《被冒充的丈夫》作者:升兮兮   文案: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正在计划如何逃走。   我的新婚丈夫出去上班了。   但实际上我知道他没有。   他正在房门外,趴在猫眼上看着我,一站就是一整天。   下午五点二十五分他就会推开房门,装作工作了一天刚下班的样子对我微笑说:“阿臻,今天工作好辛苦,我好想你。”   我必须要逃走,因为“他”不仅冒充我的丈夫,“他”……还不是人!   现在我有三个计划…   (大家不要剧透哟)   . 第1章 我真的没病   我怀疑我的丈夫不是本人。   我是说有人冒充了他。   而冒充他的东西很可能不是人。   我知道现在21世纪没有人相信这些灵异神怪了,但是我没有疯,真的。   当然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认为我疯了。   “阿臻……你最近有去赵医生那里拿药吗?哦,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妈妈只是很久没陪伴你了,要不妈妈陪你去……”母亲尽量委婉温柔地劝我,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我一点。   你看吧我就说,在把我的猜测告诉母亲之后,哪怕我的亲生母亲也不相信我,她认为我的病犯了。   “妈……我觉得弟弟的病好像严重了好多,刚才他的眼神好涣散……”   在我气愤地把门摔上离开母亲家时,我听到嫂子这样和妈妈说。   好吧,刚才我是说了一点慌,实际上我有一点精神疾病,但是很轻,就一点精神分裂。   我为了我的爱人每天坚持吃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连赵医生都说我很快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所以绝对不是精神分裂的问题。   就是我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温明承不是人啊!   他是我爱了十几年的人,从少年的青梅竹马到结婚,我数次精神分裂和抑郁症想要结束生命都是被他救下的,我怀疑自己也不可能怀疑他啊!   现在每天出入我家,自称我丈夫的“温明承”根本不是真的温明承,虽然他们长相一样、身材一样、性格一样、习惯一样,就连在床上……该死,说不清了。   但是请相信我!!   “我不信。”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严厉地目光把我从上到下扫射了一遍。   我仿佛一个小学生一样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听了这话我立马反驳:“你凭什么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不是他,你不知道我每天看到他都心里发慌,明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他害了……”   赵医生抬手打断我,随后他深沉地叹了口气,两指在眉心捏了捏,这个角度我能看到他眼角的皱纹。   他才三十出头,接诊我这些年老了很多,我大概真的让他忧心了。   我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但是不被信任的痛苦仍然灼烧着我,我的手无力地垂在膝盖上,“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我相信你。”   我的眼睛一亮,倏的抬起头来,仿佛看到了希望,可惜赵医生下一句话就又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但是你这段时间吃药了吗?”   “我……”   我脑子一懵,心虚地再次低下头。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赵医生足足一分钟没有说话,他的下颚紧绷,看起来很生气,随后他粗鲁地起身从后面的药柜拿出几盒药又倒了一杯水,沉着声说:“你觉得我可以相信你吗?”   赵医生是明承给我找的私人医生,这些年来他为了治疗我连办公室都时刻备着药物,还会算着我吃完的时间,有时候半夜了也会去敲我家房门给我送药。   我好久没有吃药了,我对不起他的苦心。   但是不是我故意不吃的。   实在是我没有心思。   就是说谁发现了自己老公换人了不会害怕啊?!   每天和你睡一张床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问你怕不怕?!   正常人都要吓疯了好吗?更何况我还有点精神疾病,当然就一丢丢。   可惜赵医生也不相信我了,我把药拿过来含在口中,仰头张开口喝他喂给我的水,把药吞了下去。   因为我不好好吃药,这世界上最相信我的两人也不信我了。   我还能对谁说呢?没有人信我了,报警说我的新婚丈夫被鬼冒充了吗?   警察也会觉得我有病,然后把我温柔地送回那东西的身边,我虽然有病但是我不傻。   我只能回家。   但是我又不敢回家,至少不能在工作日的下午5:25之前回家……   *   几天前。   裕华城临海,初夏的时候海风温凉潮湿,上午早雾散去以后,花草的味道随着风温柔地进入室内,清香沁脾。   这样的季节太适合睡懒觉了,我睡到上午九点多才起床,因为睡得好,身体都仿佛轻盈了很多。   像现在大多是青年一样,手机是我最好的朋友,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消息。   “惊!知名导演出轨干儿子!”   “害怕!新型猪瘟正在美国蔓延!”   “惊!特大交通事故,交警提醒您……”   我面无表情地把这些震惊体都删掉,点进聊天软件。   明承:早餐在厨房,一定要热了再吃,你肠胃不好不要喝牛奶,不舒服要给我打电话,房门记得上锁……   我看了下时间,七点三十五。   那个时间我还在睡,但是明承已经亲自给我做好了早餐准备出门了。   温明承,我的初恋,我的爱人,我的新婚丈夫。   他美貌高大,出身高贵,并且永远温柔,对我无微不至,无论我多么娇气任性又多么脆弱不健康,他都温情如初。   我从未在他的身上看到负面情绪,他对我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和爱,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到相爱结婚。   我享受他的爱,我也爱他。   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我快乐的幻想着,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咯噔了一下。   明仪:画展定在下个月了,你确定能在我哥生日之前办起来?你还有多少画没完成?   是温明仪,明承的妹妹,我的小姑子,我们三个一起念的书,小时候我常常欺负她,谁知长大后她成了体育生,还是练拳击的,力气比我一个病弱的男人都大,真是风水轮流转……   明仪:喂,看到回话,你小子不会还没起床吧?   我连忙回复她:起了起了,正在画呢,保证能完成,也就……也就剩下两幅就完成了。   明仪:只有两幅了?算你小子识相。   笑死,剩下二十不止。   但是我敢这么跟练拳击的女人撒谎,就是因为我丝毫不慌。   因为剩下的是我要留到最后去认真画的,也是我最爱的最擅长的明承的画像。   他的身躯他的脸在我的脑海中深刻无比,自然成像,我不需要他站着做我的模特也可以画出。   实际上我一直在画他,从少年时,站在操场上的他,在音乐教室拉大提琴的他,教室里撑在脸偷偷假寐的他,毕业晚会上的他。   每一个都光芒灿烂,美丽迷人。   青春期的时候,别的男生都在讨论那个女生最漂亮,而我在本子上偷偷画他。   他的形象印在我的脑海中,描绘在纸上,藏在我的心里。   直到后来高中毕业后的暑假,他在我家玩,无意中翻出了我的心思。   温明承的画像散落一地,我站在门口窘迫地说不出话,眼泪几乎瞬间掉了出来,我从来不哭,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哭得这么快。   而他直直地看着我。   少年眸光灼热逼人,好像能把我的灵魂扒出来看,他来到我身边,一只手还拿着我画的那些画。   他很受欢迎,很多人喜欢他,学校的女生几乎都给他送过情书……我,我一个同性,无地自容。   但下一刻他抱住我,嘴唇印在我的唇上。   “放心喜欢我吧阿臻,我也喜欢你……”   我惊讶不已。   现在我也惊讶不已。   因为我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本该上班了的明承居然在客厅。   他身上还穿着西装,脚上是哑光的皮鞋,左手手腕上带着我给他选购的蓝宝石劳力士趁得肤色雪白,右手拎着男款手提包,我知道里面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和钢笔,英俊的侧脸能看到高挑的鼻梁,肌肤冷白,仿佛白玉雕像。   他就这么站在客厅正中央,一动不动。   我痴呆了十几秒,视线在墙上的钟表和我的手机屏幕上看了好几遍。   九点五十九分。   “叮叮叮——十点到了,大哥起床吧,别真画完了。”   我的闹钟忽然响起来了,吓了我一跳。   很好现在十点了,平常明承不到八点就去上班了。   而现在他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好在闹钟的声音似乎惊扰到了他,我看到他的身形顿了一下,缓慢地转过身来。   明承是长得很好看的,哪怕相处了十多年,我也时常为他的外貌惊艳失神。   男人站在客厅中央,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唇角带着自然的微微上挑,不笑也笑三分,发如墨肤如雪,外面此时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但小庭院一院子的春光却都被他比了下去。   他直直的看着我,半晌才叫我的名字,不认我了似的还矫情地带了个疑问的尾音,“阿臻?”   我当时没觉得他的语气有什么,只觉得他眼神怪异,仿佛有暗光流动,尖锐而晦暗不明,像深林野兽,我一接触到就头皮一麻,脊背发凉。   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我作为生物的求生本能,但是当时我只觉得他是温明承所以没放在心上,还愚蠢地以为冷风吹了我。   我走到他身边,抬手很亲密地捧他俊美的脸,“你怎么没去上班?现在十点了?你干嘛穿着衣服站在客厅?”   他似乎被我的三连问问住了,垂眸看着我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随后他把手提包扔到沙发上,环抱住我的腰把脸埋在了我的脖子里。   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了。   “我今天上午不想上班了,我给你做饭好吗?你早上有吃的吗?”他的手很大,在我的背上摩挲,我感觉到他的指尖冰凉,指腹和指甲轻轻地在我的皮肉上滑动。   我没由来地觉得很不舒服,他摸过的地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但他是温明承啊!摸摸我算什么?再亲密的事我们也做过。   我把心里升起的异样感打散,笑着反手抱住他,“你不是给我烤了香蕉片吗?我当然有吃的。”   在我背上摩挲的手忽然一顿。   但只是一秒就恢复自然,温明承声音仍然温哑迷人:“是啊,我刚刚忘记了……”   我却笑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将三明治说成香蕉片,但是他没有听出来……   上午十一点,温明承在厨房炖汤。   土鸡汤香醇中带着甜,从厨房飘在我的鼻端勾引我。   他还是喜欢清水炖鸡,还是喜欢烤的虾仁,烤面包的时候也把最酥脆的地方先掰下来给我吃,还是挽起左边袖子,不挽右边袖子。   也还是习惯在饭前先看着我喝一碗汤。   我低头慢悠悠地喝完他喂过来的一碗鸡汤,他最喜欢这样拿着汤碗或者水杯亲手喂我喝。   果然是明承,我刚刚居然有一瞬间觉得他奇怪,我真是太奇怪了,难道我的病又犯了?   实际上我的脑子里还在回顾刚才香蕉片和三明治的事,但是我做下的结论是:   吃完饭一定要吃治疗我精神病的药。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吃饭都比平常快了,不到十分钟就吃完半碗饭,还吃了好多口菜,我身体很差,又常年吃药,平常实际上没什么胃口。   但吃着吃着我发现明承今天似乎更没有胃口,他的筷子在米饭上移动了没几次,这十分钟似乎只吃了两口米饭,而且吃下去的时候脸色明显不是很好,侧脸紧绷,修长的眉头微微蹙着,甚至嘴唇微微发紫,喘不过气来似的。   他这个样子有点惨,让我想到了电视中噎住的小孩,还有那个……水母立克法?呃,海姆立克法?   我的天!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明承,你是不是没事吧?你是不是憋气啊?你……哎?干嘛还穿着西装啊,领带还这么紧,赶紧脱了……”   我是个急性子,做起事来手比脑子还快,见我最爱的明承不舒服更是忍不了一秒,火急火燎地就去扒他的西装领带。   领带系在衬衫领子外面,我动作难免将他的领子也揭开一些。   ……   …………   一秒,两秒,十几秒钟过去。   我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白皙的手上沾满已经乌黑的血,温明承的衬衫下的脖子上一条狰狞的伤口正汩汩流血,在我掀开他的衬衫领口的一瞬间,鲜红的血激射而出。   仿佛喷泉一样,我脑子里懵懵地想。   鲜血冲破乌黑的旧血浆,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他的半个身子,血流从他深色的西装裤低下去,染红了暖色的地毯。   而温明承居然很淡然地坐着,一双手伸向喷泉一样的脖子,优雅地给自己系领带,他的声音从他破了口子的喉咙溢出,每说一个字血就喷出一股,“你刚刚弄痛我了,阿臻。”   他甚至还是温和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   转过头来看我的眼睛长睫浓密。   底下的眼球没有黑眼珠。   我听到自己发出此生最尖锐的惊叫。   -------------------- 第2章 警告,未检测到指纹   明承是个很浪漫的人,他喜欢鲜花,也很喜欢烟花,家里的仓库中有他收集的各种款式的烟花,每次他过生日都要提前穿戴的漂漂亮亮然后缠着我去郊外陪他放烟花。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哪怕它们在空中绽放的再美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闪而逝的东西,我喜欢长久不喜欢短暂。   但是这些绚烂的东西绽放时,那夺目的光彩流水一样从明承俊美的脸上划过,他的睫毛像星空黑夜浓黑而带着光晕,眼底是波光粼粼的,我……也禁不住失神。   但是现在他的血像烟花一样从断裂的脖子炸出来,似乎把我的魂魄也一起炸死了。   我的指甲有这么锋利吗?竟然可以将一个成年男人割喉?!   “明承!!救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这一幕刺激到了我,我崩溃地抱着头哭喊着反复向他道歉,脆弱而敏感的神经紧绷,我又开始行为不受自己控制……   “阿臻!”   我的心跳声如擂鼓,震得我自己耳朵发懵,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正用力抓着什么,用力到手腕颤抖,身上一片冷汗,口中还不停地哭叫着。   “阿臻你冷静一下,阿臻……”   温明承的声音温柔和难掩急切地唤我,我感觉到他温暖的大手在我的脸上抚摸,拇指擦去我眼角源源不断的泪水,双唇一遍遍亲吻我的眉心。   渐渐的,我真的冷静了下来。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用力到抽筋。   桌子上的半碗鸡汤在混乱中掉在地上,因为铺着地毯,碗没有碎,但是汤水弄得到处都是,我身上湿漉漉的。   明承一只手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手臂像有千钧之力成功制止了我惊恐之下地挣扎,而另一只手正抓着我的手腕。   我自己看了过去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腕用力到发抖。   我竟然脱了自己的上衣,将这件衣服用力地按在明承的脖子上,想为他止血。   然而他身上哪里有一点血迹?   西装外套因为我的原因变得凌乱,衬衫领口大开,温明承虽然狼狈但是整个人是清爽干净的,连点灰尘都没有,身上还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我愣在了当场,好半晌说不出话,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脖子看。   刚才那个景象那么真实,我不可能看错,血液的粘腻感还残留在掌心,怎么转瞬之间……   明承似乎想让我看的更清楚一些,他松开抓着我手腕的手,将自己的领带扯了下来,又拉下衬衫露出雪白修长的脖子。   那无暇的肌肤上是有一道伤痕,但是很淡很短,只是一个指甲就能造成的皮外伤,估计去医院的路上就会愈合的那种。   如果我带他去医院,或许还会被赵医生骂一句:“我讨厌你们这些秀恩爱的行为。”   眼前的男人满脸心疼地温声安慰我:“没关系的阿臻,这点小伤我一点都不痛。”   那刚才……是我疯了?   不可能啊,我虽然有病但是我没有臆想症啊!   我的病不至于影响到我的生活。   我发誓,这一点我非常确定!   “我……我……你?”   你我他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剧烈心跳的余韵还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明承抬手将我脸上乱七八糟的液体擦干净,轻声在我耳边说:“你太紧张了阿臻,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轻柔喑哑地钻入我的耳道,我的心跳仿佛被按下了开关,就在呼吸之间平静了很多。   我赤。裸着半身,呆滞地坐在地上,简直要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任由他将我抱起来。   室内的景色在我眼前变换,从餐厅到客厅,外面的小庭院夏意葱葱,粉紫色的绣球花大朵大朵的连绵一片,迎春还没有谢,柔嫩的矮柳已经展叶,阳光明媚浮翠流朱。   落地窗让日光如鎏金涌入室内,落在我半。裸的身上,我感到温热舒服。   这些都是明承设计的,他希望我在家时可以晒着温暖的阳光看到他种的花。   明承……   我闭眼默念他的名字,眼睛酸酸的。   他抱着我的动作和以前一样,我熟练地将侧脸靠在他的胸口。   这个动作我做过无数次,但是这一次却忽然一阵说不出的心悸。   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忽然撞入我的脑海。   那双眼睛没有黑眼珠,我却能感觉到它们正直勾勾盯着我。   我瞬间睁开眼睛,发现明承居然正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有种我看不明白的意味。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又要叫出声,但是下一秒我发现他是有黑眼珠的,那双眼幽深如墨,存在感极强,仿佛化不开的黑夜。   他弯起眼睛向我笑,眼尾上翘嘴角也上翘,温柔深情而美貌。   他有眼睛,我可以放心了。   明承最终抱着我进入了浴室,给我打上泡泡揉了一遍,我不喜欢白天洗澡,几次想从浴池里爬出来,但是他说我身上有鸡汤味,我爱干净,爱有香味的东西,所以也只能让我把我揉出泡沫。   他还贴心地在浴室点上香薰。   情绪剧烈起伏,又洗了个温暖的澡,精神放松之后我有点昏昏欲睡。   洗完澡已经是中午一点,我几乎要睡过去了,明承却把我叫醒,让我吃药。   “乖,吃完了我陪你睡,下午不去上班了。”   明承是个工作狂,我怀疑他这一生的挚爱本应该是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只有过年和我的生日不去上班。   他这么向我许诺,于是我欣喜不已,但还是装着矜持顺从地吃了药睡了过去。   可是醒来后发现他骗了我。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遮光窗帘拉的紧紧的,室内光线昏暗,我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手机,此时是下午三点多,而一个小时之前明承给我留了消息。   “阿臻,我去上班了,今天会提前回家的,桌子上有吃的,你如果饿了就热一下,不要出去吃东西。”   气死我了,不是说好了不去上班吗?   难道公司没有老板一天就倒闭了吗?!   我气得在床上打滚,肚子和我一起发出抗议的声音。   这个不守信用的人啊。   他不守信用,那我也不,我就要出去吃。   我没什么朋友,最好的朋友就是温家兄妹,可是大哥是个不守信用的男人,把我自己扔在家里,妹妹……妹妹曾经雪白可爱娇娇软软的,可是现在只爱拳击,肱二头肌才是她的朋友。   我哭。   我的两个朋友都不和我玩,我只好自己出门。   我已经设计好了路线,先开车去对面学城的商业街买一杯奶茶,再去常去的西餐厅点一份牛排,我喜欢奶茶配牛排,吃饱之后再冒充大学生去学校买本地最有名的芝士三角糕。   完美!   穿好衣服之后,我从鞋柜中挑出最舒服的一双鞋子,还带了遮阳的帽子,拿好了车钥匙打算出门。   明承每次出门都要把家门锁起来,他对我有无数不放心,好像生怕我会给陌生人开门一样,还嘱咐我出门前要查看一遍猫眼,确保外面是安全的。   我对于他教育孩子一样的语气嗤之以鼻,但是他对于这件事非常认真态度也少见的严肃,逼着我把他教导的流程操作好几次之后,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后来竟然也形成了习惯,并且慢慢觉得这也是合理的。   人们说相处久了,一方会被另一方洗脑,我大概被他洗脑了。   于是我像往常一样趴在门上往外查看猫眼,手指准备按在门锁的指纹处确认解锁。   但是今天却和往常不太一样,猫眼没有看到别墅外的小院子,没有看到我养的鸟,也没看到邻居家的狗,外面一片安静,我的视线内一片漆黑。   等等……一片黑?   我歪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风和日暄,阳光灿烂。   我缓缓放下了即将按在指纹锁上的手,再次看向猫眼。   的确是一片黑,比我夜晚看出去还要黑,从这个小孔中我竟然看不到一点光,仿佛门的外面是会吃人的黑洞。   我天,有人把我家猫眼贴上了吗?   不会吧?这里是高级别墅区,发传单小广告的人都进不来啊,邻居的小孩子接受绅士教育,小小年纪说起话做起事来比大人都端着,不像能做这种事的人?   我纳罕着盯着猫眼看,希望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失败了,于是想着干脆就这么出去,但是明承严肃的脸浮现在脑海里又让我有点虚。   都怪他,按照我小时候的脾气才不会管猫眼是黑是白呢,它就是彩色我也只会感叹这个世界真多彩。   但是现在我居然发怵了。   都怪温明承。   我忽然没有出门的心情了,郁闷地扔了车钥匙,去餐厅把明承给我留的午餐拿去热了一下。   中午的鸡汤很鲜甜,我此时心情平静,一连喝了两碗还吃了一片烤面包。   隔——舒服多了。   吃饱喝足我也不太想出门了。   那接下来的时间玩手机还是画画呢?   我抬头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十分。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天都要结束了,人为什么还要工作?   还是玩手机吧。   含泪刷个视频吧。   “我重生了,前世我死后没多久,我的夫君就和我的妹妹无缝衔接……”   我面无表情刷过去。   “大哥,你买车不?最新款尔木葡,看这大窟窿眼子……”   这个介绍有意思,我连续看了几个,腻了之后大数据就敏锐地给我推荐了别的。   “指纹解锁是否安全?一个胶带就能解锁指纹是否是真的?”   不是,这个我试过,我还用自己的人造指纹试过都失败了,我家房门的活体识别功能挺强大,必须要本人才能通过指纹解锁,区区胶带更不可能。   于是我又刷起了别的。   “现代社会现在独居人数增多,大家拿外卖或者快递的时候最好查看一下猫眼,如果猫眼看不到外面需要特别小心,如果猫眼是黑的就更可怕了……”   我屏住呼吸等主播说完,结果他说:“详情请看我主页下一个视频。”   我怒了一下,骂骂咧咧但还是点进去找到了下一个视频。   “如果猫眼是黑的,那极有可能门外的人正趴在门上看着你……做视频不容易,点赞收藏主播不迷路……”   我一愣,几秒钟之后视频播完了,又自动重新播放了一遍。   “……极有可能门外的人正趴在门上看着你……”   “……点赞收藏主播不迷路……”   视频循环了两遍后,我把手机扔到床上,重新走到客厅大门前。   我看了眼时间,此时是五点二十分,夏季日长,外面还大亮着。   我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着脚,缓缓将眼睛对上猫眼。   外面还是浓黑一片。   很多人说精神不好的人大多很执着,事实确实如此,而我也是,我死死盯着看着许久,外面一动不动,我也一动不动。   我到底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眼珠子都要干了,外面的东西还是没动,最终不知道过去几分钟,我得出了结论:有人把我家猫眼堵上了。   人的话怎么可能不眨眼睛?   搞了半天就是这样,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无趣地回到沙发上,给明承发消息:回来时候把猫眼清理一下。   但是消息还没发出去,我的耳朵动了一下,忽然听到疑似房门解锁的声音   “正在核对指纹,未检测到人体指纹,解锁失败。”   我一惊,有人正尝试开我家门!   外面……真的有一个人?!   下一秒,房门又发出声音。   “正在核对指纹,指纹核对通过,解锁失败。”   我天呐,指纹通过了?   我知道这句语音,曾经我用人造指纹检查门锁安全性的时候听到过这句话,因为不是活体,所以哪怕指纹核对通过最终也失败了。   “警告,三次解锁失败,开启机械强锁机制封锁房门,建议房主及时报警。”   “警告,三次解锁失败……建议房主及时报警。”   “警告……”   房门不断发出警告,我惊呆了,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这个点五点二十五分是明承下班的时间,他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我先打电话给他再报警会更快一些。   我拿起手机,找到通讯录第一个人,刚要按下去,却听到了钥匙插入房门的声音。   房门机械强锁以后指纹解锁就失败了,只能用钥匙打开,否则哪怕来头熊耶拍不开我家的门,这种带有时代感的封锁方式实际上是最安全的。   但是外面的人用钥匙强行打开了房门。   我惊愕地看过去,房门被推开,一双黑色的皮鞋踏入室内,紧接着是黑色的西装裤,冷白的手上带着男士腕表。   进来的人向我弯起眼睛,双目浓黑像噩梦的背景色,“阿臻,我回家了,今天工作好辛苦。我好想你。”   --------------------   收藏文章不迷路,么么   文章中的短视频语录来自抖音、快手 第3章 我哭了   旁晚时分,他推门而入。   夕阳的余晖从高大的落地窗洒落进来,落在他的脸上美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我却难以自控地连连后退几步,双眼紧紧盯着他,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阿臻在家有没有想我?”他动作很熟练地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又把皮鞋脱下来换了柔软的家居鞋,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生活的慵懒气息,“还是家里比较舒服。”   我看到他抬手微微抓乱自己的头发,很放松地解开衬衫袖口和领口。   暖色的日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形,白色西装衬衫收进长裤,描绘出修长而肌肉紧实的身体线条,他迈着长腿向我走过来,丰神俊朗,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眼中点点轻松愉悦的光。   像大多数下班回家的男人一样。   而我却难以忘记猫眼外的那一片看不透的黑暗。   我很想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误会,或许真的是猫眼坏了,而明承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下班而已。   但是在他和我拥抱,低着头用侧脸蹭过我的脖颈时,我却没有反手拥抱他,而是问他:“指纹锁坏了吗?”   他亲昵地动作没有停顿,柔情地亲吻了一下我的侧脸,微微蹙了下眉,语气也是充满疑惑地说:“大概是坏了。”   我没有说话。   他似乎发现我的异样,将手提包随手放到沙发之后,他拉着我走到门外关上房门,让我也试一试能不能打开,“我也很奇怪,忽然就打不开了,你试一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   他态度实在坦然,我犹豫了一下也把手按了上去。   “警告,指纹解锁已被禁用。”   他有些头疼似的摇了下头,“看来这些东西的安全性还是有待考虑的,暂时用钥匙吧。”   无法检查到底是谁的原因。   我的心又沉了一下。   他重新打开大门,并顺手打开了室内的灯,客厅的水晶吊灯是明承结婚时候选择的,是温暖的暖色系灯光,此时他站在室内宽阔的肩上披着一层光辉,修长的手臂伸向我,手掌向上展开,是一个优雅地邀请姿势,我却发现自己心里产生了抗拒的情绪。   好像每个人都是有第六感的。   我和明承从很小就相识,一起长大,再相爱,我对他从未有过负面的情绪,我们也吵过架,但看到他生闷气的表情我只觉得好玩,抗拒这种情感我从未在他身上有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态度和性格没有变,我却觉得今天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人对自己最亲的人是最敏感的。   “阿臻,”他弯起眼睛向我笑,“我今天很开心,吃完饭一起跳个舞吧。”   我早就说过,明承是很浪漫的人,同时他也很重视生活的仪式感。   “好啊,” 我面上松了一口气,将手放到他的掌心上,也向他挑眉微笑,“今晚我们吃川菜吧,你先去点餐,我去准备一下。”   他听了这话很开心,一双微挑的眼睛光柔玉润,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就去点餐了。   他走了以后,我偷偷回头看了眼猫眼。   外面的院子提前开了灯,夕阳如血,我养的白鸟倦倦地栖在笼子里,邻居家的狗在阳台伸懒腰。   猫眼是完好的。   *   而菜色是不对的。   实际上晚上我们很少自己下厨,我在本市很多餐馆有VIP,明承知道我爱吃哪家。   但是等到送菜的店员进门时,我的心已经彻底凉了。   “先生,为您送餐是我们的荣幸,您第一次点我家的菜,我们经理特意嘱咐让我们全程照顾您用餐。”店员看我的眼睛在发光。   我们的新婚别墅是本市最高档的住宅区,所以来送餐的馆子大多想让我办理个超级VIP,我不喜欢应对过度热情的陌生人,也是因此我不喜欢尝试新店。   打发走了店员之后,我坐在温暖的灯光之下,浑身发凉。   我也是从这个时候,心中真正的开始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桌子上的饭菜热辣喷香,对面的男人在酒柜挑选,手指在深色的酒瓶上划过,皮肤细滑的仿佛没有任何纹理,完美过头带着一种虚假的滋味。   我将他从头看到脚,有些艰难地问他:“明承,你今天几点下班的?”   他微微侧头,目光却还停留在酒瓶上:“五点,怎么了?”   我扯了扯嘴角,右手揉搓左手手背的皮肤,指甲在手背上划出红痕,嗓子很沉重:“是吗……最近公司的工作还顺利吗?”   在这一刻我心中存了一点希望,那就是公司有问题,明承没有去上班但是又不愿把压力带给我,所以在门外停留。   但是他说:“很顺利,阿臻放心好了。”   我陷入了沉默,而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室内安静了许久。   最终我放弃了。   觉得自己爱人不对劲这件事真的很折磨人。   或许是白天鲜血喷涌的场景,实在对我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冲击,我实在忘不了白天的种种,鲜血,猫眼外的黑暗,以及指纹解锁的失常。   我受不了了,不管是他真的有问题还是我神经病,我觉得我需要一个答案。   我腾一下站起来,几步走到他身边,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将手放到他的肩上,让他直视我,语气严肃:“明承,你告诉我,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你上午又为什么在客厅站着不去上班?”   我越想越不对劲,什么上午十点钟,他会穿着整齐的站在客厅正中央,是刚刚才收拾好,还是一早就站在那里,他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又是为什么?   明承见我神色严肃也收敛了笑意,“今天上午……我想在家陪伴你,下午我确实去上班了,”他垂下眼睛看我,眼中有些受伤,语气是肯定句,“阿臻,你怀疑我。”   我很坦然地承认:“我觉得你不对劲。”   他问:“你觉得我哪里不对劲?”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藏着一些以便后续观察,但是对着明承这张朝夕相处的脸,我实在忍不住,他仿佛有什么魔力一样能够让我我将我所有的感受和不解都一股脑的倾诉而出。   他静静看着我,好几分钟没有说话。   和最亲密的人对峙时,每一分沉默都是尖锐的。   他的沉默让我的理直气壮忽然打折了几分。   “明天……”他说,“不,现在,现在我就去把猫眼换掉,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上班。”   他捧起我的脸,并没有因为被怀疑而生气,目光很坚定,“或者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来考验我,点餐的事是我的疏忽,我今天只是想让你尝试一下新的口味,抱歉阿臻,我让你难受了。”   他说着抱歉的话,但是此时心里难受的却变成了我。   我搞不清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他不对劲还是我神经病了,到现在我想大概率是后者。   这让我我很难过。   明承并没有说空话,他说完就去地下室找了一个备用的猫眼回来,当着我的面把旧的猫眼拆掉了换了新的。   结束之后他打开了院子里的灯,让我重新试用了新猫眼。   我趴上去,虽然新猫眼有些不清楚,但是我看到外面的院子灯火通明。   他把旧猫眼拿给我看,“外面积灰了,如果白天不开灯确实很难看到外面。”   说完他又向我笑:“阿臻记得我的话,记得出门前查看外面的环境,我很欣慰。”   他宽容大度,被我无端的冤枉和质疑也并没有说什么,还反过来安慰我。   我哭了。   其实我真的很少哭,人生所有的眼泪都掉在了明承的面前。   我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下,鼻子堵了,说话就有些含糊,但我还是尽量清晰地说:“抱歉。”   我意识到和我这种有精神病史的人结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我曾经以为我的病并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毕竟我大多数时间很乐天派,每天熬夜玩手机,上午睡到自然醒,心还很大,工作能拖就拖,凡事都比较看得开,连赵医生也说这两年我的症状很轻了,坚持吃药应该很快就会好。   明承拿开我捂住脸的手,擦去我脸上的所有泪水后,低头和我接吻。   他撬开我的牙关,我们之间没有距离的纠缠亲密。   良久后,他的声音从彼此黏腻的吐息中传来,低哑磁性而温情如水:“我知道,你太在意我了,因此我身上的事都很难让你忽视。”   他矮下身子,手臂环过我的大腿,将我整个人抱起来向卧室走去。   我放纵自己靠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香水味,流苏花的味道清雅绵淡,让我精神得到放松。   卧室的大床是我选的,床垫很软,躺在上面就如同坠入云端。   我躺在云上,他的手臂支撑在的我头两侧,美目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们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后半夜我昏昏欲睡时听到他覆身在我耳边说:“明天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吧。”   意识消失之前,我朦朦胧胧地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   第二天,我还是九点多醒来的。   像往常一样,阳光很明媚,餐厅有早餐,餐盘里有我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而手机里是明承絮絮叨叨的嘱托。   我今天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于是积极热了早餐,吃完之后又老实吃了药,随后我久违地从衣柜中取出我喜欢的衣服,穿戴整齐之后觉得今天真的很舒服。   身心都是舒畅的。   出门时我特意选择了高领的衬衫,还给我的小白鸟倒了满满的粮。   “你那个鸟就是个养不熟的东西,天生就爱啄人,在被你收养之前已经转过好几家,你居然还留着。”   清冷的女声响起,一个极为高挑的女人站在院子门外。   女人个子和我一个男人相近,肩膀宽阔,面部线条柔中带刚,穿着一身中袖收腰长裙,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很有力量感。   我向她笑:“明仪。”   明承的妹妹,温明仪,我唯二的朋友之一。   我给她打开院子门,她却没有进门,而是半靠在墙上向我扬了下下巴,“我工作很忙的,找我到底什么事?”   虽然她长大之后就对我态度恶劣,但是我还是很喜欢逗她,无论她长成了180的大女人还是小小的女孩子在我心里还是那个不会系鞋带的小妹妹。   我向她挑眉:“我想和你出去玩。”   她看着我,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看我,我耍了她,她态度却软了很多,“我,我工作真的很忙……”   我摆摆手,苦口婆心:“成为世界冠军女拳击手还是很难的,偶尔休息两天也当给身体放松了……”   明仪皱眉看我一眼:“什么?”   我很会看脸色地闭嘴了。   裕华的夏天很美,本市很爱花,绿化带栽种的都是牡丹,开车从主道走一圈放眼望去粉云碧雾,姹紫嫣红。   我们去本市最大的琉璃阳光花厅喝了玫瑰酿,又去看了话剧,中午去吃了不健康的肯德基。   温明仪穿着大几万的裙子咬汉堡时,有不少人惊奇地侧目,但是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不以为意。   时间真是一个魔术师,把柔软稚嫩的小女孩变成坦然成熟的大人。   下午时她开车将我送回了家里,我不舍地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好久没这样聚过了,我争取下次把明承叫上,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明仪本在低头吸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听到我这么说她吸烟的动作忽然一顿,半晌后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怪异地目光看着我。   那目光中有惊讶,还有很多情绪,我一时没看明白。   她皱着眉看我,语气有些犹豫地说:“……你是不是疯了?”   --------------------   求评论,求按爪 第4章 你是真爱他啊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明明直到刚才我们还相处的很好。   但是我也知道自从我们都成年以后,我和明仪的关系就越走越远了,她不知道什么出于原因,可能是深度恐同,总之她很反感我和明承的恋情。   这种抵触的情绪在前半年我们结婚以后达到了顶峰,我曾数次见过他们兄妹激烈地争吵,明承冷冽着一张脸夺门而出,她恼怒地砸烂东西。   而每次我尝试着去劝架,都只会让局面越发失控   之后的这半年明仪偶尔还会与我见面,但是却很少去接触她哥了。   实际上我每次与她相约也是抱着挽回的态度,但显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我有些挫败感地淡淡笑了下,“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成年人要懂得点到为止,我打算回家了,再有几个小时明承就该下班了,如果明仪实在抵触,我也不想让她尴尬,她是明承的妹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即使她现在可能讨厌我。   我要走,明仪却忽然从车窗中伸手拉住我的手腕,态度急切地说:“等等!”   我驻足,因为她的挽留而眼睛一亮,回过头来向她眨了下眼睛:“怎么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明承会亲自给我们明仪下厨。”   她的眉头紧皱着,对我这句话不置可否,看我的目光也实在让我看不懂,收回手后她深重地吸了几口烟,将剩下的半截烟碾灭,居然真的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此时正是夏日温热的午后,我看着她身型修长地站在车旁,听到她深吸几口气后,用和她哥哥很像的说话语调叫我:“阿臻……”   我每次都在她身上感叹基因真强大,虽然她是女性,但是她很多方面和亲哥哥明承很像,有时候连语气都很相似。   我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这时一个电话打破了我和小姑子刚要展开的聊天。   明仪似乎也很烦,她连看都没看就暴躁地挂掉了电话。   但是这个来电却很坚强,不到两秒钟就又打了过来。   女人眉头紧蹙,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神色却微微变了变,之后她抬起头来很快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你先等等。”然后就接起电话远走几步避开了我。   这个年纪的女性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好意思去听,所幸也掩饰性地走开几步。   这个电话的时间不短,大概有十几分钟,我等得都有些尴尬,忍不住想刷我的短视频时,明仪终于回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等着她口嫌体正直地跟我回家,却看她直线走向她的墨蓝色玛莎。   “哎?”我叫住她,弱弱表态,“……明仪,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没话要说,”她关上车门,动作利索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全程眼睛并不看我,可能是刚抽过烟,平日清冷的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跟我哥闹掰了,我……不想去了,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常回温家看看爸妈吧。”   我顿住,要说失落但其实也习惯了,她态度软化已经是很不错的进展了,见她要走我忍不住嘱咐她:“路上小心些。”   她还是不肯看我,从烟盒中又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又随手扔在了副驾驶,闷闷地答应了:“嗯。”   我轻轻笑了笑:“别再抽烟了,你小时候的声音多甜,这些年连你哥就戒烟了。”   她已经发动了车辆,闻言却终于看向了我,他们兄妹两个的眼睛也很像,但是明承眼尾上翘,目光永远含着三分笑意,而明仪眼睛线条平直,目光清凌凌的有时候又总是厌厌的。   听了我这话,她忽然意味不明地哂笑了下,笑容很短暂,一瞬就过去了,“你是真的爱我哥啊。”   我已经成年了并且结婚了,面对感情并不扭捏,因此很坦然地点头:“当然,我很爱他。”   明仪走了。   我目送她出了住宅区,转身准备回家。   但是紧接着我又听到那辆轰隆隆的玛莎又回来了,我对她今天的反常感到疑惑,而明仪的车子也径直停在我身前。   她把车窗放下来,想起什么似乎抿着唇从手袋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我。   我以为是她送我的小礼物,但是接过来却发现香囊居然还用朱砂封了口,有淡淡的焚香味在我的手心萦绕,“这是……”   明仪说:“这是你妈给你请的护身玉,她亲自去百禅院供了两个月,让你日夜戴在身上。”   “你来之前还特意去见过我妈了?”我敏锐地抓住其中隐藏的信息。   明仪没有理会我这句话,转而言其它:“阿姨说你和我……哥去东南亚的那次旅行很不祥,让你好好注意些……”   半年前我和明承新婚,按照计划我们本打算去土耳其和巴黎度蜜月,但是临行前不久,明承忽然改变了注意非要去东南亚的一个小国,他在我这里大多都由着我的性子,很少坚持要做什么,我不想扫他的兴,于是答应了他。   此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艰难,那个小国虽小,但是不至于很落后,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只是它的宗教色彩过重,民众信奉种种灵异神怪,奇异的祭祀性舞蹈在街道上随处可见,氛围中带着难以言说的诡谲色彩。   特别是和明承一起拜一尊神像时,我真实见识到这个地方的诡异。   那神像竟然是双面的,正面像普通神像一样,鎏金溢彩刚眉善目,反面却是深黑色的躯干,面带獠牙,两个身份气质截然不同的躯干硬是融在一起,我跪下去时简直后背发毛。   但是明承很感兴趣,甚至还单独和神侍聊了一下午,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是他最后买了一个黑金人偶回来。   和可怕的神像不一样,这人偶虽然是黑色,但是雕工精致,带着浓重的异域文化色彩,并且似乎很有些年代,人偶的头顶镶嵌百年前在清朝就已经绝迹的东珠,背上刻着古文字,整体在光下是五彩斑斓的黑,化不开的浓重油墨。   我夸赞了明承的眼光,然后逼迫明承把它放在柜子里不准拿出来。   明仪提到这件事我才忽然想起了它。   人在不顺遂的时候总会喜欢去找一些玄学的原因,我觉得我这两天反常地犯病总找明承事没准和这小黑人脱不了关系。   实在有点晦气。   告别了明仪之后我打算把这小黑人解决了。   有些搞笑的是,异国他乡卖明承这东西的神侍是个中国老头,我们买走它时,老头还拦着我添加了手机号,“常联系啊,小先生。”   现在老头的联系方式还在我的通讯录躺着。   毕竟是从神侍那里请来的东西,处理它的时候我还是特意问了一下老神侍该怎么做。   其实这种一看就是坑钱的买卖我没想过会有售后,但是意外的是这电话居然真的打通了。   老神侍听了我的话后,沙哑沉重的嗓子沉吟了一会儿对我说:“你按照我说的做,首先把它安置在地下……”   地下?什么叫地下?   挖个坑埋了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思来想去,我选择了把它放在地下室的柜子里,我真的太厚道了。   关上柜子之后,我按照老神侍再三嘱托地对它双手合十念了三遍:“请您不要来我家了。”   虽然麻烦,但是我还是把该做的都照做了。   做完这些之后我回到家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把我妈给我请的护身玉戴在了脖子上。   这是一个颜色奶白的和田貔貅吊坠,小貔貅娇憨可爱,眼睛圆溜溜的炯炯有神,一看就是我妈按照我的审美选的。   玉质也很好,玉面光滑油润,触手生温。   我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儿,发现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不仅出去玩了还得到了礼物,而且又是不用工作的一天,我心情愉悦,决定今天亲自下厨。   一直忙活到五点十分我做好了晚餐,打电话叫了个烛台和白玫瑰,准备烛光晚餐的道具。   五点二十五,我点上了烛台上的香薰蜡烛,为了增添氛围感,我提前准备好了音乐,想要满足明承餐后跳舞的愿望。   五点三十,我坐在桌前,明承没有回家。   五点四十,明承没有回家。   天黑了,明承没有回家……   --------------------   感谢阅读   *感谢在2024-01-12 18:31:15~2024-01-14 20:2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狮王 73瓶;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进门   他一直没有回家,也没有给我发信息,这是很少有的事。   明承虽然很爱工作,但是从来不喜欢加班,他本人也并不支持员工加班。   更何况哪怕他真的要加班也会跟我说一声的。   一直等到七点,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白色的蜡油软绵地流下来,餐盘里的晚餐也凉了,我很担心他于是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打通了之后却一直没有人接。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语音提示响起,我挂断又打了一遍。   一直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   我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上眼皮忽然开始无节奏地乱跳。   他作为温家大儿子,担任公司总裁的职位每天会有很多事要做,我不应该打扰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眼皮跳过之后,我的心里也怪异的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于是我忍了又忍之后,终于还是给明承的秘书发去消息。   “李小姐,你们老板下班了吗?”   秘书很快回复了我:“温总还没有下班,现在正在开董事会。”   我放心了。   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一晚上没心情吃东西,现在终于没了忧虑,我去吧台为自己到了杯热水喝了,热水温热了我的肠胃,驱散了我今晚怪异的不适,重新回到沙发后,我发现李小姐还给我发过消息。   “温总白天有事外出,今天可能下班会晚些,您如果有事可以告知我。”   她工作向来很周到,我回复她:“辛苦你了,我没事,只是很晚了我很担心。”   知道明承今晚会晚归,于是我不再等他,自己把晚餐热了吃了,顺便把他那份拿去加热保温。   吃完饭之后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个觉很短暂但是睡得格外好,我好几天没有像以前一样睡得安稳深沉了,哪怕昨天夜里明承和我相拥而眠我也有些没道理的心慌,此时一个人窝在沙发反而睡得很舒服。   然而半夜我梦正酣时,忽然听到一声几乎破声的呼喊。   “阿臻——”   这一声喊声震耳欲聋,仿佛就在我的耳边炸开,将我瞬间从深度睡眠中叫醒。   我倏地睁开了眼睛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来,茶几上的水杯被我晃倒在地上,我半张着嘴剧烈喘息,“……明承?”   可是明承并不在,我的回应在室内无力地散去。   我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又唤了他一声,“明承,是你吗?”   但是仍然没有回应。   此时室内挂钟显示时间是二十二点,晚上十点多。   明承还没有回家,但是我却切切实实听到他喊我。   我觉得我不会听错的,这声呼喊真的很大声,包含着急切的情绪甚至我还听出了惊惧,用力到几乎声嘶力竭。   此时我的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我捂了捂耳朵,心口还带着从梦中惊醒的心悸。   但是室内却真的没有人。   幻听?   我之前从没有过幻听的症状,也没有去了解过,幻听会把自己吵醒吗?会让自己耳朵嗡嗡作响吗?   睡得好好的,也会幻听吗?   我从地上爬起来,先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巨大的窗帘向小院子望去。   院子中娇美的花儿们都安安静静地睡在月光下,除了它们没有别人,但我还是打开院子的灯每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后我又从猫眼向前院看去。   可能夜色深了,猫眼中是黑色的,看不到外面。   于是我又将前院的灯打开,再次向外望去。   不知道为什么猫眼很糊,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外面是有光的。   确定了家里确实只有我自己后,我只能把那一声呼喊归为幻听。   看来我最近状态确实不好,明天该去找赵医生复诊了。   “似乎是受到魏教授的影响,北华美院去年的选题是《盛夏》,这个题目听起来就是很美啊,嗯嗯,是的……这种题材考察意境的同时非常考察学生色彩协调性……”   电视里主持人正和一个教育专家谈论去年的艺术生高考,我眼睛看着电视,但是心思却不知道飘在哪里去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不同,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在家等明承回家,这还是他第一次回来这么晚。   我很想再给他打电话,但是又怕他开车在路上。   晚上十一点,我的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男士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钥匙插入房门的声音。   是……明承回家了!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跑到房门前趴在猫眼上看了看,可惜猫眼还是糊的,只能隐约看到有影子晃动,“明承是你吗?你怎么才回来?”   我等着他推门而入,我好一把将他抱住质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害的我担心一晚上。   但是他用钥匙拧过房门后人却没有进来。   “明承?”   “阿臻,”外面的人说话了,语气中带着疲惫,“今天出乎我的预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点麻烦。”   他长长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很累,“我回来这么晚,你会不会怪我,还让我进门吗?”   我听到他口中的“麻烦”二字就已经原谅了他了,心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真的生气,于是我不等他自己开门,就从内将房门打开了,“这是什么话?快点进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门外的男人还是往常的打扮,但是我发现他黑西装的肩头有些脏了,两鬓的发丝有几缕落在耳边,他见了我还是向我轻和地笑,皮肤在昏暗的檐下灯光中散发着珠玉似的柔光,本就天生上扬的唇角弯弯,典则俊雅:“真的让我进来吗?”   “当然。”我用手指把他鬓角的头发梳理整齐,拉着他的手进门。   --------------------   感谢在2024-01-14 20:20:23~2024-01-15 12:4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acier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明承   他难得的形容不整让我有些心疼,我拉着他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去把给他热着的晚餐端出来给他,并顺手倒了一杯温热的橙汁。   明承很喜欢果汁。   我将晚餐放在他茶几上,但是他并不着急吃,而是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双手轻轻握在我的腰侧,仰着头很享受似的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俯身给他擦拭弄脏的西装外衣。   “今晚遇到了什么麻烦?”我的注意力还在这句话上。   家人这么晚回家,我已经很克制地没有不断追问了,但是担心是不可避免的,他也有责任向我解释。   他苦笑着耸了耸眉头,一只手收回来放在我的手背上,“前车撞了人又肇事逃逸了,我配合警察调查耗了一些时间,不然今晚我还是可以五点多回来陪你的。”   肇事逃逸?!   我蹙起眉头,这些光天化日之下撞人逃跑的人实在让人愤恨,车祸这种事虽然没有发生在明承的身上,但是和他起来也够让我心有余悸的,我消化了一下信息,却又觉得不太对:“那李秘书七点多的时候说你在开董事会是怎么回事?”   按照明承这个说法,他下班时间应该和往常一样,七点多应该在配合警方调查交通事故。   明承揉捏我手指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我略有疑惑,但见他脸上无奈的表情不变:“我怕你担心我。”   因为这个原因?   “你傻吗?”我有些生气地抽回手,“怕我担心就不告诉我,可是我迟早要知道的,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却全然不知,等到我知道的时候该多么痛苦?”   一晚上的担忧和被隐瞒的情绪一同发作,让我很生气,我愤愤地推开他放在我腰上的手,从他的膝盖间退出,沉着脸向房间走去。   他见我真的生气了,连忙起身拉住我的手臂。   这时我还心软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在笑。   不等我更加生气,他就整个人从背后牢牢抱住我不放。   我正在气头上,试图挣开之后再给他一个过肩摔,让他今晚躺在沙发上。   但是我意外的发现他的力量居然是不可撼动的。   我虽然身体不是很好,也不像明承一样有健身的习惯,但是毕竟也是一个青年男人,以前我们打闹的时候如果我用力全力挣扎,他要在不伤到我的前提下完全制服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现在他笑眯眯地一脸轻松地抱着我,身躯和双臂却仿佛铜墙铁壁,哪怕我用尽全力竟然也无法挣开分毫。   我的天,这是普通人拥有的力量吗?   他以前都是有所保留吗?   我忽然觉得他应该比明仪更有希望成为世界拳击冠军。   他见我放弃挣扎了,从我的背后低下头蹭我的脸,“阿臻,我好开心。”   我不开心,“你开心个头!”   “哈哈。”他笑起来,把我转了个身,换成正面拥抱我。   我像一张饼一样被迫靠在他身上,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悠扬的下颌线和侧脸流畅的线条,精致完美得几乎有些不真实感。   看到他浓墨的眼珠转到修长的眼尾处,我便抬手推开他凑过来的头。   而他顺势亲吻上我的掌心。   “原来被你紧张是这种感觉,太美妙了,”他侧首看我,眼尾线条上扬,目光甜蜜柔美,眼珠却很亮,“我实在沉迷于此。”   他的双目黑不见底,像可以把人吞噬的黑洞,我和他对视着没由来的头皮发麻。   “说的好像你第一次知道我在意你,”我认为这应该是他深更半夜说甜言蜜语恶心我的原因,没什么好气, “赶紧吃点饭把嘴堵上。”   他眨了下眼睛,回头瞟了一眼桌子上的晚餐。   我毫不意外地看着他先拿起了平日最喜欢的橙汁喝了一口。   随后他忽然转头看向我,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将我一把扯到身边,掐着我的下颚低头吻上我的嘴唇。   “你放……唔!”   他强。迫我接受了那口橙汁,我在他胸口给了他一拳。   打闹中两个人一起摔倒在沙发上,因为距离太近,他身上流苏花的味道也试图包裹着我……我趴在他身上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想要爬起来,但撑在沙发上的手腕被他握住。   明承凭借体型的优势轻巧地翻身,吐息绵长,“阿臻……”   *   “我以为做你一个人的医生会轻松一些,没想到还要兼职你的司机。”赵医生将车停在我家门口,从车窗中侧头对我说。   他一年到头都只穿灰色,好在人还是长得清俊,这样的穿搭更多的是让人觉得医生资质丰富,性格稳重。   我将装有绘画工具的漆木盒先放到车里,然后笑着坐上副驾驶,“正好今天要去找你复诊,你也就顺路送我去上班吧,今天有个新学生要去见一下。”   我今年忙于画展不去学校上课后总是半上午才起床,明承不在家,我自己因为不常出门且不会开车,所以外出时向来能蹭就蹭。   赵医生斜我一眼。   我无辜地向他眨眨眼。   他哼了一声发动车辆,不再看我。   昨晚我睡得很晚,温明承一晚上先是让我精神紧张又是让我身体疲惫,我越想越觉得可气,洗漱完后他居然还想跟我一起回卧室,被我反手关在了客厅。   拖着疲软的身体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我扔下手机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准备就这么睡去,却不想半夜不睡觉的人很多,半夜两点居然有人给我发消息。   支棱起来的皮高:老师,我考上了!!我考上北华美院研究生了,我终于可以做你的学生了!   支棱起来的皮高:虽然现在老师你应该在梦里,但是我太开心了……   他发过来很多文字,但是我盯着这个梵高,哦不是,皮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和明承再英国留学回来以后就一直北华美院担任研究所导师的职位,也受邀上过很多大学的特邀课,叫我老师的学生有很多但实际上我记得的没几个。   去年把手里的研究生带到毕业之后我就忙于举办画展,没有再带学生了,因此我想出于礼貌祝贺一下他,但是却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不过很快我发现这不是什么问题。   支棱起来的皮高:哦对了,老师,我觉的你可能已经忘记我了,我是皮高啊,以前是北华音乐系的,当年你还劝过我半路出家要慎重,还特别允许我跟过一学期你在美院本科生的课,我特别感激你,我就是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   哦,我想起来了……   几年前是有一个音乐系的本科生通过邮箱联系到我,求我允许他跟一学期,这个学生属于跨专业,但是上课时候眼睛很亮,永远坐在我视线的最中央,后来一学期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他真的考上了。   于是我由衷地祝贺他:“恭喜你,皮同学……”   我带新学生之前都要先看一下人,去学校之前我先在赵医生那里做完了基础检查,检查做完之后,他照常给我拿了药。   我看了看他拿给我的药物,想了想还是向他描述了我疑似幻听的经历。   他听完之后蹙起眉头:“你听到温先生喊你?”   我点头:“我确实听到,像真实发生的一样,但是他确实不在家。”   赵医生闻言深深看我一眼,随后他离开了一会儿,大约两分钟之后推门而入,将一份资料和一支笔放到我身前的桌子上:“你把这个填一下。”   我看了一下文件题头,《MMSE简明精神状况量表》。   他也怀疑我症状加重。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拿起我做的量表,一项项浏览过去,双眼从眼镜后看向我,状似轻松不在意地问我:“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我知道他这种状态是在检查我的状况,于是认真想了想,回答他:“还可以。”   他用笔尖在我的量表上一项项划过,透过文字评估我的大脑,“除了听到他喊你,你还有没有听到别的?是只听见这一次,还是时有发生?”   “没有听到别的了,只有这一次。”我回答他。   量表检查完,没有什么问题,赵医生将笔盖上,沉吟片刻后说:“其实普通人偶尔也会有幻听,但是你的情况让我不能够完全放心,你先回去照常生活,如果这种情况反复出现我建议再系统检查一下,顺便做一下脑CT。”   他说的有道理,目前也只能这样。   此时时值中午,他重新拿起车钥匙送我去北华美院,好久没有来过学校了,今天我需要来见一下我的学生,顺便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   车子停在我们约好的徽式花亭前,此时正是夏季的中午,太阳一晒车子就容易有味道,我把身旁的车窗放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医生说着话。   “我以为你今年不打算带学生了。”   我看着外面湖畔将绽的莲花花苞,挑了下眉:“是不打算的,但是这个学生跨专业努力了很多年,我不忍心。”   赵医生靠在椅背上,语气很平淡:“这种事只有努力可不行,要我看来他的运气也很好。”   我是努力至上的人,对运气这种东西并不信奉。   他也没说什么,而是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想抽又想起我在身边,皱眉叹了口气,将烟扔到挡风玻璃前。   我秉承着不能乱扔垃圾的理念将香烟捡了起来在指间把玩。   可能是最近毕业季,学校人员比较混杂,又可能是我指间夹着香烟的动作让人误解什么,在我靠在车窗向外望时,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点燃一支烟弯腰递到我的面前。   “先生,您真美。”   赵医生深深皱了下眉,不等我说什么拒绝的话就关上了车窗。   而我却为这句搭讪怔愣了一下,不是感觉到被冒犯,而是这句话让我想到了多年前的明承。   那时候他还没有戒烟,背着我在院子抽烟被我抓到,烟雾朦胧间他的脸很美,我当时也是用这句话去逗弄他的。   我记得他的脸瞬间就红了,在我还要说话戏弄他时,他飞快的吻了一下我的侧脸,低垂下去的睫毛乱颤……   当时的明承真是温柔清纯。   靠在椅背上的腰隐隐作痛,我不着痕迹地换了下姿势,脑海中浮现明承按着我时深不见底的双目,我后知后觉地发现结婚之后他的性格变化似乎有些大。   --------------------   感谢在2024-01-15 12:47:10~2024-01-16 13:2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小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猫眼   不久后,皮高拿着本科毕业证书拎着行李箱向我们跑过来。   他戴着厚重的眼睛,长相并不出色,但是皮肤很白,头发是淡棕色带着天然卷,身上还很有孩子气。   我摇下车窗向他微笑致意。   他也向我抿唇笑了笑,低下头的瞬间,脸却瞬间红了一片。   我没想到他社交软件上那么外向,本性却这么腼腆,略略有些惊讶。   上了车之后他将自己本科的各种证书殷切地递给我看,这些东西琳琅满目,但我从里面翻到了画界不少含金量不低的奖,这种程度在真正的美术系也是很不错的,看来这几年他确实尽了不少努力。   我将这些东西整理整齐还给他,他愣了愣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目光暗了一瞬,又从包里掏出一些东西递给我:“老师,还有这些,我这人性格积极向上,勤奋努力……”   我接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大学毕业证,甚至还有英语四六级、普通话、驾驶座,我好笑地打断他,“皮同学,你的努力我看到了。”   或许是因为我格外喜欢会脸红的人,为了让他不要紧张我尽量轻和地问他:“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学校后勤登记吧,你对研究所院熟悉吗?”   “熟悉!”他连忙回答,嘴角一咧露出一对小虎牙,眼睛和眼镜一样闪亮亮的,“我老早就以美院为目标,研究得贼透的。”   嗯,我发现他好像也不是很腼腆……   做完登记之后已经是中午,我们三人在教职工食堂吃完午餐,赵医生送佛送到西顺便将皮高送到了住宿的东校区。   皮高省了一天的路费,对赵医生大为感动,下车时还对他鞠了一下躬,“赵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赵叔叔”脸一黑。   我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临走时我拉住皮高,告诉他我这半年忙于画展很少来学校,有些课程他可以自带工具到我家中找我,“地址我后续发给你。”   他问我:“平常可以吗老师?”   我想了想,答应了。   我想过他可能会来找我,却不想来的这么快。   中午我在沙发上眯了一会,醒来不久我忽然听到门铃声,我起身打开院门的摄像头一看,发现居然是皮高。   我还穿着家居服,头发也睡的乱糟糟的,于是只给他打开了远门,留他在房门外等待。   十几分钟后我穿上可以见外人的衣服,给他打开了房门。   他站在门外,背对着房门,一只手拎着一个粘着油彩的大包,另一只手拎着一包干果之类的东西,听到开门的声音才转过身来,一张脸很圆,眼睛也圆,像只活泼的小狗。   我纵使对他的贸然出现不是很开心,却也发不了什么火。   他进门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那包干果递给我,“老师,这是我自己晒得柿子干。”   我其实不太喜欢吃甜腻的东西,但这是学生的一片心意,我并不会拒绝,所以我道谢之后收下了那包柿子干,“你可真是厉害,今天下午想要学点什么?”   皮高被戳穿了心思,脸微微红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我看不懂您去年讲解过的那副《落拓少女与萨卡》。”   这19世纪的油画讲的是魔鬼萨卡爱上一位在树下嬉戏的纯洁少女,便试图通过邪恶的力量将她制服。   我用了将近两个小时,将这幅图的构图人体以及光影包括时代背景再次进行了讲解,讲完之后皮高很感激的向我道谢,一点都不见外的主动去厨房给我倒水。   我接过来他倒的温水,顺手拿起一块柿子干咬了一点,香软绵甜倒是也值得一吃。   皮高趴在茶几上在笔记上写着什么,时不时的用笔描画几下。   我看了他一会儿,说道:“这些年你确实是努力了。”   北华不喜欢跨专业的学生,而我今年更是不打算招生,他执意要报考北华,还要做我的学生,走到这一步确实是付出了很多努力。   我说完之后,他有些自豪地向我笑,同时又有些庆幸的沾沾自喜:“实际上我没有抱太多希望,今年是我的二战,也是打算最后考一次,本以为已经没机会了,如果这次失败,我就要回家当音乐老师,但是没想到第一名居然被北华美院拒收了,我这才递补了上来。”   他说完之后,眯起眼睛有些神秘的问我:“老师,你知道第一名是谁吗?”   我看到他眼中八卦的光觉得有趣,我虽然不知道第一名是谁,是北华美院很少拒收学生,被拒绝了一定是证实了有问题的。   皮高把笔放下,“就是本科美院的第一名呀!”   他这句话让我惊讶了一下,我虽然不是很记得皮高,但是这个第一名我确实印象深刻的,他是个高挑沉默的孩子,在油画上异常地有天赋,我毫不意外他能够进入美院研究生院并在日后有一番作为,没想到他居然被拒收了。   人才的凋零让我感到十分惋惜:“为什么?”   而皮高的一句话,让我彻底惊了一下。   “据说他养邪门的东西,被上身了。”   我愕然之后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话?迷信的传闻也能当真的吗?”   如果学校因为这种原因而拒收学生,我实在不能接受。   皮高把本子放下,坐直了身体,眼神很直:“不是传闻,我们很多学生都看到了,他是自己和几个同学在外租房住的,一开始他的天赋比较一般,后来据说是从国外求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原来是属于一个已故的画家……”   请了这种东西以后,这学生的灵气确实突飞猛进,获得了好几个奖项,甚至在社交软件也小有名气,在学院的排名更是直线上升。   但是没有几年之后,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社交软件也不再去经营,经常在角落里自说自话,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外语。   这件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皮高因为经常往美院跑也撞见了好几次。   “后来他失踪了好长时间,老师和父母都找不到他,警方也束手无策,而有一天夜里,和他一起租房的舍友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舍友打开房门一看,我靠!发现居然是他回来了,而他非常诡异地问舍友可不可以让他进门。”   我听到这里,心里忽然一紧,我将手中已经凉了的水放回桌子上,“然后呢?”   “这还用问吗老师?”皮高拍了下自己的本子,做出一个把房门甩上动作,“那舍友当然是反手就把房门给关上,咔咔上了好几把锁,吓得到天亮都没敢睡觉。”   我张了张嘴,视线在自己家的房门上过了一圈,嗓子有些紧:“……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他见我真的不知道也有些惊讶,“老师,你是不是很少看学术以外的东西?那是因为有个民间传说是除了神以外,无论是大到妖魔还是小到鬼怪要想进入人的住宅都需要主人的同意,主人同意了他们就可以随意进出并接触房子里的人。”   我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老师……你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我将桌子上的凉水掩饰性的拿起来,又放下了,心里一直突突的跳,闻言看了下男孩子,对他说:“小皮……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先到这里,你先回去好吗?”   男孩看到了我的异常,也收敛了聊天的性质,抱着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有些担忧的问我:“老师,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我简短的安慰了他一下。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到房门前,回头对我说:“老师,那下次……”   “下次我打电话你再来好吗?”   “嗯嗯嗯,好的!”他连连点头,又有些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老师,我这个人话比较多,嘴上没有把门的,如果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你千万不要在意,我说的那些也是传言而已,严格来说,他应该是因为长期旷课被北华拒收的,还有就是我下次来的时候你穿家居服就可以了,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必为了我换衣服。”   我点了点头,想要勉强向他露出一个微笑,但嘴角刚扬起来,我就僵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换了衣服?”   他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挠挠头,“因为你家房门的猫眼是反的呀,我从外面不小心看到你进房间换衣服了,我没有偷看别的哦,我发现是反的,就背过身没有再看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而我的脑子已经炸了,整个人呆在了沙发上。   “老师,你怎么了?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家猫眼是反的吗?”   -------------------- 第8章 大胆的猜想   我和我的新婚丈夫是青梅竹马,我们两家还是邻居,因此我们一起长大,相伴十几年。   高中毕业时他发现了我的心思,而非常幸运的是他也喜欢我,十几岁的我们偷偷相恋,半年前,我们结婚了。   他温柔浪漫,性格宽容和善,我们很恩爱。   而就在前几天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家中猫眼变得一片漆黑疑似有人在外面偷窥我,指纹锁接连发出警报不允许我的先生进门。   他告诉我指纹锁不够安全,所以采用钥匙开门,而猫眼是他当着我的面换的。   虽然从换上的那天开始我就发现它看不清楚,但是不妨碍我看到光线,所以我只当它是在地下室放了太长时间出现问题了,比如沿海城市东西容易受潮。   而如今我学生的话却将我狠狠吓了一跳。   房门的猫眼是反着安装的。   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不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如果这个猫眼是反的,那我在家的这些日子……   而我的先生又为什么要把猫眼反着安装?   小皮也发现了我的异样,他圆白的脸上神色难得严肃了几分,走回来拉着我一起走到房门外,先是自己闭着一只眼睛趴上去看,又让我也看看,“真的是反的啊老师,幸亏你家里还有院门,是不是装修公司的问题啊,没想到这么好的房子也会有这种问题,这是房子自带的吗?”   我被他拉扯着也俯身上去看了看。   我现在站在房门外,而室内的一切都从这个小小的猫眼展现在我的眼中,清晰可见,一览无余。   我的心凉了半截,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阴冷的影子从地面爬上我的小腿直到脊背,又贴上我的侧脸,我感到脖子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不禁开始回忆这些日子。   第一天,我发现明承有些异样,他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我,我打开房门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我的闹钟发出声音……   中午我们一起吃饭时,他对食物难以下咽的样子引起我的误会,我试图解开他的衬衫领口,鲜血喷涌的场景将我吓了一跳。   当天下午我发现猫眼中门外是一片漆黑的,而晚上他回家时,指纹锁先是没有检测到指纹,第二次明明检测通过却没有给他放行。   我知道那是活体检测失败的原因。   我提出我的质疑,他当着我的面换了猫眼,打消了我的怀疑,我感到愧疚,转而怀疑自己有病。   第二天,我听了明仪的话想起了国外旅行时明承带回来的黑金人偶,听从神侍的建议将它请出了家门安置在了地下室,当天晚上明承回家很晚,回来时身上粘了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并在门口询问了我两次可不可以让他进门……   我让他吃饭,但是他拿起了最喜欢的橙汁,却没有喝,而是喂给了我,他的言论他的性格和以前有些不同,这些我不是没有注意到,但我尽量去忽视。   第三天,小皮给我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故事,并且发现我家猫眼是反着安装的……   这些我一直以来努力不去想的事情,再也没有办法无视了。   我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生出了爪牙,一点点爬上我的心脏,啃噬我的血肉。   如果……我是说如果,只是猜测。   如果第一天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看错,而指纹锁也没有出错,那个猫眼是明承故意安装的,他甚至大胆地让我检查了一遍,因为他知道我有病但我实在爱明承,只要他解释我就会怀疑自己不会怀疑明承。   如果我发现他性情上的种种异样都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和那种东西有什么关系,那我那天让他进了家门……   仿佛闪电在眼前炸开,我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   “老师!你怎么了……你看看我老师!老师——”学生在我耳边焦急地呼喊我,我感觉到自己身体下坠。   我的学生吓坏了,半抱半托着我,焦急而惊恐地喊我:“老师——”   这一声呼喊将我骤然叫醒,我忽然想起我好像之前听到过这样的呼喊声,其中包含的情绪也是极为相似的。   “阿臻——”   这声半梦半醒时听到的呼喊再次钻进我的脑子,我猛地睁开眼睛,撑着墙壁大口喘息,冷汗从头皮流到耳前,按着胸膛的手在发抖。   皮高不知所措地拿出手机,我看到他似乎打算打急救电话,他可能以为我有什么急病。   我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心情,强撑着墙直起身来,夺过他的手机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严肃而歉意地对他说:“小皮,你现在立刻回家,没有我通知千万不要过来,老师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如果……我很长时间没有通知你,你就去学校申请更换导师,我会提前告诉学校,你的新老师只会比我更有建树……”   我的表情大概非常不好看,男孩子似乎吓到了,眼睛有些湿漉漉地发红:“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会等你的老师,如果你有什么困扰,要不……我们报警吧,警察会保护我们的。”   我笑了笑,我怀疑的事情过于玄幻又没有证据,也没有实质性损害,还有精神疾病,只怕报警警方也没有办法。   但是这也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我向他表示感谢。   送他到院门时,我看着他愧疚而迷茫的脸,心中说不出的酸涩难受,于是在他踏出院子的时候我忍不住叫住他:“小皮。”   “老师?”他回头看过来。   我犹豫再三还是说:“你……回去以后去庙里拜拜吧。”   “啊?”他呆了呆。   “……就当是求学业。”   “好的老师!”   *   把学生送走之后,我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十六点,距离明承下班还有一小时二十五分。   我不能不断在怀疑中度过了,我必须做点什么去验证我的猜想,或者打消我的顾虑。   首先是我的猜想:明承不对劲,虽然冒然猜测自己爱人很不好,但是我和他一起长大,对他的外貌性情一举一动都最为熟悉,可是现在我觉得他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这个人和他很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他的身上却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温家家境优渥,明承作为家中长子,一直接受继承人教育,从小饱读诗书擅长各种乐器,喜欢中国戏曲、西方油画、各种鲜花和一切美好的事物,成年后将家里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他看人的眼神是温柔坚定的。   而现在的明承仍然是温柔的,但是他偶尔出现的目光诡丽森寒,眼睛深不见底,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又像让人不敢直视的深渊。   曾经的明承和我相处时喜欢浅尝辄止的亲密,他喜欢淡淡地亲吻嘴唇和脸颊,喜欢含情脉脉地和我对视,对于身体的亲密很克制。   而现在的他喜欢和我的一切亲密接触,他喜欢接吻喜欢拥抱喜欢和我肌肤相贴……过去的三天里我们只要相处就有一半的时间消磨在床上。   他果然不对劲。   但是我该从哪里开始验证?   玄而又玄的东西让我畏惧的同时想要逃避,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明仪……”   电话那头的女人不知在做什么,大概不是在体育馆,因为我听到了类似纸张翻阅的声音,她接过我的电话听到我叫她,似乎沉默了一瞬,问我:“怎么了?”   我想了又想不知道该怎么说。   告诉她我怀疑你哥哥被人替换了,虽然这个人和你哥哥长得完全一样,甚至指纹都是一样的,哦,对了,他有可能还不是人。   大概我立刻就会被她打电话送去精神鉴定。   “阿臻?”我一直没说话,她有些疑惑地问我。   我犹豫再三,选择了一个严格来说最现实的问题:“你说明承有没有可能是双胞胎?我的意思是说,你还有一个哥哥,长得……和明承一样。”   “呵呵。”   她发出了嘲讽的声音,“是吗?我妈怎么不知道?”   我沉默了。   我们彼此沉默良久。   “你……”她似乎忍不了我了,情绪有些激动,“我说,你真是爱我哥爱疯了,我也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啊,我小时候你最喜欢我,你说我漂亮可爱,说我哥死板只知道学习,可是长大了以后你怎么就这么偏心呢?说什么担心我,结果给我打电话说的还是我哥!”   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让我手足无措,小时候那些话我大概真的说过,但是那不是哄孩子的话吗?而且我觉得我没有偏心,明明是明仪不要我关爱她了不是吗?   另外,我最近好像没说过担心她?最近唯一的接触是出去玩。   不管怎么样,我连忙向她道歉:“对不起明仪,只是最近有些事……”   “闭嘴!”她暴躁地骂了我一句,“我不想听到你说话。”   她挂断了电话。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发脾气,她的指责让本就处在惊慌中的我越发感到痛苦,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够让我沉浸在失落情绪中。   我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至少我现在得到一条信息,明承没有双胞胎兄弟。   那么还剩下两个可能性。   一:我的精神病变得更加严重了。   二:他不是人。   因为他不是人,所以他的伪装无懈可击,指纹可以通过验证却过不了活体检测,又因为他不是人所以他来到我家需要得到我的同意。   我不敢想如果第二种猜测是真的将代表什么,所以我实际上更希望第一种是真的,但是心中惊慌和不适感让我没办法无视这一切。   那么我需要好好想想,他如果不是人,他会是什么呢?   是怪物?是恶魔?是鬼?   他又是怎么出现在我家的呢?真正的明承去了哪里?   明承……我感到好痛苦。   我向窗外望去,家里的后院里他种植的花已经开了,开得很美很繁盛,我们的卧室挂着结婚照,照片上他的笑容温雅,我的左手无名指还有他给我带上去的钻戒,当时他向我许诺一生。   我前半生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痕迹。   我们才刚结婚半年……   前面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里,他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少年,最英俊的青年,最体贴的爱人,他宽容温柔,事事由着着我来,要做什么必然和我商量,唯一做过的不寻常的事无非就是执意要去东南亚一个奇怪的小国度蜜月。   等等!   我的脑子忽然一亮。   会不会和那趟旅行有关?   那样一个宗教小国和他一个温家的大公子没有任何联系,他为什么执意要去那样一个小国?为什么对那尊神像那么向往?又为什么带回来一个小人偶?   我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皮高带给我的恐怖故事。   或许皮高是上天冥冥之中给我的指引。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这一切不是我精神病的缘故,那么“明承”一定和那个黑金小人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我将那个人偶送出去的那天夜里他才难以进门。   我要再去把它找出来!   一不做二不休,我找出地下室的钥匙,并拿出一个手电去往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是买房子赠送的,因为不怎么用所以没有通电,之前我心里没那么多想法所以进出这里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这个黑暗的空间阴森可怕。   装修剩下的材料被胡乱地扔在这里,角落里还结了蜘蛛网,房间的最里面是一个被我淘汰的储物柜,以前用来放我的画具,现在落了很多灰尘。   而最中间的这个格子,就是我放那个人偶的格子。   我本能地有些畏惧这些非人的东西,心跳有些加速,但是我不能怕,我举起手电,正对着这个小格子门,另一只手摸了摸胸我妈给我求来的小貔貅。   几分钟之后,我狠下心来一把拉开了格子门。   下一刻我倏地睁大双眼。   里面是空的。   人偶不见了。   --------------------   感谢在2024-01-16 18:21:56~2024-01-17 14:2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小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老公   人偶不见了,我生怕自己记错了格子,将这个柜子上所有的格子全部都打开一一检查了一遍。   最终我得出结论:它真的不见了。   如果他消失了的话,那么是谁把它拿走了呢?   我想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我从未告知他我将这个人偶放在了地下室,更没有告诉他我放在了哪里,但是他却能够将它找出来,并且全程没有告诉我。   更可怕的是,除了院门以及房门,家里所有的钥匙都在我这里,他从来没有问我要过钥匙,却能够进入地下室拿走人偶。   只要我不是一个傻子,那这些信息已经很准确的告诉了我,明承有问题。   我想我也猜到了这个人偶去了哪里,那天晚上和他一起进门的,应该不只有他自己。   这个人偶应该在我家里!   认识到这一点,我的头皮一炸,飞快地跑出地下室的房门并将地下室的门重新锁上,然后快速地跑到家门口,打算把整个房子都重新搜一遍。   但是房门打开的时候,我却僵在了原地,不敢进门。   此时天还没有黑,暖融融的夕阳余晖从巨大的落地窗撒入室内,客厅的墙壁都变得暖黄暖黄的,我开门的瞬间穿堂风带进来了一阵花香,一片温馨祥和。   这看起来像一个家庭美好的傍晚,我本该在这样的时候和我的爱人一起共进晚餐,吃完饭我们一起看电视,一起交流彼此的工作,或者相拥而眠。   但是此时他穿着一身黑,高大地站在室内,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遇到照不透的黑暗,徒留地上一片深而长的阴影。   我猛地抬手打开室内的灯,晦暗的光线被驱赶,室内变得明亮。   他面向着我,和我对视的瞬间撩起眼皮轻淡地笑了笑,抬起长腿向我走来:“阿臻,今天过的开心吗?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进来?”   看到他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的动作一顿,垂下睫毛,缓慢地将我从头看到脚。   我很想逃,但是我的心中还抱着一线的希望,我还是自欺欺人地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神经兮兮,我的爱人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我觉得我的证据好像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这其中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不是吗?   于是我强忍住自己想要逃走的冲动,站在门口向他笑着说:“明承,我想让你过来抱我。”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似乎对我这种要求感到开心,一双长眉扬起,脚步轻快地向我走来。   我笑着向他张开双臂,等待他的拥抱,而就在他走到房门口要抱起我的瞬间,我骤然一个闪身进入房内,反手快速地关上了房门。   “阿臻?”   他在房门外喊我,而我双手合十,回想着老神侍教给我的,默念三遍:“请您不要来我家了。”   房门外似乎安静了。   我家的吊钟用的是老式西洋钟,秒针走的过程还能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   一秒,两秒,这种钟表摆动的声音和我的心跳几乎达成了一致。   “明承?”我直直地看着房门。   房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他仿佛真的消失了。   我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几分钟之后,我终于忍不了了,即使知道这个猫眼是反的,我也趴到猫眼上向外望去。   猫眼一片黑暗,而外面太阳未落。   下一秒,钥匙拧动房门的声音。   我后退了好几步,看到他推开房门,没有任何阻碍地走了进来。   钥匙被他随手扔在门旁的小吧台上,他有些委屈地看我,“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被赶出家门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这让我有些懵了,这代表什么呢?   代表我确实错了?还是说仅仅将他的人赶出去是不够的?   我的脑子乱了。   我对这方面太无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走到我的身旁,轻轻捏着我的下颚抬起我的脸让我和他对视。   我看到他俊美卓绝的脸上眉头微蹙,眼眸中盈荡着受伤的情绪:“你今天对我的态度好奇怪,是不是有人我的阿臻说了什么?可我才是你的爱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如果你有什么不相信我的地方,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了……”我的心里对他并不信任,但是我又渴望他就是明承,我们一家人平安无事。   两种情绪互相对抗,我的心里非常乱。   又一次,选择了将我心中的怀疑告诉他。   但这一次是有选择的。   我只问了他关于地下室的问题,那个人偶的问题,我还问了他为什么非要去那个小国。   但是这一次他听完之后并没有告诉我答案。   “我以为你最爱我,会无条件的相信我……”   “我可能有些伤心了……”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足足有半分钟之后,依依不舍地放开我,平和地说:“我们今晚分开睡吧,或许你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亲密的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这个举动让我又恍惚了一下,因为这和我认识中的明承是完全相同的。   他走了。   我看到他进了侧卧,关上房门之后再没有出来。   *   我们十八岁的时候一起去上大学,最是干柴烈火的年纪,大一那年的情人节是我们的第一次。   从那之后,我们就从学校搬出来住了,未来的好多年除了我们吵架的时候我任性地把他赶出卧室,我们从未分开过,他更是从未主动提出过分开睡。   他这个举动让我慌了一下,再次不受控制地怀疑自己。   或许他真的没有问题,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让他伤心了。   我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个认知让我心如刀绞。   但是那些不对劲又是因为什么?   我躺到床上,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想我今晚注定无眠。   辗转反侧到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了,于是我决定起床去院子冷静一下。   但我却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他。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前摆放着一杯水已经凉透了,不知道坐了多久。   我看着他的身影,心中一痛,“ 明承。”   他抬起头来看我,黑暗中似乎向我笑了笑。   我不禁眼睛有些酸,放任自己走到他的身前,将他的头抱到怀里。   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他也没有让我解释什么,而是微微用力让我坐倒在了沙发上。   我躺在沙发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仰头看着他的脸。   这回变成了他抱着我的头。   他的手指温凉柔滑,深情款款地抚摸过我的脸庞,揉捏我的耳垂。   我们在黑夜中对视,他眉目浓丽地向我笑了笑,俯身到我的耳边,“叫我什么?”   我眼睛酸酸的,脸上有些热,“老公。”   黑暗中,他似乎笑了一声,不等我看他便将手掌盖到我的眼睛上,声音很轻,像哄孩子一样对我说:“睡吧。”   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我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时间是早上的八点,明承又去上班了。   我不知道他昨晚睡没睡,也不知道他睡得怎么样。   或许他一夜未眠今天正撑着疲倦的身体在公司工作,也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睡觉,此时也并不在公司……   怀疑是一种很让人疲倦的人情绪,对一个本就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人而言更是一种折磨,更何况我怀疑的人还是和我同床共枕有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的人。   让我不好意思叫出口的那个称呼。   我在沙发上坐到了上午十点钟。   我决定验证最后一次,只要这次我的爱人没有问题,我就再也不去怀疑他了,哪怕他的身上有再多奇怪的地方。   我回到卧室,找到我的手机,再一次拨打了那个电话。   “金神侍……”   --------------------   悬疑爱情小说,大家可以大胆地猜测,看不懂的宝宝可以跟着我的思路来 第10章 他凭什么能接受?!   “灵牌8000,香油30000,,大灵小灵要分开来请,特殊业务请……”   我打断老人熟练的推销词,开口说:“我是您的客户温明承的家属,上次我给您打过电话。”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老人笑呵呵地说:“是你啊小先生,你最近怎么样呢?”   “我大概不是很好,主要是我的先生……”   我将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明承奇怪的地方一一讲给他听。   他一直认真地听着并鼓励我说的仔细一些。   其实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但是得到了鼓励我也仿佛得到了认同,心里舒服了很多。   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然而当我说到我允许了明承进门并且发现黑金人偶不见了后电话传来嘟嘟两声。   他挂断了电话。   我愣了一下,再次打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无论我等多长时间再打过去都只能听到这声提示音,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关机了,而是我被拉黑了。   要添加联系方式这种事不是我要求的,是金神侍拦着我主动要求的,由此可见他应该是愿意售后的,那么这种情况怎么解释?   他觉得这种情况难以解决,或者……被我吓到了?   我抿着唇盯着通话记录看了一会儿,选择用另一个手机号再次打过去。   这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灵牌8000,香油30000……”   我再次打断他:“是我。”   他沉默了一瞬。   我不给他挂断电话的机会,连忙说:“这东西是金神侍卖给我先生的,如果金神侍不能帮我解答疑问,我只好找出人偶后拿着它前去找您了。”   这话是吓唬他的,但是他很听吓唬,听了这话忽然态度大变,连连向我求饶:“别别别,小先生,你千万别,黑南迦请了是送不走的,而且这可不是我卖给您先生的,您要怪也不该怪我,我只想让他请个香油,这是他自己非要带走我们的黑南迦,我师父开了天价都没劝住他,他下场怎么样都只能怪自己欲望作祟。”   这句话里包含很多信息,什么是黑南迦?什么叫请了送不走?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倏地坐直了身体,心脏紧得仿佛被一只手抓住,说话的嗓音像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你把话讲清楚。”   老人沉吟片刻,苍老的嗓子向我娓娓道来一个十分不详的故事。   ……传闻在大概两百年前,一个村庄的村民忽然开始供奉两个人偶。   这两个人偶一金一黑,都只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金色的正面是鎏金人面相,反面却是黑色妖鬼相,妖鬼相青面獠牙看起来诡异可怖,而纯黑的人偶则看起来正常很多,虽然身上满覆图腾古文,但是图案精美头顶还有珍珠镶嵌。   严格来说它们看起来像是不知哪个时期的殉葬品或者祭祀用品。   但是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向它们许愿,又是谁发现它们灵验得可怕……   “后来有人发现黑南迦几乎有求必应,无论是什么愿望,最终都能实现,因此它的信徒也变得越来越多……”   但是好景不长,村子里陆续开始出现诡异的事,有人死有人残有人疯有人傻,有人家中人丁兴旺却一夜家破人亡,有人富有良田却饿死街头,后来出事的人越来越多,村民发现了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是向黑南迦许过愿的人。   他们实现了愿望,但是代价惨重。   “后来信徒们怀疑黑南迦是降临人间的邪神,就将他封印在神庙只供奉白南迦了,您还拜过呢呵呵。”   我想起那个让我害怕的神像,当时我也像那些村民一样以为和神像相比黑金人偶看起来更正常一些,如今想来我也是被表象欺骗了的人。   我不说话,老人笑了笑后继续说:“我想说到这里小先生应该也能想明白了。”   对呀,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我又不是个傻子,我当然能听懂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真的很希望我是个傻子。   “……金神侍,你那时候非要跟我交换电话,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这个消息惊到了我,虽然我无数次怀疑,但是还是没有想到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有可能是真的。   我难以自控地恳求他,“求您告诉我,我的先生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就仿佛被人冒充了一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皮高的故事还在我脑子里不断反复……   如果是真的……   那我此时也已经像那些信徒一样家破人亡。   老人很轻地笑了声:“那老夫就不知道了,不过小先生也不必太难过,这个世界上为了欲望不怕死的人比蚂蚁都多,温先生执意做这些说明他不是一无所知,相反他很明白这一切并且可以接受未来要付出的代价。”   他可以接受?   他为什么可以接受?   他还不到三十岁,有优渥的出身,美好的外貌,博学多识年轻有为,年纪轻轻继承家业,甚至今年刚刚结婚。   我无力地仰靠在沙发上,视线没有目的地在室内移动。   这套房子是我们结婚时明承买的,市内最好的地段,价值1.3个亿。   我头顶镶嵌在吊灯上的水晶是15世纪意大利王后的嫁妆,婚礼前夕他在欧洲一个国家的拍卖会一掷千金得到的。   像这种东西在这个房子里不胜枚举。   我身前的茶几抽屉里还有很多以温明承为主题的金融杂志,太多了便不值得珍惜了,被我随意地塞得到处都是。   他有多么光辉的未来,又是何等富贵的出身。   他还有什么欲望是难以满足的呢?   到底是什么让他可以接受这么惨重的代价?   温明承。   即使是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他的形象仍然是温柔的笑意盈盈的,仍然是我那个容易脸红又深情款款的爱人。   如果你接受了,那我呢?   我为什么就被你这样抛弃在这个房子里?   我不能接受啊。   我好希望这些只是一个神棍老头忽悠我的,我好希望接下来他就会对我说现在你花几万块钱就可以买一个护身符来解决现在的困境,我会毫不犹豫的向他转账,哪怕他在骗我。   但是他没有。   我捂住脸,眼泪无声地顺着指缝流下来。   我只是一个敏感又多病的普通人,我害怕这些东西,我害怕我人生的巨变,害怕我的家人出事。   害怕跟我同床共枕数日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或许电话那头的人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或许老人本就容易心软,我长久地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挂掉。   大约有十分钟之后,他沙哑地对我说:“如果你想自保,我愿意帮你。”   我发现我今生的眼泪,要不然就是流在明承的面前,要不然就是为他而流。   我用手背用力地将脸上湿漉漉的东西都擦干净,擦的皮肤发烫,眼角生疼。   *   我今天打了很多电话。   打完给金神侍的那通电话,我尝试着可以很多人打过去,我的妈妈,我的大哥,明承的妹妹,明承的父母。   我想把这件事告诉每一个人,我需要告诉他们事实,我也需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帮我检查一下明承到底有没有问题,帮我谴责他的所作所为对我们两人造成的伤害。   但是我失败了。   金神侍的那通电话是我能打出去的最后一通电话。   在我得知了疑似这一切的真相之后,我的手机失去了信号,其实不仅是我的手机,我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工具都失效了。   我不想去细想这是为什么。   我选择了逃离这里。   我想从这个地方逃走,去寻找能够帮助我的人。   而就在我走向房门的时候,室内传出一声物体掉在地上砸碎的脆响。   我受惊之下,向后看去,发现是我之前摆放得很好的一个玻璃工艺品。   这个工艺品是明承很喜欢的东西,我把它放在物架的深处,没有外力的作用,是不可能掉下来的。   现在它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但是将室内环顾了一周,我还是拿出了房门钥匙。   暗朱色的房门安静地站在那里,只要我打开它,我就可以走到院子里,我的邻居是一对热情的夫妻,他们可以帮助我。   我眼睛看着这个房门,向它越走越近,只要我将钥匙插进去就可以。   “咔!”身后的书房传来一个很大声的关门声。   明明没有开窗,我却听到了书房内书页被吹动的声音,书册稀里哗啦掉在地上的声音。   书柜倒下的巨响。   七月的夏天,我站在室内感觉到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   我逼迫自己走到了房门前,此时却再也不敢轻易打开房门了。   我警惕地环顾着又变得寂静如死的四周,最终做了一个自虐般的举动。   我看向了猫眼。   此时天光大亮,反向安装的猫眼一片漆黑。   我真的害怕了。   几乎是瞬间,我猛地后退了好几步,踉跄着跑到茶几前,胡乱地拿了一些杂志和胶带,回到门前将这个猫眼糊得死死的。   我曾经的家,现在让我瑟瑟发抖草木皆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很想蒙着头躲在被子里,但是那叫坐以待毙,我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我先是去花园的工具房找到一把掐花的钳子,将院子门密码锁的电线远程掐断了,又是找到了一把老式的铁锁,在房门两侧装上锁扣后将我的房门锁上。   之后我去厨房拿了一个玻璃碗,在碗里倒满凉水,又去家里的衣帽间,找到了一件明承的贴身衣物,将领子剪下来。   我拿着这两样东西走到房门前,将玻璃碗放在地上,又将那个领子在碗的正上方点燃。   布料燃烧殆尽的灰尘落进了水里,然后我将我的中指咬破,挤了三滴血进去,这血完全融进凉水中之后,我将脖子上开过光的貔貅吊坠摘了下来放进水中。   这是金神侍的方法。   他告诉我虽然他不知道明承还在不在,现在这个明承是什么,但是无论多么厉害的东西一旦借了人的身体就会受到种种束缚。   这种方法或许可以挡一挡。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静静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下午5点15分。   这是明承下班的时间,但我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听到试图开门的声音。   5点25分,还是没有动静。   5点30分,周遭仍然是安静的。   但我还是对着虚无的空气问了一句:“明承……你回家了吗?”   ……   空气安静了将近一分钟。   “阿臻。”   一个成熟优雅的男声打破了这个寂静。   男人的声音从房门外传进来,语速不紧不慢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是的,我已经回来了。”   --------------------   感谢阅读 第11章 他还活着吗?   “你果然回来了……”   或者说你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说不出自己听到门外的回答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惊讶。   原来我早就猜到了。   人心隔肚皮,我虽然看不懂明承的心,但是我最熟悉他的人,或许在某一天,某一个时间,我就已经意识到他不是明承了。   我的枕边人,我的丈夫,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被替换了。   只是今天我终于要正视真相了。   我将脸埋在手中,深呼吸了几口,此时外面的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我所身处的空间也开始变得昏暗,像是一个关于噩梦的话剧即将拉开帘幕。   接下来的时间它将在将在这个房子中大张旗鼓的上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收场,大概率永远也不会结束了。   我将脸抬起来,语气居然可以说得上平静:“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外面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同样是淡然的,我甚至听到他轻笑了一声,“真让人难过,我没有带钥匙。”   这是一个谎言,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但我还是要撕破表面的和平:“我知道你带了,你每天都会将钥匙放在手提包中。”   外面的“人”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安静中我又听到了男士皮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声音不疾不徐仿佛闲庭漫步,又像是餐后拉着我去花园时轻巧闲适的脚步。   而我听到这个声音却连连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房门。   因为就在刚才,我听出他的脚步声是向着我来的,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我更近了。   我面前的房门传出了两声指关节敲击房门的声音:“那阿臻让我进门吗?”   咚咚两声短响在室内回荡。   他明明知道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但却还是这样问我,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就像猫吃掉老鼠之前肆意地玩弄。   我死死盯着房门,“或许你可以向我证明你能够凭钥匙打开房门进入家中。”   “那真遗憾,我进不去呀,你在里面……摆放了一点小东西不是吗?”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是这轻飘飘的声音却能够清晰地透过厚重的红枣木门,仿佛他正站在我的身后趴在我的耳边对我说出来的。   我甚至怀疑他正俯身在我身旁,只是我看不到,这种猜想让我汗毛直竖。   他已经不想装了。   “你是什么?!”   “为什么冒充我家人?!”   我一口气喊出了忍了很久的疑问,因为情绪激动尾音都是有些颤抖的,但实际上这不是我最重视的。   我最在乎的是:“明承在哪?你告诉我,被你冒充的人在哪里?”   ……他还活着吗?   他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这回外面沉默了很久,大概有数分钟。   而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太阳落山了。   黑夜降临。   黑暗驱赶光明,如同化不开的油墨一样涌入室内,奔涌着将我湮没。   我现在对黑暗尤为恐惧,连忙去把室内的灯光主开关打开。   光明重新回到室内,仅限室内。   “我就是明承。”外面的“人”终于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知道你不是!”我不想再跟这不知名的东西有任何纠缠,我只想知道明承的死活。   或许是我的反驳太过干脆让他生气了,他说话的语气失去了笑意。   “我就是明承,我是这个家的主人,我是你的新婚丈夫,给我开门阿臻,你不是很爱我吗?乖……让我进去,我可以陪你共进晚餐,餐后我会陪你画画陪你看电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给我开门。”   “不,”我察觉到他等的不耐烦了,警惕地后退,好在地上摆放的玻璃碗还完好无损,它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不要进来,我不爱你……”   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的话猛地一顿。   因为我惊恐地发现地上的玻璃碗发出嗡嗡嗡的震响,碗里的水竟然开始形成旋涡,而门外“人”的声音如同森然鬼魅。   “你忘了吗,你对我说过好几次你爱我,我回家晚了,你还会很担心,你给我拿食物,给我清理衣物,夜晚的时候我们肌肤相亲,你在我的怀里时……”   “住口!”我简直要控制不住的崩溃,他说的这些在我和爱人之间是甜蜜的,但现在我只觉得恐怖。   和不是人的东西同床共枕,亲密接触,我觉得浑身被触碰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冒出鸡皮疙瘩。   这一声厉声呵斥之后,空气安静了许久。   “……我要杀了挑拨离间的人。”   “我要杀了给你出馊主意的人。”   “你也拦不住我进入房门。”   我倏地睁大双眼,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阴沉诡厉,带着浓重的杀意和的怒火。   “同一个方法对我不会见效两次,你最多还有一个小时。”   我缓缓地后退两步,最后快速转身向后跑去。   而他在我的身后含着笑说:“按照那个老人说的,找出人偶吧,希望你成功阿臻……”   金神侍告诉我,现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早期形态,此时的他会受到种种束缚被迫遵守一些人类世界的规则,如果我能够发现这其中的一两个,或许就有一线生机,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黑南迦。   只要它还在我的家里,那他迟早会进入这个房子,唯一可能阻止他的办法就是找出黑南迦将他再送走一次。   我必须在这一个小时里找到它。   这套房子一共有三层楼,一楼二楼一共有十二个房间,最顶层是一个庞大的阁楼。   我努力翻找了一楼所有的房间,客厅、书房、衣帽间、两个卧室和两个洗手间。   时间用去了40多分钟,我一无所获。   仿佛焦虑症发作的病人,我将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扔到地上,把每一个抽屉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让衣柜中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后十分钟,门口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知道他这是故意让着我,或许也是正在取笑我。   一个猎物临死前的挣扎,多么可怜,多么无力。   我放弃了。   最后几分钟,我躲进了顶层的阁楼。   这套房子占地500平,阁楼有400多平,因为没有通电,我向深处看去,只见目之所及皆是幽深黑暗,在黑夜中仿佛是没有尽头的。   楼下传来了玻璃碎响,随后是开门的声音。   “躲好了吗?”   “我来找你了。”   --------------------   感谢在2024-01-18 18:57:46~2024-01-19 23:5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 5瓶;梦小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希望   我将一楼二楼所有的房间都锁了起来,室内电梯的电闸也关掉了。   这些举动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不知道我躲在哪个房间,当然这些操作也有可能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仍然给吓疯了的我一点自我安慰。   或许他还没有那么强大,也需要像人类一样用眼睛去观察。   楼下隐约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扇接着一扇,他打开一扇房门似乎只需要几秒钟,我的门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我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察觉到我躲在三楼的阁楼,正瑟瑟发抖地躺在木板门上听着底下的动静。   一扇接着一扇房门的打开,如同我生命的倒计时,我知道这坚持不了多久,我拼命的长按手机的关机键,把手机关机再重开。   我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又暗下去,仍然是没有任何信号,甚至紧急呼叫都做不到。   我仿佛被围困在深山里的羔羊,漆黑的夜晚,周遭危机起伏,野兽正盯着我垂涎三尺。   “温明承……”   十几岁的时候就跟我说要陪我一辈子,结婚的时候对我说要与我相伴终生,跟我说什么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结果转头就骗我去度假蜜月,现在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种境地。   真有你的。   我看错你了。   但是怎么办,我还爱你,我还希望你回来救我。   我真贱。   恐惧无助和被爱人蒙骗的悲痛将我淹没,这简直像是一个噩梦,如果能醒就好了。   我希望醒来后发现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我的爱人躺在我的身边,第二天他如常去上班,我在家中画画,这只是我睡到半夜一个离奇的噩梦。   但是楼下拾级而上的脚步声,告诉我这都是真的,男士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   这款皮鞋是我亲自挑选的,以前它的声音被称为男性优雅迷人的象征。   而现在仿佛索命的丧钟。   他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没有任何削弱,清晰地传入三楼的我的耳中:“二楼了哦阿臻。”   我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二楼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更加清楚,我几乎能够听出他是怎样将门把手拧碎的。   听着他的脚步声,我知道他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下就走去下一个房间,搜查的速度非常快。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是不是很饿了?”   “乖乖出来吧,我给你准备你想吃的东西。”   说话间,他又拧碎了几扇房门,一边居然还能温声劝我。   “吃完东西之后,我帮你洗个澡,然后抱着你安心睡一觉,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一切就像往常一样,不是吗?”   “这样躲着不肯见我,我很伤心,我真的会生气的。”   他走到了三楼底下。   就在我躺着的这扇木门底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偷偷的爬起来,一点一点的向后挪,视线直直的盯着那扇门,心跳剧烈几乎让我呼吸困难。   而就在这时,一点月光忽然温柔地从身后落到了我的手臂上。   我怔愣了一下,向后看去。   这才发现,我的身后是一个小窗子,刚才外面乌云密布室内室外一样黑暗,我居然都没有发现。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我瞬间狂喜。   有窗户意味着我能够逃出去。   虽然这里是三楼,但是我可以到屋顶上向别人求救,外面一直有24小时巡逻的保安。   一线生的希望!   我挣扎着爬起身来,楼下身后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突然之间推开那扇阁楼的活板门。   我甚至听到了他走上三楼旋转楼梯的声音。   然而窗子虽然没有锁,却因为长久的没有使用过而生锈,我一边努力打开这扇常年不开而有些锈涩的窗户,一边回头紧紧盯着阁楼的门。   焦急地几乎将嘴唇咬烂。   而就在此时,仿佛上天有意救我。   二楼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发出之后,拾级而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接着,我听到一阵疾风似的声音向二楼而去。   细听了一下,发现节奏性很强,我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应该是快到几乎重叠的脚步声。   这个认识让我的发根瞬间炸了起来。   这绝对不可能是人类具有的速度。   我几乎拼了命地去想打开这扇窗。   终于,不知道哪个生锈的螺丝被我拧动了,我终于将这扇窗子推开了。   窗户外,我的邻居一家正在阳台吃晚餐,小男孩的手中拿着一个玩具飞机,男人抱着他看窗外的风景,偶尔伸手指一指天空,他们的角度似乎完全可以看到我这里。   我努力地向他们挥手,一边挣扎着试图从小窗子中钻出来。   那个“人”似乎被二楼发出来的声音吸引走了,我再也没有听到上来的脚步声。   这使我的心中又充满了希望,我努力地将自己的半个身子爬到窗户外,对面的男人似乎看到了我,放下他的儿子向我这边转过身来……   我瞬间感到无比惊喜,抬起手来,想要向他拼命的挥手。   但是下一刻,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的脚……   我的脚踝……我试着收了一下腿。   我的脚踝被一只手握住了!!!   下一秒,我惊恐地回头望去。   黑暗中,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握在我露出的脚踝上,顺着这双条臂向后看过去,狭窄的空间中,男人半趴半跪在地上,双目幽深却亮得尖锐。   他向我露齿一笑,“真可怜。被抓到了。”   下一刻,他猛地用力,巨力之下,我被他整个拖回了阁楼。   窗子失去我的支撑,砰的一声关上。   “啊啊啊啊不要———”   --------------------   推荐自己的预收,专栏可见。   《拜金美人丧夫后落入惊悚游戏[快穿]》   虞筝的老公去世了。   葬礼上,他穿着一身深色丧服在丈夫遗体前掩面低泣。   绝色美人哀伤流泪的样子让人不忍。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琴瑟和鸣,虞筝必定伤心断肠。   但实际上他们纯属联姻,貌合神离,两人只在洞房时见过面。   虞筝:含泪继承巨额家产,怎么花?好苦恼哦。   然而没“苦恼”几天,他忽然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检测到宿主拥有绝世容颜,拜金又绝情,真是……棒极了!让我们一起穿越挣大钱吧!   《恶毒的美艳大嫂》   大嫂如母,恶嫂如继母。   在丈夫面前装温软娇柔,丈夫进城打工就奴役折磨丈夫幼弟。   有一天丈夫知道了他的恶行,执意要离婚。   而去接他离家的人居然是小叔子…   寡言冷淡的少年撕去伪装,掐住他的手腕,欺身上前:“大哥不要嫂子了,好可怜,该轮到我了吧?”   《脚踏n条船的黑月光》   他意外救了重伤瘫痪的新贵状元郎,为了给他买药疗伤,和药房先生,粗野猎户,员外长子纠缠不清。   状元郎看着他的羞愤不得已日渐被他打动,心疼愧疚,肝肠寸断。   但实际上他每日谋划可以从这些笨蛋男人包括王爷身上捞到多少好处。   而有一日,状元郎也从床上爬起来了。   他水性杨花的拜金本质被所有男人知道了……   《仗着腺体残疾撩而不嫁的渣O》   他有绝色的天使容颜,但是天生腺体残疾,不能被标记。   于是他的男友交一个扔一个,面对男友的不满嚣张嘲讽:“有本事你标记我啊?”   而有一天,渣O忽然二次进化,成了很容易标记的超S级Omega。   被他渣过的前男友们找上门来了……   未完待续…   万人迷富江体质大美人,对反派和怪物有致命吸引力,小世界有生子 第13章 萨卡   《落拓少女与萨卡》诞生于1725年被战乱和黑死病轮番蹂躏的西方国家,人类痛苦的巅峰便是创作的巅峰,该画的主题是邪恶淫。荡并且丑陋的恶魔萨卡遇到了在树旁玩耍的少女,于是便打算将她强行掳走。   少女满脸恐惧拼命挣扎,一头金色的卷发凌乱,肢体丰满,柔嫩而带有生命力的肌肤与黑暗狰狞的魔鬼形成鲜明的对比,画面阴森诡绝,充斥着吊诡而绝望的中世纪气息。   这幅画因为美好的人体和绝妙的光影塑造一直是著名的画作,我在俄罗斯进修油画毕业的时候在老师的指导下临摹了这幅作品。   画作使我获得了当年一个有名的奖项,所以我将它带了回来,挂在了二楼的画廊。   别墅的灯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已经熄灭了,现在黑暗完全笼罩了这套房子。   学习这幅画的时候,我虽然了解过画家在临终时创作这幅画的绝望心理,但和其他学生一样看重的是画家的手法,直到现在我才真实地共情了画中的女孩,切身感受到她与创作者的绝望和痛苦。   “呼……呃!”我狼狈地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顾全身的剧痛便挣扎着起身努力向楼下逃去,经过二楼的走廊时我看到了这幅画,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我的眼眶流落。   女孩惊恐绝望的表情由我临摹绘画,而此刻我们同处在一片黑暗,我和她的表情大概是完全一样的,我如同被逼上绝路的羔羊无助地恳求:“救命,救救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的,有可能是他玩弄一般地放开了我,享受我狼狈逃跑的样子。   但是我却不得不逃,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我的身边,含笑看着我狼狈凄惨的模样。   室内完全失去灯光,仿佛掉进了一团墨,我扶着走廊的扶手用最快的速度下楼,希望逃出家门。   但是就在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因为视线受阻而再次向地面摔去。   我本能地抱住了头,打算忍着这即将到来的剧痛,但是这次并没有摔在地上。   “阿臻……”   我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有人叹气一般轻巧地在我耳边唤了我一声。   原来他真的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我吓傻了一样呆了好几秒钟,然后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被我推动了,黑暗中我看到他的身体顺着楼梯向楼下倒去,人体砸在地上的声音接连响起,我甚至听到了一声痛呼。   最后一声重响之后世界安静了。   我剧烈地喘息,双眼睁到最大,呆滞地看着下方的黑暗。   将近半分钟过去了,楼下没有任何声音,耳边只有我自己节奏混乱的呼吸。   他死了?   鬼怪是这么容易死掉的吗?   难道他正在楼梯底下等着我?等待我自投罗网?   我忍不住回忆刚才推他时,我的双手碰到的身体是人类才具有的温热,哪怕透过衬衫我仍然感受到了人类才具有的皮肉感。   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我应该抓紧逃才对,但是作为人的情感上我却开始自我怀疑……我的脑中开始想象我的爱人明承摔下楼梯的样子。   不对!我立刻打消自己的怀疑。   他不是明承!   在心痛来临之前,我对自己强调。   他不是明承,它是占领明承身体的恶魔,这是陷阱!这是恶趣味地玩弄!   我毅然转头向楼上跑去,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我快速奔跑在黑暗中,寻找到一个并不起眼的房间躲了进去。   手机的信号很乱,我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了,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熬到天亮,我甚至不知道天亮之后这一切会不会有转机。   不知道对面的先生看到我的求救了没有,希望他能够报警,虽然不知道报警有没有用,但是我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在这种状态下,我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去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   但是一直都没有人来找我,而那个被我推下去的冒充者也没有再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躲在衣柜的角落里躲得腿都麻了,时间大概真的过去了很久,这个别墅里再也没有除了我以外其他人的声音。   我躲避成功了?   还是……他死了?   他真的那么容易死吗?   情绪剧烈起伏,大惊大恐之后,我的脑子变得迟钝空白。   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恶魔撕去了伪装。   还是精神病患者……自我塑造的噩梦?   短暂的得到了安全感之后,我开始在这种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和无声无息的寂静之中自我怀疑。   我想要控制自己的思维,告诉自己我看到的都是真的,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人类的本性,还是我本身就有病,我发现我控制不了自己胡乱发散的思维。   我不断的揉搓自己的双手,试图躲避那种将他推下楼梯时残留在手上的肉。体感,但是那声痛呼却又不断的钻入我的脑仁,折磨我本就脆弱的神经。   我偷偷地推开一点柜子门,意外发现室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黑暗,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得地面都是灰白色的。   而此时月亮处于天空的正中央,应该已经是午夜了。   时间真的过去很久了。   月亮在我的视线中一点一点的移动,时间也一点一点的过去。   终于,我混乱纠结的灵魂占领我的大脑。   我从柜子里出来了。   那副少女和恶魔的画还挂在二楼的画廊,我扶着墙壁向前走去,这个房子真的太大了,我现在才觉得这么大的房子不适合两个新婚的人居住。   我在这个漫长的走廊中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我再次站在了二楼的楼梯上。   “明承……”   我仿佛对自己说话一样,用了最小的气音,但是我意外的发现,室外的月光照不透的黑暗,却能很好的传递我的声音。   这一声细小的气音隐隐约约地回荡在这个房子里。   直到声音彻底消散。   真的没有人回应我。   我的手指在扶梯上用力到指尖生疼,“有人吗……   “明承…”   “果然,”有人在我的耳边轻笑,“你真的好关心我。”   我惊恐地转身,紧接着我的侧脸就被“人”强硬地转过去亲吻了一下,等不及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在我身边的人又消失了。   随后我耗尽了所有反抗的力量,被握住双脚拖入了黑暗中……   *   午夜一点。   南山别墅区的警卫室,一名十分年轻的警卫刚刚来打卡上夜班,他将工作服穿好,挂在腰间的水杯里偷偷灌的热奶茶。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他带上警棍和大公率手电筒准备去和巡逻的同事汇合,而就在此时,有人敲响了警卫室的门。   年轻警卫推开房门,发现是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穿着睡衣,似乎是从床上爬起来的,一头碎发乱成鸡窝,他抽着一根烟,神色犹豫:“那个……我临睡前好像看到我的邻居向我求救。”   警卫神色一肃:“请您说清楚一点。”   男人挠挠头说:“不太确定是不是求救,他趴在阁楼的窗户上向我招手,我当时以为他在打扫卫生,但是现在越想越觉得奇怪,哪有人半夜打扫卫生的?而且我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他家院门还上了好几把锁。”   这确实非常不对劲,年轻的警卫让他离开之后,自己尝试了一下给127栋打去业主座机。   “对方无信号。”   无信号?   他确认了一遍年初127栋业主温先生已经交过一年的物业费,不可能存在物业不服务的情况后再次打了一遍电话。   “对方无信号。”   确实不对!   “喂?队长,是我,我是小南啊,我暂时不去值岗了,有个业主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嗯对对,我去看一下……”   凌晨一点十五分,127栋别墅没有任何光亮,里面住的人仿佛已经完全睡着了。   年轻警卫查看了一下院子门从内上了的几把锁,犹豫再三之后翻墙进入了院子中。   “啾啾啾!”忽然出现的鸟鸣声惊了他一下。   他探头望过去发现是一只小白鸟,小白鸟向他啾啾地叫着,大概是怨他惊扰了自己的睡眠。   一切都看起来温馨祥和。   警卫却不敢放松警惕,他握紧了警棍走到正房门前,按下了门铃。   “叮咚。”   “有人吗?巡查警卫——”   --------------------   感谢在2024-01-20 20:54:50~2024-01-21 00:2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逃   “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魏先生?温先生?”   “嗯?门没锁?啊!好疼……好黑啊。”   年轻的警卫小心撞了一下,他躲避的时候脚下一个匆忙又不小心踩到了什么玻璃碎片,差点滑出去。   这些房子室内的构造大多是一样的,警卫提前经历过充足的上岗培训,所以较为熟练地找到了室内的电灯开关。   啪地一声,室内没有一点变化。   灯坏掉了?   月黑风高,深不见底的黑暗别墅,房主人趴在阁楼上的求救,被层层上锁的院门,与之相对比的是完全没有上锁的房门,地上的碎玻璃,损坏的电灯……   这一切都看起来不寻常,年轻的警卫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的神色严肃起来,警惕地环顾了一下自身的周围,想要打电话向队长求助派更多的人手,但是却发现手机居然失去了信号。   他选择了呼叫机,然后发现这个东西居然也失去了信号。   “该死的!”   黑暗的室内不知道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年轻的警卫骂了一句,沉着脸打开了大功率的手电筒。   瞬间,强光如同利剑刺破了黑暗。   一楼的室内安安静静,门口不知道为什么碎了一个玻璃碗,水流的到处都是,沙发上扔着一床被子,室内所有的抽屉都被扔在地面上,东西凌乱地散落一滩。   “我靠,入室抢劫?!”   胆大的年轻人拎着警棍噔噔噔走入室内,将一楼检查了一遍之后,目光转向二楼,铿锵有力地向上呼喊。   “我告诉你——我有电棍,十万伏特电死你,识相的赶紧把业主放了,不然我先给你点颜色看看再一个电话叫一堆人来!”   楼上静悄悄的。   警卫将手电筒照向二楼,而就在这个时候,手电筒忽然之间熄灭了。   年轻的警卫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电筒,已经彻底无语了,“社会太黑暗了,这么大的公司配的东西怎么比垃圾还垃圾?”   他将手电筒随意地扔到地上,提着电棍向二楼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隐约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   快步走了上去之后,却发现二楼比一楼还要黑,无奈之下他选择使用手机照明。   手机微弱的灯光扫过二楼漆黑的走廊。   一幅幅精美的油画挂在走廊上,这赫然是一个画廊,除了这些西方油画,还有东方的水墨画,如果是在白天被主人邀请进来,这绝对是一个艺术的盛宴,但是现在乌黑的环境中,这些画作上的人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一张张人脸仿佛一个个幽魂正等待着无知的人类的到来。   年轻人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平常的滋味,他忽然觉得心里开始发毛,站在楼梯口上有点不太敢往那边走,但是手机一直没有信号,呼叫机也仿佛死去一样。   随后他又发现这些房间的门居然都开着,于是大着胆子一间接着一间房的检查。   “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   “这个房子怎么这么大……”   实际上从进入这个房子开始,他就一直心里毛毛的,有一种很难说出来的感觉,不是对着穷凶极恶的罪犯的那种害怕,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有些难以描述。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本能让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握着警棍的手已经汗湿。   忽然,他右手边的房间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谁!”   年轻人倏地转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走进来了。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房子不对劲!   仿佛从他进来开始一直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好邪门!   他将手机的灯光照向四周,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有墙上那一幅幅油画中的人物睁着一双双形状各异的眼睛,或喜或笑,或悲或怒,或惊或恐。   他试探着像右手边的房间走过去,手里的电棍已经举了起来,是一个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   尽管生物的本能在叫嚣着让他逃跑,但是出于职责和良心,他还是进入了这个房间。   “呼啦啦——”   穿堂风卷着无数张画纸吹到他的身上,白纸随风翻卷,像一群受惊的白鸽。   风停了之后什么都没有。   “呼呼呼,哈……他妈的,他妈的,吓死我了……”   年轻人大松了一口气,身体都有些发软,他抹了一把脸,在地上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下,顺便联系一下队长。   于是他重新拿出手机观察的情况。   可是手机仍然没有信号,无论怎么重启都没有用。   他恼怒地乱点一通,一边忍不住骂公司,收了业主那么多的钱给他们配的都是垃圾,最终他放弃了。   视线在手机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眼睛却被别的东西吸引,而目光遵循本能慢慢的……慢慢的……   落到了自己的身侧。   等等。   这是……什么?   好黑,有点看不清,他揉了揉眼睛。   这是……   一双腿?!   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   大骇之下,他猛地翻身站了起来,而身边也迅速掠过去一个人影。   果然是人!   是什么?歹徒?!   “站住!”他追着人影狂奔而去,一脚踹开了人影闪入的房间……   *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   身体和灵魂仿佛被捆。绑着浸泡在幽深的水底,麻木混沌。   好像有人在叫我,我听不明白。   但是他的吵闹让我的灵魂复苏了一点,我深长地呼出一口气,口腔打开,身体本能地开始剧烈喘息。   仿佛又开始存活于这个世界上,肢体的感觉也开始回来。   我感觉四肢都非常的痛,不是要断裂的剧痛,而是酸痛,我不知道为什么,完全记不起来自己经历过什么。   身体内外都非常的难受。   出于本能的,我将手放在肚子上想要缓解体内的不适,但是却不得章法。   身边吵闹的声音也在我的脑海中缓缓放大。   “魏先生!魏先生,你怎么样了?”   好像有人正在掐我的人中,我的上唇很痛。   “奇怪,刚才跑的那么快,为什么现在就昏迷不醒了?”   “你快醒醒!你还活着吗?”   他又将我平放在地上,用力按压我的心口给我做心跳复苏,现在我的胸腔也很痛。   我没有死,但是备受折磨。   终于我被折腾醒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睡衣躺在地上,而扶着我的人是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大概十九二十岁的样子,脸庞还非常稚嫩。   如果我的意识是清醒的,那我会立刻辨认出他穿的警卫服装,应该是这里的巡逻警卫,但是我的头脑很麻木,只是躺着呆呆地看着他。   他见我醒了,也呆呆地看着我。   “你……”黑暗中我看到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稚嫩的脸庞似乎有些变红,“你家里人不在啊?我送你去医院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人说看到你在求救,魏先生,你怎么了吗?”   如同一株半死不活的植物,他这一连串的关心询问在我脑海中转了一圈,我只听明白了那一句“送你去医院”。   送我离开?   仿佛忽然之间活了过来,我猛地抓住他的手,向他恳求:“带我出去……”   一张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沙哑无力。   “好。”年轻人将我搀扶了起来,半托着我向外面走去。   此时一阵阴风拂过,我不敢想这是什么,但是身体却熟悉地开始颤抖。   察觉到我在发抖,青年人很体贴的问我:“你很冷吗?魏先生。”   他将我放到地上,不等我的阻拦,就向门外走去,“隔壁房间好像有衣服,我去给你拿过来,你不要乱跑,你家里好像被抢劫过。”   他说着向外走去,我想要阻止他,但是他脚步太快了,我手支撑着地面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要等他回来。   但是就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赫然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   男人慢悠悠地向前挪了一步,他皮肤冷白,眉眼深邃,唇不笑而扬,然而这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此时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睛看着身侧的青年,眉眼黑鸦鸦与黑暗同色。   而后他向我笑了笑,嘴唇开合说了一句无声的话。   “我讨厌他。”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巨大的油画如同断头台上的利刃,蓦然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年轻人不知所以,听到动静之后下意识地仰头向上看去。   而他脸的正上方,重达几十斤的油画直直地砸向他的头颅。   “啊——”   “住手!!”   *   最后一瞬间,我趴在了青年的身上。   油画诡异地躲过了我们,砸到地上,画框瞬间碎裂,大理石地板都被砸出来了一个大坑   巨响几乎震破耳膜。   年轻的警卫吓呆了,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爬起来:“……螺丝松了吗?”   他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愣了几分钟就惊魂未定的喘息着又扶着我爬了起来,“这个房子好危险,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说完又戳手机。   “这地方为什么没有手机信号啊?真是见鬼了……”   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走吧,不要管我了。”   “那怎么行?!”他不明所以,固执地要带我去医院。   我为他的善良而感动,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于是很用力地推开他,强忍着心中的难过,转过头去严词拒绝:“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帮助我!”   他见我突然之间翻脸有些迷茫,“为什么?”   因为再待下去,你会死。   我没有办法对他说,急切之下只能拿出上课多年来最严肃的语气对他说:“我不需要你帮助,你快走吧,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学生大多数时候都对我嬉皮笑脸,但是偶尔也会害怕我严肃的模样。   他这个年纪比我的学生还要小几岁,明显也愣住了。   “魏先生……”   “走!”   似乎很受伤,青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临走时他对我说:“你没事就好了,但我还会回来的。”   “永远不要再来了。”我说。   对不起。   见识到了他的凶狠和杀人不眨眼,我知道了靠别人进入这个房子将我带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也是一件害人的事。   我必须要自己逃走。   青年走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在我身边停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亮了。   日光照进来的时候,我还维持着蜷缩着的姿势,身心因为自我保护机制而变得麻木。   我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最倍受折磨的一个夜晚。   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灵魂,头脑变得混沌,记忆也变得混乱,甚至无法完整地记起自己经历过什么。   但我始终咬牙记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为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新的希望。   早上七点的时候,第一缕日光升起。   我丈夫的冒充者突然起身,他深深地看着我,然后竟然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随后他仿佛不受控制般转过身向楼下走去。   我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这仿佛不是他本身的意愿。   我意识到什么,用尽全身力量爬起来跟着他往下走,然后我亲眼看到他走出了房门,并亲手关上了那扇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其中是浓重的阴霾和怒意。   我生怕这是他玩弄我的手段之一,坐在楼梯角落紧紧盯着他,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我们隔着一扇房门谁都没有说话。   然后我的大脑开始运转,我回忆起这些日子来的相处。   无论前一天晚上我们经历了什么,是愉快还是吵架,第二天我都见不到他的身影,在我还以为他是明承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他认真工作的表现。   但如果不是呢……   或许……我想我或许找到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束缚。   或者说必须遵守的一个规则。   *   7月27日。   我独自一个人在家,正在思考如何逃出去。   我的丈夫出去上班了,但实际上我知道他没有。   他正在房门之外,透过猫眼看着我,一看就是一整天。   下午5点25分,他就会推开房门,进入室内。   我必须要逃走。   因为他不是我的丈夫,他是一个冒充者,而他不仅冒充我的丈夫,他还不是人。   而我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   现在我有三个计划……   -------------------- 第15章 烟花   现在是上午的十点,手机仍然没有信号。   我为自己逃脱这场噩梦制定了三个计划。   首先,第一个计划,我打算将这个别墅的每一个房间都重新翻一遍争取找出黑南迦。   这个计划是最根本的解决方法,我昨天晚上尝试过一次,可惜时间太过短暂,我失败了。   而今天我打算再试一次,时间是两个小时。   如果两个小时之内找不到,我就放弃。   但是在爬起来的时候,我却感到一阵眩晕,连忙扶住楼梯扶手缓了将近一分钟才清醒过来。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也没有吃东西了,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在一切开始之前,我必须吃点东西。   冰箱里存着满满的食物,但都是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能够让我将就吃一点的只有几块硬奶油面包,还有一些水果。   我拿出一盒面包麻木地塞到嘴中,就着一杯水强行噎了进去。   我没有心思认真吃饭,直到吃完了也不知道食物的味道是怎样的,但是面包很容易填饱肚子,精致的碳水化合物也容易化为糖分进入血液,吃完这块面包没有几分钟我就仿佛拥有了几分力气。   仰头将杯中的水一口气喝干,我从厨房出来开始搜查这个房子。   上次时间有限,我只来得及检查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以及一些柜子抽屉,而这一次我没有放过每一个细节。   桌椅家电的背后和底下,门后的角落,具有容纳性的工艺品,甚至是我二楼那些挂画的背后。   另外这套房子中一共有六套床,其中三个有床底,因为床底昏暗,房子又断了电,我生怕检查的不仔细,所以用肉眼看过之后,又找来一个扫把将每一个床底下都试探了一遍,这之后我又站在椅子上检查了每一个大件的顶部,到最后甚至将每一个花瓶水壶都检查了一遍。   但是非常遗憾,我一无所获。   过度的焦虑甚至让我怀疑人偶根本就不在房子里,但是我觉得金神侍不至于编这样的理由骗我。   无论如何,我没有太多的选择。   于是我又从厨房找了一个小铲子,将家中的大花盆里面的土都翻了出来。   土里也没有。   这个房子已经没有了电,我能找出以前烛光晚餐剩下的蜡烛,将它们点燃之后,我拿着蜡烛把三楼阁楼重新又检查了一遍。   三楼的阁楼非常大,但是非常空旷,很容易检查,我甚至将天花板都看了一遍。   我已经尽到了所有努力,但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时间很快走到中午12点。   我只能放弃了。   计划一,失败。   上午过去了,我去厨房将另一块奶油面包拿出来塞进了嘴里,此时我的心情更加低落。   身体的疲惫也到达了极限,我感到头晕眼花,厨房在我眼中旋转,精神的过度疲劳让我想要呕吐,我不得不采取别的办法自救,但是我真的太累了。   面包吃了两口我就因为强烈的呕吐欲望放弃了进食,我看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想要尽快爬起来,但是意识却逐渐消失……   仿佛陷入了昏迷,仿佛整个人都沉入了海底,我本就身体不是很好,这个短暂的睡眠是身体达到极限后来自生物本能的自救,我睡得非常深沉。   直到……   “阿臻——”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焦急的情绪在我耳边大喊。   我意识尚未清醒,身体已经猛地睁开眼睛。   又是这个声音!   明承!   我确定这次没有听错,是明承!   我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不断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人,但是和上次一样,我的身边空无一人。   就这样瘫坐在地上呆了几分钟,我忽然一个机灵想起我身处的环境,立刻抬头去看客厅的钟表。   下午一点二十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或者说昏过去这么久!   没有办法想太多,我将睡前没吃完的面包塞进嘴里,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向二楼走去。   眼球因为疲惫和剧烈的头疼而干涩酸痛,我揉了揉眼睛,这股酸涩却从眼睛到了心里,最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时间,呢喃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明承,你是想救我吗……”   *   第一个计划失败了,我不得不开始第二个计划。   这个计划很简单。   白天的时候外面的人应该很多,只要我能逃到外面的大街上,我不相信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掳走。   人类虽然不堪一击,但是我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志怪故事中都没有听说过有大庭广众抓人的妖魔。   更何况我觉得白天的他似乎受到的限制更多。   问题来了,我该如何逃呢?   这个房子原本有两个出口,一个正门,一个后花园自带的后门。   此时我不知道正门到底有没有那个让我害怕的存在,而后门更不可行,当时明承为了将后花园修建的美观已经把后门堵上了。   也就是说我没有办法通过两扇门逃到外面。   于是我爬上了二楼。   二楼的阳台向外突出,最外延和后院的墙壁在一条线,如果我能想办法从二楼的阳台下去,那样同样可以到达外面。   一不做二不休,我将家中的长袖衣服系在一起做成一根绳子,绳子足够长之后我将一端系在室内床腿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   我要通过这种方式直接落到房子外面,然后跑去警卫室找到足够多的人。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然后准备打开窗子,悄悄地逃走。   但是就在即将要打开窗子的一瞬间,我猛地退了两步!   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从上往下垂在窗前。   在我惊恐地后退之后,见对方挑衅似的曲起一指敲了敲玻璃,随后我看到一张脸缓缓从楼上垂下来,人头背着光,眉目精致但是眼中黑暗无比,像一个没有开过眼的人偶。   他深渊似的眼珠在眼眶转了一圈,随后直直盯着我向我勾了勾唇。   我瞬间毛骨悚然。   天呐,这哪里是活人会有的样子,为什么我之前那么长时间明明已经觉得他可怕了却还能视若无睹。   他在这里,我不敢久待,我连忙将窗帘重新拉上,向一楼跑去。   但是在楼梯上,我再一次停住了脚步。   一楼的落地窗,一个身形高大修长的男人站在窗外。   此时外面花草正茂盛,绣球大朵大朵地绽放,粉白三角梅缠绕在花架子上仿佛打翻的颜料桶一样渲染了初夏的美,粉云蔼蔼,窗边还摆放了几盆多肉,脆嫩饱满。   然而那个“男人”一身漆黑地站在那里,所有的光都仿佛避开了他。   他在告诉我,他会出现在我想到的任何地方。   他会一直守着我,直到昼夜交接之际,他将重新走进这套房子带给我新的噩梦。   时间是消逝的很快的东西。   我还有第三个计划。   但我不想这么做。   如果我刚才没有听到明承叫我,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三种方法,那是我做为人类最后的反抗。   但是现在我不想了,明承想要救我,无论是那天晚上还是今天中午,我两次在最危险的时候听到他焦急地喊我。   我认为这是他想救我,他想我好好活着。   那我也不能自暴自弃,我应该救自己。   *   7月27日。   裕华市南山高档别墅区起了一场大火。   一栋住宅在这天的傍晚汹涌地燃烧了起来。   数辆消防车围绕在房子周围施救,人们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场大火,猜测着屋主人的死活。   室内,一个柜子砸在墙壁上将我困在这个角落。   而柜子倒下之前,一个燃着的吊灯正向我直直的砸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我身旁站的稳稳的衣柜突然倒下替我挡住了这个致命的伤害。   浓烟呛的我喘不上气,我一边咳,一边向窗外的“人”咧开嘴笑。   不久前,我将我画油画的光油泼洒在了顶楼,然后点燃蜡烛扔了进去。   浓烟很快窜了出去,屋子里的消防警报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他立刻要熄灭火焰,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他,于是我将一瓶橘皮油倒在了自己的身上,将打火机对准了自己。   室内的东西不断地被砸到墙上,在没有电的情况下,电视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后爆炸,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但是他却真的放弃了灭火。   真是好笑,妖邪鬼怪居然会被一个人类威胁。   火焰不断蔓延,很快点燃了明承存放在顶楼的烟花,爆炸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绚丽的花火一齐冲向天空,瞬间整个城市都仿佛被包裹在了烟花之下。   我窝在角落中,看到外面的天空落下彩色的雨,美丽光影在我的身上忽明忽暗,   此时应该有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这些烟花是明承曾经为我准备的,结婚时它们为我绽放了一次,而今天它们再一次为我绽放。   温明承。   我不喜欢烟花,但是你的烟花每次都能惊艳我。   无数救援人员冲进了我的家中。   急救车的声音响彻云霄,无数人围在我家房子周围。   距离5点25分还有15分钟的时候,我在这漫天的烟花中被抬了出去。   今天外面阴天,天黑的格外快,但是盛大绽放的花火将整片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我躺在担架上,头顶的天空像我结婚的那天,医生将一个呼吸机带到我的口上,我还看到了昨夜的那个年轻警卫,他跟着我的担架奔跑,稚嫩的脸上都是惊魂未定。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向我家的方向。   他的身影出现在正房的门口,远远地看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想这一次是我赢了。   。   --------------------   接下来的剧情将要进入本文章的第二个阶段,阿臻会去寻找真相,也会带领大家去进一步了解温明承这个人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可能会有些剧情出乎大家的想象,但是我绝对不会创你们的,结局必he,感谢阅读。   。感谢在2024-01-22 14:42:35~2024-01-23 22:1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渡 10瓶;JIN 5瓶;梦小竹、季暑满月 2瓶;如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骗子(1)   房子着火的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我因为精神过度紧张和火灾引起的呼吸道损伤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在这期间我的家人都来了,还有明仪。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我妈却只穿着一身家居服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坐在我身边。   她向来讲究端庄,从来不会在人前不体面,所以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这是在夜里接到通知匆匆赶来,并且一直没有心思去换件衣服。   我眼睛一酸,想要叫她,但是她第一时间发现我醒了,一双温婉的眼眸瞬间红了,趴在我身上哭了起来。   “阿臻,你怎么这么不幸,都是妈妈不好……”   她在我身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我心里也很难过。   我想安慰她但是却没有力气。   病房内的动静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房门打开,我大哥神色急迫地走了进来,看到我后眼睛也是微红。   他的身后,我看到了明仪和赵医生。   赵医生拿着一些单子,神色看着有些疲倦,见到我醒了过来眼睛一亮也进入病房。   他们围绕在我的身边,而明仪只远远地看了看我,就垂下眼睛离开了,她一身深灰色迈入走廊,高挑的身形看起来却是孤独寂寥的,我想叫她却难以发出声音。   大哥安抚好了妈妈,想让她把早餐吃了,但是她不肯吃,非要照顾我喝点汤。   我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是我不想让她难过,也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她喂给我,我便努力喝。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勉强,只喂我喝了两口就红着眼睛放弃了,轻声说:“昨天夜里医生打过来电话,说你家中着火,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我觉得天都要塌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我看到她揉了揉眼角又转过头来。   “昨天你大哥大嫂都还在国外,幸亏明仪来接了我,你昏迷的这一天,也多亏了明仪。”   我的嗓子太疼了,说不出话,于是我努力抬起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像我小时候一样柔软温暖。   她愣了一下,神情一柔,用另一只手抚摸我的额头,“我觉得你那个房子不是很吉利,我想着等你出院让你出来住,不过家里有你哥哥嫂子你回来住总是不方便,我想让你在附近再买一套房子。”   这回轮到我一愣,这个话让我感到哪里有些奇怪,但是我刚醒过来,脑子混乱不清,一时没有考虑明白。   而不等我考虑清楚,赵医生就上前来检查我的情况,我哥把我妈带去吃饭了。   赵医生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我负责点头或者摇头,随后他又给我准备了一些药片让我吃了,让护士给我换了新的吊瓶。   这些药水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我的手臂凉凉的,在我再次陷入睡眠之前,我看到了明仪。   她站在我的身旁,低头看着我,虽然是个女性但是温家的子女身形极为高挑,我一瞬间甚至将她误认为是明承。   我猛地一惊,但是她只是在我的手边放了一个热水袋,又将手盖在了我的眼睛上。   我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动作又和明承很像,但这却是我最熟悉的明承安慰我入睡的动作。   眼前变得一片黑暗,我也再次陷入睡眠。   我就这样在医院过了好几天,这几天过得非常平静,我好久没有过这样平静的生活,没有担惊受怕,没有焦虑和自我怀疑。   仿佛过去的那些天,我所经历的都是噩梦,而忽然之间梦就醒了。   外面的世界仍然是繁花锦簇的,而我周围的人也都是言笑晏晏的,世界是平静祥和的。   那个让我害怕的存在,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无论黑天还是白夜,他都没有出现。   大概一周以后我就出院了,房子被我烧了一层楼,虽然物业告诉我目前抢修得差不多了,但我根本不想回去,所以暂时在大哥家住。   虽然我的心中一直焦灼着明承的事,但我实在没有办法,这种事和我生活的现实太过割裂,我每天夜晚想着明承的安危难以入眠,但是白天却也只能被迫享受着生活的安宁。   每天按时接受身体和精神的治疗,我整个人都好了很多,日子平稳到我真的要怀疑我只是做了场梦。   直到我发现生活平静的有些奇怪。   然后我越来越觉得奇怪。   最后我发现了问题所在。   “妈,我家发生了火灾,你们为什么从来都没有问过明承?”   此时我和妈妈还有嫂子正在准备午餐,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家里的电视机播放着一个娱乐节目,气氛其乐融融。   而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们的声音忽然之间都消失了。   电视机还在嘻嘻哈哈的吵闹着,家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见她们两个人一起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这种场景让我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我心中忽然一紧,“妈……嫂子?   她们仿佛被我这句话点醒了一样,我嫂子抽了一张厨房用纸擦了擦手,叫了声妈,我妈被她喊了一声,张了张口似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犹豫着说,“阿臻……你是怪我们没有关心明承吗?”   “我怎么会怪你们?我只是觉得奇怪,事实上,我觉得他最近不对劲……”   我还是觉得这些事应该让家人知道,因为我自己实在手足无措,我需要别人相信我,让我由此得到帮助。   但是我妈毕竟年纪大了,我不敢直接跟他说明承被替换了,于是对她说我觉得明承不对劲,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希望她认为明承中邪了,因为我妈信佛,并且在这一圈子有很多朋友,没准她会有一些对付邪灵鬼怪的方法。   于是我将家里的事挑出能说的告诉她。   但是事与愿违,她没有觉得明承中邪,反而觉得我中邪了。   “阿臻……”她神色惊慌,目光在我的脸上走了好几圈,末了她抓住我的手,“我就说你们去东南亚的那次蜜月根本就不吉利,从回来开始你的病就更严重了,妈给你求的貔貅你戴上了吗?”   我沉默了一下,“是戴了的,不过后来不小心碎掉了。”   至于怎么碎的,我当然不敢说。   但是她却大惊失色,“无也大师这两日或许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吧。”   “妈!”我无语了,“我没有中邪,我是说明承可能中邪了,你看无也大师能有办法吗?”   “……你真的?”   我很肯定:“真的。”   “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吧,妈妈你过来和我一起挑块牛肉吧。”   我嫂子是个高知,崇尚科学,大概是不想听我们彼此谈论到底是谁中邪这个问题了,把我妈叫回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我还试图说服她,我妈听了半晌犹犹豫豫地问我:“阿臻啊,你在去医院之前已经多久没有吃赵医生给你的药了?要不妈妈陪你……”   “……”   我无语了呀!   “我没有中邪,我也没病,呃……你们看我干什么?我病的不重。”   在我妈和我嫂子的目光中,我最终把这句话改成了:“吃完饭我就去找赵医生行了吧?”   她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很难过啊!   *   没有得到母亲的认同,我感到有些失落,并且我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听到嫂子也对我产生了质疑:“妈,弟弟的症状好像更严重了……”   她们是我最亲近的家人,得不到她们的认同,我忍不住像孩子一样生气,所以我不要她们陪伴自己一个人去找了赵医生,赵医生是专业的医生,他会相信我的。   “我不相信你,”他扶了扶眼镜,一脸倦容,这些日子忙着照料我大概让他费尽了心力,“你之前到底有多久没有吃过药了?”   “我……是有原因的。”我试着向他解释,毕竟谁发现自己的家人被替换了,还能够安心吃药生活?   但是他却不领情,并且抬手打断了我,眼神看着很严肃,“阿臻,你也是经过高等教育的,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鬼怪?而且你知道吗在医院的时候我发现你有幻视了,你自己发现了吗?”   我猛地僵硬在座位上,这句话对我而言是晴天霹雳。   我一直以为自己快要好了,却不想出现了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不仅意味着我的病越发严重,同样也意味着……没有人会相信我了。   连我的母亲和我的医生都不相信我,再也不会有人信我了!   “阿臻,你所说的那些真的都是你真实看到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我抓住他的手,语气非常肯定,我希望他相信我。   但是他只看了我一会儿,就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   赵医生在被明承聘请为我的专属医生之前,他曾是一个著名精神科医院的副院长。   在他离职前最后一段时间,他接手了一个病人。   这个病人是一个很温柔的女性,她的症状看起来很轻,家人认为她没病,于是不想给她治了,在医院大闹着要求出院回家备孕。   “但是出院之后不久,她的家中就起了一场大火,”赵医生撩起眼皮看着我,他的白眼球中有血丝,眼底是疲倦的黑色,“这个女病人一把火烧光了自己家,并坚称自己掐死了一个妖怪。”   听到这里,我感到汗毛倒竖,不是因为这个病人的恐怖,而是我联想到了什么。   “……所以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她产生了幻觉,认为自己瘦弱的老公是山羊精,为了除掉妖怪,她放了一把火并亲手掐死了他。”   我瘫坐在椅子上好久没有说出话来。   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已经半夜了,赵医生还非要来给我送药,明明只是照顾我一个病人他却仿佛在短时间老了好几岁。   他们对我的怀疑是很有理由的。   而我……   赵医生把给我准备好的药喂给我吃,“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知道幻觉是可怕的,你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住院的这几天给你做了各种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不能排除是精神以外的方面造成的幻觉,但是你还是一定要按时吃药,每天不要胡思乱想,再观察三天我就带你去做脑CT。”   我没有再坚持,仰头喝下他喂给我的水,将药片吞入腹中。   但是我这次也没有老实听他的话。   我可能真的有病,但是我有自己的理智,我觉得我可以相信我自己。   他将我送回了我大哥家门口,我向他道别之后并没有进门,而是转头就打了辆车。   我最后去了一个人的家,她家的阿姨见到我惊讶了一下,“您好久没有来过了。”   我勉强撑起笑容,向她点了点头,坐到沙发上等待我要见的人。   过去的这段时间,除了面对明承我从来没有过奇怪的幻想,也从来没有见到奇怪的东西,如果是精神疾病难道还会有选择性的吗?   我相信我自己,虽然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阿姨给我倒了杯冰橙汁,但是我没有喝,直到橙汁中的冰块融化了,我终于等到了我要见的人。   下午的5点30分,房门打开。   明仪回来了。   。   --------------------   感谢在2024-01-23 22:11:47~2024-01-25 20:4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玛卡巴卡、头发乌黑浓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xi赛高~ 30瓶;玛卡巴卡 18瓶;江渡 10瓶;最恨小组作业、梦小竹 6瓶;季暑满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骗子(2)   她今天似乎参加过什么应酬,我看到她涂了暗红色的口红,黑色的长裙垂到小腿,脚下踩着一双同色的高跟鞋。   进门之后,她摘下了黑色的薄手套递给了阿姨,漆色的眸子从纤长的睫毛下看向我,眼尾的眼线深黑,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她有些时候气质和明承越来越像,而自从她练体育之后体型也远高大于一般女性,两个人从外形和气质上都逐渐的有些重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今天怎么记得来找我?如果是为了感谢我照顾了你一天,倒也不必。”她扯起一边的嘴角,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一下,不过就算是笑,大概也不是一个好的笑容。   不过我并不在意,她是在乎我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   我想要开门见山,但是有阿姨在这里我不好直接说,我犹豫再三的样子大概是落进了她的眼中,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转而对阿姨说:“你今天先下班吧,不用管我们了。”   阿姨走了之后,我本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她却很痛快的阻止了我,“我知道你一张口肯定又是我哥,上了一天班别惹我不痛快,”她去酒柜挑选了一瓶白色葡萄酒,又拿出一个杯子递给我,向我微微的笑了下,“既然来了,先陪我喝几杯。”   温家的子女都是高个子,明承比我高半个头,而明仪和我相当,练了几年体育之后,有可能还比我高,只是我不承认。   她并没有换下鞋子,此时踩在高跟鞋上站在我面前,很明显比我一个男人还要高了几分。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怀疑自己的一米八到底有没有水分。   她将酒液倒进我的高脚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清澈的酒液滑过透明的玻璃,光凌凌带着微凉的甜味,在夜晚是很好的饮品。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和明仪坐在花厅下的长桌上,我在这一头,她坐在另一头。   她唇上的口红被酒水冲淡,一部分残留在玻璃杯上,因为坐着,长裙有些曳地。   我看到她神色的变化,起身走到她身旁,提醒她:“明仪,你醉了。”   她还要给自己倒酒,我皱了下眉,抬手挡在了酒瓶口。   酒液从我的指缝流下来,她垂眸看了会儿,缓缓地撩起睫毛从下往上看我,忽而笑了笑,“你还是这么体贴。”   我觉得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但是我没有放在心上,她明显喝醉了,而且这个样子我也不能对她说什么了,于是我准备搀扶她站起来送她去休息。   但是她抓住我的手腕,暗中用力让我弯下腰,仰头直直地看着我。   “明仪?”   我被她忽然的动作拉的一晃,一只手撑在她身旁的桌子上稳住了身形,叫了她一声。   她仿佛忽然醒悟了似的眉头一动,又用力推开了我。   夜晚又刮起了海风,晚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窗边的铃兰随风摇动。   明仪半长的头发也有些被吹散,她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忽然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为温明承嘛,你妈对我说你觉得我哥中邪了哈哈,她觉得不可置信,她怕你疯了,可其实我也觉得你疯了。”   我没想到我妈居然和明仪这么熟,我早上刚对她说的话转头明仪就知道了,我想解释一下我没疯,但是她笑着摇摇头。   “你不必解释,其实从你们告诉我要结婚开始,我就觉得你疯了,但是现在我转而一想,人生真奇妙,我哥是个骗子,你爱他所以变成了疯子,你们天生一对。”   “明仪!”   她这一串疯子骗子的话让我不明所以,同时有些受伤。   难道我和明承在她的心中就是这样的吗?   我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明仪真的不是小时候的小女孩子了,她长大了,变得高大冷漠,我也看不透她了。   我有些失落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一种命运难以琢磨的无力感。   相对无言。   一段时间之后我起身对她告别:“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   我将外衣捡起来走到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鞋子。   “阿臻哥哥!”而这时,她忽然快步走过来叫了我一声。   她好多年没有这么叫我,我恍惚了一下,心中有些难过,转过身来看向她,“明仪?”   室内没有开灯,我看着她向我走过,一身黑色长裙仿佛融入了黑夜中。   她走到我的身前,忽然用力地抱住我。   小时候我们这样拥抱过好多次,但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了,这让我有些僵硬。   “阿臻,”她在我耳边说,鼻子似乎有些不透气,成熟的女中音说话的语调很稳但却带着淡淡的鼻音,听起来有些喑哑,“你放过自己吧,为什么要为了我哥把自己变成这样?他根本就不值得。”   “他是你亲哥,明仪,即便你讨厌他,他也是一个好人!现在我怀疑他出事了,难道你不担心吗?”我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一段距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够这么绝情。   那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明承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我好像已经不认识她了。   她却沉沉笑了起来,嘴在笑,眼睛却是一片深沉,状态看起来会有几分不正常,“只有你才觉得他是个好人!我已经说了,他就是个骗子,还是一个又病态又自私的骗子,他就把你玩得团团转,把你这半生玩弄在鼓掌之中,也把我搞得很惨。”   “阿臻,我们都是被他害了的。”   我敏锐地发现她的眼中有几分疯狂,觉得她的状态很不对,所以推开她后退了几步,“你累了明仪……”   我想要转身离开,但是她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我们身高相当,我是个病弱的男人,她是个高大的女人,因为常年练体育所以手臂的肌肉线条并不比我差,我怕伤到她也不敢用力推她,所以一时也算是被她限制住。   我的耳畔,她湿热的吐息从殷红的唇中吐出,我微微侧首就看到她冷艳脸上此时微微带笑。   温明仪声音中带着丝丝缠绵:“你爱他不如爱我,人要懂得权衡利弊,你看我起码不会骗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沉下了脸,她今晚的话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这是她喝醉了,但我不想再对她多说什么,我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想将她从我身上扯下。   但是忽然,我的脸侧仿佛接触到了什么湿软的东西,她探过头来看着我的脸,一头半长的头发落到我的肩上。   “你不就是喜欢我哥那样的吗?难道我跟他不像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   “哦,我明白了,”她仿佛恍然大悟,弯起眼睛笑了笑,一双和明承很像的眼中目光灼灼赤。裸,尖锐逼人,带着浓墨重彩的疯狂。   “如果你喜欢那样的话,我完全可以扮演……像我哥一样的角色。”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暧昧,我一时没有听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接触到她带着侵略性的眼神。   其实我在很多人的眼中看到过这个目光,甚至是温明承在某些时候也用这个眼神看过我……   我骤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仿佛被五雷轰顶,我的双眼缓缓睁大,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半晌,我听到自己质问的声音惊愕到有些尖锐。   “你疯了?!”   。   -------------------- 第18章 骗子(3)   “怎么了阿臻?你能接受我哥,就不能接受我了吗?”昏暗的光线下,女人过长的裙摆贴上我的小腿,她身上的香水味带着爪牙,一点点爬到我的身上,体温隔着衣料渗入我的皮肤。   这一切都是暧昧的,但是我却觉得可怕。   我最亲近的亲人之一突然之间就疯了。   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我丈夫的亲妹妹,对我说出这种话。   仿佛被替换的不仅是我的丈夫,我也不再认识明仪了。   我猛地抓住她抚摸上我腰侧的手,冷着脸质问她:“温明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还知道什么叫羞耻吗?!”   “明承是你大哥,我虽然是男人但也是你嫂子,你对我说这种话把伦理放在哪里?”我胸口闷了一口气,痛心的同时也很愤怒,如果她曾经是因为这种原因和明承闹翻,那我真的对她太失望了,我心中有气因此说话也开始不客气,“明仪,你心里对我们还有尊重吗?你对自己还有尊重吗?”   “我追求自己所爱怎么不尊重你了?怎么不尊重自己了?你曾经确实是我嫂子,但是嫂子,你有一件事弄错了,不尊重我们三人的是温明承,不是我。”她轻笑了一声,似乎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也像是忍得太久再也忍不了,我不明白她,但是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报复的畅快。   “书画世家魏家传承魏书据说有四百年,可惜啊,魏老教授一夜暴死,长子被人挑断右手手筋,幼子因为没有传承而躲过一劫,如此一来他的作品就成了绝品了,当年被炒到了多少来着?”   久远的记忆被翻出来,我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温明仪看着我的脸色笑了一会儿,“阿姨当时年近五十却忽然成了上流男人们追求的对象,这世界真讽刺啊,光是那些所谓的书法爱好者也够你们喝一壶的,更何况还要面临生命的威胁,当时我和我哥从挪威赶回来是想带你们去国外避一下的,但是你可真让人惊讶啊……”   “魏家小少爷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火烧了父亲所有的作品,宣布魏书永不复存,你站在你母亲面前替她挡住了所有视线,那种姿态迷倒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吧?你也不知道我哥当时看你的眼神有多疯。”   说到这里,她一把将摆放在扶手柜上的一个陶瓷工艺品扫到了地上,碎片飞溅,而她的语气中满是怨恨愤怒: “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他明明知道我们两家长辈从小想让我们结婚,我们应该结婚生子过很平静的生活,而他却偏要跟我抢,目的达到的第一天他就用最恶毒的方式向我宣誓主权,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的。”   我皱起眉头,并不认同她的话,“我从不知道长辈想让我们结婚,而且你搞错了,是我先喜欢明承的是我……”   “是你个屁!你被他耍的团团转,你知道什么?!”她骤然沉着脸粗鲁地打断我,转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阿臻啊,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吗?因为你和我哥订婚的那天……”   她忽然附在我的耳边,喑哑又缓慢地说:“你们在他房间做的时候……我哥让我在门外听了半场。”   “我恨死他了,我真想杀了他,但我又想如果我是他就好了。”   我仿佛再一次被五雷轰顶,瞬间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耳边出现尖锐的耳鸣。   “不可能!”我猛地一把推开她。   她向后踉跄了两步,撞到了一旁的矮桌,桌子上摆放的玻璃花瓶砸碎在了地上。   而我快步向房门走了两步以后,忽然撑着房门干呕起来。   眼眶因为生理性的难受变得滚热刺痛,有水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阿臻,你很难受,我也难受,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但是你总是想着他,你快把自己折磨疯了……”她向我靠近,看动作似乎是想要安慰我,但我很抗拒她的接触,所以不客气地再次将她推开。   她并没有反抗的动作,再一次撞到身后的柜子,而我直起身来冷厉着目光看了她一眼,说了我这么多年对她最过分的一句话:“不要靠近我。”   “是我先喜欢的明承,我不相信什么兄妹争一个人的恶俗剧情,至于那种恶心的事,相对于你我更愿意相信明承。”   我转身推开房门,但是她却再次从背后死死抱住我。   “你别走!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她似乎哭了,我听到了她的哭腔,“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阿臻,这些都是真的……”   她的力气其实不比男人小,如果她不是一个女性,我可能已经忍不住要跟她动手了。   有温热的水滴掉在我的肩膀,我感到那一块布料湿湿的。   “不是你先喜欢他的,是你那时候太单纯太好骗了,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吗,阿臻,你好好想想……”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温明承的 ?   我记得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喜欢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吗?   可能需要……   其实我小时候确实和明仪关系更好,她那时候和现在判若两人,每天扎着小丸子头,真的是乖巧可爱又爱脸红,我喜欢容易脸红的人,所以相比成熟稳重的明承我更喜欢明仪。   我小时候身体还是不错的,因此我带着她在温家的后花园捉蚂蚱捕麻雀,偷偷折温叔叔的土耳其玫瑰,怂恿明仪把妈妈的白瓷茶具拿出来过家家,带她干各种坏事。   两家人出奇地纵容我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而每次我和明仪一起玩的时候明承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们,他只比我大一岁,但是气质看着像个大人,看我的眼神虽然温和但是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我有些害怕他,所以就故意说他死板无趣,做什么都不愿意带他。   但是有一次我想偷拿我爸的明朝砚台给明仪当过家家的菜板的时候,踩着的凳子晃了一下,就这一下,我晃倒了置物架,打碎了我爸最爱的双凤白玉盘。   东西碎了的时候我都吓呆了。   非常不幸的是,那天两家的父母聚在一起谈论什么,所以书房的巨大声响将他们都吸引了过来。   我爸向来是严父,他沉着脸走到书房门前的时候我都要当着那么多人哭出来了。   但是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缓缓走到我的身前挡住了我。   是温明承。   我不知道他之前在哪里,但他仿佛从天而降站在我面前。   他那时还是少年,声音润泽如珠玉相碰,有礼又歉意地说:“非常抱歉叔叔,我不小心打碎了您的东西,您罚我吧。”   我被他护在身后,怔怔地看着他。   大人们并没有责罚明承,只有他的母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而我也是那时候第一次注意到温家的哥哥。   那以后明承就进入了我们的圈子。   。   --------------------   最近工作导致更新不稳定,但是已经都解决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时间,晚上0点,加更都会在晚上九点,大家第二天看就可以了   。感谢在2024-01-26 10:46:28~2024-01-26 23:5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 5瓶;666 3瓶;季暑满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爱人(1)   我喜欢温和可亲的人。   而我发现温家的这位哥哥正是这样的人,他没有太多的话,也不会像我们一样嘻嘻哈哈捣蛋作怪,他稳重得像个大人,但是从来不会像大人一样指责我们。   不过我还是不爱带他玩,但他也不生我的气,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我和明仪玩。   他很好,没有不满没有怨言,像个静美的影子,一点也不吵。   我不介意让一个影子成为我的朋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年我们两家一起过除夕,我守夜熬不住就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我被鞭炮声吵醒,一看时间还没有跨年,就想去找点水喝坚持熬一下,却发现客厅有个人,是个少年的身形。   少年脖颈修长,肩背线条利落流畅,坐着时姿态端正,腰身笔直,像精美的工笔画。   而我发现他时他正微微低头摆弄着我和明仪剪剩下的窗花。   我揉了揉眼睛细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温明承,他微垂着头,外面的繁华的灯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已是少年的他五官立体,睫毛纤密。   他侧对着窗外,低垂着脸,高挺的鼻梁在他的侧脸留下一小片阴影,睫毛的影子带着纤长的毛流感。   他一点一点修剪我剪了一半的兔子窗花,神情看起来很认真很珍惜。   大人们在楼上打麻将,我和明仪也已经在这个热闹的夜晚做了好几个梦了,而他独自一人在这里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是想和我们玩的。   只是我不愿意和他玩,他也不好意思说。   我感到有些愧疚。   他像哥哥一样保护过我,我却无视他。   他好,我坏。   他好可怜。   *   我开始主动邀请他加入我和明仪的游戏,他对我们的游戏很陌生,但是学得非常快,因为良心作祟我对他很有耐心,而明仪也不介意亲哥哥的加入。   我们逐渐变成一个整体,不过等到后来青春期,我就开始和同样是男孩子的明承更亲近了一些。   他只比我大一岁,这条成长之路却走得很游刃有余,还可以回过头来教导安慰我。   他陪伴我长大,容忍我的单纯无知,包容我青春期时的跳脱,比我亲大哥还要温柔体贴有耐心。   那个时候我在圈子里有好几个朋友,但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一个。   我们很少吵架,只在高中的时候闹过一次矛盾。   那个时候我坚定地要学习油画,不想传承我爸的书法,我爸大失所望。   我不明白他的执着,有我哥一个人继承他的书法不就已经够了吗?   这话我对他说了之后,得到的是一个耳光和劈头盖脸的训斥,“我生你这个儿子做什么?!”   脸火辣辣的疼,眼泪盈满我的眼眶,但是我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甚至不愿意让自己有哭腔,我强忍着委屈,不肯屈服,“你不是已经有我大哥了吗?!就当我是意外吧。”   他把我关在了家里,不准我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下雨,仿佛老天也觉得我很可怜。   我那时候还是孩子的心理,故意站在屋檐下淋湿自己以此报复我爸。   但是我失策了,我爸并不心疼。   我很冷,又不好意思回去,在屋檐下蜷缩着像一个焯过水的鹌鹑。   我的自我伤害这种没有脑子的举动打动不了我的爹,他在楼上看了我一会儿,可能是看饿了,晚上让阿姨炖了只鹌鹑吃了。   但是我却打动了明承。   在我打了第n个喷嚏以后,我的头顶上淋淋沥沥的雨忽然停了,我以为我感动了上苍,但是一件高中的校服包裹在了我的身上。   明承的身上总是香香的,校服也带了他的香味和温热的体温,包裹在我身上的瞬间驱散了一部分的寒冷。   他大概是放学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我正傻逼兮兮地淋雨,我看到他的书包被随意扔在了地上,穿着校服裤子单膝跪在我的身前,一只手撑着伞。   因为雨伞倾向于我,所以雨水落在了他身上,顺着他线条清晰的侧脸流下来,像从上好的冷白瓷上划过的露珠。   他微蹙着眉,满脸心痛和疑惑:“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我也想这么问。   我以后再也不干傻事了。   有了他这个台阶,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他去他家里洗个热水澡并让温家阿姨给我个温暖的床。   我打了个喷嚏,像拥抱救命稻草一样拥抱他,故作可怜地说:“我爸不认我了,你让我去你家吧。”   快要成年的少年身上肌理紧实非常温暖,他将我脸上的雨水擦干净,并未被我轻易地欺骗,“发生了什么?”   我将我不幸的遭遇告诉了他,并向他控诉我爸的冷酷无情,以及对我的凄惨视而不见。   我说着说着脸上就落下泪珠,沉浸在委屈和悲愤的情绪中。   我应该看起来很可怜,他会同情我,并跟我一起控诉我爸的,我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上他垂眸看了我一会儿,说:“阿臻,叔叔不该打你,但是他是为你好,继承家中的产业是我们作为子女该做的,而你也不应该伤害自己。”   他向来对我很包容,对我的想法很支持,我没有想到在这一方面他居然是这样的思想,像我爸像我哥。   但是我被我爸我哥不认可的时候,我并不伤心,被明承不认可的时候,我却很伤心。   他不温不火地教育了我。   我推开了他,哭着回了自己房间。   “阿臻!”   他在后面叫我,但是我并不理他。   这之后的好几天我都没有理他。   我宁愿早起半小时提前走,也不想跟他一起上学,在学校里更是不肯跟他说话。   好在他在隔壁班,我只要不出教室,碰到他的机会就不多。   就这样闷闷不乐了将近一个周,他最开始频繁来找我,想要向我道歉,但是我都冷着脸不理睬他。   之后的几天,他逐渐消失了,似乎也不想理我了。   我在楼上的教室窗口,看到他在楼底下和几个同学走在路上说说笑笑,仿佛已经忘记了我。   这个认知让我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我感到更加难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惊慌。   我安慰自己这是错觉,但是这之后两天,他也没有来找我。   我真的有些慌了,我只是想跟他使脾气,并不想失去他。   大概因为我的表情太明显了,我的状态落在了我同桌的眼中。   上课的时候他用笔帽戳我的脸,看我因为走神而吓了一跳,哈哈地笑我:“你好像我失恋的妹妹,是不是有人把你甩了?”   他爸妈都是娱乐圈的,而他明明继承了父母的外貌长得挺俊俏,却总是犯嘴贱,我白了他一眼,没有心情搭理他。   他并不在乎我搭不搭理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又凑过来说:“他们私下里说你长的比校花都好看,我发现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这么白?”   他的眼睛快贴到我的脸上了,我拿他考了一半分数的化学卷子卷成桶,把他打走了。   青春期的时候我的面部骨骼还没长开,长相确实有些雌雄难辨,总有人误以为我是女孩,所以这是我的逆鳞。   我本来要发火,但是忽然之间我想起一件事,我的同桌和明承在学生会同一个部门。   这让我心中多日的阴霾仿佛透进来一点光亮。   我开始给他一些好脸色,并殷切地把我的零食分享给他。   他不明所以又受宠若惊。   嚷嚷着非要带我去他父母的演唱会,还要带我去见很多明星爱豆。   我对明星爱豆其实不感兴趣,但是我答应了他。   因为我打算将我单纯的同桌忽悠几天之后,就让他去给我在明承面前美言两句,帮我挽回一下他。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当天晚上我就看到我的同桌和明承在说话。   似乎是放学路上偶遇,温家的车停在他的身前,他拎着书包低着头和里面的人说些什么,神色看着有些拘谨无措。   我看到车内人模糊但是线条优美的身形。   是明承。   我几乎要以为我的目的泄露了,心虚地偷偷跟在后面看了他们很久。   我很好奇他们说了什么,也很想知道我的同桌到底跟他的关系怎么样?他们有没有说起我?   回家写作业的时候,因为一直思考这件事,把作业写了个乱七八糟。   思考了半天没有个结果,我打算第二天直接去问我同桌。   但是第二天的时候他没有来。   我听同学说他好像他的明星父母要送他去韩国,走的很快。   我换了一个同桌。   。   --------------------   感谢在2024-01-26 23:53:32~2024-01-29 19: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恨小组作业 3瓶;梦小竹、季暑满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爱人(2)   我对这件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的心都系在温明承的身上。   大概是我颓废的样子真的太显眼了,一天吃饭的时候我爸用筷子抽了一下我的手,耷拉着脸皮嘲讽我:“你比那卤鸭的脸还难看,气死我算了,老温生得儿子怎么就那么让人省心……”   我爸对我很失望,明承也不理我了。   偏偏我爸又提起温明承,我更难受了,低头瞅着白米饭,眼泪快要掉进碗里。   奖励自己一碗眼泪拌饭吧。   我爸看着我这个死样子,大概也是忍不了了,吃完饭之后他把我叫去书房,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末了灌了半壶菊花给自己降火。   他喝饱了水,坐下来长叹一声:“算了,温家那小子劝我这么些日子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人各有命,你学你的破画去吧。”   他摆摆手,让我快滚。   但是我却敏锐地获取了我爸话中的信息。   明承给我求请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帮我劝我爸?   哇!我就知道他是很大方的,不至于真的不理我了。   我开心了,心中的郁气瞬间散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还有座机,于是我离开我爸办公室后迫不及待又故作矜持地打电话给温家,我不说我要找明承,我只说我要找明仪,顾左右而言他了半天后,我终于问她:“你哥在做什么?写作业吗?”   我想借机去温家写作业,去见我失而复得的温明承。   但是明仪告诉我,他们的姑姑最近要结婚,明承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要和爸妈一起送姑姑出嫁,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不在家。   那怪不得这几天都见不到他的人。   我果然错怪他了。   他好。   再一次见到温明承是在温家姑姑的婚礼上。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身体的线条起伏流畅极具美感,气质温润面带清浅笑容,就这么简单地站在水晶灯下,光晕在他身上跳动,好像他本就会发光似的。   很多人被他吸引,而我也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他。   我大哥跟我说:“这么多人,你跟他打招呼他也是听不到的。”   我深以为然,所以没打算打招呼,只是我觉得今天的明承很好看,所以我拿出一早准备的相机对准了他。   我将他放在我相机的正中央,他的头顶是羽毛水晶灯,身后是作为装饰而摆满的白玫瑰花束。   而就在我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他仿佛感知到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来。   相机传出咔嚓的一声,留下了这一幕。   照片中少年的温明承站在繁华璀璨中,目光穿过人群,远远地看向我。   我们仿佛在那一个瞬间对视了。   我心中一动,在我大哥催促我快走的时候将相机藏进了包里。   婚礼开始的时候我和温明承终于又相聚了。   我们两个坐在一张桌子上,婚宴很丰盛,新娘十分美貌,但是我的视线都偷偷投向身边的人。   斑驳的光线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映衬得他的脸像精雕细琢的雕塑作品。   我看得有些失神,而他在新娘走过地毯后侧脸看向我,灯光在他睫毛上碎成一片柔软的光晕,他眼睛弯弯,轻声说:“阿臻,把你的相机拿出来拍几张照吧?”   他应该是看到了我的相机包,我下意识地点头,但是又想到什么居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拿相机的动作停住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想让明承知道我拍了他。   我第一次有这种神奇的感觉,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结结巴巴地给自己找理由:“我觉得……相机还原不了新娘的幸福,也体现不了他们之间的爱情,还容易把人拍丑。”   他似乎对我的说法很感兴趣:“哦?那要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好?我怎么知道,但是话都说了,我怎么也要硬着头皮装个逼,“嗯……等我回去画出来吧。”   这绝对是装逼。   我是抱着回去之后明承就忘了的心态胡说的,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没忘,并且三番两次来问我画的怎么样了。   见鬼了,我怎么不知道他和他姑姑关系这么好?   婚礼都结束了还记挂着这件事。   我当然是画的不怎么样,但是他一直催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画。   成果是画的构图色彩都没有问题,人物也没有毛病,就是新郎新娘笑的很怪,是明朗的笑容但不像结婚,像在参加党建。   摸着良心说,我已经尽力了,让一个高中生画爱情确实是为难他了。   而我那时候也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什么叫幸福。   这是我完成度最高的一幅画,我把它拿给了明承。   彼时他正在花厅练习大提琴,我在低沉优雅的声乐陪伴中进入玻璃房,正是洋牡丹绽放的季节,粉色的Leto花型圆润娇艳,空气中都是清甜的香味,大概是为了防止中午过强的阳光将它们晒伤,玻璃房的四周拉上了轻薄如蝉翼的白纱。   我把我画的新婚图给他看,他向我挑了下眉接了过去,神情中有几分玩味。   我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就是逗我玩的,根本没想真的让我画。   这让我有些恼羞,所以生气地让他还我。   而他不仅不肯还我,还不加掩饰地摇头笑我:“我想新郎新娘的牵手是不是应该更自然一些。”   他说的还是比较委婉的,我知道他们牵手的样子没有爱人的模样,这一点我自己也知道不对劲,他们之间差了一种氛围,这种氛围我在婚礼现场见过。   但是我只是一个懵懂的旁观者。   我旁观了别人的爱情,自己却做不到共情。   我把自己的画抢回来,有些生气地转过头去,“你不懂,你又不会画,不然你告诉我该怎么画?”   他被我怼了几句,沉吟片刻,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   此时一阵轻微的风吹了过来,白色的薄纱被风吹得高高的,又轻柔地落下。   我因为靠近玻璃,白纱落下来的时候将我半个身子笼罩在其中。   我想将窗帘掀开,但是一直修长匀称的手伸到我的面前。   是温明承,他仿佛想明白了我的问题,笑着向我伸出手:“阿臻,你拉我的手。”   我的睫毛划过薄纱,通过这层白纱看世界,仿佛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雪白梦幻的滤镜。   仿佛鬼使神差,我握上了他的手。   下一瞬,他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将我拉到身前。   我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向前扑了一下,白纱从我的胸前滑到头顶又轻轻滑落。   他一只手稳住我的身体,向一旁的玻璃墙扬了下头,“你看阿臻,我觉得牵手应该是这样的。”   对面明亮的玻璃墙仿佛一面大镜子,将花厅中的景象尽数呈现。   十几种淡色的鲜花或含苞欲放或正娇艳地绽放着,垂蔓植物绿色的枝条随着微风摇摇,白色的窗帘如同云雾升起来又落下。   而花房的正中央,两个少年手牵手靠在一起,个子高一些的将另一个半搂在怀里。   我看到了明承,看到了我自己。   在和我自己对视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   这一刻我成了画中人,我明白了画中人的心境。   也知道该怎么去画了。   我想起来了。   我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温明承的。   --------------------   感谢在2024-01-29 19:55:42~2024-01-30 22:5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爱人(3)   虽然魏家的家世比不上温家,但是在裕华也可跻身上流,并非小门小户,我作为我爸妈的老来子,从小比女孩养的还金贵,所以明仪说的没错,我小时候确实很好骗。   少年时候我不知不觉喜欢上温明承,我觉得那是因为温明承美貌又温柔,我少年时春心萌动就对他日久生情,可是很多事少年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作为一个成年人再去想却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大概是见我不再说话,或者说脸色不对,温明仪放开了我。   我微微侧脸看她,她的脸上泪水淋淋,唇上残留的暗色口红像干涸了的血迹,在冷白的脸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成年人是没有哭的权利的,更何况像温家这种程度的人,而明仪又自来性格强势。   我想,大概自从她成年之后就只有我看到过她的眼泪了。   她见我看她,神情放松了一些,抬手有些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水,神情有些苦口婆心的滋味:“阿臻,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我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对吧,你还记得你们大一出柜吗?你根本没想到我们彼此的父母会知道的对吗?”   是的,那件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根本没想那么早出柜。   我父母是很守旧的人,所以我的骨子里也是有一些保守,那时候我才十八岁,第一次离开家。   前十八年我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大一的情人节,或许是被节日气氛感染,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明承的手指伸向我的衣领时我没有拒绝。   事实上,那一晚过后,第二天的早上我从床上醒来时看着躺在我身侧的明承我没有觉得甜蜜,也没有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只觉得好后悔好害怕。   那时候同性婚姻虽然合法,但是大众对于同性的接受程度不高,我爸妈那样的家长更不可能接受。   我喜欢明承,但是真的走到这一步我怕了。   我好怕我爸妈还有我大哥会知道,好怕明承的爸妈还有明仪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我在他们心里应该还是个孩子才对。   这种事或许应该再晚一点发生,但是我知道后悔也来不及了,这是我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我只能怪自己脑子不清醒。   当然,我还可以庆幸自己不是女孩,哪怕偷尝禁果也不会有更可怕的结果,我还可以安慰自己,他们距离我的学校几百里,不可能知道。   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许久,生活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和明承的关系,同学们也不知道。   一天天过去,我逐渐忘记了害怕。   而身体的亲密接触让我们的关系也更近了一些。   至少我之前我对于明承变成我的男友这种角色的转变有些陌生,而那之后我更容易接受他了。   我们的感情在升温,学习上我每天照常上课画画,成绩也很好。   这一切都非常顺利,我感到无比幸福快乐,开始庆幸情人节大胆的尝试。   不久之后元宵节到了,我们决定回家。   因为我的老师是俄罗斯人,他带我去俄罗斯学习的时间覆盖了新年,而明承为了陪我没有回家,所以大一第一年的新年我们都没有回去,元宵节必须回家。   我欢欢喜喜地和明承准备了很多大学当地的特产,还给我们的家人都带了礼物。   那时候动车还没有普及,而这两个城市之间也没有飞机,我们乘坐火车回家的过程真的很累,但是我也真的很开心。   我好想我爸妈,大哥,小明仪,还有我的房间我的床。   明承和我一起把东西送到家,推开家门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客厅坐着四个人,是我们彼此的父母。   我没有发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像个傻子一样不顾明承的阻拦跑去我爸跟前,“爸爸,你想我吗?”   得到的是我爸狠狠地一个耳光,“蠢货,我让你气死了!”   这个耳光打地格外狠,我从来没被他打得这么重过,瞬间我的眼前冒出金星鼻子下面有滚热的液体流出,而我整个人狼狈摔倒在地上半天没喘上气来。   他还要把我拉起来继续打我,我害怕地蜷缩起身体:“爸爸……”   “老魏,不要打孩子。”明承的父母上前阻拦他。   而明承疾步上前站在我的身前:“魏叔叔!”   他还是个少年,但是个子高挑挺拔足够挡住我的身形。   我爸正怒极,见到他却忽然笑了,不过这个笑容很狠,是怒极反笑,明承是他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但是那天他满脸戾气看着明承说:“小子,你有两下子,我看错你了。”   随后他当着明承的父母毫不客气地给了明承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比打我的更重,明承被打得偏过头去。   我看到他的眼角嘴角都裂开了,血液顺着清晰的脸部轮廓流下来,脖子上的青筋因为剧痛而暴起,但是他还坚持站在我面前。   而明承的父母见自己儿子被打没有任何阻拦,只是意味不明又目光暗淡地看了眼自己儿子。   我很害怕地哭起来,一声声喊我爸。   我爸深深看了我一眼,抬手一指房门对温家人说:“你们都给我滚!”   他们走到院子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向来温雅可亲的温叔叔给了明承一拳。   少年被打得很重,踉跄了一步撑住墙才稳住身形,但是他的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好像在笑,眼睛低垂着,脸上布满血迹,但是唇角却有不明显的诡异的上扬。   我认为他可能是痛极了,或者被打傻了。   而我爸把一张纸和几张照片甩在我身上。   我呆呆地捡起来一看,全身骤然失去温度。   这些是我和明承的开。房记录,还有几张学校监控下的接吻照片。   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可能是学校老师或者同学发现了偷偷送过来的。   原来我们早就被发现了。   而这些隐秘不可见人的东西都被展示给我父母和温家叔叔阿姨看。   我没有脸见他们了。   “爸爸妈妈!”那时候我还不够成熟,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一瞬间仿佛天都塌了,我觉得羞耻到无地自容,瘫在地上抓着这些东西死死捂在怀里哭着说我错了。   而我爸冷笑了声说:“你现在后悔算什么,等以后才有你后悔的,子不教父之过,都是我把你养的这么蠢,是我错了。”   他似乎不想再看见我,冷着脸从我身边走过,哂笑道:“那是头狼啊阿臻,刚一脱离控制他就开始下口,这是你自己选的,你爹我祝你幸福。”   他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差点跟温家宣布老死不相往来,不过后来温叔叔来过好几次,我爸还是松口了。   我们在只有父母知道的情况下恋爱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当时父母们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深吸一口气,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说话的声音低哑难听。   我们是几年以后才告诉大哥和明仪的。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明仪惨笑了一下,“那些东西是我哥想办法寄给你爸的,后来我知道了以后去质问过他。”   我揉了把脸,心里的滋味已经说不出来了,心脏仿佛针刺一样痛,“……他怎么说?”   温明仪说:“他很坦然地承认了,没有任何悔过之心,阿臻,还有很多事只有我们温家人知道,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所以我爸妈宁愿让我和你玩也不愿意让我和他玩,是你后来让他加入了进来。”   我为什么让他加入进来?   因为那时候我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很可怜,我可怜了他。   头好痛,我感到一阵阵眩晕恶心,我不愿再回想了。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   “你知道明承为什么非要去东南亚度假吗?”   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却不想明仪听完皱眉看了看我,“我不知道,阿臻,不是你要去的吗?我哥在你面前装得像个十足的好人,对你言听计从,我以为是你想去那个鬼地方。”   “当然不是我!”原来他们都是这么以为的吗?!   也对,温明承在我面前确实都顺着我,而且也不像是喜欢那种地方的人,反而是我为了灵感和采风经常去国外,突然要去那种地方他们确实会顺理成章地以为是我要去。   怪不得当然我妈一直劝我,而不是明承。   “是明承一直要去,我从来没听说过那个地方!”   听了我的话,明仪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忽然到处找手机,最后在扶手台上找到了,然后她焦躁地锤了下桌面打起了电话。   良久后电话打通了,我隐约可以听到她和电话里的人说话。   “……小仪?”   “妈,我哥为什么要带阿臻出国?”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良久。   等不到回复,明仪的声音开始变大,“你肯定知道对不对?!我哥是什么人啊你还帮他!妈,作孽太多会遭报应啊!你不是信耶稣了吗?!你不是每天都想给他祈福吗?!”   似乎被说动了,终于温妈妈说话了,声音很低但是很执着:“让阿臻接电话。”   她居然知道我在旁边。   我接过电话喊了一声妈。   她忽然就哭了。   她哭了大概有两分钟之久,哭声压抑森诡,良久之后哭声消失,她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声音,因为年老而变得混浊,“认命吧阿臻,反正你已经没办法了不是吗?”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而我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原来她知道。   她知道温明承为什么出国,也知道他背着我带了东西回来,还知道我家这个东西的真实面目,她应该也知道我的处境。   但是她不肯告诉我。   结婚以后我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敬爱有加,她却能狠下心这么对我。   这个世界是一个叫温明承的巨大谎言。   所有人都活在谎言之外,只有我活在谎言之内。   我所坚信的,我所深爱的,我所依赖的,我所不能失去的,有一天他们告诉我这些都是骗局。   而这骗局背后的目的我并不知道,但是却有可能是非常可怕的。   温明承,我的青梅竹马,我的男朋友,我的丈夫。   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但是我已经不知道他的含情脉脉,他的温柔体贴是不是真的,我们肌肤相贴时彼此心脏的跳动是不是一样的规矩。   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我哪里伤害了他吗?   我没有啊,他是个体贴的爱人,但……我也是。   我明明也是顺着他的,我看不懂他。   恍惚间忽然想起少年时在图书馆读过的一句诗歌。   “爱人,亲吻我时请遮掩我的双眼。”   那时候只是读过而已,现在却发现原来我就是那个一直被蒙住眼睛的人。   我爸当年骂我是一个蠢货,原来我真的是。   “阿臻——”   明仪在我的身后叫我,但是我没有回头。   温家人都是可怕的,温明承城府颇深阴狠吊诡,温明仪不顾伦常离经叛道,温家父母助纣为虐。   我必须离开他们。   外面的天空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只是淋淋沥沥的,我精神恍惚地钻入市区的街道,看到很多高中生才刚刚下晚自习,他们骑着自行车从街道上穿梭而过,车灯的光线被切割成很多块又重新融合。   我仿佛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个点下学,放了学就和明承去买烤红薯,好看的人吃东西也很赏心悦目,少年时的他五官线条还没有成年时那么硬,温雅和美,我每次都偷偷看他。   时光一晃而过,我被他蒙着眼睛走过了十几年。   忽然之间,天空闪电划过。   雷鸣响起的时候,我在旁边建筑物的玻璃墙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我的身侧还站着一个人。   他身体极为高大,一身黑暗地站在我的身后,面部看不清神情。   见我看他,他缓缓向前踱了一步,一只手缓缓伸向我的脸……   。   --------------------   感谢在2024-01-30 22:55:11~2024-02-01 21:2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解脱(1)   原来他一直跟着我。   我倏地向前一步躲开他的触碰,然后猛地转身,可身后并没有人,但是只要我再转头去看玻璃墙就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他放下了手,却向我步步紧逼。   我随便抓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问:“请问你看我的身后有人吗?!”   “有人跟着我,是个很高的男人,您看到了吗?!”   那个路人看我的目光像看神经病,有几个女孩惊恐而警惕地看着我。   我明白了,不是我逃离了他,而是他不让我看到。   我再一次逃了,在大街上无目的地乱跑。   但是只要是能反光的地方,我都能看到他的存在,甚至我想要打车也会在车窗玻璃上看到他的身影。   温明承的妈妈说得对,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跑在去魏家的方向。   最后的意识里我听到有人叫我。   “魏先生?魏先生怎么是你?!”   我听出了他的声音,是那个年轻的警卫。   “救我……”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我死死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想对他说送我回魏家,想对他说魏家的地址,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说完了没有就失去了意识。   *   悠扬的钢琴乐曲在被整修一新的别墅中流转。   夜晚的海风带着盛夏的花香从大开的窗户中飘进来,洋牡丹的香味很甜醉,室内收拾得很整洁,灯光洒落的地方都是一片窗明几净。   而窗台旁的圆餐桌上铺了白蕾丝桌布,高脚杯内的葡萄酒深红透明。   弹奏钢琴的人大概是很开心的,一曲Prelude弹出了轻快婉转的味道。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周围的环境温暖舒适,但是我没有感觉到放松,相反我的心已经彻底凉了。   因为这里不是魏家,是我和温明承的婚房。   我又回来了。   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我想从沙发上爬起来,但是我却发现我是全身赤。裸的,只有一床薄被包裹在身上。   “阿臻,你醒了。”钢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温明承”从二楼缓缓的踱步下来。   他好像还精心打扮过,身上的衣服很板正,胸前还别了一个白宝石胸花,他向我笑,一张脸俊美得让人不敢久视,身材高挑挺拔,腰背线条深凹,衣衫下肌肉的起伏若隐若现,整个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典则俊雅,光柔玉润。   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他衣冠楚楚,而我艰难地用被子遮盖身体。   我仰头看着他走过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向我弯了弯嘴唇,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我:“你身上都是汗,我觉得那样睡会很不舒服,所以帮你洗了澡。”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对他的恐惧已经麻木了。   我真的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完全任他宰割,我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疯子,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救我,我已经彻底走投无路。   我已经完了。   我顺应本能地向他恳求,卑微地向他示弱,“求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追问你是什么了,我的丈夫背着我去请了你,这些都不是我自愿的,如果你想回去,我送你回去……”   情绪猛烈地上来,我的精神很不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稀里哗啦的从眼眶流出来,我哽咽得厉害,每说一句话都是艰难的。   他默默听着我语无伦次又断断续续的话,深深地看了看我抓着他手臂的手。   听完我的话以后他沉默了十几秒钟,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拿开后他俯下身来亲吻了一下我的一只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下,我看到他的眼睛背着光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光彩的,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渊,我凝视着他,他也凝视着我。   他的手抚摸过我的脸庞,我的耳背,还有我的脖颈。   “可是阿臻,我就是你的丈夫,我就是温明承。”   我要疯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不要再折磨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我坐在沙发上,崩溃地用手抱住自己的头,身上的被子缓缓地从身上落下,我感到脊背一片寒凉。   我开始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一声声喊着害我至此的温明承的名字。   现在我的样子应该像个十足的疯子。   有可能我已经疯了。   身前的男人侧头看着我,神情居然是心痛的,他俯下身抱住我,伸手抚摸我的脊背,可是身上是没有温度的。   我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被我打得微侧过脸,随后动作强硬地捏开我的牙关吻下来。   我很痛,努力想要将他推开,但是如同蜉蝣撼树。   终于,他离开了我的口腔。   我仿佛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而他不受任何影响。   “阿臻,”他静静地看着我说话,眼睛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绪,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格外清晰,“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正常,是的,我也发现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需要吃饭,没有疼痛,不会觉得冷、觉得热,甚至我在白天无法进入这套房子,还有很多很多。”   “但是我从出现开始我就知道我叫温明承,我还知道你属于我,我很喜欢你的身体,你的灵魂,格外喜欢你叫我明承的样子。”   “你说我不是温明承,有可能我确实不是,”他扬起唇笑了,嘴角的凹陷格外深刻尖锐,笑容中带着浓郁的恶意,“但是我觉得爱他不如爱我,因为既然我能代替他出现在了这里,那我想应该是有一种可能……”   “他把你献给了我。”   这句话之后,我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再也没有任何挣扎了。   我仿佛死亡了一样,任由他将我从被子中剥出来。   就像他第一天出现那样,也像是我和温明承新婚的那样,我被抱着向卧室走去。   卧室的房门被轻声关上。   室内似乎喷洒过香水,有股柔软绵密的清甜味。   我躺在卧室的床上,看着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床前,将身上的外套随手扔到地上,手指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扣子……   我忽然从床上翻身起来,狼狈又可笑地躲到了床底下。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躲起来,顿了一下,叫了我一声。   我看到他抬脚走到床侧,单膝跪下,向床底下伸出一只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要害怕。”   地上很凉,而我能遮盖身体的只有他扔在地上的衣服,我将衣服紧紧地包裹在身上,看着他的手向我越伸越近,向后躲了躲。   这个床底很窄,我的肩膀碰到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缩头看了一下,然后再一次失去了呼吸。   我找到人偶了,原来它一直被绑在我的床底板上。   怪不得,那一天家里没了电,床底是黑的,它也是黑的,怪不得我家每个床底都扫了一遍又把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过了都没有发现。   原来它每晚都和我睡在一起。   我最终还是被抓住手腕拖了出来。   我死死拽着的外套被他轻易地夺走扔出房门,他把我扔到床上,从我的身后抱着我,嘴上轻声哄我睡觉,而我却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都在骗我。   你们都是畜牲吗?   下半夜的时候,万籁俱寂,我身边的“人”保持着睡前抱着我的姿势,双眼闭着。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但是骗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被耍了太多次,无所谓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先去衣柜里给自己找了衣服套在身上,将扣子一颗一颗系好之后我去往小花园,从花架柜子上找到了一把不锈钢锤子。   凌晨两点,我拿着这把锤子站在床前。   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夜晚真的太安静了,客厅老式钟表的摆动声我在这里还能听得一清二楚。   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我用眼睛将他的轮廓一遍一遍地描画,最终我将锤子高高举起。   向他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下去!   --------------------   放心,最终一定都会好起来的,明天见   。感谢在2024-02-01 21:20:40~2024-02-02 20:0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杉杉 2瓶;玛卡巴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解脱(2)   我不知道在他的头上砸了几次。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精致温雅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样。   鲜血汩汩地从他的头颅流出,血浆飞溅得到处都是。   床单和枕头已经被染透了,地板上、墙壁上还有我的身上,到处都是我打他的时候喷溅出来的血。   我站在床边,一双手已经染满了血污,温热的液体顺着锤子滴在地上,我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恶心恐怖让人头皮发麻。   身体在自主地剧烈呼吸,而事实上我已经没有了肉。体的感觉,有血滴从我的额头滑落下来落进了我的眼中,眼前变得血红。   这是一个只囚。禁了我一个人的地狱。   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等他装够了爬起来,我肯定会很惨,也可能会被他杀死。   但是我真的太恨了,我恨背叛我的温明承,恨欺骗玩弄我的替代者,也恨我自己。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他没有从床上爬起来,而我看到他的血逐渐停止流动。   血液凝固在他的脸上变成暗红色,皮肉翻卷着裹着血块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而他身体的皮肤颜色也变成偏紫的惨白。   我看到他的指甲变得死白泛青,皮肤肉眼可见可怖的僵硬。   我全身的血仿佛也开始停止流动,寒冷从脚底开始向上渗透爬行,让我的肢体也变得僵硬。   半晌之后,我犹豫着缓缓地伸手摸向他的身体。   指尖碰到的皮肉僵冷冰凉,肌肉也失去弹性。   我试着摆动他的手,但是他的关节变得难以转动,被我强行掰直的手指会慢慢的恢复微微握拳的样子。   这是尸僵。   他……像一个真正的死尸。   *   “你说你杀了你先生?”   深夜的警察局,值班室的灯光很苍白,我缩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两位警察拿着笔和记录本坐在我的身前。   一个看起来年轻的警察坐在左边从我进来就一直看着我,而右边问我话的警官看起来三十多岁,他带着一副无框的眼睛,气质稳重凌厉,在记录本上写了一会儿后他抬起头来问我。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带我去审讯室,难道我还不够可怕吗?   “是的!不,是有可能……我觉得我可能杀了他。”空气都仿佛带着刀子钻入我的气管绞割我的内脏,吐息间还是黏腻的血腥味,碎块化的色彩和扭曲恐怖的幻视蹂躏着我的大脑,睁眼闭眼都是凶杀现场和面目全非的死尸。   “我觉得他是魔鬼,所以我打死了他,我觉得他是骗我的,但是我还是好怕……求求你们和我回去看看。”   温明承是我一个很特殊的死穴。   我爱他的时间远远比恨他的时间长,在我恨他之前我刻骨铭心地爱了他太多年,他深入我的脑髓,刻入我的骨骼,霸占我的灵魂。   哪怕理智告诉我,他并非良人,他一直在蒙骗我,甚至有可能背叛了我,而那个貌似被我打死的冒充者,应该也是在耍我。   但是和温明承一样的身体躺在我的眼前死亡的模样仍然吓到了我。   我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赵医生说的那个故事,那个误以为自己老公是山羊精,亲手将他掐死的女人。   “我觉得他被替换了,今晚他也承认了,但是……他好像真的死了……会不会是我幻听?不,不会!”   明仪说得对,我被他玩得很惨。   我魏家一家都是纯良之人,我承认被他们宠着长大的我是一个性格柔顺又心软的人,他和我恋爱,我就真的毫无设防全心全意地爱他,他如果真的是心思狠毒的人,利用我的感情来害我,那我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我真的会被他玩死。   眼泪应该已经流干了,我的眼睛剧痛,甚至我觉得眉毛和太阳穴也在作痛,颅骨好像要裂开。   我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抱住自己的头趴在桌子上。   身前的警察似乎站了起来,我听椅子拖动的声音,听到到他的脚步在室内移动最终停到我身旁。   一件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是那位年轻的警察。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件便衣外套盖在了我的身上。   沿海城市的夜晚总是有些冷的,我穿得很单薄,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还是因为寒冷,身体一直在微微地发抖。   这件衣服盖在我的身上,帮我阻碍了从窗户吹进来的冷风,我愣了愣,茫然地抬头看他。   他还很年轻,眉毛很浓眼角圆圆的,皮肤白净柔软,但是眉心已经过早的出现细纹,看着我的目光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悲悯和同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同情我,按理来说不应该严格地审问我吗?   而他这样做,那个年长的警官也没有阻止,他在纸上写了一会儿,放下了笔,抬起眼来深深地看着我,“我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和你的医生,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回你大哥家。”   让我回家?   “……为什么?!我可能杀人了警官。”我愕然。   想到什么,我急切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您不相信我吗?”   他低头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我的手,将他写过的记录本推到我的身前,又将笔递给我,“你家已经有人去了,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吧。”   我拿起笔在他手指点着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推给他,惴惴不安地说:“我用锤子打的他……”   他没有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我的签名,然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重新撩起眼皮看向我。   “魏先生,你看你写的什么?”   我不明所以,重新看了一眼,发现我写的是阿臻。   我真是脑子坏掉了。   “不好意思,可以涂改吗?”   他没说可不可以,只是重新翻了一页,又推给了我。   这回整张纸都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该写到哪里,就在左上角写了一遍。   他全程看着我,见我写完了就拿回去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推给了我。   我看向他的指尖。   我写的还是阿臻。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手指向右边移动了一下,示意我重新写。   我又连忙在右边重新写了一遍。   这回不用给他看,我自己看着自己写的名字就僵住了。   还是阿臻。   他的手指继续往右滑动,“继续。”   我又写了一遍。   室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   几分钟之后,我很无礼地拿过了本子,疯狂写起我的名字。   签字笔在纸上飞速划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纸张被戳破的声音也变得刺耳。   逐渐的,我的手抖到握不住笔。   我写了满满一页纸的阿臻。   两位警察都没有说话。   而我双眼发直不可置信地看着本子上的字迹,僵硬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想不起来了。   等等,我需要冷静。   首先我姓什么?   我姓魏!   对,我姓魏!   那我叫魏什么?   他们叫我阿臻,那……我叫魏臻?   好像不是,我应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叫魏阿臻?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阿臻应该是个昵称。   ……那我叫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我的身份证呢?!   身份证上会有我的名字。   我猛地抬起头来:“警官,我的身份证呢?我带身份证过来了对不对?”   “我忽然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请你给我看一眼。”   “求求你快给我……”   我状态大概已经像个完全的疯子。   “魏先生!”身旁的青年警官忽然沉声喊了我一声。   我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抬头看他,却看到他的眼眶泛红。   年轻的警察咧开嘴角苦笑了一下,对我说:“魏先生,别找了,你没拿身份证。”   我没拿身份证?我报警为什么不拿身份证?   我怎么可以丢三落四?   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我不拿身份证的话警察怎么能知道我叫什么呢?   哎……不对呀?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所以也不会向他们自我介绍,我也没有给他们身份证,那……他们怎么知道我姓魏?   警察局都有人脸识别,据说可以通过对方的脸部信息知道他的身份,而这张桌子的电脑旁也恰好摆放了这样一个镜头,难道他们是这样知道我的吗?   又有了希望,我向这位看起来更好说话的警察恳求:“警官,你们是不是知道我叫什么?麻烦你告诉我一下。”   他静静听我说完,却是伸手握住我的肩头,俯下身和我对视。   “魏先生……我忘记我了吗?”他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又指了指年长的警官,“这是我师父,你也忘了他了吗?”   我愣住了。   我看着他的脸努力地去回忆,但是我的记忆中没有他的脸,也没有桌前这位年长警官的脸。   “……我们之前见过吗?”   “你看你果然不记得了。”他将自己的警察证打开给我看,上面有他的个人照片还有他的名字。   我认真看了会儿,但我对他的名字很陌生,对他的照片也是。   他大概看出了我的茫然,将证件收回,垂眼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声音带着回忆的味道一字一句听起来格外沉重,“这是我半年前刚入职时拍的照片,那时候我跟着师父处理的第一个案件就是你和温先生的车祸……”   我的眼睛骤然睁大,他在告诉我一个我没有记忆的经历。   说到这里,他却又沉默了,照片上的他笑容阳光灿烂,而现在尚显青涩的脸上已经是成熟的沉重感疲劳感和不忍心。   他重新看向我,目光深沉严肃。   “魏先生,你丈夫早就已经去世了。”   “你们蜜月回来的路上有个混蛋酒驾飙车……车子撞在了一起,特大车祸。”   “他把你保护在身下,挡风玻璃的碎片割断了他的喉咙,救护车还没有赶到他就已经失血过多离世了。”   --------------------   感谢在2024-02-02 20:03:57~2024-02-03 20:4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可是   死亡,指生物失去生命。   这个世界上无生命的万古长存,有生命的转瞬即逝,所以死亡是一件很常见又很正常的事。   而佛说凡所有相,皆为虚妄,是指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假不真实的主观产物,因此人要懂得放过自己,我一家都是文人,我自然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可是,可是……   两辆千万级豪车的惨烈相撞让这场车祸备受瞩目。   其实真相很简单,裕华新贵方家的少爷酒后驾驶着新的爱车带着三个朋友闯红灯飙车撞上了温氏集团董事长的车,这场车祸一共死了五个人,而温董事长的爱人因为被他护在身下只受了轻伤。   这件事牵扯重大,在现实和网上都掀起轩然大波,很长一段时间后还会偶尔被媒体拿出来炒冷饭。   人们非常惋惜温董事长的意外死亡,当时很多合作过或者没合作过的人想来我家探望我这个家属,也有很多媒体想采访我。   全都被我拒绝了。   我记得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家门口围了很多记者,而我一下车,他们的长枪短炮就对准了我,七嘴八舌地问我温家的未来何去何从,问我对于明承舍命相护的感想,还有人问我未来会不会再婚,对于他的死的感受。   我不记得当时怎么回答的,也可能根本就没有回答。   我记不清了,从明承死了以后我的脑子就不太好用了。   回到家之后我很快就将明承下葬了,并谢绝亲属以外的所有人来参加葬礼的请求。   既不准外人来葬礼瞻仰遗容,也不接受采访,还急急下葬。   当时网上对此骂声一片,骂我没良心,怀疑我着急继承他的遗产,更有甚者怀疑我车祸的时候拉他挡伤才只受轻伤因此不敢让人看遗体   当然现实中也有很多细微的议论声,好像还有我教过的孩子相信了流言气不过地跑到我跟前骂我让他不敢相信爱情。   事件会在人口嘴里变质,而网络也容易将一件事延伸发酵,只是因为我非要将他早早下葬就产生了多莫名其妙的罪名。   不过没关系,我那时候不爱上网了,现实中我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别人的言论根本进不了我的大脑。   我自认早早下葬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个地区没有停尸七天的习俗。   不过我也承认,我坚持让他早日下葬并且不准别人看遗容确实还有别的原因。   当时车子撞得很厉害,方家少爷的车爆炸起火,而我们的车前车头整个变形,他把我紧紧护在身下,无数玻璃和碎铁片扎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已经不好看了。   但是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除了紧紧抱着我,还死死捂着我的眼睛,直到尸体僵硬难以分开,他的手也仍然盖在我的眼睛上。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从来不会邋里邋遢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对仪容很在乎,很在意好不好看,只要来见我就一定收拾得衣冠整洁淡香悠然。   我想……他是不想让我看他的,那他也不会希望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   我高价聘请了业内很厉害的入殓师,听明承的妈妈说老师将他的遗容整理得栩栩如生,于是我去看了他最后一眼。   这个入殓师真的很厉害,我进到房间的时候看到明承躺在铺满白百合花的棺中,他身上看不见受伤的痕迹,面容仍然俊美,神情沉静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我看了很久,在心中对他说:“温明承,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下葬的那天阴天,天很冷,飘着雪花。   我妈和明承的妈妈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明承的父亲和明仪沉默着一言不发,我作为他留在世上的未亡人抱着他的遗像站在他的墓碑前,我们一起看着他骨灰盒装入棺材埋进地下,气氛是具象化的痛苦和压抑。   葬礼进行了很长时间,天空中飘着的雪花落了在场人满头。   死去的人入土为安,活着的人都白了头。   我知道,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温明承这个人了。   *   “你想起来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为你开心还是为你难过。”   我半靠在床上,正在看窗外的小白鸟吃粮食,闻言转过头来看说话的人,“你是我的医生,当然应该为我开心。”   赵医生帮我把打完的吊瓶换成新的,他很短暂地扯了下嘴角,脸上的皮肤暗沉浮肿,神情看着比我这个病人更疲倦。   他大概想抽一支烟,右手下意识地伸向衣服口袋,又忽然顿住将手拿了出来,“我确实是应该为你高兴的,你能想起来这说明你的病情好转了,但是你遗忘的那段时间……”   明承死后我表现的很平静,我没有大哭大闹,很镇定地举行了葬礼,帮他处理后事,处理他遗产继承的问题以及和各位董事帮助明仪上任。   他们都觉得我可能没有太多问题,但是不久之后我就因为过量服用精神药物被送去了医院抢救。   我其实没有轻生的念头,他救了我,那我自然会好好活着,我只是想缓解痛苦。   只是不知不觉那一瓶子药就全被我吃了下去,幸亏去我家送药的赵医生发现及时。   我没有死,但是我忘记了他的死。   我遗忘的那段时间到处跟别人说明承在家,明承怎么怎么有问题,他们认为我思念成疾,非常紧张,因此让我吃药却又不敢告诉我真相。   无论是我的医生还是我的家人都没有人敢戳破这层窗户纸。   他们希望我变好,却又怕我想起来又会很痛苦。   我拒绝了住院,也没有在我大哥家住,我选择回到了我小时候住的魏家老宅子,我住在二楼,医护人员住在一楼。   今天阳光很明媚,我养的小白鸟晒着太阳看起来肥墩墩的,偶尔百无聊赖地用红色的小脚去抓一抓自己饭盆里的米粒儿。   不时的还有麻雀去戏弄它,把它气得直扑棱翅膀发出愤怒的啾啾叫声。   我看了它一会儿,很淡地笑了笑,转而对赵医生说:“这几天我妈他们来看我都不敢说话,你们放心吧,俗话说哪有孩子一直哭的,更何况我也不是孩子,事情过去这么久,我这次重新想起来发现已经看淡了很多。”   “今年我还新招了学生,他也不知道怎么知道我病了的,这几天每天给我发消息说他一定要等我,我不会辜负他的。”   赵医生神情黯淡地深深看了我一眼:“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他陪我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临走时却又转头对我说:“阿臻,这世界上喜欢你的人有很多,你也应该更珍爱自己一些。”   下午的时候,那个年轻的警卫来看我了。   我想起了他的名字,他叫小南。   他向我道歉,很抱歉把我送回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说着说着他自己先哭了起来:“你怎么自己跑去找警察呀?我不是在外面值班吗?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呢?我岂不是把你害了?”   他看起来也就十九二十岁,刚从体校毕业的样子,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因为咧着嘴哭,脸颊都皱在一起。   于是变成了我安慰他。   可能哭的时候张的嘴太大了,不小心吃了空气,他开始打起哭嗝来,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我不,我不知道,温先生的事。”   我轻轻笑了笑,从桌旁拿起一包我哥带给我的榛子饼干递给他:“吃点东西压一压吧。”   他动了下,伸手接了过去,面上有点不好意思的扭捏,然后又害羞又风卷残云地吃完了。   这包饼干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吃完后他果然好了很多,忘记哭了,也不打嗝了。   他坐着眨巴了一会儿眼睛,努力想说一些安慰我的话,但是努力挤了半天也只挤出来一句。   “魏先生,你好好生活。”   我笑着点点头,“谢谢你小南。”   可能是我鼓励到他,他想了想又说:“陪我长大的小狗去世了,我感到很难过,但是我觉得它还活在我的心里,我有时候就会想一想它,我以前念书的时候,老师说只要我还记得那它就没有真正的死去,我觉得很有道理,这种说法就好像它还在我的身边,所以……呃,我是说,我们都得好好生活。”   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么长一串,虽然最后总结了一句逻辑稍微有点牵强的话。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忽然嘴快于心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它真的就在你身边?”   这句话把他吓了一跳。   他睁大眼睛,惊愣地看我:“不会吧?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当然也不会有狗狗鬼。”   说完他看我的目光有些忧虑:“魏先生,你还好吗……”   我忽而向他扬起眉毛一笑,“我逗你的。”   他松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   傍晚的时候夕阳下山,他赶去上晚班了,护士来让我填每日的单子。   单子上是几个简单的选择题,最后有一个签名的地方。   我垂下眼很轻松地勾画着几个题目的答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护士聊着天:“我听别人说医院是阴气很重的地方,你们在医院上夜班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呀?”   护士笑了一声,声音很清亮甜美,生命力十足,“当然不会呀,也就是网上总是怀疑医院闹鬼,而且我们是精神科医院,又不常死人的怎么会有鬼?再说了鬼神都是不存在的。”   “你说的对。”我笑着答应了,在签名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魏自臻。   看着我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把单子都收走,认真检查了我写的名字,临走前又给我把桌子收拾了,最后向我调笑着告别:“晚安魏先生,如果晚上有什么需要随时按铃,虽然世界上没有鬼,但是如果你害怕的话,也是可以叫我们的。”   她笑话我,我故作生气不理她。   护士离开之后,我一直扬着的嘴角也放了下来。   视线重新回到窗外。   今天有很多人进过我的房间,他们都以为我是在看外面的鸟,是这样,但也不全是。   因为没有人发现一直沉默着站在落地窗外黑色身影。   太阳从东到西,所有的光线却都避开了他。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   那你又是什么呢?   --------------------   温明承是很会谋划的人,可惜事与愿违,很多事都像他的死亡一样来得出乎意料让他措手不及。   毕竟作为纸片人,举头三尺有作者哎嘿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金刚经》   .感谢在2024-02-03 20:45:51~2024-02-05 20:3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参北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参北斗 10瓶;最恨小组作业 6瓶;玛卡巴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遗像   身体稍微好些以后,我将明承的遗像要了回来。   赵医生告诉我,在我确诊失忆以后,为了防止再次刺激到我,明仪提议将明承的遗像带回温家,这个提议被两家人接受了,所以这半年他一直被供在温家。   我作为他的未亡人,知道后当然是坚持要让他回来的。   遗像是明仪送过来的。   她也很多年没有回到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了,魏家的旁边就是温家老宅子,很多年前我们两家大人时常聚在一起,作为孩子的我们就在一楼玩耍,从我家的院子还能看到温家小花园衰败的花枝和葡萄藤。   我家的一楼实际上也还有几幅我和大哥的毛笔书画,而我父亲的作品早已经随着人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物是人非。   我靠在二楼的阳台,看到她站在门前回忆似的缓缓环顾四周,她看了许久,最终定定的看着温家许久无人打理的院子,神态是落寞寂寥的。   大概是站的时间太久了,一楼的医护人员差距到了她的存在,出去询问她的身份。   她这才惊醒似的回神。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地要回他的遗像。”她打开黑绸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同样用黑绸包裹的相框,一起递给我的还有明承的死亡证明。   我将那份死亡证明又看了一遍,才缓缓打开包裹相框的黑绸。   黑白照片上的他还是生前矜贵俊雅的模样,修眉凤眼很舒展,唇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正温柔地看着我。   我的手指不可自控地颤抖,指尖轻轻抚摸上他的脸旁。   “我以为……你多少会怪他一下。”明仪大概还是没有戒烟,她的声音比以前听着还低哑。   我摇了摇头,拿着他的遗像起身,“人死如灯灭,他的人都不存在了,我还要怪他做什么呢?”   魏家老宅也是很大的,我提前收拾出来了一个阴面的房间摆上了供台和香炉,将明承的遗像放上去之后我给他上了三炷香。   明承,欢迎回家。   他的面容在缓缓升起的缕缕薄烟中缥缈模糊。   明仪站在门口看着我,声音低低地说:“他的人不存在了,但是你对他的感情却还是存在,阿臻……”她默然了一瞬,在我回头看她时苦笑了一下,“哪怕你知道了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背着你做过很多过分的事,甚至很可能你承受的很多痛苦都是他造成的,你……还是爱他对吗?”   温明承,我最熟悉的爱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的认识确实不够,他或许也真的不是本性温善的人。   就像明仪说的,可能一些让我感到痛苦害怕的事也是他直接或者间接造成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十八岁和他在一起,同床共枕近十年,到了最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我知道在身死关头是他舍命救了我。   当时救援人员将我们从变形的车头拖出来的时候我其实看到过他的尸体,他几乎替我承受了所有的伤害,车头挤压变形的压力全作用在他的身上,各种碎片更是将他千刀万剐,当然最致命的还是脖子上切断了大动脉的割伤。   鲜血喷了我满身。   而如果他没有扑倒我,被割断喉咙的应该是我。   我很难想象他的痛,但是无论多痛他都没有放开我。   我知道,他是很爱我的。   所以我没有犹豫地点头:“是的,他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明仪沉默良久后忽而略带释然地笑了下,“我哥说得对,他一直都在赢。”   *   夜晚的时候我跪在他的遗像前,用铁盆给他烧了些纸钱和纸扎。   现在的纸扎款式多样,我买到了他最喜欢的绣球花和洋牡丹,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样式,甚至有些纸扎做成电子产品的样子,比如手机之类的。   这些东西在铁盆中缓缓地烧成灰烬。   空气中带着焚烧的味道。   我跪在供桌前双手合十,轻声对他的遗像说话:“抱歉明承,我遗忘了你这么久你不要怪我。”   “我很想你……老公。”   他生前很喜欢我这么叫他,但我总是叫不出口,现在再这样叫,他却也听不到了。   我放下手再睁开眼时,他的遗像还是那样浅笑着,我默默看了一会儿,脸上有湿漉漉的东西顺着脸颊滴到了火盆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他的供台前睡了过去的。   半梦半醒间,我感到有人站在我的身旁,我起先以为是医生护士,但是生物本能的第六感让我感到压迫感和危机感。   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是不能够。   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完全不能动,哪怕用尽全力都不能弯曲一根手指。   虽然在我身边的人没有发出声音,但我感觉到他俯下了身,似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挣扎。   这个感觉让我觉得非常不好,仿佛被黑暗窥视。   但是我的灵魂被身体束缚,完全挣脱不得。   我想起来了,这个现象好像叫……鬼压床!   不等我再想别的,一只冰凉的手触碰到我脖子上的肌肤,这只手完全没有温度,仿佛蛇类阴冷的触感。   它在我的面颊和脖颈反复游走,侵占我的皮肤,蹂躏我的神经,我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爬起来,但是也只能听到自己变重的呼吸。   逐渐的,阴冷的蛇贴着我的皮肤向下,我无法阻止,只能任由它钻入我的衣领爬遍我的躯体……   ……   “呃呼……”我大喘着醒过来,身上起了一层薄汗,脸上的皮肉滚热,胸膛随着凌乱的喘息而急剧起伏,腰和四肢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战栗。   我是个已婚的人当然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顿时羞愤地狠狠咬住下唇。   明承的遗像还在供桌上看着我,但是我不敢抬头看他。   “他”当着明承的遗像……   房间没有开灯,案桌上的三只香也早已经燃完。   空气中淡淡的焚香味和纸扎燃烧后剩余的味道缠绕着供桌上的黑白照片和趴在地上的我。   我用还是在颤抖的手忍着愤怒将上衣扣子系好,对着黑暗低声骂了一句。   “无耻!”   。   --------------------   感谢在2024-02-05 20:30:56~2024-02-06 21:5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酸哦 10瓶;玛卡巴卡 2瓶;Y&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公平   我在浴缸中泡了很久,直到浴缸中的水冷下来。   浴室的镜子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我站在镜子前看自己,感觉自己的脸也有些模糊。   小时候明承的父亲说我是三个孩子中相貌最好的,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喜欢柔和的相貌,而实际上明承才是最好看的,他的相貌耀眼夺目无可挑剔是十分强势的俊美。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含情脉脉的脸。   浴室的灯忽然剧烈闪烁,我甚至听到了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   意识到不好,几乎同时,我转身想要向外逃去,但是随即整个室内陷入了黑暗,而无人的情况下,房门的把手自己缓缓转动,咔嚓一声反锁了。   “嗯!”我被反握住双手的手腕控制在洗手台前,腕骨和被压在大理石台沿的胯骨都在隐隐作痛。   黑暗中明明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但是镜子里我的脸旁出现了另一张冷白的脸,这张脸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唇角不笑而弯,但是黑眼球中没有瞳孔,他仿佛从黑色的海中缓缓浮出的尸体,带着浓重的阴冷的黑暗,森丽诡谲。   我看着镜子,而他的黑眼珠倏地转向我的方向。   和明承一样的脸却让我望而生寒。   我转过了头去,但是他又用冰冷的手握住我的下颚强迫我看向镜子。   “我觉得你应该是很喜欢这张脸的,看到我不开心吗?”   他不是人,我无法挣脱,于是就与他在镜子中对视,“我喜欢的不是脸,你不是他,我看到你当然也不会开心。”   “是,”他扬起唇笑着点了下头,“你看见我不开心,你害怕我,可他是温明承,我也是……”   我冷着脸打断他,“你不是温明承。”   他听了这话面色一沉,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凤眼像精致却无生命的工笔画,黑不见底。   忽而他歪了下头,薄唇弯起贴在我耳畔笑着说:“这可不好说啊,你知道吗?我看到他的遗像的时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你自己也应该知道,我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必然和他脱不开关系。”   我垂下眼睛没有说什么,他说的是对的,这件事绝对和明承有关,但是我相信他爱我,无论他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本意不会是想要害我。   所以我说:“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送我回哪去?”他充满嘲讽意味地扬眉,修长的手从我的下颚滑落到我的胸前,在我的挣扎中强势地游走到浴巾带子的打结处,用两根手指戏弄似的捏住较长的那根带子把玩。   我咬牙死死盯着他的指尖,只要稍微用力一扯,我就会一丝。不挂,我感到无比屈辱却又无可奈何。   然后我感觉到他隐隐用力将我向洗手池上按,我开始拼了命挣扎起来。   温明承在外矜持端肃,在这方面也并不沉迷,但他真的要做的时候还是很放得开的,更何况我们在一起十年,我难免对这方面很有经验。   所以身后人只需要细微的举动,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的手腕因为剧烈挣扎而剧痛,眼眶都因为用力而生理性泛红,“不要!”   刚才在遗像前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他仍然很过分,而且那是当着明承的遗像,相当于让我当着我爱人的面背叛他……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是畜牲吗?你还有人性吗?!”   我说完这话,他猛地将我转了个身,然后不容抗拒地将我上半身按倒在洗手台上。   这个洗手台很宽大,我正面仰倒,上半身整个贴在大理石台面上,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姿势双腿之间的空隙也变大了一些,而他紧接着上前一步。   我头皮都炸了,无法自控地喊叫起来,“滚开,不要!”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脸上还带着冰凉的盈盈笑意,一只手按着我的胸膛很强硬地让我动弹不得,“你觉得我没有人性,可是在你的眼中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鬼,是妖怪,是什么淫邪可怕的东西,我不配是温明承。”   “可是另一个温明承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到了你和那个女人的话,他背着你做过很多不择手段的事,他赶走你身边的朋友,骗你上床,害你被你爸打,让你失去原来的未婚妻只能跟他结婚,除此之外估计还有很多,就连你讨厌的我也是因为他才会出现的。”   我看到他的眼中很重的怒意,脸上的笑容嘲讽而阴鸷,“但是我没有害过你啊,你却对他一往情深,对我只有恐惧和排斥,这多么不公平?”   “你怕我,你怕我什么呢?我告诉过你我就是温明承,我从降临开始我就知道我是温明承,不配的人是他而不应该是我,”他俯下身,在我身体的正上方用黑渊似的眼睛直视着我,“你想想,我们最初的时候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你也叫过我老公,我们同床共枕时你也很喜欢我触碰你,我们明明可以过得很快乐,只要你忘了他。   “只要你忘了他,我就是更好的温明承,我不会像他那么短命,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与你灵魂相系永生永世在一起。”   他的理论让我震撼,并且为他最后一句话感到后怕到头皮发麻。   如果我一直没有发现他是冒充者,那我真的会答应他奇怪的要求,很可能从此灵魂都将无法挣脱……   “他是他,你是你,他是有错,但是我原谅了他,你不是人类,你理应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啊!”   他忽然低下头在我的脖子上狠咬了一口,疼痛让我没有办法继续说。   然后他又笑着亲了亲我的侧脸,“他为你死了你就原谅了他,我也可以啊,不然你再拿锤子在我的头上砸一次,或者用刀捅穿我的心口,我也可以自己表演给你看,你想看什么样的死法?”   我感到毛骨悚然,并且不可控制的想起那天晚上锤杀他的恐怖经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偏要说,”他轻声笑了几声,双手将我的脸摆正,一张脸仿佛完美的面具,双目中黑波暗涌,像是能够吸走灵魂的黑洞,“你既然原谅了他,那你就应该接受我才对,毕竟我就是因为他才出现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出现意味着什么,也不会不知道我会想做什么,很坦白的说他就是将你献给了我,你这么爱他,却不肯听他的话吗?”   我再也忍不了了,抬起手来打了他一耳光,“住口啊,他不可能的,他不会这样的!”   他被我狠狠打了一耳光,脸微微侧过,垂着睫毛默然了一会儿。   因为他的眼睛被睫毛的阴影挡住,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很害怕他,哪怕现在的恐惧已经麻木了很多,我仍然是害怕的,我奋力想要推开他,而他也真的起身了。   但是他高大的站在我的身前,神色不明地深深看着我,这种姿态和目光让我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我的手撑着洗手台将自己撑起来,然后忽然被他握住手腕。   浴室的门自己又咔哒一声打开了。   他用力拽着我走了出去,然后将我扔进供着明承遗像的房间,进门后反手锁起房门。   我立即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爬起身来,随后被他握着腰捞起来死死地按着供桌上。   我的脸侧是燃尽的香炉,而正对着的是明承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他笑容轻淡,但是在这种气氛中我不敢与他对视。   身后的人带着浓重深刻的恶意,很残忍地趴在我耳边对我说:“你相信他,你觉得他就是好人好丈夫,那你看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的他会不会来救你?”   “不——”   他用手指抽解开了我腰间的系带结,又嘘了一声,“乖,要叫得小声一点。”   --------------------   说不会创就不会创,我可是讲诚信的人。   ……   感谢在2024-02-06 21:50:55~2024-02-07 20:1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uno 34瓶;如何、游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笑容   他喜欢黑暗,不喜欢灯光,但是这个时候却非要打开灯让我生生看着。   我已经不在乎脸面,不管不顾地求救。   楼下住着好多居家医生,每天夜里都会有人值班,但是无论我怎么喊叫都没有人来救我。   仿佛被囚困在独立的空间,这里只有他和我。   “怎么样?他在哪里呢?”他在我耳边说话,吐息贴着我的耳后和脖子上的皮肤。   我已经放弃挣扎,或者说无力挣扎,爱人的遗照距离我的脸不足五厘米,我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双手掩面,一双膝盖跪在榻榻米上。   这乍一看像个跪拜亡夫的姿势,但是实际上我掩住脸的手连带着手臂抖如筛糠,身上的浴巾现在被垫在我的膝盖下。   良久后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乖,别哭了。”   他将我的上半身扶起,让我坐在他的一条大腿上,低头用手指擦我的眼下:“不弄你,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我哭得太惨让他坏了兴致,在我放弃挣扎任命地掩面逃避后,他居然放过了我。   我被迫坐在他的怀里,身上的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他伸出一臂揽着我的肩膀,我努力弯腰伸手去够落在地上的浴巾。   故意玩弄我似的,他总是先松松地揽着我,等我伸手过去,再反手扣住我的肩膀将我拖回来,我的指尖总是差两厘米够不到那块布。   这个动作也让我的脊背暴露在灯下,一只冰凉的手在我脊背上游走,指甲像毒蛇的鳞片剐蹭我的皮肤,所到之处汗毛倒竖。   我真的不想哭,但是愤怒和耻辱还是带着我的眼泪涌出,劈里啪啦砸在困住我的那条手臂上。   他再次叹了口气,将我翻了个身。   我正面仰倒在地面上,而他双臂支撑在我的身侧居高临下看着我,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仿佛精妙细画的工笔画,但是画者没有点睛,是深黑和纯白的简单加和,而黑眼球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黑夜,里面暗涛汹涌让人脊背发凉望而生畏。   他弯起这双眼睛向我笑,然后俯下身来跟我接吻。   他好像很沉迷这种肌肤相贴唾液相融的事,最开始我没有发现他有问题那几天,他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我弄到很晚。   不是人,却有人类男人的劣性。   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听之任之,良久后他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而我闭上眼睛喘息。   身上终于被盖上了衣物,我当即死死抓住失而复得的东西努力想遮掩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不肯看我了?”他用右手拇指擦拭我的眼角,抚摸过我的睫毛,“你不想我不会强迫,但是连接吻都不肯给我吗?”   他将我抱起来,从我的手中把浴袍抽走又帮我穿整齐,俯身亲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只是怨你总是觉得他好,不要生气了,我会比他好的。”   他并不能与我共情,也不知道我根本不是生气,或者说太多的情绪积压在心里已经对愤怒感到麻木。   几次三番被当着亡夫的遗像侮辱,哪怕没有发生什么,也已经突破了我的道德底线。   我后悔要回遗像,我没有脸再让明承的遗像呆在家里。   “我明天会将明承的遗像送回。”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如刀绞。   我再一次失去了他。   希望明承的在天之灵不要怪我。   但是眼前的“人”很开心,听到我这样说之后,我看到他眼睛一亮,他拖着我的大腿将我抱起来,眯着眼睛眼中流光溢彩:“为什么要明天呢?那个女人也不想让他留在这里吧,不如今晚就让她来把他带走吧。”   他这样说着,却又忽然反驳了自己,“不行,不让她来,他们兄妹都让我讨厌,我去把他送走吧。”   我拒绝了他:“你会吓到老人的。”   他闻言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轻弯了弯嘴唇,“也是,逝者已矣,再出现总归是不好的,尘归尘土归土,那不如一把火烧了送回墓地吧。”   说着,他将我放下,竟然真的要去动明承的遗像。   “住手!”我连忙拦住他,挡在遗像前面。   他向我挑了下眉,脸上还是笑着的,但是眼神晦暗幽深,“怎么了?送也不舍得送,丢也不舍得丢,就这么爱他?那好吧,我不会强迫你。”   他这么说,但是我完全不敢松懈,我拿他完全没有办法,所以我不敢惹恼他,只能忍着恼怒尝试着去哄他:“我会尽量早些送他回去的。”   他用指背抚摸我的脖子,“好啊,都听你的,那现在去休息吧。”   我十分抗拒与他同床共枕,哪怕他不碰我也是噩梦。   “怎么了?有他在这里就没有心思睡觉了吗?这样的话,我也很为难……”他叹了口气,“那就把他带上吧,晚上的时候你可以看看他。”   我愣了下,抬起头来看他。   他向我笑,睫毛浓长,唇角上扬的弧度很优美,脸上的笑容却让我害怕,“谁让他是你的真爱,我只能忍了,阿臻,我们也结婚吧,在家里举办一个婚礼,只有我们两个人,哦,不,把他也加上。”   “洞房的夜晚,你把他抱到胸前。”他低下头,唇贴着我的唇角,说了一句非常下流的话。   我猛地推开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畜牲。”   他嗤笑,“这就是畜牲了?好吧,反正我在你眼里本来就是甩不掉的讨厌的东西,好也罢,不好也罢,终归是比不上他,那不如就让我把这个恶做到底。”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总归不会是好事,于是见他转身,我连忙上前从身后抱住他。   他猛地顿住了。   “我陪你去休息,我也会送他离开的,你什么都不要做……求你。”   *   夜晚的时候,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从我的身后抱住我哄我睡。   一只手从我的腋下穿过落在我的胸口,虽然没有乱动,但是另一只手环过我的腰,手指在我的腹部有一搭没一搭地按压揉弄着肚皮。   我不知道其他的情侣或者夫妻之间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是明承也很喜欢摸我的肚子,所以我知道这代表意思。   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甚至温声让我早些睡觉。   但是我知道他根本不像表面这样。   他在忍着,并且忍得很辛苦。   “乖,怎么不睡呢?”   我感到如芒在背,但是也知道如果一直不睡的话只会更危险,但是精神高度紧张实在难以入眠。   “不要怕我了,”这不知道是他今晚第几次叹气,他放在我胸口的手移动到我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拿到被子外轻轻拍着我的身体,“好好睡吧。”   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并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   在梦中,我居然回到了结婚的那一天。   那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宾客满座,每一个人都祝我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我真的很开心,一直在笑,笑到后来脸都要累僵了。   结婚很累,我和明承一起给很多长辈敬了酒,又被很多人敬了酒,忙碌到不知几点,我累得受不了了就扔下了明承自己偷偷跑回房间。   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不能够生孩子,但是单纯图一个吉利,长辈们还是在我们的床铺上铺满了寓意着早生贵子的桂圆花生。   我把它们推到一旁,给自己腾出一块位置来躺下,我是想等明承回来的,但是躺着实在太舒服了我竟然睡了过去。   后来我是被咔嚓咔嚓的声音吵醒的,这个声音是牙齿咬破坚固物体的声音,我简直以为是闹了老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明承。   他还穿着新郎的白色西装婚服,胸前别着宝石玫瑰胸针,身上的酒气很重,正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鼓动着脸颊嚼嚼嚼。   冷白如玉的手中握着一把桂圆和花生。   “明承。”   我叫了他一声,他愣了一下抬起眼睛看我,眼中带着醉意的水红。   我毫不客气地笑话他,“你好好笑,怎么把花生皮也吃了呀。”   他顿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另一只手中拿着的半只花生,浓密得当的眉微蹙,神情像研究什么重要的文件。   半天以后才露出恍然的表情,终于想明白这个花生是被他自己整个咬了一半。   我笑得不行,夸他可爱,主动上去和他接吻。   他被我亲了一下,脸瞬间红了起来,美目中柔光细碎顾盼生辉。   但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双眼睛就失去了瞳孔,这个吻从甜蜜变成了被迫,我那个温柔的爱人变成了一个遗像,黑白的照片被扔在地上,香炉的烟灰洒了出来。   我骇然大惊,不顾身旁的恶鬼,哭着去保护爱人的遗照。   但是身后的“人”偏要阻止我。   我恨极了,抬手打他,让他滚。   但是他和明承一样的脸上鲜血淋漓,身上遍体鳞伤,脖子上有一条为了救我而留下的致命伤,正随着他说话的气流一张一合地向外涌出鲜血。   “是我啊阿臻。”   他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深红发黑的血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我赫然睁开双眼,失声喊着:“明承——”   室内已经大亮,桌上的闹钟显示着时间在上午八点半,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过度的呼吸使我的眼前冒出金光。   我在床上呆了很久,直到九点钟护士来敲门让我吃药,吃完药后她告诉我今天是医生住家的最后一天,我的情况良好,医生可以离开了。   我机械地吃完药点头答应。   脑海中还在回忆昨晚的梦。   我梦到他了。   他离开的这半年,我从来没有梦见过他。   是他给我托梦了吗?   他尸骨未寒,我和他的冒充者苟且,他怨我了吗?   我重新走进了供奉他的那个房间,他的照片还摆在桌子上,笑容如旧。   但是我们已经阴阳两隔。   我将相框拿起来紧紧抱在胸前,泪干魂消。   但是我也只能将他的遗像送回。   我没有送回温家,我把它送回了我妈那里。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顺从那个“人”,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   他能进到我的老家,说明黑南迦被他通过我不知道的手段带了进来并藏进了我老家房子里,只要他不想让我找到,我就永远都找不到。   金神侍早就告诉我他是送不走的,我想我已经心如死灰了,幸好白天的时候他无法靠近我,我可以去我妈家里祭拜明承。   这之后的几天,我数次梦到明承,梦中的他或笑或悲,但是或许是在面对另一个“人”时被迫的伪装让我太辛苦太难过,我很向往关于他的梦。   “你这段时间的睡眠似乎好了很多,以前你总是很晚才睡,我很开心阿臻。”他将我翻过身来,正面拥抱我。   我抬起眼睛向他笑。   两个人相拥,像是甜蜜的爱人。   生活变得很平静,但是这样的时光一天一天的过去,我却越发难以忍受。   就像是待客时脸上的笑容,笑的时间太久了,变得好僵好痛。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不对,但是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开始一天不落地去我妈家给明承上香。   这是我唯一的慰藉,但是逐渐的我不再满足于此。   并且我发现,生活变得平静之后,我竟然很少梦到他了。   和鬼怪同床共枕,我却没有办法在梦中见到他。   或许他以为我已经背叛了他,对我失望了。   痛苦一日一日的积累,最终我在我妈的建议下做了一个很大胆又很傻的决定。   我找人来跳大神。   我想召回他的灵魂。   。   --------------------   感谢在2024-02-07 20:17:50~2024-02-09 16:1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帽檐有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招魂   这世界上有好人,还有坏人,但更多的是难以判定好坏的人。   曾经我觉得温明承是个温雅柔情的好人,后来我发现并非如此,他的很多所作所为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人本来也就是经不起细看也不能细看的的东西,或许他也是这样的。   我和他在一起,一是因为他爱我,二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现在是不是个好人存疑,那么爱我呢?   在旁人的眼中他当然是非常爱我的,那么在我的眼里呢?   这几天里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我尝试在梦中问他,可是他只是看着我并未回答我。   我不禁去细想和他的半生。   儿时幼稚游戏,嬉戏打闹,少年时知心动慕少艾,两手相握面红心跳,青年时异国他乡相爱相伴,最后步入婚姻。   我们一起经历过温凉春晖、繁盛热夏、杲爽秋阳、料峭寒冬。   我听到过他的心跳,望进过他的目光,感受过他的发丝穿过我的指缝。   从十岁出头到将近三十岁,从他外貌的变化感慨时光的飞逝,欣赏他种植的鲜花感知四季的变迁,和他相拥而眠感受日复一日,看着他的生死知道人生的难料。   他参与了我的前半生,而我陪他走过了一生。   人心是很难看透的,但是感情又是最难隐藏的,如果有人能够真正知道他爱不爱我,那么除了他自己便是我了。   我明白,他是爱我的。   *   “这位是梅音大师,阿臻快来见过大师。”   我在我妈的带领下去往了一个郊外的庭院,在这里面我见到了据说能帮我召回亡魂的法师。   一位穿着宽松白色轻纱僧衣的中年人端坐在蒲团上,听到我的问候之后抬起头来向我笑了笑。   他的年龄不小了,眼角和额头多有细纹,但眉目和善,打量人的目光并不会让人难受。   他穿得像是僧人,但是我觉得他不是僧人,因为他留着短发。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真的能帮我召回亡魂。   “东西都带来了吗?”他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对我说道。   “带来了。”我拎着箱子上前,在他的面前打开,里面是一些明承在世时的贴身衣物,我们小时候的照片,我们的结婚戒指,还有结婚时的合照。   他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检查了一遍,时间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的目光像是冰雪融化之后晒过日光的水,带着很平静的温意。   “你单纯想召回亡魂并不难。”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这句话让我大喜,“我要怎么做?”   但是他笑着摇摇头,“亡魂回到世间需要有一个名字和活人一样的身份,但是现在这些都已经被占了不是吗?”   这句话让我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看他。   他知道有冒充者的存在。   实际上,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完全地相信有召回亡魂这一说,或者说并没有完全相信有人有这个能力,但是哪怕江湖骗子,我也愿意在白天的短暂自由的时光安慰一下自己。   但是他这句话却真的给了我希望,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始不受控地发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和尚,但是他穿着袈裟于是我双手合十向他恳求,“是的,请您帮我和我的爱人!”   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示意我妈先离开。   我妈犹豫了一下,但是看着我急切的样子还是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梅音大师从蒲团上起身,他在我生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大概数分钟后才对我说:“占据你先生位置的存在和普通亡魂不一样,按理来说是送不走的,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只是失败了的话……”   “你的灵魂将在数日之后脱离躯壳,简而言之,你必死,你敢吗?”   我敢吗?   实际上我真的是一个向往简单的快乐的普通人,但是这一生中我经历了两位至亲的死亡,父亲死的时候我还小,他离开之后我一家就失去了保护,后来明承一直护着我,而他死了之后,我便失去了幸福的人生。   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我很肯定地回答他:“请您帮我。”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坐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长锥。   以我为中心用红布条和白蜡烛围了一个直径大概四米的圈,明承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而衣服上用我的血写满了他的生辰八字。   梅音法师穿着一身红与黑的祭服赤着脚在我的身边跳着诡谲奇异的舞蹈。   像是一种远古的祭祀,我听到他的口中念念有词。   “……坎离兑震,乾根巽坤……”   “明火不生,阴水回浦……   一根一根燃着的蜡烛被混着朱砂的鹿泪浇灭,空气中弥漫起怪异的味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他停止了祭舞,从袖中掏出一条深黑色的蛇,然后将提前割破我的手腕获取到的血液喂到蛇的口中。   紧接着我看到他竟然一刀砍死了蛇,蛇体喷涌而出的阴冷血液浇灭了最后一根蜡烛。   就在这瞬间,没有窗户的房间起风了。   风卷起了浓浓黑雾,像潮水一样淹没一切,逐渐的梅音法师的身影慢慢消失了,只有红布条围着的圈子以内的位置能看得到东西。   一个脚步声缓缓地由远及近。   是男士皮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认识这个声音。   “你来了。”   身后的男人笑了笑,声音没有温度,“这么大费周章我怎么会不来呢?想要见我实际上也不用这么麻烦,我们每天都相见不是吗?”   我握紧了手中的长锥,它是冷的,我的手也是冷的。   梅音法师让我用它扎进他的心口杀了他,只要能成功杀了他明承就能回来,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很难,我杀不了他但我还是选择了这个方法。   他在我的身旁单膝跪下,伸出一臂揽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我握着长锥的手,语气很叹惋,“你看你总是这样,明明很柔弱却总是这么固执,固执地爱那个人,固执地和我做对,固执地不肯放过你自己。”   他的手指在我手中的长锥上敲了两下,“知道杀我失败的话会怎么样吗?”   我知道:“会死。”   他说:“你觉得我会让你杀吗?”   我笑了笑:“不会。”   他脸上的虚假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声音冷到极致,“所以你这是在寻死?”   死到临头我却没有觉得害怕,居然可以很轻松地笑着:“我不知道,我应该不想死,我想好好珍惜这条生命,但是每一天,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身旁的“人”默然了好久,他起身他走到我的身前,正对着我俯下身来,我看到他的眼中有痛楚和后悔在翻涌,“阿臻……如果我没有逼你那么紧,你还会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我还是这么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主导我的应该不是理智。   他缓缓地在我身前跪下身来,用双手托起我的脸和我对视,“那……如果我像他一样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不,我会比他更温柔,我也会去学习你喜欢的油画,去和你一起做你喜欢的事,你……会慢慢接受我吗?”   这一次我没有说话。   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忽然真心地笑了,“阿臻,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他赫然起身,对着圈子外浓重的黑暗猛地伸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喊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接着室内再次起了风,已经熄灭的蜡烛忽然微弱地冒出火焰又熄灭,反复地在风中摇摆。   他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目光尖锐,状如恶鬼,周身杀气腾腾。   我骇然大惊,扔下长锥上前阻止他,“是我要求他这么做的,你不要杀他!”   他回头向我森然一笑,“我杀了他,再将他的血涂在你的身上,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不——”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有微弱的挣扎声。   人要死了。   他铁了心要杀梅音法师,但是下一秒他又放过了他。   因为我在他的脚边跪下了。   他似乎怔住了,垂眸看我的眼中是罕见的茫然不知所措。   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他扔下人之后猛然后退了几步,又连忙向前,“阿臻……”   我跪在地上,脸上应该没什么悲痛的表情,但是泪如雨下,“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所以我今天并不是想要杀你,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我实在是拿你没有办法了,只有这样你才会听一下我的想法。”   他要拉我起来,但是我拒绝了,所以他也跪在我的身前看着我。   “你走吧,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鬼怪,因为我和明承的原因让你出现在这里很抱歉,回你的国家吧,你离开了我也算是成功了自然也不会死,这样也算是两全了。”   他的手掌托着我的脸,我眼泪流了他满手。   再抬起眼时,我却发现他哭了。   是很无声的哭,面孔俊美卓绝,如同完美却没有生命的工艺品,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下,在白瓷一样的脸上划出可怕的痕迹,又从下颚滴在地上。   “我走不了的阿臻。”   “你的灵魂系在我的身上,我走了你会立刻魂飞魄散。”   我怔住了,“什么……”   “没有发现吗?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他的手移动到我的背部,将我拉近,低下头来了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   “我曾经很喜欢我们之间的联系,我认为你是独属于我的,却不想过度自负把你逼到这个地步。”   “对不起,看到你祭拜他的遗像的样子,我就妒嫉昏了头了。”   他亲吻了一下我的眼睛,轻声说:“我走不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你摆脱我。”   我眼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黑金人偶。   人偶做工精美,身上密布着各种古老的祭文和繁复的图案,头上有一颗已经失传的纯白东珠。   黑南迦。   他一直不让我找到它,所以我也已经放弃了,现在他自己拿了出来。   “假和尚道行有限,我没有心,鹿血锥杀不了我,但是可以杀它。”   他把长锥重新塞回我的手中,攥住我握着长锥的手对准黑南迦,向我挑起眉毛笑了笑,“这才是我在人间的媒介,你刺向它,我就会从此消失,再也不能缠着你。”   我愣愣地抬起眼睛看他,却被他眼中柔和的笑意刺痛,这个目光我只在明承眼中见过,这是爱人者才会有的情绪。   也是因为在漫长的岁月中,我无数次无意中撞进过明承这个目光中,所以我确认他是爱我的。   我的心瞬间剧痛,长锥怎么也刺不下去。   他不是我的明承,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但是他知道爱别人的滋味,所以他眼中的爱意还是会刺痛我。   “你犹豫了。”我再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眉眼弯弯睫羽纤密,情温意柔。   “别忘了我。”他说   下一秒,他抓着我的手,猛然刺了下来。   黑金人偶极为坚固,长锥锋利的尖扎在它身上瞬间碎裂。   但是我身边的蜡烛忽然之间全体重燃。   帘幕一样的黑暗向他奔涌而来,缠上他的身体他的脸,他双手垂在身侧仰起修长的脖颈,高大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仿佛被黑暗蚕食殆尽。   我猛地向他伸出手,想要叫他的名字,却想起来他根本就没有名字,而我的手也只抓到了空气。   黑暗消失了,他也消失了。   我还坐在原地,脸上的泪水已经冰凉。   而中年和尚爬起来用变得沙哑的嗓音再次吟唱起来。   “黑滍暮去,死者苏生……”   “亡魂归———”   与此同时,我听到一声急切地喊声。   “阿臻———”   我想起来我最初在哪里听到的这声呼喊了,在两辆车剧烈相撞,生死关头,身侧的人大喊了我一声,将我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从此阴阳两隔。   我骤然回头:“明承!”   --------------------   放心,大团圆结局,除了老丈人没人死。   ——— 第29章 温明承(1)   “明承?”   “温明承?!”   “你在干什么?天呐!老公——”   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在我身后响起,她一边叫喊着一边踩着高跟鞋快步跑到楼上。   我听到楼上很快传来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妈妈,哥哥又怎么了?”   “明仪乖,去玩小熊不要出来,老公,明承好像又……”   很快男人和女人都跑下楼来围在我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手中的剪刀被我父亲满脸严肃地抢走,母亲看着我满手的鲜血哭得妆容全花。   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他们的焦急和崩溃,我微微歪头看着他们,努力想要明白他们的情绪。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   我只是对鱼缸中的观赏鱼很感兴趣,所以站在椅子上用网桶捞出来一条最大的,恰好我又在桌子上看到一把剪刀……   父亲大力拽了我一把,凌冽着一张脸质问我:“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不对的吗?”   “这个医生真是废物,我要换了他……”   我踉跄着稳住身形,什么不对?   明明你对明仪说过要勇于尝试感兴趣的东西,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也有些生气,但是我还是向他们道歉:“抱歉爸妈。”   我妈带着希冀地看我:“你哪里错了?”   我说:“我不该捞出鱼缸中的鱼。”   说完我主动捡起被父亲打落在地上的鱼。   只是它的肚子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弄得地上又是血污一片,我并不在意,我将它双手递到母亲面前,“妈妈,还你。”   我的母亲看着开膛破肚的鱼发出凄厉的尖叫,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狼狈地后退逃开,而我手中的鱼再次被父亲打落在地,他粗暴地拉着我去洗手间洗手。   我的手被他搓洗地很痛,这应该是惩罚。   于是我认真思索自己犯错的几个可能,再次向他道歉:“抱歉,我不该选最大的那条,是我不懂的谦让,下次我一定选小的。”   父亲给了我一耳光。   “怪物!”   父母不让我去上幼儿园也不准我和明仪玩,他们给我换了新的医生,让我和医生待在一起。   他是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大的老人,须发皆白,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却不想他笑眯眯地很爱和我说话。   我最初不爱理他,但是日复一日我觉得他说话还是有趣的,而且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愿意给我读童话书的。   其实之前是我母亲会给我读故事书的,但是我总是听着听着就问出一些让她害怕的话,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害怕,又为什么打我,总之后来她只给他我妹妹读书,不愿意给我读书了。   但是这个老人并不怕我,在我问出一些问题之后,他只是沉默一下,然后笑眯眯地给我解答。   他很有耐心,而且我觉得他的脸很圆,毛发又都是白色的,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雪白的兔子。   他每天给我读故事,礼尚往来,我将鱼的故事讲给了他听,并询问他父母责怪我的原因。   他给我讲解了一堂叫做生命的课。   我安静听完,有些半懂不懂,不过我也不在意,我还有我关注的问题,“妈妈说我是撒旦的儿子,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吗?”   “不,你不是,”他蹲下来跟我平视,表情看起来很坚定,“以后你都会明白的,你会明白生命的珍贵,会明白要敬畏生命,也会有怜悯之心,会懂得爱与保护,你只是对情感的理解更慢一点。”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很信任我,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那么我觉得我也应该相信一下他。   我开始主动跟他学习,学习他讲过的一些关于情感的名词,当然,他讲的最多的还是关于生命和爱。   我对任何东西的学习都是非常快的,文化课的家教教师经常为我感到惊讶,但是我在他的心理课上却总是成绩不佳。   后来他死了。   年纪大了,摔了一跤就死了。   他躺在白百合里,周围有很多人围着他,我也走到他的棺材旁,在他的脸旁放上了一枝白菊花。   他面容很平静,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回家以后我也再也没有等到他来给我上课,我在家里单独给他设立的教室中等了他好多天,他一直没有出现。   有一天母亲意外发现我每天都呆在心理教室中,她看我的表情最初是疑惑,但是随后变成了惊喜,她激动地跑过来问我为什么呆在这里,问我想不想老师?   我不太能够真切的理解她的意思,我觉得只是在等他回来给我上课,所以我没有回答她。   后来我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因为无聊我再一次打起了鱼缸的主意。   鱼缸里还是那些鱼,但是最大最红被我捞出来的那一条消失了。   我盯上了黄色斗鱼,它有美丽的鱼尾和鱼鳍,像穿着纱裙的仙女。   我将它捞出来用力抓在手中观察,它无法挣脱我的力量,拼命地张合鱼鳃想要呼吸。   我抚摸它美丽的鱼鳍,感受它的身体在我掌心中挣扎,我很想用力掐下去,但是几分钟之后,它的挣扎变得无力,鱼鳃的开合也变得微弱。   我将它扔回了鱼缸。   它缓了好久,又慢慢恢复了活力,在鱼缸中和别的鱼一起缓慢地游动。   我将鱼缸中的鱼再次数了一遍,还是那几条,黄斗鱼仍然存在,消失的还是那条红金鱼。   我忽然明白了生命是什么,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如果消失了,从此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老师和红鱼都失去了生命。   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   心理老师给我讲了很久关于爱和生命的课程。   我七岁的那年他用自己的死亡让我理解了生命,我开始学着珍爱生命尊重生命,而另一个人让我明白了爱。   “阿臻,这个是明承哥哥,这个是明仪妹妹,你以后和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玩,来,叫叫他们。”   一个穿着旗袍面容温婉的女人向一个男孩介绍我们。   男孩大概十岁出头,他抬起头来看我,一张脸雪白飘红,眉毛细又淡,双眼圆润眼尾却修长,长得像晒在阳光下的百合花。   他扭捏又不好意思地快速叫了我一声:“明承哥哥。”   快到几乎听不清。   他年龄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概是因此不好意思叫我哥哥。   但我的注意都在他的眼睛上,他看我的目光很特别,是我从未在父亲的圈子里见过的,像初春融化之后的雪,很清澈柔软。   还像我在草原见过的羊羔和雀。   没有防备和试探,没有讨好和殷勤,满是孩子的温柔和好奇。   据说他是书法家的爱子,我在他的指尖看到了干涸的墨迹。   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你好,我叫温明承。”   --------------------   文章走到收尾阶段视角有所变化,未来几章就是明承的视角,答案都会在明承的故事里呈现   ……感谢在2024-02-10 19:33:40~2024-02-11 20:5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温明承(2)   他听了我的名字,也向我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魏自臻,臻臻至至的臻,我大哥叫魏自瑾,这是我妈妈,我妈妈叫苏琳,我爸爸叫魏盛宗……”   他的声音还是孩子的清脆,大概是刚刚跑过,黑鬒如鸦的鬓边有几缕湿漉漉的碎发,发下的耳朵看起来又白又薄。   他边说还边挠了挠被头发扎到的耳朵。   一个很纯真的孩子。   并不过分活泼但是也不内向,非常像温柔灵动的幼鹿。   他父亲是个身材高壮拥有深色皮肤的粗眉中年男人,强壮得看起来不太像个文人,闻言搂着柔美的妻子哈哈大笑,用大手去捏儿子细薄的小肩膀,心爱地捏着嗓子说:“小崽子。”   父母恩爱,对他也非常宠爱。   大人们的目光都被他吸引,我父亲更是从他出现就一直看着他,等他说完就笑着上前将他抱起来,用宽大的手掌很温柔地抚摸他的后脑和耳垂,“真是好孩子,叫温叔叔。”   他被陌生叔叔抱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瑟缩,一只手被迫攀着我父亲的肩膀,另一只手拘谨地蜷起来,我看到他求助似的向自己父亲看了一眼。   魏叔叔向他眼神示意并鼓励,于是他很柔顺地小声叫了一声:“温叔叔。”   我父亲用额头抵了抵他的额头,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喜爱,他俯下身用另一只手把明仪也抱了起来,俨然一个抱着自己心爱儿女的慈父,“温叔叔会把你当自己儿子的,以后和明仪一起玩。”   大人们抱着孩子笑意满满地从我身边走过,他们的话题围绕着儿女,有说有笑地向一楼客厅走去。   魏家的叔叔阿姨当然更在意自己的孩子,而我父母也向来不是很爱见我。   所以仿佛没有人发现还有一个我被他们留在原地。   他们都被魏家的幼子吸引了注意力。   但其实我也是。   我站在原地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被我父亲抱着的男孩,我母亲说我直直地看着谁的目光很吓人,不过我知道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所以我在他们的身后肆无忌惮。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个趴在我父亲的肩膀上的男孩居然也回过头来看向我。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到,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头去。   我怕他告状,所以垂下眼睛遮掩目光,并快速在脑中想一些辩解的话,然而我听到他对我父亲说:“温叔叔,明承哥哥还没有跟过来,我们等等他吧……”   魏叔叔闻言也发现了我,“是啊,哈哈老温怎么把亲儿子落了?”   我父亲但笑不语,母亲尴尬地笑了笑,回过头来说:“明承啊,你快点。”   我又看了眼那个男孩,快步向前走去。   *   我对他非常感兴趣。   以至于我对鱼缸中那群美丽的鱼都不再关注。   因为我也是男孩,他也是男孩,而且我们年龄相当,所以比起我的妹妹,他最初更喜欢靠近我。   可惜我们做朋友这件事并不被我的父母支持,只要他靠近我,我父母就会找理由将他叫走让他和明仪玩。   而最主要的原因,实际上还是我。   他最开始总是笑容满面地来找我,但是逐渐的他就不那么开心了,他开始害怕我。   他的眼睛澄明清澈,像琉璃冰珠,一眼就能看到底,所以即便他不说,我也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淡淡的畏惧和抵触。   这其实不怪他,那时候我就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就像我父母说的,我连看人的目光都是很异样的,家里的阿姨们和员工都很打怵我,而他作为一个智力正常的儿童会害怕我是很正常的。   所以他后来跑去和明仪玩,不愿意靠近我了。   他不是鱼缸里的鱼,不能任我随意地捕捞抓在手中,而那个时候的我也已经对人性有一定的认识,我知道强求只会让他越发恐惧我,所以他离开时我并未阻拦。   他们每天开心地在院子或者家中玩耍,而我会站在不远处偷偷看着他们。   时间久了就引起了我父亲的注意。   他警告我收敛一点,如果敢弄伤孩子们,他不会放过我的。   我恭谦地答应。   他们都知道我对他很感兴趣,但实际上没有人知道那时候我偷偷看的最多的是我的妹妹。   我在看她作为一个正常人是如何和魏自臻相处的,我在看她的表情,她的说话方式,以及她的行为举止。   晚上的时候我会和她一起看那些我没有任何兴趣的动画片,她笑我会跟着笑,她哭我也会尽量做出悲伤的表情。   我会对着镜子偷偷观察自己的表情正不正常,并加以练习,我还会读一些大人看的小说来揣摩主角的心理。   对于我而言,无论是我的妹妹还是书中的人物,他们都是正常人,所以他们都是我学习的目标。   我虽然情感上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我非常聪明,学习和伪装的能力非常强。   主动的改变比每天上心理课要来的有效得多,很快我就学会了如何表演正常人的喜怒哀乐,理解了人之常情。   因为共情能力差,当一个活泼的人对我而言太辛苦,而做一个内向沉默的人又不利于我得到想要的人,所以我选择伪装成一个温柔和善的好人。   我的伪装非常高明,我会具体到细节,比如什么时候露出温善的笑容,说什么好听的话,并表现出喜欢花鸟虫鱼这种美好事物的模样。   甚至我还学会了像我妹妹一样红着脸露出羞赧的表情。   很多年之后,这种伪装刻入了我的骨髓,我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正常人,但我确实会喜,会怒,会悲,会怨,被七情六欲缠身难以自拔。   所以我有一段时间总是不清楚我到底是不是戴着面具活着。   但是我后来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象,所以表象是不是真实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爱恨都是真实的。   当时我专注于改变自己,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魏自臻总是会偷偷看我。   他明明跟明仪在玩,视线却总是飘向我。   而那年的除夕夜,他也终于再次主动走向了我。   “明承……我们一起玩吧,我带你一起剪窗花好吗?”   那天晚上他陪了我很久,带我剪了各种窗花,陪我一起看电视,去零食间偷东西给我吃。   他还对我说对不起。   我当时认为是我的伪装产生了效果,并不能理解他的对不起。   直到后来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其实从未发现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他一直因为害怕我而抛下我的事而感到愧疚。   所以其实在我偷偷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偷偷看着我,他总是会走向我的。   但我的改变并非没有用,我留住了他。   因为他的主动和我的伪装,这之后哪怕父母阻拦,我仍然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   我的伪装也开始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得心应手,中学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是不是伪装,我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正常人的情绪。   虽然更像是从第三者的角度观察着自己。   魏自臻像有神奇的魔力,他让我以一个怪物的身份披上了皮囊,空荡荡的胸腔因此长出血肉,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高中的时候,某天夜里身体的异样和关于他的靡丽梦境将我惊醒。   因为我不像正常人一样先有情感,再有理智,而是先有理智,再有情感,所以我对于情感的分析向来清晰而冷静。   我在床上思考了几个小时,我知道我喜欢上了他。   人啊真神奇,喜欢这种感觉真是美妙,只要想到他,我的灵魂就轻飘飘的,浑身骨肉酥麻。   白天的时候,我的视线总是忍不住投向他。   我很愉悦,因为每次我看向他时他也会看向我,我们常常视线相触。   但是我并不满足,或许母亲说的对,我就是撒旦的儿子,恶才是我的本性。   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这让我难以抑制地愤怒。   我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所以当有人用和我相同的目光去看他时,我会迅速明白这个人的心思。   比如他的同桌,区区演员的儿子,在我的车窗摇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向我示弱。   还有那些所谓的朋友,他们或者害怕我,或者仇视我,害怕我的人我会给予奖赏,也就是利诱,对于仇视我的人我会进行威逼。   我将他们全部都赶走。   贵族学校的学生大多出身不凡,他们当然不是傻子,逐渐的,学校里的人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们怕我,所以只能远离他。   他最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当时他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变得有些自我怀疑,也不愿意去和别人玩了。   当时的我还未完全褪去怪物的本性,我难以共情他。   我并不明白友情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人失去朋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以为他失落的情绪就和看电视时是一样的,过一会就消失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抱住他安慰他,轻嗅他的发丝,感受怀中的身体。   因为独占欲被极大的满足,我被这种刺激爽到脖子都在发抖。   二十八岁的时候我对此感到无比后悔,准确来说,我对自己做过的很多事都感到悔恨,但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我没有时间做什么了。   而真正可以做些什么的十八岁我却只觉得不够,仿佛一个饱饮鲜血的刽子手,我已经在这场争夺中杀红了眼。   我的目光投向了我的家人,虽然他们没有对外说,甚至连明仪和阿臻本人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我知道他们打算让明仪和阿臻联姻。   我独自找我父亲谈过,我要求他把联姻的对象换成我。   我觉得这根本就没有什么,明仪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同性婚姻早就已经合法。   但是他反应很激烈,他将一对骨瓷花瓶砸在墙上,掐着我的脖子让我不要妄想。   他不喜欢我,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反对,因为他也不见得多么喜欢明仪。   这强烈地激怒了我,我变得不择手段,并将刀枪对准了家人。   我羽翼未丰,但是极端又狠戾。   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我的刀锋太利,以至于不慎割伤了阿臻又刺痛了自己。   。   --------------------   感谢在2024-02-11 20:50:57~2024-02-13 19:5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一朵小攻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温明承(3)   其实最开始我还是克制的,甚至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行我的计划。   因为那时候我每日沉迷于和阿臻的恋情。   从我发现我喜欢他,便是我步步为营的开始。   说实话,在我的前半生,在我还是个半人半鬼人性不全的怪物的时候,我不为七情六欲所迷惑,完全客观冷酷地看待自己和别人的情感以及性格,因此我的谋划从未失败过。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在他的房间中发现了很多关于我的肖像画,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一次成功了。   我们从那天开始了不为人知的恋爱。   和他的爱情是我一中生体会过最美好的情感,我们会牵手会浅尝辄止地接吻,一起行走在繁华的人世间。   我总是让他说他喜欢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总是垂着眼睛侧过头去并不看我,仿佛很随意,但是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脸颊泛红睫毛颤抖,我情不自禁地抚摸他的脸,他的发。   那种感觉美妙到无法形容。   我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作为一个人的美好的正面的情感,我完全沦陷进去,因为无法自拔干脆放纵自己大肆享受。   他像是我游离在躯壳之外的灵魂,我一分钟都无法离开他,这世界除了他以外的一切我都无暇顾及。   而去读大学之后,他身边最后一个朋友温明仪也终于消失了,他完全属于我了。   十八九岁的时候我真的一度自负到认为我已经完全拥有了他,我完全掌控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哪怕换了新的学校有新的人想要向他靠近也无所谓,无非都是很轻松就可以捏死的流萤。   直到大一那年的白色情人节。   节日的气氛很浓,无论是学校里还是学校外,整个城市到处都是玫瑰和情侣,天空中飘着雪花,年轻的情侣们相拥相吻,空气中都是爱情和浪漫的气息。   我有意将我们的感情更进一步,在我看来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另外从我变成他的男友开始,他对我的态度就有些不太自然,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做了多年的朋友,他一时不能适应。   所以我需要一个契机,让他更加亲近我,可以全然接受我。   那天我带他去看了当红影星的爱情电影,主题是爱情与自由,主演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对性坦然而正面的态度,之后我们去听了一个热情奔放的演唱会,夜晚的时候在玫瑰主题餐厅吃了晚餐。   气氛被烘托得恰到好处,当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学校。   我提前就有准备,在本市最高档的酒店订了最好的房间。   这个房间面朝大海有巨大的落地窗,我想和他度过美好的夜晚,然后一起在早上迎接日出。   他还是少年,身体过分纤细轻薄,但骨肉匀亭皮肉鲜嫩,腰腹粉浓四肢如藕,线条的起伏流畅又迷人。   我被他的美丽所震撼,情不自禁握住他的小腿,雪白的皮肉柔腻地从我的指缝挤出……   青涩,茫然,羞赧,所有的一切都展示在我的面前。   情到浓时,他不知所措地又哭又叫,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但是最后我发现他居然一直辛苦忍着,始终没有忍心去抓伤我。   好可怜可爱。   我的身体和灵魂都感受到莫大的刺激,几乎想要抱着他缠绵至死。   可是夜半的时候他已经疲惫地沉沉睡去,我看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线条极为优美的足,忍不住握在手中把玩。   他的双脚有不亚于主人的秀美可爱,脚掌纤瘦柔嫩,脚趾圆润整齐,我爱不释手。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我将他抱在怀里,感受他皮肤的触感和身体的温度,时而将耳朵贴他的胸腔听他心脏的跳动,时而将手指放在他颈部感受他血脉的流淌。   最后我将他的头埋进我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头发,心满意足地和他交颈相拥而眠。   他像是我失而复得的灵魂,我一刻也不能撒手。   我想和他看海上日出,想做尽情侣之间甜蜜浪漫的事,但是非常可惜那天早上阴天,我没有等到日出。   而那天早上他醒来,我意料之外地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后悔和害怕。   仿佛一盆冷水,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将我的一腔情热冲得一干二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后悔。   难道我控制不住自己做得过分让他难受了吗?   还是……不喜欢我了吗?   这个猜想让我也感觉到了害怕的滋味。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这个滋味陌生又痛苦,他此时应该也是这样痛苦。   我不想让他被情绪折磨,我想让他开心快乐,但是我不知道他怕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后悔。   于是我以己度人,我以为他也是害怕我会不喜欢他才会这样,所以我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向他承诺我会永远爱他。   他勉强向我笑了。   我将头埋在他的脖子,我们胸膛相贴,彼此的心脏都在跳动。   爱我吧,你也永远爱我吧魏自臻。   可是他受困于自己的情绪,没有给我一样的承诺。   不过他没有难过几天,很快就又开心了起来。   重新看到他的笑容,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情过去之后我重新想了一下那件事,最终把他的负面情绪归结于我做的不好。   可能是我的不知节制让他受苦了,以后要应当适可而止才对。   我们又开始享受甜蜜的恋情,而皮肉的亲密之后我们的灵魂也越发契合,他的眼中再也没有陌生和不适应,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我。   我们彼此拥有,成为了真正的情侣。   那个时候在我的眼中无论是明仪还是联姻都已经不足为惧。   阿臻只把明仪当妹妹,而联姻不过是为了利益的结合,魏家想要的利益我不会吝啬,而且我能给的比明仪更多,我相信魏家明白这一点。   而因为利益而产生的事情都是最好解决的。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我的计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凡事通常不按常理出牌,这个世界上总有你意料不到。   打碎我的美梦的是我父亲的到来。   他没有让阿臻知道,独自来学校找我。   --------------------   今天有点少,明天努力多更,晚安   ……   感谢在2024-02-13 19:53:48~2024-02-14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朵小攻花、玛卡巴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温明承(4)   和魏家父母不一样,我的父母是联姻。   从小到大我从未听到过父母吵架,小时候我以为他们恩爱和谐相敬如宾,后来我见到魏家的父母我才知道并非如此。   他们并不恩爱,或者说感情很淡。   我的母亲优雅温柔,以丈夫和子女为重,家庭就是她的事业,而父亲是一个很典型的大家族高位男性掌权者的模样,他看起来沉稳和善彬彬有礼,但实际上傲慢冷酷目中无人。   十几岁时我就明白了,在他的眼中妻子儿女并不是和他处于平等地位的人。   妻子是他年轻时为了彼此家庭的利益而联姻的对象,她从小接受淑女教育,善长礼仪社交、打理家业、相夫教子,是他很好用的工具,而儿女是他必备的资产。   这样的家庭可以客气和谐,但是却不会有太多温情的父爱。   所以在得知他从裕华跑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没有告诉阿臻,自己去见了他。   而在他告诉我见面地点后,我明白了他的来意。   因为见面地点是我和阿臻住过的酒店,甚至还是那个房间。   然而这也让我十分不解。   温家的产业每天都数不清的事要处理,而且明明再有几天我们就要回家了,他就这样难以忍受,以至于连夜从千里之外的裕华赶来见我吗?   这符合常理吗?   他就这么看重这场婚事?   事实上我一直对于这门联姻感到不解,因为温家世代经商,是商业家族,而魏家是书香世家,他们的产业在艺术和文学方面,我们两家的联姻不见得会给彼此带来多大的利益。   而且从实际利益来看,因为魏叔叔执着于把艺术放在资本的前位,这致使魏家的发展过于温吞,资产和规模远远比不上温家,如果真的要有人从这场婚姻中得利,那只会是魏家,这不符合我父亲的做派。   不仅是我疑惑,我听到我母亲也跟他偷偷谈过。   但是我父亲就铁了心了要阿臻给他做女婿。   我知道魏叔叔是他很喜欢的书法家,但是我不认为这能成为他联姻的理由,而且他对自己的孩子不见得多么舐犊情深,对阿臻这样一个别人的孩子却慈爱柔情,在他小的时候,又是抱着又是举着,喜爱得不得了。   若非阿臻和他长的真的是一点都不像,我简直要以为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推开房门之后,我看到他背对着我站在窗前,他已经人至中年,这些年后脑也产生了一些白发,在一身黑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听到我进来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看我,浑身气质阴冷深沉,我抬起眼睛看他,叫了声:“爸。”   他很在意形象,说话做事都向来讲究,但是这次可能真的气急了,几步走来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门上,难以自控似的咒骂我。   他的愤怒使我大为不解。   我用手背擦去嘴角擦伤的血迹,很真诚地询问我的疑惑:“你仍然可以跟你敬爱的书法家做亲家,你喜爱的阿臻也一样会叫你爸,你并没有失去什么不是吗?”   他给了我一拳,神色怫然,双眼中阴火灼灼,面颊的肌肉都是紧绷的,是很深刻的愤怒,“你只是一个怪物,你怎么会懂人类的情感?你怎么会明白我?”   他的拳头落在我的胸腔和腹部,即便到这个时候也知道不能让外人看到伤痕,将我打了一顿之后,他在室内仿佛困兽一样徘徊。   他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又将地上碎裂的花瓶扔到床上,仿佛和那张床有深仇大恨,他不顾形象地将床铺上的被子枕头撕烂。   被子里的羽毛飞扬的到处都是,仿佛窗外的雪落了他满身,让他满身风尘,满身愤怒,满身狼狈。   大概被太多人捧着供着了,处居高位久被奉承,所以一旦愤怒,都是难以自控难以忍受的。   我听着他投入地诉说着自己。   他的语气激昂,说话时候手都在抖,神情看起来极为悲痛。   仿佛一场荒诞的话剧。   “他是我精挑细选的孩子,我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他小时候我把他抱在怀里,我比他亲爸抱他的时间还多,你怎么会明白我对他的感情?”   “我担心受怕地看着他长大,怕他磕着碰着,有哪个地方留下疤痕,生怕他跟别的男孩子学坏了心性,真是好不容易才看到他长得这么好,变成这么美丽温良的少年,你怎么会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心血?”   我能听懂,但是不懂这其中的原因。   阿臻又不是他的孩子,那些心血轮得到他付出吗?   我认真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仔细分析他的表情和语气,试图从我看过的心理书和阅读过的资料中找出他这种状态对应的情感推测他的动机,但我失败了。   于是我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已经被我否认的猜想,“他是你的私生子?”   好像也不对,如果是私生子,那不应该联姻。   我这话一出,我父亲猛然一顿更加愤怒了,他走向前来扯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砸到门上。   “你果然是一个不懂感情的怪物?血脉算什么,我的感情怎么会基于浅薄的东西?”   那是因为什么?   伟大的博爱?   我的头皮撞破了,血从额头流下来,流入我的眼角,但是我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表情,我想从中得到答案。   实际上那时候我觉得他“好为人父”,精神不正常,是抱着猎奇的心态去看他的,但是在我望进他眼睛时,我无意中捕捉到了一种情感。   意外地得到了答案。   这个答案几乎瞬间将我扔进了脏不可言的垃圾场,恶心黏腻的脏水浸透我的衣服,钻入我的毛孔,我几欲作呕。   “你恋。童”   我不会看错的。   而如果按照他所说的,阿臻是他精挑细选的对象,那么必然是那个时候他就抱着这种心思。   那个时候……我们才多大?   有种陌生的情感在我的心中熊熊升起,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但我知道这是恨意。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看出来,但是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   他从地上捡起一包被打落的抽纸,将纸递到我的身前,语气居然平和了很多:“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对小孩没兴趣,我只是喜欢看着孩子长大,想把喜欢的孩子留在身边而已。”   “我喜欢的是欣赏,不沉迷低俗的欲。望,毁了他的是你。”   这种扭曲而恶心的理论以及变态的情感简直颠覆了我对常人感情的认知。   我没有看他递过来的纸,额头流下来的血大概将我的眼球染透了,我看到的世界是泛血色的,他也是血腥而丑陋扭曲的。   我直直地盯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魏家为什么会同意联姻?他们知道吗?”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相见,柔顺乖巧的孩子被他抱在怀里很抗拒地求助自己父亲,却被催促叫人。   如果他们知道却同意,那阿臻算什么,我们这些子女算什么?   如果这就是人类的情感,那我宁愿一直当不通人性的怪物。   他听了我的话倏地冷下眼神,“怎么?你想告诉他们?”   “我的好儿子,我承认你这两年有变好的趋势,但是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先天情感障碍疑似反社会人格的你,还是相信我?”   他威胁我,但是我大松了一口气。   这说明魏家并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心中的滋味难以描述,几乎是死里逃生的感觉。   我擦掉脸上的血,仰起头来看他,多年的伪装刻入我的骨骼,心脏充斥人类肮脏的情感,情绪早已如同惊涛骇浪,但我说话的语气居然还是平静的,“你不怕他们有朝一日会发现?”   或许是我表面的平静让他放松了警惕,他笑了笑,傲慢又略带几分嘲讽地跟我说::“他们的情感都是很平凡的,凡夫俗子必然不能理解我的感情,当然也就不存在发现,所以你如果打算对他们说也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相信你,你妈都不会。”   “今天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你是我的亲儿子,我可以容忍你这一次,把这件事解决好,不要让家里闹矛盾。”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妈认为你是个怪物,但是你这两年的转好让她很欣慰,别让她失望了。”   我是个怪物,那你又是什么?   你也配叫我怪物?   我握住他的手腕,极尽狠辣地给了他一拳。   在我的人生路上,我最先学会的是爱惜生命,然后是学着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感情,我先学会了爱情,然后基于此我不学自会拥有了很多种情绪和感情。   羞涩,激动,思念,还有愤怒,嫉妒,占有欲,后来我还感受过害怕和失落。   现在是心痛和仇恨。   这两种负面的情绪冲击我的大脑占据我的躯体,让我满身戾气凶狠可怕。   那时候我还是个少年,而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但是我打起架来狠戾而不要命,我感觉不到疼痛,被打倒也会迅速爬起来。   最终我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看着他血管爆起呼吸困难。   他挣扎着身体,眼睛爆红,努力想要呼吸,像曾经被我杀死过的鱼。   死?   这个字眼让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他死了,我会为他偿命,那我也会死。   我骤然松开了他。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我舍不得阿臻,我还想回到他身边。   我想他,我想见他。   那天我应该是把我父亲扔在那里,自己回去了。   但是回去之后我却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沉迷于我的爱情。   我变得患得患失,变得时而焦躁,时而愤怒。   我不知道我父亲回去之后会怎么对付我,但是我必须做点什么来保护阿臻和我自己。   我不能让他如愿。   那几天我想了很多人,最终,我将我的目标定在了我舅舅身上,他继承了家里的家业和我母亲的关系一直很好,并且他拥有温家的一部分不小的股份,如果他能够帮我,那他一定是很有力量的。   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并且他知道我不是正常孩子,就像我父亲说的,他不会相信我的。   最少需要一个能够让别人相信我的证据。   如果一个人有肮脏的欲望又有足够用来支撑的钱和权势,那我不认为他一定会只针对一个对象,我觉得他肯定还做过其他见不得人的事。   事情只要做下了,就会有痕迹,就会有人知道。   我尝试着去寻找,但是短时间内无从下手。   这十几年来,我很少感受到强烈的情绪波动,现如今各种负面忽然全部一股脑涌上我的心头,这让我陷入陌生而强烈的情感难以自拔。   我变得很焦躁,一定要每时每刻都盯着阿臻才能放心。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开心地准备回家的礼物。   每天一有时间就拉着我去购物准备东西,累了就偷偷避开所有人主动抱我,然后在我的胸前抬起头来,用眼神示意我也抱他。   我们在角落中相拥,好像这样就可以缓解疲惫。   那时候我只有在他这里能够得到短暂的快乐,但是我知道他是很脆弱的,我们的快乐也是很岌岌可危的。   每一天我都在担忧,我那个魔鬼一样的父亲会蛊惑魏家人,会拆散我们,会伤害阿臻。   精神的折磨之下,我变得极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无论是怎么样的方法,只要能先给我争取到反抗的时间。   “……我看错你了。”   “你们都给我滚!”   “爸爸妈妈我错了……”   我成功了,魏叔叔绝对不会再同意和明仪的联姻。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心脏这么难受?   。   --------------------   未来两天会多更一些,应该18号就完结了   感谢在2024-02-14 00:42:34~2024-02-14 21:0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朵小攻花、玛卡巴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温明承(5)   从魏家回到家之后,我父亲勃然大怒。   他打了我母亲一耳光,怨她没有教育好我,又给明仪打电话不准她今晚回家。   之后他将我拽到一楼的办公室摔上房门。   那天是元宵节,当时还没有烟花禁令,室外都是鞭炮声,烟花绽放时绚丽的光线也大方地落进我家。   他不久前和我打架没打赢,今天又在魏家下不来台,当然是怒到了极致,挫败到了极点。   我看到他用鹿筋鞭抽我的时候眼珠布满血丝,额头和脖颈上的青筋跳动,向来维护的体面和从容都荡然无存。   我任他打了一会儿,等他累了我便抬手抓住他抽过来的皮鞭,用拇指指背将唇角的血迹擦去,向他笑:“爸,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他阴沉地看着我说:“我后悔没在你小时候掐死你。”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真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我走向前去,那时候我们的身高就已经相当,我和他视线平视,“爸,你付出了那么多本就不该你付出的心血,这个家总要有人为此得利的不是吗?”   “我让魏叔叔生气了,拜托你努力劝劝他,如果他发火也希望你不要有怨言,毕竟咱们家这么多不堪入耳的怪人怪事本来就是配不上人家的,况且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他们信不信我是一回事,听没听过和听了什么感觉是另一回事。”   我把他手中的鞭子抽出来扔出去,看着他充满愤怒的脸,我意外发现他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俊美,细看之下皱纹横生,眼睛浑浊,情绪也难以自控。   这让我忽然想起朝歌暮宴醉生梦死这两个成语。   他年轻时候曾经也是能谋善断光辉有为的人物,后来在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中享乐半生,人到中年被肮脏的情感和欲。望缠身变得自负昏庸,以至于在我这个刚成年的儿子身上栽了跟头。   我从他身旁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您了爸,去给儿子说亲吧。”   *   他被迫拉下老脸去给我求情还是有用的,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我可以正大光明和阿臻相见了。   我几乎日思夜想思念成疾,可是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我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他瘦了好多,肉眼可见的消瘦,脸颊上丰润的肉感消了下去,唇色偏淡泛白,下巴都瘦得有些尖,那天很冷,他的身体套在宽大的羽绒服里,整个人看起来很单薄脆弱。   见到我后他弯起眼睛向我笑,显然也是很想我的,他笑的时候眼底流光溢彩,“明承。”   但是我却笑不出来。   心脏仿佛被绞紧又碾烂撕碎,我也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心中难受的时候,想要伪装出笑容是一件很难的事。   以前我的伪装那么得心应手,是因为我那时候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不会觉得痛苦,我也确实很少感到痛苦,当然就不会因为被我爸打骂而难过。   但是他不应该的。   他的家庭和谐幸福,父母都很爱他,他应该像他料想的一样回到家中和家人一起过团圆的节日,吃妈妈亲自烹饪的菜,每天嘴巴不闲着,脸颊饱满健康快乐。   而不应该像我一样在剑拔弩张的家庭气氛中度过节日,更不应该这么消瘦苍白。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这不对。   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那天我带他在本市玩了很多他以前最喜欢的地方,吃了他爱吃的东西,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和以前一样见到喜欢的小吃就要吃两口,见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偷偷上手摸一摸。   吃饭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了他的饭量,可能是因为刚吃过零食,他没吃很多但是食欲看着还是不错的,我夹给他的东西都吃完了。   那时候我只觉得一个人心中难过,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所以我很怕他会伤心,我想让他快乐。   他能吃能喝,开开心心,我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一些。   我是在傍晚的时候发现他不对劲的。   在咖啡店等饮品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认出了我们走向前来打招呼。   “咦?魏自臻?你是不是魏自臻啊?”   他的话让我注意到了他,我很快就记起了他是谁,高中时候总是求阿臻给他作业抄的同班同学,也是少数我没有搭理的人。   阿臻看了他一会儿,也认出了是他,他脸上浮现出惊喜,“是你,展颜?!好久没见了,你现在去哪里读大学了?”   展颜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笑容满面地向我们走来,但是他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同伴拉了一下。   这一下似乎用的力气有点大,他手中的咖啡差点洒出去。   我看到他疑惑地回头,而他的同伴对我们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他在国外留学,我在北华,我们还有点事,下次有空再聊。”   说完就拉着他走了。   我认出了这个说话的人,他确实和我们在同一个大学,不过前段时间因为生意上的问题,他家的企业被温家打压被迫退出了裕华,多的我就记不清了。   他们走了之后,我们的咖啡也好了,我去取了餐和阿臻一起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垂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喝那杯热咖啡,腾腾的热气在他的睫毛上凝成小水珠,我怕他烫到想给他把饮料吹凉一些。   但是我刚把杯子拿过来吹了没几下,他还带着淡笑的脸忽然脸色一变,几步跑到路边撑着路旁的树吐了起来。   因为晚上还没有吃饭,他只将喝下去的半杯咖啡吐了个干净。   我连忙扶起他,去路边买了饮用水给他漱口。   他在路边的座椅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我担心他吃坏了东西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但是他却伸手抱住我不让我去叫车。   “阿臻。”我将下巴搭在他的头上,用手抚摸他的瘦削的后背,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无论问什么,他都说没有,我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和他一起静静待了一会儿。   天慢慢黑了,路灯亮了起来,他忽然很平静地说:“明承,我想退学。”   我愕然,“什么?”   北华的美术学院是国内最顶尖的,也是阿臻高中时候的梦想,是他好不容易考上的。   我想看看他的脸,但是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口,紧紧抱着我不撒手。   他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但是语调很轻松,平淡得好像在聊无关紧要的事,“就是……我觉得也还好吧,我想去外面看看,觉得像展颜一样去留学也挺好的,比如说俄罗斯,俄罗斯的油画在世界上一直是很厉害的……”   “你会想家的,”我皱眉打断他,他在念大学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大一刚开学的那几天各种不适应我都不是没看到过,“我们回去再想想好吗?如果你喜欢俄罗斯老师,我可以再帮你找几个,假期我们也可以去玩,而且叔叔阿姨会同意吗?你大哥已经参与公司的事物不常在家,他们不会舍得你……”   “他们同意了。”他忽然说。   我抚摸他脊背的手一顿。   “我跟他们说过了,他们说随便我。”   他说话的语调如常,但是我感觉到胸前温热。   意识到什么,我强行抬起他的脸。   在摸到他的脸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一片冰凉湿润。   我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了数秒钟。   我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他哭了。   *   我和他一起退了学,这之后我们开始了长达七年的留学时光。   这七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留学的第一年,魏叔叔去世了。   他死得很让人意外,在一次文化交流会上和新流派的书法家吵了起来,一怒之下心脏病发去世了。   他死后没多久魏家大哥被人谋害,魏家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魏叔叔的离世实在让人措手不及,那时我频繁往来于国内外,联系最多的人是我的舅舅,为了获取一部分的公司股份,我前往了挪威,恰好不在阿臻身边。   他回国后我才知道了这件事,这之后我让人查出了暗害魏家大哥的人,一个没落的亲戚,我可以将他送进监狱,却难以挽救魏家遭受的伤害以及魏书的消亡。   阿臻亲手把父亲的遗作都烧掉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魏叔叔死后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我父亲不值得信任,我也刚19岁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整个魏家,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他。   但是那之后好几年他都没有再回家过年,也没有去给父亲上坟,我知道他是愧疚痛苦的。   而魏叔叔的葬礼之后,魏阿姨来到我家希望我的父母同意我们尽快订婚。   她那个时候好像很难开口,我看到了她的难堪和不得已。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订婚,因为魏家危亡,大儿子又重伤,她不得不这样。   既可以保护自己的小儿子,也可以保全自己的家。   临走的时候,她拉住我的手想对我说什么,但是欲出又止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还是很喜欢穿旗袍,来我家说亲事也是打扮的光鲜体面的,但是她走的时候,我看到她右耳的钻石耳坠戴反了。   我越发明白财势和权利的重要。   这之后的几年,我在公司的股东以及我舅舅的帮助之下得到了公司32%的股份,24岁的时候通过股东大会成为新任董事长,其中的过程不必深谈。   国外留学剩下的时光对我们而言是很顺利的几年。   我通过罢免和选任新的公司高管,以及改革我父亲留下来的一些问题,获取了公司将近一半的股份的同时,也将大部分的老旧势力进行了清除。   而魏家大哥伤好以后结婚了,家里的产业在夫妻二人的打理下也是井井有条,阿臻在油画上体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他在硕士毕业之后再次回到了北华,这一次是以教师的身份。   他在油画界很有建树,在圈子里也很有名气,任职一年就升职为副教授。   二十六岁那年,阿臻说他不想我做他男友了,他想和我结婚。   那天我下班的路上从花房买了几束白百合打算插在他的画室作为装饰,但是回家以后他抢走了我的花,对我说:“我们结婚吧明承,我觉得我们应该给彼此换种称呼了,我本想等你来说,但是你也太耐得住性子了。”   这给我带来了莫大的惊喜,一瞬间,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美妙之处都在我的眼前绽放。   那天我急不可耐地连夜跑了好几个城市,天亮了才勉强买到一个尚且能看的钻戒向他求婚。   他笑我的戒指钻石太大像暴发户,让我结婚时一定要挑一对好看的,但尽管这么说,他还是让我给他戴上了。   他的手很美,手指白净修长如葱玉,小指上沾了一点天蓝色的油彩,无名指上钻石闪耀,美得像他创作的油画。   我握在手中能感觉到他温凉的皮肉和关节处匀称的骨骼。   我情不自禁吻上他的手背。   在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完了结婚的事宜之后,我们将近十年的恋爱长跑也终于要走向了尾声,我开心了很久,那段时间真是逢人便要说我要结婚了,希望您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们收到我的邀请无不殷切祝福的,说一些祝我和爱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的话,有一些能言善辩的说起话来更是好听。   我知道他们有求于我,所以哄着我,但是我很爱听。   那些我在别人的婚礼上听过几百遍的祝福语,到了我自己身上我觉得格外悦耳。   所有的事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好似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   我和阿臻一起买房子,一起装修我们的婚房,准备新婚需要的各种东西,品尝各类喜糖,一起写结婚的请帖。   一起进行婚前体检。   这个体检是在温家的医院进行的,我并不怎么在意,因为我们每年年初都会进行体检,我对我们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都很清楚。   我的身体很好,阿臻也是,不过他总是忍不住乱吃东西,前段时间吃了太多冷食肠胃不适,我抓着他规律饮食按时吃药之后,现在已经能吃能喝完全好了。   意料之中的,医生查看了之后询问了一下阿臻的胃病,然后将单子都递给了我:“没有什么问题,祝二位新婚快乐。”   回去的路上阿臻想去本市一家俄罗斯人开的甜品店买提拉米苏,我们将车子停在店门口,他挑起淡色的眉毛向我笑:“这家的店其实做的有点糙,但是这种粗糙的感觉真的很有俄罗斯的风味,记得当年食堂里那个提拉米苏吗?”   当然记得,做那个甜品的是一个中年女性,她个子高大性格比较豪迈有一头狂乱的金色短发,从来没有把提拉米苏做圆过。   我想起她来也是忍俊不禁,“等结婚之后再回学校看看吧。”   阿臻说:“好啊,我们在圣彼得堡还有一套木头房子呢……”   他眉飞色舞,穿着一身浅色衣裤,上衣的衣领处有一圈浅绿色,整个人都仿佛在春日中绽放的流苏,浑身充斥着轻盈充沛的生命力。   他前脚刚进入店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   “董事长您好,是我,王医生,您的爱人在您身边吗?”他的称呼让我立刻明白了他是刚才给我们进行体检的医生。   那天阳光很明媚,但是单单这一句话就让我的心猛然沉了下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   我捏了捏眼角,看了一眼店内挑选点心的人,拿着手机向远处走了几步,“你说……”   “他根本不是胃病啊,是胰腺癌啊!”   --------------------   感谢在2024-02-14 21:06:22~2024-02-16 14:0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酸哦 10瓶;一朵小攻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温明承(6)   胰腺癌,以前我只是听说过,但是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原来这种病这么狡猾,它可以冒充很多疾病最常见的就是肠胃病。   爱人身患重病是电视剧中很常见的桥段,每当主角知道这个消息都会表现得难以置信悲痛欲绝,抱着爱人哭得肝肠寸断,但实际上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未感觉到这些情绪。   我的心很静,仿佛空无一人的世界,波澜不惊的死海。   我甚至还可以很清楚地感受着春风拂过脸上皮肤的感觉,阳光落在身上的温暖。   好像还有跟着母亲路过的小孩子向我热情地打招呼。   太荒谬了,我的大脑不肯接受并消化这个消息,心脏当然也不会有反应,“会不会是看错了,我每年都会带他体检,去年年初我们刚刚做过体检。”   但是医生说:“不会错的董事长,很典型的胰腺癌,已经将近三期了,这个病就是这样,早期很难发现……”   他告诉我这个病早期非常难以发现,它会冒充很多种不容易被重视的疾病,最常见的就是肠胃病,从早期到晚期做快只需要半年,生死不过是旦夕之间。   他希望我尽快带他去治疗,但是所谓的治疗并非治愈疾病延长生命,而是让病人在最后的时光减少痛苦。   我麻木的大脑仿佛终于开始与这个世界连接,逐步理解并消化信息。   和电视里常常出现的以景衬情不一样,上天不会因为谁的悲剧而阴雨蔽日大雨滂沱。   相反,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好,春意盎然,丽日当空,路旁的景观树随风轻轻摇动枝叶,将落在它身上的光都揉碎,地面上的光影随风而动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春光也毫不吝啬地落在我身上,但是神经和激素带着岩浆似的信号冲向我的全身,灼空我的躯壳烧灭我的灵魂,我感觉不到除了我以外的世界。   我在大街上从包中把单子全部掏出来查看,几块上午挑选的喜糖因为我的动作从掉在地上,但我无暇顾及,来来往往的人惊异地看着我。   我想从中找到医生误诊的证据,但是一无所获。   “明承?”   他在后面叫我,我整个人一僵,我听到了,但是我没有回头。   我对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我说我要去买点东西,通知了家里的司机来接他回去,让他在这里等一下,然后自己逃也似的一个人去了医院。   我扔下了他,我不敢回头看他。   我怕他看出我的异样,也怕看到他一无所知的脸。   好像我逃了,他就可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健健康康的。   从那天中午开始,我连续两天没有回家,我找来国内最顶尖的专家,又从国外请来一些重量级研究员,他们将他的检查病历研究了很久,委婉地告诉我什么晚期五年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三,努力一下或许可以延长一段时间的生命。   但没有治愈的希望。   这是上天的恶意,人类没有办法反抗。   几天之后我终于回家了。   那天是傍晚,家里没有开灯,他独自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的光影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的神色看起来落寞又孤独。   我开门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顿了下,目光从电视移向我,惊喜地光着脚跑到我的身边,“公司怎么忽然这么多事情,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了吗?”   我仿佛一台机器,躯体熟练地做出各种表情和动作,灵魂却麻木没有知觉。   我向他伸开手臂,他看了我一会儿,主动上前抱住我,一只手抚摸我的下巴,脸上的神情很忧虑:“你好像没有刮胡子,明承,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抓起他摸我脸的手亲吻了一下,脸上是笑着的,甚至还做出了无奈的表情:“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太着急回来看你了。”   洗漱换衣的时候他一直在我旁边看着我,我知道他担心我。   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所有行为举止在我看来都是无比自然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凉水扑在我的脸上,我的眼睛刺痛。   “明承?”他忽然走到我的身边。   我抽出几张面巾擦脸,状若平常地向他笑,装了这么多年我的笑容应该很完美:“怎么了?饿了吗?一会儿想吃什么?”   我一边将脸上的水擦干,一边对他说话,但是他的脸上没有笑容,我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是不是因为我好几天没回家生气了,但是他却忽然伸手摸向我眼下的皮肤。   “明承,你哭了,为什么?”   这句话出来,我的嗓子瞬间肿胀堵死了,好久都没说出话。   我缓缓地转眸看向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男人满脸轻和的笑容,连眼睛都在笑,泪水像是误入,在这张脸上看着很不和谐,仿佛画家画错的一笔,但它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阿臻不厌其烦地给我擦泪,良久之后我语气平静地说:“水太冷了,进到眼睛里了。”   我应该露馅了,因为我说话的声音非常难听,像在沙子中磨砺过几百遍,破烂又沙哑。   那之后我装作正常工作的样子,每天白天外出,傍晚五点多准时回家。   他肯定以为我在上班,实际上白天我一直在国内外各个医院来回。   我用治疗肠胃病的理由带着他见过很多医生,但是最终一无所获。   太晚了,太迟了,可以买命但是不能改命,哪怕再多的钱投进去也不过是延长短暂的时间。   这是我得到的答案。   我开始绝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变得暴躁易怒,满身戾气,动不动就打砸东西,我失去了他喜欢的温和,变成了他很讨厌的那种人。   我实在想不通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恶意?   为什么要让他得这种病?   医生告诉我:“人生病有很多原因很多的,之前是不是有胰腺炎,有没有吸烟喝酒的习惯,亲属有没有人患病,还有情绪,如果病人长期心情不好也有可能是诱因,有句话叫病由心生,当然还有句话叫造化弄人……”   他没有胰腺炎,不抽烟喝酒,那病由心生还是造化弄人?   他没有做过恶事,报应也不该在他的身上。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隐藏我的痛苦,可以说我已经隐瞒不住了,我在餐桌上当着他的面安静地泪流满脸。   因为我不肯告诉他原因,他最终放弃了追问,安静地给我倒酒。   他将白葡萄酒倒进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递给我,弯起嘴角向我淡淡地笑了笑,那天没有开灯,只在桌上摆了一个小夜灯,他的脸看起来分外白皙清透,像光线在人世间的残留。   “你回来那天我就看出你不对劲了,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但是你愿意将你的悲伤给我看我也很欣慰。”   “明承,我明白你不愿意对我说的心情,曾经我也有过很难过的时候,可惜那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我很后悔。”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我下意识想阻止他,但是我看着他平静的脸,最终放弃了。   他将一杯酒饮尽,对我说:“有爱人的陪伴下走出低谷是很珍贵的,那时候我应该告诉你的。”   “明承,现在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你的伤心事好吗?”   他向我讲了很长时间的故事,我们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你陪我在俄罗斯度过了七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退学的原因,现在我想想这对你不公平,实际上是因为那件事,那时候我们还小,我一时之间就走不出来了……”   我们的开房记录和亲密照片被寄到了他的家里,魏家的父母都非常的保守,他又是家里最心爱的小儿子,那天晚上魏家没有过元宵节,他在房间躲了很久,外面是父母激烈地争吵声。   “我好久没有办法遗忘他们看我时失望的眼神,我将那些照片带回房间,在房间点火想要烧掉它们,但是烟味引起了家里阿姨的注意,我又被我爸拉出来打了一顿,他当着全家人和家里阿姨们的面骂我犯贱,我觉得无地自容难以面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也被我气得当着我的面吃起救心丸,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有心脏病。”   他苦笑了下,笑容转瞬即逝,又垂眸给我们两人的酒杯倒上酒。   “我妈说他早就有病只是怕我担心一直没有告诉我,我爸很爱我,但是他不会温和地和孩子说话,他骂我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做过好久的噩梦,当时我真的觉得好绝望,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一死了之,但是我又好舍不得你。”   他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在我身边坐下,“当时我大概是受了打击,又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我看着那些学校摄像头下的照片,总觉得学校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了,都在嘲笑鄙夷我们,现在想想实在是多虑了,世界上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人关注我。”   “可是我这个人向来不讨人喜欢,你知道的,高中的时候同学们也是,和我玩一段时间就讨厌我离开我了,我真的很怕看到别人厌恶我的目光,那段时间我大概已经有了抑郁,但是那时候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好像真的已经走出来了,对曾经的故事娓娓道来,但是每一个字都将我震在当场,仿佛一个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一束束箭扎在我的心上,把我的心脏搅碎捣烂弄得血污一片。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对他造成过的伤害,我好想对他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他们不讨厌你,他们喜欢你,都是我的错,讨厌的人是我,恶毒的人也是我。   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说出来了,走到今天,我已经不能戳破自己的谎言也不敢脱下伪装的躯壳了。   他反而向我道歉,用手去擦我的眼泪:“我当时只想逃去没有人认识我讨厌我的地方,我太不成熟,太软弱,所以非要退学,很抱歉,我知道当时如果不是为了陪着我你不会退学的,你该读最好的经管学院,不应该跟我一起去吃那么多苦。”   “后来我爸死了,我大哥又被人害了,他死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我甚至没有见过他最后一面,还亲手烧了他的作品,每一天,真的太折磨了”   说到这里他哭了。   我将他抱在怀里,我们彼此相拥,不带情。欲的亲吻彼此。   他用手胡乱地擦拭着我们两人的泪水,对我说:“明承,漫长的岁月里他们都离开我了,只有你陪伴我走了这么多年,我只有你了,你也有我,我们会结婚,我们会一起走过余生,所以……让我和你一起承担你的痛苦吧,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无论是什么我都会陪你走到底。”   他对我说这些话,是将真心刨给我看,但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捂住他的眼睛,吻上他的嘴唇。   你可以将痛苦告诉我,但是我不可以,我不配。   你人生中大部分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   我想起我爸曾经对我说后悔没掐死我,我也替他感到后悔。   被我爱上是魏自臻的不幸。   *   这个病恶化的真的很快,无论多么昂贵的针剂打进身体也不过是让他感觉不到痛苦,他日渐消瘦,不分白天黑夜地呕吐,甚至吐血昏厥。   科学的方法已经宣告失败了,我开始求神拜佛。   没有人比我更知道没用了,但是每次有神棍向我自荐,我还是愿意相信。   几个月里,我请过狐仙请过西山王母,向神仙借过命,甚至将家里的祖坟都挪了。   毫无悬念地都失败了。   直到有一次,一个在圈子里非常厉害的术士将烧过的符水给阿臻喝下,他喝了之后当场剧烈呕吐,我怒极之下抽出桌子上的中式安宅刀按上术士的脖子。   他向我跪地求饶,告诉我:“温先生,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可以的,房地产赵老板就是喝了我的符水又活了三年的,魏先生这种情况我实在没想到,但是我师父很厉害,我师父比我厉害,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带你去见他,他能改命,真的。”   于是我见到了一个假和尚,他叫梅音,据说早年是很有天赋的真和尚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修炼邪功被赶出师门。   这个人正邪不定,但他是我的转机,也是阿臻的转机。   当时我并不相信他,像对待那些神棍一样,我扔给他一箱子钱。   他看了眼箱子里的钞票对我笑了笑,“您是我见过最大方的客户。”   他取出一颗丹药递给我,让我回去给阿臻吃。   我接了过来,对他说:“大师最好先给自己算一卦,如果我的爱人吃下有个什么好歹,我会杀了你。”   他含笑点头:“没问题。”   这颗丹药让我看到了希望。   当时阿臻已经打了太多针,靠几百万一针的所谓特效药但是在我看来实际上是止痛药来维持生活,这个针是我请的研究团队做出来的,一周打一次,只要打下去他就仿佛回光返照,在几天内像个健康的正常人一样。   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只是得了容易反复的肠胃病这种小病,按时打针就会好。   我不敢告诉他胰腺癌的真相,一直用肠胃病的理由骗他,而他对我深信不疑。   但是后来这个药也开始失效,他好几天无法进食。   我觉得他可能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病情了。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回家之后半强迫地逼他将丹药吃了下去。   他痛苦地咽下去的时候我已经熟练地将手托在了他的口边,准备好了他会呕吐,但是他没有。   他睡了。   我单膝跪在床边看着他,我很怕他会忽然停止心跳,所以手掌一直放在他的胸口。   就这样过去将近十个小时,他醒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居然很红润,眼睛中因为疾病导致的血丝也消失了,看起来居然精力充沛。   一改前几天生命垂危的虚弱,他眨了眨眼睛看向我,笑着对我说:“明承,早上起来就能见到你,真好。”   他伸出手臂抱着我的脖子,恶作剧地揉乱我的头发:“我们早上吃什么,我好饿啊。”   我将信将疑地给他做了早餐,一碗很清淡的青菜粥。   他却没有了前几天难以下咽的模样,一副饿极了的样子,几口喝完了又向我要。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所以他要我就给,他要吃什么我就做。   那天我亲眼看着他照常吃了一日三餐,甚至还吃了水果,晚上睡得很香。   之后的每天他都是这种状态,甚至之前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的脸颊开始长出肉来,连医生都为他的情况震撼得说不出话。   虽然非常可惜,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月,但是这给了我莫大的希望。   我再一次找到了梅音大师,这一次我想让他改命。   --------------------   感谢在2024-02-16 14:02:48~2024-02-17 19: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他妈的别惹我 6瓶;一朵小攻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温明承(7)   “改命都是逆天而行,天意不可逆,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端坐在蒲团上,已经明白了我的来意。   我让人抬进来一个黑皮密码箱,箱子不大却很重,四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才抬了进来。   人走之后,我输入密码将箱子打开后看向他:“这样的话会容易一些吗?”   开箱的一瞬间,室内金光乍现,这是一箱子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财帛是人类世界的法则。   他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变化,缓缓地抬起头来直直看向我,“温先生,他是必死之人,有句话叫阎王叫你三更死断不留你到五更,这世界上没有能让必死之人长命百岁的方法,除非……有人替死,有人替了他的命把自己的命给他,他就能活,而且替死的这个人要心甘情愿,但凡有一点怨意都会损了他的命数。”   我将箱子的盖子随手丢下,走到他身前坐下后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写下密码箱的密码,“还请大师指点。”   不久之后,他让我沐浴更衣后盘腿坐在一尊佛像面前,佛像大概一人高,端坐在高台之上,金刚怒目,宝相威严,脚下是我的生辰八字。   我的身旁围了一圈梅音的弟子们,他们低着头口中念着的不知道是不是佛经,每一个人手中都举着一个火把。   而我的身下是干柴和稻草搭建的台子。   他说只要在佛像面前烧死我,阿臻就能活。   他可以获得我的命数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这种以命换命的行为听起来实在是荒诞邪恶,如果在以前我会认为相信这种方法的人都是神经病,但是等到我自己走到这一步才知道这种心情。   这不是相信,这是别无选择走投无路。   只要能让我的爱人免于病痛的折磨,健康地活下去,我愿意去死。   但是很遗憾,我失败了。   并非我死了没有效果,而是梅音要让弟子烧死我的时候下雨了。   是裹挟着沿海台风的倾盆大雨,几乎是瞬间下了起来,雨水急得让人喘不上气睁不开眼,几分钟之内空气中就泛起白色的水雾,地面滚起湍急的水流。   梅音把我拉进房内,看着院子中的大雨摇头:“这是天意啊,天意如此不可违逆。”   天意?   我觉得很可笑,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和弟子们很惊疑地看我,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撑着门框闷笑出声,笑得停不下来。   上天是有眼的吗?   魏家没有害谁却遭受家破人亡的灾祸,魏家大哥温和仁厚天赋异禀却被毁了右手,作恶的是我该遭报应的也是我,但是承受后果的是阿臻,失去生命的也是阿臻。   这就是天意?   如果是通过折磨阿臻来让我遭受报应,那我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但是我不能忍受,更不能接受。   我让保镖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围了起来,雨停之后我把梅音拖到室外,逼他给我想办法。   “大师,你是上天的信徒,如果火焰烧在你的身上,这天意是否也会有用呢?”   这话实际上是吓唬他的,我不至于杀他,至少他还能给我丹药。   但是我看起来确实不是善茬,他被我吓得不轻。   于是他告诉了我另一个方法。   “温先生,神佛不愿意帮您,我也是实在束手无策,但是这个世界上不仅有正神,还有邪神……”   他告诉我在东南亚的一个国家,有很多邪门的东西,最厉害的是一个供奉黑白双神的庙。   “白神已经在几百年的供奉中成为正神,如果您带爱人去,它或许可以保佑一二,但是黑神还是邪神,它没有信徒的供奉即将神陨,因此非常渴望信徒,如果您愿意成为他的信徒,我想他或许可以实现您任何愿望。”   “只不过求人办事需要钱,求神办事只怕就是命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有些兴趣,让他给我细讲了这两个神的事。   他告诉我黑白双神在当地的语言中叫南迦,他们是忽然降临人间,起初都非常邪门……   他认真的给我讲了许久,在听了梅音的说法之后我觉得它们极有可能是古早的祭祀用品,在一次次血腥的祭祀之中拥有了邪恶的力量,白南迦没有那么极端所以被人供奉,日积月累就真的成神了,黑南迦能量更大也更邪恶,因此被人所畏惧,在漫长的岁月无人信奉之后就逐渐走向陨落。   我觉得可以试一下。   但是拜邪神的不可测因素太多,我怕事没办成反而引火上身,所以我将这件事思考了很久。   这段时间阿臻一直服用丹药,他看起来和没生病时完全一样,体重也开始恢复,精力和气色都很好。   我一直用肠胃病的理由骗他,而他对我深信不疑,也认为自己得的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病,这段时间没有再不舒服之后开始着手准备结婚的事。   他充满期待地忙上忙下,计划着我们结婚之后要去哪里玩,说以后三十多岁要去收养两个小孩子,还说要把老宅子也收拾出来,等老了可以搬回去住……   他憧憬着的是漫长美好的一生,并不知道自己靠邪术维持着生命,死期将至。   我将去东南亚的计划定在了婚礼之后的蜜月。   我要先和他结婚。   如果失败了,那我会亲手安葬他的尸体并在他的墓碑上也刻上我的名字。   如果成功了,我心爱的阿臻会为我穿上丧服捧着我的遗照给我下葬,在我的墓碑上刻上“亡夫温明承”几个大字。   我死了也仍然是他的丈夫他的男人。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盛大隆重,宾客满座,我几乎邀请了我认识的所有人,多到阿臻罢工不肯写邀请函了,婚礼当天我甚至允许了记者采访拍照。   所有人都在祝福我们,我也不吝将我的婚礼给大众观看,如果可以我希望全世界都知道。   当天我喝了很多酒,我让他一遍遍叫我老公,他起初很不好意思,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脸肉眼可见地充血变红,但是第一声叫过之后就容易多了。   他得了趣,也让我这样叫他。   我很轻松地叫出了口,他却又红了脸。   洞房的夜晚我们抵死缠绵。   婚礼之后大概半个月,我带了很多从梅音那里弄来的丹药给阿臻续命,让他尽量维持着健康人的样子。   然后我带着他去往了东南亚。   起初,庙中的神侍在知道我的来意之后并不愿意接待我,直到我联系上当地的政府表示愿意给他们的贫困地区捐一笔钱。   迫于政府的压力,他们只能答应。   那天我们先拜了白南迦,然后我对阿臻说我对当地文化十分感兴趣想和神侍单独聊聊让他在外等我,见他没有起疑以后,我独自和神侍去往黑南迦的供塔。   塔中空无一人,在带领我爬上最高层后,神侍们仿佛忌惮什么似的让我独自进人房间,他们在门口看到我进去后就带着惊慌不定的神色逃似的一起离开了。   那是我最离奇的经历。   和白南迦巨大的神像不同,黑南迦很小,大概只有二十多厘米,说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它的脚底和头顶刻着祭祀图,身上密密麻麻的古文字,眼睛是嵌进去的红宝石,看起来精美而诡异。   它仿佛知道我是为了它而来,又好像对我这个最后的信徒的到来十分迫不及待。   在我的手将它捧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好似来自灵魂的剧震。   好像有另一个存在试图告诉我它的狂喜。   或许梅音说的对,神对于拥有信徒这件事是很执着的,特别是将要陨落的神。   我低头和它对视,恍惚之间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意识。   只要我愿意信奉它,它可以实现我任何愿望。   这不是我自己的揣测,而是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仿佛有个人对着我的灵魂说出这句话。   我明白了,我虔诚地将它举过头顶。   “黑伽南,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   我这句话之后它作为眼睛的红宝石蓦然迸射出暗红的光线。我看到它身上的古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在它的身上钻入又浮出。   而腿脚处刻画的远古祭祀图中,人物也开始活动,披着兽皮主持祭祀的女人用屠刀砍下了人祭的头,将他的皮扒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后,她高振双臂宣告着祈祷的开始。   我笑了,它在癫狂地大喜,我也是。   我对它说:“我所忠诚的神,请你实现我的愿望……”   “我要我的爱人长命百岁。”   “我要我的灵魂回到他的身边。”   “永生永世,永生永世。”   -------------------- 第36章 温明承(8)   我知道我可能会死,但是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   我们才刚刚回国,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把阿臻送回家。   一辆飞速奔驰的跑车逆向冲了过来,它是深色的,在夜晚没有开灯,等到我发现它时已经晚了,我几乎来不及打方向盘。   车子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车头瞬间变形起火,车窗玻璃在高温和撞击中破碎,碎片以及车头的铁块到处飞溅。   我和阿臻同时转向对方的方向,他向我扑过来,伸出那双画画很好看的手试图保护我,却没发现向他自己喷溅过去的碎玻璃。   “阿臻——”   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将他狠狠按了下去,我太着急了,大概是用力过大,他的头在车门上撞了一下。   我压在他的身体上,想问他痛不痛,但是一开口却看到不知道哪里喷涌而出的血溅了他满脸。   他目眦欲裂,看着我的眼睛带着几乎具象化的惊恐,血丝从大睁到裂开的眼角流出,他伸手摸我的脖子,惨烈地哭喊:“明承!明承!不——救命救命救命——”   我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而下一瞬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我自己的样子。   一块碗口大的碎玻璃插在我的脖子上,只要我一说话,血就汩汩涌出,而我的半个身子都已经通红,靠窗的那半张脸也已经被划烂变得血肉模糊丑陋不堪。   我瞬间死死蒙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别怕,不要怕……”   变形的车顶像棺材盖子一样把我们挤压在一起。   他抱着我的脖子哭喊得撕心裂肺,用沾满血的手拼命捶打压在我们身上的车顶,一声声地求救。   可是铁块岂是人能撼动的?即便打烂了手也不可能推开车顶,更不可能救得了即将流干血的我。   他的指骨肯定受伤了,我想阻止他,但却没有力气了。   我要死了。   他也知道我要死了。   活着的时候,我病态地执着于他,甚至向邪神许愿的时候,也希望我的鬼魂能够回到他的身边,可是真的到死的时候,我忽然看开了。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只要他能活得好就行了。   在他人生的最初本就没有我。   魏自臻没有温明承或许也能活的好好的。   我用最后的力气笑着将唇印在他的唇上……   没关系的阿臻。   健健康康的好好活着。   我走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人爱你,如果你想,就去吧,我不怪你。   谢谢你爱了我这么多年。   再见魏自臻。   别为我难过,也别忘了我。   我舍不得死,我舍不得你。   我爱你。   *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仿佛没有躯体,我碰不到也摸不着,好似处在光影和碎片化的色彩组成的空间,声音和意识都距离我很远。   不知道世界是虚无的,还是我是虚无的。   但是我感觉到某个方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快去,就在那个方向。   阿臻……   阿臻?   我念着不知道谁的名字,怀着说不清的急切,义无反顾地向着我心中的方向冲去。   “明承?”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忽然有一个人和我说话。   就在这一瞬间,我拥有了躯体。   空气钻入我的口鼻,冲入我的肺腑,我感觉到我的躯干我的四肢,感觉到温凉的空气接触我的皮肤。   我听到了风的声音,听到了鸟鸣,嗅到了花香。   也看到了对我说话的人。   他站在我的不远处,眉眼修雅静美,目光柔和地看向我,他叫我“明承”。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我叫温明承,他叫魏自臻。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他。   --------------------   感谢在2024-02-17 21:47:47~2024-02-18 16: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完结章   三年后。   “好事多磨,魏教授的画展推迟了这么久终于顺利举行,我代表我报向您表示祝贺,同时想请问传闻您打算去俄罗斯定居是真的吗?未来还会在北华任教吗?”   “据说老师您打算单身收养一个孩子,请问这是不是说明您不打算再婚,未来打算让孩子姓魏还是姓温呢?”   “您已经从四年前的车祸中走出来了吗?”   画展开办的那天,来了一些文化艺术界的记者,我下车时就围了上来。   他们七嘴八舌问着各种问题,我挑选了其中几个进行了回答。   “我没有打算去俄罗斯定居,那里太冷还有熊,我还是想在裕华和家人在一起。”   他们听了我的话忍不住笑了,让我回答其他的问题。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确实打算收养小孩子,但是因为打算收养女孩所以根据法律规定还需要再等十年,等我四十岁时。”   “至于四年前的事。”我是在四年前的车祸被记者关注到的,这几年陆续有人想采访我,而这也是我第一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是我为画展选的良辰吉日,万事皆宜,虽然是深冬腊月但是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也很明丽。   我向他们笑了笑:“是的,我已经走出来了,三年前就已经走出来了。”   *   开办一个画展需要很多工作,为了能让皮高尽快独当一面,这次的画展我手把手带了他全程。   这些年我陆续又收了几个学生,两个女孩很有天赋又肯吃苦,我对她们寄予厚望,前段时间被我送出国去交流学习了。   皮高天赋平平但好在学习上肯努力,去年他和女友结婚了,所以未来打算和我一起待在国内,我打算让他在北华留教。   总之这几年在工作上还是比较顺利的,在画展上忙了将近半个月之后,就快到新年了,我给学生们放了假然后自己也回家了。   温家的产业在明仪的搭理下也蒸蒸日上,这几年她越来越忙,一直国内外到处跑,每年新年的时候都会和我们交换新年礼物,倒是没空回来过年。   而前年她忽然要求父母离婚,温父因此中风,一直在国外疗养。   而我也是因此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明承的母亲居然知道梅音大师,她甚至知道明承一直在我身边。   在得知明承不是恶鬼,还有身前的记忆时她同样很惊讶,我本想让他们见一面,但是她犹豫了下后拒绝了,这些年一直在山上礼佛。   所以我是在自己家过年的。   因为我现在住在魏家老宅子,而我妈年纪大了,讲究回老家过年,所以逢年过节都是大哥他们回家来找我,倒是省得我跑趟儿。   刚一进门,我小侄子就驾驶他崭新的儿童车就朝我冲了过来。   “小叔叔!”   他向我横冲直撞,被我嫂子从小车里拎出来拍了屁股:“没大没小的,让你叔叔看着你背乘法口诀,不准缠着他画奥特曼了听见没有?”   他刚五岁,脸蛋肥嫩嫩的,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兔儿帽子,像个很有活力的大兔子,每次见到我都缠着我给他画奥特曼和动漫里的美少女姐姐。   我妈和我大哥正在厨房跑忙活,我大哥听了这话出来纠正老婆:“现在不喜欢奥特曼了,喜欢大姐姐了,就是你喜欢的木之本樱。”   这让我也忍不住笑了,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小是怎么能看懂少女动画片的。   被家里人嘲笑了轮番嘲笑了一顿之后,他拉着脸窝在沙发赌气了半小时,然后又狗狗祟祟地蹭到我身旁。   “小叔叔,我想要小樱。”   他偷偷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父母,背起自己的小书包,拉着我去我的画室,然后从他的书包里掏出很多彩色纸和动漫卡牌递给我:“你给我画吧。”   他一次翻出来的东西太多,小胳膊有点抱不住,有个动漫人物摆件掉在了地上。   小摆件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在他低头寻找的时候被一股不可观测的力量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平静地看着出现在手中的东西,不准痕迹地看了眼身侧,然后俯身将它递还到小孩手中,“下次不要一次拿这么多,摔倒怎么办?”   他看着出现在我手中的小摆件,疑惑地摸了摸头:“哎?小叔叔你什么时候捡起来的,我没看到你弯腰啊。”   我笑了笑:“我有魔法。”   他很崇拜地对我竖大拇指,“你真厉害。”   然后又对我说他很乖,亲自把爷爷的遗像擦干净了摆上贡品才回来过年。   “我也把自己的好吃的零食都放到叔夫的房间了,就是你放他遗像的房间,”他让我给明承烧香的时候给他说几句好话,“你让叔夫保佑我长大了跟他一样好看。”   我忍俊不禁,“好,他答应了。”   “真的吗?”他很惊讶,“你能听到他说话吗?”   我说可以,“他还说,如果你背不过乘法口诀表,就保佑你长得像爷爷。”   他听了哇哇大叫,说再也不要喜欢叔夫了。   把小孩子哄走之后,我看了眼在房间的空气中逐渐浮现出来的人,“你就这么喜欢孩子吗?”   他关上房门,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到我身边,眯着眼睛向我笑,唇角上扬的弧度温柔而甜蜜,眉淑目朗,俊逸邈绝,“他长得很像你小时候。”   我当即反驳他:“我小时候哪有这么胖?”   他笑的更灿烂了,从我的身后抱住我,一只手去捏我的腰腹上的肉,“你小时候比我都能吃,忘记了吗?”   我们小声打闹了一会儿。   说话间,他敛去笑意,从我的身后低头,唇贴向我的唇角,声音低沉带着歉意地说:“我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像个恶鬼,缠着你乱发疯,吓坏了吧?”   “知道就好,吃自己的醋也是真有你的。”我撩起眼皮看向他的眼睛,任由他咬上我的嘴唇。   我以为有鬼怪冒充了他,却不想竟然是他自己,他只记得我们彼此的名字,真的十足像一个冒充者。   机缘巧合之下,我居然也找到了梅音大师,大概就是天意,他自毁黑南迦,却又在我的招魂仪式中死而后生。   现如今我们团聚,我觉得天意对我们是极为仁慈的,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不满足的。   唇齿交缠间,我们的呼吸都变得浓重,他的手掌从我的腰腹来到我的衣领,手指摸向纽扣……   “小叔叔,吃饭了!”恰在这个时候,小屁孩一把推开了房门。   “咳咳……知道了。”我吓了一跳,把自己呛了一下。   他一边鼓着脸颊咀嚼什么,一边疑惑地探头探脑地看我,“小叔叔,为什么你的脸这么红?为什么你的嘴巴也是红的?”   我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哪这么多为什么?”   他哼了一声,盯着我说:“咦?你的脸更红了了耶。”   吃饭的时候,我大哥要先拍一张全家福,我妈和小孩子坐在沙发上,我大哥和嫂子站在我的旁边。   在我小侄子摆好摄像机之后,我向身侧迈了一步,我大哥仿佛有所察觉地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揽着妻子向旁边靠了靠给我腾出位置。   于是在我的身侧,一个别人看不到的人一起入镜了。   他揽着我的腰,身上居然还喷了一点香水。   我小声说了一句:“让你臭美,我大哥好像发现什么了。”   他旁若无人的在我脸侧亲了一口:“没事,大舅哥性格好。”   摄像机倒计时,我大哥拍拍手说起祝贺词:“好,那祝我们老人长寿,孩子健康,年轻人苦尽甘来,爱情恩爱美满,茄子~”   “茄子~”   咔嚓!照片拍成。   --------------------   完结了,谢谢大家^ω^。   推荐一个好玩的预收,专栏可见。   拜金美人丧夫后落入惊悚游戏[快穿]   虞筝的老公去世了。   葬礼上,他穿着一身深色丧服在丈夫遗体前掩面低泣。   绝色美人哀伤流泪的样子让人不忍。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琴瑟和鸣,虞筝必定伤心断肠。   但实际上他们纯属联姻,貌合神离,两人只在洞房时见过面。   虞筝:含泪继承巨额家产,怎么花?好苦恼哦。   然而没“苦恼”几天,他忽然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检测到宿主拥有绝世容颜,拜金又绝情,真是……棒极了!让我们一起穿越挣大钱吧!   《恶毒的美艳大嫂》   大嫂如母,恶嫂如继母。   在丈夫面前装温软娇柔,丈夫进城打工就奴役折磨丈夫幼弟。   有一天丈夫知道了他的恶行,执意要离婚。   而去接他离家的人居然是小叔子…   寡言冷淡的少年撕去伪装,掐住他的手腕,欺身上前:“大哥不要嫂子了,好可怜,该轮到我了吧?”   《脚踏n条船的黑月光》   他意外救了重伤瘫痪的新贵状元郎,为了给他买药疗伤,和药房先生,粗野猎户,员外长子纠缠不清。   状元郎看着他的羞愤不得已日渐被他打动,心疼愧疚,肝肠寸断。   但实际上他每日谋划可以从这些笨蛋男人包括王爷身上捞到多少好处。   而有一日,状元郎也从床上爬起来了。   他水性杨花的拜金本质被所有男人知道了……   《仗着腺体残疾撩而不嫁的渣O》   他有绝色的天使容颜,但是天生腺体残疾,不能被标记。   于是他的男友交一个扔一个,面对男友的不满嚣张嘲讽:“有本事你标记我啊?”   而有一天,渣O忽然二次进化,成了很容易标记的超S级Omega。   被他渣过的前男友们找上门来了……   未完待续…   万人迷富江体质大美人,对反派和怪物有致命吸引力,小世界有生子感谢在2024-02-18 16:44:31~2024-02-19 12: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参北斗 20瓶;好酸哦 18瓶;Y&Z、清欢、游衍、玛卡巴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