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夏佐一直觉得柏宜思是带毒的玫瑰。 　　香气馥郁，极致艳丽，又带着腐败糜颓的味道。 　　最开始，夏佐只想把花瓣揉烂，让汁水从指缝流淌，带着摧毁的绝美。 　　后来，夏佐只愿把玫瑰捧在手心，隔绝刀光剑影，保他一世纯真。 　　夏佐：……我可能有病。 　　柏宜思：好巧，我也有。 　　（两个人互相救赎的故事，也是恋爱小学鸡磕磕碰碰追老婆的故事。）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异世大陆 甜文 西幻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佐·菲尔德，柏宜思·霍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穷养的我原来有百万财产 　　立意：即使身处地狱，也向往光明和美好。 第1章 　　“终于、到了……”汗如雨下，弯腰驼背的少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 　　夏佐·菲尔德十分想把一个小时前的自己拎出来打一顿。 　　不过是跳下马车透气，远远的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伽蓝尖塔，像一把巨大的尖刀嵌入密林。夏佐就心生好奇，按捺不住好动的天性，非要走过去，让驾车的罗森叔叔先到前面等他，说一路上看可以瞧个究竟，瞻仰巫师的伟大。 　　没想到望山跑死马，眼见走的时间越来越长，伽蓝尖塔好像没有任何变大的迹象，又看见天色将晚，害怕迟到的夏佐不得不开始一路小跑。 　　直到看到由金属架制成，漆上黑漆的大门，夏佐才终于喘了口气。 　　现在想想，纯、就是吃饱了撑的。 　　“罗森叔叔，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在这里等吗？”看到这里所谓的学校大门一个人也没有，夏佐本能地求助身边唯一的大人，也是实力强劲的中级骑士，罗森叔叔。 　　夏佐是即将进入巫师学院学习的学生，但巫师的世界向来神秘，作为普通商会少东家的夏佐，以前从未听说过巫师。夏佐的梦想一直是成为强大的骑士，为此从7岁就开始学习剑术，夏暑冬寒，不曾懈怠——不负辛苦，他的实力在见习骑士里也是拔尖的。 　　不久之前，夏佐还幻想着自己能成为正式骑士，可以独自带队，保护家族商会运送货物时免受强盗的骚扰，甚至也憧憬过，有生之年可以成为大骑士，获得爵位，拥有封地，甚至能得到某个城主赏识，能迎娶一位出身高贵的贵族小姐，传承后代。 　　没想到，刻苦学了八年剑术，表现出的骑士天赋一直不错，最后却不能产生骑士信念种子，无法成为正式骑士。 　　夏佐的骑士梦，碎了。 　　本来以为自己这一生只能子承父业，接管商会的生意，成为一个生活富足却平淡的商人，但父亲的朋友佐伯大人来拜访，意外给夏佐带来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巫师。 　　佐伯叔叔因为拥有精神海，二十年前被巫师带走了，据佐伯说说，他因为天资有限，不能突破初级学徒，最后留在魔法学校做了巫师大人的仆人。佐伯叔叔在巫师大人面前十几年来表现一直很好，所以离开的时候被嘉奖获得了一枚学院的信物，凭借信物可以推荐一名出身凡民家的普通人成为巫师学徒。 　　成为巫师需要有精神海，听说拥有精神海的人非常稀少，一百个人里不一定有一个。佐伯拜访夏佐父亲的时候，当场给夏佐测试了一下，虽然夏佐的精神海虽然不大，资质好像不是很好，但达到了凭借信物入学的标准。 　　于是，夏佐的人生开启了新的一页——巫师。 　　从小以骑士为目标的夏佐，一时间还没有转换观念，就已经在罗森叔叔的陪伴下踏上了去往巫师学院的路途。 　　罗森是夏佐家里供养的中级骑士，实力了得，也是夏佐的剑术老师。这次父亲没有空来送夏佐入学，就让最信赖的罗森骑士陪他来。 　　可是，作为一个中级骑士，罗森也没有接触过神秘古怪的巫师，面对夏佐的询问，罗森当下只能回以无奈的表情。 　　巫师的习惯就是奇怪，夏佐暗想，不仅学院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整个地方还阴森森的，不像是教导的地方，反倒像是埋葬的墓地。 　　漆黑的金属大门大门紧闭，透过空隙望去，只能看到是茂密的树林和几条曲折的小路，整个学院除了尖塔，从门外再看不到任何建筑。 　　在学校外面等了一会儿，半个人影都没见到，眼见夕阳即将西斜，夏佐心中着急，开始尝试着去推绕满藤蔓的大门。 　　“吼！——”巍峨矗立的大门突然发出巨大的吼声，把夏佐吓的两股战战，敏捷的身体本能地往后退了三米多远。罗森也快速拔出长剑，将夏佐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大门，戒备起来。 　　大门上的藤蔓缓慢移动，逐渐变化出一个模糊的脸型，夏佐竟从那张诡异的脸上感觉到，脸的主人应该是半闭着眼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一副很困的样子，而刚才那一声吼叫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夏佐。 　　耐心地等了十分钟，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夏佐又用剑柄小心地戳了戳大门。 　　“吼——！”又是雷狮一般的吼声，耳膜好像都要炸开。 　　“来啦来啦……”大门后的树林里传来灌木枝叶摩擦的声音，还有粗粗的说话声，“后勤处的人怎么搞得，路这么窄，光线这么暗，还能不能走人啦。明天就去投诉，成不了巫师就算了，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教学处也是的，区区一个新生，还要本大爷来接待……” 　　声音由远及近，短短一段路，已经噼里啪啦抱怨了一堆人。等那人打开大门，夏佐揭开来人神秘面纱——一个球状物，身高和体宽简直是等宽的，肥胖的脸上无官被挤得根本看不见，一张嘴被衬托的好像只有樱桃大小，现在还在不停吧啦。 　　夏佐怀疑他是怎么看路的，不会摔倒吗？ 　　那人看夏佐愣了一下，笑嘻嘻道：“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吧，比猪还胖……” 　　夏佐尴尬：“不……不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心里腹诽是一回事，但被人戳穿又是另一回事。看来还是要谨慎，自己太容易被看穿了。 　　那人摆摆手：“没事儿，这一年我已经习惯了，反正这鬼样子不到一个月就要消失了，本大爷又可以恢复成貌美如花的模样。嘿嘿，又可以勾搭学妹了。”说着，猥琐地笑了两声。 　　看夏佐一脸不解，胖球解释道：“本人曾经相貌英俊得学妹学姐看我时我都要收门票费，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一年前魔法实验出了点小变故。——当然，我十分怀疑是某个嫉妒我的人故意朝我的实验下手，不然我这么能干的人，实验怎会会出错？——不说这些了，我已经问过导师了，后遗症效果不是永久的，一年就会消失，算算时间也没多久了。这一年时间，就是检验学妹和学姐对我是不是真爱的时候！”胖球一脸坚定。 　　夏佐只能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机械点头附和：“那还好，那还好……” 　　“不过，”那个人严肃道，“也就是我脾气好，看你是新生什么也不懂，以后遇到其他人除了恭敬，别表露其他情绪，懂吗？这座学校脾气不好的人多的是，再这样莽撞，你就要小心自己的小命。”他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恐吓夏佐。 　　夏佐忙道：“不会的不会的。但是学长……”来人的话里引出夏佐的疑问，他还想问一问巫师学院的事情。 　　那人挥挥手打断夏佐：“好了，我也没多少时间跟你闲聊，入学信物拿来，我给你换成学生证明，再给你一份学生指南。剩下的你就自己弄吧，——对了，仆人和马车都不能进学校。” 　　“森罗叔叔不是仆人，他是我的老师。”夏佐反驳，但还是乖乖拿出信物，是一枚戒指。 　　“都一样，反正都不能进。”那个人无所谓道。只见他胖胖的手拿出一块质地奇特，像木制又像金属的牌子，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看起来只有几页。 　　夏佐接过东西，把册子翻了一下，根本没讲什么东西，只是说了一些绝对禁忌，例如不能无故接近法师塔之类的。 　　“学长，这样就完了吗？”见胖学长要走，夏佐忙拉住他，“看这个小册子，我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学长，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简单，我这里还有详细的《新生指导手册》。”胖学长变戏法一般，拿出明显厚很多的小册子，“一块魔石，你要我就给你了。” 　　“一块？！你抢钱吗？”说话的人不是夏佐，是旁边的罗森叔叔。 　　不怪罗森失言，那一本小册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连纸张都是很劣等的，却值整整一块魔石！ 　　要知道，魔石可是很珍贵的东西，凡民生活的地方很难见到，夏佐来巫师学院之前，家里很艰难才用一万金币兑换了十块魔石。50金币能让普通的希瑞平民生活一年，两千金币就能雇佣罗森这样的中级骑士一年，菲尔德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就能赚一万多金币罢了。走的时候，夏佐的父亲嘱咐过，这十块魔石是夏佐一年的生活费，罗森当时还觉得多了，没想到现在一部新生手册就要一块魔石。 　　胖学长根本不把罗森放在眼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看夏佐迟疑，满脸不耐烦：“好了，看你也是穷人家出身，看你可怜。半块、半块魔石。不能再少了，这可是新生必备手册，买了还可以卖给下一届，爱要不要。” 　　夏佐考虑良久，还是决定买下，不然对学校一无所知，学院生活可就难了。 　　“……那好吧。”夏佐犹犹豫豫摸出一块魔石。 　　原本还一副懒洋洋模样的胖学长倏地双目放光，一把抢过魔石，同时把手上的小册子塞给夏佐，动作之快连罗森都比不上。 　　夏佐有些黑线，莫不是被骗了吧…… 　　“如果你和你家仆人还有话说吧，就在门口说——除了你本人，其余人等不能进学校。你们说完了看手册里的地图就能找到路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胖学长撤离的动作也很麻溜。 　　那人离开的动作之急，夏佐很怀疑自己吃亏了，但眼下初来乍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夏佐想。 　　“夏佐，还是我帮你提进去吧。你一个人怎么拿的完。”夏佐的行礼不少，罗森担心夏佐一个人搬的话，不知道要搬多久。 　　夏佐说：“不用了罗森叔叔，既然学院是这么规定的，随意破坏规则后果可能很严重。你先回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好像过了今天之后，巫师学院附近的地方就不允许逗留，你还是早点离开吧。”其实夏佐没有告诉罗森，他的身上有一枚极其昂贵的储物戒指，是离开家之前父亲专门给的，因为一路上都和商队一起行动，所以夏佐还是带了很多行礼，免得引人耳目。但现在没人，他可以大方的把行李收进去。而且，他的身上也不是只有10块魔石，而是整整五十块，即五万希瑞金币！ 　　夏佐听说佐伯叔叔说过，巫师学院不用学费，想来，自己这些钱，总是够用了。因此，在花销上夏佐并不吝啬。 　　送别了从小到大一直陪伴自己的罗森叔叔，夏佐也没有多少时间伤感，直接把大部分包裹收进储物戒指，开始盘腿坐下来看新生指南。 　　才翻一会儿，夏佐就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个诡异的地方根本不是学校的大门，而是偏门！ 　　按照地图，这里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完全在不同的方向。而且，巫师学院接待新生都是在大门，也就是说，那个肥球胖学长根本不是学校负责接待新生的人！怪不得拿到了魔石就急匆匆离开了。 　　现在气恼也没用，夏佐艰难找到偏门进门的口令，磕磕巴巴照着念了一遍。这时候藤蔓浮现一个六芒星图案，夏佐拿着学校发的牌子按在六芒星中央的凹陷处，藤蔓像有了灵智，飞快地从大门退缩，黑色大门也自动开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树林里的树木高大密集，枝叶繁茂而显得阴森，掩印间只能隐约看到几座高于树木的尖尖白塔，远远低于学院那座高入云霄的尖塔，但也比一般建筑高很多。 第2章 　　快步走了半个小时，夏佐才看到正常高度的建筑，颇废了一段周折，才找到他应该去的新生院。 　　新生手册上也写明了，新生需要在新生院住一段时间，直到长达三个月的招生期结束，才会正式上课。宿舍也并不是分配的，而是自己付金币租住。夏佐开始还害怕自己的信物戒指已经给了胖学长，无法进入巫师学院，那信物毕竟是不记名的，如果没人承认他手上的牌子就糟糕了。 　　没想到胖学长虽然不是正式接待的人，但是给的东西还是靠谱，新生拿到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并没有少什么。只是，他给夏佐的新生手册，明明只要加入学校各种社团就可以免费领取一册，夏佐觉得亏大了。 　　学院的宿舍条件极其恶劣，一个房间住了二十个人，好在夏佐小时候骑士训练也受过不少苦，人不娇气。这种宿舍的好处就是大家有很多机会交换消息，很多东西都是新生手册上没有说的，花了魔石的详细版也没有。 　　夏佐说了自己“被骗”的事情，宿舍里比较热心红头发安格列安慰他：“虽然我们这种加入了社团的人免费拿到小册子省了半块魔石，但是这么早加入社团也不自由。我进学校的时候，也发现了有几个人并没有加入社团，直接给的魔石——那价格还是一块魔石呢。听说那些人都是巫师世家的人，他们好多都不和我们住一起，直接给了5块魔石，住在了学长们提供的单人宿舍。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魔石呢！” 　　安格列到底年纪小，怕小伙伴因此瞧不起他，故意补充：“亏我还是男爵的儿子呢，男爵一般没有领地，但是我爸爸因为功勋获得了领地，留给我继承我就一辈子不愁生活了，真不知道老爸为什么要让我学魔法，住在这个破地方，我都没受过这种罪！” 　　夏佐疑惑道：“魔石很难得吗？不是可以用金币兑换的吗？”虽然一千希瑞币才能换一块魔石，但是堂堂有领地的男爵，不会一千金币都没有吧。 　　安格列愣了一下，问夏佐：“你是哪里的人？” 　　“我是阿特斯联盟的人，家住在希瑞城。”夏佐回答。 　　“那就对了，巫师学院也靠近阿特斯联盟，不属于任何国家。整个奥西大陆的人，也只有阿特斯联盟流通的魔石多一些。阿特斯联盟是商业联盟，贸易发达，也有一个小型魔石矿，我们霍蓝帝国，怕只有侯爵才能有魔石呢。希瑞城不远吧，我可是赶了半年的路才到学院。” 　　夏佐点点头：“希瑞确实要近一些，我坐了二十天的马车。” 　　“才二十天，那可真舒服。”安格列羡慕，“我可是坐了半年的马车。” 　　“对了，你多大了？”安格列一直想问夏佐这个问题，因为周围一圈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明显夏佐的体型偏大年纪偏大。 　　“我十五了。”夏佐知道巫师学院一般都是十二岁入学，因为年纪太小精神力不适合巫师冥想。而夏佐是因为无法成为骑士，才半路走上巫师道路的。 　　“那你可要加油了。”安格列没有瞧不起夏佐的意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学校规定，18岁之前必须成为初级学徒，不然就要被赶出去。成为初级学徒之后就好办了，没有年龄限制，只要能付得起学费和住宿费，想留多久就可以留多久，只是，如果三十岁之后还不能成为正式巫师，在学校的一切费用，都要加十倍。” 　　夏佐吓了一跳，他无法想象到了三十岁还留在学校，而且，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整整六年的时间，都用来突破初级学徒，看到巫师比自己想象中要难很多。自己7岁开始练习剑术，12岁的时候，也成为见习骑士了，这还是因为自己年纪小，骨骼脆弱所以开始的进度很慢，一般一个成年人，两到三年就可以成为见习骑士，没想到，成为初级学徒的时间要长得多。 　　见夏佐脸色不好，安格列说：“你也不要担心，一般十二岁的新生要花费三到四年才能成为初级学徒是因为精神脆弱，冥想缓慢，如果年纪大些入学，进度也要快一些。” 　　夏佐想开了些，走上巫师道路本来也没有报多大期望。不能成为骑士已经给了夏佐巨大的打击，相比之下，他从来没有成为巫师的期望，所以最后结果不好，似乎也能接受。 　　毕竟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嘛。 　　不过，虽然周围的人年纪普遍偏小，也不是只有夏佐一个人年纪大，还有几个年纪和夏佐差不多，甚至比夏佐更大，毕竟普通人接触到巫师学院的入学信物很多时候都是运气，可不管当时年纪合不合适。巫师学院都是只认信物不认人，只要拿了信物且年纪未满18岁，都可以报名入学。 　　听说，入学的还有一些大骑士，那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随便投奔哪个大公爵或者国王陛下，这一辈子，也就不用愁了。大骑士入学倒不用管年纪，只不过学习费用和年纪小的新生好像不大一样，也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大骑士只在传奇骑士之下，不过成为了大骑士就会开辟精神海，以前没有巫师资质的人，也会变得有巫师资质，所以有大骑士觉得晋升传奇骑士其实无望，也会选择开辟巫师道路。 　　夏佐到学校的时候，新生招收期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夏佐一直无所事事，同宿舍的有些人加入了社团，倒是很幸运，社团的人定期会组织一些活动。 　　四天前，同宿舍的红头发长着雀斑的班大声宣布他第二天就要参加社团组织的围剿魔蝎的行动。班已经十六岁了，虽然没有学过剑术，但是长期做活力气很大，社团很看好他，才让他一起参加行动，之后还会给他报酬。毕竟学校虽然提供了食宿，但是质量实在堪忧，面包又黑又硬，很多人也在玉米浓汤里吃到了半截虫子和奇怪诡异的植物。班是平民，据说是家里收留了一个受伤的老乞丐，才得到了学院信物，来的时候半路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了，混入某个学院新生的车队，才顺利到达学校。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夏佐没想到厄运降临到了自己头上。一截红色的软软的东西被他从汤里挑出来，顿时胃口大减，啃了两下面包就匆忙离开了食堂，他怕他再多待一会儿就要吐出来了。走到宿舍门口，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拦住了他的去路。女生的新生宿舍在另一边，和男生宿舍中间隔着一个食堂，平常除了吃饭的时候，很难看到女生。 　　“你是班的舍友吧？上次看到过班和你们宿舍的人一起去食堂。”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神情很惶恐。 　　“对啊，你找班吗？他和他社团的人去围剿魔蝎了。”夏佐如实相告。 　　女孩的脸色看起来更苍白了：“班……他没有回来吗？” 　　“没有啊。如果你要找他，等他结束社团活动回来我可以转告他……”夏佐想这不会是班的情债吧，年纪还很小啊。 　　女孩打断夏佐，看起来要哭了：“我和班是一个社团，四天前我们一起去的……”她说话断断续续，“社团让我们参加活动……说围剿魔蝎……很危险……不过只要小心就没问题……嗝……但是他们让我们……走在前面……吸引魔蝎注意……我们发现魔蝎……速度很快……死了好多人……” 　　夏佐的脸色严肃了：“你平息一下情绪，好说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夏佐把女孩带到旁边的树林，他可不想和一个正在哭泣的女生站在宿舍门口受大家围观。 　　等女孩不再哭泣，好好把事情讲了一遍，夏佐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个女孩叫安妮，家里是小贵族，但是也没有魔石，进学校的时候，为了新生手册加入了一个叫友爱社的社团。之后，友爱社也一直有学长和他们保持联络，给他们讲学校的一些事情，还给了他们一些对学习有帮助的数据。大家都觉得友爱社很好，所以当学长说他接了一个围剿魔蝎的任务，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大家都很积极，安妮和班再加上其他八个新生参加了围剿活动。 　　没想到，他们新生参加围剿魔蝎的任务，都是给学长做炮灰！人多吸引到魔蝎的时候，学长根本来不及保护他们，当时魔蝎的蝎尾就要蛰到安妮了，是班推了安妮一把，安妮才没事儿。之后安妮被社团准备的克制蝎子的气体弄晕了，在社团的休息室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发现，休息室里回来的新生包括她自己竟然只有四个人，只剩下了一半！ 　　带他们参加任务的学长已经不见了，问别人都是什么都不知道。两天后，安妮平复了一下恐慌，才抱着一线希望来班的宿舍看看…… 第3章 　　安妮告诉夏佐，其实回来的新生也有不甘心被利用的，说要报给学校。可是他们被学长学姐告知，学校根本不管这些事，别说是他们这些新生，即使是学院正式的学生，每年死的也不再少数，只要不是在学院里厮杀致死，学院根本就不管。而且，那些学长学姐还嘲笑他们，他们这些新生什么能力都没有，就想参加活动拿报酬，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任务，否则魔石怎么会这么容易得到？ 　　安妮拿出来一小块魔石给夏佐看，又要哭了：“这是我们的报酬，十分之一块魔石，社团发的，活下来的人都有。” 　　夏佐心中一凛，看来学院的社团确实有恃无恐，或者说他们的做法符合学院的规矩：参加任务，活下来的人有报酬，这是规矩；参加任务，在任务中死了，社团不承担责任，这也是规矩。 　　夏佐别无他法，只能是安慰了安妮，让她下次小心一些，不要再随便参加社团活动，倒没有因为班的死产生愤怒悲伤等其他情绪，也没有为班报仇的想法。一是因为他和班本身不太熟悉，二是—— 　　夏佐不是普通小孩子，没有一般小孩非黑即白的观念。 　　夏佐来自另一个世界，前世的事情已经很模糊了，不过夏佐隐约记得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小夏佐才七岁，那时候，夏佐感觉自己是跟在这个孩子身边的，小孩子的行为，包括想法，夏佐都能感知，但是不能操纵，直到时间流逝，渐渐地，夏佐感觉自己和这个小孩子好像慢慢融合了，再也分不清某个想法谁的想法，某个决定是谁做的。所以，夏佐整个人有成年人的成熟和理性，偶尔才有小孩子一般的天真冲动。 　　夏佐回到的宿舍的时候，一切正常，没有人讨论班的事，看来这件事还没有传开。不过第二天的时候，安格列就神神秘秘拉着夏佐，眼神躲闪：“昨天有人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子说话，那个女孩子还哭了？”安格列性格开朗，很擅长交朋友，在新生里，他的消息总是最灵通的，这么说说，明显是试探。 　　“你知道啦？社团做任务很危险的事情。”夏佐也不和他绕弯，安格列和他还算熟悉，给他一些提醒也好。 　　安格列沉重地点点头：“我问过我们社团的学长学姐了，他们说班的社团的做法确实不会被学院追究责任，只要整个招生期间新生一次性任务死亡人数不超过十五个，学院都不会出面介入。而且，社团找的参加活动的人，基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不容易通过初级学徒的考验，学校就更不会重视了。”说着，安格列看了夏佐一眼，发现后者的脸色没什么不同，“不过，如果新生在招生期间拒绝参加任务，社团不能强迫他们，之后大家警惕这种死亡陷阱，就没什么危险了。我们学长也说过了，像友谊社那样的做法，都是一些存在时间很短的社团。那些社团谋取一时的利益，都是很蠢的做法。” 　　“所以你们社团是谋取长时间的利益？”夏佐精准地抓住要点。 　　安格列一愣，显然之前没有想到，现在被夏佐提醒，想到了一些事情，面色有些难看。 　　“你们加入了社团不能退出吗？”夏佐问。 　　安格列脸色更难看了：“可以退出，但是要交三块魔石。” 　　夏佐默然。为了一块魔石的新生手册要赔上三块魔石甚至性命……看来自己的半块魔石，还是值得的。 　　安格列又说，比起安慰夏佐，更像是安慰自己：“也没有那么糟糕，我问过，社团并不是都是这种样子。大部分社团还是很好的，大家加入社团做任务和交换资源，确实方便很多。学院里加入社团的学生也占大多数，除了几个有名的独行侠，多数人还是加入了社团，区别只是加入的社团好坏罢了。对于我们这些不是巫师世家的人来说，最好的社团就是柏宜思学长领导的平民社团曙光社，据说是专门为我们这种没有魔石资源的平民而创的社团，实力可以和巫师世家组成的社团媲美。只是要求太高，而且不招新生，只能等资质测试后，也许有机会加入曙光社的外围……” 　　资质测试，夏佐也知道。 　　来到学院打听过消息之后，夏佐才知道之前佐伯叔叔在家里给夏佐测试巫师资质只是测试夏佐有没有精神海，有，就有成为巫师的希望。但是，学院的资质测试是测试精神海的宽广度、凝练度、颜色还有形状，反正据说是一种很复杂的测试，学院由此会划分新生的资质，一般为一至五级，等级越高，成为巫师的可能性就越大。一级的人成为初级学徒的机会都很渺茫，很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学徒，五级的人，据说成为正式巫师之前进展都很快，而且必然会成为高级学徒。不过，五级的资质都很少，大部分人都是一二三级，四级资质就能算得上有天赋了。 　　曙光社副社长斯图尔特·潘西学长，现在只有17岁。他家庭贫困，进入巫师学院晚，不过进学校才三年，就已经是中级学徒了，因为他就是五级资质，学院里唯二的五级资质。 　　不过，等级也不是绝对，安格列举出个励志的例子，他所崇拜的曙光社副社长柏宜思·霍尔学长，只是二级资质，现在才16岁，但他在15岁、入学一年半的时候就成为了中级学徒，是所有人的榜样。 　　资质测试还有一个月，夏佐本来以为这一个月的生活会很平静，没想到，不久之后，就有人找到他。 　　也是社团的事。 　　原来，因为阿特斯联盟是商贸发达的地方，整个联盟由长老会管控，不存在贵族，商人尤其多。来自阿特斯联盟的人一般都家庭富裕，而且因为希瑞金币可以和魔石兑换的关系，阿特斯联盟的人的魔石比一般的学员多了一个魔石来源，总是以“土豪”、“有钱人”的形象出现。阿特斯联盟的人也组建了一个社团，叫“阿特斯商会”，在学院里也是不大不小一股势力。有人知道夏佐是来自阿特斯联盟的人，就邀请他参加这个社团。 　　这个社团和普通社团不一样，并不发布任务要求社团成员完成，这个社团只是一个交换资源、聚集取乐的地方。里面的成员有些因为自小接触商业，很有头脑，在学院里倒卖物品赚魔石的事情也做的很熟练，即使不干事，商人家庭加上魔石金币的兑换能给予的魔石支持也比其他地方的人好得多。毕竟整个奥西大陆只有阿特斯联盟有一个小型的魔石矿，阿特斯的魔石严格控制输出渠道，除了供给巫师学院，剩下的，只能是在阿特斯联盟的人才有资格购买，还限量。 　　“阿特斯商会”这个社团结构松散，如果是来自阿特斯联盟的人，进入社团不用交魔石，如果是其他地方的人，证明自己有一百块魔石的资产，再交五块魔石的社费，也可以加入社团。退出很简单，想退就可以退，不用像其他社团那样麻烦，还要交魔石。不过，退出的人很少，因为阿特斯商会的一些活动有声有色，内部交易还有八折优惠，基本不会有人想要退出。上次冒充新生接待的胖学长就在阿特斯联盟，瘦了一圈夏佐开始还没有认出来，不过学长再次见到夏佐之后，主动爽快的把半块魔石还给了夏佐，说自己人不坑。 　　夏佐也问过，为什么阿特斯联盟的人有优待，总不可能是因为情怀，照顾老乡吧。巫师学院这种没有丝毫怜惜弱小的地方，谈情怀就太假了。 　　社团的人也没有隐瞒，告知了原因。主要是因为阿特斯联盟的人，成为初级学徒之后，每年一定额的魔石兑换权利，一千希瑞币兑换一块魔石。社团要求阿特斯联盟的人，每年都不要浪费这个权利，如果没钱，社团还可以借钱给社员，但是会强制以每块魔石一千二希瑞币收购魔石。意思就是，每块魔石，阿特斯联盟的人什么都可以不做，就可以白赚两百希瑞币。不过，夏佐也知道，学院里的正常价格，一块魔石至少可以换一千五希瑞币。 　　夏佐详细了解了一下社团的权利和义务，觉得加入社团也有好处，福利不多，但是都不错，最重要的是，社团的义务很少，不像其他社团，要定期参加活动。夏佐也找安格列了解了一下关于“阿特斯商会”的风评，一般都集中在“这个社团的人都很有钱”、“可以交换的东西齐全”、“里面的人会享受”之类的。这些都是商业联盟的人通病，以钱为尊，而且耽于享乐，夏佐也没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好，人生得意须尽欢，钱攥在手里，到老了也身体也没有享受的条件了。 　　没有多少犹豫，夏佐加入了这个社团。加入社团之后，夏佐总算也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原来，之前以为巫师学院不需要学费是完全错误的！ 第4章 　　是的，留在学校，没有成为初级学徒之前，不需要魔石，成为初级学徒之后，每年也只需要一块魔石，但是，在巫师学院，住宿和吃饭都要另外花金币……不愿意花钱？也可以，住的还是二十人一间的新生大通铺，没有学习和研究的地方，只是提供一个睡觉的地方罢了；吃的比新生期间还差，只提供白粥，周围有些猎物，可以自己打猎做饭。 　　这些还算好的，毕竟住宿和吃饭都是花费金币，价钱也合理，但是上课就是巨坑了。 　　每一门课，无论是简单的《奥西大陆巫师发展史》，还是复杂的《初级法术构建》、《基础魔药配置》……每一门课，都要花钱！花钱的多少，随课程的重要及复杂程度外加老师的心情而定，但是，可以知道的是，每一门课，都不便宜。 　　连完全可以照本宣科最简单的《奥西大陆巫师发展史》，都要五块魔石！ 　　好在学院有一个稍微人性化的地方，就是像不涉及独特的魔法知识产权保护的东西，学员可以传授给其他人，只是要交一定的授权费——当然，比上课要便宜多了。意思是，一个人学习了一门课并达到一定的成绩之后，可以再教授给其他人学习，收取一定的费用，只需要给老师一些授权费再给学校一些注册费就行了。总体价钱，还是比直接上老师的课便宜很多。整个学院，光每年的新生都是上千人，有不少成绩好的老学生通过教授同学课程赚了钱。 　　社团也是基于这样的特殊需求存在的，社团的人联合起来凑一些钱，选学习好的人去上课，再回过头来教社员，是节约魔石的好方法。至于质量，就全凭天意了。有传承的社团级就更好了，学长对某门课钻研很深，完全足够教低年级的学生了。 　　另外，高级学徒之前，根据学员资质，学院会给每个学员发放魔石，一级资质学徒每个两月一块魔石，五级资质学徒每个两月五块魔石。高级学徒之后，每人每周统一发两块魔石。直到成为正式巫师担任一些职位有新的报酬体系，或者年满三十岁，学院不再无偿提供魔石，而且在学校的所有费用都要加倍。 　　学校也有发布任务的地方，完成任务也可以得到魔石，就像迎新期间的新生接待任务，没有危险，还可以赚外快，是学员所钟爱的任务。不过，也有很多其他很危险的任务，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加入阿特斯商会之后，夏佐得到了几本手抄的小册子，都是社团前辈的遗留，并不是系统的教科书或者课堂笔记。学徒死亡之后社团收敛遗物，或者学徒离开学校之前把自己的珍藏捐给学校，就是这些小册子的来源。不过，这些小册子大多数都没什么用，因为巫师学院是一个知识极其昂贵的地方，很多关于巫师的知识都不允许私下贩卖，而这些小册子中有价值的东西，早就被学长挑光了，留下的，只是一些杂乱的笔记或者一些没多大价值的记录而已。 　　只是让新生对巫师的情况有一些接触，不至于上课的时候一无所知。阿特斯商会的册子还算好的，因为社团大多都是阿特斯联盟的人，语言文字相通，容易传承。其他社团，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很多时候文字都不同，传承下来的小册子很少。巫师倒有专门的古老文字，叫蒙特利文字，上课和记录，都是用蒙特利文字，不过，那些东西，并不允许发给没有测试资质的新生。 　　这些册子里的东西虽然杂乱，但有些也很有意思，多看几本，也能有一些收获，能让夏佐上课之前有更多的准备。这些天，夏佐都在看小册子。小册子是用羊皮纸做的，每一页都很厚，所以其实一本小册子页数不多，没有太多的内容，不过，羊皮纸的好处是能长期保存，从小册子散发的独特味道来看，存在的时间绝对不短了。 　　其中，一本魔药学课堂笔记尤为吸引夏佐，没有很枯燥的内容，而是把各种魔药拟人化，编出了一个个的小故事，通过魔药拟人之间的各种复杂关系，来阐述他们之间相克兼容的性质，简单有趣。夏佐想，这个学长或学姐，也是很有才，能想到这样的方法记录魔药，可惜没有署名，不知道学长学姐还在不在学院。 　　这天，又一次把这本魔药学小册子当做睡前读物，夏佐一页一页漫不经心翻着，偶尔发现一两点之前没有注意的地方。突然，夏佐捏住羊皮纸的时候，发现其中一页纸似乎比这本册子其他纸张更厚一些。夏佐又捏了捏，又试着折了一折，好像这一页也更硬…… 　　夏佐目光闪了闪，什么都没说，平静地翻身吹熄了旁边的蜡烛，照样把小册子放在床边悬着的装书的盒子里，盖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夏佐的小册子就丢了。 　　宿舍里顿时炸开了锅，虽然其实住进宿舍以来，时常有人丢东西，小到洗漱用品，大到一些零散金币，都有人丢过，毕竟二十人的宿舍，来往人员混杂，这些事情很难保证。不过，真正贵重的物品，学校有专门存放的地方，即使丢钱，也只是一小袋金币之类的。 　　但是夏佐这次丢的是书，是社团发的小册子。 　　同时丢的，还有几本其他的小册子。这些小册子不值什么钱，其他社团也有差不多的小册子，都发给了加入社团的新生。但是，“阿特斯商会”毕竟小有名气，总有人怀疑阿特斯商会给的东西更详细，更齐全。事实上，并不是只有夏佐一个人丢了笔记，同时加入社团的一个叫比尔的男孩子，也丢了一本《奥西大陆见闻》的摘抄小册子。 　　只不过，夏佐丢的有点多，“阿特斯商盟”给的五本书，他丢了三本。这三本书他白天都是放在床旁边的架子上的，也没想到会有人偷，大家都有这些东西。这种册子都是相互传阅，借来借去的。每个人都想趁着新生期没有上课，多了解一点儿未知的巫师世界。 　　第三天，有人在食堂旁边的偏僻角落发现了一些羊皮纸烧了之后留下的灰烬，从残留物上看，正是夏佐丢的东西。想来夏佐找东西的声势浩大，一副不找出来不罢休的架势，偷东西的人怕被查出来，就直接把东西烧掉了。 　　到最后夏佐也没有查出来小偷是谁，安格列安慰了夏佐一番。夏佐表示自己只能自认倒霉，以后一定要当心一点，然后赔了一笔金币给社团，作为没保存好小册子的赔偿。好在夏佐询问过社团的学长，知道那三本书根本不重要，留下小册子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夏佐安心了很多，不然还没入学就赔的倾家荡产，那就无奈了。 　　剩下的两本书，夏佐看得更加紧，吃饭睡觉都不离身，生怕再被偷，看书也不在宿舍看了，都是一个人到小树林看，不给人机会。 　　—————————————————— 　　夏佐选了一个很好地角度看书，背靠大树，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视野，有人靠近他就可以轻易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本描述冥想时可能遇到的困难，目光专注，似乎很认真。但是，没有人知道，夏佐翻开的那一页，羊皮纸册子夹着折迭了一半的金箔纸，上面有细小的划痕，仔细辨认才能知道那是巫师专有的蒙特利文字，文字和阿特斯联盟的通行文字有些像，夏佐正连蒙带猜，也旁敲侧击询问了一些人，现在也只知道这好像是一种魔药配方。 　　夏佐右手的中指正好压在金箔上，只要有人靠近，夏佐心念一动，和手指接触的金箔就会被马上收进他的储物戒指里，不惊动任何人。说是戒指，其实夏佐并不戴在手上，而且串了一个链子，挂在脖子上。这个储物戒指是夏佐这一出瞒天过海的重要道具，正是因为不为人知的空间戒指，夏佐才能如此轻易地就得到这一页金箔纸。 　　巫师学院有学长学姐也用空间炼金物品，但是和夏佐体积小又轻便的戒指差多了，是一些巴掌大的空间袋或者空间盒子。而且那种空间炼金物品据说能储存的空间并不大，根本比不上夏佐的戒指。 　　这个戒指，夏佐的老爹也没怎么提来路，好像就是外出行商收东西的时候收回来的。当时夏佐不知道空间戒指的价值，也当平常，自家捡了个漏。来到巫师学院之后，才发觉这个戒指不简单，因此更加细心隐瞒，轻易不示于人前。 　　可惜，自己对蒙特利文字和魔药学了解的不多，不能读懂金箔上的内容。夏佐期盼着时间快点过去，他没想到自己是这么渴望学习巫师的知识，不过只有正式测试了资质，自己才是巫师学院的一员，才能真正走上巫师的道路。 第5章 　　时光在夏佐爬耳搔腮中过去了，相比于夏佐的急切，新生们才感觉稍稍适应了点校园，迎新期已经结束了。这一个月来，陆续还是有来报名的新生，只是越到后来人越少，整个新生的规模越来越大，最后粗略统计竟然有上千人，可想而知，整个学院里的学生数量何其庞大。 　　对于这些新生，最重要的就是资质等级的测试。毕竟，这关系到每年发放的魔石数量和晋级成正式巫师的希望，关系到每个新生的前途。而且，资质等级好的新生，也能得到社团的优待，很多老生会拉拢有前途的新生。测试日到来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测试是怎么样的。 　　没想到，测试并不是公开的，每个新生走到一个小屋子里，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冰冷机械的魔偶，魔偶检查之后，会报出资质，同时，会吐出资质等级三倍的魔石数量。测试的新生拿着魔石离开小屋子的时候，登记的人会根据魔石数量记录资质。 　　夏佐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五级资质！ 　　他记得安格列提到过，整个学院，只有他崇拜的柏宜思学长和另一个巫师世家的人才是五级资质，可见这资质的稀少！抱着一小盒魔石，夏佐犹豫了一下，才走出小屋子。 　　负责记录的人头也没抬一下，漫不经心问道：“名字。多少魔石？” 　　夏佐说：“夏佐·菲尔德。九块。” 　　那个人例行公事：“翻一下口袋。” 　　夏佐翻了一下口袋，示意里面没藏东西，那个人看都没看，只是随口说了句：“三级资质，还行。”记录的人在一个模样奇怪的东西上写了什么东西，然后旁边一个小的魔法阵闪了一阵光芒，吐出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夏佐·菲尔德，三级资质”。 　　夏佐砰砰直跳的心，这才勉强镇定下来。其实他并不知道，隐瞒资质有什么后果，他只是想到佐伯叔叔曾经教导过他，在巫师学院，能低调就低调，资质高，并不一定是好事。从进来学院开始，夏佐就不觉得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在迎新期，有一个人吹嘘自己在家里测试过，是四级资质，没过多久就失踪了。夏佐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隐瞒一下珍贵的五级资质，反正资质没有别的影响，只是影响中级学徒之前发魔石的数量。自己来的时候父亲给了五十块魔石，自己身为阿特斯联盟的人，每年还有希瑞金币兑换魔石的权利，三级资质相比于五级资质，每两个月发一次魔石每次少两块，一年也只少十二块而已。 　　夏佐抱着装魔石和资质牌的小盒子走出测试范围，没一会儿，“阿特斯商会”的学长就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里面已经有几个同样是新生的社员了。这个学长长得高高瘦瘦，也算一表人才，如果不是两天前才见过学长，已经知道了真相，夏佐根本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个滚圆滚圆的胖学长。学长叫昆廷，在社团里属于活跃人物。 　　“怎么样？多少级？”学长满含期待地问。 　　夏佐亮出牌子：“三级。” 　　学长笑着说：“三级不错，至少到中级学徒没有什么困难的，要不了几年，我们社团的实力，又要壮大几分了。” 　　旁边有人说：“打开箱子看一看吧，这些年谎报资质的人也不在少数。”语气很尖刻。夏佐知道这是社团一惯的规矩，不从学长嘴里说出来只是为了面子上的和谐，这也是为什么社团的人之前都不告诉新生测试资质的具体流程。 　　但是，夏佐还是觉得测试资质的流程很奇怪……怎么说呢，整个流程作弊的机会比较多。每个人进小屋子之前，都没有搜一下身看看有没有魔石，反而是出来的时候搜了，但是也不细致。既然大家这么重视资质，为什么测试的过程，又这么轻视？ 　　夏佐打开盒子，一共9块魔石，清清楚楚。 　　学长拍拍夏佐的肩。“把魔石好好收起来，不过，如果你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话，最好把魔石存在社团，社团里还算安全，也不像存在学校里还要收取一定费用，学校里多的是心思不正的穷蛋。” 　　夏佐也渐渐了解到，巫师学校确实没有什么规矩，高级学徒对低一等级的学徒，简直是碾压式的存在。学校里虽然不能明目张胆杀人，但是把一个人整的活不下去，多的是办法，而且，出任务的时候，也是危险重重。阿特斯商会还算好的，毕竟商人的理念是和气发财，而且，阿特斯联盟的学院每年都可以兑换一定额度的魔石，对社团也是一个不小的促进，内部交易的规模和档次，都是很多社团比不了的，所以很少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 　　夏佐说：“那我还是把魔石都存在社团吧，用的时候再拿。”学长微微点头，是个聪明的人。 　　这时，旁边不远处有些嘈杂，原来是有人测出了四级资质！这个人出身巫师家族，之前没有加入社团，所有以巫师家族成员为主的社团都是测试了资质再招人，他们看中资质。四级资质新生理所当然加入了名叫“巫术实验室”的巫师世家社团，社团还当场奖励了他二十块魔石！可谓是一步登天！ 　　之前，这个叫“巫术实验室”的社团就已经招了一个四级资质的人了。那个人是平民，在招生的时候已经加入过其他社团，但是因为资质优秀，“巫术实验室”替他交了三块魔石的退社费，又奖励了他十块魔石。现在看来，巫师家族的人和平民还是有待遇上的差距，但也比普通社团好多了。 　　夏佐发现自己社团的前辈表情都有些无以为然。夏佐问：“学长，四级资质不好吗？” 　　昆廷说：“四级资质当然好，只比五级资质差，在巫师学院也属于难得。不过，那边巫师世家的人测出的资质可做不了准，谁知道是不是作弊得来的？” 　　夏佐心中一凛：“作弊？资质这么重要，还能作弊吗？” 　　学长似乎觉得夏佐态度还好，这时候也乐意回答问题：“当然可以作弊。你觉得为什么不当众测试资质？还不就是给某些人一些机会，让他们用魔石堆砌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巫师世家那边听到了学长的话，立马横眉冷对看过来：“昆廷，你在胡说什么！” 　　胖学长也很硬气，直接回道：“我说你了吗？这么心虚干什么！”转过头对夏佐说，不过声音小了些：“放心吧，我们这种平民，资质测试还是很准确的，作弊的少，因为测试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测试的，所以没办法提前准备魔石作弊。但是，不是平民的人就说不准了。每年巫师世家的人，四级资质三级资质都比平明比例高，而且根本就没有一级资质，想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夏佐疑惑：“拿为什么不是每个巫师世家的人都是五级资质呢？”既然为了赚名声，那五级资质应该是最优越的吧，夏佐也不相信巫师世家的人，拿不出十五块魔石。 　　旁边一个刚才用尖刻语气要查看夏佐魔石的人嗤笑一声：“你蠢吗？以为作弊不用付出代价吗？！没魔石还敢谎报资质？”很明显，这个人对夏佐非常不友善，夏佐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他。 　　昆廷学长止住了他：“好了，又有人出来了。这里说这些也不合适，你们以后就会知道了。希望我们社没有谎报资质的人，这会影响你们整个学习生涯。不过，一周之后可以重新测试一次资质，还有机会。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学长的语言很严重，夏佐也有点惴惴，差点就要自首了。不过，转念一想别人是把自己的资质提高，自己是把自己降低，应该会不一样吧……一个月内都可以重新测试资质，之后要好好打听一下后果，再做决定。 　　没想到自己第二次耍小聪明（第一次是藏金箔）就有未知的后果，看来以后真的要谨慎行事。 　　不一会儿，安格列也出来了。他是三级资质，也得了9块魔石，拿出三块魔石就缴纳了退社费。他之前已经打听过了，曙光社不收新生，但是三级资质可以加入曙光社外围，等有足够的贡献，就可以成为正式成员了。 　　夏佐把魔石存入了社团之后，就早早回去了。新生最重要的，除了资质测试，就是搞定自己的食宿问题。阿特斯商会有提供的价格优惠的宿舍，但是夏佐想自己的秘密很多，希望找一个更有保证的地方，所以选了巫师学院官方提供的中级单人间宿舍，有一间客厅一间卧室，换成希瑞金币的话，是每年三千枚，再花五百枚金币，还可以享受每日三餐送饭服务。另外，房间还提供打扫服务，不过夏佐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子，就没有订这项服务。 　　学院的房间虽然收费昂贵，但是安全隐私都有保证，也算抢。来到学院的人，真正家里像死去的班那样家里是普通人的学院还是极少数，虽然在巫师学院，除巫师世家的人都被惯称为平民学徒，但是其实这些人在各自的国家，都是商人、贵族之类的后代，身无分文的人基本到不了巫师学院。 　　夏佐搞定一切的时候，还有人陆续来询问房子，但都被告知房子已经租光了，夏佐不禁庆幸自己动作快。 第6章 　　第二天的时候来到课程管理处，夏佐领取了一份记录了所有课程信息的的神奇书籍《巫师学院课程全览》。里面包括了课程价格、开课时间、授课老师等信息，他甚至可以在书籍里直接预订想要上的课程，然后统一去课程管理处交钱。《巫师学院课程全览》里面，有些课程是常规课程，每年都有，有些课程却是正式巫师大人随性开设，也许参加就能幸运得学到一个有用的法术建模技巧！ 　　夏佐现在也不贪心，对一些数据，标记了一些他适合的课程（没有预定），想先打听一下，社团和周围的人是不是会组织学徒统一授课，那样便宜很多。不然，即使他来的时候就带了五十块魔石，财富在新生里算富裕的，学五六门课，资产也就告罄了。但是，夏佐发现一个很坑爹的地方，这些课程贵不说，上课时间，也基本是每个月一次，也就是说，每学期大概只有六次课，每次两个小时，一共十二个小时，能学到什么？ 　　初级魔药理论基础和实践、魔药调配必要的三十六种基础技巧、神奇生物入门、蒙特利文字的传承与讲解、初级冥想、初级法术建模、初等巫师学徒实战课……这些课程让夏佐看的眼花缭乱，每一门都都想学。 　　除了这些和魔法息息相关的课，夏佐发现还有他很熟悉的剑术课，甚至还有茶艺课、99种名贵衣料辨识这类明显属于俗世贵族的华而不实的课，不过，一般来说，和魔法有关的课都是用魔石支付，其他的课一般都用金币支付，如果用魔石，也是相当低的价格。 　　夏佐向阿特斯商会的课程负责人打听了一下，得知社团只会组织开设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奥西大陆巫师发展史》，每人收费两块魔石，收入一半给该课的老师作为注册费，五分之二给授课的学长，十分之一给社团组织和场地费用。 　　没办法，学徒有资格私下讲课，该门课的成绩必须要达到80分，不然就不能去给上课的学员注册，也就是非法授课。阿特斯商会的人，要不就是不擅长学习，要不就是没兴趣赚这些钱，因此能开设的课程只有一门最基础的。不过，社团的学长也说了，他们社和很多其他社关系都很好，可以以社团内部价格上其他社团的课。 　　正巧安格列安顿好了之后来找夏佐，提到他们曙光社开设的课程很齐全，毕竟成员都是平民的社团最需要这类福利。而且曙光社是数一数二的大社，课程安排的很好。曙光社负责讲课的学长都很靠谱，特别是柏宜思学长，他在老师那里学习的时候，每门课都能达到95以上，授课质量很有保证。夏佐发现，安格列每三句话里，就要提到柏宜思·霍尔学长如何如何好，弄得他也有点好奇了，脾气好、学习好、刻苦努力、待人温和、热心助人……这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人吗？ 　　社团开设课程的时间安排和老师不太一样，基本都是一周之内就能教完一门课，每天都上课；而老师上的课是每月一次，一个学期上完。夏佐准备先比较一下学生授课和老师授课的区别，就报名了官方和曙光社的《蒙特利文字的传承和讲解》，前者花了十块魔石，后者花了五块魔石，一般社团的价格是学校官方价格的一半上下。这是最基础的东西，不会巫师文字，根本无法构建法术，学习冥想。一般的平民子弟第一学期也只学习蒙特利文字。 　　这个世界也有每周的概念，报名那天是在周天，第一次上课是老师的课程，是在周二。 　　夏佐准备好了纸和笔，怀着好奇的心情来到教室，里面的人不多，只有二三十个人。没一会儿，期待了半天的正式巫师没有来，倒是来了一只鹦鹉。到了教室之后一声招呼都没打，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开始叽里呱啦讲课，偶尔写文字都是在空间幻化出文字，速度非常快，根本不像是老师讲课，而像是设定好的PPT演示程序。 　　低下的学生开始还能忍着，后来就越来越气愤，自己花十块魔石听课，并不是来听这种玩意儿的。有人大声质疑：“我们是来听正式巫师讲课的，不是来听一只鹦鹉叫唤的！”夏佐心里也很不爽，但是还是尽力记着笔记，毕竟课听一次就少一次，巫师学院高一级的学生都很嚣张，别说是高高在上的正式巫师了。好在自己在新生期间努力想要弄懂蒙特利文字，虽然不能记下全部笔记，但是比什么都不写强。 　　眼见课堂越来越嘈杂，夏佐基本听不清鹦鹉在说什么了。一阵狂风突然在教室肆虐，平静下来之后，闹得最凶的几个人，已经跌坐在教师外面了。这时候，鹦鹉发出的声音变得沙哑，但却是女性的声音：“不听就滚！被风吹出去的人以后都不准来上课！” 　　剩下来的人顿时安静了，而教室外面的同学，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进入教室了。 　　讲台上的鹦鹉幸灾乐祸地说：“尊贵的南希大人正在实验荔空花的反应，不能来上课，就派训练有素萌萌哒的爱宠小秋秋来讲课。不听话的蠢货不能听课！不听话的蠢货不能听课！” 　　鹦鹉尖刻的声音又变得沙哑愤怒：“蠢货！——不要提到实验！” 　　鹦鹉小秋秋尖叫了一声，头埋在被两只翅膀挡着，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儿，小秋秋才恢复嘚瑟：“蠢货！南希大人说你们都是蠢货！！”然后又快速讲课。 　　…… 　　就这样，夏佐在巫师学院上的第一堂课，就在这种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情况下结束了。当鹦鹉扑腾着翅膀离开，夏佐记录完自己记得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手很酸，甚至有些抖，脑袋一团乱麻，只是凭借记忆勉强记下了一些东西，根本没有时间理解消化。 　　怪不得当初从社团那里拿到一册号称课堂笔记的东西，根本就是鬼画符。……巫师世界的授课都是这种样子吗？ 　　希望社团授课可以人性化一点儿吧。 　　可惜，上天似乎并没有听到夏佐的祈祷，第二天曙光社开设的课程讲课速度同样很快，十几个小时要讲明白一门文字，真的不容易。安格列在夏佐耳边叹了无数次气，为什么巫师文字不是他们习惯的通用语？人人都认识那多好！ 　　不过，好在负责讲课的学长在第一次课结束之后有一些答疑时间。而且学长开始售卖比较完整的蒙特利文字笔记，说这是曙光社社长柏宜思学长的笔记，是目前学院最详尽的关于蒙特利文字的笔记，只要一块魔石，不过，这笔记并不允许其他人再私下传播，只有柏宜思学长授权才能贩卖。 　　这是夏佐又一次听到柏宜思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简直无处不在，处处都是荣光。不过，到现在，夏佐也没有见过风靡了整个低中级学徒圈子的风云人物。 　　在巫师学院，私自传播正式巫师个人独有的知识，是很严重的罪。加上知识很昂贵，这种氛围推广开来，大家都敝帚自珍，像学长这样，明确说了不允许私下传播的知识，被人告发之后，会赔上一大笔魔石，或者性命。 　　其他人还在犹豫不满，夏佐已经率先拉着安格列买了大名鼎鼎的柏宜思学长的私人笔记，得到了讲课学长的赞许。夏佐翻了一下笔记，很厚，记录也很详细，但是和那只不讨人喜欢的鹦鹉所讲的东西相比，还是有一些疏漏的地方。毕竟说是学长，其实也是中级学徒而已，虽然偶尔有自己的理解和注释，但内容广度上还是无法和正式巫师的宠物相比，只能依瓢画葫芦复述曾经上过的课，好在非常用心，记录得很全。虽然课上的内容吃的很透，但旁征博引上还是差一点。 　　那只鹦鹉虽然话痨，且思维跳脱，但偶尔也能听到一些课程内容外的珍贵知识。 　　这本笔记对夏佐很有用，他的时间不多，不能像12岁就进入学院的新生，花一两年的时间学习一门文字。对照这本笔记再刷一遍鹦鹉和社团学长的课，他估计自己差不多两个月就能熟悉蒙特利文字，可以学习一下冥想和基础法术构建了。 　　经历了非一般的上课经历，第一周周末的时候，夏佐终于弄清了，资质和魔石的关系。 　　之前夏佐打听到，高级学徒之前，学校会根据学员的资质，每两个月发一次魔石，一级一块，五级五块。 　　——其实不是的。 　　事实上，“学院”每半个月就会发放和资质相对应的魔石，和测试资质一样，在一个小屋里领取，没有人监督，但是，“学院”每两个月却要回收三次的魔石，只留一次给学生，这种回收是根据学生自述的资质，定期将魔石缴纳给学院。 　　这种发放魔石和回收魔石的制度，实在怪异。就好像给魔石的“学院”和回收魔石的“学院”，并不是同一个个体，不然何必要这么麻烦？直接两个月发一次就行了呗。不过，大家似乎都不是很清楚内情，夏佐也聪明地不再究根问底。知道了这种制度，夏佐也明白了，为什么学院允许学生在资质上“作弊”。 　　一个一级资质的人，如果想要撒谎自己是五级资质，他每个两月只能得到四块魔石，但是他上交，却要上交十五块魔石！通过资质得到的魔石，还不如要上交的魔石！这时候，资质就成为了一种沉重的负担！ 　　怪不得，只有巫师世家的人，才敢作弊，只有他们才能负担起这种魔石损失，不过，他们也不敢撒谎太离谱，即使是巫师世家的人，魔石也很珍贵！最多就是一级变二级，三级变四级之类的。 　　那个巫师世家五级资质的学长，也可能只是四级或者三级资质而已，看来，只有平民出身的曙光社副社长斯图尔特和自己，才是整个学院货真价实的五级资质了。不然怎么平民出身的斯图尔特应该没有多余的魔石补贴。 　　夏佐很快就想到了，这种发放和回收魔石的制度，对自己这个表面是三级资质，实际是五级资质的人的好处——每两个月，夏佐能拿到四次五块魔石，总计二十块魔石，但是，他只需要缴纳三次三块魔石，就是九块魔石，他能得到十一块魔石！ 　　也就是说，高级学徒之前，每一年，夏佐就能得到固定收入六十六块魔石！ 第7章 　　即使有了比一般新生宽裕的魔石储备，夏佐也没有胡乱花销，还在学蒙特利文字的他，除了生活必需品，也没有其他需要花魔石的地方。社团教授文字的课程结束的很快，一周多的时间就结束了，而学院开设的蒙特利文字，要持续一个学期。 　　每次上课，鹦鹉照例对一班人进行打击，能坚持到现在的人，只有寥寥数人，已经不再被一只正式巫师的鹦鹉轻易挑动情绪，而是默默记录着，尽量忽略这只扁毛畜生对于上课学生的刁难和侮辱。他认真执着的态度曾经让鹦鹉很不爽，鹦鹉有段时间非常针对夏佐，即使这样，夏佐也没有放弃，连有一次鹦鹉用尖利的喙划破了夏佐的脸颊，把夏佐的笔记烧成了灰烬，夏佐也没有发怒离开教室，失去听讲的资格。 　　据说蒙特利文字这种低级课程，正式巫师是很不愿意教的，所以派一只鹦鹉来敷衍，而且，这只鹦鹉还千方百计把学生都赶走，它就不用再教授这门课了。有一个传言，巫师学院另外关于蒙特利文字的课《巫师语言入门》、《巫师语言初阶》、《巫师语言中阶》三门课的内容，才抵得上这一门《蒙特利文字的传承与讲解》，只有《巫师语言高阶》，才会有一些新的内容，所以正式巫师当然喜欢选择更能赚钱的课程。而《蒙特利文字的传承与讲解》是给新生的优惠课程，内容详尽却枯燥，很多深奥偏僻的文字新生并不需要用到，大家都学得泛泛，但是随着级别的提高，需要钻研的内容增多，很多巫师学徒会后悔没有学好文字，而《巫师语言》系列课程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也是因此，夏佐的名字在有些人眼里成了一个笑料，刻苦努力没有朋友的书呆子，生在底层的人紧紧抓住那根改变命运的绳子，即使紧握绳子的手掌和紧缠绳子的腿都磨得血汗淋漓，也不愿意放开——这种姿态，在很多不知生活世事过着轻松生活的少年少女们眼中，还是很可笑的。 　　但是蒙特利文字这门课才上到一半，那只鹦鹉就死掉了，死在了另一门和蒙特利文字无关的课上。 　　因为贪吃误吃了上节魔药课留下来的用秘银改造过的谷粒，不可一世的巫师大人代表小秋秋就这么死掉了，又形成了一波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据说正忙于实验的正式巫师南希·沃利斯大人非常愤怒，派了两个高级学徒来调查这件事，还是一无所获。 　　一个星期之后，在《蒙特利文字的传承和讲解》这门课上，夏佐第一次见到了柏宜思·霍尔，他作为代课老师，来教授这门课。原因嘛，南希老师说他教的学生中，包括高级学徒，只有柏宜思这门课学得最好。 　　夏佐没有见到柏宜思之前，没想到柏宜思竟然是这样的人—— 　　怎么说呢，性情和谈吐都和传言一样，非常优雅而且真诚，令人心生好感。 　　但是，这个少年，长得太美艳了。 　　他铂金色的长发及腰，眼睛湛蓝如清澈的湖水，唇形姣好，皮肤细腻白皙。他的长相甚至可以说是妖艳，但是他整个人的气质又非常正经、禁欲且温和，像一个邻家的大哥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人舒服的气息；又像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孤独地盛开在乌黑的泥潭里。 　　夏佐承认，柏宜思这样的样貌，正是最符合他心意的长相。前世遇到有这样的样貌的人，即使对方再有心机、再有野心，再有算计，夏佐也不介意和对方玩儿一玩儿，因为看着这样的脸，总是让他愉悦。 　　不过，来到新世界的夏佐，并没有前世的权势，柏宜思也不是那种任人亵玩的东西和物品。 　　哦，不，很快夏佐就发现，柏宜思只是——不是任夏佐亵玩的人罢了。 　　巫师学院这个广阔的地方，有无数藏着黑暗和秘密的隐蔽角落。今天，夏佐很有幸又不幸地闯入了这样一个角落。 　　藤蔓和灌木遮蔽的墙角，从夏佐的角落，很轻易就发现了，柏宜思靠着墙，他的面前是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的短发男人，那个男人凑在柏宜思耳边，不知道是在说话还是在舔舐，夏佐只能看到男人露出的半截金属面具，柏宜思脸上好像也没有任何享受的表情，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很快，柏宜思就发现了夏佐，推开了男人。男人回头望了夏佐一眼，什么也没说，很快就离开了，但是那一眼看的夏佐冷汗淋漓，一种莫名的威压笼罩全身。 　　“夏佐学弟，你怎么在这里？”柏宜思虽然是代课教授，但因为他只是中级学徒，所以还是喊班上的人学弟。 　　夏佐扬了扬手中的餐包：“本来想找个清净点儿的地方吃东西，打扰学长了。”夏佐在蒙特利文字学习上的天赋得到了柏宜思的肯定，大家最近都喜欢找夏佐问问题，让他不得不避开一些人多的地方。 　　柏宜思笑了一下：“夏佐学弟误会了，那是维尔利特·康拉德老师，以后你有兴趣上炼金课的话，也许会遇到她。” 　　维尔利特啊……没想到那居然是个女人。夏佐对这么名字并不熟悉，毕竟他平常听八卦和小道消息的时间很有限，不过，柏宜思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骗他，维尔利特·康拉德正式巫师是不是带这个面具，是不是高挑瘦削，是不是是个女人，这些一打听就明白了。不过，是女人也未必误会啊，柏宜思身为一个中级学徒，能推开一个正式巫师而不受到惩罚，想必双方关系也不一般吧…… 没想到柏宜思的后台这么强大，居然是正式巫师，难怪在只是个平民却在学院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柏宜思说，“维尔利特老师喜欢交给我一些秘密的小任务，不想事情被整个巫师学院都知道……” 　　这就是要保密了，看来双方确实不是什么正当关系，不然为什么不在巫师塔见面，要在这么一个偏僻的角落呢？ 　　“放心，学长，我什么也没看到。”夏佐轻轻说，“我一定会为学长保守秘密。” 　　其实后面这句话有点不敬，如果真心服从，没必要指出来，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夏佐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或许只是不想柏宜思这么好过吧，伪装得不错，差点连他也骗了。不过，夏佐并不怕柏宜思杀掉他，因为巫师大人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杀掉夏佐，也就不用柏宜思画蛇添足动手了。也许不想让这段关系被人知道的，只有柏宜思一个人罢了。 　　柏宜思温和地说：“我相信夏佐学弟——毕竟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樱诞日那天下午，偶然看到夏佐学弟路过了迷林小径。”夏佐的餐包一下子被捏扁了，一点点汁水从包裹的硬皮纸里漏出来，弄脏了夏佐的手。 　　樱诞日就是那只嘴贱鹦鹉死的前一天，而迷林小径的尽头，就是魔药课和巫师文字中阶的教室。 　　柏宜思缓缓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还是那副亲切温柔的样子，似乎他说的，并不是能决定夏佐生死的秘密。他走到夏佐身边，拿出一块洁白的丝质帕子，仔细擦拭着夏佐的手：“学弟要小心一些，马上还要上课，弄脏了手可不好……” 　　柏宜思擦的很细致，很缓慢，像擦拭一件珍贵的古董或者脆弱的花瓶，整个过程，夏佐没有任何言语。天地很寂静，夏佐觉得自己甚至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就在柏宜思擦干净夏佐的手，要把帕子放回口袋的时候，夏佐握住了柏宜思的手，抽出他手中的帕子：“帕子已经脏了，我拿回去帮学长洗一洗吧，可以吗？” 　　柏宜思艳丽的脸庞愣了一愣，随即松开手：“那……麻烦夏佐学弟了。” 　　夏佐说：“应该的。” 　　之后，夏佐也遇到了柏宜思几次，每一次，他都没有要还柏宜思帕子的意思，而柏宜思，似乎也忘了这件事，也没有提过那块帕子。 　　是呀，那天的事，既然是双方的秘密，是两个人都觉得应该忘掉的事，那帕子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自然也该忘掉；忘掉了帕子，也忘掉了彼此的秘密。——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比较舒心。 　　不过，在外人的眼中，无论怎么看，夏佐都是活在底层的新生学徒，而柏宜思，则是领导一个强大社团的社长，两个人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第8章 　　“好了，通过了。恭喜你，夏佐学弟。”说话的是一名级巫师学徒，年纪比夏佐还小，不过因为级别是中级，所以叫夏佐学弟。正式加入巫师学校应大半年了，夏佐今天在负责测试的学长面前展示了由六边形构建的规则火球，通过了初级巫师的考核。这个速度在三级资质的世家巫师里算快的，甚至比一些四级学徒还快，不过，夏佐的学习天赋已经被很多人认可，蒙特利文字只学习了两个月就熟练掌握，开始学习冥想和法术构建，这是其他平民望尘莫及的。不过夏佐，其实达到初级学徒的资格要早得多，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晚了一个月才申请考核。 　　但是，其他学徒慢，并不是天赋问题，而是他们年纪太小了，多数人都还在学习文字，只有巫师世家的人，不需要再这方面浪费时间。初级学徒考核，冥想积累法力的速度基本由资质决定，但是构建六边形火球术的法术模型，则和能不能理解几何和三维模型有关系。感谢已经模糊了的前世，基础教育杠杠的，数学棒棒哒。一般来说，入学时候年纪大的学生，成为初级学徒花费的时间本来就要短一些，夏佐在学习文字方面的效率惊人，其他的进度也不算太出格。 　　资质足够好，法术构建也有一定天赋，夏佐没想到他的巫师学习生涯，还真的有一些如鱼得水的感觉。不过，他越来越知道低调的重要性，并且数次感叹当时隐瞒了自己的五级资质。 　　一个星期前，“巫术实验室”四级资质的世家学生加文·穆尔顿就已经成为了巫师学徒，是学院里一大热议话题。不过，资质测试时和他一起加入巫术实验室的四级资质平民学生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听说那人资质测试后不久，就被人袭击了抢走了所有魔石，虽然留下了一条命，但是伤到了精神海，神志不清，更别说学习魔法。“巫术实验室”也雷厉风行抓住了凶手，加重了社团威名，对方赔偿了一大笔魔石给“巫术实验室”，但是受伤的人已经没有人理会了，在巫师的道路上没有前途的，都是要被放弃的。还有人传言，资质测试之后，来自巫师家族的加文一直被高手保护，平民的学生则是落单状态…… 　　总之，夏佐已经彻底认清了，这个学院，基本没有温情存在。同学和同学之前、同学和老师之间、老师和老师之间，都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比如现在。 　　大名鼎鼎的曙光社社长，和夏佐一般年纪的柏宜思站在一颗隐蔽地树下，微笑着向夏佐挥手，他的身边，还聚集着十来个人，有巫师世家的，也有平民。 　　夏佐赶紧跑过去：“学长，我没有来晚吧。” 　　柏宜思说：“没有，报名的人还有三个没有来，我们再等等。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些时候，伊文老师也不喜欢我们早到。对了，夏佐，恭喜你成为初级学徒，又向巫师的道路迈进了一大步。” 　　夏佐心想，消息真灵通。不过面上还是微笑，带着少年纯真的骄傲和得意：“谢谢学长，如果不是得到了学长的帮助，我也不会进步这么快。” 　　“都是你自己的努力。”看到夏佐天真的表情，柏宜思顿了顿，才拍在夏佐肩膀，像一个真心鼓励学弟进步的学长一样。 　　不过学长心里应该非常膈应才对——老狐狸装小绵羊，换成自己看了也膈应啊。夏佐想。 　　这些人聚到一起，都是为了一项秘密行动——上课。 　　是的，这种课程由正式巫师授课，但不经过学校审批，所以要隐蔽，不然被发现了，就是巨额的罚款。正式巫师通过正规渠道给学生授课，所收的学费要交一半给学校，有些巫师大人手头紧张，也会想办法规避收入的流失——私自授课。一般来说，这种私下授课，学生缴的费用会更多，但是，老师为了吸引学生，会讲一些独有的知识、经验或者技巧，所以，也吸引了一些不差钱的平民和世家，夏佐就是其中一个。 　　而柏宜思，正是这些课程的联络人，他成绩好，能力强，后台强大，和许多老师关系都不错，正式巫师懒得做的事，有时候会越过高级学徒，交给这个办事牢靠有学生资源的中级学徒。 　　其实，这大半年，夏佐也听到了关于柏宜思不一样的声音。 　　柏宜思确实为曙光社尽心尽力，多次在公开场合宣传的理想都是让巫师学院没有世家和平民的差距，每一个人都有平等获得知识的权利。但实际上，柏宜思有现在声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游走在巫师世家的圈子，获得了很多巫师世家学员的友谊，而且，他的在巫师的圈子，并没有平常那样高大光辉的形象，有时候甚至低声下气，为平民争取一些权益。很多平民都觉得柏宜思无所不能，能很快打败巫师世家的势力，带领曙光社崛起成为学院里的社团巨无霸，如果他们知道真相，或许会很失望吧。 　　而且，柏宜思未免太好看了，说实话，他那副妖艳的长相，如果不是本身有一定能力，加上光辉温和的气质，怕是早就成为巫师世家子弟的附庸了，像一些女学员和长相清秀的男学员那样，成为一朵攀附的菟丝花。不过，柏宜思和维尔利特的关系，除了夏佐，谁也不知道，大家只觉得维尔利特老师看中了柏宜思的潜力，特别照顾柏宜思。有人猜测，柏宜思进阶高级学徒之后，会成为维尔利特的弟子。 　　而据夏佐所知，柏宜思也没有浪费他的相貌优势，之所以能在世家圈混得开，一颦一笑都充满风情的样貌，也是一种武器。 　　太阳已经落山，时间差不多了，约定的学员只有一个没有到，大家都习以为常，反正这个学校，每天都有无故失踪的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柏宜思把这群学员带到了授课地点，伊文老师的法师塔门口，那里已经有两拨由高级学员带来的人，三个领头的，只有柏宜思一个是中级学徒，也可以看出他的手段不凡。这三拨人总共五十几个，也是差不多平常一个班的学生数量。 　　这种课按次收费，时间地点都由老师定，定好了就由柏宜思这样的联络者通知每个圈子里的学员。每次课几块魔石不等，也可以第一次课的时候就把学费交齐，老师还会优惠一点魔石，但是没有人会这样做，毕竟缺了一次课，就白白损失了魔石。也有一些学员，为了省魔石，上一次课缺一次课，老师也不管，他只是教授知识，并不管学生学得怎么样。 　　伊文老师是精通魔药的老师，据说可以调配巫师学徒晋级正式巫师必须的冥光剂，是学院抢手的魔药大师，不过，伊文老师并不喜欢一成不变地制药，他喜欢钻研新药物。因为魔药学花费甚多，伊文老师常常处于入不敷出的情况，是众所周知的财政极度紧张的老师，私下教授魔药课，也是一种惯例了。 　　长期接触魔药试剂，辨别各种原料，伊文老师的脸还是少年的模样，金色的软软的头发蓝色地带着笑意的眼睛，很像不谙世事的少年；可是，当他伸出手来，取下包裹住的白纱，一股恶臭就无法阻止地蔓延开来，像生化毒药。那双手干枯如柴，呈现墨绿的光泽，手背还有一坨像小孩子的鼻涕一样不断落下又弹回来的液体……听说魔药师很多时候需要把手伸进魔药里面感受质地和质量，而魔药也是口服的居多，真不知道喝魔药的人面对伊文老师手的时候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 　　“今天我们要讲双头鸟的粪便怎么去除毒性以及有哪些常见药剂可以用到无毒双头鸟粪便……” 　　…… 　　课程结束后，夏佐抓紧机会走到伊文老师的身边，一帮帮他收拾演示的魔药器具，一边问：“伊文老师，您知道土龙草哪里可以采到吗？” 　　土龙草正是伊文老师上节课提到的东西，一般作为中和药剂降低一些魔药制作时爆炸的概率，上节课讲到的沸血剂就需要土龙草。 　　“怎么？你想制作魔药？”伊文老师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背摩擦桌子，留下一大滩污迹，恶臭简直肆意弥漫，嚣张地捶打夏佐的嗅觉。 　　“是的，我想试一试沸血剂，毕竟外出任务的时候对付低级魔兽十分有效。”夏佐努力忽视那恶心的味道，尽量真诚道，“我也问过草药商人，但是土龙草的价格太贵，我只是练手，负担不起。听说土龙草本身并不珍贵，只是采集地路途遥远，土龙草难以保存，价格才成倍增加……” 　　“好了。”伊文没有兴趣听夏佐长篇大论，只是利落地伸出手。 　　夏佐拿出两块魔石恭敬地放到像淬了毒的手掌上，那只手岿然不动，夏佐暗探一声，知道两块魔石是没办法打发伊文老师了。 　　咬咬牙，又拿出一块放上去。 　　手终于收回去了，夏佐松了口气。 　　只听伊文哼了一声：“土龙草贵可不是因为很难保存，拿谣传当做知识，是极度愚蠢的表现！那玩意儿不是自然生长的，它只出现在淹死的腐尸附近，而且是腐烂时间超过三个月的腐尸，找到需要看运气。” 　　夏佐一愣，条件这么苛刻怎么土龙草还能稳定供应……夏佐下意识看向伊文，一瞬间，那张脸上浮现的邪恶阴笑差点把他吓尿。 　　是啊，条件是很苛刻，但是只要人为制造适合土龙草的环境，稳定供应古龙草根本不是难事，弄一具溺水而亡的尸体，很难吗？……这年代，普通人的性命根本不值钱，常年历经战争的国家，十个金币买一条人命根本不稀奇，能培育出一株土龙草，堆再多的尸体也划算。夏佐没有太多的想法，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更没有正义邪恶之类的概念，只是想到那张金箔上的要求，其他材料他都陆陆续续悄悄准备得差不多，只有最后一项，土龙草附近的邪恶之眼……不就是腐尸的眼睛吗？腐烂时间超过三个月，眼睛即使存在，也已经很脆弱了吧，能完整抠下来吗？ 　　夏佐还有些疑问想问，伊文老师却不再理会他，拿了魔石就跑了。 　　离开教室的时候，只有柏宜思一个人，这里毕竟是正式巫师的法师塔内部，柏宜思有义务把他带来的每个人都带出去，确保他们不会留在塔里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损失。 第9章 　　“看来你很喜欢魔药学，每次都有问题要问伊文老师。”夏佐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和柏宜思走出法师塔后，一道微弱的白光亮起，就表明法师塔已经彻底死锁了。 　　“兴趣而已。”夏佐很敷衍地回答了。柏宜思是个聪明人，擅长从一切蛛丝马迹推断出真相，夏佐必须很小心地回答他的问题。 　　柏宜思一贯表现得善解人意，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这次也一样，没有探究到底，两个人略微说了一些其他事情，也就分开了。 　　回到房间，夏佐放松下来，和柏宜思走了短短一段路，出了一身汗。十六岁的少年洗了个澡，终于没忍住，脑袋里幻想着柏宜思那张妖艳和风情交织的脸，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场运动。完事儿之后，夏佐就冷静了。他只是贪图柏宜思那张脸，却没有兴趣真正和脸的主人建立亲近的关系，毕竟柏宜思站在风尖浪口，看似风光，实则危险，夏佐的理念和柏宜思是完全不同的道路。 　　不过，如果有朝一日柏宜思顶不住压力，委身了那群高高在上玩弄人性的巫师世家子弟，也许自己还有机会……节操是什么？夏佐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没有。 　　拿出金箔，摊开铺在桌子上。另一边，拿出笔记，上面记载着零散的魔药学知识，老师讲的，同学聊到的，翻书翻到的，偶然地灵光一闪，笔记杂乱无章，似乎只是不成体系的东西，但其实，如果发现秘密的人随着隐蔽的线索排列阅读，这本笔记可以复原出金箔的内容。而且，内容比金箔更加详细，甚至涉及到了一些魔药原理…… 　　夏佐早就发现了，魔药学的记录一贯很粗糙。不仅完整的魔药试剂配方难得，即使能够得到的配方，都是一些类似于“把石兽指甲加入其中，液体颜色变成紫色”、“早上七点，在潮湿的地方把西荣花和霍子草揉碎，加入吱吱虫的尿液”……Excuse me 计量呢？被鬼吃了吗？石兽指甲一克和一公斤，差别很大的好吗！ 　　对比了金箔才知道，巫师的魔药学，还是有相对准确的配方，不过，多数老师不愿意分享，任由学员傻乎乎实验千百遍也得不到成果。 　　这篇金箔记载的，其实不是什么珍贵的药剂，只是一份比较常见的清醒剂罢了。 　　清醒剂主要用在冥想的时候。学徒冥想的时候，很容易陷入精神旋涡，迷失在冥想中构建的虚幻时间，浪费时间。有了清醒药剂，选入精神旋涡的几率大大减少，间接加快了冥想的速度。其实，为什么资质好的学徒冥想比较快，就是因为他冥想的时候，不容易陷入迷失在精神旋涡，从而提高了冥想效率。而且，这份配方有一个独特的地方，就是根据里面邪恶之眼液体分量的不同，清醒剂就可以适用不同等级的巫师学徒，也就是说，这份药剂，初级学徒到高级学徒都适用！无论任何药剂，对象是不同等级的学员的时候，价格差别都是一条鸿沟。 　　虽然是常见药剂，也并不是普通学徒能配出来的，首先药剂学本身就是 　　其他材料都比较容易得到，就是土龙草旁边的邪恶之眼，不仅恶毒，关键是很偏门，夏佐害怕别人可能会从邪恶之眼联想到他正在制作的东西，惹来祸事，毕竟当初这份配方就来历不正。初级清醒剂，高级学徒也能制造，但是明显和夏佐获得的配方不是同一个，高级的清醒药剂，流通的非常少，据说只有正式巫师才能制作。 　　本来还想再等一等，但是这大半年不计成本地学习的课程，夏佐的资产已经基本告罄，他也尝试过参加一些任务，但是收获不多，反而是花钱不斐，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好在夏佐花了5块魔石，请社团的人庇护，暗示他们介绍自己来的亲戚也曾经是巫师学院的学生，还做过正式巫师的奴仆，也许留有几分香火情。其他人看到夏佐的大手笔，也将信将疑，但是有引路人，就代表有势力，普通人想要冒充有后台，魔石也不容易得到。待在学院的时间久了，夏佐才发现，阿特斯联盟虽然允许用希瑞币兑换魔石，但是当初父亲给自己的五十块魔石，额度还是太大了，一般的商人家庭，也就10块魔石。可是，魔石似乎也不是佐伯叔叔的，毕竟他来家里拜访的时候，十分穷困的样子，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就是学院的入学信物。 　　夏佐感觉自己的父亲也许不是那么简单，毕竟大量魔石和储物戒指，都不是随意能得到的东西。 　　这大半年来，家里都是叔叔寄信过来，似乎父亲一直没有回去过。这夏佐倒是不担心，父亲常年跑商，待在家里的时间确实很少，以前也是长年累月都见不到面。 　　学院外围有一个区域，是专门的商贸区，里面长期经商的，很多都是普通人，但是背后没有几个巫师学徒做后台，谁也不信，不过，里面也混了一些附近的居民，遇到不认识的东西，就喜欢跑到这里来试试运气。夏佐迷恋耗费甚多的魔药学，已经众所周知的事，常年泡在魔药原材料区域，也时不时买些质量不好的降价原料回去练手，毕竟普通人卖东西，愿意收金币。不过，这种机会是很少的，常驻在这里商家，每天都要巡视一遍这些零散的卖家，多数可以捡漏的东西都被他们挑走了。不过，偶尔还是有漏网之鱼。 　　这天，夏佐照样闲逛，看能不能拣点漏，上次一颗果子烂掉的红英果植株被人以为没有用处，血泪大甩卖，却不知道，红英果的根系，也是一种偏门药剂的材料，伊文老师刚好在小课讲过，夏佐成功捡漏，卖给了正按照老师给的药方配魔药的中级学徒，赚了一块魔石。 　　夏佐走着走着，身形一顿，目光聚焦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上。身影带着专门的面具，这也是一些人的惯常装扮，面具上加持了初级法术，让人探查不了样貌。不过，这种面具都是有次数限制的，像夏佐这种天天逛魔药区的人，带这种东西太划不来了。眼看已经追不上了，夏佐也没有准备继续追，他进入那人进过的店铺。店铺的伙计已经和他混熟了，两个人聊了两三句，夏佐就探出自己想要的。 　　那个人买了艳青花的种子。 　　艳青花的种子，其实并不完全是魔药，夏佐在希瑞城也见过。15岁即将离开希瑞城的时候，前途未卜，罗森叔叔带夏佐“出去见识见识”，艳青花的种子就被人碾碎泡在灯盏的油里，随着灯油的燃烧，缓缓散发一种怪异的气味。 　　简单来说，就是助兴用的。 　　小时候每次形形色色的女人从叔叔房间里出来，装作亲切摸摸小夏佐的头的时候，也是一股这样的气味。 　　呵，所以，柏宜思学长，这是忍不住了？ 　　还是说，他从来都没有忍过？ 　　小时候渐渐和身体融合的时候，夏佐就发现了，他的观察力很敏锐，罗森中级骑士教的动作，他看一遍照着做，永远是所有孩子里最接近标准动作的。腿弯曲的角度、手腕翻转的快慢、剑尖的倾斜程度……他的动作，总是学得最好的，本以为可以再骑士的道路上有所建树。——可惜，最后发现不能凝聚骑士信念种子。 　　这半年或许和柏宜思交往不深，但是印象深刻，各种细节描刻在脑子里。午夜梦回，一遍一遍拨开模糊人影的衣服，用指尖描摹，总是背对着自己，不肯给个正脸……不就是这个样子的背影吗？ 　　柏宜思·霍尔。 　　夏佐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很愤怒，又好像很伤心，也有不屑轻蔑冷笑的意味……到最后，各种情绪平静下来，夏佐对自己说，你和柏宜思没有任何关系。 　　他怎么样，轮不到你插嘴半句。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 　　这段时间，柏宜思正在曙光社教授一门冷僻怪异的课程——用车辙痕迹辅助读懂星相分布。夏佐想，自己虽然是远近闻名的“上课狂魔”，看起比柏宜思还是稍逊一筹啊，这种偏门的课都报了，而且还拿了80分以上的高分，有了教授资格。 　　夏佐最近的魔石已经花光，一点进账也没有。不过，这也是学院里大多数初级学徒的状态，一有钱就贡献给课程，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柏宜思教授的这门课曙光社的人是全部免费的——柏宜思制定的给社团的不定期福利之一。夏佐本来想鼓动安格列来上这门课，然后自己能根据笔记偷学一点，不过，安格列明显对这门课不感兴趣，死活不肯来，他还没有晋级变成初级学徒，整天泡在宿舍里企图构建法术。 　　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夏佐三次装作路过，每次至少在教室旁的走廊驻足停留了二十分钟，每次都是一副“风景好美，空气真好”的样子，柏宜思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无视他了，下课后走到夏佐身边。 　　夏佐一副惊讶的样子。“好巧啊，柏宜思学长，没想到你在这里教课。” 　　柏宜思失笑，怕戳到夏佐的自尊心，主动道：“我最近在教授一门课星相有关的课程，有兴趣来帮我，做个助教吗？” 　　助教这种形式偶尔会出现，如果是正式巫师上课且难度很大的话，每门课有时候会配一个高级学徒当做助教，负责解答学生疑问，要知道，正式巫师的时间都宝贵的很，不耐烦回答学徒的低级问题。有时候，学生自己授课也会有一个所谓的助教，其实也就是另一个上了这门课的人，怕一个人应付不来。 　　不管如何，助教都应该知晓那门的知识。 　　夏佐似乎讶然：“我吗？我没上过这门课。” 　　柏宜思微笑：“不要紧，你学习能力很强，可以一起上课听，想必听完之后就能解决大多数同学的疑问了。正巧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没有多少时间课后解答问题。” 　　柏宜思就是如此不同，连施舍也做的让人如沐春风，整个人好像散发着如玉的温润光辉。 　　好想剥开他的衣服。 　　看一看他的身体是不是也是如玉般润泽怡人。 第10章 　　“既然学长不嫌弃我，能帮到学长是我的荣幸。”夏佐已经无所谓脸皮了，答应地十分自然。 　　“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你可以从下次课来，每周一次，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也把你加到注册名单里面。” 　　夏佐这才有点不好意思。“那怎么行……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没事儿，”柏宜思很善解人意，“只是半块魔石的注册费，我帮你给了。” 　　“那麻烦学长了……学长，真的谢谢你，以后有魔石肯定先还你……不打扰了，我下次肯定准时到。” 　　“半块魔石而已，不用给了，能收获夏佐学弟这样未来骄子的感激，显然更值得。说起来，我还赚了一个免费的助教呢。”柏宜思调侃地说话，快速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对了。”柏宜思叫住夏佐，“我把我自己的笔记先给你，你可以提前看一看，有些准备。” 　　夏佐终于不害羞地低头了，他直视柏宜思，目光热烈。“学长，你真好。” 　　“没事儿。”柏宜思不在意地回答，对这类赞美，他基本已经免疫了。突然，走廊的另一边走过一群人，为首的骄矜身影正是“巫术实验室”风头正劲的新生，加文·穆尔顿。“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下次要来呀，麻烦你了。”说着，柏宜思眨了眨眼，“来的时候千万别忘了笔记，没有笔记我可讲不了课。”柏宜思把笔记交给夏佐，匆匆离去。 　　没一会儿，走廊那头响起柏宜思的声音：“加文，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最近怎么样？” 　　遇到柏宜思，加文穆尔顿也没有停下，声音不亲近也不冷漠，隐隐有些骄傲。“柏宜思学长好。我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中级学徒的要求，可是法术模型还差一大截。唉，四级资质为什么不能加快构建法术呢……” 　　“四级资质起码节省了一半的冥想时间，如果对构建法术还有加成，简直不给我们这些资质低的人活路啊。看来没多久就不能叫加文学弟了呢……”一群人越走越远，声音渐渐模糊，听不清了。 　　夏佐的神情一下子冷下来。 　　哼，交际草，真不愧被好事者给的封号，学院第一交际草。 　　柏宜思·霍尔。 　　左右逢源，拉拢每一个能拉拢的人，斡旋在世家与平民之间……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夏佐接近柏宜思，也同样是目的不纯。 　　自从发现柏宜思买了艳青花的种子之后，夏佐就有了新的想法。他之前就知道，曙光社的内部交易里，偶尔也会流出土龙草，虽然不是稳定供应，但是里面肯定是有人知道一个土龙草的生长地。土龙草这种昂贵的魔药原料，一般都是有世家背景的人才敢出售，而曙光社有人贩卖土龙草，背后站着的，肯定是柏宜思。 　　本来，夏佐没想过从柏宜思下手，毕竟柏宜思不是个简单的人。但，如果柏宜思真的有某种有损他社长形象的秘密，比如，通过能助兴的艳青花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夏佐想，柏宜思为了保留这种秘密，肯定愿意告诉他收获土龙草的地方。毕竟他的形象太光辉，一旦破灭，曙光社的凝聚力顷刻就要坍塌，柏宜思也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辛苦建立的势力不复存在。 　　所以一向和柏宜思不太亲近的夏佐，才想和柏宜思多一些接触。 　　以课程为借口，也不算太突兀。 　　不过，当看到柏宜思对别人也笑脸相迎的时候，夏佐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暴虐的情绪。 　　……真想毁了他，让他一无所有，只能依靠…… 　　“嘿。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腰被突兀地拍了一下，不用转头就知道是安格列，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导致的身高差距，让安格列很难轻松拍到夏佐的肩膀。 　　和前几天黑眼圈死宅的样子大不相同，安格列一副阳光明媚的样子。 　　夏佐懂事地询问。“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安格列笑出满口白牙。“我的精神力已经达到初级学徒的标准了，更重要的，我已经能让三个火球术的六边形连接在一起，虽然只稳定了一秒，但也是个巨大的进步。” 　　“恭喜呀，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熟能生巧，总能成功的。” 　　“比不上你，已经是初级学徒了。” 　　“我不一样，比你年纪大这么多，更容易理解法术模型。等你到初级学徒的时候，肯定不到15岁。”安格列现在才13岁，大有前途。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这家伙从来不谦虚，“不过，还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笔记，我肯定不能这么快。” 　　“都是你自己的能耐，我可不敢居功……不过呀，最近口袋里掏不出半分钱，马上也到午饭时间了，安格列少爷赏口饭吃呗。”夏佐不搞阴谋诡计的时候，也是一个平常少年，开得起玩笑，听得了黄色小段子。 　　“走，少爷我魔石没有，金币多得是，饭店随便选，菜随便点！”安格列豪气道。 　　…… 　　时间又过去了两周，这两周，夏佐因为没有魔石，唯一上的课就是柏宜思的“用车辙痕迹辅助读懂星相分布”，除此之外，夏佐感觉自己的冥想精神力进展缓慢，法术构建更是无从说起，因为中级学徒的法术，就开始需要前置材料，全身找不到半块魔石的夏佐只能望洋兴叹。 　　总算知道为什么巫师学徒为什么进展这么缓慢，没魔石啊！！！ 　　越是没钱，夏佐就越是迫切要找到邪恶之眼。这天放学，按捺不住的夏佐请教了柏宜思一张布满车辙的图形，柏宜思耐心解答。 　　“学长，我之前还看过另一张车辙图，可惜没有拿到手，不过我还记得具体图案，你帮我看看好吗，我画给你看……” 　　夏佐在羊皮之上画出一道道凌乱的车辙图案，开始柏宜思还面带微笑，随着车辙图案越来越复杂，线条越来越飘散，柏宜思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面色冷然。 　　那副凌乱的车辙印在纸上，竟然有几分像一朵盛开的艳青花！ 　　夏佐心里微笑，昨天他又看见柏宜思隐藏面容买了一袋艳青花的种子，想必可不能这么快就失去记忆的。 　　柏宜思冷冷道：“你想问什么？” 　　夏佐指向线条最庞杂的一点。“这里一点起码压了八道不同的车辙，从这一点发散的车辙像是触手一样，卷起了附近所有凸起的石块，可以理解为舌含樱桃，是共情的象征。根据车辙和星相学的解释，如果天上的这幅车辙上空正对应的星相是北部星空的淫、乱之神黑暗蛛母的话，那是不是第四和第五辆压过这个点的马车上的人，一路上可是不寂寞啊，每辆车起码有两个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夏佐笑着说道，神情有些暧昧。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柏宜思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身体侧开一些。 　　夏佐故意走近一步：“可是，我有一个地方拿不准。有两道车辙根据印痕，很像同一辆车去而复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幅图课完全不一样了，星相□□之神黑暗蛛母傍边就是冰封圣剑，专为斩情、欲，灭淫、色，对于黑暗蛛母是巨大的威胁。如果两个车辙是同一辆车去而复返的话，那那辆车上，很可能就是某个正义神冰清玉洁誓死守护贞、操的神奉……” 　　夏佐看到柏宜思的手五指张开，不自觉抽搐了一下，这是极度紧张的表现。 　　不等柏宜思说话，夏佐又说：“不过，我更觉得这幅图是有人根据车辙和星相原理伪造的图，毕竟各种图案太巧合了。而且，整体看这幅车辙图，很像艳青花呀，可能这幅图就是为了污蔑马车上的人所伪造的。对了，学长，你知道艳青花是什么吧？”夏佐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喷到了柏宜思的耳朵上。 　　“知……道……”柏宜思的声音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他没有看夏佐，目光好像死死盯着那幅图，又好像根本没有聚焦什么，只是空盯着一处。 　　“对呀，那可是着名的情、欲之花，身为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唉，学长洁身自好，可不是我们这种坏胚满脑子都是下流的想法。”夏佐说话还是模棱两可，好像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听了夏佐的话，柏宜思明显一愣，好像终于可以思考，看看图纸，又看看夏佐，脸上有一点不可思议，又有一点讽刺。 　　柏宜思突然笑了。 　　不是往常那种温和的笑容，而是极尽张扬讽刺，含情又冰冷的笑容，配上他天赋绝伦的艳丽脸庞，夏佐唯一的想法就是…… 　　扒光他。 　　真的好想扒光柏宜思·霍尔。 　　夏佐不禁舔舔嘴唇，不过，此刻的他还属于有贼心没有贼胆，柏宜思的笑让他不禁皱眉……难道自己猜错了？ 　　……如果猜对了，柏宜思不至于这么有恃无恐。 　　开始那么慌张，自己说得露骨之后，反而镇定了。是不怕自己揭穿？还是，自己猜测的方向错了？ 　　夏佐极力让自己镇定，问：“学长为什么笑？” 　　柏宜思拍拍夏佐的肩膀，颇有深意地说：“夏佐学弟，你还太小，也太天真……也是，经历得少了，就是容易鼠目寸光。” 　　“学长教训的是，我见过的市面太少了。”夏佐垂下眼，掩住自己阴冷的目光。 　　柏宜思很快收拾好东西，说：“对了，我最近太忙了，这门课还有两周，我会找另外的人来上，夏佐学弟作为助教可要好好辅助。” 　　这门课本来就冷僻，要找到有资格教课的人不容易，夏佐下意识抬起头来…… 　　却看到，柏宜思看着他，像看一只臭虫，一个跳梁小丑。 　　“是，学长，我会的。” 　　柏宜思没有再说任何话，径自走了。 第11章 　　肯定是哪里错了……肯定是哪里错了……开始的思路绝对是对的，柏宜思绝对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不然他不会那个表现，但是，肯定不是自己之前想的那样…… 　　夏佐觉得自己疯了。 　　柏宜思理直气壮地样子，很可能不是自己之前想象的那种人，夏佐心里居然有点点轻松和高兴…… 　　呵呵，有病吧。 　　抓不到柏宜思的把柄，清醒药剂就不可能有进展；清醒药剂没有进展，就没有一分魔石；没有魔石，进阶缓慢，和柏宜思的差距越来越大…… 　　夏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最近一周一直没有遇到柏宜思，看来他是有心避开自己了。也是，自己那天隐射的那些话，也太恶心了些。为什么就要对柏宜思这么刻薄呢？学院里的人依附强者的不在少数，全部都是□□和利益的交换，甚至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上次不是还有个女孩子半夜摸到自己门口吗？——哪怕自己只是初级学徒。 　　……为什么轮到柏宜思，就这么不能忍？ 　　看着时间要到了，夏佐抓了件衣服披上，今天是去伊文老师的实验室，伊文老师带着几个高级学徒，都是专攻魔药的。学校对魔药师有一些补助，至少低级魔药原料供应量基本没有多少限制，伊文老师和高级学徒做完魔药实验之后，有时候也会残留一些原料，他们不需要，但是初中级学徒却很珍惜。加上相对完善的制药设备，实验室也是一笔财富。 　　这个学期，伊文老师的大半弟子都出去游历了，实验室多了几个空位，伊文老师就定期把学徒的魔药实验室租出去了。——这是有多缺钱？！ 　　一个学期十块魔石，每周开放一次，之前夏佐就缴过钱了，所以现在也可以去。 　　这个项目也是柏宜思带队，不过，他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出现？找别人来？ 　　到了地方，柏宜思在那儿，正和人说话，不失礼，也不热情到谄媚。夏佐目光一扫，有七个人。参加了实验室活动的人一共可能有十几个，但不是所有人每次都来，毕竟做实验需要的原材料，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一个月两个月才来一次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柏宜思有时候会带没有曙光社缴过魔石的人来实验室。 　　一般来说，有心投入药剂学的学徒，大多都是世家，毕竟魔药学是号称最费钱的学科，没有相应的财力，根本不敢奢望。而夏佐，则是因为得到了金箔，看出了其中的价值，才不惜代价投入这门学科，而且因为家里带来的魔石和资质测试得到的魔石，夏佐也算是土豪了一阵。但是，也有一些平民对魔药学也有兴趣，或许还有一两分天赋。柏宜思有时候也会利用自己的权利，为曙光社的人某一些福利，这也是曙光社声势很足的一个原因。 　　像伊文老师的实验室就是一个例子。一学期缴十块魔石，一周开放一次，谁来了谁不来，伊文老师根本就不管，全部都是柏宜思负责，人少的时候偷偷加塞几个人，根本都不是事儿。今天七个人里面，有两个人就是曙光社的，夏佐很快就认出来了。因为他来实验室算勤快的，真正交了钱的人，他或多或少都见过，也认识。这些事大家也知道，柏宜思做的很自然很得体，没有让交了魔石的人权益受损，也不惹人厌烦，大家都给柏宜思面子，没有闹出过什么矛盾。 　　看到夏佐来说，柏宜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嘴角带着完美的弧度打招呼：“夏佐学弟，你来啦。” 　　夏佐挥手：“学长好久不见。” 　　柏宜思笑着点点头，聊了两句今天空气很好之类的话题，却没有和夏佐多说，转头和刚才说话的人继续话题，没有人觉得他冷落或者讨厌夏佐，一切都很自然。 　　就是这样，带着完美的面具，行为准则像一把有标尺随时测量。 　　完美。 　　但是很虚伪。 　　真想把面具撕下来，看看你什么表情。 　　…… 　　魔药室有十个试验台，一般不会出现位置不够的情况，但是今天，来的人加上柏宜思一共有八个，柏宜思不是每次来都会做实验，但是今天夏佐看到柏宜思也提了一个小包袱，肯定是需要做实验的。实验台虽然只有一个高级学徒做在实验，但是还有两个台子堆满了各种设备和材料，还有一些认不出的液体和粉末，显然是有高级学徒学长在做长期实验，只是今天没在而已，东西却是不能碰的。 　　有八个人需要试验台，但是只有七个可以使用的台子。 　　很难得啊，柏宜思居然漏算了。 　　夏佐想，大概是漏算了自己吧，自己最近没有魔石买不了原料，一般是不会来实验室的。 　　只有七个空位，曙光社的两个人脸色都有些为难，毕竟攒了好久的材料，来一次实验室不容易，曙光社也不只他们两个有对魔药有兴趣，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柏宜思却显得脸色自然，其他人都找好了位置之后，他对曙光社的两个人说：“你们去吧。” 　　两个人迟疑了一下：“社长，你不是也需要配置魔药吗？” 　　“没事儿，你们去吧，机会难得。”柏宜思的表情让两个人感觉好像社长也不是急着要配魔药，感谢了之后，就喜滋滋地选了实验台。 　　之前说过，夏佐的感觉很敏锐，他的观察力也很细致。不知不觉对柏宜思很了解的他，猜测这次配的魔药，可能对柏宜思很重要，也可能是魔药里面有什么难以保存、有时间限制的材料。不然，柏宜思闲适的表情里不会隐藏了一丝焦急。 　　真爽。 　　看见柏宜思为难，为什么自己会很高兴？ 　　变态了吧。 　　夏佐根本没有试验要做，他来这里，很大原因就是看柏宜思会不会来。——但是，没想到自己的意外出现居然给柏宜思造成了一个小小的麻烦。 　　心情很舒爽呀…… 　　夏佐根本没有做实验的动作，只是拿出自己的魔药学笔记。下意思瞄了柏宜思一眼，正巧柏宜思的目光也看向他，两个人对视了，柏宜思显然也发现夏佐今天并不需要试验台…… 　　柏宜思会不会“求”自己让出试验台？如果他真的开口了，自己要不要让呢？ 　　让？ 　　不让？ 　　还是让吧，看他可怜…… 　　夏佐还在喜滋滋地脑补柏宜思“求”自己让出试验台，没想到两人对视之后，柏宜思只是镇定地转过眼睛，略过了夏佐的目光，好像只是无意识观察整个房间而已，完全无视夏佐。 　　……呵呵，即使很需要试验台，也不愿意开口吗？ 　　夏佐敢肯定，今天站在自己这个位置的是另外一个人，柏宜思肯定就开口了。毕竟不做实验，占着台子也没用，旁边看书的地方多的是，让出来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即使是不认识的人，柏宜思也有很大可能开口，毕竟他擅长交际。 　　可偏偏是夏佐，柏宜思连尝试的想法都没有——即使他很需要试验台。 　　夏佐发现自己居然很气恼，就因为柏宜思没有“求”他。憋着一股气，夏佐强迫自己不再关注柏宜思，看笔记。 　　好在夏佐也不是没有大脑荒废时间的人，他只是很容易被柏宜思牵引出情绪而已，专注看笔记之后就沉静下来。复习一遍笔记，还真的看出一些趣味，品出一些以前没有注意的地方，收获不小。 　　夏佐正看得入神，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 　　是曙光社的人。那人可能是中途上了个厕所，发现夏佐并没有做实验却占着试验台，面色不善说：“你没有做实验，为什么不把试验台让给柏宜思社长？” 　　夏佐一是被人打扰很不爽，二是对方嫌弃的表情也人让他很不爽，三是之前柏宜思让他的不爽还没有消退。目光一扫，柏宜思并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夏佐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柏宜思学长今天也要做实验吗？” 　　“对呀，你可以去那边看书，地方很宽敞。”那个人脸色好一些了，以为夏佐会让出试验台。 　　正巧这时候柏宜思回来了，曙光社的人赶紧招呼柏宜思：“社长，这个人不用试验台，你赶快来做实验吧。” 　　看到柏宜思，夏佐笑着问他：“学长，你也要做实验吗？” 　　柏宜思点点头，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之前不开口只是觉得夏佐这个人很麻烦，而且心思深沉，不想和他有交集。不过，如果夏佐愿意让出来，自然是很好的。 　　“可是我现在在用试验台……”夏佐拖长了些声音，声音不高，似有点委屈。 　　这种情况是柏宜思料想过的夏佐的反应之一，两个人交恶，夏佐肯定会给自己添堵，不然早就主动让出来了。柏宜思正准备顺势让夏佐继续用实验台，不和他争，没想到夏佐的语气一变，带着低低的笑意，里面有锋利的刀刃，“学长是准备‘逼迫’我让出试验台，还是准备‘求’我让出试验台呢？” 　　柏宜思一愣，没想到夏佐说出这么一番话。故意的？就为了恶心自己？ 　　曙光社的人却是没有柏宜思的气度，也不理解夏佐的蛇精病之处，大声说：“你对社长说什么！你一个初级学徒，好大脸，看来是需要些教训了！” 　　夏佐的试验台在最后面，他本身声音不大，说什么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倒是曙光社的大嗓门，把包括高级学徒的目光都引过来了。大家的面色都不好看，至少突兀的打断实验进程，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这也是夏佐一直低声说话的原因。 第12章 　　夏佐的目光冷下来，像渗人的毒蛇。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依着之前的设想装柔弱让实验室的人厌恶柏宜思带人进来。 　　他本可以那样做，让柏宜思颜面扫地，毕竟来实验室的资格是夏佐花魔石买的，用不用另说，柏宜思每次能带曙光社的人蹭实验室，还是因为和交魔石的人没有什么冲突，如果事情真要掰扯，绝不是夏佐没脸。 　　同时，夏佐其实也不怎么怕曙光社中级学徒的威胁，毕竟他是货真价实的四级资质，随便加入哪个社团，都重点保护对象；而且，在这样“占理”的情况下，“阿特斯商会”的人也不会容忍夏佐被人随意欺辱——商人如果不在适当的时候展现实力，就会引来一群饿狼。 　　最重要的是，这里毕竟是伊文老师的实验室，这里发生冲突，损坏这些昂贵的实验器材，谁都赔不起。 　　夏佐能想到的，柏宜思也想到了。之前他不愿和夏佐开口，也是因为夏佐拒绝可能闹出更多的事。 　　“算了，凯里。我也不需要实验台，你去做实验吧，时间不多了。”看凯里还是一副要动手的样子，柏宜思按住他，“这里是是伊文老师的实验室，我们都没有资格惹事。” 　　凯里狠狠地瞪了夏佐一下，回去了试验台。 　　凯里走了，柏宜思却没有马上离开，只是说：“有兴趣聊一下吗？” 　　“好啊。”夏佐答应。 　　…… 　　离开了实验室，站在一块被围起来的花圃旁，周围视野宽阔，有没有人一目了然，是个不容易被人探听到谈话的地方。 　　“你好像很讨厌我。”柏宜思直接说。 　　夏佐说：“没有啊，怎么会。”我很喜欢你啊。 　　柏宜思勉强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是在针对我吗？” 　　夏佐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好像是哦……其实，上次伊文老师魔药课的时候学长也听到了吧。” 　　“你是说土龙草？”柏宜思很上道，一下子明白了，“你知道我们曙光社在偶尔贩卖土龙草，想知道产地？” 　　还没等夏佐说话，柏宜思说：“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你也知道土龙草不便宜——你拿什么来换？” 　　夏佐耸耸肩：“你也知道我没积蓄了……” 　　柏宜思被夏佐的厚脸皮气笑了：“那就没什么可说了。刚才的事，我替我们社员给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计较，这件事就过去吧，我以后也会约束他们。”柏宜思还是不想浪费实验室这么机会，宁愿息事宁人，不然夏佐·菲尔德不依不饶，至少自己不能再带曙光社的人来实验室了，这是社团的一大损失。 　　“所以学长不需要实验台了？紫蓝草的汁液只能保持两天的活性，学长找好明天的实验室了？”柏宜思腰间的小包裹只是露出一角，夏佐就凭借拇指大瓶子中紫蓝带颗粒的浑浊液体判断出为什么柏宜思要这么紧急。 　　“不用你操心。”柏宜思收拢包裹，冷冷道。 　　“……其实，我觉得学长很讨厌我啊。”夏佐说。 　　“对。”柏宜思没有反驳，“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比较讨厌的那一拨。” 　　“呵呵，因为知道了学长的秘密？”再三想了一下，夏佐还是决定再试探一下。 　　柏宜思转过身，把夏佐上下打量了一遍，才说：“夏佐学弟，我记得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吧，从你第一次上我的课，我就记得你，很聪明很有天赋的人。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的关系，好像并不亲近……直到你需要土龙草？夏佐学弟，我是尽自己的所能对同是平民的学生释放善意，但是，这并不是别人能利用我的理由。” 　　没错，我是在利用你。可我如果真的狠下心来利用你，你就不是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被我夏佐·菲尔德利用过的人，没有人不堕入深渊还感恩戴德的。 　　夏佐扯出一个笑。“利用学长的人不在少数，曙光社里面不是一群吗？多我一个只是毛毛雨，没想到学长这么吝啬……” 　　“看来和你没什么可说了。”柏宜思不愿意继续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自己和曙光社感情，不是单纯利益的交换，这是自己的理想。 　　“可是，我却和学长有话说要说……学长要不要听呢？” 　　柏宜思真的觉得夏佐很烦，但是长期以来的教养和处事准则，还是让他没有直接离去：“说吧。” 　　“学长发现没有，这里有一种很特殊的香气啊，恩，很好闻……好像婴儿初生的奶香味……对了，这种味道经常也在学长身上闻到啊……看来学长很喜欢喝牛奶。我很喜欢。”夏佐一脸迷恋，十足的变态。 　　夏佐说前半句，柏宜思还在仔细思考是什么，听到后来，面色铁青，只有一句：“有病！”大步离去。 　　夏佐笑了一笑，不紧不慢地回答实验室，柏宜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抱着双臂，闭着眼睛，似在闭目养神。 　　可是明显看起来还是气呼呼的，毕竟被讨厌的人调戏了。 　　……有点可爱啊。 　　夏佐走过去拍拍柏宜思的肩膀，柏宜思没有睁眼，又轻轻拍了拍，柏宜思像挥苍蝇那样挥了一下。 　　夏佐凑近道：“如果学长再不睁眼睛，我想捏学长的脸……” 　　柏宜思没有抵挡变态的贱招，豁然睁眼，双目喷火，怒目而视，但还是压低了愤怒的声音：“夏佐，你想干什么！” 　　夏佐无辜道：“我只是想问问学长，还需要实验台吗？”那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良模样，让柏宜思想撕烂夏佐的脸！ 　　柏宜思烦躁地说：“你要用就用，不用和我说。不会占你花魔石买的东西。” 　　“可是……我不需要试验台了，如果学长需要，尽管去用。” 　　柏宜思有点不相信：“真的？” 　　“比金砖很真！”夏佐比了个恭送的姿势，“学长请。” 　　“不会我用到一半你又要用吧？”柏宜思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会，我就在这里看书，谁反悔谁是小狗……学长，要不要拉钩？” 　　“算了。我过去了。”柏宜思赶紧起身，真心不想和夏佐再纠缠。今天的他实在太被动了，要不是刚好带了曙光社的人，要不是这里是伊文老师的实验室，要不是实验室里还有一个自己不熟悉的高级学徒，自己不会就这么被夏佐牵着鼻子走。 　　柏宜思也不想揣测夏佐的想法了，反正今天之后，他和夏佐见面的机会就会很少了。希望夏佐以后识相不要再来纠缠……万一……实在不行……柏宜思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唉，好像还是在生气……撩得太狠了？ 　　方寸大失的学长，真的要比平常更可爱啊……可惜，以后要保持距离，学长真正的手段，自己还不能对付…… 　　…… 　　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好在还是配完了。摇晃着清澈澄明的液体，柏宜思心中也闪过一丝喜意，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柏宜思还给了夏佐一个淡淡的笑。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实验室的高级学徒发现自己丢失了重要材料。 　　柏宜思被丢失材料的高级学徒叫到实验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柏宜思表示自己会追查，不管能不能查到，都会先赔偿学长的损失。高级学徒咆哮：“赔，你拿什么赔！” 　　柏宜思被骂了一上午，心气儿也上来了：“学长说个数吧，再贵我也会想办法。”一般来说，能随便堆在桌子上的材料，对于高级学徒也不会太珍贵，不然早就珍藏了，几十上百块魔石，自己都能拿出来。 　　“哼。”高级学徒冷笑道，“东西不贵，只要五块魔石。不过我不要魔石，你直接把东西给我就行了，我可以不追究。东西叫婴树汁液，只有宇蓝帝国的婴儿树才能生产的汁液。” 　　高级学徒的话一出，柏宜思的神情不再那么从容。 　　婴树汁液，确实不贵，可是一年只有三月才产出，而宇蓝帝国正在历经战乱，这几年婴树汁液基本没有产出，价格虽然只是五块魔石，可是外面根本就买不到。这种东西确实不珍贵，用的很少，产量又很大，但却不是立马能买到的东西！ 　　看柏宜思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高级学徒嘲弄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正在做试剂，才进行一半，婴树汁液最后才需要，我不急，你一周之内拿给我就行了……” 　　“对了，你拿不出来最好早点说，我把昨天来过的人一、个、个都审问一遍——包括你。” 　　柏宜思面色惨白。 　　高级学徒的问，可不是简单的问，肯定是审问专用的诅咒系法术，审问完一遍，非死即伤。柏宜思不敢再承诺什么，离开之后仔细辨别了这不是高级学徒的阴谋，又在派人去找还有没有哪里有婴树汁液的存货。努力了一天，没有任何效果，柏宜思联系了那天在场的中低级学徒，把大家聚到一起，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每个人脸上都很难看，被一个高级学徒盯着，背后发凉，找不到东西，都得死！ 　　柏宜思说：“虽然不愿意怀疑大家，但是还请大家想一想，那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有一个世家子弟面色难看：“凭什么怀疑我们，实验室进出的高级学徒，不只一个两个，我们去的时候那么多人，偷了东西很容易被发现，反而是高级学徒整天都在实验室，更有机会。高级学徒也不能这样是非不分，想要我的命，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13章 　　曙光社的凯文也义愤填膺：“就是！高级学徒不把我们当人看，也要他有那个能力。我们社团的力量不是摆设！” 　　另一个世家的人冷漠道：“婴树汁液，我家也有，何必去偷，只是来不及运过来了，至少要两个月。” 　　柏宜思遗憾地说：“两个月不行，学长的药剂已经在制造，程序时间都是固定的，他等不了。” 　　大家或多或少发表了一些看法，只有夏佐一言不发。 　　曙光社的另一个人是个女生，一直很安静，偶尔附和一下，只有她注意到了夏佐的沉默，忍不住说：“夏佐，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你偷的？” 　　夏佐说：“在这里说话有用吗？我需要好好想想怎么保命呀。” 　　凯文突然跳起来指着夏佐：“肯定是你！那天你去了实验室，什么也没干，就在看书，去实验室不配试剂去看书？我看你是在找机会偷东西吧。” 　　这句话彻底把疑惑的目光聚焦到夏佐身上，他确实太可疑了。 　　“这种把戏太老套了，贼喊捉贼来转移视线吗？大家都知道，我去实验室，从来没落下过，以前高级学徒的材料随意放在试验台，比婴树汁液高级的多了去了，也没有丢过东西，为什么偏偏这次就丢了？”说着，夏佐看向曙光社的方向，指向性很明显，他其实不能确认是谁偷的，这么说，纯粹报复。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污蔑我们曙光社！”凯文差点跳起来。 　　夏佐只回答：“所以，你们刚才不是污蔑？” 　　柏宜思无奈道：“算了，我们不要做无用的猜疑。再想想办法吧，如果有人自愿私下给我说一说，或者给我信息婴树汁液的到底在哪儿，我愿意在学长面前保下他。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偷东西的事情了，而是性命相关的事，找不到东西，我们很可能都有危险。”这么说完，连世家的几个人，脸色也很难看，学院就是这个风气，高级学徒很有威压，哪怕是世家，死了个把人，也难以去追究。 　　柏宜思这么说，希望偷了东西的人主动承认，至少先把婴树汁液还回去，不然只是连累一帮人去死而已，包括小偷的在内的人都逃不过。希望有人能顾全性命主动承认，却也知道希望渺茫，高级学徒的怒火，不是那么容易熄灭的，但凡走漏了一丁点儿消息，可能就是杀身之祸。偷东西的人不可能主动说的。 　　夏佐说：“其实我知道小偷是谁，不过还是等他自己主动说比较好，给他一个机会。嗯，就等今天一晚上吧，如果明天还没有主动告诉柏宜思学长的话，我就说出来。” 　　有一个世家的高挑女生斜睨夏佐：“你真的知道吗？” 　　夏佐很坦然：“知道啊。” 　　先前说自己家里有婴树汁液的学徒急躁道：“知道就快说，给什么机会！趁早死掉免得再祸害我们，偷东西的都该死！敢偷魔药材料，还是高级学徒的材料，活的不耐烦啦，多少珍贵材料魔药师会做标记的！” 　　柏宜思颇有深意地望了夏佐一眼：“先就这样吧，谁晚上来，哪怕只是提供婴树汁液的线索，我都欢迎。如果最后真的要高级学徒甚至正式巫师亲自出手，自己想一想后果。” 　　只有凯文对夏佐冷笑：“夏佐，你其实不知道吧，只是在这里瞎话，把人诈过去。”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他，凯文才发现不对，急急辩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是怀疑夏佐，他真的太可疑了。” 　　夏佐心想，你这么蠢，肯定不是你了…… 　　也有人说：“要不然让学长把我们的东西都查一遍……”还没说完，就有两个人世家的人异口同声：“不行！”是啊，世家子弟身上的东西比平民贵重的多，暴露了身家，谁知道会不会被人觊觎。 　　等人都走了，柏宜思对夏佐说：“你知道婴树汁液在哪儿？” 　　夏佐很干脆：“知道啊，那天不是告诉你了吗？” 　　柏宜思一震：“真的是那里？”前天夏佐说花圃那里有婴儿奶味的时候，他没有重视，之前也没有想起这两者的联系。今天看夏佐这么镇定，柏宜思觉得不正常，仔细回忆了夏佐有没有偷东西的可能，才一下子联想到了，婴树之所以叫婴树，不是就是树皮会幻化婴儿的脸，口鼻耳会流出白色有奶香味的液体吗？ 　　柏宜思下意识道：“你偷的？”不然怎么知道在那儿？“不……”柏宜思马上否认了，“你除了和我一起出去，没有单独出去过实验室，也就没有机会藏东西。是谁拿的？” 　　“你们社的人。”夏佐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 　　“你确定？是凯文？” 　　“我不确定，不过就表现来说，凯文不太可能。”蠢成那样，是来秀智商的吗？ 　　柏宜思皱眉，另一个是女生艾米丽，是个腼腆的女生，不爱说话，在社团有不少的追求者。柏宜思想象不出她会偷东西：“你不知道谁偷的，就肯定是我们社的人？” 　　夏佐解释道：“当然肯定，那天不只花圃，你身上也有婴树汁液的味道。和你近身接触的人，只有你们社的人和我……难不成是柏宜思学长你偷的？学长看起来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吶……”柏宜思下意识看向夏佐，自从揭穿了夏佐的真面目之后，他在自己面前就是这样一幅怪声怪气的模样。 　　柏宜思回想那天的对话，才发现自己被夏佐耍了，什么身上有奶香味，什么喝牛奶，什么很喜欢，全是满满的心机。既暗搓搓提示自己，又那其他事情牵扯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会那么快发现及时解决隐患。所以，夏佐真的是在帮自己吗？或者只是觉得这样做很好玩儿？ 　　……不过，现在柏宜思也无心追究这些。 　　“到底要怎么办？”虽然知道了婴树汁液的下落，但是如果真的被学长知道了是曙光社的人做的，肯定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带他们进去了，不仅是伊文老师的实验室，很多其他事情，也会被影响到。柏宜思自然想隐瞒这件事，反正最主要的就是婴树汁液，但是，夏佐也知道实情，怕是不愿意这么简单就让曙光社脱身。 　　“怎么办？当然是学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有任何异议。”夏佐都是一副以学长为尊的模样，和三天前相比，简直换了个人，只有眼底隐隐的深沉笑意才能感觉对方现在的表现都是表象。 　　“我不想公开这件事。”柏宜思看着夏佐，斟酌着说，“这对曙光社很不利……”东西找到了，就可以和高级学徒协商赔偿，一些事情不必公之于众，特别是不能让伊文老师知道，不然，自己以后很难接触这些事情。 　　“学长还真的是为社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夏佐忍不住讽刺。 　　“什么？”柏宜思并不懂。 　　“就是说学长为了社团劳心劳力，真看不出您是那么伟大的人。”这个世界的文字和原来的地方并不相同，可是，又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他古怪冷僻的文字，甚至不成体系。有时候一拍脑袋，就蹦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很奇怪的东西，好在大家也不在意，因为各地的文字都不一样，换成通用语，也不是每个人都很精通。 　　柏宜思说：“我不伟大，我也不是无私慈悲的光明神，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不过你就不必知道了。”自己真的太弱小了，所以要努力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得人心吗？如果得人心是你们看中的能力，那就让你们看看，其实，我也会得人心…… 　　夏佐敏锐地感觉到柏宜思突然有些悲伤，好像在回忆过去……这样的学长，好想把他抱进怀里，让他的头依着自己的胸膛，无论是哭泣还是诉说，都是全心全意信赖、依赖自己的样子…… 　　可惜，都是梦。 　　现在的自己，渺小的几乎让人看不见……只有强大，才能作为依靠。 　　——柏宜思这条线，不能放弃，马上就要到关键的地方了。 　　“所以学长想怎么打发我这个知情人呢？”夏佐还是问出来了。 　　柏宜思也觉得为难，这次的事情几乎都靠夏佐解决，对方肯定不好打发，下意识咬咬唇：“土龙草不可能给你太多，毕竟二十魔石一块，是社团很重要的资源。” 　　好吧，因为这么可爱的咬唇，放你一马。 　　也许，柏宜思是可以稍微信任的人？毕竟自己掌握了他的秘密——即使只有一些。还有……比起欺瞒，自己好像更愿意信任他。 　　只是一点小小的尝试，应该可以试一下……“其实我并不需要土龙草，我需要的东西，都是学长眼中不值钱的东西，学长可以放心。不过，土龙草毕竟贵重，我还是需要拿一份，当做报酬。”想了想，还是要拿土龙草稍稍掩护一下。 　　柏宜思疑惑的看了夏佐一眼，表面上找土龙草，其实需要其他东西？……那么，隐瞒了这么久，突然告诉自己，是做什么？是真的信任自己，还是有其他的打算？不过，只要不动社团的根本利益，就是好事。柏宜思说：“那这件事解决之后，我安排时间带你过去，希望你……” 　　“保密。” 　　“保密。”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像是完美的和声。 　　唉，夏佐心里感叹，我的学长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善解人意？完美理解我的需求？真不愧是我的人。 　　想着马上就要分别了，还是收取一点福利为好。 　　凑近。 　　凑极近。脸几乎贴着脸。轻易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趁柏宜思还没有反应过来，夏佐的幺指主动勾上柏宜思的幺指，跟着声音节奏摇晃：\"那就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在柏宜思看傻子的目光中，夏佐讪讪放下手指，不过还是似乎很有深意地说：“学长，我的信任是很珍贵的，请一定要珍惜啊……\"说着，好像自己也觉得很搞笑，笑了起来。 　　不过，柏宜思第一次觉得夏佐的笑很好看。 　　但，还是不正常，说话太幼稚。 第14章 　　知道了婴树汁液的所在，对于柏宜思来说，最棘手的地方就解决了，后面的事情夏佐不知道柏宜思具体怎么操作的，只知道，最后没有人因为这件事遭遇意外——短期内如此，也没有传闻什么的说偷东西的就是曙光社的人。不过，不久之后，那个女孩子因为其他事情，被迫退出了曙光社。 　　柏宜思的速度很快，几乎是这件事的风声刚刚淡下来，柏宜思就通知夏佐去接学院发布的某个任务。任务是收集某种虫子，很普通很常规的任务，报酬也不高，真正的作用是用任务做一些外出的掩饰。任务是四天后出发，看了信息记录，一共有六个人，除了夏佐，包括柏宜思在内的四个曙光社成员接了任务，最后一个人没有社团，是个独行侠。不过，应该也和曙光社有点关系。 　　这其实是夏佐第一次离开学院的周围做任务，即使按常规来说，危险性不大，夏佐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其实说起来也是无奈，身为初级学徒的夏佐，现阶段最大的武力依仗还是自己的见习骑士的能力。初级学徒只构建了一个法术就是火球术，杀伤力不错，可是速度就不敢恭维，也就是比人跑动起来的速度快一点点，很容易就被闪避开来。这也导致初级学徒做不了什么象样的任务，很多时候都是一群人围攻一个目标，憧憬着猎物闪避的时候会倒霉撞到某个火球上。 　　通过冥想，夏佐的精神力在缓慢稳定地增长，现在每一次满格精神力，可以发出三枚火球术，远超同时入学的人，夏佐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归功于自己的四级资质和天赋。精神力好歹还在增长，构建中级学徒法术基本就是停滞了。中级火球术就是每次瞬发两枚小火球，听起来很简单，但是瞬发火球的时候，要求两枚火球之前必须要有一定的联系，不然很可能出现一枚火球向着敌人，一枚火球向着自己的情况。 　　而建立小火球之间的联系，需要一种前置材料——导魂草。 　　但凡是和巫师有关的材料，都离不开另一个相生相伴的东西，魔石。而这些东西，自己去找太难了，很多材料产地都很隐蔽，是巫师学院花费了上百上千年培育蕴养才能有一个稳定供应材料的体系，靠运气随意去找，希望渺茫。 　　因为构建中级学徒的标准法术没有任何进展，夏佐转而深入研究了初级学徒法术小火球。瞬发两颗火球相对容易，夏佐早就能做到了，但是，建立联系需要导魂草，夏佐就思考，能不能绕过导魂草建立联系？ 　　冥思苦想，夏佐还真想出了个取巧的办法。 　　常规的中级火球术都是凝练出两颗独立并排的火球，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利用导魂草在两颗火球间牵引了一根看不见的线，夏佐暂时没办法做到。但是，他想，如果能把一颗火球包裹在另一颗火球里面，由大火球牵引小火球，两颗火球的方向就会一致！这样的火球，威力会比普通的小火球大，而且，如果目标足够远，火球发出之后，大火球对小火球的禁锢力会逐渐减弱，小火球会分离出去，成为让人猝不及防的暗器！ 　　这个法术有个麻烦，那就是小火球从头到尾都是不可控的，只能基本保证他不会伤害到施术者本人，因为分出一段距离之后小火球才会从大火球中分离出去。至于伤害到谁，都是天意了。 　　这只是夏佐的一点小手段，能不能发挥作用，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最大的依仗还是见习骑士的能力，好在来到学院之后，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刻苦训练，但是每天也保证了一段时间的锻炼量，身手没有退化。希望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不然自己只能动用那样东西了……那可是自己最后的保障。 　　夏佐重新打磨了自己的佩剑，还背了一把弓箭，走在路上就一直被人注目，这样的装佩，实在不像一个巫师学徒。 　　到了聚集地点，夏佐首先受到了凯文的嘲笑：“你背这么多东西，是要把家当都随身带着吗？怕死的巫师不少，但像你这么胆小惜命的，还是头一个。” 　　夏佐不理会凯文，之前毕竟是在伊文老师的实验室，自己有把握凯文不敢动手，现在嘛，即使柏宜思也在，应该会阻止凯文太冲动，但是凯文一个中级学徒一定要针对夏佐，也是防不胜防。初级巫师学徒，本应对上位者保持尊敬，除非是大有前途或者巫师世家的人——表面上来看，夏佐都不是。 　　来的这些人，除了夏佐，都是中级学徒，对夏佐如此依赖骑士的力量都露出了不屑和不赞同的神情。只有柏宜思面色如常，并不是他认同夏佐，只是他不习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无故得罪一个人。 　　“好了，我们先去西岭，那里是盛产焰甲虫的地方。”柏宜思说。 　　之前柏宜思就和夏佐说过，为了小心谨慎，先去西岭逮一些任务要的焰甲虫，之后再去土龙草的产地，不过，柏宜思还是没告诉土龙草产地的地址，只说到时候他带夏佐去。六个人买了一辆车马和五匹马，夏佐驾马车，其他人骑马。 　　两天后，一行人到了西岭，逮焰甲虫的事情很顺利，夏佐只出了很小的力，离开西岭的时候，柏宜思示意夏佐待在马车里，不能出来，也封死了窗户，不能看沿途的风景。 　　“能由凯文学长给我做马车夫，自然很荣幸。”夏佐说，“但是，封死车窗太闷了，短时间还行，长时间我很容易身体虚弱，我不掀开窗帘就是了。学长如果不放心我，还是上马车来看着我吧，毕竟看不了车窗，我还能隐蔽地掀门帘，想必各位学长在马上不容易发现。” 　　柏宜思发现如果不上车，还真不能防夏佐偷记前进路线。二十块魔石一根的土龙草，一直是社团资金的重要来源之一，决不能泄露。柏宜思无奈，和夏佐一同坐在马车里。夏佐在马车还真的比较安分，一直在冥想，没有多余的动作，可是，夏佐中途说要上厕所，主动提出可以蒙住眼睛，柏宜思牵着他下车就行了。 　　进了灌木丛，夏佐还想赖，说裤子系扣太复杂，自己蒙着眼解不开裤子……意思很明显，需要学长帮忙。 　　柏宜思面色铁青：“自己解开，尿裤子，或者我帮你去掉那玩意儿……你选一个。”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夏佐只能在黑暗中回想学长触感很好的修长手指，一边用敏锐地感官感受周围的一切。 　　只是蒙住眼睛就以为可以难倒我吗？对不起了学长，为了有可以长期供应的邪恶之眼，我必须找到确切的地方，不过，我要的东西并不是最宝贵的土龙草，恐怕很长时间内，你都不会发现。毕竟，人们的目光只会聚焦到土壤培育的珍贵植株，而很少会在意培育植株的土壤是不是少了什么。 　　走了大半个白天，马车才停下来，之后身体更健壮的凯文背着夏佐走路，不让他有丁点儿机会探测到隐秘的土龙草产出地点。 　　夏佐能重见天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地底，在一处地势平缓的暗河边停了下来。因为平缓，上游堆积的东西很容易在这里聚集，尸体、腐土、浮萍、还有各种腐烂的看不出原样的东西，强烈地刺激着众人的嗅觉，好吧，终于遇到比伊文老师的手还臭的东西了……按理说，这样的环境很难长出象样的植物，但是，纤细的黄褐色枝干向上盘旋生长，有些枝干顶端盛开了一朵颤巍巍的黄色小花，好不可怜。土龙草生长的密度都不大，尸体旁边更多一些， 　　土龙草，确实形象，土龙就是蚯蚓，土龙草的枝干很软，却能支撑向上生长，又弯弯曲曲，很像蚯蚓。 　　“这里的尸体好像很多……能培育出数量不少的土龙草，那么很多尸体肯定都是淹死的。不太像是自然形成的。”夏佐说。 　　柏宜思点点头：“我们顺着暗河探查过，找不到源头。不过这条暗河的上游，离这里不近的地方，有一个专门培育土龙草的地方，规模很大，那附近都是正式巫师的手段，我们不敢靠近。上游不定期都会有一些尸体飘出来，在这里堆积，恰好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培育产地。” 　　夏佐看着这层层的尸体，这些只是上游培育的漏出来的一些尸体，可想而知，那里的尸体有多少——巫师行事到底有多嚣张，多放肆，多高高在上，这只是冰山一角。 　　凯文似乎对土龙草很熟悉：“这次我们来早了，本来有五株要成熟的土龙草，现在只成熟了一株，剩下的四株还要再等几天……我们留在这里等土龙草成熟了再回去？” 　　柏宜思摇摇头：“我们都有任务在身，焰甲虫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集体晚回去惹人怀疑。我和劳伦留下来看着就行了。” 　　“我也可以留下来等。”夏佐说。 　　柏宜思断然拒绝：“你不行，承诺给你的土龙草，你现在就可以去摘，至于你还要什么，自己去弄。收集完材料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柏宜思下了决定，“就这样，凯文、罗讷德、弗恩回去带夏佐回去把焰甲虫的任务交了，劳伦和我留下等土龙草成熟。” 　　看夏佐还在磨磨蹭蹭，柏宜思说：“除了土龙草，你还需要什么材料？需要我们帮你收集吗？” 第15章 　　这种时候，夏佐谢绝了柏宜思的“好意”。这么多人面前，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 　　踩上湿漉漉的“尸地”，夏佐才发现不对，土地太松软了，随便一踏就是一股恶心浑浊的水冒出来，一不留神就整条腿都陷进去了，整个人也好像完全泡在粪坑里。反正已经脏了，退后也干没用，夏佐还想把土龙草采到再说。不得不承认，这太考验夏佐的忍受的能力了，第一次他只坚持了不到30秒就吐了，连忙大步踏回去，一边回去一边吐。待其他几个人放肆大笑，夏佐才想到，这里环境这么恶劣，柏宜思他们肯定不会每次采土龙草都这么狼狈。 　　柏宜思忍着笑意说：“是你不让我们帮忙的。” 　　夏佐故意向柏宜思走进两步，看见柏宜思连忙后退，夏佐不慌不忙地说：“如果学长不帮我想想办法，我一定会一直跟着学长，把所有东西都蹭在你身上，保证嗅觉最灵敏的狗都分不清我俩的气味。” 　　“别别别。”柏宜思也有点怕了，赶紧示意劳伦。劳伦掏出一根绳子，打了几个古怪的节，干脆利落甩到“尸地”那边去，几次就套住了那株成熟的土龙草，轻轻一拉，就把土龙草拔了出来。 　　夏佐愣住了。 　　不是因为劳伦做的太轻松，而是……土龙草可以用这样的办法套住，可是邪恶之眼怎么办？ 　　该死，为什么“法师之手”和“清洁如新”都是高级学徒才能学习的法术！ 　　劳伦套住土龙草之后把东西交给柏宜思，柏宜思凝聚一个水球，把土龙草根部的腐土清洗了一下，装进匣子，递给夏佐：“别生气了，东西收好，我给你凝几个水球好好洗一下，气味散得快，这样至少能忍受。大家都一样，每次来这里都是这样，臭味没有几天是散步干净的，谁让我们没有学习“怪味退散”呢？” 　　夏佐沉着脸：“暂时不用。我需要收集的东西是被尸水泡烂的黏湿腐土……越是尸体积沉多的地方越好。” 　　柏宜思听了，默默离夏佐又远了一些：“那你……加油？” 　　“学长不一起吗？”夏佐说，“我觉得需要学长的监督啊，不然我等下忍不住偷偷拿走几颗土龙草就不好了。” 　　凯文说：“你拿吧，尽管拿，没有成熟的土龙草是剧毒，没有法师之手你一接触土龙草，手就要烂掉了。” 　　柏宜思说：“凯文说的对，你进去的时候也要小心，注意不要接触土龙草……你要挖腐土，带了铲子吗？不会只用手吧。” 　　夏佐一愣，说要挖腐土，只是临时说，为了掩盖挖邪恶之眼的目的。他之前的想法是，趁着大家不注意，他用手碰到邪恶之眼，直接把东西收到空间……铲子这种东西，他根本没有好吗？ 　　柏宜思看夏佐那个傻样，无奈道：“我们装焰甲虫的瓶子还有几个空的，你拿去装吧。” 　　夏佐接过瓶子，再次忍受着腐烂臭味的冲击，坚定地，踏上了“尸地”…… 　　夏佐感觉肚子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对臭味的生理性排斥还是让他不停呕吐，夏佐想，魔药师真的都是非人存在，常年都要和这种东西打交道，伊文老师似乎已经渐渐在他的心目中成为了一道亮眼的丰碑…… 　　不过，既然已经忍受了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丁点儿收获，夏佐觉得自己就无颜活在世上了。 　　装模作样寻找腐土，其实都是在观察哪里有适合的邪恶之眼。邪恶之眼数量并不多，因为多数尸体都是腐烂时间长久，眼睛都成了一泡尸水，取不出完整的眼了，太新鲜的尸体却还没有被“腐化”，不是需要的材料。夏佐都是背对着岸边的人收集，距离不近，大家也没有发现，但是，几罐腐土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怕柏宜思他们起疑，夏佐忍住寸土必搜的野望，拿到5颗邪恶之眼后，就收手了。回到岸边凝实的土地之后，夏佐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几乎不能看，好像在尸水里洗了一遍裤子，衣摆也湿了，整套衣服都不能用了。 　　几个人里，只有柏宜思会水球术，可是水球也不大，柏宜思凝聚的水球勉强凑了一盆水，给夏佐冲洗了一下。夏佐换了套衣服，气味确实散了很多，但还是难以忍受，周围的人谁离夏佐都是十米起跳。 　　大家来的时候就是晚上了，夏佐收集邪恶之眼也花了一些时间，柏宜思就让他们睡一觉明天再出去。还在地底通道并不是只有暗河一条道路，随便找些岔路，就可以远离那个地方。 　　大家带的帐篷都是曙光社的库存，这些帐篷是学徒制作的，展开之后和普通帐篷没有区别，但是收起来之后，却比普通帐篷轻很多，体积也小很多，巫师学徒外出一般都带这种帐篷，学院就有专门租帐篷的地方。毕竟，虽然大家都知道储物空间这样的东西，但哪怕高级学徒也很难获得一个内部空间狭小的空间袋。每当这时候，夏佐都会下意识摸摸自己的空间戒指，来到巫师学院越久，就越发现自己的空间真的是难得的宝物，绝对不能被人知道，不然，即使是正式巫师，恐怕也会出手抢夺！ 　　这个晚上，夏佐睡的并不好，萦绕的味道让他很难入眠，模模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夏佐好像梦到了曾经熟悉的房子，洁白的浴室，各种方便的设备，还有柔软的床铺……夏佐正想脱光衣服好好洗一个澡，刚抓起一块肥皂，就仿佛听到什么声音，陷入黑暗旋涡。 　　醒来后的夏佐怅然若失，这些年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虽然神秘，虽然新奇，但是，论到享乐，却是拍马都及不上以前的。 　　这也和自己的地位有关，在巫师学院里，才仅仅是初级学徒，是整个巫师体系的最底层。不过，这次拿回去邪恶之眼，配成清醒药剂，有了新的魔石来源，想必晋级会加快很多。 　　出去的时候，还是由凯文背蒙上眼睛的夏佐，夏佐故意靠的很近，好几次手臂捂在凯文的鼻子上，让他气得够呛，可惜对夏佐毫无办法。到了马车那里，因为少了两个人，凯文上马车监督夏佐，弗恩驾车，罗讷德骑马，剩下的两匹马，留给了柏宜思和劳伦。回去的四个人中，凯文和弗恩都是曙光社的人，罗讷德没有所属社团，但是似乎一些任务也经常和曙光社的人一起做，所以关系不错。 　　路上，夏佐问凯文：“你们曙光社以前来摘土龙草，也是这么多人吗？” 　　凯文不耐烦：“这不是有你吗？不多点人看着你，你搞鬼怎么办。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让社长同意带你过来的，土龙草二十块魔石一颗，就这么给你了。劝你听话点儿，别乱打听，也别想找出土龙草产地，不然你一个初级学徒，都不够我一根手指捏死的。” 　　“那罗讷德……”夏佐还想问。 　　“闭嘴！别想从我嘴里套话，我可不是社长，对谁都一副好脾气。你路上安分点儿，到了学院我们就各不相干，以后离我们曙光社，特别是社长远点儿！” 　　“臭死了！”凯文踢了踢夏佐装东西的包裹，“真不知道要这些破烂玩意儿有什么用！”听声音，凯文撩开了马车的窗帘，一股微风吹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泥土的芬芳。 　　夏佐想，弄得这么复杂，做了这么久的车，好像距离西岭远得很，其实根本还是在西岭一带，没有走出过西岭的范围！这种迷惑的技巧对别人或许很有效，对自己根本不够看。再骂，小心我年年去截土龙草，嫁祸给你这个替死鬼！ 　　“是重伤的蓝毛兔！”夏佐听到凯文叫了一声，一下子窜出去了，带起一阵风，凯文的声音远远传来，“罗讷德，弗恩，你们看好夏佐这个小子，等我一会儿，我抓到蓝毛兔就回来……” 　　没一会儿，罗讷德上来了，丢给夏佐一个眼罩：“附近有魔兽，我们可不能分出人在马车上照看你，你把眼罩带好下车来——记住，安分点儿！别乱看！”罗讷德把夏佐的双臂扭在后面，拉下了马车。 　　夏佐似乎很听话，一点儿没有乱动，只是说：“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凯文有点蠢？” 　　弗恩和罗讷德都没有说话，不过，罗讷德很尽责的控制着夏佐。马车上一直有嘻嘻索索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夏佐听力敏锐，根本听不见。过了好长一会儿，似乎弗恩还是在做无用功，夏佐才说：“别找了，土龙草不在车上。” 　　“你早就知道！”罗讷德一把夏佐的眼罩扯下。 　　突然见到日光，夏佐眯了下眼睛，看向一无所得表情愤怒的弗恩：“说了凯文很蠢，这么简单的计谋就把他引出去了……不过，就这么扯下我的眼罩可以吗？哦，原来我们已经到了西岭啊。”夏若环顾四周，一副新奇的表情。 　　罗讷德没兴趣听夏佐废话：“既然知道，就把土龙草交出来！我们求财不求命，不会和你一个初级学徒计较，不然，你知道后果！” 　　夏佐问：“这件事，柏宜思知道吗？” 　　“社长不知道，不过，你以为过后社长会给你撑腰吗？”弗恩冷笑，心里却有一两分不确定，这几天，社长明显对夏佐这个初级学徒比较纵容。 　　夏佐叹了口气，柏宜思其实是知道的吧，即使不是他策划的，把你们两个多余的人带出来采摘土龙草，八成就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果然心思深沉，狠辣无情。 第16章 　　“你最好快点拿出来！”弗恩已经非常不耐烦，示意罗讷德搜夏佐的身。 　　夏佐急忙说：“等下等下，我拿出来，你也不想满身臭味吧。”夏佐早就习惯性把土龙草收进了戒指，被这么一找，岂不要露馅？看来以后还是需要改掉这个习惯，能早点拿到一个空间袋作为掩护也好呀。 　　夏佐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匣子，递给罗讷德。 　　罗讷德的神情放松了些，从下马车开始，这个初级学徒的种种表现还是很识时务的，如果接下来一直这么乖顺，也许可以放过他……罗讷德伸出手去，准备拿匣子，没想到夏佐猛然膝盖一顶，直接顶在罗讷德下身！ 　　“啊！你卑鄙！”罗讷德弯下腰，痛苦地捂着受伤的地方。 　　为什么每个人遭受这样的攻击都会只顾疼痛呢？敌人很容易连环攻击的啊。巫师学徒的法术很强大，但战斗意识还需要锻炼啊…… 　　夏佐一个侧扫，有力的长腿直击罗讷德的头部，罗讷德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下一秒，夏佐拔出长剑，刺向罗讷德，罗讷德努力退后，但于事无补！不过，旁边的弗恩可不是摆设，之前只是因为夏佐的突然攻击愣了一下，眨眼之间罗讷德已经倒在了地方！弗恩的反应很快，马上，两个半个拳头大的小火球就向夏佐飞来，夏佐这时候正举起剑要刺，如果闪避，他不得不放弃攻击弗恩！ 　　不行！此刻机会难得！一旦不能趁现在使弗恩丧失行动力，夏佐之后就要面临两个中级学徒的攻击！只怕必死无疑！只有尽快解决罗讷德，夏佐才有一线生机。因此，夏佐只是侧了一下身，避过一个小火球，任由另一个火球打在后背——手中长剑没有半分犹豫刺向弗恩的大腿！手腕一转，直接削下一大块肉。 　　“啊！”弗恩疼的直嚎叫。 　　夏佐一脚踩上弗恩的脚踝，狠狠碾下去。弗恩痛的不能说话，脸上的肉不停抽搐。打在夏佐的后背的魔法球发出滋滋的响声，是肉被烤焦的味道——有点香，夏佐胡乱想着。好在火球的持续时间不长，夏佐也是初级学徒，有一定的防御力，火球没能穿透身体，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这枚不起眼的小火球会从后背一路烧到胸前…… 　　夏佐还想让罗讷德彻底不能造成威胁，但弗恩作为中级学徒，发出法术比初级学徒快很多，还没等夏佐反应，第二次火球也快速飞过来了，一枚上，一枚下，速度还不一样，夏佐一个翻滚，才险险避开。 　　夏佐快速构建了小火球慢悠悠的飞向弗恩，弗恩冷笑：“身为初级学徒，还妄想凭借法术让我受伤吗？这种速度，走着也能闪开！没人告诉你，身为初级学徒，要对高等学徒保持绝对尊敬，就是因为初级学徒的法术就是渣滓吗！”眼看火球术缓慢飘到身前，弗恩向旁边跨了一大步，等着火球术慢悠悠从自己身旁飘过，没想到，一枚拇指大的火球突然跑出来，炸在弗恩的脖子上。 　　“啊！！！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有一个小火球！！”弗恩捂着脖子大叫，可惜弗恩身为中级学徒有抗性，而且小小火球威力也不大，没有造成致命伤害。 　　“哼，没人告诉你，废话多死得快吗！”夏佐说着，却是快速转身，准备快速跑向树林。罗讷德和弗恩的身体素质都不行，夏佐又很大可能跑掉，双方的法术确实不是同一水平，火球术打到弗恩的脖子也没有造成重大伤害，看来只有小小火球打到眼睛才能有一丝威胁，可现在弗恩已经有了防备，下次攻击很难奏效了。 　　“眩晕术！”瘫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罗讷德忍痛快速构建魔法。 　　正在跑动的夏佐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重重敲了一下，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该死，早该想到的，中级学徒不仅火球术更有杀伤力，更重要的是，中级学徒还能学习其他魔法。只不过，学徒的时间有限而晋级才是最重要的，很多学徒为了更快晋级，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这个罗讷德没有加入社团，是独行侠，自然是能力出众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应付，会其他法术作为杀手锏保命术不奇怪。眩晕术不止让自己暂时没有行动能力，丧失了逃跑机会，更重要的是，发出法术需要一个可以冷静思考快速构建模型的大脑，自己现在显然不行！现在就是生死一刻，偏偏自己用不出法术了…… 　　看来，只能用那个东西了。虽然用在这里显然不划算，但命更重要…… 　　罗讷德还想发动法术，夏佐却不再逃了，长剑用力一扔，像一只标枪扎向罗讷德的心脏，罗讷德就地翻滚，避开了心脏，但剑的速度太快，力量太重，穿过罗讷德的肚子，长剑深深地插入地下，把他死死钉在地上，不能动弹。 　　“这是……你有骑士光环！”刚才投掷的速度和力量，根本不是见习骑士的力量，弗恩和罗讷德要对夏佐下手，自然打听过他，知道夏佐是一个见习骑士。刚才的力量，明显是一个传奇骑士的力量！只有传奇骑士，才能把人钉在地上，连拔剑都做不到！ 　　血潺潺流出，不一会儿，罗讷德就不动了。 　　“你杀了罗讷德！！你用骑士光环杀了罗讷德！”弗恩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面色扭曲。 　　传奇骑士！哪怕是正式巫师，也不能小看传奇骑士的力量！ 　　“呵……被你认出来了。你也想尝试一下吗？”骑士光环，这就是夏佐在学院不知收敛的最大依仗。一个初级学徒，就算有很多魔石，有社团庇护，也不该像夏佐这样高调，花费魔石学习了各种课程，还上老师的私人课，对中级学徒，也从来没有非常尊敬，要知道，在学院里，只有资质超高，或是巫师世家的人，才能无视学徒等级！ 　　夏佐并非不通世事，只是他既然有自保的能力，何必再低声下气，像普通的初级学徒那样卑躬屈膝，一味地讨好高等级学徒？ 　　“你的骑士光环是有限制次数的吧……你一个见习骑士，可以得到骑士光环，想必家里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去讨好传奇骑士吧。你家里似乎并不显赫，得到的骑士光环次数，怕是只有一次吧。”弗恩并没有看到骑士光环就退走，他本身出自一个骑士家族，虽然自己没有练习过骑士力量，家里没有出现过传奇骑士，好歹也了解这些事。 　　夏佐没有任何慌张：“你可以试试呀。确实，十个骑士光环里面，有九个都是一次用的，但是，你能不能遇到多次的，就看你的运气了。你可以尝试一下，还有命的话，自然能杀了我。” 　　弗恩说：“我和你归根结底只是利益纠葛，一个骑士光环，放在巫师学院，起码也值三十魔石，如果你早拿出来，我们就不会打土龙草的主意了。” 　　“我早拿出来，恐怕早有人打骑士光环的主意了。骑士光环这种东西，还是不为人知的好。”夏佐说。 　　弗恩面色一变：“看来你是不能放过我了。” 　　“杀人者，恒杀之。”夏佐说了一句弗恩听不懂的话，不过不要紧，他自己明白意思就行了。自己的骑士光环只剩一次了，虽然拿来杀弗恩这个中级学徒太亏了，但是，夏佐知道，罗讷德虽然是独行侠，但他有个哥哥是高级学徒。罗讷德被自己杀死了，放弗恩回去，就没有善了得可能，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要死。只有所有人都死了，自己才能和柏宜思谈判。 　　弗恩转身就逃，夏佐没有急着追，他不慌不忙拿出来时背的弓箭，拉弓，射箭。 　　在骑士光环的加持下，普通的弓箭好像是奔袭的流光，重重地砸在弗恩的身上，把弗恩砸的一个踉跄，弓箭却穿过他的心脏，直直钉在了前面的树上。弗恩回头，血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他挣扎着说：“你杀了我也没用，罗讷德的哥哥不会放过你，社长也不会放过你。” 　　夏佐拔出插在罗讷德身上的剑，走到弗恩身边：“放心，你的好社长，我的柏宜思学长，我还有帐要和他算……敢算计我，高级学徒的怒火，只好要他瘦弱的肩膀承担了……” 　　“凯文……”弗恩的目光亮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夏佐干净利落的用剑止住了他的话语。 　　“夏佐，你干什么！”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凯文大叫。 　　离开和回来，都是如此的不和时宜。夏佐割下弗恩学徒袍上的一角，擦拭血色长剑：“我劝你不要发动法术，除非你想象他们一样。” 　　凯文顿了一下，看到如此沉静的夏佐，有些忌惮，过了一会儿，正在构建的法术消散：“你做了什么？你杀了罗讷德和弗恩？！” 　　“他们因为土龙草要杀我，我不杀他们，难道等着被他们杀吗？” 　　“你说谎！你一个初级学徒，如果不是趁罗讷德和弗恩不注意，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 　　“如果你质疑我的能力，我不介意你来试试……不过，我觉得以你这么蠢的脑袋，还是等你的好社长来了再说。不然又做了蠢事，可就没有补偿的机会了。”夏佐说。 　　凯文迟疑一下：“你说要叫社长来？”叫社长来，夏佐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是呀，罗讷德有个哥哥是高级学徒，跟着你们曙光社的人出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想必你的社长不会希望你自作主张的。” 　　“哪里不明不白，明明是你杀的！被高级学徒追杀，你死定了！”凯文喊道。 　　夏佐面色一厉，威胁道：“你最好把你的社长叫过来，不然我的下场不好说，我敢肯定你的下场绝不会好看！” 　　凯文被吓得慌了一下，他的心思大部分都用在了魔药学上，杀戮经历地少，这个时候竟然被夏佐镇住了：“社长……社长……对了，走之前，社长给了我一个东西，说路上出事了就打开。”凯文爬上马车，拿出自己的包裹，翻翻找找。 　　这时候，夏佐也走到罗讷德身边，摸索出一个口袋，里面有几块魔石，几株常见魔药，一些装着液体的小瓶子，还有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里面记载的正是让夏佐脑袋突然眩晕无法逃走的罪魁祸首——眩晕术。夏佐不动声色把小册子收起来，其他的都没动。这时候凯文出来了，看到夏佐在摸尸体，叫到：“你干什么！他们的东西应该留给有关系的人或者是社团，你不能拿！” 　　“我拿什么了？我只是把东西搜出来给你保管而已。”夏佐把带子抛过去，凯文手忙脚乱接住，“你动作太慢了，找个纸条也这么久，上面写了什么？” 　　凯文脸色很难看：“社长说，无论谁死了都就地埋了，先回学院，照常交任务，一切等他回去再说。” 　　“呵……他给我预想的结局，就是在这荒郊野地里被掩埋无人知晓啊……”夏佐感叹。 　　凯文喏喏提醒：“社长说，是无论谁死了都埋……没有说一定是你死……” 　　夏佐一个眼风扫过去，凯文讪讪闭嘴，为什么觉得夏佐变得很可怕？ 　　没有指明是谁会死，但是常理来说，夏佐不可能活下来的，如果不是拥有骑士光环，死的人一定是夏佐。骑士光环，特别是拥有两次力量的骑士光环，并不是随意能见到的东西。毕竟，传奇骑士之所以被称为“传奇”，就是因为他们都是活在故事里的人啊。 第17章 　　埋了弗恩和罗讷德，夏佐和凯文一路相对无言，沉默地骑马回到了学校。交了任务，只剩两个人回来，学院没有一声询问，因为当初领任务的就是凯文，只要他交了任务整个程序就结束了。夏佐感叹，巫师学院里学生的命，真的很贱，同时也起了一点疑惑，明明学院里的巫师学徒回到自己家里，就有美好生活可以享受，为什么要花费巨大财力，冒着生命危险，待在巫师学院？ 　　世间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听过巫师这种称呼，而且，在奥次大陆，骑士已经是顶级力量了，而骑士的选拔，比巫师容易一千倍，为什么，大家还前赴后继地投入这所学院？夏佐尝试问过一些人，多数人都是遵从家里的吩咐，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出为什么。还是自己所处的层次太低了，稍微有用点儿的信息都不知道。 　　不过，夏佐没有死缠在这个问题上，毕竟，自己是在骑士道路上没有前途的人，巫师的道路尽管残酷，却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柏宜思是三天后回到学院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先找到了夏佐。 　　夏佐说：“学长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我和你出去一趟，就遭遇了差点命丧的危机，学长这么无信，对你的声誉会不会不太好？” 　　“我答应你的事，好像都做到了。”柏宜思说，“至于你因为有土龙草而遭人觊觎，夏佐，这好像和我没有关系。” 　　“很快就有关了。罗讷德的出现应该在学长的计划之外吧，毕竟，他有一个高级学徒的哥哥。处事缜密的柏宜思学长，应该不会主动招惹这样的存在……不过，最大的意外应该还是我，如果我拱手让出土龙草，或者就此死掉，罗讷德的哥哥，就不会是威胁了。”夏佐的脸上也有笑意，但是那笑意冷的让人害怕，“我好像对学长说过，我的信任很珍贵。” 　　“罗讷德是你杀的，所有的事情，我一点儿都没有插手，包括弗恩和罗讷德加入，半路起心思夺宝最后被杀……这一切，都是巧合，和我无关，我只是猜到了有个可能而已……夏佐，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不阻止这样的事发生？”柏宜思倚靠着墙壁，并没有望向夏佐，“夏佐，你真的没有发现吗？在这个学院，有实力的人可以高傲，可以高调，可以放肆，可以随心所以；但是，没有实力的人，只能卑微，做看不见的影子，努力躲避别人的目光，活的更长久……只有夏佐，你是个例外。” 　　“夏佐，你很有野心，想跻身上位的急迫，我隔着半个学院都能闻到：不节省魔石疯狂上课，选择投入巨大回报巨大的药剂学，因为上老师的小课，认识的人接触的人，都是社团的骨干或者世家，甚至，拿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来试探我……这样的你，很让人瞩目。可是，你没有能力，也没有警惕，不知道收敛，只会死的很快，没有遇到弗恩和罗讷德，也会遇到别的人，早晚罢了。我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事情顺其自然，我不插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学长，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人。”夏佐说。 　　柏宜思说：“不过，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一些，你是一个很讨厌，但是有一定能力的人——至少有自保的能力。骑士光环……夏佐，看来不是你太自大，而是太低调了。” 　　凯文跟着夏佐一路，都不知道弗恩和罗讷德是怎么死的，而柏宜思只是查看了事发场地和尸体，就知道了夏佐的秘密手段。 　　“学长觉得这件事我处理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虽然杀了罗讷德和弗恩，土龙草保住了，但是惹了一个大麻烦。” 　　“如果学长处在我这样的境地，你会怎么做？” 　　可能是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要说出的话，柏宜思明显比平时活跃，也乐意回答夏佐的问题——这是一个逼迫着自己，平常连厌恶都不轻易表达出来的人啊。“我？如果是我，土龙草如果不是急迫的需求，我会把东西给弗恩和罗讷德，给自己争取时间突破中级学徒；如果土龙草很需要，我会先杀了弗恩，再警告罗讷德，放罗讷德一条命……不过，你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像我这样软绵，善于权衡，宁愿息事宁人。” 　　夏佐点头：“所以我选择杀了他们。”又说，“其实学长并不是绵软，只是思考的太多，行事就会有束缚，不能随心所欲。——活的挺累的。” 　　柏宜思故意道：“是挺累的，即使讨厌你这个初级学徒，也不能随心所以把你杀了。不过，”柏宜思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地方，目光里好像有光，“为了想要的得到的，忍受一些不喜欢的东西，不是必须的吗？” 　　累，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看着柏宜思眼睛的微光，夏佐突然很不忍心打击他——不过，该图穷匕见的时候，自己不能手软：“学长，其实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想请学长帮我档下罗讷德哥哥的报复，不管是隐瞒还是贿赂，甚至是想罗讷德的哥哥消失，反正，我想这件事就到此结束，我和学长，也停止战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骚扰学长了。” 　　柏宜思愣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夏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他真的那么蠢，以为凭几句话就让自己费偌大的资源财力人情帮他消灾？柏宜思忍不住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打击夏佐了，柏宜思能找到一百种以上的贵族惯用虚伪优雅的言辞，来讽刺夏佐的天真。 　　好在，在那之前，夏佐说：“我拿一个秘密和学长交换。” 　　“什么秘密？” 　　“说起来有点老旧，不过还是艳青花的秘密。” 　　柏宜思几乎要被夏佐气笑了，如果不是那次夏佐拿艳青花那种下流的想法暗示他，他还真没那么讨厌夏佐，现在又来？ 　　夏佐说：“是艳青花真正的秘密——不是艳青花可以用来催情的种子，而是拿到种子之后自己培育艳青花……” 　　“你怎么知道！”柏宜思差点要咆哮起来，第一次，他不能保持完美的面具。 　　“当然是猜到的。”夏佐说，“我确实错了，不该把学长想成那种人。艳青花是制成顶级养颜膏的主要材料，而顶级养颜膏是销给顶级贵族卖出高价魔石的好东西，即使是巫师世家的人，只要是女人，就无可抵挡。可是，顶级养颜膏里面，有一种材料普通渠道根本买不到，整个学院，只有正式巫师才有，而且还是专攻炼器的炼金师才能拿到。好在，这种材料虽然必须，但是需要的分量极少，所以，只需要拿出一点点，谁都无法知道……” 　　“你，果、然、很、聪、明。”艳青花的事，从头到尾只有自己知道，为了不露马脚，甚至只买艳青花的种子自己培育。 　　“谢谢学长夸奖。”夏佐保持微笑，“学长上次帮助曙光社的隐瞒偷窃事件，主要还是为了不让人联想到这些东西吧。”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不怕我做什么？”柏宜思说。 　　“其实不太害怕，我相信学长啊，希望学长也能相信我。这一次机会，学长会选择向我下手，我们彻底为敌不死不休呢？还是选择交换达成，从此我们互不相干？若不得学长允许，我绝不再窥伺学长的秘密。”再跟你接触，就要等到你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时候了，只有打掉你所有的臂膀，所有的骄傲，你才会乖乖地留在我的怀里。 　　柏宜思的手紧紧捏成拳头，两种想法在他脑袋里交织，是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呢？还是避免树敌答应他从此在不相关？如果要在这里杀了夏佐，自己有多少把握成功？夏佐能杀了罗讷德和弗恩，自己有把握他的骑士光环已经用完，但他还有没有其他底牌？ 　　良久，柏宜思闭上眼睛，好像在休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为什么愿意交换这个秘密？”如果把这个秘密卖给别人，收获不会小；如果选择威胁自己，绝对不止解决罗讷德哥哥的事情，夏佐甚至可以无度索求。因为这件事，干系确实太大，上次只是偷盗高级学徒的东西，十几个人的性命都差点不保，这次是正式巫师，柏宜思不敢想象自己被发现之后的后果。 　　“因为不想和学长为敌啊。不想把我超越常人的聪明才智，都用来算计学长……那样的话，我会很伤心的。”因为很喜欢学长，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甚至想把你囚禁，斩断你的翅膀，关到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的地方。可惜啊，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看见你哭泣，舍不得看见你焦急，舍不得让你那么累，舍不得让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不过，现在的我，太渺小了，渺小到，接近学长，都是一种罪过，是一种让人不齿的野心。 　　“好，我答应你。”柏宜思睁开眼，“——希望你能信守承诺，离我远点儿。” 　　“如果学长不喜欢我离得太近，我会离你远一些的。”但我会努力，努力让你需要我，信赖我，依靠我。 　　“对了，学长，其实我真的不明白，冒了这么大风险，却把一切收入都给了曙光社，值得吗？或者说，有必要吗？社长的头衔和荣誉，就那么让人迷恋？学长做的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吧，曙光社，不知道吸了学长多少血，才从一条水蛭长成现在的大蛇模样呢。” 　　“你不明白。”柏宜思只是说。 　　是，我是不明白，我也不需要明白，夏佐想，我只需要努力碾死这条水蛭就行了。 第18章 　　和夏佐谈话两天之后，柏宜思和劳伦才正式出现在学院，同时带来了消息，罗讷德和弗恩死了。之前，夏佐和凯文回来其他人没有回来，周围的人都随意问过俩人，俩人只说他们先回来交任务，柏宜思和其他人还有事儿，之后再回。在曙光社，成员大多都不知道自己社团掌握了一个土龙草的产地，更别提这次带夏佐去收取土龙草同去的罗讷德和弗恩因为贪婪死在夏佐手里的事。大家只晓的是，弗恩和罗讷德和社长一同出去却死得不明不白，之后，为了安抚罗讷德的哥哥，社长还动用了一笔不小的资源。这让曙光社有些人很是不满，有些人直言柏宜思是把曙光社当成自己的家了，甚至有人提议，柏宜思和曙光社的财务应该要分开。 　　这件事对柏宜思的声誉造成了一些影响，不过，柏宜思在曙光社毕竟根基深厚威望强大，在其高超的手段下，风波很快平静下去。 　　夏佐想，这只是一个开始。 　　之前，他就发现曙光社根基不稳，在柏宜思不计后果的补偿下，曙光社发展很很迅速，规模一再膨胀，但是，里面几乎是柏宜思在独自支撑。特别是社团福利远超大部分社团，有却没有像其他社团收取不低的团费——曙光社明面上的收入，根本支撑不了它的支出。开始，夏佐对柏宜思只是夜深人静时有的那点儿幻想中的安慰，贪图他妍丽的外貌、温和却高不可攀的反差气质，所以也曾想过要不要混入曙光社。但是，随着各种不可描述的幻想增加，夏佐对柏宜思的执念越来越深，再也忍受不了曙光社像一个庞大挂件一样挂在柏宜思身上，让他劳累，让他费神。 　　变态的夏佐·菲尔德的占有欲强大到，连社团这种虚无的东西，也无法忍受它占据柏宜思的注意力。 　　更何况，站在远处旁观的夏佐比柏宜思看的更准，曙光社，对柏宜思来说只会是累赘。 　　不过，现在夏佐还没有资格插手这些事，他需要的，是早点把清醒剂配置出来。连续两周，夏佐都待在自己的寝室，之前在“阿特斯商会”的库房里淘到一堆劣质的药剂学设备，摆满了房间里唯一的桌子，还有一些瓶瓶罐罐整齐的放在地上围了柏宜思一圈。 　　金箔上记载的清醒剂材料很复杂，但是制药的手法并不困难，适合夏佐这样的入门者。经过两个星期的奋斗，其他材料都已经配置完成，此刻，价值超过五块魔石的材料制成了一瓶巴掌大的灰色液体。现在只剩一个步骤——把邪恶之眼的液体加入进去！ 　　邪恶之眼还静静地待在空间戒指里面，不是夏佐懒得拿出来，而是那味道绝对逼死人，在空间有限的室内，绝对是生物武器级别的大杀器。好在戒指里的空间和时间都是静止的，邪恶之眼静静地飘在某个地方，连上面残留的一些恶臭液体，也没有随意乱滴。夏佐虽然无数次感叹自己空间戒指的好，此时不得不又感叹一遍——真的是好东西呀，能得到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夏佐甚至不敢再用手去碰脆弱的薄膜包裹着的浑浊液体，带上口罩堵住鼻孔，利用意念把邪恶之眼移到一个小碟子里，小心翼翼地戳破——就是现在！ 　　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勺子被夏佐拿到右手上，快速舀了一勺带着些许组织的浑浊邪恶之液，一口气加在瓶口狭窄装有灰色液体的瓶子中，左手早就准备好的盖子“啪”地一声盖上。瓶子像是沸腾的水，咕隆咕隆冒泡，夏佐拿起瓶子使劲儿摇晃，不知道过了过久，液体彻底变得澄澈透明，夏佐知道，中级清醒剂，制作成功了。 　　打开瓶口闻一闻，一股果香味，十分吸引人，夏佐不禁恶心了一下，没想到加了邪恶之眼的东西，最后会变成这样……之前一直听说清醒剂一直是魔药学里的清流，口感味道十分受巫师学徒欢迎，另一个清醒剂的常规配方夏佐不知道，不过想来恶心程度也比邪恶之眼好不了哪里去，不知道那些人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跑一趟厕所。 　　遗憾的望了望小碟子里剩余的液体，可惜，自己配置的是中级清醒剂，第一次配置，浪费了很多材料，只有五瓶的分量，需要的邪恶之眼液体并不多。而这东西就不能保存长久，戳破薄膜之后，十个呼吸之内要和配置好的液体混合，不然就会失效。瓶子里的清醒剂兑上水，可以分装成五瓶中级清醒剂，每瓶市场价三块到四块魔石，一共可以卖十多块近二十块魔石。不过，这东西没有经过验证，夏佐也不敢直接拿出去。 　　中级清醒药剂初级学徒不能服用，唯一关系好点儿的安格列也只是初级学徒，试药毕竟有风险，人选还真不好找啊。 　　********************** 　　“什么？你说你有清醒药剂，愿意二块魔石卖给我？骗人的吧……你，真的有？”凯文半是惊喜半是质疑，终究还是有些期待。 　　夏佐点点头，也不废话，扔给他一瓶清醒剂。“相信你也知道我能进学院，是有个叔叔曾经是正式巫师的仆人，自身的等级也不低。我上次帮他找到了腐土，他就给了我几瓶最新实验出来的清醒剂，让我测一下效果，据说比一般的清醒剂好。”巫师学院奉行等价交换利益交换，夏佐要营造一个依靠长辈的假象，就必须合理设定背景。有关系的叔叔却不亲密，因为夏佐来到学院之后，也没有见他给夏佐多少帮助，夏佐还一度没魔石靠混度日，此时突然帮助夏佐给他清醒药剂就不合常理，只有帮他做事，拿到的清醒药剂才能算作报酬。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报酬，没有关系也拿不到。 　　至于实验效果，按照金箔上的说法，配制出的清醒药剂确实比常规药剂药效高那么一两分，不过还是看配置的手段，夏佐说成是实验，也不出错。 　　“你确定？没骗我？毕竟我们关系也没有多好。”凯文还是傻傻的问。 　　就是看你蠢才找你，别人可没你这么好骗！夏佐嗤笑一声：“不想要就还给我，我只是一时间找不到人而已，才勉强想到了你，不然你以为我会只卖两块魔石？等测出效果，多得是人来找我！爱要不要。” 　　要不怎么说凯文好骗，看夏佐这么笃定的样子，他就有几分相信了，忙道：“我要我要，不过，你要看着我服下，没有效果我可是要退钱的。”凯文也有几分小心思，既然是实验，能多出效果自然好，但是也很可能没有效果，至于有毒无毒，这种试剂一般给学徒测试前，肯定都找普通人小份量测试了毒性，不至于毒到巫师学徒。凯文不知道夏佐是一配置好药剂就第一个来找他了，不然真的会吐血。 　　夏佐说：“你要背着我服药，我还不干呢。说了是要测试效果，自然要看着你喝了清醒药剂之后到底有多少效果！” 　　凯文一喜：“那我先给你魔石，等我调整好，两天之后再服用，东西先放我这儿，你也可以放心。”清醒药剂毕竟价值不低，选择精神好的时候冥想，更能助长精神力，多一分是一分。 　　夏佐勉强点点头：“那你快点儿，我等着实验结果呢。对了，记住先保密，别给别人说，我可不想整天被人缠着要药剂……” 　　凯文已经彻底相信夏佐了：“那是不是这一瓶之后就没有了？”心里有些失望，如果有更多清醒药剂就好了，自己卡在中级很久了。 　　“看你表现，尽可能详细描述实验结果，我叔叔肯定会很高兴的，他一高兴，随手给我几瓶，不就有了。不过，之后就不会这样低价了。” 　　“你卖多少？”清醒药剂三四个魔石一块，但是一般都是巫师世家的人才能低价拿到清醒药剂，平民都是四块魔石买，偶尔还会更高，因为清醒药剂对平民不能稳定供应。 　　“你表现好点儿，就三块。” 　　“我肯定仔细感受效果，绝不胡乱说！”凯文连忙保证。 　　这样“单蠢”的人，真的是很难找到了，判断一个人说话的真假，完全是看对方底气足不足，夏佐越理直气壮不肯让步，凯文就越相信夏佐。想必这也是柏宜思放心凯文的原因之一吧，太好骗了，都不用费心编理由，盲目服从，而且还守信忠心，有小动物的直觉，前段时间柏宜思处理罗讷德和弗恩的事情，凯文真的一句话都没插嘴，彻底置身事外。 　　“那你准备好，两天之后我去找你，你一般是在社团冥想还是在寝室里？”夏佐喜欢在家里，因为“阿特斯商会”的人没有条件比较好的冥想间，里面的人都是以交易挣魔石为主，冥想晋级为辅，所以对于修炼，没有那么好的条件。 　　但是像曙光社这样的社团，都是非世家的人还不算，里面很多人竟然在世俗里也没有背景，不是贵族也不是商人家庭，普通的平民条件让他们在学院的食宿条件都不是很好，所以曙光社提供了很好的冥想间。曙光社最好的冥想间还有千分之一的加成，所有有些社员即使家里安静，也会去社团冥想，不过，相比于免费的冥想间，这种冥想间就有一定的费用，不过还是很便宜，用金币就可以结算，算是提供给世俗背景是贵族和商人家庭的成员的。 　　“我一般在社团冥想，社团的坏境更好。” 　　“那后天去找你。” 第19章 　　测试清醒剂效果的事很顺利，就是盯了凯文那张脸几个小时，夏佐感到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严重伤害。好在，最后的结果不错，清醒剂的效果比常规配方多了两成左右的延时效果。 　　作为学徒，每天能冥想的时间是一定的，高级资质的学徒主要优势就是能比低级资质的学徒冥想更多的时间。作为学徒，每天冥想的时间超过某个限度，就会头脑混沌，无法再冥想。而清醒剂的主要功能，就是延长每天冥想的时间。一瓶清醒药剂，每天能让学徒多冥想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持续时间长达两周，是一种很受欢迎的常规药剂，毕竟每天多一些冥想时间，对那些资质一般的学徒，是很有益的。 　　凯文喜不自胜，这么大的便宜居然被自己捡到了，虽然一瓶清醒剂可以用两周，凯文还是希望把夏佐手里的几瓶清醒剂都屯起来。即使夏佐说清醒剂以后还会有，凯文也觉得拿到手里的才是最安全的。可惜，作为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中级学徒，凯文根本没那么多魔石，思来想去，凯文想找社长柏宜思借魔石。 　　既然是去找柏宜思，夏佐就很有兴趣了，死皮赖脸要跟着去。曙光社占地面积不小，除了一幢气派的大楼，还划分了一块花园休闲。柏宜思的在社团有一个专属房间，就在花园一侧的小屋里，他一般都在那儿。 　　“老大，曙光社还挺有钱的嘛！老大一加入，就是每个月二十块魔石的福利，不是说曙光社里的成员都是穷鬼，怎么能有这么多钱？难不成都是被柏宜思给贪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夏佐和凯文望过去，不远处另一条小道上有两个人，一个脸面对着他们，是个亚麻色头发，长相尖刻的男性学徒，另一个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模样，看身形是女性学徒，身材凹凸有致，只是身形比常人大一个号。女性学徒的左臂似乎有些奇怪，但是男性学徒看着女性学徒，一脸谄媚，刚才的话都是他说的。 　　“呵，曙光社这样的低级社团想请我加入，不割肉放血，可能吗？”一个嚣张的声音轻蔑道，竟然声音沙哑粗粝，一点不像女生的声音，“要不是最近缺魔石，这种社团，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那是，老大是谁，是高级学徒！曙光社成立了几年，都没有一个高级学徒加入！柏宜思能拉来老大，也是有眼光，曙光社在老大的带领下，绝对……” 　　“什么带领，这种低级破团，想让我为他卖命，可笑！只是为了魔石凑合一下罢了。如果社团有前途，带领他们还有点油水，但现在，这种烂社团，求我做社长我都不愿意！不过，要是还有魔石，倒是可以再多拿一些……”不男不女的声音大声说着，刺得人耳膜疼。 　　男学徒恶心的声音传来：“柏宜思长得好看，老大也有这方面需求，不如……嘿嘿嘿。” 　　那女学徒突然扇了一巴掌，阴狠道：“放聪明点儿！曙光社可以动，魔石可以动，甚至毁了柏宜思的精神海，让他成不了高级学徒成不了巫师，这些都可以做。但是柏宜思这个人不能动，你别打歪主意！这是我们高级学徒圈的铁律！” 　　“怎么会这样，柏宜思有什么背景吗？”男学徒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面色大变。 　　女学徒哼了一声：“谁知道他暗地攀上了上面哪个有权有势的人，估计是有人看上了他。反正高级学徒的圈子都警告过这件事，有人不信邪，也遭了殃，失踪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被人发现做了诅咒蛆虫的肥料。不过，等那位大人玩腻了，倒是可以……嘿，柏宜思长得确实不错，不自己玩儿，弄到手拿出去交易也行啊……” 　　凯文再也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准备冲过去，夏佐拉住了他：“这是怎么回事？” 　　凯文脸色难看，解释说：“这是我们社团新招的高级学徒……” 　　夏佐皱眉：“不是说高级学徒一般都不参加社团，专心冲击正式巫师吗？” 　　“以前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巫师世家那边的几个社团都拉了几个高级学徒，社长为了平衡，也拉了一个女的高级学徒，叫桑德拉·格蕾丝。”凯文满脸怒气，“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加入我们社团只是为了魔石利用我们，我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夏佐问凯文：“你准备这样过去？” 　　桑德拉·格蕾丝的名字，夏佐也听说过，他的圈子高级些，一些高级学徒的事情，也有耳闻。这个叫桑德拉的女性高级学徒，名声根本已经烂掉了。他最有名的，就是喜欢和中级学徒，甚至低级学徒出任务，然后要不让他们做炮灰，要不直接朝他们下手，收取其他高级学徒根本看不上的东西。 　　不过，最开始她也没有瞄准中初级学徒，她坑的是高级学徒，仗着自己的姿色勾引高级学徒和她一起组队，然后在路上下黑手，不过高级学徒实力更强，桑德拉背后下黑手也被人废了一条手臂，扭成麻花，还不准她砍掉。从此之后，桑德拉就不敢在对高级学徒下手，并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还是曲线型的身材，但比常人壮实很多，人称“猩猩女巫”。 　　这样没有实力的败类，柏宜思也肯招来？ 　　“还是直接去找你们社长吧。你现在过去也没用，桑德拉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夏佐森冷的看着两个人，“不过，还是可以给他们一点教训。”夏佐对着两个人连发了三个小火球，冲着桑德拉的背影而去。 　　“小心！是什么东西！”男学徒提醒桑德拉。桑德拉往后看一眼慢慢悠悠漂浮的火球，轻蔑一笑：“你太大惊小鬼了，这种低级的法术，怎么能伤到我？”不慌不忙像左移了两步，很快避开小火球的前进路线。男学徒也看清了原来不过是小火球，暗想自己小题大做，被桑德拉看轻，嘴唇微动，也顺手发了两次中级小火球。 　　四颗小火球迎面撞上夏佐的小火球，眼看一切都要结束了，连两个人的衣角都没碰到。 　　凯文不免失望：“你要偷袭早知道让我来啊，初级学徒的小火球，有毛用，白白浪费了机会！” 　　却不想，夏佐和男学徒的两火球相撞之后，又蹦出三颗拇指大小的火球，横冲乱撞，打在了桑德拉和男学徒的身上，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也是一身狼狈，衣服明显烧焦了。 　　凯文长大了嘴巴，惊异道：“这是什么法术，这么神奇？” 　　桑德拉和男学徒吃了个亏，愤怒的目光向夏佐这边扫射：“你们干什么？！” 　　夏佐说：“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太呱噪了，吵得人脑袋疼, 发点法术清场而已……终于安静了，走吧，去找柏宜思。” 　　桑德拉阴晴不定看着夏佐，本来她想捏死这个人，但是这里毕竟是曙光社的地盘，俩个人又是去找柏宜思，让桑德拉谨慎了些，那些话她虽然不怕柏宜思听到，反正找点理由随意否认就行了，但是自己今天才谈好条件加入曙光社，魔石还没有到手，这时候惹是非不明智。桑德拉冷哼了一声，还是放任夏佐和凯文大摇大摆走过。 　　“你行啊，夏佐，桑德拉都没干动弹！”凯文偷偷给夏佐比了个赞。 　　“社长！”还有几步才到柏宜思小屋的门口，凯文已经迫不及待，门都没敲，直接风一样冲进去，急切告状，“社长，桑德拉是不是新加入了我们社？社长，我刚才在路上听到她说话，嘴里不干不净的，社长你知道她是怎么瞧不起我们社团的吗？他们简直就是把我们社团踩到……” 　　柏宜思沉静地打断凯文的话：“我知道。找她来社团之前，我打听过桑德拉·格蕾丝是怎么样的人，也猜到了她会说什么。” 　　凯文觉得不可思议：“社长，那你还招她进来！” 　　夏佐不紧不慢地走进小屋：“柏宜思学长这样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是吧，学长。”最后是对着柏宜思说的。 　　柏宜思本来还想解释，因为巫师世家社团那边行动的太快，自己一时找不到人，没办法才拉拢桑德拉。反正只是费点儿魔石，把桑德拉供着，等自己突破到高级学徒就好了。而且，柏宜思内心想着，桑德拉虽然没用，但她确实是四级资质，只要是四级资质，就有可能是…… 　　不过，看夏佐来了，柏宜思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你来做什么？我记得你承诺过，离我远点儿吧。” 　　夏佐耸耸肩：“只是陪凯文过来拿魔石。” 　　柏宜思疑惑：“你们俩？一起？” 　　一想起清醒剂的事情，凯文顿时想起正事，把事情解释了一下，再强调了夏佐叔叔提供的实验清醒剂，效果那确实是杠杠的。最后，扭捏说着：“社长，我想借你点儿魔石，先把东西买过来，毕竟错过了就没有了。” 　　柏宜思对夏佐了解的更多，一听就知道那个叔叔很有水份，想到夏佐上次废了那么大的代价去拿的腐土，肯定是配方里很重要的东西，看来要去查一查，哪一个配方的清醒剂，需要腐土……而且，社团最近连花了几笔魔石，如果夏佐的清醒剂效果真的那么好能稳定供应的话，曙光社能拿到销售权也是一笔收入。 　　柏宜思不动声色：“你叔叔实验出新的清醒剂配方，肯定不是只为了做出几瓶试剂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把东西给我们销售？这种清醒剂，肯定很受资质不好的学徒欢迎，而巫师世家的人一般都有专属的药剂供应来源，一时半会儿为了安全稳定也不会改换药剂，只有向像曙光社成员这样的平民销售，才会很有市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每瓶3.5块魔石收购，如果对价钱不满意，也可以再商量。” 　　夏佐知道柏宜思的想法。这点东西，如果学长想要，夏佐肯定毫不犹豫就给了他。可是，如果是为了曙光社，就不可能了，夏佐还等着曙光社分崩离析呢。 　　柏宜思虽然是二级资质，之前晋级的速度一直很快，这也是曙光社的一大招牌，虽然是二级学徒，晋级的资质甚至超过了四级资质，可是，柏宜思成为中级学徒已经有两年多了，如果柏宜思不能继续保持神奇的晋级速度，怕威信会大受影响。 　　夏佐想，以柏宜思的能耐，大批魔石稳定供应，晋级速度绝对能赶上资质高的学徒，但是，曙光社渐渐发展起来之后，用魔石的地方太多，柏宜思投入了很多自己的魔石，包括他讲授课程和做“活动中介”赚的钱，都投入给了曙光社，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好的修炼资源。这样的话，夏佐就不敢保证柏宜思还能不能继续创造神话了。 　　这些事情，柏宜思不知道吗？ 　　不，柏宜思都知道，但是曙光社这么大一个社团，要维持稳定发展，离了魔石万万不行，这是柏宜思的心血，他的希望，所以，柏宜思宁愿不顾自己，也要曙光社顺利发展。 　　夏佐脑袋里的想法转了几转，最后还是拒绝了：“这件事，我也不能做主，我叔叔好像更倾向‘阿特斯商会’，毕竟他也是阿特斯联盟的人，有几分香火情。” 第20章 　　柏宜思对夏佐的鬼话没有半点拆穿的打算，笑了笑：“这件事完了之后，希望夏佐学弟以后来我曙光社，都仔细斟酌一下，如果能不进入，还是不进入为好。” 　　真的不想看到夏佐，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那套水蛭的言论。有时候，自己也会动摇，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可是，曙光社是希望，是我唯一能抗衡那个家、那个人希望，不能放弃，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宁愿离夏佐远一点儿，坚定自己一直以来的道路，这是自己的执念，也是人生的微光。 　　听了柏宜思的话，夏佐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轻松闲适的模样，倒是凯文，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夏佐没有多说，拿了魔石就掏出剩余的四瓶清醒药剂给凯文，对柏宜思说：“虽然不能给曙光社供应药剂，但是如果学长需要，我这里还是能匀出几份。” 　　柏宜思望着夏佐说：“我的就是曙光社的，既然不愿意清醒药剂无法供给曙光社，那我应该也不需要了。走好，不送。” 　　凯文疑惑，平常社长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今天像吃了熔岩粉，都会喷火了？以前社长周围讨厌的人也有，比夏佐更恶劣的人不少，为什么社长能对那些人虚伪的应付，却不能给夏佐一个笑脸？夏佐就这么特殊？ 　　“学长，那再见。” 　　走出小屋，夏佐心里的怒火已经要抑制不住了，背对着柏宜思，努力挺直脊背，没人看到他的双目好像要喷出火焰。以后，绝对要离柏宜思远一点，这样没有尊严，只会让他看低，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接近他。一定，一定，要控制住，离他远远的，直到自己的力量不再被他无视，直到能被他平等看待。 　　柏宜思学长，你说你看不起我的野心，可是，当你失去力量的时候，你的“伟大理想”，也只会变成让人轻蔑让人践踏的野心罢了。 　　****************** 　　夏佐用从凯文的那里得到魔石购买了新的材料，之后的一段时间，都窝在寝室制作药剂。销售渠道也没有问题，“阿特斯商会”擅长售卖的人不少，但是和夏佐关系好的没几个，夏佐也就找到了当初进学校的那个胖学长，现在实验造成的惨烈后果已经消退，胖学长整个人已经瘦了三分之二，居然也是人模狗样，不过，今年还是一样在骗新生的魔石。夏佐每瓶清醒剂给胖学长的价格和柏宜思开出的一样，3.5块魔石一瓶，随胖学长卖多少。 　　是的，转眼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年，新的招生季又来到了，夏佐很想回家看看，弄清楚当初魔石和戒指的事情。不过，想要学院回家，至少要入学三年或者成为中级学徒，而且还只能在三个月的招生期才能离开。夏佐还好，家还不算远，像安格列那样离得远的，三个月的招生期肯定不够，那就只能成为高级学徒，才能自由离开了。 　　有了魔石的稳定供应，即使配置魔药花了些时间，夏佐·菲尔德构建法术的速度也是远超常人的快。夏佐自己有时候也觉得非常神奇，难道是上天看自己在骑士的道路上蹉跎了这么久的时间，在巫师的道路上补偿自己吗？前世逼死了一堆学生的《高等数学》、《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傅里叶变换与应用》……似乎对构建法术都是有帮助的？为什么，明明那些内容夏佐已经很难清晰地回忆了，但是构建法术的时候，本来以为很难的地方，也只是费了一点功夫而已，和别人口中构建法术的难度等级，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不知不觉，夏佐竟然已经突破了，成为了中级学徒……他才进入学校一年！！ 　　如果没有算上招生期，夏佐真正冥想修炼的时间，甚至还不足一年。 　　哪怕是四级资质，都不可能一年就晋级中级学徒！传说中的五级资质，似乎除了冥想有优势，构建法术也比一般人快，可是自己，只是四级资质啊…… 　　夏佐忽然想，如果柏宜思学长知道自己的潜力，会不会也那么舍下身段来拉拢自己呢？ 　　哦，不，不应该叫学长了，同为中级学徒，自己应该叫他，柏宜思。 　　柏宜思·霍尔。 　　夏佐对柏宜思的情感一直很矛盾，一方面看不上柏宜思左右逢源，目的明确利益至上的交友，可是，一方面又被他吸引，希望一切都是假象，努力说服自己：如果柏宜思真的是为了目的牺牲一切的人，他早就可以能直白地利用自己的优势，那张脸，很多高级学徒，都是兴趣盎然，甚至有巫师世家的人开出了很好的条件……可一直以来夏佐看到的，柏宜思除了没有突破底线，行事确实不纯粹，为了曙光社，多次和觊觎他的人打交道，毫不避讳。 　　该死！可恶！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可以接纳，偏偏对自己的态度就那么恶劣！ 　　说起来也是好笑，夏佐出身在阿特斯联盟一个不起眼的小城，身份和家里的势力都不足为人道，可是，从小，他想要得到的，从来没有失望过。在那座小城，有很多商会，也有不少贵族，但是夏佐和他们家的孩子交往玩闹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因为身份的高贵欺负嘲笑过夏佐，他们的老师都是大骑士，自己的老师却是中级骑士罗森，没有人因为普通的骑士等级嘲笑过夏佐；和人比试剑术的时候，夏佐霸道地把人打的滚地嚎叫，也不会有丁点儿事，甚至他偶尔受伤，别人家的父母还会来赔罪。 　　整个一偏僻小城的绝世霸王。 　　所以，夏佐的性格其实是非常霸道骄傲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会觉得夏佐行事，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孩子，但是，如果有人逆了夏佐的意思，他就会非常暴躁，不能忍受。渐渐地，很多同龄的孩子会避开夏佐，夏佐也不在意，他也不想和那些蠢货一起玩儿；反正他想找他们玩儿的时候，那些人不敢拒绝。夏佐或许能察觉到不正常的地方，但和真正夏佐漫长的融合期，让他不那么在乎这些事，也没想过去探究原因。有关系吗？前世自己也是目中无人，没有父辈的照顾和光环，自己也能赢得尊严，赢得话语权。 　　夏佐十五年来的人生，几乎没有挫折，唯一的失败，就是15岁那年，夏佐被发现无法种植骑士信念种子。可是，当天，父亲就把骑士光环给了他，没过多久，就有从巫师学院回来的佐伯叔叔带来了学院的入学戒指，夏佐很快获得了另一条路。初入巫师学院的夏佐，看起来和普通的孩子一样，甚至他表现得更好，比普通的贵族家的孩子更能隐忍，能忍受胖学长的盘剥，也能和安格列这种普通人做朋友，甚至他给人的信赖形象会有像安妮那样的女孩子寻求帮助，也聪明地隐瞒自己的优秀的学徒等级，可是—— 　　这些都是表象。 　　真正的夏佐，是遇到隐藏的金箔立马决定收为己有，是拿着魔石肆意上课挥霍、丝毫不怕别人窥视，是能和正式巫师攀上关系，抓到学长的秘密就威胁谋取利益的人。 　　或许连柏宜思自己都没有明白，为什么他不喜欢夏佐·菲尔德靠近。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自我感觉良好的学弟，不懂得低调和隐忍，这样的人，柏宜思遇到过很多，但是，为什么就很排斥夏佐？ 　　因为，夏佐比柏宜思能想象到的，更有威胁啊…… 　　只是初级学徒，就能直白地表达自己对中级学长的窥探，甚至赤、裸、裸表达好感和强烈的占有欲。这不是一个普通初级学徒能做出来的事。 　　柏宜思虽然一时没有想通，但是他已经有感受了，所以哪怕仅凭直觉，他也想离夏佐更远一些。所以言辞更加激烈，手段更加决绝——把夏佐贬的一文不值，把他所有的计算明明白白剖析出来，甚至把夏佐表现出来的真诚爱意，统统打入“目的不纯”的标签。把夏佐所做的所有一切，都驳斥为下位者的野心，讽刺为底层人贪婪的挣扎，甚至，有机会的时候，也想顺势除掉夏佐。 　　似乎，只有这样，柏宜思才会觉得安全一点。 　　夏佐成为了中级学徒，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他入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中级学徒算什么，要一鼓作气，成为高级学徒才好，到时候在柏宜思面前，他会不会有一丝的后悔没有早点拉拢自己？ 　　夏佐暗搓搓想象了一下柏宜思在他面前各种伏低做小让往东不敢往西的样子，想完了，又觉得很厌恶，他的学长是这样恶心的人吗？！ 　　太恶心了！！！！ 　　不行，要想点美好的东西清洗脑袋，夏佐狠狠锤了下床铺，然后抱着绵软的枕头，想象成柏宜思害羞的模样，自己则是恶霸调戏害羞美人的样子，狠狠地亲了两口。哈，满足！！ 　　夏佐成为中级学徒的那天晚上，贱贱地把玩偶想象成柏宜思，拢在怀里，几十天冲击中级学徒的疲惫一下子发散开来，甜甜地睡着了。——只在梦里和学长分享了他的喜悦。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成功构建了中级火球术，成为名副其实的中级学徒之后，夏佐没有休息，直接开始构建眩晕术。他没有经过中级学徒认证，无法从学院的正式渠道获得新的中级法术，好在之前从罗讷德身上搜出了眩晕术。 　　这段时间，他都在为构建眩晕术做尝试。 　　这天，夏佐再一次试图构建法术，阿特斯商会的人来通知夏佐，说是阿特斯联盟负责希瑞币魔石兑换的人到了，让他第二天去社团兑换魔石，还专门提到，钱不够社团可以支持。 　　终于来了，希瑞币可兑换魔石是属于阿特斯联盟的人的特有福利，因为兑换优惠，阿特斯联盟的人还在巫师学院形成了一个风格独特、有一定实力风格独树一帜的社团。去年阿特斯联盟的人应该也是这个时候来的，那个时候，夏佐还没有测试资质，不能算正式进入巫师学院，分魔石自然没有他的份儿。 　　现在，每瓶清醒剂除掉原料成本，不算上邪恶之眼的花费，夏佐可以净赚一块魔石，也不是很能看上阿特斯联盟的兑换福利。但是，如果因为有了魔石就不去兑换，这样明摆着赚钱差价的事都不做，那太引人注目了。 　　毕竟，即使是胖学长那里，夏佐的说辞都是赚到了魔石大部分给叔叔，自己就是留个辛苦费。 　　夏佐不清楚自己的兑换额，以防万一，他准备了五万希瑞币，如果全部兑换可以兑换五十魔石。 　　他的希瑞币都放在了阿特斯联盟特有的币卡，一张卡是五千希瑞币兑换额，可以自由兑换出希瑞币，很是方便。这一年来，家里源源不断地送来希币卡，夏佐的生活不用愁，但是父亲给夏佐的信却少的可怜，好几次还是父亲的信寄给了叔叔，里面有些话提到了夏佐，叔叔把那部分转送过来了。 　　父亲很爱夏佐，夏佐是知道的。应该说，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宠爱夏佐，但是父亲常年在外，一年四季见不到几次，也是事实。加上夏佐的母亲很早就死了，家里的很多事，都是夏佐的叔叔给安排好的。 　　夏佐在生活中获得了极尽宠爱，如果夏佐是一般小孩，恐怕这时候已经被养成一个性格嚣张的纨绔了。 　　第二天到了社团，兑换的人很多，挤满了整个大厅，夏佐就在旁边等着，想着人少一点儿再过去。 　　胖学长看到夏佐，笑眯眯招夏佐过去，把他拉到一个角落：“嘿嘿嘿，你叔叔的清醒剂效果太好了，根本供不应求，每周才有十瓶，太少了……”夏佐翻了个白眼，每瓶清醒剂胖学长至少可以赚半块魔石，一周十瓶就有五块魔石，还嫌少？ 　　夏佐一副为难的样子：“学长，你也知道，我叔叔能花费精力魔石改善清醒剂这种没什么油水的药剂，自然心思不在赚魔石上面。而且，这款清醒剂有些材料也不易的，一周十瓶是极限了。” 　　胖学长眼珠一转，那精明市侩的样子，莫名显出几分猥琐，他附和道：“理解理解，我就是问问，问问。”其实胖学长瘦了长得还行，但是那与生俱来的猥琐感，可能很难改掉了，“对了，夏佐，你给阿特斯联盟的人送了多少希瑞币？” 　　夏佐不懂胖学长在说什么：“什么送希瑞币？” 　　胖学长惊讶：“你不知道？一个星期前联盟的人都通知了你们这样的新生呀。你也知道，阿特斯联盟派来的人，掌管着魔石兑换的权利。这里远离阿特斯，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来的人自然会摆些架子，抽些油水了，他们不敢动魔石，就伸手要希瑞币。默认的规矩是，新生第一年兑换之前要孝敬一些希瑞币，不过，之后就不用了……我今天负责带人去找那些阿特斯的使者，没有你还觉得有点奇怪，只是以为你会单独去。” 　　“可是，没有人通知我。夏佐道。 　　胖学长不相信：“怎么可能，科比负责这件事的通知，我那天路上碰到他还问过他，他说每个人都通知到了，就是你好像不愿意和大家一起去。他当时还一脸为难的表情，你背后有叔叔撑腰，可能看不起其他普通学员，所以才不愿意一起去。” 　　“负责通知的人叫科比？是谁？”夏佐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人通知他。 　　胖学长在整个场地看了看，指着被一些人围着的长相刻薄，有着亚麻色头发的人：“喏，那就是。” 　　夏佐一看，就明白了，那个人正是在曙光社小花园和桑德拉一起的男学徒，怕是背后调查了自己，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阻碍自己罢了。 　　“如果不孝敬怎么样？”夏佐问。 　　“魔石的兑换额度可能会降低……不过，你有你叔叔的清醒剂，怕也不在乎这些魔石。”胖学长安慰。 　　夏佐认真反驳：“虽然是我叔叔的清醒剂，但是我也就是个跑腿的，主要的魔石收入还是在我叔叔那里，我赚的，还没你多。这些魔石对我还是很重要的。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他可不是一个喜欢忽略细节的人，既然是帮叔叔“跑腿”的学徒，肯定会在乎哪怕一丁点儿魔石的，人设不能轻易倒下。 　　胖学长为难道：“现在太迟了，可能没办法了。等下负责兑换的人可能会刁难你，不过，你忍这一次，等结束之后去解释一下，补偿一点希瑞币，对方应该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夏佐点点头，却看到那个叫科比的男学徒走到兑换点负责记录的人面前，一副和他很熟稔的样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夏佐看到记录的那个人阴沉沉地望了夏佐一眼，就知道没可能平稳度过这一次了。 　　当然，夏佐也不怵，毕竟不是真的那么需要魔石，大不了装模作样一番然后放弃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人少多了，夏佐才过去排队，轮到夏佐的时候，那个负责记录的人说：“夏佐是吧，去年新生，初级学徒，家里在阿特斯联盟是做什么的？”夏佐虽然中级了，但没有认证，所以在这类记录里，别人还是默认他为初级学员。 　　“经商的，有商会认证，但没有进入长老会评定等级。”阿特斯联盟注重商业发展，对任何经商的人都有认证。而对大商家都有等级评定，有一定规模的商家，会按照一系列标准评定一至五星，一星最好，五星最低，夏佐自认为自己家里势力背景不大，就是因为他家的商会标志上，没有星级评定。 　　负责记录的人叫彼得，担任这份差事多年，摸爬滚打也不是蠢货。听了科比说的话之后，对夏佐的没有毕恭毕敬捧着他给他送钱的态度很不喜。但他也有处事的标准，要下绊子敛些好处，就只挑那些没有背景的学徒，这也是他连续十年担任这份差事的原因之一，像那些一星等级评定商会的子弟，即使对方来送钱，自己也是推拒了的。 　　所以，在下手之前，先问清楚对方的背景，免得惹到了不该惹的。现在知道夏佐家里不过是普通的商会，像夏佐这样没有背景又不识时务的人，彼得觉得，是需要给点教训。 　　彼得闲闲地说：“每个阿特斯联盟的学徒，都应该为联盟做贡献，你是初级学徒，应该有一个‘平安名额’，想有兑换魔石的资格，就拿名额来换。联盟不是慈善机构，要想获得，就要有付出。” 　　“‘平安名额’是什么？”夏佐敏锐地抓到这个最关键的词。 　　“这个东西你们初级学徒一般不知道。你们身为巫师学徒，对联盟最大的贡献就是有一定的‘平安名额’，在奥西大陆某些地方发生灾难的时候，有‘平安名额’的人可以去其他地方避难。不过，阿特斯联盟发生灾难的几率很小，联盟索要名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彼得故意把平安名额的作用弱化。但其实这在希瑞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他就是仗着夏佐这样的平民子弟层次低，不知道“平安名额”的珍惜，才会故意引诱他把稀缺的“平安名额”拿出来。 　　夏佐虽然不知道“平安名额”的珍贵，但不妨碍他看出彼得的恶意和话里的陷阱：“其他新生也需要付出‘平安名额’吗？” 　　记录官彼得冷笑说：“那些人的家里都是对联盟有重大贡献的，至少都是四星评级，所以只需要到中级学徒之后才献出‘平安名额’。——但是你家族的商会对阿特斯联盟没有任何贡献，也想白白兑换魔石，就只能先交出‘平安名额’了。” 　　能多拿一个“平安名额”卖给那些家大业大的商会，至少可以得一万希瑞币。只要拿到一个，就赚了。 　　但是同样身处底层的彼得并不知道，他一万块希瑞币转出去的“平安名额”，在上层社会根本是白菜价，在某些时刻，这些名额甚至可以卖出几百上千魔石的价格。 　　彼得让夏佐拿出“平安名额“”，也不是随口乱诹，以往默认的规矩就是，阿特斯联盟没有任何商业背景的巫师学徒，可以要求其在初级学徒的时候就拿出“平安名额”。——毕竟阿特斯联盟极重商业，只要家里经商经过了商会认证，就表明在交税，而家里是农民或是普通的工人，则没有这方面的支出。所以，负责兑换魔石的记录官，就可以以此要求对方多拿出名额，不愿意拿出名额也行，取消兑换的资格。 　　这次为了针对夏佐，彼得把要求提高了，夏佐家里有商会认证，只是没有进入星级。不过，夏佐这样的新生，别说家里没有背景，就是有，至少还有三年时间才能离开巫师学院回家探亲，到时候真的弄清楚这里面的规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彼得也不怕对方告状。 　　“那我先不兑换魔石了。”夏佐道。 　　“站住！”彼得却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夏佐，毕竟一个“平安名额”抵得上一万希瑞币，而初级学徒的十块魔石兑换额度，自己能赚的也不多，“我怀疑你根本不是阿特斯联盟的人，拿出你的身份凭证！” 　　有认证商会家族的子弟，都会花一些钱办理一个身份凭证，可以享受到一些福利。彼得想，夏佐既然这个不配合，干脆找个理由没收他的凭证再卖给巫师学院的人，每年魔石的兑换额，能卖出不少钱。“阿特斯商会”这个社团，有其他非阿特斯联盟的人加入进来，也是为了偶尔流落出的身份凭证。 　　夏佐到没想到这些，只想快点结束离开，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去练习法术，反正魔石对于自己已经不是最紧要的。 　　夏佐拿出凭证，一张黑色的小卡，看似和普通的无等级身份凭证一样，但上面有莲花暗纹，和一般的无等级身份卡天差地别。 　　但是彼得没有仔细看，在他的认知中，没有星级的商家评定就是黑色卡片，有星级评定的就是彩色的，很好辨认。 　　彼得说：“既然你不愿意拿出‘平安名额’为阿特斯联盟做出贡献，就不能凭借身份凭证兑换魔石，在学院期间，你的身份凭证将会被没收，防止你蒙骗别人兑换魔石。” 　　夏佐没有在意，直接把身份凭证留在了那里，这东西是是非记名制的。每个商会都有一定名额可以拿到身份凭证，不过，有些商会家族子弟多，名额很紧张，有些子弟拿不到身份凭证，就享受不到一些类似于酒楼打折的福利。 　　在夏佐的认知中，这玩意儿就和超市的积分卡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没什么太大用处。况且，到了巫师学院之后他都没怎么用过，下次写信的让叔叔再给他一张就行了，反正他家的人就是他、他叔叔和他老爸，名额根本用不完。 第22章 　　胖子学长替夏佐不值：“‘平安名额’到底是看不见摸不着用不到的东西，上百年来根本没人用过，而魔石，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你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而且，‘平安名额’初级学徒有一个，中级学徒有三个，高级学徒有五个，你晋级的速度不慢，何必拢着一个名额不放？” 　　夏佐不能表现自己不在意那点儿魔石，只好说：“也不是因为这个，那个记录官就是专门针对我，即使我答应了，他也会有别的手段刁难我，还不如顺着他的意思，早点脱身，反正身份凭证在我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我家人少，商会名额足够，给他也无妨。等我升到中级学徒，回家之后就让家里帮我补一个，那个时候记录官肯定不敢刁难我了。但是‘平安名额’在学院里才能获得，虽然一般来说可能没用，但是怕万一呢。” 　　“你这么想也对……” 　　夏佐和胖学长说了几句就离开了，自己的法术构建到了关键时刻，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虽然对“平安名额”的事有点不明白，不过，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以后再问也行。之前都没有听说过，想来是中级学徒才知道的东西。 　　另一边，彼得·马杰里心情很好，今天虽然没有拿到多余的“平安名额”，但是拿到一张联盟身份卡，转卖出去，也能赚一笔。没想到那个叫夏佐的人看着很精明，其实也是蠢，身份卡说给就给，为了一个虚无的名额，放弃了兑换魔石的能力。你以为“平安名额”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吗？那是灾祸面前才有用的东西，要奥西大陆都要受到波及不能生存，“平安名额”可以让人渡过茫茫大海去到另一片陌生的大陆，才是真的有用，其他时候，就是一个说法罢了。 　　卖之前，先把身份卡里今年的魔石额度兑换出来，一转手，又是一大笔希瑞币。 　　彼得面露得色，哼着小曲儿把卡插入专用的读卡仪器，这是阿特斯联盟高层特有的不凡手段，奥西大陆别的国家都没有。身份卡通过验证就可以自动兑换魔石，这方面，是自己不能插手的。彼得其实没有能力降低魔石兑换额度，他能搞点儿小动作的地方，也最多是魔石兑换出来之后，把魔石替换成劣质或者只有普通大小一半的魔石。或者像威胁夏佐这样，找些理由取消对方兑换资格“骗”来身份卡，或者弄些多余的“平安名额”。 　　身份卡插入之后，不久就亮起了绿灯，表示这张卡确实是联盟下发的身份卡，并不是伪造。彼得选择了魔石兑换选项，按照惯常，选了最高兑换额度……突然，读卡器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上面的红灯也亮起来了……彼得赶紧查看怎么回事，上面居然显示魔石数额不足。彼得皱眉，为了在巫师学院每年魔石兑换，这个读卡器是专用的，附带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存魔石，怎么会出现魔石不够的情况？往年从来没有这种情况，难道是装魔石的人贪污了？ 　　彼得把卡退出来，点了一些按钮，读卡器水晶屏幕显示了空间装备剩余魔石，还有挺多的，毕竟明天还有一波魔石兑换，即使学院有资格兑换的人全部兑换了，里面也会留一些魔石的。所有魔石的数量都是计算好的，不会出现魔石不够的情况。 　　彼得把夏佐的身份卡插进去，不久之后还是警报，彼得暗想，这身份卡不会是假的吧？那个学徒给卡的时候也太轻易了。可是，读卡器开始确实亮了绿灯，这是新型的伪卡手段？ 　　彼得把卡拿出来，仔细辨认，是黑卡，材质没错，联盟的标志没错，一些防伪标志也没错，但是，好像有些地方和一般的无等级商会有点不一样啊。是不太一样，黑卡上若隐若现莲花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哦，对了，是—— 　　彼得一个冷颤，汗慢慢渗出，他努力控制自己抖着的手，把卡再次插入读卡器，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最高兑换额度，他查了这张卡的额度……看清那个数字的时候，彼得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袭击了似的，猛地往后一缩，脸色一片惨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为什么拿到卡的时候不检查一下…… 　　那个夏佐，是那位大人家的人吧，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身份卡。那位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人，凌驾于整个阿特斯联盟，只有醒目独特的莲花图案经常在最重要、最高贵的地方出现……是了，传说那位是有一位神秘的小公子，养在别处，从不为人所知，只是有隐隐的传言。只有到了自己这个层次，在联盟长老会待了十多年交友广泛，才能接触到一些秘密信息……一座城的人，在陪小公子玩儿成长游戏。 　　—————— 　　“彼得大人，您叫我？”科比殷切地说，刚才看到夏佐受到了惩治，现在又被使团的人单独召唤，科比觉得可能是彼得大人要奖赏自己。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彼得的亲戚，但是关系很远，根本不亲近。不过，也多亏了这层关系，自己才能和彼得大人搭上头，为他做些事情。 　　彼得皮笑肉不笑：“听说你知道夏佐·菲尔德的住址？” 　　科比忙道：“是的是的，夏佐·菲尔德为人桀骜孤僻，他住的地方社团都不知道，我当时打听了好久才知道。您是不是要找夏佐，他又犯了什么事儿了？” 　　“他的事儿之后再说，你先带我去找他。”彼得说。 　　“好的好的……大人要不要让我把夏佐带过来？”科比想，捉拿犯人的手法自己最清楚，也开始跃跃欲试。 　　“不用了，我们去找他。” 　　科比暗自兴奋，夏佐肯定是惹到彼得大人了，居然连一会儿都等不及，这么迫不及待要去找夏佐的麻烦。 　　科比和彼得两人走到夏佐的宿舍，发现夏佐门前已经挂了块牌子，上面用蒙特利文字和通用语写着“不要打扰别人的清净，不然命运会扼住你的咽喉”，这种牌子，很多巫师学徒都有，上面的文字多种多样，不过，总归就一个意思——“请勿打扰”。 　　巫师构建法术的时候，往往需要全神贯注，要求环境绝对安全和安静，住在单人宿舍，朋友来找或者是下发通知，不免打扰，所以就有这种“请勿打扰”的提示语，表示门内的人在进行很重要的工作，不管有什么事儿，先回去吧。不过，听说到了正式巫师，有一种方便快捷的传讯法术，有什么事儿都是传讯解决，被打扰的几率要小很多。 　　科比看到“请勿打扰”的牌子，脸上闪过一丝狞笑，抬脚就要踹门。夏佐在做要紧事，能打扰他破坏他的事，当然是不二选择，这样的话，彼得大人也会对自己很满意。可是，科比不知道，彼得的想法和他完全不一样，从猜测到了夏佐的身份之后，他想的就是如何弥补，甚至带了科比这个罪魁祸首，让夏佐少爷出气，现在怎么可能愿意打扰夏佐呢？ 　　彼得作为阿特斯联盟魔石兑换使团的团长，从前也是大骑士，只是几十年的联盟高层管理生涯，磨灭了他的意志而已。不过，一个大骑士的身手，可是比科比这个没二两肉的中级学徒更矫捷…… 　　“砰！”科比猝不及防，被大骑士彼得踢飞了两三米。 　　一旦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宿舍自带的消音魔法就起作用了，所以夏佐宿舍的隔音很好，听不到室外声音（不能随时消音，因为声音也是警惕敌人的手段）。其他没有挂牌的学徒，都听到了一声巨响，打开门查看出了什么事儿。 　　科比被一下子打蒙了，茫然道：“彼得大人，你干什么！” 　　彼得不慌不忙：“虽然我不是巫师学院的学生，但为了更好带领使团，也知道一些规矩。挂了‘请勿打扰’牌子的宿舍，是不能随意打扰的，我这是在帮你啊。” 　　科比一个激灵，是啊，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彼得虽然是阿特斯联盟魔石兑换使团的负责人，但是在巫师学院，其实他的权利也就是对阿特斯联盟的人有影响，能剥夺学徒得到魔石的权利，所以大家在对他们毕恭毕敬。如果自己真的犯了事儿，彼得是保不住自己的，如果负责宿舍安全的高级学徒，肯定要把自己剥皮！宿舍纪律被违反，可是要罚他们魔石的！ 　　“彼得大人，是我错了，还好有您提醒我，您踢得恰到好处。”科比忍着痛夸赞彼得，还要在他手下讨生活，现在不能撕破脸，“那我们是先回去，还是在这里等？” 　　科比对彼得这么谄媚，主要是想拿到魔石兑换代理权，魔石兑换使团在巫师学院留的时间并不长，他们扣下来的魔石和身份卡，都需要在巫师学院出手，所以需要一个学徒代理这项买卖。上一个学徒已经死亡，现在正是空缺的时候，讨好他们拿下这个代理身份，魔石就滚滚而来了。 　　“还是在走廊这里等吧。”彼得根本没有管科比的心思如何翻腾，反正是拿给夏佐少爷出气的东西，“你搬把椅子过来。” 　　“哦哦，好的。”科比也不顾疼痛，爬起来给彼得找椅子去了，看到还有人张望：“看什么看！你们这群初级学徒，小心点儿！” 　　周围的学徒都和阿特斯联盟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认识科比和彼得，看到科比是中级学徒，这么嚣张也不敢有任何反驳，小心关了门，怕被殃及池鱼。 第23章 　　“呼……眩晕术的法术构建终于完成了。眩晕术前面都很好办，只是让每个中心圆环上固定三个圆环，但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把十二个中心圆环重迭程一个圆环，这个过程要一气呵成，不然就前功尽弃，自己失败了多少次，今天终于成功了。” 　　夏佐谨慎地朝摆了几个玻璃器具的桌子发出了新鲜法术，没有任何声音，却像是无形的波动，桌子上的玻璃器具突然纷纷炸裂，好像都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一样。 　　这个法术可比柏宜思的水球术有用多了。眩晕术是在战斗中颇为有用的法术，利用声波震荡施法对象的脑部，造成眩晕。不仅可以防止对方像企图凭借速度优势逃跑，更重要的是，眩晕术能让初级和中级学徒暂时用不出法术，如果迭加的圆环足够多，还能产生连高级学徒也无法抵挡的眩晕！ 　　之前杀弗恩和罗讷德的时候，夏佐本来想利用见习骑士的敏捷逃离，没想到刚转身逃跑的时候，就被罗讷德的眩晕术绊了一下而无法及时离开，之后才想着用骑士光环一网打尽。 　　眩晕术的厉害他已经体会过了，让人难以防备。 　　所以，刚升级成中级学徒，夏佐就开始着手构建眩晕术，直到今天，才把十二个圆环重迭，完成整个法术。看样子基本完成了，不过，法术现在只是对器具有用，想要对人脑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还要调整法术细节，只有之后有时间再去实验。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整整一个下午精神力高度集中，夏佐也很是疲惫。为了不被人打扰，他特意嘱咐配送饭菜的人今天不用来。既然现在已经完成法术，有空闲的时间，再干啃无滋无味的面包，不符合夏佐对生活的要求。 　　他看了看钟表，这个时间，学院的高级食堂还有东西，就是贵点儿罢了，正好出去走一走，活动活动身体。 　　整整一个下午，站在夏佐门口的科比和彼得腿都站麻了，等得简直心力交瘁。 　　科比本来想让小啰啰守着门，夏佐出来再找夏佐麻烦，他以为自己是来堵人的，在这里干等，太掉价了。可是彼得却不允许，执意要在这里等，仔细看的话，甚至姿态颇有些恭敬。但科比显然没有这么好的眼力，他不知前因后果，只能脑补夏佐到底把彼得大人得罪的多么惨，竟然这么……这么急迫，一点儿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所以，等夏佐的宿舍终于有点动静的时候，科比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两眼是放光的，看着逐渐打开的房门就像看见光明和希望一样。 　　“夏佐！这是彼得大人，还不快拜见！”夏佐还没有完全打开门的时候，就听见科比嚣张的声音，顿时顺利构建法术的好心情就一扫而空。 　　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为了眩晕术的关键，你以为我能这样轻易放过你们吗？不过，既然送上门来……眩晕术虽然还不能对人脑造成最大伤害，不过，加上自己变异的中级火球术，对付一个中级学徒和不会法术的大骑士，并不是太难。夏佐想。 　　只是，要防备科比这个中级学徒有没有其他法术。毕竟，眩晕术这样的亏，自己不能吃第二次。 　　还没等夏佐说话，彼得就恼怒地呵斥科比：“你在说什么！怎么能对同社团的人这么不友善，科比，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样的人，不配加入社团！”彼得虽然猜出了夏佐身份尊贵，但是还是不敢明目张胆暴露出来。毕竟，传说那位的小公子，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这就是大人物培养后代的独特又怪异的方式？ 　　科比一下子蒙了，彼得大人难道被污染了灵魂？怎么变了一个人？ 　　科比从十三岁来到巫师学院，现在也才十九岁，小心思是有的，阅历是没有的，面对彼得这样的老狐狸，怎么能不蒙？ 　　夏佐冷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就是看看两个人搞什么鬼。 　　彼得也没有多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消除和夏佐少爷的误会，不求他对自己人善，只求他忘掉自己之前的作为：“夏佐，这是你的身份卡，我特地过来还给你。收了你的身份卡之后，我又去找了兑换条例对照，发现之前我记错了，原来需要贡献一个‘平安名额’才能兑换魔石的，是阿特斯联盟的普通人家，但凡注册了商会的，都不需要贡献‘平安名额’就可以兑换魔石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兑换魔石不是小事，往年不是联盟的人却利用各种手段兑换了魔石的人不在少数，为了杜绝这种情况，我们查的才比较严格。” 　　彼得努力显得自己敬业又公正，之前的行为只是疏忽：“不过，我们使团也不会剥夺每一个联盟人应有的权利，即使像我没收了你的身份卡，也会回去复查一遍兑换条例，发现有错误就及时改正。我们使团真的是兢兢业业，力求不出差错，即使人无完人，出了差错我们使团也会及时改正，希望你能谅解……”彼得说了一长段话，句句都是为自己开脱，却没有过分谄媚，只是努力塑造自己和使团正直的形象。 　　夏佐没心情听他狡辩，只挑一挑眉，说：“所以，现在我可以兑换魔石了？” 　　“那当然，那当然！”彼得心中一喜，愿意兑换，就说明不在意，或者是小少爷很需要魔石，“你是初级学徒，兑换额度有十块魔石，不过，为了弥补我之前的差错，我个人再拿出一倍的魔石。”彼得掏出二十块魔石。 　　科比一听，脸都绿了，中级学徒一年也只有二十块魔石，一下子掏出这么多，夏佐捡大便宜了。 　　没想到夏佐·菲尔德一点不满足，只见他为难地说：“可是，我刚刚晋升了中级学徒……”这意味着兑换的魔石更多了。 　　科比差点跳起来：“你骗人！中级学徒，你一个才入学的菜鸡配吗……” 　　但他还没说完，就因为彼得一个眼刀住嘴了。 　　彼得面对夏佐，还是一脸恭敬又谄媚的笑意：“哦哦，既然夏佐同学你是中级学徒，那你的兑换额度就是二十块魔石，我这边都给你补偿起来。——不过，你最好去学校注册一下，只有注册了才是被认证的，不然无法兑换。” 　　彼得本来还想看夏佐是懵懂新生，一些规矩应该不是特别清楚，故意这样说妄想趁机赖掉中级学徒的兑换资格。但随着他的话，夏佐的面色越来越沉，彼得到底怕得罪夏佐，故话锋一转，“……不过，联盟的孩子，我们都是要照顾的，既然夏佐同学已经到了中级学徒，先兑换魔石再去注册也是可以的……规矩也要讲究人情味嘛！” 　　说着，又掏出十块魔石，一共三十块递给夏佐。 　　夏佐却没有动手拿，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没有厌恶也没有高兴，只是看着彼得，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难道夏佐少爷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如果知道了，怎么看上这么点儿魔石？还是在诈我？ 　　无人知道，彼得现在心乱如麻。 　　彼得想，不管怎么样，身份卡是做不了假的，夏佐的一些特征，也与那位小公子极度重合。现在平息他的愤怒，了结这件事，之后就没有什么理由找自己麻烦了——大不了之后避开魔石兑换使团这件差事。 　　彼得顿了一下，咬咬牙，掏出自己最后一点儿魔石，兑换魔石才第一天，他其实也没有捞到多少油水：“二十块魔石，补偿一倍，就是四十块……希望您以后多多监督我们使团，毕竟说起来我们都是为你们这样的联盟明日之星服务的。” 　　夏佐这才闲闲地接过魔石：“你刚才说，科比这样的人，不配待在社团？” 　　夏佐突然提到科比。 　　彼得一愣，这是要对科比赶尽杀绝？科比的下场如何自己不在意，但如果夏佐真的是睚眦必报、赶尽杀绝的性子，那自己就要考虑一下了，这样的人，再多的魔石也没用。 　　而无论夏佐的身份多尊贵，现在也是弱小的无名小卒，如果自己真的怎么做也讨不了好，还不如……彼得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夏佐笑了一笑：“……其实我早就听说科比是你的亲戚，没想到彼得团长也能这样有风度、重规章，连亲戚也不包庇。” 　　彼得心中一冷，科比确实和自己是关系很远的亲戚，不过要不是科比这么识时务，自己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毕竟关系已经很远，只是个名头罢了。这件事应该没人知道，怎么夏佐会知道？难道，联盟的人早就把我们的身家资料调查透彻，这些，夏佐早就知道了？也是，都已经快要成年了，那位大人再怎么隐瞒，夏佐少爷这个年纪也能知晓一些事了…… 　　彼得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的走入了歧途，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彼得可不知道，他和科比在社团肆无忌惮咬着耳朵说话的时候，都被夏佐听到了。 　　“我这个侄子，确实太顽劣，不符合我们阿特斯联盟友善的作风……”为了了解和夏佐·菲尔德仇怨，彼得不介意放弃凯文，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要怎么样处置凯文。自己只是使团的人，最大的权利就是可以不给人兑换魔石，但是却没有处置巫师学院学徒的权利。 　　“那就逐出社团吧，免得带乱了社团的风气，丢了我们阿特斯商会的脸面。”夏佐懒得打哑谜。 　　“那每年兑换魔石……”彼得迟疑。 　　夏佐笑了笑：“自然是按照联盟的规定。一定要因为事情违反了联盟兑换魔石条例，才会被剥夺兑换的权利啊……不过，像科比这样作风嚣张的人，应该很容易就违反了条例吧。” 　　理由都给好了，彼得自然点点头：“也对。我作为使团的负责人，对社团成员是有一定管理权的。” 　　“你们在说什么……”科比本能地觉得局面对自己很不利，但两个人视自己为无物，三言两语就达成了一致。 　　夏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没有再和彼得废话，免得横生枝节，也没有再出去吃饭，只能一边干啃着面包，一边给叔叔写信。 　　夏佐早就觉得自己家里有些不寻常，只是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深究过，好像本能对这些事情，都不在意。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阿特斯联盟一个小型商会的继承人，努力学好剑术，进阶骑士，就是对家里最好的报答。 　　但自从自己到了巫师学院之后，陆续知道空间戒指和骑士光环的珍贵，加上来的时候父亲兑换的数额巨大的魔石，这些都似乎不该是一个普通小商会能拿出来的。 　　夏佐突然对自己的身份也产生了一些疑惑。 　　夏佐回忆了一下，这次彼得的态度突然转变，就是自己拿出身份卡之后。身份卡是阿特斯联盟承认的东西，说明自己家里在阿特斯联盟，应该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么普通。 　　刚才夏佐试探彼得，其实很危险，因为夏佐不知道自己身份的重量，在彼得心里到底有多重，一不小心超过对方底线，就可能造成另一种局面。而且，会不会是彼得误会了什么？把自己认成了另外的人，才这么毕恭毕敬？ 　　这些，夏佐都考虑到了，他不缺魔石，却还是要从彼得的口袋里掏出魔石，其实是想提醒家里。 　　已经有人注意到夏佐了，夏佐却还对自己的一切一无所知，这难道不危险吗？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清楚自己的底牌，就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夏佐就是要用这样的局面，让家里的人主动告诉他，这些年，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难道是实行男孩要穷养的原则？ 　　难道我老爹是那种“明明是亿万富翁却每天只给孩子两毛零花钱”的那种家长？ 第24章 　　两年后。 　　又是一年招生期。学院广场熙熙攘攘，已经挤满了充满新奇感的兴奋学员。 　　“看吶看吶，那就是夏佐·菲尔德学长，好帅呀~~！” 　　“听说夏佐学长进校一年就成为了中级学徒，现在已经到了中级学徒的巅峰，马上就要进阶高级学徒了……这可是正式巫师说过的，绝对真！” 　　“这算什么，夏佐学长还是‘阿特斯商会’的社长，‘阿特斯商会’可是学院最富有的商会，掌管着新型清醒剂的独家买卖，那可是连高级学徒都需要东西，很多高级学徒都不敢得罪夏佐学长。” 　　“夏佐学长是三级资质，我也是三级资质，希望有一天也能像夏佐学长这样！” 　　“哼，你们这些新生知道什么，巫师学院从没有三级资质能这么快晋级，大家都在猜测肯定是测试资质的时候，哪里出了差错，夏佐绝对是四级资质或者五级资质！我可是和他一同进校的，现在还是初级学徒……” 　　“你们看，那是柏宜思·霍尔学长，也是数一数二的社团，曙光社的社长，二级资质能当社长，真是了不起！做不成夏佐学长，能像柏宜思学长这样，也是好的呀……” 　　“柏宜思？前几年他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二级资质却也是一年半就成为了中级学徒，大家还以为他是天才，可是，已经3年多接近4年了，柏宜思也还是中级学徒，离高级学徒遥遥无期，可见先前快速晋级只是运气。” 　　“好多人都在传，柏宜思开始晋级快，都是魔石堆起来的，不然以他的二级资质，哪能这么快，不过魔石加快修炼速度，也只是初级到中级有效罢了，现在柏宜思的进益，还没有他手下的社员快呢。” 　　“不管怎么样，听说曙光社有高级学徒做社员，柏宜思学长能管着他们也是很了不起了……而且柏宜思学长这么漂亮，做他的社员能远远看他一眼，也很幸福呀……你们说，柏宜思学长能不能看上我？” 　　“学妹呀，学长给你个忠告，柏宜思你还是别妄想了，他可没你想的那么干净，曙光社那么大一个社团，挣的钱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天天差钱，说柏宜思没有做手脚我都不信。你还是看清点儿，加入了我们社团就安心待着，你们之前住宿舍的时候，那些恶心短视的社团也听说过吧。” 　　“夏佐学长和柏宜思学长都来了，是为他们的社团招人的吧。听说‘阿特斯商会’和‘曙光社’都是平民社团，而且现在‘阿特斯商会’也不只是招收阿特斯联盟的人了，唉，能被两家社团抢，真幸福，如果我也有高级资质就好了……” 　　————————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新生资质测试日，已经入学四年的夏佐·菲尔德不再是无名小卒，而是掌控部分人命运的‘阿特斯商会’的社长。虽然是社长，夏佐平常都不管事儿，只在重要活动出席一下，刷一下存在感。反正，他家在阿特斯联盟的深厚背景，已经是社团里公开的秘密了，他的社长位置稳如泰山，更别说现在社团的支柱之一——清醒药剂——一直掌握在他的手里。 　　连夏佐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家居然是一手创建了阿特斯联盟的古老家族之一。只是菲尔德家族在联盟创建之后就开始隐退，不再参与联盟具体的事物。联盟的所有事物都由长老会决定，而长老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一级商会里面选拔。 　　不过，即使是这样，夏佐家在联盟也是地位超然，至少掌控巫师学院的一个普通平民社团，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每年的魔石发放权利，也集中在了夏佐身上，他自己的魔石额度，多到旁人无法想象，这样，夏佐就有充足的魔石修炼晋级——这是他三年时间就成为高级的学徒的重要原因。 　　是的，夏佐已经成为了高级学徒，只是没有去认证而已。 　　反正认证之后，也只是多了一种让人谈论的光环罢了。 　　这两年，夏佐的身份被公开之后，能出手的机会少的可怜，法术威力似乎也不再重要，毕竟，因为阿特斯联盟的特殊资源魔石矿，即使是巫师世家的人，也不敢随意招惹夏佐，偌大的校园，夏佐居然找不到可以交手的人。充足的魔石、超高的资质、构建法术的天赋，这些，让夏佐这两年的学习生涯顺利的不可思议，却也没有什么值得纪念和记录的事情，因为魔石充足，甚至不需要去冒险，也不需要接任务。 　　这两年，夏佐连出学院都很少出去，连邪恶之眼的液体也不需要亲自采集，直接采买就好了，清醒剂是暴利，特别是高级清醒剂，和低级清醒剂的区别，只是邪恶之眼液体分量的不同。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父亲要隐藏家族背景的原因吧。 　　如果这是一本书，夏佐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成为标准反派，而且还是那种靠着家里眼高于顶实力不济的反派。 　　没有斗争的经验、没有遭受过困苦、只是凭借着天赋修炼。虽然天资好、有钱、晋级快，但夏佐觉得这些远远不够，之前出去都是一大堆人跟随，生怕落单——因为这样装满魔石的肥羊，如果自己有能力，也不会放过的。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晋升到了高级学徒，有相当的自保能力了，夏佐准备过段时间就去体验一下普通巫师的冒险历程，如果还有人不开眼，夏佐可是非常期待能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用来测试资质的广场热闹非凡，夏佐穿过重重人群来到竖着“阿特斯商会”的醒目标牌旁边，周围散落着一些椅子凳子。夏佐做社长以前，阿特斯商会是没有这个排场的，因为往年新生社员都是阿特斯联盟的人，加入的人数不多，自从夏佐升任社长之后，规矩就变了，入社资格不再限制地域，加上“阿特斯商会”蓬勃发展，每年加入社团的人数节节攀升。 　　这附近多是商会的人或者是对商会感兴趣来咨询的人，不远处正是一个资质测试小屋，每个人进去前都会被检查是否有魔石，防止他们利用魔石在资质问题上作弊。——当然，新生平民在测试资质之前都不知道测试资质的具体流程，而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没有魔石，所以作弊的机会还是很小的。 　　夏佐坐在最舒服的一把椅子上，对新生入社并没有多大关注，能引起他注意的，也就是四五级资质的新生了。 　　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聚焦在不远处的柏宜思身上。 　　柏宜思的脸庞褪去了少年人特有的一丝青涩，本就俊美的脸庞越发美艳，身形高挑却纤瘦，比粗粝的成年男学徒精致不知道了几个档次。 　　说实话，对于柏宜思的身份地位和事业来说，这样的容貌很不利，不了解他的人，看他的第一眼，就只会关注他的脸而忽略其他。就像当初的夏佐，最开始对柏宜思的印象，停留在一个微妙而又尴尬的阶段，一方面觉得这种长相是自己喜欢的，一方面却又本能的轻视这种略显娇美的容颜。 　　柏宜思的风评一直不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过于美丽的容貌常常带来捕风捉影的谈资。 　　如今，夏佐却发现他会因为别人对柏宜思的误解和轻视而愤怒。 　　这时候，曙光社爆发一阵欢呼。 　　原来那边出现了一个四级资质的新生学徒，大家都很高兴。 　　柏宜思看起来也很高兴。 　　夏佐知道柏宜思一直对四级资质学徒非常关注，特意交好，这种行为也让很多人误解过，觉得柏宜思作为一社之长的姿态太低了，肯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不过，对于种种猜测，柏宜思没有解释，也没有改变自己的行为。 　　此时，刚刚被测出四级资质的学徒被捧得飘飘然，面对柏宜思的入社邀请，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说：“其实我是很喜欢曙光社的，我听过很多前辈说过，曙光社福利好成员也很团结友爱。但是，曙光社除了固定的设备场地、课程福利，其他福利很少，资金很紧张，不像‘阿特斯商会’，每个社员入社后还能得到魔石。——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有尽情挑选的资格。”自以为说的很含蓄。 　　新生扬着头，继续指点江山：“柏宜思学长，大家都知道，你作为社长，和曙光社的财务居然是不分开的，这么明显的漏洞，就是因为你是社长，才没有任何人反驳，抱歉，柏宜思学长，有你这样的社长，我看不到曙光社的未来。” 　　大庭广众之下，这还是柏宜思第一次被人戳着鼻子指责。最近一年，因为柏宜思修炼速度缓慢，晋升高级学徒遥遥无期，加上社团成员数量不断攀升，社团高福利使得财政紧张，已经有一些人暗地里不满柏宜思，私下也有一些人议论纷纷，柏宜思的威望和人气不如之前。 　　这曾是夏佐希望看到的，甚至这种状况出现，夏佐也出了一份力。——这个蛇精病小学鸡，爱一个人的方法就是欺负那个人。 　　但柏宜思这样被人不留情面的当众指责，还是头一回。 　　夏佐想，这绝对不是一个新生能想到的，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挑唆。 　　看来曙光社有很多人对柏宜思不满了。 　　看着被人当面撕下脸皮，还努力维持风度的柏宜思，夏佐有时候真的觉得他很可怜。 　　据夏佐了解，曙光社没有什么正经收入，能支撑这么高的福利，几乎全是柏宜思私人赞助，所以他的财政才没有和社团分开，但是不知内情的人却觉得柏宜思拿了曙光社的钱。 　　柏宜思的付出，无人知晓。 　　确实，阿特斯商会的福利是很高，成员每个一段时间，都有魔石发放，但是也不看看社团成员的义务。 　　每次组织课程，阿特斯商会收费都比曙光社高——不是阿特斯商会的收费太高了，而是曙光社的收费低，比一般收费低很多，特别是经常开设一些课程，收费都是白菜价，甚至注册费都还要社团倒贴。 　　而且，阿特斯商会对社员还有任务要求。 　　学院有任务系统，但是很多任务都是需要多人完成，要求不低，阿特斯商会会选出专门的任务，强制社员参加，参加之后获得报酬，社团要分走一部分。阿特斯商会也会帮周围的商家或者高级学徒正式巫师招聘需要的人，类似于工作中介，成功之后社团要抽走一部分报酬；同时，社团也承办一些小型拍卖会和物品交易会…… 　　——这些，都是“阿特斯商会”社团的收入，所以才可以支撑起对社员的高福利供给。 　　社员在无形中被剥夺了一些资产，并不觉得那是剥夺。很多人没有意识到，阿特斯商会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而曙光社，加入之后就只有高额福利，很少有义务，虽然那些福利都是课程啊修炼场地之类的不起眼的东西，但是其实社团花费很大，如果没有柏宜思，曙光社的财政早就支撑不起来了。 　　夏佐曾经粗略计算过曙光社的收入和支出，发现曙光社财政每年的魔石缺口都是很大一笔数量，全靠柏宜思补贴——当然，为什么柏宜思有这么多魔石，夏佐也没有弄明白。 　　要知道，这可不比夏佐自己的魔石少了。如果柏宜思有这些魔石，修炼速度肯定不会这么慢。 第25章 　　柏宜思为曙光社的付出，夏佐一直觉得很傻，也很可笑，他更无法理解的是，柏宜思在其他事情上的表现，根本不是一个低智商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比胡涂蛋好不了多少。 　　夏佐不明白，为什么柏宜思就要在曙光社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曙光社对他就那么重要吗？明明只是社团而已，解散重新建立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曙光社的历史，其实也才短短五年——这是柏宜思14岁进巫师学院的时候创办的。 　　可是，夏佐有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更傻，更可笑。就像现在这种情况，柏宜思都没有说什么，被人拒绝还能微笑，自己却已经开始愤怒了。 　　四级资质的学员把柏宜思大贬特贬了一通，趾高气昂的来到了阿特斯商会这边。少年虽然还有些骄傲，不过对夏佐比面对柏宜思的时候更有礼貌：“你好，请问是‘阿特斯商会’吧？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很普通的一句话，却暴露了新生的骄傲和笃定——还没有确认，也没有报出自己的特长，就直接问可不可以加入。 　　少年在想，你们阿特斯商会肯定已经知道我了吧，四级资质加入社团不是手到擒来喝水一样简单吗？连曙光社的社长都被我拒绝了，我加入你们社团对你们而言应该是很荣幸的事吧。 　　负责招收新生的人满面笑容正要答应：“你是吉姆·霍布斯吧，欢迎……” 　　“不好意思，你不太适合我们社团。”夏佐出声打断。 　　一直没有动作的社长夏佐·菲尔德突然出声插手招生事宜，而且是直接拒绝了一个资质优秀的天才，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 　　吉姆·霍布斯，也就是四级资质的新生，那裸露的大门牙还没有收起来，就听到夏佐的拒绝，像被当中扇了一个耳光，怒气蒸腾。但是吉姆忍住了，自己虽然资质很高，但是仍旧是平民，平民社团里，值得加入只有曙光社和阿特斯商会，虽然巫师世家的社团也会招收自己，但是绝对不会重视自己，这都是他早就打听好的。 　　吉姆猜测夏佐拒绝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表现的太桀骜，同是社团社长，夏佐应该不喜欢直接贬斥社长的成员。哼，现在卡我，等我加入社团用福利快速晋级之后，掀翻你底下的座位也不是不可能…… 　　吉姆考虑了一下不加入阿特斯商会的后果，还是决定先放低姿态：“您是夏佐学长吧，我为什么不能加入阿特斯商会？难道是因为我刚才表现得太激烈，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只是觉得为曙光社不值而已。如果您不满意，我可以为我的冲动给柏宜思学长道歉。” 　　夏佐右手撑着脸颊，左手向前竖起食指慢慢摇了摇：“吉姆学弟，你好像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被曙光社看中的人，都不适合我们阿特斯商会。” 　　这个理由让周围的一片哗然。被曙光社看中就不能再加入阿特斯商会？可是，吉姆·霍布斯已经很有气势地拒绝了曙光社社长柏宜思的邀请呀！ 　　“夏佐学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从来没有加入曙光社想法，我……” 　　夏佐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温和的面容似乎没有任何不满和轻蔑，但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嚣张地不真实：“你是新生，还不太清楚。我们阿特斯商会，实行的是精英招收系统，和其他社团的招收有相当大的差距。能被其他社团看中，那就说明资质潜力和未来成就不过如此，这种新生，和我们阿特斯商会的宗旨和体系不太搭调，吉姆学弟还是另找社团比较好。” 　　夏佐就是这样一个神经，即使本质是为了给柏宜思出气，却仍旧在言语中不停贬低柏宜思的心血曙光社。——所以，夏佐这样的人是单身很难让人理解吗？ 　　这种小学鸡只配孤独终老吧。 　　夏佐的理由让很多人觉得荒谬。这两年阿特斯商会虽然成为平民新生最想加入的社团，但是和曙光社的差距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大家习惯性把曙光社和阿特斯商会排在同一层次。可是现在，夏佐不仅公然贬低其他社团包括曙光社，更可笑的而是，他连拒绝了曙光社的高资质新生也不招收，这是多大脸？ 　　拒绝过曙光社的人加入阿特斯商会，不是才更显得阿特斯商会的优秀的吗？ 　　夏佐的言论，连商会本身的成员都十分尴尬，不敢坦然接受，不过夏佐这两年已经在阿特斯商会形成了绝对权威。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让阿特斯商会的实力和财力蒸蒸日上，一举超过曙光社成为学院最瞩目新生最向往的社团，连巫师世家的社团也赶不上。阿特斯商会如今就是夏佐·菲尔德的一言堂，成员们面对这样的看起来霸道却迷之尴尬的话，只能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不然真的很羞耻。 　　不过，却也有些脑残粉被夏佐的狂妄的言论镇住，就是这样霸道，这样狂到天际自信，才配得上学院第一社团的名头，夏佐大人就是这么帅~~！ 　　吉姆听到夏佐的话，直接蒙了，他想破脑袋，都无法捋清逻辑——仅仅是被曙光社看中，就证明自己资质很差？这是什么理由？ 　　不过，夏佐的话里，几乎已经直白地说了出来，阿特斯商会拒绝吉姆，就是因为他的资质潜力，阿特斯商会根、本、看、不、上。 　　虽然看不上的理由荒谬，但是结果却是直白。 　　拒绝了曙光社又被阿特斯商会拒绝的人，还有好的社团会要我吗？之前也抛出过橄榄枝的顶级巫师世家社团“巫术实验室”，会不会也会因为怕丢面子而拒绝收下我？ 　　天，我还有出路吗？ 　　吉姆这一刻，才终于有点紧张了。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嚣张暗自后悔。本来只想借贬低人气高却风评不好的柏宜思抬高自己的形象，为以后铺路。没想到遇到夏佐·菲尔德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自己的巫师之路从起始之地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吉姆环顾四周，“巫师实验室”的驻地并不在这边，不过，这里也有负责招收新生的人，都是奔着招揽好资质的新生来的……吉姆发现那个招生负责人也看过来了，眼里生出一些希望，自己的四级资质不是假的，应该会让我加入吧…… 　　“巫术实验室”负责招生的人主动说：“吉姆·霍布斯，你可以加入我们‘巫术实验室’，不过只能作为外围成员，要先考察一下资质……” 　　吉姆一下子绝望了，巫师贵族社团的外围成员，差不多就是正式成员的奴仆。而且这样加入，肯定高资质加入社团会奖励的魔石就没有了，我是货真价值的四级资质，难道就没有一个好一些的社团可以加入？被夏佐·菲尔德拒绝的人，还有出路吗？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自己太狂妄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这时候，一道声音像一束光辉，刺破吉姆心中黑色的绝望幕布：“吉姆学弟，你还愿意加入我们曙光社吗？” 　　是柏宜思。 　　姿态低到尘埃里，低到让人想践踏。 　　“我愿意，我愿意！谢谢柏宜思学长！”吉姆忙道。 　　曙光社的人都皱着眉，想不通为什么柏宜思社长还要邀请吉姆，嫌被打脸还不够吗？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本来夏佐的言论只是让人们觉得他狂，并没有真的觉得曙光社比阿特斯商会差很多，甚至心里还更倾向曙光社，因为夏佐发表的言论没有半点儿合理之处，简直可以称之为疯癫。但是现在，阿特斯商会的态度高到云霄上，曙光社却低到尘埃，强烈地反差让人们产生一种错觉——夏佐的话，是理所当然的。 　　你看，连拒绝了自己社团，又被阿特斯商会和巫术实验室拒绝的人，曙光社居然还想着要招收。看来，夏佐也许是对的，阿特斯商会比曙光社好很多，才会有这样的底气，凡是被曙光社看中的人，阿特斯商会都不屑招收，这才是大社团的风范——咱不缺人！ 　　于是，后面的人，面对其他社团招收人员，都不敢停留一下，生怕一停下来，就被其他社团发出邀请了，如果因为这样不能进入阿特斯商会，简直是人生不可磨灭的损失！ 　　阿特斯商会的驻地周围围满了人，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加入，甚至高资质的学院愿意放弃入社魔石的福利也要加入社团！这一刻，阿特斯和曙光社的地位差距，彻底奠定，以后再有人把阿特斯商会和曙光社相提并论，大家都会想起这次资质测试，各方社团的交锋，只有阿特斯商会凌驾于各个社团之上！ 　　阿特斯商会是这场新生招收战斗里，彻底的赢家！ 　　面对社团火爆的招生场面，夏佐却不为所动，他的心中升腾起熊熊烈火，好像要燃烬自己的心肺。表面上看，夏佐是这场新生招收战斗力的赢家，但是，如果他本来就不在乎招生新成员情况，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给另一个人出气呢？ 　　结果，那个人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形象和尊严，姿态低到可是说是低贱——也要拂了自己的好意。 　　损人不利己吗？ 　　夏佐怒极而笑，大概柏宜思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对他好。一定要让他一无所有，只有这样，自己的给予，他才会珍惜，才不会践踏。 　　柏宜思，这是你逼我的，你心中比作曙光的社团，真的处处破绽，劣质到像一个破烂的玩具，而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第二天，夏佐召集了几个最得力的手下，吩咐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回到宿舍的时候，照例在门框那里收了一迭信，谄媚的、表白的，甚至还有贿赂的……夏佐从一个精美的盒子里拿出一封信里和一根项链，项链吊坠是一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魔力紫水晶，单就这点儿紫水晶，也值十几块魔石，可以直接用在魔药里，整个项链则是炼金产品，封存了一个恒温术，能使身体抵御酷热或者极寒的环境。这种东西很难估价，因为市面上很少出现炼金产品。 　　送夏佐东西的人不少，特别是巫师世家的迷弟迷妹，偶尔也会送值点魔石的东西，不过这么贵重的还是第一次。信夏佐一般不会看，都直接焚烧了，遇到送东西的，夏佐会稍微看一下是谁送的，然后吩咐人把东西丢到对方收件箱，对方能不能收到，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只是不愿意这些东西在自己这里占地方而已。 　　抽出信纸，上面只有一个字：谢。 　　没有署名和来源。 　　没办法送回去。 　　神经。夏佐心里嗤了一声，直接随手把项链丢到空间戒指，不再理会。 　　这种故弄玄虚的信也有不少，以为他夏佐是个强迫症一定要把人找出来把东西送回去顺便认识送东西的人，然后成就一段美妙奇缘？ 　　哼，天真。 　　除了柏宜思，谁的缘分，都和他夏佐没关系。 　　——而柏宜思学长，却是最不可能用这种手段的人。 　　唉，为什么人生，总是如此艰难？ 　　————————————— 　　曙光社。 　　柏宜思：“东西送过去了吗？” 　　凯文：“送了送了，我放到了信箱，我看那里好多信件，夏佐肯定是惯常收信的。社长，信里面是什么啊？给我说说呗，里面肯定不是信，我摇了摇，还有其他重一点儿的东西，是诅咒魔石还是迷你伤魂锁链？夏佐这样的人，就是欠教训……” 　　“好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张扬。” 　　凯文点点头：“肯定肯定，我绝对不会说的，我还等着夏佐倒霉呢！” 　　柏宜思无奈地看了凯文一眼：“……那不是害他的东西，你不要问了。” 　　夏佐·菲尔德，我不觉得我欠你，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我自己的目的，为了那个重要的存在，牺牲其他的东西算什么。 　　至少价值三十块魔石的炼金产品，应该值得你说的话了。 　　你是否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并不重要，我自己清楚明白就行了。——我们之间，希望可以离得远远地，更远一些，如果一定要有一些牵扯，希望那些也都是可以用利益衡量的东西。 　　你的善意，我用魔石买下来。 　　互不相欠。 　　不过，还是谢谢你，在我狼狈的时候挺身而出。——只是一点点而已。 第26章 　　“怎么会这样？”柏宜思看着汇报情况的副社长斯图亚特·潘西，皱着眉，“你不是每次都跟随着材料运输，看着他们的吗？怎么可能有人偷昧炼金师的材料？那可是正式巫师的东西！他们怎么敢！” 　　斯图亚特咬牙切齿：“这件事是‘阿特斯商会’爆出来的，他们一直想争夺炼金师材料的运输任务，这次揭露出来完全是不安好心！” 　　“不管他们是好心还是坏心，这件事都是我们曙光社做的不对！”柏宜思一脸失望，“这个任务是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才争取到的，派的人都是在炼金方向大有潜力的社团成员，让他们运输材料是为了让他们有多多接触炼金材料的机会，如果被炼金师看中潜力，他们以后甚至会成为我们曙光社中流砥柱……” 　　“社长，现在怎么办？他们全部被扣在了炼金公会，可能马上就要被处置了……”实际上，斯图亚特本应该也被扣留，只是炼金师中维尔莉特·康拉德正式巫师一直很看重柏宜思，照顾曙光社，这次放他出来报信，“如果是暗地执行还行，但是事情被公布出去，其他正式巫师也会不信任我们，我们的魔石收入可能会大大减少。” 　　柏宜思很是疲惫：“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是我们曙光社的希望，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们。”他顿了一下，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又松开，“维尔利特老师在那里吗？” 　　斯图亚特大喜：“在的在的，维尔利特老师一直对我们曙光社青睐有加，求她帮忙一定可以的！”早就知道社长肯定有办法，和维尔利特炼金师关系不一般。在学院里有靠山就是好，唉，那么美艳的维尔利特老师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柏宜思到炼金公会的时候，巫师学院的三位炼金师，全部都到齐了。被绳子捆着丢在一边的二十几个学徒，都是曙光社的人，旁边站着几个阿特斯商会的人在看守，夏佐坐在另一边和炼金师交谈甚欢。他看到柏宜思，笑着打招呼：“柏宜思学长来了。” 　　柏宜思微不可觉叹了口气：“夏佐，不用叫我学长，我们现在都是中级学徒。”巫师学院中不以入学年份论学长学弟，而只看等级，但即使晋升中级学徒已久，夏佐还是固执地叫柏宜思学长。 　　柏宜思转过头，郑重地向三位炼金师行了礼，爽快认错：“对不起巫师大人，这次是我们曙光社让你们失望了，我们曙光社会全权承担损失。” 　　“承担，你想怎么承担？你们曙光社的人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可不是一次两次，以前的材料都不可查了，但是最近几次的运输，全都有问题！”一位满脸胡子身材矮小的炼金师说道，“要不是‘阿特斯商会’发现了端倪，我们只怕还蒙在鼓里，柏宜思，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夏佐见柏宜思看过来，一副无辜的样子：“不好意思啊学长，我们‘阿特斯商会’刚刚承接了清点材料的任务，这次材料交接的时候发现材料少了，也不敢隐瞒。阿特斯商会一直名声清白，为了洗掉嫌疑，也查了一下之前负责清点材料的人，发现缺漏不少，这才只能禀告巫师大人。学长若不信，可以审问一下之前的负责人，就在那里。”夏佐努努嘴，曙光社被捆的人旁边，一个人披头散发，双目无神，身上有斑斑血迹，很显然受了苦刑。 　　“对了，”夏佐补充道，“为了确认情报真实，我们迫不得已用了‘灵魂拷问’黑魔药，让他把每一件每一桩事情都交代了。可信度还是很大的。” 　　柏宜思垂眸，用了“灵魂拷问”，曙光社没有辩驳的机会了。他看向三位炼金师中唯一的女性，维尔莉特·康拉德，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指甲，似乎对这里的事毫不关心。 　　维尔利特显然不愿意轻易为自己说话，这幅态度……是逼自己做出决定？ 　　柏宜思对着三位炼金师鞠躬：“巫师大人，你们损失的炼金材料，确定是我们曙光社的人盗窃，我们曙光社一律三倍赔偿。” 　　三倍赔偿，勉强令人满意，炼金材料大概损失了两百多块，赔偿能拿到六百多，也是很大一笔魔石。一个平民社团拿出这么一大笔钱，不容易。大胡子不置可否，只是说：“不想上报给学院追究，赔偿可以。但那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办，告诉你，我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三倍赔偿只是平息正式巫师的愤怒，却不包含犯错学员的赎金——无论是做傀儡仆人或者是做生物炼金材料，中级学徒都是上好的选择。 　　柏宜思深吸一口气：“巫师大人，无论你们有什么处罚，我们曙光社都接受——” 　　柏宜思的话一出，旁边的被捆的曙光社成员顿时哀嚎起来：“社长，救救我们！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们！” 　　“——不过，如果你们能大人大量放了我们的社员，我们曙光社愿意多赔偿五百块魔石。”柏宜思坚定说道，他还是不忍心放弃一起并肩作战亲如兄弟的社员们。 　　“五百块魔石？！”副社长斯图亚特心里一惊，原来社团这么有钱，加上炼金材料的赔偿，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一千多块魔石。早知道社团这么富裕，谁愿意每次运输的时候偷摸克扣炼金材料？每次冒着生命危险“省”那么一点材料，好处没得到多少，还整天提心吊胆，亏死了。 　　亏柏宜思还是经常一副社团资金紧张的样子，今日的局面，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炼金师的心里也很纳罕，能拿出一千块魔石的社团，可不多见，之前以为曙光社拿出六百魔石还要去找人借贷，没想到还有余裕。他问道：“一千块，你们曙光社有这么多魔石吗？” 　　柏宜思一顿，随即望了维尔利特一眼，笃定道：“有。” 　　大胡子的炼金师一下子就笑了，对着旁边美艳的炼金师说道：“维尔利特，我可知道这小子一直是你在庇护，他有没有那么多魔石我不知道，我只需要知道你有没有这么多魔石。”这就是要维尔利特担保了，他不相信柏宜思能拿出接一千的魔石。如果维尔利特愿意担保，到时候柏宜思拿不出来魔石，自然可以找维尔利特。 　　——至于柏宜思对维尔利特要付出什么代价，就是不是他管辖的范围了。 　　维尔利特·康拉德这才抬起头，不再关注指甲，缓缓笑着说：“自然是有的。不过，五百太少了，我们正式巫师的威严，只值五百魔石吗？还是赔偿一千魔石比较好，你说是不是，柏宜思社长？” 　　维尔利特不是一直庇护柏宜思吗？怎么还把他往火坑推？ 　　不过，听到维尔利特还愿意加魔石，另外两位巫师只是好整以暇的看戏：“这就要看柏宜思社长的态度了。” 　　柏宜思脸色一白，看看三位炼金师的反应，又看看后面相处甚久只是一时做错事的成员，踟蹰不定，最后还是咬牙道：“是的，一千才对。一共千六百块魔石，我们曙光社肯定双手奉上。” 　　“社长！”斯图尔特大叫。一千多魔石，干什么不好，就为了救这些人？！把魔石分发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哭着抢着加入曙光社，何必救这些底层学员！这完全是浪费！ 　　“哈哈哈，柏宜思社长就是阔气，你们曙光社，大有前途呀。”大胡子白得了这么多魔石，心情甚好，“这些年轻学徒也是一时走错路，给他们一个机会还是应该的，你们带回去吧。” 　　“谢谢各位老师，我以后一定管辖好他们。”柏宜思态度恭敬。 　　维尔利特轻笑着说：“还是多亏了阿特斯商会我们才发现被蒙蔽，之后材料运输还是交给阿特斯商会吧。”短短一句话，又轻易让曙光社损失了一个巨大魔石来源。 　　大胡子和另一个炼金师都有点搞不清楚维尔利特的想法。 　　维尔利特在学院里一直和柏宜思关系密切，很多时候会为柏宜思说话，被人公认为是柏宜思的后台。但现在看来，维尔利特好像并不真的在庇护柏宜思，莫不是柏宜思在床、上伺候的不好，惹怒了这位天才正式炼金师？ 　　两位炼金师心里暧昧的想着。 　　说实话，如果不是维尔利特说话，他们还真的想把运输材料的事仍交给曙光社，毕竟再被发现私扣材料，又是一笔横财。不过，维尔利特的炼金水平是三人中最高的，在学院的地位一直超然，本身的背景也很神秘，似乎又和“那个地方”有牵扯，还是不宜得罪驳她的面子——反正这些都是小事。 　　炼金师爽快答应：“拿就交给阿特斯商会吧。” 　　夏佐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在维尔利特和柏宜思两人之间打转，心下一沉，但还是起身微笑着行了一个礼：“谢谢各位巫师大人厚爱。” 　　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早就知道柏宜思很富裕，但是没想到他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魔石。一千多魔石——要知道，阿特斯商会社团一年收入支出之后的纯利润，都没有五百魔石，这还是有清醒剂的情况下。夏佐自身的年收入比阿特斯商会要多些，可以接近一千魔石，但是夏佐本身花销不少，为了晋级各种疯狂支出，能存下的魔石也不多。 　　而曙光社和阿特斯商会有同样的高福利，竟然还有这么多魔石，可见柏宜思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而且，他明显和维尔利特关系不一般，两人似乎也不是单纯的帮助与被帮助的关系，不然维尔利特也不会让柏宜思多赔偿魔石了。 　　——柏宜思，你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夏佐感觉，越接近柏宜思，越了解柏宜思，似乎就越迷惑，柏宜思的形象就越缥缈，越高深。 　　不过，再多的秘密，都会被我挖出来，只要学长你还有曙光社这么明显的弱点。 　　一切结束，柏宜思也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安慰一下他的社员，匆匆离去，留下一堆被自家社团的财富存储震慑的曙光社众人。 　　“我们社团原来这么有钱……” 　　“不是说财政紧张吗？我每次去社团畲借魔石，都告诉我没有，不然我也不会铤而走险了。” 　　“社长到底在做什么？如果我们社团这么富裕，为什么每次都不敢直面阿特斯商会，这么多魔石都被隐瞒了，也许还有更多的魔石都被社长藏起来了。”有人自以为发现真相，愤怒道。 　　“我就说我们曙光社这么大一个社团，怎么会缺钱？柏宜思社长一直让我们友爱，说社团里的人都是兄弟姐妹，大家要无私付出，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信任我们！副社长，你可不能枉顾我们社员的利益啊，社长那里，确实应该整顿一下了。” 　　斯图尔特还没有从一千多魔石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只是说：“以后再说吧，我会去和社长商量的。” 　　“副社长，都靠你了。只有你是在为我们大家着想……这次的事情，我们都说过你没有参与，社长不会怪罪你的。” 　　站在门外的夏佐听着门内的议论声，冷笑。柏宜思学长，这就是你花了一千魔石救下的人吗？ 　　你那么聪明，为什么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会如此愚蠢呢？ 第27章 　　巫师学院。 　　维尔利特·康德拉的私人小院。 　　“柏宜思少爷，我是负责照看您的仆人，也保管着家族给您的魔石。才短短五年，尊贵的霍尔家族给您的一万块魔石生活费，可是快用光了，如今只剩下一百四十块魔石，我可一点没有糊弄您，您清点一下吧。” 　　奇怪，自称是仆人的人，递出魔石的样子没有半点恭敬的模样。 　　“……知道。” 　　被称为“少爷”的人，也没有半分少爷的样子。 　　更让人惊异的是，高高在上的正式巫师维尔利特·康拉德居然自称仆人，而且对着一个中级学徒，居然用了尊称。至于她提到的一万块魔石，更是骇人听闻。 　　这是足以倾覆奥西大陆任何一个巫师世家的魔石数量，在她口中，却只是一个中级学徒的生活费。 　　“您属于高贵的霍尔家族，可惜天性卑劣。即使被流放到神弃之地，蜗居在这个低贱蒙昧的巫师学院也不安分，还妄想着回去残害您的弟弟——伟大的‘光之子’班奈特少爷，获得不属于您的东西，那也不能怪我无法献上我的忠诚。” 　　虽然嘴里都说着尊称，但是维尔利特神情却没有丝毫尊敬，甚至带着几分轻蔑， “按照规定，这一万魔石花光，霍尔家族不会再供给您魔石了。” 　　“……解。” 　　派来照顾自己的炼金师，不就是在等着一天吗?如果真的公正，为何要利用正式巫师的威压，凭空让五百魔石的赔偿变成一千魔石?不过是步步紧逼罢了，等到困兽孤立无援，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要开始抓捕了。 　　维尔利特话锋一转: “……不过，我上次的提议，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您答应和我们康拉德家族联姻，我们无论如何不会让您在埋没在这种地方的。当然，如果您愿意做‘承印者’，我们康拉德家族还会给予您更多的好处。” 　　“……明白。” 　　“呵，毕竟，您的身上，流淌着万年荣耀的光系巫师世家，高贵的霍尔家族的纯正血脉呀……而且这是和‘光之子’大人最亲近的血脉，哪怕被低贱的黑暗系灵魂侵蚀，也是我们康拉德家族的希望之光。离开这流放之地后，我们家族也会给您组建一支团队，让您有机会获得信仰能力，也许能重拾神恩。” 　　“……知道。” 　　“那柏宜思少爷，您这是答应了吗?”维尔利特笑着逼问。 　　“还没有。”这次说的快了一些。 　　维尔利特也不生气，如果霍尔家族的少爷真的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她才会不适应。维尔利特展开一个充满风情的笑容: “柏宜思少爷，期待着有一天您能像‘光之子’大人那样，凭借兼爱关怀把曙光社发扬光大，收获信仰之力……呵，虽然您拙劣的能力比不上光之子大人分毫，但还是祝您好运。” 　　“……谢谢。” 　　霍尔家族能享有万年巫师世家的荣耀，不单单是靠家族里诞生比例高的出奇的光系法师。这个高高在上的巫师家族在凡民中间的势力有一个广为流传的称呼——圣堂，也称之为光明教廷。其在凡间播撒光明，予人以希望，其实都是是为了凝聚信仰之力。 　　正是信仰之力的诸多妙用，才让霍尔家族历经万年不倒。 　　柏宜思作为霍尔家族的嫡系，天生可以获得信仰之力。但他没有家族的基础，所以只能在荒僻的神弃之地建立学院社团，传播理念，如果社员同心协力，信念坚定，并且对社团有归属感的话，长期如此，日积月累也能慢慢凝聚出纯净的信仰之力。 　　天真的柏宜思曾经想过，经营好社团，对社团付出自己的所有心力和心血，收集到的信仰之力不一定比弟弟差，也许就能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不是天生低贱如尘埃…… 　　那时候的曙光社，是柏宜思心中的一抹光，社员斗志昂扬，辛苦拼搏，社团气氛温馨和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争权夺利……那时候，自己心中只有憧憬。 　　但这曙光社的日渐衰落，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无能。 　　现在看来，一切都不过是妄想。 　　——自己这一生，也许本就该认命。 　　——————————————— 　　“学长，介意我坐在旁边吗?”夏佐看到柏宜思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个人空望着远处的天空，满身孤独寂寞的感觉，立马厚脸皮凑上去了。 　　可是，夏佐一过去，那个脆弱的柏宜思就不见了，他看着夏佐，真实的表情完美收敛: “夏佐社长有什么指教吗?” 　　“我只是走累了来坐坐。”夏佐说。 　　“哦。”柏宜思应了一声，不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夏佐却似乎忍受不了沉默: “学长，这次你们曙光社赔偿了一大笔魔石，储备还够吗，如果不够，我们阿特斯商会可以支持。”其实有点假惺惺，完全没话找话。这话一说完，夏佐也觉得自己愚蠢。 　　这次揭露曙光社社员偷窃炼金材料，夏佐的本意只是想柏宜思认清曙光社，之后要不就整顿曙光社，要不就和曙光社划清界限，却没想到最后柏宜思一力承担，自己赔了一千多魔石。早知道这样，夏佐也不会这么冲动——毕竟，他要对付是的曙光社，而不是柏宜思。 　　柏宜思撇了一抹冷笑: “不用你担心，魔石足够了。”说着，站起来: “我已经休息够了，夏佐社长继续。” 　　“我也休息够了。”夏佐赶紧起身跟上，不过和柏宜思保持了一定距离，毕竟很明显柏宜思不想和他走在一起。 　　没走几步，遇到一群十多个人热热闹闹走的过来，看到柏宜思，都很惊讶: “社长?!” 　　这群人都是曙光社的人，为首的是副社长斯图亚特·潘西。 　　柏宜思的笑容也柔和很多: “这么巧，你们这么高兴去干什么?” 　　其中有人大声答道: “波莉今天生日!我们一起去酒楼给她庆生!” 　　也有人说: “既然遇到了，社长也一起去吧，难得见到社长!波莉，今天你可有运气，待会儿好好许个愿!” 　　大家都很高兴，柏宜思也被感染了，微笑着: “你们不嫌弃我，我就去凑个热闹。” 　　“走啦!特意订了彼得奇妙小屋，大家可有口福了!排了好久的队呢!” 　　彼得奇妙小屋是以物美价廉着称，相比于其他用魔石结账的昂贵餐厅，用金币结账的彼得奇妙小屋是很多平民学员的首选。曙光社的社团聚餐，也经常选择这里。 　　这时候，一个五六人的小队也过来了: “夏佐社长。”完全没有曙光社那种亲切热闹的招呼。 　　这是阿特斯商会的氛围，很多人都佩服夏佐，不敢忤逆他，但是也造成了一种距离感，一点也没有柏宜思的平易近人，无论是谁，在他面前似乎都没大没小。 　　夏佐也说: “真巧，”主动问道， “你们去聚餐?” 　　小队的人愣了一瞬，完全没有想到和社长说这件事啊，只是想着出于礼貌打完招呼就离开而已。不过社长这么问了，似乎不邀请一下不好……社长这么忙，应该没有时间吧。 　　算了，就意思意思问一下。 　　小队的人回答: “是啊，我们刚刚完成了一个任务，收获了一笔，决定去美味圣堂聚聚。社长一起吧?”美味圣堂是用魔石结算的高级餐厅，提供的菜肴有些材料是蕴含魔力的魔兽肉或者魔药，价格昂贵。 　　曙光社的离不远，阿特斯商会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美味圣堂和彼得奇妙小屋价位的对比，高端与平价的差距让他们的欢乐好像一下子失了颜色。不过，曙光社的人马上调整过来，毕竟是去吃饭，不是炫富的。 　　夏佐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看阿特斯商会的小队和曙光社小队去的不是一个地方，彻底没了兴趣，说: “我还有事儿，还是算……” 　　话完没说还，就被另一个声音湮没了: “难得遇上，我们也去美味圣堂!”斯图亚特大声喊道。阿特斯商会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我们曙光社也有钱!去去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吃不起!斯图亚特心想。 　　但是，他的话没有得到多少人响应。虽然并不是付不起钱，但是大家都想把魔石解约下来用来学习知识购买草药，这种聚餐一般都是默认费用平摊，大家不想把魔石浪费在享乐上。 　　当然，曙光社的社员普遍没有阿特斯商会的人富裕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斯特亚特接下来的话，让大家都欢腾起来: “今天我来请客!大家随便吃!” 　　“副社长万岁!”曙光社的人欢腾起来。 　　斯图亚特得意地昂着头，享受着大家的赞美，对着柏宜思眨眨眼，似乎在说，看吧，还是我有办法。 　　柏宜思也很高兴，刚才气氛突然冷却，他也很难受，不过，他已经没有魔石请大家一顿饭了。斯图亚特能站出来，柏宜思觉得很欣慰，也为社团里有这样无私的人而觉得斗志昂扬，前途光明。 　　自己是对的，魔石的失去不可避免，即使不用来救社团成员，维尔利亚也会有别的理由吞掉魔石。不如大方送出去，让他们消停一些，社团之后好好规划一下，开源节流，肯定能渡过这一关。 　　阿特斯这边的人没有在意曙光社，毕竟他们只是挣了一笔才来消费而已，偶然遇到曙光社，并非特意炫耀: “社长您还有事儿吗?那您先去忙吧……” 　　夏佐笑着把自己刚才的话吞掉: “我虽然有事儿，但是和你们聚一次不容易，还是一起去吧。” 　　“……好吧。” 　　夏佐看他们勉强的脸，拍拍他们的肩膀: “我请客。” 　　阿特斯商会根本没有曙光社热烈亲和的氛围，夏佐也根本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社长。 　　虽然夏佐说他请客，小队里的队长本能就想拒绝: “不用了社长，我们小队一直一起组队，每次任务都分了一些聚餐基金，多你一个人不多。真要照顾我们，还是给社团内部多留点清醒药剂吧，我们小队可是排了两个月还没有轮到我们。” 　　夏佐没有强求，点点头说: “那是肯定的，这个月绝对先供应社团内部，有多余的再供应外面。” 　　团队的女生俏皮地说: “那我们赚大了，清醒剂社团内部价格比外面便宜起码一块魔石，随便几瓶就抵上饭钱了。看来以后要发动大家多多请社长吃饭!”气氛顿时亲昵很多，尴尬的氛围消散无踪。 　　其他人附和: “那是那是，一定要宣扬开!” 　　夏佐也打趣说: “这样我可亏死了，划不来……嘿嘿，今天一定要敞开肚皮吃。”说着看似拉近关系的话，其实余光一直望着曙光社。 　　曙光社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截，阿特斯商会一群人并没有追赶他，这只队伍显然彼此很熟悉，有说不完的话题，从天南扯到地北……夏佐多数不插话，但是并没有离开谈话的圈子，大家也不觉得多他一个很突兀。 　　到了美味圣堂，二楼的包间已经被订光了，曙光社的人在一楼呼啦啦在坐了一大桌，夏佐他们人数少，坐在一个有屏风隔开的地方，能听到旁边曙光社热闹的声音，又是助兴的游戏，又是各种让加菜的声音。 　　行将酒后饭饱，夏佐借口起身上厕所，准备把帐结了。虽然小队的人刚才拒绝了他付账，但是这种时候作为社长还是要大方一点。 　　出来的时候，发现斯图尔特和柏宜思在一个角落，低声说着什么。别人可能听不到两人谈话，但是夏佐敏锐的听力让他听得很清楚。 　　斯图尔特开始还很自得: “社长，我今天做的不错吧。” 　　“是很好，谢谢你了。”柏宜思笑着说道，夏佐能感觉到里面的真心诚意，看来柏宜思是真的很在乎社会和谐的氛围。 　　“没有没有。”斯图尔特故作谦虚。 　　斯图尔特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待柏宜思响应什么，无果之后斯图尔特开始刻意一边摸口袋一边说: “是该去付账了，今天这顿可不便宜……”然后，斯图尔特做了一个拙劣的震惊表情: “社长……我今天好像没有带钱。” 　　这演技把夏佐给笑乐了，差点笑出声来。 　　柏宜思也意识到斯图尔特的意图，带着笑意的嘴角消失了。他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木木的: “……我也没有带钱。”家族给的魔石最后只剩下一百来块，几乎已经全部入了社团的帐，算是自己为社团最后的私人贡献。 　　柏宜思现在身上只有几块魔石，肯定不够付账的。 　　斯图尔特皱着眉，觉得今天的柏宜思怎么婆婆妈妈的，往日付账不是很爽快吗?社团明明有那么多钱，一千多魔石都能随意拿出来，现在拿出一顿饭钱算什么。 　　斯图尔特说: “今天这么高兴，为了付账这么点小事打扰了大家愉悦氛围也不好，我们曙光社的信誉有保证，看能不能给老板说一下，先记账，之后社团就来还。” 　　———————— 第28章 　　柏宜思提醒: “美味圣堂不允许赊账。” 　　这是大家都知道规矩，之前有正式法师想赊账都不成，斯图尔特不可能忘记。 　　斯图尔特一拍脑袋: “看，我这种穷光蛋以前都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规矩，社长，这可怎么办吶……”他顿了一会儿，试探道， “社长，你能不能派人回去拿魔石?今天大家太高兴了，如果因为没有魔石付账就太扫兴了。” 　　“……我记得你说你请客。”柏宜思没有顺着斯图尔特的话主动付账，之前偷炼金师材料的事，自己对这个曙光社的副社长兼元老非常失望。 　　斯图尔特听到柏宜思拒绝，讨好的脸一变，眉头一皱，不满的嚷嚷道: “是的社长，我是说过我请客，我又没想过不付钱，只是我今天刚好没带钱而已。刚才遇到那个夏佐，社员们的情绪多低落社长你是知道的，要不是我，我们社团的士气打击，不知道有多大!” 　　斯图尔特哼了一声，无赖道: “大不了给他们说一下我和你都没带钱，大家平摊费用，反正总能把钱凑起来，不过我们社团的人心，可算是散了。”说到最后，已经是威胁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夏佐想，如果不是斯图尔特，团员不会来美味圣堂，如果真的平摊，对于这些平民出身的团员，也是一大笔钱。柏宜思最是爱护曙光社的成员，不会这么干的。 　　这时候，一个年纪不大的学徒探过身来，犹豫问道: “社长，你们还没有好吗?刚才波莉算了下价钱，发现魔石数目有点多，怕斯图尔特学长带的钱会不够，已经点了菜还没有上菜我们就想不要了。趁现在身上还带了些魔石，斯图尔特学长差一些我们也能凑上，反正已经尝过味道了，再去其他地方吃点东西也行。” 　　柏宜思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露出安抚的笑容: “不用，钱够了，你们先过去继续吃。” 　　旁观的夏佐叹了口气，学长为什么长了一张颇有心机的美艳脸，却总是这么心软? 　　听柏宜思的话是会把事情揽下来，斯图尔特一副豪气的样子对年轻社团学徒说: “伊凡，你让大家放心，钱肯定是够的!想加多少菜就加多少菜!我们曙光社不差这点钱。” 　　听了这话，年少的伊凡高兴起来: “社长万岁!曙光社万岁!不过不用加菜了，我们点的够多了，等菜上完吃光就差不多了，现在结账就好。” 　　斯图尔特看柏宜思还是那么拉不下脸面，笃定他会认账，笑着说: “还是柏宜思社长您最好，之后靠你了，社长。”拍拍柏宜思的肩，再没和柏宜思说话，一脸满足出去炒热气氛了。 　　留在这里的柏宜思，整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像一尊雕塑，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良久，柏宜思说: “夏佐学弟，见笑了。” 　　没想到柏宜思早就发现了自己，夏佐现身: “没什么，免费看了一场好戏而已。” 　　柏宜思走到结账的地方: “多少魔石?” 　　老板是一个异常消瘦的人，一点都不符合饭店老板的刻板印象，此时笑眯眯道: “一共三十三块魔石。” 　　曙光社的人多，每个人平均下来，不到两块魔石，不算这里的顶级消费，但是也是偏上层次的消费了。 　　夏佐也过去要求结账: “老板，我们多少魔石?” 　　“十二块魔石。” 　　阿特斯商人均消费会比曙光社多，平均下来每个人两块魔石。但是夏佐知道，这顿餐最贵的是自己点的两瓶蛤俐血酒，整整六块魔石，当时点的时候，其他社员想到等下要付账，脸都绿了。 　　除了这个，其他菜人均要比曙光社低，因为刚才斯图尔特也点了好几瓶华而不实的好酒，不过当时大家以为是他结账，只是觉得他出手大方，为人豪爽。 　　柏宜思从手上捋下了一枚戒指，捏在手里好一会儿，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今天没带魔石，拿这个抵押。” 　　老板看了一下，又拿了一些测试工具，眼中有精光闪过: “您拿出的东西肯定是远远超过今天的饭钱了，不过，我们美味圣堂一贯的规矩，抵押的东西是不会退还的，哪怕事后拿来了魔石。” 　　“知道。” 　　“那就好……”眼看老板要把戒指收起来，夏佐灵敏地一伸手，戒指已经到了他手里。 　　异常精巧的戒指，不仅有夏佐认不出材质的水蓝色宝石，小小的戒托居然还雕刻了四对天使翅膀，很是华丽，绝对是贵重的东西。 　　老板脸色很难看: “夏佐社长，这是柏宜思社长抵给我们店的，可不是我抢的。” 　　“我就是看看。也许学长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夏佐说。他把戒指放到桌面上，手却盖在上面，意思很明显，暂时不让老板动。 　　“那您俩慢慢商量吧，我还有事儿。出门前结账就行了。”老板看出来，这账结的不会那么容易。不过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在这美味圣堂赖账。 　　早就听说学校两大社团的社长不和，估计等下又是一顿交锋，自己还是不要参与的好，遂找借口离开了。 　　等老板走了，夏佐意味深长地说: “学长，原来在你心目中，那种人居然比这枚戒指更有价值……我真是越来越看懂不学长了。” 　　“夏佐，这不关你的事。”柏宜思顿了顿， “他没有价值，可是曙光社有价值……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每当柏宜思这样一幅你不懂你不明白的样子，夏佐就觉得自己格外无力和渺小，就好像无论怎么接近他，都无法打破他身上厚重的囚笼。夏佐压下心中的烦躁，还是一副调笑的语气: “我不懂，学长可以告诉我呀，我应该算聪明的那类，学长说两句，兴许我就懂了。” 　　柏宜思斜睨夏佐，勾起嘴角，面貌和平常完全不同，莫名的让人感觉盛气凌人，嘴角的那抹笑，似乎是轻蔑。但是，下一秒，那轻蔑好像又是错觉。一瞬间，柏宜思又变成那个被曙光社拖累的疲惫社长。 　　柏宜思点点夏佐覆盖着戒指的手，轻佻一笑: “可以呀，你替我付钱我就告诉你。” 　　夏佐眼前一亮，这样不讲理的学长，也很可爱呀。于是，某人立马得寸进尺要求更多: “我这两年为了快速晋级，拉下了很多课程，需要学长的私人辅导……” 　　“那算了。”柏宜思很干脆拒绝。 　　其实以前为了曙光社的发展，他也是八面玲珑的人，找人借点魔石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柏宜思就是不想认真和夏佐开口，就仿佛这种求助，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夏佐绝对会打蛇上棍缠上来的。 　　夏佐没有放弃，重重地加上砝码，使柏宜思心中的天平倾斜: “其实我们阿特斯商会的各项事业发展太快，最近人手不够，很多赚魔石的任务都只能放弃，实在很无奈。阿特斯商户和曙光社都是平民社团中的战斗鸡……哦不，是翘楚，完全可以合作，共同发展。” 　　“……你是说我们的社员可以加入你们的任务系统承接任务?”柏宜思把话说得直白了些。 　　如果这是真的，那确实太重要了，阿特斯商会的快速发展柏宜思也曾上过心，但是14岁之后就被流放到巫师学院的他，只会收拢努力人心，企图建立一个友爱，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光明的社团，却并没有任何关于商业和管理的知识，巫师学院也不会教这些东西。 　　柏宜思有时候会疑惑，夏佐制定的社团规则，到底有什么用——不过，后来都证明夏佐的决定很有用。 　　这一点，不只是曙光社，强大的巫师世家的社团，也很眼红。如果曙光社能加入阿特斯商会的任务系统，收入方面肯定会有很大的提高。 　　不过，夏佐加了一个条件: “加入的人我要进行筛选，而且，违反任何阿特斯商会的规定要收到惩罚。” 　　柏宜思的眉头一蹙，像是在思考衡量。 　　夏佐心中跟着一紧，生怕柏宜思不答应，那自己就错过了接近学长的好机会。 　　好在，柏宜思最后还是答应了: “可以。无论是筛选还是惩罚，你可以独自决定，但都要加入我的名义。”柏宜思不想给团员造成错觉，以为权柄都在夏佐身上，这样一段时间之后，怕是曙光社并不会独立存在了。但曙光社是他的根本，是他努力攥住的最后的希望，他怎能放手。 　　“筛选人和惩罚人，其实都是得罪人的事情，学长为什么要揽在身上呢?”夏佐试探。 　　柏宜思似笑非笑: “你不知道?” 　　夏佐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我确实不知道啊……” 　　夏佐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思量原因——插手这些事务确实很得罪人，但是，只有以两人共同的名义，学长才会在曙光社存在感而不用担心夏佐把曙光社的人变成阿特斯联盟的人。 　　那么，学长要在这些人面前怒刷存在感，到底有什么用呢? 　　自从对柏宜思感兴趣之后，夏佐就发现，自己总是在猜猜猜，仿佛前面有深沉迷雾，只有拨开，才能看见整个世界，真实的世界。 　　夏佐莫名想起那不知所谓的“平安名额”，也想起安格列回家一次之后，告诉了夏佐一个奇怪的现象:十三岁的安格列坐马车从家里来到巫师学院的时候，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可是，十六岁的安格列回家，单程只用了十个月。同样是坐马车，除了年龄变化，身高体重变化，还有什么变化呢…… 　　他从普通人变成了一个初级学徒。 　　夏佐想，或许，里面隐藏了一个很深沉的秘密。可惜，自己却暂时没有其他线索突破。 　　不过不要紧，自己总会知道的。 　　两人达成协议，夏佐帮柏宜思付账。老板回来的时候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早想到客人不会用戒指结算了，白白损失了一笔，心情自然不会好，勉强回了句“两位关系真好”，就又忙着核算账目了。 　　柏宜思也没有和夏佐多说，付完账之后三两步就回到桌上了，丝毫没有和社员提到斯图尔特赖账的事情。 　　其实在柏宜思心中，社团的团结，友爱，互相信任才是最重要的，打造这样一个团体，才是一个合格的光之子的能力。 　　生在被光明神世代眷顾的家庭，即使光明神的荣光已经黯淡，这样的家庭，也是立在世界的最上层，区区魔石，他本来就不甚在意。 　　但，出生前就被预言是光明的复兴之星，一胎同胞的双生子，却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弟弟是高高在上，被人赞叹，众人围绕的光之子。 　　而自己，是一个无法使用光系魔法，背着“十岁就残害弟弟”的名声，十四岁就被流放到神弃之地的失败者。 　　那个家里很多的人都觉得，这被至高神魔法之神遗弃的流放之地，就是柏宜思这一生的归宿。 　　但柏宜思不甘心。 　　从那时起，柏宜思就有一个执念，即使没有光系能力，不能利用光之子与生俱来的能力凝聚大家，获得信徒的信任和真心，那么自己也要利用各种手段，努力和真心，来证明并不是只有光系魔法天赋高超的光之子才能获得信徒的信任，让他们友爱虔诚，从而凝聚信念力量，获得“信仰之力”…… 　　只可惜，事与愿违。 　　———————— 第29章 　　和柏宜思学长达成了协议，夏佐大方的开放了阿特斯商会的任务系统。有了任务的收入，曙光社大部分成员的日子明显好了很多。 　　不过，曙光社也有小部分人愤愤不平，觉得社团依附于阿特斯商会的任务系统，资金来源受到钳制，自己的权威有所下降。特别是曙光社的一些元老，仗着自己五年前从曙光社成立的时候就入社，有资历有权威，甚至下令不允许曙光社社员自行接任务。 　　他们直接切断了社员自行从阿特斯商会接任务的途径，将接任务的流程变成由他们统一接任务之后，再分配给社员，并在发放报酬的时候收取手续费，中间商赚差价。 　　夏佐很快发现了这些事，这些曙光社的蛀虫被夏佐打包，统一踢出了任务系统。 　　被踢出任务系统之后，他们很是吵闹了一阵，也腆着脸找柏宜思求情。 　　柏宜思对外强硬，但是对曙光社这些从成立之初就跟随的元老，有时候简直毫无原则，和溺爱孙辈的爷爷奶奶没什么区别。他对这些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自己孤立无援，万念俱灰，是曙光社的一切给了自己唯一的希望。所以看着那些人哀求，柏宜思又不禁心软，甚至愿意低下头找夏佐说和。 　　夏佐看着柏宜思别扭说和的，差点一股脑答应，只为不让学长失望。但夏佐最后还是忍住了，曙光社，就需要刮骨疗伤，再像学长这样没有原则的管理，曙光社只会越来越糟糕。 　　所以，夏佐强迫自己避开柏宜思略带哀求(错觉)的目光，硬着头没答应。 　　柏宜思还是理智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对夏佐不满，也按照夏佐的建议，严肃处理这些事，杀一儆百。 　　结果，这些被提出任务系统的元老们开始编造一些传言，例如每次任务报酬的三成都要归阿特斯商会，五成则被社长柏宜思中饱私囊，而剩下的两成才归做任务的成员。 　　实际上，这个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任务报酬三成是阿特斯商会惯例的抽成，用于任务系统运转，还有任务失败损失赔偿。 　　而余下的两成，则是被夏佐明目张胆扣下了，说是曙光社使用任务系统的保证金。 　　接任务的成员一共只能得到一半。 　　夏佐的想法很简单，纵观整个学院，没有哪个社团的社长当的像柏宜思这样憋屈。明明能力不差，做事谋而后定，胆大心细，和其他社团打交道时智计百出，必要时对敌人也能心狠手辣。 　　但夏佐觉得，柏宜思对曙光社的内部管理，却可以说是一团糟——管理方式不合时宜，很多做法十分圣母，仿佛脑袋不正常。 　　夏佐一方面被柏宜思的那张脸吸引，想要接近他，帮助他，得到他;另一方面，他其实内心并不认同这位学长，反而以某种隐秘的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着柏宜思当下所遭遇的困境。 　　是以，夏佐霸道的扣下了两成任务抽成，甚至没有和柏宜思有丝毫沟通。 　　在夏佐的想法里，他扣下抽成，是为了给柏宜思攒一点家底，防止以后曙光社粮弹尽绝，再出现柏宜思卖掉家当的情形，如果这笔钱现在就给曙光社，很可能就被曙光社的蛀虫啃光了。 　　但这一切，夏佐开始甚至没有让柏宜思知晓。 　　他只是想着以后柏宜思真的有困难的时候，再把这笔钱拿出来，像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救可怜的学长于危难困苦。 　　而和夏佐相处的过程中，柏宜思并非没有感觉到夏佐对自己的爱意，和其衍生出的好感和善意。 　　但就连夏佐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对柏宜思的爱，更多的是一种占有。就像小孩子，明明不是喜欢某样玩具，却因为其他小朋友的争夺，而霸道不撒手，宣誓主权。 　　柏宜思有一种小动物的直觉，夏佐对于他，不过是像贵族子弟看到一个貌美的农场女孩，眼中满是痴迷，但内心不曾有真正的尊重。 　　贵族少年会以为农场贫女把带回庄园，让其从繁重的劳动解脱，穿上华服，喝上美酒，就是莫大的恩赐。 　　但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玩具，一只宠物。 　　本质上和薇尔利特巫师没什么区别，只是做事更莽撞，竟也体现几分真心罢了。 　　可惜，柏宜思不是见识浅薄的贫穷农女。 　　因此，夏佐越强势，越霸道，柏宜思就越警惕，越退缩。 　　夏佐多扣了两成任务抽成，等柏宜思知晓的时候，一切也成为了定局。 　　夏佐倒是很光棍，立马就把魔石奉上，表示自己一点都没有扣下魔石的想法，一切都是为了柏宜思。 　　但柏宜思竟不想再多言语，他其实真的很累了。他断开了和夏佐一切私人上的往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至于夏佐扣下多少魔石，柏宜思也不再过问，完全不和夏佐交流。 　　在他看来，夏佐和曙光社的那些仗着自己是元老就胡作非为的人也没什么不同。——一个想得到他的魔石，一个想得到他的人。 　　夏佐感觉到柏宜思态度的改变，十分不解，多次尝试缓和关系。但柏宜思像是铁了心，以前还留有丁点的温软，都消失不见，大咧咧的夏佐只是以为柏宜思让曙光社拿到任务系统就撇开了他，也暗自生气。 　　这段时间，曙光社失去了柏宜思的魔石，不得不收缩开支，福利降了一大截。社员们只能自己打拼做任务赚钱，本来阿特斯商会的任务系统让曙光社的社员收入有所增加，却爆出阿特斯商会克扣佣金的事件。有人说，柏宜思这是把曙光社卖给了阿特斯商会，曙光社社员做任务，其实是在为阿特斯商会做苦力…… 　　随着谣言愈演愈烈，柏宜思在曙光社的处境越发艰难，开始只是有一些人不再听从指挥，后来发展到社员开始冷嘲热讽，指桑骂槐。 　　备受柏宜思冷落的夏佐冷眼旁观。 　　他觉得，走投无路的柏宜思终究会在他身边来。 　　他以为这是爱情。 　　—————————————————————————— 　　迷雾森林的魔兽猎杀比赛开始了。 　　一年一度的常例比赛，本不是什么大事，以社团为单位狩猎魔兽，以收获的猎物换算的积分排名，社团积分之外，前十名社团的社员还有单人积分排名。往年中级学徒及以上都可以参与，但危险性并不大，竞争也不是很激烈。 　　这次据说前十名有神秘奖励，可能涉及成为巫师的秘密，所有学徒都躁动了起来，誓死在这次魔兽猎杀中大展拳脚。 　　学院中心广场。 　　一只乌鸦代替校长发表了聒噪的动员宣言之后，学生自发的以社团为单位聚集。 　　迷雾森林地形特殊，瘴气弥漫，只有中级学徒可以抵抗。而且昼夜温差大，随着路程的深入，迷雾森林的夜晚会越来越阴冷。 　　一般去迷雾森林，巫师学徒们都是用特制的帐篷，刻印一些实用的火系法术，抵御夜间的寒冷。这些帐篷价格昂贵，而且平时用不到，普通学员很少自己买，一般都是社团置办，然后进行迷雾森林魔兽狩猎比赛的时候，社团成员租用这些帐篷。 　　广场上的谈话声，笑声不断，迷雾森林魔兽猎杀比赛是学院的常规比赛，大家的心情都比较轻松，没有太过紧张。 　　不过，曙光社所在地方渐渐有嘈杂声响起。 　　夏佐留意那边动静，很快知道事情原委。 　　曙光社的管理层又曝出了丑闻。 　　适用迷雾森林的特制帐篷算是每个社团的战略储备，一般不轻易动用，却不可或缺。 　　但是没想到曙光社有些人胆大包天，以补充社费为由，私下卖了一批特制帐篷。原因是他们听说这次猎杀比赛只允许高级学徒参加，特制帐篷的需求大大减少，这样少几顶帐篷根本不被察觉。没想到此次比赛仍然沿用旧规，帐篷的数量出现了明显的缺口，很多社员没分到帐篷，吵嚷起来。 　　讽刺的是，多部分社员并不把矛头对向卖掉帐篷的管理层，而是声讨柏宜思。 　　“社长，我们对你太失望了!好好的一个社团，如今变成这个样子!” 　　“以前还觉得你是真心为我们这种平民巫师着想，现在看来，社团不过是你这样的富家子弟手中的一个玩具罢了。用我们的热忱，来满足你恶臭的虚荣心!” 　　“我们曙光社好歹是第一大社团，如今要跪舔阿特斯商会才能有收入，被他们苛刻压榨。你是不是私下和他们达成了协议，利用我们的辛苦赚钱?中饱私囊，你德不配位!” 　　起先，柏宜思只是沉默着，他的手中没有任何富余的魔石。似乎抓出蛀虫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社员们更恨的，竟然是自己。不扳倒自己，众怒无法平息。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柏宜思想，原来自己坚持的这一切，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清澈美好的愿望和理想，都不过是空中楼阁。 　　这时候，一位社团中层靠了过来: “社长，我们商量了一下，这次魔兽猎杀比赛，我们曙光社先紧着高级社员提供帐篷，您应该还有一顶可以容纳四个人的高级帐篷吧，那顶帐篷提供给优秀的中级社员，我们去迷雾森林的帐篷也差不多足够了。”他顿了顿，说出的内容的却让柏宜思齿冷， “一般的中级学徒没有上升空间，去了迷雾森林也发挥不了作用。您……卡在中级学徒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次机会。” 　　柏宜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答应你。” 　　这次的神秘奖励，应该就是离开神弃之地的名额。柏宜思得到过消息，神弃之地和巫师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就要断掉了，以后会在虚空飘荡，再无法返回巫师世界。 　　神弃之地是世界碎片演化，世界核心能量有限，力量体系无法支撑学徒无法成为正式巫师。 　　如果自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返回巫师世界，也许也可以把部分有潜力的学员带出去，带他们去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而不是偏安一隅。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想的太美好了。 　　如今，连参加迷雾森林的可能都要被剥夺。 　　想到自己的那个决定，柏宜思深吸一口气，面向群情激愤的社员，缓缓却坚定地说道: “社团管理不好，我负有很大的责任，我手中的高级帐篷无条件给大家……从今天往后，我不再担任曙光社的社长。” 　　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慑了所有人，刚才叫嚷最凶的人反而不知所措，他们是将矛头对向柏宜思，却只是想从他手中榨出更多东西，却没想到柏宜思直接选择了卸任社长。 　　往后曙光社还能继续提供高福利待遇吗? 　　大家情不自禁地想。 　　———————— 　　我在想，要不要把后面的一起发出来，怕大家看的憋屈。三十三章才开始甜。 第30章 　　“啪，啪，啪。”一个高挑的身影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正是夏佐·菲尔德，他笑意满满， “学长，恭喜你脱离苦海，回头是岸。” 　　他递出一枚可以容纳两个人的高级帐篷收纳钮: “这是礼物。” 　　柏宜思犹豫了一下，沉默着收下了。既然不能妄想依靠曙光社得到家族的关注，离开神弃之地的名额，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其实他前段时间就已经成为了高级学员，只是没有对外公布而已，没想到，他的社员就这么迫不及待。 　　高级学徒，再加上各种秘法手段，柏宜思进去前十并非妄想。 　　这样一来，有一顶适应迷雾森林寒冷的帐篷就至关重要，虽然不想和夏佐有更多接触，但这点东西，柏宜思觉得以后自己可以百倍千倍还给夏佐·菲尔德，倒不用在此刻纠结。 　　柏宜思骤然卸任社长，人群中又有人开始动摇。人心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各种指责你，攻击你无法胜任，但等你真的不干了，却找不到替代的人，又念起你的好。 　　其实心里是的明白的，你为社团付出了很多，社团没有你会更糟糕，只是看你软弱可欺，所以从不念你的好，只一味的责怪。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出来，正是曙光社副社长斯图尔特: “柏宜思学弟，我知道你已经为社团尽心尽力了，这么大的社团不好管理，你的辛苦我们都知道。”他面带安慰， “曙光社的局面变成今天这样，大家都不好受。但是自从我们加入阿特斯商会的任务系统以来，社团收入每况愈下，根本不足以支撑开支，所以波特他们才会出此下策，变卖社团资产。你对我们曙光社的付出，我们永远都记得!” 　　柏宜思看着斯图尔特，轻易被他的话触动了，想起以前的种种，几乎要落泪。 　　从被诬陷， 14岁被贬到神弃之地的绝望，到开拓平民社团的艰辛，再到社团一步步壮大，被平民巫师学徒称赞……没想到，最后，斯图尔特还是把自己当做曙光社的一员。看来虽然自己在社团的时候，斯图尔特一群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终究一起奋斗过。 　　原来，自己的努力终究有效果，斯图尔特虽然在小节上有亏，但他终究是陪自己走过少年时代的人。 　　也还是那个，为了自己宁愿反抗正式巫师，和曾经宁愿牺牲掉性命，也要救自己的人。 　　柏宜思的面容柔和下来，情不自禁说: “谢谢你，斯图尔特。” 　　这个出生在大巫师世家的少年，从未为金钱魔石烦恼过，所以，他其实也根本不在意为社团贡献出的大量魔石。如果能用这些不值一提的东西收获真正的友谊，有何不可? 　　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柏宜思的嘴角的笑容还未消失，却听斯图尔特话锋一转: “柏宜思社长……不，我现在不该这么称呼你了。学习虽然现在提这些好像有些不近人情，但……”斯图尔特一副为难的样子。 　　旁边冲出一个人嘴快道: “副社长，有何为难的!柏宜思既然不再是曙光社的社长，那么他用曙光社公用财产买的魔法道具，不应该归还给社团吗?这一身加了秘银的学徒长袍，可值30块魔石呢!更别说手上戴的戒指，胸前挂的魔力增幅宝石!这些都是珍贵的社团资产，不能就此流失!我们曙光社的家底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不能再大手大脚!” 　　斯图尔特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带着虚伪的悲悯和愧疚，冠冕堂皇地说着: “柏宜思学弟，不是我们刻薄，但规矩就是如此……柏宜思，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确实，按照惯例，社团的社长卸任时，如果身上有物品是用社团的公有资产买的，会把东西留在社团等待下一任社长继承。不过大多数社长都会把贵重的东西想方设法变成个人资产。而且，其他社长都是拿社团的资产充实自己的实力，二柏宜思完全是靠一己之力供养社团，两者本质根本不一样。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柏宜思早就察觉到，社团人心思变，不是一个两个人的缘故，而是有一支神秘的大手，让社团逐渐腐坏变化。 　　虽然不清楚维尔利特是不是就是这一切的主导者，但她参与其中，放纵，甚至诱惑社团成员叛变，是很明显的事。偏偏她是正式巫师，在学院中有无上的权威。比如，如果没有她的授意，社团的学徒绝不敢偷盗炼金材料，因为没有一个学徒敢惹怒正式巫师。 　　最开始社团成立的时候，维尔利特就曾暗中使用这些伎俩，但那时候，包括斯图尔特在内的一干曙光社元老，虽然只是初入学院的菜鸟，但都意志坚定，没有叛变，坚定地支持自己。 　　大家众志成城，可以说是一齐对抗了强大的正式巫师。 　　这也是自己十分信任他们，从而疏忽大意的缘故。 　　同样，社团的人敢这么逼迫自己这个社长，也肯定是有正式巫师在背后撑腰。 　　以前，维尔利特有所收敛，不敢做的这么明显，如今这样，看来，家族是越发放弃自己了。 　　柏宜思一言不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取下来，转身欲走。没有人看到，经由柏宜思手上的物品，出现了一闪而逝的暗色光芒。 　　“等等。”一只粗壮的手臂拦住柏宜思，正是柏宜思曾经招收进曙光社的高级女学徒桑德拉·潘西， “还有帐篷收纳钮。” 　　柏宜思皱眉，下意识看了夏佐一眼， “这不是社团资产。”这是刚才众目睽睽，夏佐送给自己的。 　　“怎么不是?”桑德拉粗哑的声音阴阳怪气， “夏佐·菲尔德是阿特斯商会的会长，你曾经是曙光社的社长，两个社团合作，你们之间完全是对公交情，夏佐会长赠送空间钮，自然也是看在你曾是社长的份上……或者说，你们俩有私人情谊情谊?呵呵，难道往日柏宜思社长一副对夏佐避之不得的样子都是装的?也是，夏佐·菲尔德还曾大言不惭地说扣下两成任务收入是为了曙光社经费运转，那笔钱看来是为了给你这个夏佐小情人设私人小金库吧?” 　　因为柏宜思长期有巨额来源不明的魔石，学院中曾有风闻说柏宜思凭借美貌与巫师大人有不正当交易，夏佐也曾受这些传言影响误会柏宜思。 　　后来，柏宜思为人清风明月，这些传言才渐渐销声匿迹。但桑德拉以己度人，是最坚信这些事的人，并且乐此不疲妄图找到蛛丝马迹。在她看来，夏佐发迹后，柏宜思的金主对象就换成了夏佐，不然如何解释夏佐·菲尔德处处维护柏宜思? 　　柏宜思想起因为样貌出众惑人，生于光系巫师世家却不具备光系资质，自己曾被人冠以“诱惑之妖” “堕落甘泉的化身”等名号，就连维尔利特这个被指派来照顾自己的低等级巫师，也敢提出联姻的要求……柏宜思曾无比愤怒因过分美丽的容貌带来的种种揣测，也暗自羡慕过双胞胎弟弟班奈特那张平凡清秀却圣洁的面庞。 　　……不过，就连夏佐·菲尔德不也是看上了自己这张脸，不是吗? 　　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都是一般货色罢了。 　　柏宜思突然觉得手中的帐篷收纳钮烫手起来，他不再犹豫，在夏佐阴沉的目光中将收纳钮递给桑德拉。 　　罢了，这一次和曙光社彻底的断。 　　信仰之力有之持续绵长的特点，并不是想断就能断，如果过于果决冷情，获取信仰之力的巫师甚至会被力量反噬。所以，这也是柏宜思一直不肯放弃曙光社的原因，放弃的代价不小，如果可以挽回，他希望一切回到最开始的样子——就像一个赌徒，总是期望下一秒事情会好转，妄图抓住虚无的希望。 　　如今曙光社的这些人咄咄紧逼，和他们纠缠，双方往来拉扯，只会让已经获得的信仰能量受到污染，不如就此断，斩断最后一丝的联系。 　　而夏佐……只是过客罢了，不必太在意。 　　何况，自己现在对自己真心，焉知以后会不会像斯图尔特一样? 　　夏佐抓住从身旁走过的柏宜思，低语: “学长这么轻易地践踏我的心意，是会后悔的。” 　　柏宜思抽出手臂，顿了顿: “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夏佐的声音带了点讽刺: “真的吗?” 　　他索性高声对曙光社的人喊道: “阿特斯商会之前对曙光社任务收入多抽成两成，确实有失妥当。既然现在换了新的社长，也该有新的规矩，阿特斯商会现在就把之前的魔石归还。”在柏宜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将之前多留下的两成魔石，交给了斯图尔特，并承诺以后会取消两成抽成。 　　此时，之前还觉得曙光社对柏宜思有点过分的部分社员，也沉浸在收获魔石喜悦中，哪怕觉得柏宜思为社团付出了许多，此刻也不禁嘀咕，是不是柏宜思社长真的太不擅长管理，也太不擅长和其他社团交涉?不然为什么柏宜思一卸任社长，魔石就变多了? 　　柏宜思深深地望了夏佐一眼，忍受着胸口被轻微反噬的痛苦，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他想，为什么还没到迷雾森林，自己已经觉得开始冷了? 　　—————————————— 　　夏佐有意要给柏宜思一个教训。 　　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很多时候，夏佐摸不准自己对柏宜思到底是什么感觉，最开始可能只是摄于他的美貌，是生理上的垂涎，但后来渐渐接触，夏佐反而忽略了柏宜思的容貌，被更深层次的东西吸引。想要接近他，看他那么重视不值得的社团，又咬牙切齿;看他呕心沥血为那些愚蠢社员们犯的错误擦屁股，还会怒其不争。 　　因为他的疏离叹气，因为他的冷漠沮丧。 　　夏佐觉得自己很爱柏宜思。 　　而柏宜思这么对他，是不知好歹。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说出那番话后，看见柏宜思冷淡的眼光，夏佐觉得自己似乎也被冻住了。 　　但他决计不肯承认自己错了，错的是柏宜思，自己早就提醒他，社团很多的人都不可信;而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柏宜思自作自受。 　　自己，不过是掐灭他最后一丝幻想，为他挤出最后一滴恶脓。 　　但是……为什么自己也会这么难受? 　　———————— 第31章 　　学院广场上的曙光社“小插曲”之后，大家修整之后，很快整装出发。 　　迷雾森林的魔兽猎杀比赛并不难，只是要小心越深入，环境越阴冷。 　　夏佐进入迷雾森林时没有看到柏宜思，不过之后几天，柏宜思的消息却不断传来。从一个风光无限的社团团长，到一无所有，困在中级学徒毫无寸进的低潜力学员，加上引人注目的脸蛋，毫不意外，柏宜思成为了精力过旺的学徒们的谈资。 　　据说，柏宜思没有帐篷也进入了迷雾森林…… 　　据说，他和一群无社团的学徒混在一起，为了蹭人家帐篷上的防护机制，每天求着人家让他可以在帐篷周围睡…… 　　据说，他堂堂一个前社长，连一把象样的魔杖都没有，用的都是玩具一样的石质魔杖…… 　　据说，他在那群人里面负责的是后勤，每天负责洗碗做饭，也许还负责暖床…… 　　夏佐噌的一下站起来，把围着八卦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社长?有魔兽来袭吗?”阿特斯商会的帐篷自带强大的守护法术，按顺序摆成魔法阵，就可以自动预警，也有一定的防护能力。现在是晚餐时间，除了部门做饭的人忙碌外，其他人基本都在八卦吹牛。 　　夏佐扫了社员一眼，随手指了几个聊的最投入的人: “你，你，你……你们去打几头野兽来，今晚加餐。” 　　被点到的人苦着一张脸，却不敢违抗，夏佐社长是个令行禁止的人。 　　“我去周围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明天可能遭遇的魔兽，你们加强警戒。”说着，就走出了营地范围。 　　阿特斯商会的社员们迷惑: “社长是不是走错了?咱们社团是先锋团，是最深入迷雾森林的，社长走的方向，是后面社团的驻扎地，哪里能发现魔兽的痕迹?” 　　…… 　　夏佐到处转悠的时候，真的很“凑巧”，来到了无社团学员组成的小队营地附近，正巧遇到正在杀兔子做饭的柏宜思。 　　只见学长漂亮的眼睛慎重地看着兔子，微微凝气，然后心一横，眼一闭，拿着一根石质魔杖那叫一个狂风骤雨般爆锤。可怜的兔子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被锤死了，更残忍是的，它死后，仍然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等学长终于敢睁眼的时候，他明显被一滩血水混合烂泥一般的东西吓了一跳，漂亮的眼睛瞪圆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在夏佐眼中，显得十分可爱。 　　“学长。”夏佐忍不住打招呼。 　　柏宜思放松的神情不见了，他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理会夏佐，像无视一个陌生人一样离开了。 　　夏佐默不作声地跟上去，看见柏宜思开始在地上找蘑菇之类的菌类，不过从他的手法上看，也不甚熟练。 　　柏宜思看到夏佐跟了上来，忍不住瞪了夏佐一眼，然后跑到更远的地方采蘑菇。 　　夏佐欣赏了一下学长可爱笨拙采蘑菇的样子，摸摸鼻子不再跟上去。 　　他来到无社团学员的营地中央。作为一个大热社团的社长，夏佐很受欢迎，无社团小组也有类似的领头者，他很热情，毕竟阿特斯商会入社门坎高，大家都很想加入。 　　夏佐随意和这些人聊着，余光却注意着不断归来的人。 　　柏宜思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包蘑菇，和人有说有笑，夏佐认识他旁边的人，是之前去美味学堂的那一个曙光社任务小队。 　　刚才夏佐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小队已经集体退出来曙光社，这几天柏宜思都是和他们一起组队。 　　不过因为小队没有高级学徒，在战斗中起的作用不大，所以在整个大分工里，还是负责后勤比较多。 　　自从离开曙光社之后，柏宜思一时间也找不到特质帐篷。但这次迷雾森林优胜名额的非常的重要，走投无路之下，柏宜思甚至想过回头面对维尔利特那高高在上的丑恶嘴脸，只求的这次安全出入迷雾森林的机会。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柏宜思也逐渐回味过来，曙光社的管理失败，自己的不察和容忍有一定的因素，但斯图尔特等人的背叛，肯定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至少，如果没有维尔利特的放纵或者暗示，巫师学徒是决计不敢偷正式巫师的炼金材料的。 　　所以，遇到因被严重剥削而退出曙光社的任务小队，且他们很热心邀请柏宜思一起行动之后，柏宜思欣然答应了。普通特制帐篷一般最多可以容纳一个人，再多的话，帐篷内刻的魔纹能量就不足以支撑，但两个帐篷支在一起，中间有一段小距离也在火系魔法的覆盖范围，可以勉强容纳一个人睡。 　　柏宜思就靠着这样的办法勉强在寒冷的迷雾森林里求生存。 　　柏宜思和小队回到营地，他以前没有做过处理食材做饭之类的杂活，所以刚才给伊凡他们看见“兔子肉泥”，收获了一众掉下的下巴，柏宜思有些窘迫。不过还好，小队的人很善良，没有计较这些，转头重新打了两只兔子处理好了。 　　柏宜思看见营地中央和人侃侃而谈的夏佐，嘴角的笑容淡了一些，这个给予自己善意，又丢过来刺刀的人，如何如此阴魂不散?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斯图尔特等人做的事情更过分，但柏宜思却对夏佐的不友善更加耿耿于怀。 　　也许在潘西等人面前他都能保持基本的风度，遵从社交礼仪交谈，但是对于夏佐，柏宜思却又一股别扭的感觉，不愿意搭理夏佐。 　　就像同样是背叛，被最亲密的人背叛才是最伤人的——虽然和夏佐半分谈不上亲近的关系。柏宜思想。 　　柏宜思笨拙地给做饭的人打下手，忽然听见营地里爆发出一阵欢迎，一打听，原来夏佐当众邀请这些无社团成员加入阿特斯商会! 　　阿特斯商会呀，可是学院风头正劲的社团了，任务系统完善，清醒药剂有内部购买价……虽然规矩很多，但正是因为这些规矩，即使是高层也不能随意欺压社员，算是许多巫师学徒梦想的去处。之前阿特斯商会招人要求很高，基本只招有潜力的新生和成名的高手学徒，没想到这次居然不设门坎，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无社团学徒，可以直接加入! 　　柏宜思专注于自己的做饭事业，这时一个中级学徒兴奋的走过来: “大家赶快别错过机会!真的可以加入阿特斯商会!我刚才就加入了，得到了社团成员证明!”说着，秀了秀他胸前的徽章， “夏佐社长提到了柏宜思呢!他说他诚挚的邀请柏宜思社长加入阿特斯商会，社团正需要柏宜思社长这样的人才!夏佐社长被围住了，这不，我赶紧过来给柏宜思社长报喜了。” 　　中级学徒非常热情，对小队成员说: “当然，夏佐社长也很看好你们，你们要加入吗?” 　　小队成员莫名觉得自己就像“买一送一”里面那个赠品，也有些心动想加入阿特斯商会，但其实小队成员黛西的哥哥在一个普通社团做管理层，小队早就约好了这次从迷雾森林里出去就一起加入黛西哥哥所在的社团。犹豫了一会儿，小队还是拒绝了: “帮我们谢谢夏佐社长的抬爱，不好意思，我们小队之前就安排了出路。” 　　柏宜思退出曙光社之后，开始还有一些社团邀请他加入，后来这些社团纷纷撤销了邀请，柏宜思觉得不对劲，追查下去，才发现维尔利特巫师威胁了那些社团，柏宜思的选择只剩下维尔利特担任顾问的贵族巫师社团。 　　维尔利特的打着为柏宜思着想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是想利用社团困住柏宜思，让柏宜思只能依靠维尔利特的家族，最后将柏宜思收入囊中。为了逃脱维尔利特的控制，柏宜思干脆什么社团都没加入，只跟着无社团的巫师学徒一起行动。 　　“柏宜思学长呢?也和小队一起吗?”中级学徒问。 　　“柏宜思社长怎么会和我们这种小破队去一个无人问津的社团呢，你让夏佐社长快快许些好处，让柏宜思社长赶快加入阿特斯商会吧。”队伍中一个女生看似开朗的快言快语。 　　“黛西!”小队的队长尼克尔低喝道。 　　黛西发现队员都望着她，咬了咬嘴唇，委屈道: “我是觉得我们这里条件不好，柏宜思社长受了很多苦。况且，夏佐社长和柏宜思社长的不是关系很好吗?夏佐社长都愿意为了柏宜思社长截流我们的任务收获。” 　　“黛西!不是你想的那样!”尼克尔头疼道。 　　他却并不知道黛西不是因为无知才说这些。实际上，身为小队队长尼克尔的女朋友，黛西对柏宜思挨着尼克尔的帐篷外睡有天然的敌意。虽然这看起来没有半分不妥，但这个男人长得这么漂亮，谁知道现在落魄了会不会有其他的心思呢?如果觉得美人就在自己帐篷外，日久天长，难免不会有别的想法吧。 　　所以，黛西是故意这样的。 　　这时候，夏佐指派了一个新加入的社员进行登记，堪堪摆脱了热情的人群向这边过来，诚挚的微笑道: “柏宜思学长，我真的很希望你加入阿特斯商会，我保证……” 　　柏宜思打断他: “你过来。” 　　夏佐依言和柏宜思走到僻静处，调笑道; “怎么了?学长愿意和我说话了?学长，我保证加入阿特斯商会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保护你，尊重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不会让你为了一个破帐篷寄人篱下。 　　柏宜思面沉如水: “夏佐社长，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佐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什么意思，学长?” 　　想到之前在广场的事，想到维尔利特对自己的步步紧逼，想到刚才黛西影射的话，柏宜思只觉得一股怒气上涌，口不择言道: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是看我落魄，想给一点小恩小慧，让我感恩戴德。不过说实话，想把我当一个玩物，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即使我想要卖，多的是人出高价。你，夏佐·菲尔德，买不起!” 　　这不是柏宜思第一次嘲讽夏佐出身卑贱了。 　　两人缘起于夏佐对柏宜思的误会，但柏宜思当时对夏佐的态度，明显是一个高阶学徒对低阶学徒的高高在上。更别说之后，柏宜思也曾数次说过，夏佐“不够资格”。 　　夏佐一直以为是自己最开始的随意揣测造成了柏宜思的恶感，所以即使自己有心修复关系，却总是不得其法。 　　但没想到，柏宜思·霍尔，从骨子里都瞧不起自己。 　　夏佐竭尽全力维持自己风轻云淡的面具，甚至可以笑着嘲讽: “原来学长对自己的定位是可以买卖的玩物?抱歉，之前没有照顾到学长的需求。” 　　说实话，夏佐这幅样子，柏宜思在很多人身上见到过，轻蔑的，嘲笑的，不屑的……但唯独夏佐的目光让人那么难以忍受，像一把刀子，不断插，进去，又抽出来，鲜血淋漓。 　　柏宜思闭了闭眼，他不想再和夏佐·菲尔德有所纠缠了，这个人的一点点小事，都可以深深的影响到他。往日他故作冷漠，只是不想夏佐看出来。但现在，柏宜思觉得自己太累了，维尔利特是正式巫师，他想要的东西，绝不是夏佐一个学徒可以染指，玩具吗?货物吗?也许在他无法保护自己的时候，这一切都已注定。 　　现在，唯一的机会，是可以赢得魔兽猎杀比赛的前十名，获得一线生机。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柏宜思忍着羞耻，生硬道: “夏佐，白天鹅受伤了，坠落了，也不是癞蛤，蟆可以肖想的。” 　　夏佐伪装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他面容阴沉: “学长，白天鹅落在了脏污恶臭的泥塘，裹满了污泥，他遇到了一只有毒的癞蛤，蟆，癞蛤，蟆把毒液一点点注入，美丽的白天鹅再无力飞起……这样的故事，也不错呢。” 　　柏宜思打了个寒噤。 　　———————— 　　小学鸡夏佐诠释了，什么叫单身活该。以及，为什么蛤，蟆是屏蔽词? 第32章 　　虽然说得狠绝，但夏佐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柏宜思继续跟着小队行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着在迷雾森林里不断深入，迷雾森林夜晚寒冷的威力不断凸显，若有若无的阴冷如影随形，一不小心就会被冻僵了。 　　迷雾森林的冷就是这样奇特，白天烈日炎炎，穿长袖还觉得热，晚上温度骤降，特别是随着明月升起，不知不觉就麻痹了身体，如果没有镌刻着火系魔法阵的特质帐篷，第二天保管染上风寒。 　　这几天，大家吃完饭都是赶紧钻进帐篷，没有任何插科打诨闲聊的欲，望，毕竟还在试炼中，保存体力很有必要。 　　但黑色的天幕下，月光如水，寒风瑟瑟，一个孤单身影蹲在河边，不甚熟练的清洗碗筷，溪水冰冷刺骨，往日雪葱似的十指已经冻得通红。这几天洗碗本来安排的是黛西，但黛西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又嘟嘟囔囔了半天，总之后来好像只有柏宜思还闲着，所以事情落到了他的头上。 　　柏宜思并不推辞，毕竟一个大男人，做点儿事怎么啦，仍旧勤勤恳恳做事。他自觉往日受到小队很多照顾，负责后勤的时候他都是帮倒忙的存在，所以现在让他做事的时候，他也不推脱。 　　夜已深沉，柏宜思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缩着身子回到营地，准备结束这疲惫的一天。只是走近惯常睡觉的位置时，发现两个帐篷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容人的空间，他停住了脚步，抿了抿唇，长长的睫羽下垂，投下一小片阴影。 　　其实柏宜思或许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但这几天也渐渐感觉到一种艰涩的氛围，本来还很比较和谐的小队，出一些矛盾。柏宜思知道黛西不喜欢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三番两次的讽刺排挤自己并非没有感觉。因为这事，尼克尔多次私下对柏宜思表示愧疚，希望柏宜思能原谅黛西，也承诺会约束黛西，但黛西毕竟是他的女朋友，他很难管束，所以，柏宜思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但以前更像是小打小闹发脾气，还能忍受。 　　直到今晚，连一小片安睡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帐篷里的人似乎都已熟睡，柏宜思也不好再打扰，犹豫了一下，找了附近的一个树洞，合衣而躺。 　　只是一晚上，应该没事的。 　　第二天。 　　早上起来的时候柏宜思就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昏，身体软绵绵的，不过不是很严重，他还是强撑着准备早餐食材。 　　尼克尔发现了两顶帐篷挨在一起没留空隙的事，正在气愤又无奈的训斥黛西，看见柏宜思后一脸愧疚: “社长，对不起，昨天黛西不舒服，我忙着照顾她，没注意帐篷……您还好吧。” 　　柏宜思笑笑: “没事儿，”补了句， “我身体好，不怕。” 　　尼克尔很过意不去，一直在道歉，倒是黛西没有任何愧疚的感觉，反而趁尼克尔不注意，瞪了柏宜思一眼，好像在责怪柏宜思害她挨骂。 　　现在整个狩猎队伍还是在迷雾森林的中段，魔兽的实力普遍不强，柏宜思以为今天会像之前几天一样，小队不需要战斗，自己可以在白天恢复一下。 　　没想到，今天的魔兽出奇的多，所以柏宜思只能和小队并肩在前面作战。本来魔兽实力不高，只要小心一点并无大碍，但柏宜思今日手软脚软，行动不灵活，一下子避闪不及，被一只幽灵猫抓伤了腿。 　　“柏宜思社长，你真该好好练习战斗技巧了，幽灵猫可是最弱的魔兽了。”黛西好像已经恨上柏宜思了，再不掩饰恶意。 　　柏宜思道歉: “不好意思，刚才战斗的时候失误了。” 　　黛西表现的很苦恼: “现在怎么办啊?我们作为后勤队员，不能脱离大部队太久的。” 　　柏宜思腿受伤了不便行走，整个狩猎队不可能留下来等他，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是相熟的小队留下来照顾，之后再赶上大部队。不过尼克尔的小队因为都是中级学徒，所以被分派是的后勤工作，之后核算积分的时候，大部队会额外补偿尼克尔小队一些猎物积分，所以他们不可能脱离大部队。 　　“不要紧，你们跟着走吧，我在这边找个安全的地方歇一会儿，等会儿去追你们。”柏宜思体谅地说。 　　柏宜思受伤的腿并非完全无法走动，但走路肯定会加重伤势。尼克尔做不出留柏宜思一个人走路的决定，他沉吟了一会儿，说: “大部队白天要四处找寻魔兽，走的路绕来绕去，社长跟着走不方便。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等晚上大部队扎营，我们再来找社长，把社长抬过去。” 　　柏宜思笑笑: “这方法不错。不过用不着抬，我这伤没那么严重。” 　　就这样，尼克尔小队的伊凡把柏宜思扶进一个可以容人的隐蔽树洞中，记好了位置，就和大部队一起离开了。 　　柏宜思一个人半躺在树洞，刚才战斗中出的热汗冷却，黏湿的汗渍粘在身上，不过他现在行动不便，暂且忍受着。 　　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柏宜思暗自警惕着，过一会儿，一个脑袋钻进来，看到柏宜思似乎很惊讶: “学长?”他的目光移到柏宜思缠着绷带的腿上， “你受伤啦?” 　　是夏佐·菲尔德。 　　柏宜思表情淡漠: “夏佐，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以为……你也对我说得很清楚了。” 　　夏佐摸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 “学长，我只是路过。” 　　柏宜思知道阿特斯商会的行动路线和无社团部队的路线完全不同，说碰巧找到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柏宜思懒得和夏佐再费口舌，他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夏佐。 　　夏佐碰了一鼻子灰，离开了。 　　树洞潮湿阴冷，柏宜思的感冒本来就没好，加上伤势，有一点点低烧。不过他的神智还算清醒，心中坚持着，只要大部队安营扎寨，他等尼克尔小队的人找来就好了。 　　时光渐渐流逝，已经来到了傍晚。天气已经变寒，经过一下午的湿气侵袭，柏宜思的脑袋越发昏沉，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努力把身体团成一团。 　　这时夏佐的声音从树洞外传来: “学长，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你们小队的人好像还没有来……” 　　柏宜思对于此刻执着的夏佐，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愤怒。柏宜思想起之前夏佐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凌厉尖锐地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以为我现在这样，你就有机可乘了?夏佐·菲尔德，你知不知道，你跪舔的样子，真是格外的卑微。——滚!” 　　柏宜思心想，尼克尔是个守信的人，他们小队是在自己卸任曙光社社长后唯一接纳自己的人，绝对不会就把自己丢在这里。 　　况且，自己的腿也不是完全动不了，根本还没有到绝望的境地。夏佐这样说，无非是制造自己已经孤立无援，只能委身于他的错觉。——这其实和维尔利特那逼迫的姿态是没什么两样。 　　外面安静了很一会儿。 　　一只有薄薄肌肉的胳膊伸进树洞，修长的手上拿着一枚空间钮，声音小心翼翼: “学长，我把帐篷空间钮放在这儿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小队有事耽搁了，你最好睡在帐篷里，不要……”冻着。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有些晕眩的柏宜思抢过帐篷空间钮， “咻”地一声扔了出去。 　　表明了他决绝的态度。 　　柏宜思扔出的空间钮就像扔到了夏佐的脸上，作为大社团社长的夏佐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了。 　　想到柏宜思一再强调的“跪舔”，夏佐终于沉着脸，快步离开了。 　　柏宜思确信夏佐走了，周围的空间安静下来，好像丧失了最后一丝人气，只有迷雾森林特有的雾蝉寂寞的鸣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难熬，柏宜思开始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虽然还是很笃定尼克尔小队的人会过来，但等待的时间是那么煎熬。 　　小队的人有些粗心，当时是帮他包扎了腿，把他的行囊背走了，但是忘记留下食物和水。柏宜思现在又饿又渴。 　　凝滞的寂静中，柏宜思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尼克尔小队的人真的不来，他怎么办? 　　这个想法生出，柏宜思立马否决了。为了不再胡思乱想，他决定睡一觉，也许这一觉还未睡醒，小队的人就会叫醒他，带他离开。 　　…… 　　柏宜思是被冷醒的，身体好像到了承受的极限，给他最后一点绝望的提醒。 　　太冷了。 　　身体好像都冻僵了，本来伤情不大的腿，可能没有好好的保暖养护，现在竟然莫名发疼。 　　其实也还没有到生死攸关的地步，迷雾森林的晚上不睡特制帐篷虽然会让人生病，但如果晚上赶路运动的话，反而不会很冷——至少不会冷的死掉。 　　柏宜思强迫自己乐观的想。 　　而自己这条腿还能勉强走动，慢慢移动，学院的队伍这么多，总会遇到人的。到时候就有救了。 　　但，就是莫名的眼睛发酸。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是好像真的被抛弃了。 　　柏宜思默默地平静了一下心情，开始回忆他把帐篷空间钮扔出的方向。 　　当时夏佐好像没有把空间钮捡回去。 　　如果能睡在暖和的帐篷，明天伤势就应该可以好转，忍一忍饿和渴，明天就会变好的。 　　柏宜思拖着伤残的腿，慢慢爬出树洞，在黑夜的草丛中细细摸索着。水汽打湿了他的衣服，他觉得自己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脑袋又热又疼，像是装了一团浆糊，但还是执着地到处摸索。 　　“……学长?”夏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柏宜思转过头，只看到漆黑的夜空中，月光照下来一点轮廓的剪影。 　　柏宜思的动作蓦然僵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思绪: “……你是故意来看我的笑话的吧，看我无人接应，像个乞丐一样找你留下来的空间钮，就像你说的，裹满了脏臭污泥……”不知道为什么，柏宜思说着说着突然掉了一颗豆大的泪，隐蔽地，悄无声息地砸在草丛里。 　　幸好没有人看见。 　　也无人知道。 　　夏佐快步走来，本能扶起柏宜思，急切地说道: “我没有看你笑话!我只是过来找空间钮的，真的没想到你还留在这里——” 　　一接触，他发觉怀里的人滚烫滚烫，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学长，你发烧了!” 　　“滚开!”柏宜思仍不接受夏佐。只是他以为自己是奋力的推开夏佐，但其实全身无力的他力道好像只是软绵绵轻轻推拒一般。 　　“我不滚。”夏佐紧紧地把柏宜思抱在怀里，感受到学长的推拒，心中无比后悔， “学长，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说的话道歉。我以前太不成熟了，我真的不该说那些气话。学长，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要对你好。你原谅我，你不要计较，好不好?” 　　“滚。”柏宜思虽然还是叫着让夏佐滚，但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却一下子爆发出来。 　　人可能就是这样的生物，如果走在路上摔倒了，虽然疼痛难忍，却不会哭，因为没有人看到，所以只会爬起来一瘸一拐继续走路，最多渗出几颗生理上的咸水。但同样是摔倒了，即使并没有很疼，如果旁边有人十分关心，嘘寒问暖，反而泪水会抑制不住，会痛痛快快哭一场。 　　——因为被疼爱的人，才有资格哭。 　　柏宜思的脸紧紧埋在夏佐怀里，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在哭泣，但却不知道他的泪水早已濡湿了夏佐的衣服。 　　夏佐的心疼得发抖。 　　却只能一遍遍重复: “学长，对不起。” 　　———————— 第33章 　　柏宜思披着夏佐的斗篷，靠在树根，看着不停在草丛里摸索找寻的身影，心情十分复杂。 　　像是察觉到柏宜思的目光，夏佐扬起一个笑脸: “学长，再等一下，马上就找到了。” 　　柏宜思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我没有想到这是你唯一的帐篷……” 　　夏佐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尴尬: “迷雾森林特制帐篷不常用，我也只有两顶……” 　　夏佐的话在这里停住了。另一顶被柏宜思交给曙光社了，当时自己生气还说了些让别人误会柏宜思的话，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还不如不提。 　　“我会都还给你的。”柏宜思轻声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夏佐忙道: “一顶帐篷而已，不值当什么。”自己当时生气，可不是因为区区帐篷。 　　唉，现在回想起来好后悔，当时自己怎么那么不成熟啊。 　　还斗气，像小学生一样放狠话……天哪，我真的不是幼儿园吗? 　　夏佐一边摸索，一边漫无边际的反思自己之前种种蠢事。 　　“……找到了!”是夏佐兴奋的声音。 　　终于摸索到了小小的空间钮，夏佐赶紧展开帐篷。一顶平平无奇的黑色帐篷出现在旷野，展开的那一瞬，帐篷的表面浮现出繁复精美的红色纹路，比普通的帐篷复杂的多，不过仅仅是片刻，神秘的纹路就消失不见。 　　“学长进来吧。”夏佐小心翼翼扶着柏宜思进入帐篷。 　　只见帐篷内部和柏宜思见过的普通帐篷完全不一样，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到的要大几倍，高几倍，里面甚至容纳了一张大床，人走进去完全可以直起身，一点也不显得拥挤逼仄，两个人长时间待在里面也可以保持温暖。要知道，一般迷雾森林的特质帐篷即使内部空间足够，也不能待两个人，因为镌刻的火系铭文不足以支撑两个人温度恒定。 　　这和柏宜思以前的四人帐篷不一样。柏宜思的帐篷虽然能住四个人，但是帐篷展开后的占地空间也会大四倍，而夏佐的帐篷，外面看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帐篷，没想到内里空间很宽。 　　帐篷展开时的花纹柏宜思就觉得熟悉，此刻看见帐篷的内部陈设，柏宜思顿了顿，问道: “这是镌刻了空间系铭文的帐篷?而且火系铭文镌刻充足，至少可以住两个人的那种?” 　　夏佐点点头。他的帐篷确实有这些功能。 　　“哪里来的?”柏宜思似乎不经意间问着。 　　“家里给的。”夏佐随口说道。 　　自从知道自家家里颇有背景之后，家里好像也不太实行“穷养儿子”的方针了，陆续给夏佐添了很多小玩意。夏佐欣然全盘接收，完全没有不靠家里的矫情想法。只是这些年，叔叔和老爹一次都没看望过他，夏佐内心还是有点失望的。 　　柏宜思不动声色，镌刻了空间系铭文的帐篷可不是大路货，即使在神弃之地之外，这种帐篷也不是没有底蕴的低级正式巫师可以拥有的，何况神弃之地的巫师学徒?他记得夏佐家里不过是这神弃之地的小贵族，和巫师沾不到边，虽然有点权势，可说到底也是凡民。 　　一进入帐篷，柏宜思立马感觉冻僵的身体活了过来，因为陡然温暖，甚至有微微刺痛的感觉。特别是腿上的伤，又麻又痒。 　　夏佐把柏宜思扶上，床，帮他把伤口包好，兀自忙碌起来，柏宜思看见夏佐从一个水龙头接了一盆水，然后在盆上按了一个按钮，水就变热了。水端过来的时候，还冒着微微热气: “学长，外面露水重，你先洗漱一下吧。”还贴心的放上了一些点心和水。 　　柏宜思的眼神闪了闪。 　　这不仅仅是空间系铭文了，还有恒定的水系和火系法术——很难想象，有人会花费代价做出这样的帐篷，仅仅是为了巫师学徒的享受。 　　要知道，正式巫师就会法术“清洁术”了，完全不用配备这些凡人用的清洁用具。 　　柏宜思简单地擦洗一下了脸和手，他还想擦一下身体。这几天他没有帐篷遮挡，连简单的擦身体都没办法，他觉得自己身上可能都已经臭了。本来平常也能忍受，毕竟狩猎路上条件有限，大家都是这么过的，不过，来到了干净整洁的帐篷里，好像性格中那一点点龟毛的部分又复苏了，他觉得十分难以忍受，强烈地想擦一下。 　　但这毕竟是夏佐的帐篷，大家都是男人，好像因为裸露而让人家避开，太矫情了。可…… 　　柏宜思还在纠结着，夏佐却聪明地看出来了: “学长想要整理一下吗?那我出去转转。”夏佐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对柏宜思是有企图的，柏宜思这么避嫌，是可以理解的。 　　在外面等待的时光格外的长，帐篷的隔音效果很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夏佐等的百无聊赖。 　　而在帐篷里洗漱的柏宜思，也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等他准备好一切，鼓起勇气叫夏佐的时候，却半天没人应答。无奈，他只好穿上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柏宜思已经换好了衣服，穿了一件睡衣，拄着拐杖出来了: “我好了。”说着不自觉嗔了夏佐一眼，美目流转，有点委屈的样子， “怎么叫你你不答应?” 　　不过柏宜思没有让夏佐解释的意思: “你进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夏佐明明是进自己的帐篷，却罕见的有一些拘谨。他的脸不受控制的一点点变红，走路也很别扭，几乎要同手同脚。 　　看着那张大床，夏佐酝酿了半天，可惜有贼心无贼胆，最后只能视死如归般决断: “要不我还是出去睡吧。”反正自己这帐篷效果好，睡在周围不至于冻僵。 　　听了夏佐的话，柏宜思轻轻攥起拳头，泄露了他几分紧张: “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那怎么行。”这时候的夏佐又像个善解人意的谦谦君子了，完全看不出以前的他是如何嚣张又跋扈，全一副野蛮生长的模样。 　　——好像一条野狼，栓了链子，渐渐变成一只狼犬了。 　　推拉半天，最后，两人达成共识，柏宜思睡床，夏佐睡地铺，两人中间还煞有介事的隔了一道屏风。 　　熄灯，入睡。 　　和心上人同在一个空间睡觉，夏佐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过他发现柏宜思那边也窸窸窣窣小动静不断，好像在烦心什么事。担心自己打扰到柏宜思睡觉了，夏佐强迫自己一动不动，装作熟睡。 　　渐渐地，迷迷糊糊中，将睡未睡的夏佐闻到一丝清淡的特异味道，夹杂在暖烘烘的空气里。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夏佐蓦然清醒。 　　是迷幻魔药。 　　夏佐心下一沉。 　　迷幻魔药分为很多种，有的能让人不知不觉沉睡，有的能让人产生幻觉。迷幻魔药价格昂贵，对于凡人用太浪费，对正式巫师却没有作用，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如果不是夏佐受过类似的抵抗训练，他可能已经中招了。 　　屏风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并渐渐向这边移动。 　　——是柏宜思，他在过来。 　　夏佐静静等待着，身体崩的像石头一样硬，虽然帐篷里温暖如春阳，他却如坠冰窖。 　　一阵温热的气息靠近，几乎没有距离。黑暗中，夏佐没有任何视野，仅仅感觉到柏宜思的行动似乎有些笨拙。他感觉一双手触摸到了自己的脖颈，带着一丝冰凉…… 　　是想杀了自己吗? 　　这么恨自己? 　　……如果死在爱的人手里，是不是也是一种圆满? 　　夏佐胡思乱想着，心脏有些胀痛，一种比失望更深的情绪蔓延。他可以阻止柏宜思，但是他不想动弹。 　　柏宜思是他一见面就喜欢的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喜欢。这样一个人，汇集了自己全部的欢喜和爱，但如果在这样放下心防的时刻，他对自己的，仍然是绵绵无绝的恨意和阴谋——这样的人生，未免太失败，也太无趣了。 　　——是不是可以自欺欺人一下，如果死的够快，死在懵懂无知的剎那，就可以认为是带着幸福离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夏佐格外的多愁善感。像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甚至期待着那决绝一刻的来临。 　　…… 　　夏佐感觉到柏宜思修长手指逐渐划过喉结，向下探去，中间停顿了一阵，可能也在踌躇，但仍摸摸索索到了他的胸膛。 　　凝固的暗夜中，夏佐的面色逐渐古怪起来……学长这是在干什么? 　　夏佐感觉自己的一颗扣子已经被解开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似乎带着让人恍惚的热流。 　　明明生死危机已经解除，夏佐却觉得自己的心脏更痛了，鼓鼓胀胀的，扑通扑通好像要从心脏里跳出来。 　　学长这是在……亲近自己吗? 　　哈?……亲近自己还要把人迷晕了来?是害羞?还是特殊情，趣? 　　感觉身上那双没有章法却带着魔力的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夏佐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可是，现在的话……进度会不会太快啦? 　　———————— 　　假期一点没玩。嘿嘿，还好有存稿。^^ 第34章 　　……唉，为什么是现在呢? 　　这个破烂地方，好像太草率啊…… 　　没有光，氛围不行，不符合我浪漫的天性啊。 　　学长开始还那么冷艳高贵，现在又温香暖玉，莫不是……梦游?如果我顺其自然的话，他醒来之后会不会打我呀?还是我应该更主动一点? 　　哎呀，好难抉择啊……命运为什么要让我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感受着柏宜思学长的“热情”，夏佐的思维往另一个诡异方向滑入了深渊。 　　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夏佐还在无比纠结，以致于没有行动。 　　身体上方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长久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夏佐的心上。夏佐收起胡思乱想，犹疑道: “学长……你哭了?” 　　这一声“学长”像晴天霹雳砸在柏宜思身上。 　　“你没睡?!”柏宜思顿时慌乱起来，急切地想站起来。他本来是跪在夏佐身边，一紧张，忘记受伤那条腿没有力气支撑，整个人一滑，完全扑倒在夏佐身上。 　　光裸的肌肤相触，肩膀感受到掺着泪水的余温与黏湿，夏佐才真正发觉事情不对劲。 　　——学长虽然做着这样的事，但他流泪了。 　　“学长?”夏佐试探性叫了一声，本能地想把魔法灯具点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柏宜思的动作比夏佐更快，他捂住夏佐的眼睛: “别动，看着你的脸，我没办法继续下去。” 　　“继续?”迷茫的夏佐佐， “什么?” 　　柏宜思撑起身子，从夏佐身上起来，坐到旁边，让双方姿势不再那么别扭。他收起泪水，妄图抓住一丝惯常的冷静，这几天他失态太多次了，在这样的时刻，他不允许自己再脆弱: “夏佐·菲尔德，今天的话，我只说一次。”虽然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说服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但柏宜思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要长的多， “今晚，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嗯?”夏佐佐完全茫然了。 　　不等夏佐思考这是什么意思，柏宜思艰难开口之后已经能顺利往下说了，他试图把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魔法造物，一个可以交易的商品: “夏佐，你帮助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现在的我，都很感激。我一无所有，没办法报答你……只能这样。” 　　明明已经在心里预演过很多遍，但真正发生的时候，柏宜思仍然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低贱而悲伤。 　　恍然间，又想起被放逐到神弃之地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还满怀期待，希望能做出一番事业让父母看见，最后发现，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是自己的妄想。 　　可能，这就是宿命吧。 　　……也是，这样的身体，有什么可矫情的呢? 　　夏佐乍然听到柏宜思的话，第一反应是极度的愤怒，这是简直是对他满腔爱意的亵渎。 　　但面对这样的脆弱无助的学长，夏佐心疼压过了愤怒，他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有耐心: “学长，我对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好好谈谈。” 　　“好。”柏宜思轻声答应， “先别开灯。” 　　黑暗中，夏佐把薄被披在柏宜思身上，自己也坐起来: “学长，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柏宜思道: “夏佐，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黑暗里，夏佐瞪大了眼睛。 　　柏宜思知道了他转生的秘密! 　　柏宜思说: “不必惊讶。虽然来到神弃之地的人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逐渐忘记外面的事情。但也有特殊的魔法道具可以规避。我被放逐到这里的时候年纪确实小，但也保留了完整的记忆。——所以，夏佐，不论多少人自以为巧妙的隐藏他们的心思，我也不会被迷惑。” 　　“……你，我确实犹豫了一阵。你伪装的太好了，真的像一个偶然，身份信息也没有破绽，就好像是神弃之地土生土长的人。我也曾想过，你对我感兴趣，也是真的是凑巧，而不是精心策划。” 　　咦?学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我们俩相遇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啊学长!夏佐心里咆哮。 　　柏宜思没给夏佐说话的机会，自顾自说下去: “但你终究暴露了，没有神弃之地的凡民可以有这样奢侈的帐篷，现在想一想，阿特斯商会发展的这么好而不被巫师高层打压，也有一定的反常。” 　　“我已经想通了，既然要卖掉，为什么不找个更喜欢的买家呢?……所以，夏佐，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今天是你唯一的机会。”柏宜思低声说。 　　青年光裸的手臂慢慢环住夏佐，一切不言而喻。 　　柏宜思说了这么多，夏佐只记得的了三个字“更喜欢”，原来，学长更喜欢我呀。 　　夏佐觉得自己心好像要从胸腔里的蹦出来，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场景简直是地狱级别的考验。 　　夏佐很想顺势扑上去。 　　但这样，就真的掐灭最后一丝机会了。 　　想一想，今天的柏宜思，确实不如平时冷静，自持，强大。那个在任何困难尴尬的境地仍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柏宜思社长不见了，这可能是学长最脆弱的时候。 　　夏佐想，我不能，乘人之危。 　　夏佐艰难地克制自己: “学长，你误会了，我长在奥西大陆，不知道什么是神弃之地。我承认，我对你是有觊觎之心，我馋你……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夏佐，我很失望，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柏宜思的声音沉下来。 　　一再被误解，夏佐也有点生气: “学长，这种事要相爱的人才可以做。你若不承认爱我，我绝对不会做什么的。就算你主动引，诱我，我也不会顺你的意!” 　　说这个话的时候，夏佐心里腹诽，这种事到临头还义正言辞的感觉真的太TM奇怪了，自己何时变成了如此纯情的人? 　　无爱便无性? 　　这话要是说给以前那堆狐朋狗友，怕是要笑掉大牙吧。虽然自己没有真身上阵过，但那是因为没有兴趣，自己以前的观念可不是保守派呀。如今送上门的礼物，竟然还拒绝。 　　——夏佐，你还是男人吗? 　　夏佐感受了一下生理上的功能，确认是没问题的，不禁感叹爱情的伟大，自己这样的人，竟然有见肉不吃的一天。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啊。 　　不想让他受一点点委屈。 　　“夏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柏宜思的声音冷冷的， “算了，开灯吧。” 　　魔法造物亮起昏黄的灯光，帐篷里被朦胧的灯光营造出奇特的氛围。 　　柏宜思已经起身，下身还穿着裤子，上半身抱着被子勉强遮掩着。 　　夏佐看见柏宜思还是那样的容貌，还是那样的眉眼，但铂金色的发色已经变成柔顺的黑色，湖蓝色眼眸也变成近乎黑色的深紫色，偶尔才闪过一丝魅惑氤氲的紫光，好像脉脉含情，又好像勾人心魄。 　　说实话，黑发黑眼的人，夏佐前世见得多了，但这样平平无奇的发色和眸色，配上柏宜思的容貌和眼眸里偶尔闪过的氤氲紫色，竟然莫名的散发出一种妖异的感觉。 　　被子突然滑下一些，柏宜思香肩裸露，肌肤胜雪。 　　夏佐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一下了，血气上涌，头昏脑胀，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想对着眼前的人都想扑过去。 　　但他看到柏宜思脸上未干的泪痕。 　　所有不合时宜的旖旎就此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夏佐停下了动作，自己分明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看见夏佐竟然能克制，柏宜思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面无表情地说: “这不是就是你们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吗?用来承印双修的‘魅魔体质’。” 　　“魅魔体质?”夏佐疑惑。 　　柏宜思的唇角泛起薄凉的笑: “你不熟悉很正常，这个体质是因为我被命名的，独一无二。你也看到了，这种体质能让人在某方面发狂，十分下贱。据说，这种体质承印后和人双修，可以让双修之人资质提升，魔力大涨，甚至直接提升境界，你——不感兴趣吗?” 　　说到这里，柏宜思心中又添几分悲凉。明明是圣光系万年巫师世家的嫡系子弟，可是，却是罕见的暗系资质，还并被冠以这样脏污的“魔名”。 　　何其可笑! 　　柏宜思按下心中的愤懑，双臂搂着夏佐，媚眼如丝，气吐如兰: “不必这样假正经，春风一场之后，你的资质想必能够再次突破，也许能一鼓作气突破到正式巫师。”婉婉转转的语调，像荒郊野外里，诱惑读书人的妖艳女鬼， “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便不会再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经不起试探的好吗!!!! 　　夏佐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叹了口气: “学长，你不要这样轻贱自己。” 　　“你嫌弃我?”柏宜思收起笑容。 　　“不，我心悦你。”夏佐捧着柏宜思的轻轻脸啄上去，温柔细致，不带一丝欲念。 　　感觉还不错啊……夏佐佐本能的加深了这个吻。 　　柏宜思意外顺从的配合。 　　良久，才分开。 　　夏佐本以为能看到一个软烂如泥，气喘吁吁的柏宜思，没想到，面前的学长只是很淡定地擦了下嘴唇，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你的技术还得多练练，好多次磕到我的牙齿了。” 　　这时候，得到小小满足的夏佐完全不生气，调笑道: “来，学长，你配合我练。保证亲个千八百回，我技术就好了。” 　　柏宜思: “呵呵，滚。” 　　———————— 第35章 　　夏佐十分听话的滚了，不过是滚到了床榻上。 　　在夏佐心里算了算自己这个身体已经满十八岁之后(柏宜思比他大)，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柏宜思“都是男人，睡在一起怎么了?反正你根本不受我体质的影响。”的说法。 　　并且夏佐还欲盖弥彰地补充: “打地铺太潮湿了，对身体不好，很容易生病，不利于这次狩猎比赛。情况艰苦，我们两个人不应该矫情。” 　　所以，两个不矫情的人心照不宣的就“睡哪里，怎么睡”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第二次，熄灯，睡觉。 　　夏佐佐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还像做梦一样，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他根本睡不着，只能在飘进朦胧月光的黑暗里，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身边的人。 　　即使在黑暗中，夏佐的目光也太有存在感了，时间太长了，柏宜思忍不住把夏佐的头摁进枕头: “睡觉。” 　　夏佐: “睡不着。学长，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柏宜思没应。 　　过了一会儿，夏佐又问: “学长，我心悦你，你喜欢我吗?” 　　柏宜思没应。 　　但被子里的手好似不经意间覆到夏佐的手上。 　　夏佐心间一甜。 　　“学长”夏佐一个猛男撒娇。 　　柏宜思冷漠: “要睡就睡，不睡就滚。” 　　夏佐佐老实了。 　　困觉觉了。 　　…… 　　清晨。 　　柏宜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枕在夏佐的手臂上，整个人被圈在夏佐怀里。被子一片凌乱，像是被蹂躏过一样，松松垮垮只有一些边角还盖在身上。 　　好像两人打过一架一样。 　　“怎么回事?”柏宜思问。 　　夏佐早就醒了，体贴地没有吵醒柏宜思，此刻故意道: “学长睡觉好不老实啊，我一晚上被踢了三次，不得已把你圈在我怀里。” 　　柏宜思脸一红，没说话。 　　两人洗漱完毕，拿着仅有的干面包对付了一下，就准备离开赶上大部队，毕竟迷雾森林里很痕迹很容易消失，脱离大部队太久也不安全。柏宜思的腿没有伤筋动骨，自觉走路问题已经不大，不过夏佐还是没让他走路，并表示自己身强力壮，背一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背着一个大男人不轻松，夏佐摇摇晃晃，到后期明显体力不支，不过幸好还是一路坚持下来了，人设没崩。 　　夏佐本来想直接回阿特斯商会的营地，他和柏宜思解开了心结，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不分开。 　　柏宜思也没拒绝和夏佐一起会阿特斯商会的营地，不过他担心尼克尔小队没来找他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所以想先回到那里看看。 　　到了尼克尔小队驻扎的地方，尼克尔小队正在分发食物，像平常一般热闹。 　　夏佐把柏宜思放下来，扶着他走。看到柏宜思来了，小队成员伊凡放下手中的事，很开心的过来打招呼: “柏宜思社长，你来啦!” 　　看到这样的伊凡，柏宜思有点问不出口“为什么你们没来找我”，只是道: “我们昨天分别后，你们遇到什么事了吗?” 　　伊凡满面纯真: “没有啊，后来我们就没再遇到厉害的魔兽，找到扎营的地方就早早休息了。” 　　“那……”为什么你们没有来? 　　柏宜思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黛西大声叫道: “伊凡，没看到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吗?还在偷懒!快过来帮忙!” 　　伊凡吐吐舌头，给柏宜思一个歉意的眼神: “社长，我先去忙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 　　不过还没等他离开，尼克尔和黛西都过来了，尼克尔关心道: “社长，你没事了吧。” 　　黛西大声道: “我说吧，自然有人照顾我们伟大的柏宜思社长，如果昨天我们去了，反倒会费时费力，到最后，人家已经被接到了阿特斯商会的驻地，快乐的享受呢!哪里还记得我们!” 　　听到黛西的话，夏佐一阵怒气直冲脑门，昨天柏宜思那个惨样，还傻傻惦记着尼克尔小队的人会来接他。 　　自己看柏宜思那么笃定，也以为他和小队早离开了。 　　要不是晚上最后回去找帐篷空间钮，柏宜思岂不是会在那样的条件下再冻一夜?迷雾森林这样的情况，岂不是要人命吗?! 　　夏佐也一直觉得小队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毕竟之前看柏宜思和小队相处的挺好，小队的人也挺照顾他。 　　没想到，小队的人不去接柏宜思，根本不是遇到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只是因为道听途说夏佐去接柏宜思了，觉得柏宜思有夏佐照顾，就弃他于不顾。 　　殊不知，这样差点害死柏宜思! 　　尼克尔到底比黛西会做人，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社长，昨天我们这边出了点事，后来知道下夏佐社长过去了，就没去接你。你还好吧?” 　　柏宜思抿了抿唇，说: “……还好。这段时间谢谢你们了，一直借你们的帐篷，弄得你们也不方便。刚好知道夏佐……社长的帐篷可以住两个人，准备和他一起行动了。过来给你们说一声，道个别。” 　　“那挺好的。”尼克尔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黛西则是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一点儿事不做，蹭这蹭那的，找到下家就干脆走了!” 　　夏佐直接从空间拿出一堆魔石: “柏宜思学长善良，以前借钱给我之后，自己都忘了。这是学长的魔石，这段时间感谢你们照顾了，收下吧。” 　　魔石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几块，小队出一次任务除去花费都不一定能赚这么多! 　　柏宜思看到夏佐拿出魔石，不赞同地捏住他的另一只手，却被夏佐悄悄反握回去。 　　尼克尔还欲推辞，黛西则是干脆利落地从夏佐手里拿过魔石，开心道: “就说堂堂社长不可能真的那么穷，说自己身无分文的，肯定是装穷!” 　　柏宜思和尼克尔小队的人一一道别了，但是经历过刚才的事情，好像这段时间互相扶持的情谊，也没有那么浓厚了。 　　不能说小队的人坏，毕竟这一路他们也照顾过柏宜思，付出过情谊，但是，也是因为这份情谊，差点让柏宜思陷入绝望之境。 　　两人离开了很远，柏宜思在夏佐背上，头靠在他的后颈，低声说: “你不该给魔石的。我虽然在后勤上受到了照顾，但是也帮他们挡了很多魔兽。没欠他们那么多……况且，我也没有多的魔石还你了。” 　　夏佐侧过头，对后背的人说话: “学长，哪怕一丝一毫，我也不想你欠别人。只允许你欠我一个人的，我来当你的债主。嘿嘿，像你这样抹不开面子不愿欠人的性格，只能生生世世给我做媳妇还债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显在认真地听夏佐说话，柏宜思却只记住了夏佐侧脸时那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和一开一合的嘴唇。 　　本来夏佐这些年长开了之后是棱角分明的英俊长相，但是此刻从侧脸看，竟然意外的显得孩子气，小扇子般的睫毛像勾人的钩子，红红的唇色也突然变得有点诱人。 　　柏宜思脑袋一热，头往前一凑，唇轻轻触上去。 　　夏佐说话声戛然而止。 　　他好像完全呆愣了，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嘴炮王者夏佐讷讷道: “学长……” 　　“嗯。”柏宜思浅笑着答应，逗他， “不过，我发现你长得也蛮秀气的，谁当媳妇也还不一定。” 　　夏佐佐可能此刻已经退化成三岁，只会急急辩白道: “我这是还没发育完全!你放心，马上就有鼓鼓的肌肉了!” 　　“还没发育呀……”柏宜思故意拖长了语调， “那就不能做大人能做的事了。不过，巫师的体质，很难能把肌肉练得鼓胀，好像这样不容易得到魔法至高神的青睐，你确定你会有骑士那般魁梧的身体?” 　　“不是健壮，是健美，有薄薄的肌肉的那种!我不喜欢正式巫师那种瘦削干瘪的身材，好像被吸干了精血一样……”夏佐发现自己的重点跑偏了，马上拉回来， “再说，我已经成年了，什么大人的事都可以做了，学长，可以安排上了。” 　　“呵……就那样还在磕牙齿，还是先练练接吻的技术吧。”柏宜思淡定嘲讽。 　　“保证下次不会了，学长，再给我个机会!!!”夏佐急切道。 　　夏佐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为自己是阅尽千帆，岿然不动的，但是被柏宜思稍稍逗弄，什么深沉啊冷静啊，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完全没有章法了。 　　前世虽然没有真刀实枪干过吧，但过度娱乐的社会，各类经验教学，全方位360度详细指导，那不能全白瞎了啊。 　　夏佐·菲尔德，你是撩人的，撩人者应坚守本心，不能被稍稍撩一下，就缴械投降了啊。下次，下次一定要老司机一点。 　　对，下次一定。 　　———————— 第36章 　　回到阿特斯商会的驻地，社员们都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对于夏佐这个社长的回归，没有半分瞩目。甚至对夏佐带回来一个别团的原社长，也没有丝毫好奇。阿特斯商会这次魔兽狩猎行动的总指挥，社团负责大型活动安排的副社长杰森，已经开始部署今天的行动计划了。 　　夏佐对于社团管理的理念一贯很清晰: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社团的运行靠的是公平公正的制度，而不是所谓热血的兄弟情谊。 　　——正好和柏宜思的理念完全相反。 　　所以，夏佐和社员们的关系并不亲近，出来一起狩猎魔兽，更像是搭伙组团冒险者，当然，真的遇到需要全尽社团之力的时候，阿特斯商会的反应又会像是军队模式，令行禁止，违反者惩罚极重。 　　指望夏佐和底下的人打成一片，是不可能的。 　　不过，夏佐也并不是没有朋友，以前交的胖学长，凯文等人，也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凯文还为了夏佐(其实是为了各式福利)，从曙光社转到了阿特斯商会。 　　当然，凯文和柏宜思的关系一直很好，他离开曙光社，更多的是受不了社团里面的各种斗争，离开的时候也很愧疚，觉得把柏宜思一个人留在了火坑(当时夏佐和柏宜思又莫名起了冲突，夏佐看凯文纠结，还凉凉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巫师学院的院长呢，还心疼大名鼎鼎曙光社的社长——那表情，用一个字概括，酸!)。 　　此刻，凯文见到柏宜思，很是高兴，准备上去拥抱他一下: “社长，你终于来了!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加入阿特斯商会啦，哈哈，终于弃暗投明，万分明智，欢迎欢迎!社长，我给你说……” 　　夏佐像挥苍蝇一般挥开他: “走开，别挡路，没看见我在负重前行吗?” 　　听到自己被形容为“重”，柏宜思暗自掐了夏佐一下。 　　怂怂的夏佐龇牙咧嘴，却不敢声张。 　　单纯的凯文看到夏佐表情痛苦，还以为是夏佐背不动了，关切地问道: “柏宜思社长这样是受伤了吗?夏佐，你是不是没力气了，我帮你背吧。”说着，伸出双手准备接过柏宜思。 　　夏佐怎么可能让别人背柏宜思，他身子一歪，避过凯文，打发他道: “不用了。你不是管着一个小队吗?马上就要分配任务了，事情应该挺多的，快去。”三言两语打发了人家，十分有心计。 　　好在凯文也没坚持: “那好吧，柏宜思社长，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等下来找你。——对了，夏佐社长，刚才杰森副社长就在找你，可能是要和你商量什么事。” 　　夏佐答应: “好的，我等下过去。” 　　夏佐把柏宜思安置在帐篷后，就去了杰森那边。杰森是一个矮瘦的男孩，第一眼看他的时候，可能会从他的外表上觉得他有些怯懦，承担不起重大的责任。但事实上，杰森是个超级雷厉风行的巫师学徒，在管理上也很有一套，是很受社员尊重，所以他的召唤，夏佐不得不听。 　　来到议事的帐篷，社团管理层和中层干部都在。而杰森见到夏佐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夏佐: “???” 　　杰森是个不茍言笑的人，严肃道: “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虽然你这个社长是不管日常事务的，但迷雾森林狩猎这样的大事，你还是应该上点心。即使迷雾森林的狩猎比赛年年都有，我们也应该慎重对待，而且早就风闻这一次比赛奖励不同寻常，关系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胖学长一脸猥琐笑容在旁边火上浇油: “对于夏佐来说，这哪里是狩猎比赛，明明是培养感情的追爱之旅啊” 　　“啪叽”一声，夏佐随手团了个水球魔法打在胖学长脸上，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 　　夏佐喜欢柏宜思的事情，胖学长早就看出来了，可能猥琐宅男在这方面有天然的优势吧。猥琐这东西，是和天性有关的，哪怕胖学长现在已经不胖了，在夏佐眼中，他还是那个两百斤的胖纸，笑起来奸诈又猥琐。 　　和柏宜思的感情有一点进展，夏佐当然很高兴，但是没必要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顺其自然就好。学长那边，不知道有什么顾虑，也是一副不想公开的模样，所以夏佐没有强求。 　　夏佐问杰森: “到底怎么回事?” 　　杰森道: “往年行进到这里，基本就是迷雾森林狩猎比赛的终点了，再过几日就可以打道回学院——毕竟比赛狩猎名次和社团实力排名相差不大，一直很稳定，大家也就把迷雾森林当做有战斗的郊游。但是我们昨天傍晚接到学院的通知，这次狩猎比赛，除了像往年那样以团队为单位比赛外，还额外增加个人狩猎积分赛，而个人积分赛的成绩，才关系到重要的奖品。” 　　夏佐沉吟半晌，说: “我记得十几年前狩猎比赛就是个人积分赛制的，伤亡率太大，巫师学徒水生火热，很痛苦。后来各个社团就联合起来反抗，将社团总积分按贡献度均分给社员，才反向逼迫学员更改赛制。我们能不能联系一下其他社团，像那次一样合作一把?” 　　杰森摇头: “这次不行，学院这次要求个人狩猎积分赛的猎物要是‘圈内’的魔兽，而且是‘圈内’最神秘的‘雪兽’。” 　　旁边的凯文听到“圈内”两个字，打了个寒噤。 　　迷雾森林的“圈内”是人迹罕绝之地，那里生活的魔兽，实力强外围太多，而且据说还有尸妖，妖精等诡秘生物。 “圈内”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终年浓稠的毒雾弥漫，里面生存的魔兽，都自带各种诡异能力，不能以常理渡之。 　　曾经有高级学员进去探险，在“圈内”的内边缘看见一只兔子，那里一般不会有“圈内”魔兽，只有一些圈外的普通魔兽误闯进去。高级学徒本想打打牙祭，却忽略了兔子额头上的紫色烟雾状标记，被兔子超过五厘米长的尖利牙齿咬掉了整个前臂，经过种种困难才死里逃生。 　　这些年，高级学徒进去的人死伤不少，大家都是谈“圈内”变色。何况， “圈内”的魔兽虽然已经变异，但学员们收获的材料品级却没有提升，除了一些特殊任务材料正式巫师指明要用，很少有学员敢去里面闯荡。 　　好在迷雾森林的“圈内”与外围很好区分，里面的雾气会陡然变浓，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圈禁了一般，哪怕只隔一条线，线的两侧便是云泥之别。 “圈内”的魔兽基本不会跑出界线，倒是外围的魔兽可能会在“圈内”的边缘地带活动。 　　杰森说: “我想了一下，为了保证有生力量，首先中级学员先禁止参加，学院发给我们的各个社团的药剂也是按照高级学员的数量发放的，有五天的量，中级学员进去，没有药剂最多只能撑过半天，而且他们的魔力较弱，即使有药剂，也撑不了几天，必死无疑。而高级学员，我决定通知他们后，让他们自行决定是否参加。” 　　夏佐问: “药剂发了五天的量，那么狩猎比赛截止日期是多久呢?” 　　杰森说: “是十天之后。” 　　夏佐皱眉: “常规狩猎比赛也是相同时间结束?” 　　“不是，常规比赛是五天后结束。”杰森回答。 　　“那学院应该是让我们在常规赛结束，尽力提高社团团队积分之后，再去‘圈内’?还好，时间不那么长的话，遇到危险生物的几率会大大减小。”胖学长舒了口气。 　　夏佐说: “不是这样算的。如果真的只有五天的时间，何必提前这么久通知我们?看来这是学院给出的考验了，看我们怎么取舍。” 　　“是的。如果社团里有部分高级学徒不参加的话，其余的人就会有更多的药剂。”杰森赞同道， “目前看来，通知对巫师世家有背景的学徒很有利，他们完全有能力弄到更多的药剂。” 　　胖学长问: “我们社团也这样安排吗?一部分高级学徒去‘圈内’，一部分留在外围和中级学徒一起狩猎魔兽?” 　　杰森看向夏佐，这种重大决定，他还是倾向于作为社长的夏佐拿主意。 　　夏佐没有料到此次比赛会突然改变规则，而且把地点定在了迷雾森林的“圈内”，基本上绝了中级学徒参与的资格。 　　早就耳闻这次前十名的奖励非常丰厚，听说是关系到前途未来的神秘奖励，大家都猜测可能是晋升正式巫师的辅助品，所以也都铆足了劲。 　　但迷雾森林的“魔兽狩猎比赛”由来已久，大家对于结果其实都有所预料，心态上自然没有拼死一搏的感觉。没想到学院釜底抽薪，直接改变了规则，不惜重启死亡率惊人的“圈内”魔兽狩猎，看来也是对于学员们轻易完成试炼的不满。 　　思忖片刻，夏佐决定: “把消息通知给所有高级学徒，他们自行决定是否去‘圈内’争夺十佳名额。社团在这方面不做安排。而且，尽量提醒他们，此次的奖励至关重要，但也要考虑自身的实力，不要轻松送了性命。”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奖励是什么，但学院的反常操作，让夏佐不敢轻易决定阿特斯商会社员们的未来。 　　一切，都让他们自行决定。 　　———————— 第37章 　　回到帐篷的时候，夏佐给柏宜思说起这件事，柏宜思十分赞同: “你是对的。这次比赛的结果非常重要，一定要慎重对待。” 　　“可是我不准备参加。”夏佐说。 　　柏宜思是中级学徒，这次比赛不可能参加。夏佐觉得，一切都比不上眼前这个人重要。 　　柏宜思霍然起身，却因为腿疼倒回去，他看上去有些急切: “为什么?这次比赛真的很重要，你一定要去!” 　　夏佐感觉到柏宜思对这次比赛的重视程度不同寻常，真的惊到了。 “听说奖励丰厚，很可能是晋级正式巫师的高级药剂，难道这次比赛有什么玄机吗?” 　　柏宜思欲言又止，最后说道: “我也是听说奖励非常重要。” 　　夏佐坐过去，下巴靠在柏宜思肩上，语气坚决: “可是学长不去，我也不会去。” 　　这次轮到柏宜思疑惑了: “我为什么不去?”不过他马上想通了夏佐的误会，哭笑不得， “我已经晋升高级学徒了，给正式巫师报备过，只是没有宣扬而已。他们应该会给我发药剂的。”虽然维尔利特巫师有各种私心，但在让自己“出去”这件事上，利益是一致的，所以肯定会为自己争取药剂。这点柏宜思一点不担心。 　　夏佐眼睛一弯，露齿一笑: “那我去!” 　　看着怪傻的。 　　柏宜思心想。 　　能和柏宜思一起去“圈内”，夏佐非常高兴，他询问了那些和柏宜思一样开始不属于任何社团，在迷雾森林比赛中途加入其他社团的人，得知他们都是在临时凑成一队的无社团小组那里领取的抗毒药剂，于是第二天一早，夏佐就带着柏宜思过去领药剂。 　　等到了无社团小队那里，夏佐一问，才发现那里的药剂都已经发放完毕。 　　柏宜思问: “怎么回事?药剂的数量应该是和高级学徒的数量匹配的，怎么会少?” 　　发药剂的人漫不经心: “你只是中级学徒，管这么宽做什么。这次学院是留出了一人份的余裕，刚好有人晋升了高级学徒，就把多的那份给他了。怎么，你一个中级学徒，还想着白得药剂?” 　　柏宜思一听，试图解释: “药剂数量都是核算好的，学院不会莫名多发放药剂。我是向正式巫师报备过的高级学徒，所以那份药剂应该是我的，你可以问一下其他社团，数量都是恰好合适，不会有多余的药剂……” 　　这时候一个高亢的女声打断柏宜思的话: “柏宜思，你说你向学院报备过了，认定徽章有吗?谁不知道您大名鼎鼎的前曙光社社长，一直都是中级学徒——如果你能升成高级学徒，也不会被人赶出社团了。当然也就不必在我们小队里面低声下气求生存。”是黛西，她竟把柏宜思和气至上理解为低声下气求生存。 　　柏宜思顿了顿，说道: “我还没有在学院认证，所以暂时没有徽章。不过正式巫师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应该给我留了药剂名额。”说着，柏宜思随手发了一个能证明其身份的，高级学徒才能施展的法术。 　　黛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她看了一眼夏佐，不屑道; “不过是最近抱上了一条大腿，在迷雾森林里侥幸晋升为高级学徒而已。同样都是在迷雾森林里晋级的高级学徒，怪只怪你来晚啦。”她说， “谁都知道药剂给了尼克尔，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柏宜思闻言一愣。尼克尔晋升成了高级学徒?没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脑袋里快速地闪过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只能本能地问出一句: “尼克尔呢?” 　　黛西趾高气昂: “当然出去有事去了，说不定就是去找强大的魔兽狩猎了。你这个处处依靠别人的残废只知道躲在别人背后……” 　　“啊——!”一个火球术陡然朝黛西面门而来，她只来得及惊叫，缺乏实战经验的她在危险恐慌面前，做不出任何动作。不过好在火球术在离她的面门不足一尺的时候拐了个弯，从她耳侧飞过，只烧了几根头发。但即使是这样，黛西也花容失色，涕泗横流。 　　“夏佐·菲尔德社长，你过分了。”这时候，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走出，正是尼克尔。他变得不一样了，之前虽然是小队队长，但是中级学徒做队长的小队，生存很艰难，所以尼克尔的面容总是带一丝疲惫。而现在，他的红色短发整齐的梳起，露出额头，整个人精神很多。 　　夏佐带着清浅的笑意，语气却阴寒无比: “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教会她什么是尊重。” 　　“柏宜思社长，夏佐社长是您带来的，您也这样认为吗?只是小小的教训?”尼克尔不和夏佐这个疯子纠缠，转向柏宜思，他知道柏宜思是个更好说话的人。 　　尼克尔小队的成员也都过来了，一脸戒备的望着柏宜思和夏佐，明明之前还是朋友，现在好像已经是敌人了。 　　柏宜思却没有回答尼克尔的话，只是看着他，问: “你是多久晋升高级学徒的?” 　　尼克尔旁边的黛西不顾刚才的惊吓，踊跃地帮他回答: “前天傍晚就晋升成功了!一次性成功!昨天大一早就领了药剂。如果你当时已经是高级学员，为什么不提出来?”黛西还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 　　每个社团应对“圈内”比赛的事有快有慢，无社团小组因为没有组织性，高级学徒不多，所以发放药剂比其他社团都快。而夏佐前天一直顾着受伤的柏宜思，回到阿特斯商会的驻地之前对“圈内”比赛的事情都不知情，也就错过了昨天质问的机会。 　　尼克尔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前天傍晚，正是柏宜思因为腿伤被困在荒僻之地不得动弹的时候。 　　——也是学院通知全新“圈内”比赛规则和送达药剂的时候。 　　也许，尼克尔小队没有人去接柏宜思，不只是因为黛西的阻挠吧，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比如，某个机会。——毕竟巫师世界的正常男女朋友，只不过是比衣服更长情一点关系罢了。 　　夏佐低声对柏宜思说: “学长，没人能在我眼皮底下欺负你。”欠学长的，必定要他十倍还回来，一个高级学徒小队长而已，之前把柏宜思留在那样的地方，早就想教训他了。 　　“……算了，我们走吧。”柏宜思轻声说，话里带着好像要把他压垮的疲倦。 　　不过，他的话到底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不追究，是柏宜思的选择。 　　夏佐不是一个喜欢替别人做决定的人，特别是那个人是他小心呵护的人。 　　他尊重柏宜思的意思。 　　离开的时候，柏宜思想，如果只想着尼克尔也曾真心帮助笨手笨脚的自己，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最后一次，再容忍一下软弱的自己吧。 　　…… 　　一无所获的夏佐和柏宜思两人离开了。 　　柏宜思的腿已经好了很多，他拒绝了夏佐背他的提议，坚持自己拄着一根树棍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 　　沉默在蔓延，两个人走大半路，一句话也没说。 　　柏宜思低着头，专心看着下面走路，在某一刻，忽然轻声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夏佐反应很快，好像是等了许久，一直在等在这一刻: “怎么会，学长是顶顶聪明的人!”他扬起笑脸，像夸小孩子那样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我真的挺笨的，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明明可以争取的，但是一想到别人肆无忌惮的背叛和不加掩饰的厌恶，忽然又会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只想逃离那一切。我是不是对所谓的情谊太偏执了?”柏宜思说， “夏佐，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对我说话，打醒我。” 　　好吧，以前的夏佐遇到这样的软弱的柏宜思，通常都是一通讽刺，看来柏宜思记得很清楚。这么一想，夏佐就恨不得把以前幼稚的自己踢飞——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未来的老婆的吗?! 　　学长自己也没发现，他的语气可怜兮兮的。 　　好像一只被雨淋湿，却只会睁着湿漉漉大眼睛望着你的小狗啊。 　　全身散发着“求安慰”的气息。 　　夏佐忍不住摸摸柏宜思的头: “学长，我以前太蠢了，你忘掉那个夏佐·菲尔德好不好?我现在是夏佐·小学鸡改过自新·一生爱柏宜思·菲尔德，我是不会再说那样的话让学长难受的。” 　　柏宜思被逗笑了: “你这什么鬼名字?” 　　夏佐认真道: “学长，你不笨，你只是重感情。这不是缺点，这是最可爱的地方。我们生而为人，就是因为我们重情。” 　　柏宜思忍不住插嘴: “可是我们是巫师。” 　　这是巫师普遍的认知，也是柏宜思一直以来被教导的观念。 　　在巫师的观念里，他们是和凡人分隔的一个物种，生于斯，却不融于斯，巫凡之别，比之云泥。而巫师之间的情，淡薄至极。在神弃之地或许还不明显，但其他地方，随着巫师等级的提高，神性逐渐上升，性情会愈加淡漠。 　　就像班奈特·霍尔，他的“光之子”弟弟。 　　“其实我有个弟弟。”柏宜思忽然说， “你应该会喜欢他。” 　　“弟弟?”夏佐问。 　　柏宜思自顾自说着: “我弟弟是个很优秀的人，无论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好像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父母喜爱他，从属尊敬他，他自己也很争气，看着是性格柔柔的，但真正需要决断的时候又杀伐果断，又很有担当，赏罚分明，不会为软弱的情感左右，很多人都喜欢他……” 　　柏宜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有点杂乱，好像拼命在说服自己，让自己内心承认某些事情——比如弟弟的优秀和自己的无能。 　　“学长，很多人喜欢他，我也不会喜欢他。”夏佐说。 　　柏宜思愣了: “为什么?我弟弟真的很优秀，每个人都喜欢他。” 　　夏佐无奈: “学长，我和你在一起，你不要提你弟弟好吗?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不要第三个人——况且我也不认识他。” 　　柏宜思不好意思地嗫嗫道: “你认识他之后就会喜欢他了。” 　　“我认识他也不会喜欢他，我喜欢你，不喜欢他。听你描述，我就很不喜欢他。”夏佐坚定地说。 　　柏宜思瞪大眼睛: “……我没说他坏话。” 　　“是的，学长的弟弟很好。但是学长，你明白吗?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因为喜欢，仅此而已。”夏佐说，他觉得快要把情话的存货都掏光了， “而我，夏佐·菲尔德，就是喜欢你柏宜思。学长，我爱你。” 　　柏宜思愣愣地点点头。 　　好像明白了。 　　又好像不明白。 　　柏宜思懵懂的低头走一会儿，忽然抿嘴笑了，轻轻对和他并肩同行的人说: “夏佐，你是第一个不喜欢他，而喜欢我的人。——我好开心。” 　　夏佐看着这样的学长，心软成了一滩水。 　　原来外表看着高傲又强大的学长，内心住着一个敏感又自卑的小小人儿。 　　———————— 第38章 　　没有拿到学院发放的药剂，两个人一共只有5瓶药剂可以使用。不过，这没能阻止夏佐和柏宜思一同进入“圈内”的决心。 　　夏佐的想法很简单，任务中总有人可能遇到意外，到时候接收对方那份“遗产”就行了，再不济也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一些看不顺眼的人贡献一部分药剂嘛。而柏宜思，天生要比夏佐心思纯净一些，没想过从别人身上“榨取”资源，只是想着实在没办法就动用“最后的力量” ——这些年积存的信仰之力。 　　不过，柏宜思没有和夏佐沟通，因为他还没想到怎么解释信仰之力。这是霍尔家族的专属能力，如果要解释，是不是自己遭受的狼狈处境就要无所遁形? 　　柏宜思不想这么做。 　　不想只给所爱之人看狰狞的伤口。 　　于是，虽然面临药剂缺乏的窘境，但夏佐和柏宜思都没有提起这件事——两人都想用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 　　为了照顾柏宜思的情况，两人走的并不快，虽然是潮湿幽闭的森林，但在滤镜的加持下，竟意外第一次觉得迷雾森林也不错，如果不是里面魔兽横行这算是一出度假休闲的风景区。 　　回到阿特斯商会的营地之后，两人和其他人一样，紧锣密鼓准备着进入“圈内”的各项事宜。说是准备，其实也简单，帐篷一收，所有的东西基本都在储物戒指里。这个时候，其他社团都或多或少掀起了一股抢药剂的风潮，毕竟即使是高级学徒，实力也有高有低，而基本每个有野心在“圈内”获得好成绩的学徒，都是差药剂的。 　　但这种抢药剂的行为被夏佐在阿特斯商会明令禁止了，甚至以名为“交易”实为“抢劫”的种种行为，也一概禁止。因为这种明显的内耗行为，只会降低整个社团的实力。所以，夏佐哪怕自己有机会通过购买获得多余的药剂，也没有那样做。 　　不过，进入“圈内”后，想必“捡药剂”的机会多得是，所以夏佐也不是十分担心。 　　这天，夏佐和柏宜思在“圈内”寻找“雪兽”。走动中的柏宜思脚步一顿，下一秒又如常缓慢行走着。旁边的夏佐也适时握住了他的手，更加靠近，远远看去，好像柏宜思被夏佐围在了怀里。 　　“累了吗?”夏佐问。 　　柏宜思: “有点。” 　　夏佐: “我也累了，先休息一下。” 　　两人开始往一棵巨大的树下走去，森林中鸟叫蝉鸣等微小杂乱的声音不知何时都消失了，但似乎没有人发现。 　　夏佐和柏宜思离巨树不足一米，因为马上可以休息，好像动作步伐都放松轻快了些。 　　“咻——!”毫无征兆，一颗硕大的火球带着滚滚烈焰而来，直冲夏佐的面门。 　　夏佐的反应很快，一个扬头，堪堪避过火球。 　　“闪电僵直!” 　　没想到，另一发法术接踵而至，夏佐避闪不及，被打中了左肩，左半边身体一下子不受控制僵直，两边不协调，摔倒在地上。 　　“解决一个!”树林中，一个喑哑嚣张的女声响起， “趁热打铁，干掉夏佐!”说着，旁边一发风刃直逼夏佐而来。 　　眼看风刃直直对着夏佐脆弱的脖颈，而无力动弹的夏佐只能任人宰割，女声桀桀大笑。 　　风刃飞速靠近，转眼间离夏佐已不足半米，一道透明的护盾支撑在他身前，风刃打在护盾上，打出了两指宽的深深裂痕，缓慢消融。最终了无踪迹。 　　夏佐的生死危机暂时解除，感觉到获得了僵直的身体一丝控制力，他勉力爬起，和柏宜思背靠着大树，两人形成犄角状面对敌人。 　　肌肉虬结，凹凸有致的高壮女身从阴影中显出，同行的还有一个隐藏在斗篷阴影里的男人。 　　“桑德拉!”柏宜思喝道， “是你。” 　　桑德拉粗哑的嗓音桀桀笑着: “没错，就是我。” 　　“为什么?”柏宜思问。 　　“因为你是个贱货!”桑德拉的脸残忍的扭曲着， “要不是因为你，学长不会弃我而去!” 　　“什么学长?是我认识的人吗?”柏宜思一脸茫然，神色显出几分无辜。无人注意的地方，纤长的手指没有停止地做着细小隐蔽的动作。 　　桑德拉气急败坏大骂: “你这个勾引人的荡妇，迟早下地狱——” 　　就在桑德拉抑制不住大声愤怒喊叫时，一根和灌木差不多颜色的藤蔓悄无声息匍匐行进着。 　　枯绿色的藤蔓缠上女学徒的脚踝，用力一拉，人就被拖倒在地，不受控制，如同被奔跑的烈马拖拽的货物。 　　“啊!救我!快救我!”桑德拉的脸被地上的枯枝扎的满脸是血，手胡乱挥舞，试图抓住可以固定的东西。然而周围都是根系不深的草和枯枝，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只能绝望无助的被拖拽。 　　等到桑达拉被拖了足足十多米远，旁边斗篷里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发出一记风刃，风刃回旋，干脆利落的斩断了藤蔓。 　　桑德拉得救了，她恶狠狠叫嚣着: “快!杀了他们!杀了那个婊子!斯——” 　　斗篷男一个风刃，在桑德拉耳旁擦过，冷酷道: “闭嘴。”声音故意压低。 　　夏佐用力抹掉嘴角渗出的血液，哂笑: “斯图亚特，都这种时候了，还鬼鬼祟祟不敢见人。” 　　男人掀开斗篷，将暗金色的魔杖竖在身前，面无表情: “本来还顾念着旧情，不愿意这样直面柏宜思社长。夏佐，是你逼我的!” 　　斯图尔特说的义正言辞，可笑的是，这把魔杖正式柏宜思离开曙光社之前交出去的，没想到转头就进入了斯图尔特的口袋。 　　“顾念旧情?高级魔杖挺好用的，对吧?”夏佐嘲讽。 　　斯图尔特恼羞成怒，风刃好像不要魔力一样，一个接一个往夏佐身上丢，都被柏宜思的防御屏障挡了下来。 　　“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斯图尔特图穷匕见，恶狠狠说道。 　　这种范围类的防御法术，本就比攻击法术更耗费魔力，更别说柏宜思的防御屏障还囊括了夏佐。一般支撑这类法术，消耗都比较大，而且很难有能力施展第二道法术，完全是被动挨打。所以巫师实战中，并不倡导一味防守。但目前夏佐的身体还受僵直影响，闪避不灵活，所以柏宜思不得不如此。 　　夏佐看到斯图尔特气急败坏，不慌不忙道: “放心，我是货真价实的五级资质，魔力储备怎么也比你这个冒牌货多。” 　　斯图尔特和桑德拉惊异: “你是五级资质!”斯图尔特一脸不相信: “不可能，五级资质是不可能真实存在的!没有人能达到五级资质，这是魔法规则带来的桎梏!” 　　虽然学院里真的盛传又五级资质，就连斯图尔特也是号称五级，但和维尔利特有勾结的斯图尔特却知道，神弃之地不可能出现五级资质，因为它是破碎的世界，世界规则并不完整，所以，其实神弃之地并没有真正的五级资质。 　　夏佐不知道为什么斯图尔特这么笃定的质疑他不是五级资质，此刻，他只能故作高深，一脸傲慢道: “魔法的奥秘，你们这等蝼蚁也配谈论?!”伴随着他的话语而出的，却是一道快若闪电的光芒。 　　事实上，那就是一道闪电，只是速度很快，消逝若光。夏佐机智地瞄准了实力更差的桑德拉的，闪电打在身上，差点就要让她不能动弹，完全丧失战斗力。 　　“夏佐，你卑鄙!”眼见盟友桑德拉被偷袭，斯图尔特愤愤道。 　　“呵，不如你们半路埋伏着卑鄙。”夏佐凉凉地说。 　　闪电的速度飞快，桑德拉避闪不及，但此时一面土墙拔地而起，挡了大半的闪电。有着整齐红色短发的人从高壮的树后显露。 　　他的脸上有淡淡的歉意，但也有几分从容释然: “柏宜思社长，对不起，谁让我们成为了敌人。” 　　柏宜思面无表情喊来人的名字: “尼克尔。”声音冷淡， “你要置我和夏佐于死地?” 　　尼克尔没有说话，淡定的扬起漫天尘土，三个人在沙石遮蔽中隐匿了踪迹。 　　柏宜思握紧了拳头，原来一次次的忍让，换不回善良以待。其实最开始就计划好的，只是中途总会犹豫踌躇，想着沿着这样既定的道路，走一条光明宽阔的大道也未尝不可。可惜，这些人没有给他机会。 　　——是时候，要做出决定了。 　　遮天蔽日的风沙中，还是一道风刃开路，这是斯图尔特的拿手好戏，能把无形无物的风耍的千变万化，难以捉摸。特别是沙石掩映，能让人难以察觉轨迹。 　　情况对夏佐和柏宜思很不利，两人对三人，每多一个人都意味着更多的法术位，更诡谲难猜的法术类型。 　　柏宜思试探着伸出一根藤蔓，还未探出一米，就被风刃斩成几截，消失在风沙中。 　　夏佐一个雷球迅速往相反的方向的打出，风沙中出现一个闷哼，是桑德拉受伤了。 　　“小兔崽子!”桑德拉恨恨地咕哝，但很快就止住了声音。 　　夏佐再往那边的发射的雷球，就没有了回响。 　　敌人移动了，没有站在原地挨打。 　　也意味着夏佐和柏宜思再次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突然，风刃从四面八方攻过来，间或夹杂着拳头大的火球，风沙扬起，吹得人眼镜都睁不开。 　　柏宜思只能再把防护罩撑上。 　　夏佐启动手中的一枚法术戒指，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了十几枚光箭，光箭穿越风沙，消失其中。 　　没有任何波动传出。 　　反倒是一道极隐蔽的风刃自夏佐背后而来，力量极大，甚至突破了防护罩，幸亏夏佐及时发现，进行了闪避，只伤了胳膊。 　　桑德拉三人发现夏佐的战斗经验不如柏宜思多，更多的攻击朝着夏佐招呼，夏佐身上虽然有很多魔法物品，但敌暗我明，夏佐不可避免会受伤。 　　眼见夏佐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柏宜思抿了抿唇。 　　他略微低下了头，眼睛似乎在看着地面，像天空一般澄蓝的眼睛颜色渐渐变深。夏佐正全神贯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也没有注意和他背靠背的柏宜思进行了不易被察觉的变化。 　　一根藤鞭快速从柏宜思脚下的土地窜出，蹿进风沙里，空气里马上传出细小的闷哼声，但很快转换了方位。藤鞭收回来的时候，滴着鲜红的血液。 　　没有停顿，藤鞭再次朝另一个方向飞窜而出，更多的血液在藤蔓上汇集流淌。 　　——抓到了。 　　——捉迷藏的老鼠们。 　　———————— 第39章 　　黄沙中，斯图尔特身上已经被刺了几个血窟窿，他捂着血洞，质问道: “尼克尔，你这法术遮蔽的效果这么差，还想不想进入曙光社的管理层?才晋升高级学徒的嫩鸟就是不能相信，黄沙遮蔽的效果弱的和坨屎一样，让柏宜思轻易找到我们——别让我发现你在耍什么小花招!” 　　桑德拉哑声尖叫着: “斯图尔特，你肯定是被柏宜思那个狡诈的人定位了!别跟着我们一起，自己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吧!” 　　“闭嘴!贱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斯图尔特喝道，甚至用风刃攻击桑德拉。 　　桑德拉尖叫一声，毫不留情用火球术反击。 　　不过，两人的对战没有持续多久，斯图尔特很快被柏宜思的藤蔓从漫天黄沙中拖了出来，摔倒在柏宜思面前。他愤怒的叫喊着，眼睛像是淬了毒: “柏宜思，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柏宜思没有言语。 　　斯图尔特很快认识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试图用一贯伪装的面具打动柏宜思: “社长，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桑德拉蛊惑我，看在我们共同进退这么多年为了曙光社的份上……” 　　柏宜思的神情微动。 　　夏佐担心柏宜思又会像以前那么心软，脚步动了动，想一发火球术直接解决斯图尔特。 　　桑德拉和尼克尔看到实力最强的斯图尔特轻易被抓住，以为黄沙遮蔽的效果完全失效了，也顾不得再和两人对战，直接施展了轻身术就想跑。夏佐顾不上斯图尔特，只能施了一个加强版的轻身术去追两人。 　　“小心点。”柏宜思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夏佐快速握了一下柏宜思的手: “我会的。——学长，不要再心软。那种人，不配。” 　　听到夏佐的话，柏宜思欲言又止，最后，只给了夏佐一个乖巧点头。 　　可爱。 　　上头。 　　夏佐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跳。 　　夏佐走后，斯图尔特看只有柏宜思一个人，开始的时候还想跑，只是被沾血的藤蔓一次次拖回来。 　　藤蔓本身有尖刺，缠绕在身上，疼痛异常。 　　无奈，斯图尔特痛哭流涕抱着柏宜思开始表忠心，又述说了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 “社长，我知道我有错，我被迷了心窍，想着杀了你才能真正取而代之，我活该被深渊恶魔吞噬。但柏宜思社长，能不能看在……看在，我曾拯救你免于堕落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 　　柏宜思最初来到神弃之地的时候，差点因为心态失衡发生魔力暴动。因为他是黑暗属性的魔力，在外人看来，就是即将堕落的象征。那个时候，因为有一群共同打拼的伙伴，柏宜思才艰难地从那段黑暗中走出去。 　　斯图尔特求饶说: “社长，我做了那么多蠢事傻事你都忍了，你是最善良的，你的梦想，不就是做光明圣子吗?那时候你就要堕落黑暗了，到时候就是被万人唾弃的下场，是我们的真挚友善成为你的锚，你才能一步步建立曙光社，并将之发扬壮大。——柏宜思，我救过你的，你放过我这一次，你的圣心绝对会得到升华，你会拥有更大的光明之力!” 　　柏宜思静静地盯着斯图尔特。 　　看着这样的柏宜思，斯图尔特不自觉的颤抖着，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泄露了他知道柏宜思收集信仰之力的事: “不，不，柏宜思社长，你听我解释。知道光明之力的事，我是无心的，是偶然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了，我才觉得你对我好，是有企图的，我才不像以前那么纯粹，才开始有私心……” 　　“你是说，你背叛我，是因为你知道我在收集信仰之力?”柏宜思问。 　　斯图尔特连连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的，以前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和你离心?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在利用曙光社，才会心生愤懑……” 　　柏宜思笑了笑，笑容有些讽刺: “难道不是因为维特利特告诉了你我的身份，告诉你我只是被家族抛弃的弃子，告诉你如果让我孤立无援，在学院混不下去，你就可以离开这片将要破碎消失的弹丸之地——你才背叛我的么?” 　　斯图尔特满脸惊恐的否认，但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柏宜思话锋一转: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从黄沙里面定位你吗?” 　　“为什么?”斯图尔特只想顺着柏宜思的意思问，求得最后生存的机会。 　　柏宜思直视着斯图尔特，轻声说: “因为学院广场上我把戒指给你们的时候，都下了诅咒法术。即使你们不来杀我，长期戴着这些魔法物品，日久天长，应该也会生脓疮浑身溃烂而亡。——当然，在那之前，我也许也会凭借戒指的定位能力，将你们一一解决的。” 　　斯图尔特的身体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这样陌生的柏宜思: “你明明对我们那么好……为什么?”在他的心目中，柏宜思是外表不好接近但内心极度柔软的人，他不会是这样诡谲恶毒的人。 　　柏宜思没有直接回答斯图尔特，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维尔利特应该给你说过，我为什么会被赶出家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维尔特利一定把我的恶毒与残忍，描绘了一遍又一遍，这样，才能说明，我活该成为家族弃子，活该成为她康德拉家族的禁脔，成为其升阶的棋子和踏脚石。” 　　斯图尔特激动地表白: “我听说过……不过，我根本没信维尔利特巫师的谎言!残害胞弟，柏宜思社长，你怎么会做这种事，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只有这件事，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我发誓!你可以用吐真药剂或者灵魂药剂，我是绝对相信你的，你这样的人不可能伤害你弟弟……” 　　柏宜思打断他: “是真的。” 　　看见斯图尔特呆愣了，柏宜思好心地重复了一遍: “这件事，是真的”。 　　“我曾经，真切地想杀了他。”冷漠的声音从嫣红的唇中吐出， “我也那么做了。”因为，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柏宜思说出了很多认识他的人都不会相信的事实。 　　柏宜思平静地看着斯图尔特: “我天生，就不是善良的人啊。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忍受你们的背叛，不是因为我蠢到毫无察觉，也不是真的因为我心向光明，非常大度且软弱。而是我自己也在犹疑，要选择怎样的巫师道路。我从小生存的环境的都教导我，要善良，要纯真，才会得到光明神的青睐和宠爱，但我天生属性是暗系，我的本能与光明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所以，我后来想了一个办法——让你们这群注定在神弃之地腐朽的巫师学徒来帮我做决定。” 　　“一边，是纯真，是爱，是光明;”柏宜思指着自己有着湖蓝色眼眸的右眼，而他的左眼颜色变得深幽鬼魅， “另一边，是背叛，是堕落，是黑暗。”他点了点自己的左眼眼角。 　　柏宜思说: “这么多年，我有时候自己也会混淆，我的软弱善良，是装的，还是真的。很多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你们能给我们善良，我们的友谊没有掺杂其他的什么，也许我真的会走上那样的道路，那样……众人所期望的道路。” 　　“——不过谢谢你们，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巫师之路。” 　　“不……你在骗我……柏宜思，你在骗我。那个时候，你明明是真的在伤心，为什么现在又说这是你布下的局?”斯图尔特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柏宜思稍稍歪着头，意外的有一种邪恶的纯真: “不完全骗过自己，怎么能通过你们的所作所为，感受到真实的背叛，从而感受到黑暗的力量?”他的声音诚恳， “负面的东西越多，黑暗的力量就越强盛——我曾经，也是真的对你们，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的。” 　　斯图尔特崩溃大叫: “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你直接杀了我不就好了!” 　　“因为，这也是祭献的一种仪式啊。”柏宜思呢喃着，眼神放空。斯图尔特没有发现，柏宜思的高高在上中，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如果不是夏佐在这次刺杀中一次又一次的受伤，柏宜思未必会借用黑暗的力量。 　　而借用力量，总需要付出代价的。 　　——堕落的过程，一旦开启，就不会停止。 　　斯图尔特眼睛暴突，又骇人又可怜: “原来你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取力量!那夏佐·菲尔德呢?他也是祭品吗?”斯图尔特疯狂笑着， “原来夏佐才是更可怜的人，堂堂一个社长任你予取予求，原来也不过是你计算的一部分。——不愧是邪恶堕落的力量，柏宜思，你真恶心!” 　　柏宜思愣了一下，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好像在回忆深切久远的事情，他轻声说着—— 　　“夏佐，他……是个意外。” 　　“提起他，你不配。” 　　柏宜思的石质魔杖一挥，至深的黑暗化为浓雾包裹着斯图尔特，他痛苦的叫喊着，挣扎着，但他的身体仍然无法控制地融入黑暗，逐渐化为虚无。 　　斯图尔特，卒。 　　******** 　　夏佐追击桑德拉和尼克尔的过程很顺利，桑德拉右臂有瑕，尼克尔才晋升高级学徒，两人之前的法术都消耗了大量的法力值，轻易被财大气粗的夏佐用魔法物品阻隔了前路。夏佐再用一些同样昂贵的法术卷轴，比较顺利的就搞定了。主要也还是刚才柏宜思的攻击太诡异，能精准定位黄沙中的斯图尔特，而且那看着普通的藤蔓攻击力甚强，桑德拉和尼克尔两人都有些胆寒，没有太多反抗的欲望。 　　夏佐要捆着两个人而不是当场杀他们的时候，两个人甚至还挺配合，在他们的意识中，如果被捆着去见柏宜思，以柏宜思的性子，他们应该还有活路。 　　远远看到柏宜思所在的地方冒出一团黑雾，以为是斯图尔特搞得诡计，夏佐心中焦急，好在黑雾很快就消失了，显出柏宜思挺拔俊秀的身影。 　　柏宜思向夏佐款款而来，夏佐松了口气: “你没事儿就好。斯图尔特是用迷雾术逃走了吗?不要紧，下次再教训他。”夏佐这样说，完全是给柏宜思面子，迷雾术只是初级法术，斯图尔特能靠这个法术从柏宜思手中逃脱，明显是柏宜思放水了。 　　柏宜思周身寒意弥漫，他顿了顿，说: “没有，我用噬雾术解决了他。”说着，两根藤蔓窜出，一左一右快速插进桑德拉和尼克尔的心脏，两人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就被夺走了性命了。 　　这样干脆利落杀人的柏宜思—— 　　很陌生。 　　不过夏佐没有表示任何的惊异，而是问道: “噬雾术虽然是高级法术，但它不是只能腐蚀表皮吗?难道像我的火球术一样，学长也掌握了特殊的法术技巧?”说着，故意做了一个狡黠的表情。 　　噬雾术是一个高级法术，但它腐蚀人的效果很慢，更多的时候是像一个折磨人的酷刑，而不是杀伐的法术。 　　柏宜思周身的冷漠变淡了，他温和地说: “这是我的独门绝技，能快速吞噬死物。” 　　让活物被凭空吞噬和让死物消失是完全不同的法术性质，前者更强大也更邪恶，是堕落黑暗法术的标准象征。 　　所以，柏宜思在夏佐面前—— 　　终究胆怯了。 　　———————— 第40章 　　夏佐和柏宜思从留有全尸的桑德拉和尼克尔身上各搜出了四瓶迷雾森林药剂和若干魔法物品，也算是小有收获一笔。 　　尼克尔等人的失踪引起了一定的讨论，但没有人联想到夏佐和柏宜思身上，即使夏佐社长冲动暴怒，柏宜思社长这么温柔善良的人，也一定会阻止的吧。 　　大家都以为是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格外凶残的魔兽，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只有黛西，披头散发，发疯一般高喊着柏宜思是凶手。但问她为什么，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毕竟她总不能说她曾经听到尼克尔透露过，他要去埋伏柏宜思吧。 　　没有人相信黛西，大家都觉得不可能。 　　后来，疯癫的黛西咬着手指，迟钝的想着，据尼克尔说，他们可是有好几个高级学徒，难道这样都没有杀掉柏宜思?也许，他们是真的遇到强大的魔兽了…… 　　就这样，几个人的消失引起了小小的水花，但很快就消散了，毕竟巫师的世界，人命如草芥，哪怕是高级学徒。 　　这天天色渐暗， “圈内”的冷冻效果比普通的迷雾森林更甚，所以夏佐和柏宜思开始着手晚饭事宜。 　　夏佐的帐篷不愧于其豪华之名，空间大设施全不说，里面还内置了一个小的魔法火炉，不用担心和帐篷外的火系铭文冲突，可以自由生火。 　　两人开始做饭。 　　柏宜思自觉有后勤的经验，而夏佐明显大少爷模样没有受过生活磨砺，柏宜思自告奋勇揽下了做饭的任务，打发夏佐去打水，以后几天要用(少量用水可以用法术，但是大量用水可能会耗尽魔力，所以一般有水源的地方还是打水)。 　　一个小时后。 　　夏佐打完水，柏宜思严肃地交给夏佐一个重要任务——给今天猎到的珍珠鸡拔毛清理，等下做烤鸡。 　　半个小时后。 　　在柏宜思微微躲闪的眼中，夏佐听话地去收拾床铺。 　　然后…… 　　在柏宜思又一次站在散发着焦糊味的南瓜汤旁手足无措的时候，夏佐自然地接过了锅铲，接管了火炉，不一会儿，爆炒的香味就溢满了整个帐篷。 　　柏宜思蹲在炉火旁，专注地看着夏佐手中熟稔的动作，小巧的舌头时不时舔舔嘴唇。 　　是馋了。 　　夏佐快速地做了一盘煎南瓜，一盘宫保鸡丁外加一个西红柿肉丸汤，全是柏宜思没见过的菜式。巫师世界的生活习惯更像是以前的西方，食材单一，做法单调，口味老是那么几种，不是烤面包，就是烤土豆，肉类基本都是烤的……反正夏佐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仍然无法习惯的就是这里的饮食。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还能指挥厨子进行改良，到了学院，可没人伺候。夏佐偶尔打打牙祭只能去吃以魔兽为食材的菜肴，至少食材本味不错。 　　其实夏佐本身是会做饭的，少年青葱时光里，有一段时间他突然对做菜很感兴趣，甚至还上过业余的厨师学校。可惜，夏佐对厨艺的兴趣只是三分钟热情，随着年纪愈大，这个男人在这类生活琐事方面愈懒，而且当时好吃的随处可得，他做饭的积极性也不高。 　　也是因为懒，即使觉得食物难吃，夏佐在学院一般也不会自己做饭，反正吃的嘛，凑合一下也能行。——他也曾经是靠泡面度过一个月独孤生活的宅男。 　　不过，对着柏宜思做饭时笨拙可爱的模样，夏佐做饭的兴趣一下子就来了，还暗搓搓地专门秀一下了厨艺，剁个肉丸都要用双刀流，耍的像朵花一样，就为了享受柏宜思闪着星星的崇拜目光。 　　呵，男人。 　　可能都投胎当过孔雀。 　　菜摆在简易的小矮桌上，两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吃饭。柏宜思先拿勺子舀一勺咸甜可口的宫保鸡丁，再换上叉子戳一颗圆溜溜的肉丸子，全程动作矜持优雅，颇为好看。不过，柏宜思吃的并不专心，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对面，只见夏佐拿着两根木棍支棱，动作却很麻利，不一会儿，菜都在碗里了。 　　瞟的多了，动作明显，夏佐就问: “怎么了?” 　　柏宜思诚实地发问: “你拿的是什么?” 　　“这叫筷子。”夏佐随口答道， “也是吃饭的工具，我们那边的生活习惯。——你要不要试试?”说着，他拿另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柏宜思。 　　在柏宜思看来这只是普通的木棍，但如果仔细看的话，木棍顺着纹理上削得光滑，连一根木刺也无，还特意打磨过了，显然是用了心的。这筷子也不是现削的，而是之前夏佐请工匠做的，当时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就做了两双，一直放在空间戒指里。 　　当然，此刻的夏佐很佩服曾经的自己有先见之明。 　　柏宜思没用过筷子，学着夏佐一只手握两根筷子，发现什么都夹不起来，筷子还老要掉，后来干脆左手一根右手一根，小心艰难地夹起一粒花生米。 　　他对着夏佐笑: “我成功了!”话完没说还，花生米就滑落了。 　　夏佐都快要笑倒了! 　　柏宜思此时格外赌气，不再拿筷子和宫保鸡丁战斗，而是气呼呼左右一插，将筷子插进肉丸，得意地吃进嘴里。 　　那可爱的表情，简直了! 　　夏佐笑的前俯后仰，又看柏宜思的表情已经有点气恼了，赶紧给柏宜思夹了一块南瓜，递到柏宜思嘴边，逗他: “没关系，你夹不起来，我给你夹，让你吃的饱饱的。” 　　看见突然递到嘴边南瓜，柏宜思不自觉的顿了顿，然后顺从地一口吃掉。 　　南瓜不小，吃的时候自然也含了一些筷子。 　　虽然夏佐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注意，但是柏宜思白皙的脸颊却爆红，说实在的，他此生，都没和别人用过同一套餐具，跟别说被这样喂食，这是连父母都没有过的。 　　对柏宜思来说，这种感觉既新奇也羞涩。而且夏佐看起来一无所觉，更是增添了几分隐秘的刺激。 　　柏宜思一点也没发现，虽然夏佐递食物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的，但是筷子从柏宜思嘴里抽出来的时候，夏佐看着那样闪着光泽的饱满嘴唇，他的脑海里不可控制的闪过某些旖旎的思绪。 　　吃个饭都能吃成这样。 　　我不纯洁了。 　　夏佐想。 　　一顿普通的饭也让两个人吃的满头大汗，吃饭完，柏宜思再次自告奋勇洗碗。虽然中途砸碎了一个碗，但整个过程还算顺利，柏宜思洗完碗筷还得意地给夏佐显摆他的“杰作” ——他在筷子上各自刻上了两人的名字，用是的巫师特有的语言，蒙特利文字。 　　蒙特利是巫师专有的语言，有一种说法，万事万物写下蒙特利的文字，就代表事物有了羁绊，有了铭刻。 　　传说，蒙特利是可能引起神注视的文字。 　　也亏得柏宜思是一等一的优等生，不然以蒙特利文字的复杂程度，换做一般人都找不到名字对应的文字——这就是学霸的浪漫。 　　因为“夜宵” (按时间算)吃的太饱，一时之间也不适合就此入睡，两人干脆在帐篷外升起了篝火。 　　奇怪，明明“圈内”比外面更冷，但两人都不觉得冷，可能吃饭时积蓄的热气还没有散光吧。夏佐和柏宜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两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反正就是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柏宜思就提到: “以后我也会好好用筷子，也会做好吃的饭菜。” 　　夏佐说: “没什么，我喜欢做饭，以后都给你做。不用筷子也没事儿，刀叉也很好呀，大家都用刀叉。” 　　柏宜思若有所思地说: “可是用筷子是你家乡的习惯，我去你家乡的话，一个人用刀叉会不会不合群。”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竟然准备跟随夏佐去他的家乡了。 　　夏佐脑袋里想的是此家乡可不是彼家乡，嘴上顺口就说了: “没关系，反正我们以后都要离开神弃之地的，才不管用什么工具吃饭。”话一出口，夏佐就暗叫糟糕。 　　“……”柏宜思沉默了。 　　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过了一会儿，柏宜思问: “你都知道了?” 　　夏佐摸摸后脑勺，傻笑着解释道: “也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就是那次曙光社的人偷正式巫师的东西三堂会审的时候，维尔利特不仅不帮你，还白白让你多罚了那么多魔石，我心里觉得奇怪，就开始着手调查了。” 　　“不过这件事比较秘密，我之前没调查出什么，直到之前你提到了神弃之地，我才有了一个突破口，才知道我们这片大陆只是世界碎片，而且马上就要消失。原来你那么艰难也要参赛，就是想要得到离开神弃之地的机会……” 　　柏宜思问: “只是这些?” 　　“啊……”夏佐踟蹰一会儿， “我还知道一点点维尔利特的狼子野心——她竟敢打我老婆的主意，不可饶恕!” 　　柏宜思被夏佐的幼稚模样逗笑了，而且夏佐这么自然用“老婆”这个称呼，也让柏宜思心里淌了蜜。 　　还好，夏佐并不知道信仰之力的事。 　　那就让一切都成为永恒的秘密吧。 第41章 　　柏宜思给夏佐说了一些维尔利特和他的关系，也略微提了一下他来自于巫师世家，他对夏佐说: “维尔利特属于康德拉家族，这个家族是霍尔家族的附庸，所以想利用我的纯血血脉来提升家族子弟的资质。其实，维尔利特最大的痴心妄想，不是因为她想将我拉入她的家族，而是她想让我做‘承印者’。” 　　听柏宜思提到“承印者”，夏佐心中一动。在帐篷里的那一夜，柏宜思也提到过这个词，那时候，伴随的词是“卖”。 　　卖身。 　　柏宜思说: “在巫师的世界里，有一种特定的关系，叫做‘承印者’和‘赐印者’，这种关系，甚至比夫妻，亲人更紧密，当然，也远比其残酷。这种关系，最早来自于一些没有巫师资质的人却想留在巫师的世界，所以千方百计找到正式巫师，请求做他们的附属。因为凡人无法抵抗魔力的腐蚀，巫师便赐下印记，一方面是保护他们，一方面就是标属——一种所有物的标属。所以，巫师是‘赐印者’，凡人是‘承印者’。” 　　“后来，这种关系不断演变，甚至发展到，有一些比较弱势的巫师也会做强势巫师的‘承印者’。而‘承印者’和‘赐印者’之间所进行的种种契约仪式对‘承印者’的束缚更严苛，有时候甚至说是奴隶也不为过……”柏宜思的眸色暗了暗，他想到了以前发生的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夏佐对柏宜思的情绪特别敏感，此时他本能地前倾握住柏宜思的手: “学长，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柏宜思说: “其实‘赐印者’和‘承印者’也有好处，如果契合的话，双方都有好处，能来带很大的提升。如果你想……我可以做你的‘承印者’。” 　　柏宜思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夏佐，表情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是最后一次试探。 　　柏宜思对自己说。 　　“不要。”夏佐斩钉截铁地说。 　　他满不在乎地说: “我不管什么‘承印者’‘赐印者’，我们家乡的习俗不在乎这些东西，学长，我喜欢你，和这些没关系。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听到夏佐说的话，柏宜思终于下定了决心: “夏佐，我不想参加比赛了。”这件事是柏宜思一直在思考的，毕竟，这曾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但现在不同了…… 　　“为什么?”夏佐疑惑， “这不是离开神弃之地的方法吗?” 　　柏宜思笑笑: “因为我不想离开这里了。” 　　其实，柏宜思来到神弃之地之初，结识了一帮朋友伙伴，也曾想过要留在这里，不再介入家族的纷扰纷争，不再看重那些虚无的东西。但，维尔利特的步步为营，一点点策反他身边的人，不停地告诉他“你是不配得到善与爱的”， “你天生就是受人唾弃的渣滓”， “你属于黑暗”， “你终将被所有人抛弃”…… 　　最开始，柏宜思还会惶恐，还会愤懑，后来，他把自己的心变得比石头更硬，比其他人更冷，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也无所顾忌了。 　　比虚伪的人更虚伪，比狡诈的人更狡诈，比恶毒的人更恶毒。 　　这，成为了他的处事哲学。 　　他变得没有自己，满心计算，处处示弱，他分不清自己笑的时候是自己想笑，还是需要笑;他也分不清，自己哭的时候是真的因为伤心，还是因为示敌以弱，需要哭。 　　只有夏佐。 　　这个陌生又突兀的人是游离于柏宜思所处环境之外的，和那些魑魅魍魉没有任何关联，所以柏宜思敢对夏佐恶声恶气，也敢明目张胆算计他，当然，也会被夏佐威胁，会跳进夏佐的坑里，那个时候，两人之间的争斗，更多的是一种交锋，心心相惜的交锋。 　　现在，两人彼此确认心迹，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离开神弃之地，就不会有那些光明与黑暗的对立，也不会有随之而来的麻烦，夏佐也会更安全。 　　夏佐执着地问: “为什么?这片世界不是要破碎吗?”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猜不到柏宜思的理由，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不合常理。他觉得柏宜思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为了他，可他不想拖累柏宜思的脚步。 　　柏宜思解释道: “其实不是破碎，而是和巫师世界主大陆断开联系，在虚空中失去坐标。大陆还是这个大陆，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只是少了一些高高在上的正式巫师罢了。” 　　夏佐担心道: “学长，你真的愿意吗?会不会觉得小地方乏味无聊，以后后悔?” 　　柏宜思认真道: “我不会后悔的。”因为有你。 　　夏佐沉吟了一会儿: “学长，我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也不会觉得这里有多差。但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肯定是不同的。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希望你不要冲动。” 　　夏佐认真地说: “我想要你顺从你自己的心意。” 　　柏宜思轻声说: “我会的。” 　　夏佐说: “……而且提到了离开神弃之地，我想起来以前阿特斯商会弄过一个噱头，叫做‘平安名额’，现在想来，这个名额应该也是离开神弃之地的名额。只是感觉和比赛的十个名额相比， ‘平安名额’的获得太过轻易，总觉得不真实，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柏宜思明白，两者是不一样的，从巫师学院的比赛中获得名额，离开神弃之地以后，还有机会成为真正的巫师，其他巫师学徒获得的平安名额，虽然能带走家人，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成为正式巫师的仆人，好一点的可能会成为“承印者”。 　　当然，有“平安名额”的话，至少能保平安，如果是没有“平安名额”也没有魔法资质的普通人，大概率会被当做牲畜一样圈养起来，繁殖，生长，会成为巫师实验的材料。 　　毕竟小世界的原住民，一般来说会和主世界不一样，有值得研究的特性。 　　巫师世界最大的仁慈，大概就是给了小世界的原住民一个选择的机会——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 　　留下并不是一个没有希望的选择。 　　虽然神弃之地被称之为世界碎片，但这只是和巫师世界主世界相比，这个世界本身是很大的，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断开和主世界的联系，对于世界原本的运行轨迹，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只是想过平淡温馨的一生，留下来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柏宜思想要留下来，和夏佐相守一生。 　　但是这样说服自己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惧突然笼罩了柏宜思，像将要溺水的人那样奋力摇摆手臂，告诉他不要这样做。 　　——好像万千年前他也曾放弃一切，以期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但他失败了。 　　所以，即使柏宜思已经对自己说，之前那是最后一次试探，此刻，他仍然不安地问夏佐: “你想我留下来吗?” 　　而夏佐，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脑袋好像不属于自己，好像有一个人在使劲儿地晃他的脑袋，逼他说出“想”，好像这样，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但夏佐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吻了上去。 　　爱你，是我不变的意志。 　　****** 　　虽然柏宜思有意留在神弃之地，但“雪兽”本身就是珍贵的魔兽，像牙齿，肝脏都是很珍贵的魔法材料，所以即使不是为了比赛，能用学院发放的免费药剂进入“圈内”狩猎“雪兽”，也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因此夏佐和柏宜思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寻找“雪兽”的踪迹。 　　“雪兽”速度极快，可以变换各种形态，平时隐藏的时候是透明的，类似于透明的软软的果冻，所以很难察觉它的踪迹。只是“雪兽”很爱吃雪，当“雪兽”吃完雪从雪地返回到非白色区域的时候，人们才能用肉眼捕捉它。只是这个过程很短，需要运气才能碰上。 　　整个“圈内”只有最中心的区域是常年有雪的，但巫师学徒一般都不敢在那里蹲守，因为那里太冷，毒雾更甚，即使有药剂，也没办法抵抗，只有正式巫师大人才敢进入那里。 　　夏佐和柏宜思一连几天转悠，都没有发现雪兽的踪迹，倒是通过“被打劫后的自我保护”，把药剂的数量凑齐了，甚至还有余裕。 　　那些高级学徒，都认为柏宜思卸任社长是自身实力不足，加上当时离开曙光社的时候，柏宜思拿出很多好东西(虽然柏宜思都给出去了，但这些人都认为柏宜思还藏了许多)，怀璧其罪，都把目标纷纷瞄准柏宜思。 　　倒是便宜了夏佐和柏宜思的荷包。 　　两个人甚至在一个学徒小队里找到了一只新鲜死亡的“雪兽”。 　　活着的“雪兽”是完全透明的，手感软软弹弹，而死亡的“雪兽”身体内部的各种器官会变成带点粉的颜色，包括之前完全感觉不到的牙齿，也会密密麻麻排成一排，像一排半透明的粉色玉米粒。死亡的“雪兽”也不容易腐化，加上其身上的魔法材料取出需要很细致，所以夏佐和柏宜思并不打算现在就解剖材料。 　　“雪兽”之间会有汇集的几率，分享新发现的美味白雪，死亡的“雪兽”虽然比不上或者的“雪兽”有用，但总比漫无目的的瞎逛要好。 　　柏宜思不禁想起神弃之地的由来，传说，某种特殊的“雪兽”曾是陛下的爱宠，这片大陆，最开始也是陛下给爱宠栖息的乐园，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厌弃了，这片大陆也成为了“神弃之地” ——那位谁也不知道真名的陛下，虽然被冠以“魔法皇帝”的称号，似凡界的帝王，但手握巫师赖以生存的“魔网”，在这个众神隐没不出的年代，与神无异了。 　　“雪兽”速度极快，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喜欢聚集，以雪兽引诱雪兽，往往有奇效，据说就是因为雪兽作为宠物被养的太久了，已经丧失了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之前， “圈内”因为毒瘴弥漫，学徒轻易不敢进去，正式巫师因为某种原因，轻易也不会到“圈内”，雪兽的这种特性不突出，但现在雪兽被作为猎物，这种习性怕是会让雪兽被赶尽杀绝。 　　胖学长遇到夏佐他们，看见夏佐提溜着一只死掉的“雪兽”，满脸可惜: “怎么这么暴殄天物把‘雪兽’打死了?如果是活的‘雪兽’多好。” 　　夏佐问: “死的活的不都一样吗?反正抓捕了就可以算比赛积分啊。活的还不容饲养。” 　　胖学长: “不是，现在谁还在管比赛积分啊，有人高价收购活的‘雪兽’放生，价值可比比赛积分高多了!好多魔药材料呢，甚至还有晋升正式巫师的药剂!” 　　夏佐和柏宜思对视一眼，问胖学长: “收购‘雪兽’放生?真的假的?为什么呀?魔石太多了烧手对吗?” 　　“你管人家为什么!他们给出的说法是他们的主人一心向善，不忍心‘雪兽’这么有灵性的魔法生物就此丧命。至于放生‘雪兽’，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大价钱收购了十几只‘雪兽’，可是毫不犹豫就放掉了。” 　　“放了你们不会再捉?”夏佐问。 　　“当然要再捉啦，这么好的赚钱就会我怎么会错过!我最后还要拿雪兽来参加比赛呢!”胖学长大咧咧地说。 　　夏佐还是没搞清逻辑: “不是，那人家收购‘雪兽’到底有什么意义?就不能等比赛结束了你们都没有药剂了再放生?” 　　胖学长: “谁知道呢!但行赚钱乐事，莫问老板心思。怎么样，我可是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你了，去不去?” 　　夏佐看了柏宜思一眼，询问他的意见。 　　柏宜思点点头: “我们去看看吧。”他觉得这种做派有一点熟悉。 　　胖学长带着夏佐和柏宜思走了一段，来到一顶金色的帐篷面前: “诺，就是他。” 　　帐篷前支着一张长条桌，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正用手撑着下巴，看起来颇有些无聊的样子。男孩穿着普通，他的肤色有些白，这种白是苍白的白，透着几分不健康，不像柏宜思那样光泽白皙，男孩也是金发碧眼，乍看之下和柏宜思差不多的颜色，可对比起来可就太失色了，金色一点光泽都没有，还有点稀疏，乍看之下有点营养不良。 　　男孩整个面容比较扁平，五官单看似乎也挺好看的，甚至和柏宜思有几分相似，但是一个人是一眼就能注意的夺目样貌，另一个人则是扔在人群中都找不到的普通模样。 　　柏宜思看到男孩，柔和的神情冷下来，变得面无表情: “班奈特。” 　　而男孩看到柏宜思，则是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差点跳起来，一副惊喜模样，热情地和柏宜思打招呼: “哥哥!” 第42章 　　夏佐看看柏宜思，再看看男孩，知道男孩可能就是柏宜思提到过的弟弟班奈特·霍尔，但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男孩和柏宜思口中“优秀的弟弟，所有人都喜欢的弟弟”联系到一起。 　　他疑惑地望着柏宜思。 　　柏宜思无奈道: “这是之前我提到过的弟弟班奈特，情况有点复杂，以后再和你解释。” 　　班奈特看见柏宜思不理他，急的从长桌底下钻过去，他想牵柏宜思的手，但被柏宜思甩开了，他委委屈屈拉着柏宜思的衣角: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你不喜欢你可爱的班班吗?”男孩嘟着嘴撒娇。 　　这么大的男孩子撒娇，夏佐大受震撼。 　　柏宜思问: “你怎么在这里?” 　　班奈特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牵着衣角晃动着撒娇: “我来找你呀，哥哥!” 　　柏宜思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 “找我?在我被流放到‘神弃之地’5年后?” 　　“神弃之地”的秘密之前被严守着， “神弃之地“”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生活在一块不完整的世界。但随着“神弃之地”将要和主大陆断开联系，人心惶惶之下，以前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开始渐渐流传，所以柏宜思说起话来也不避讳了。 　　班奈特的眼睛里闪着莹莹泪光，他细弱的胳膊抱着柏宜思: “哥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来，一逃出来我就来找你了。哥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听到班奈特用了“逃”字，胖学长内心已经脑补了一个被欺负孤苦无依男孩的逃亡全过程，心中有些怜惜。 　　柏宜思则是嗤一声。 　　胖学长在旁边看着，他不明内情，只是觉得男孩一副哀求而柏宜思一点不为所动的模样让他有点不忍心，他罕见地发了善心: “柏宜思社长，如果你们有什么误会的话，可以好好谈一谈吧。” 　　“没什么可谈的。”柏宜思断然拒绝。 　　柏宜思对夏佐说: “我们走吧。”既然知道是班奈特·霍尔，柏宜思一探究竟的心思也没了，只想着有多远离多远就好。 　　“哥哥!”班奈特悲切地叫着。 　　胖学长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特别可怜这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孩子: “柏宜思社长，要不然你把你弟弟安顿一下吧， ‘圈内’这么危险，他一个小孩子很可能就遭遇不测，你是他哥哥，要带着弟弟。” 　　柏宜思奇怪地看了胖学长一眼: “他和我同龄，我们是双胞胎。” 　　胖学长: “那他就更可怜了，你们同龄，他比你瘦这么多，矮小这么多，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连饭都吃不饱。” 　　夏佐在旁边说: “胖学长，你善心发过头了吧，原来你家是吃不起饭还能拿出珍贵魔药材料的，如果这样能造成营养不良，我也想体验一下——不多，就来一吨魔药就行。” 　　胖学长愣住了。 　　确实，这位看着瘦弱的男孩子，可是有钱的主哦，为了收购活着的“雪兽”，各种魔药材料连眼睛都不眨就散出去了。 　　自己这个每个月苦哈哈领着几块魔石的学徒，去同情人家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巫师世家的少爷，脑袋被撞了吗? 　　胖学长暗自摇摇头，觉得自己可笑。 　　柏宜思喝道: “班奈特，收起你无聊的把戏，别牵扯到别人。” 　　男孩道: “哥哥，这怎么能是把戏呢?这本来就是魅力的体现嘛!我有魅力，所以有人同情我，为我出头;你也有魅力，自然当年能把我的未婚夫勾引到床上，非你不娶咯。”男孩一副风轻云淡的口吻，却抛下了无异于炸弹的话语。 　　男孩咯咯地笑着，转头对着夏佐说: “你是我哥的新相好吧，是哪个世家的嫡系继承人，还是资质奇好，是绝世天才?唉，我知道的，没点儿东西，我哥可看不上你。不过，你可要努力了——要知道，我哥可是，连‘殿下’都看不起的人啊。” 　　他吃吃地笑着，笑声有一点鬼魅， “我哥这个人吶，喜新厌旧，见利忘义，连最亲的弟弟也要置于死地，你以后睡在我哥旁边的时候，要小心你的小命哦。” 　　听到班奈特在夏佐面前这么诬陷自己，柏宜思怒气翻涌，魔杖一动，就要施展法术。不过夏佐握住了柏宜思的手，温暖而有力，消除了柏宜思所有的惶恐和怒气。 　　周围聚集的人已经有些多了，看到学院的风云人物夏佐和柏宜思都在，还有一个所谓的柏宜思社长的弟弟，人群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柏宜思此时发动法术，别人只会认为他恼羞成怒。 　　夏佐整整衣服，有条不紊地说: “这位……小弟弟，初次见面，我郑重的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你的嫂子，叫夏佐·菲尔德。” 　　“嫂子?”班奈特笑着问，但那笑容如冰雪般寒冷。 　　“夏佐和柏宜思好上了?” 　　“夏佐是下面那个?” 　　夏佐的话，引起众人的议论，但更激动是的瘦弱的班奈特。 　　“嫂子?你配吗?”班奈特冷笑道，随手一挥，一道强劲的光系法术打过来。 　　夏佐灵活的避开，光系法术打到地方，打出手掌宽一米多长的痕迹，法术触及的地方，连土也被烧焦了，糊味弥漫。 　　夏佐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不配?你不是说你哥不怎么样嘛，刚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什么锅配什么锅盖，我俩刚好挺配的，活该在一起。” 　　“你敢污蔑我哥?!你这个无知的垃圾!”班奈特看起来更愤怒了。 　　夏佐一脸冤枉的模样: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怎么又怪我污蔑了?” 　　班奈特似无法忍耐，大声叫道: “我可以说，你不能说!你不能说我哥的坏话!” 　　很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得了，目前看来，班奈特很有可能是哥控属性的病娇。 　　虽然这个结论有点匪夷所思，但在夏佐看来，班奈特所做的一切，都很像是无法无天的小孩子，为了争夺大人的注意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那种，包括肆无忌惮的伤害他爱的人。 　　柏宜思蹙着眉: “算了，别和他纠缠了，我们走。” 　　“哥哥，你不要走!”班奈特大叫着，甚至留下了眼泪。 　　“走。”柏宜思不为所动。 　　班奈特神情阴沉，一边流泪一边威胁道: “哥哥，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把你勾引我未婚夫的场景放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你的贱样!你们在床上的样子，我至今都忘不了呢!” 　　夏佐感觉柏宜思的手瞬然捏紧。 　　班奈特手上可能真的有一些柏宜思不喜欢的东西。 　　柏宜思顿了一会儿，只是对着夏佐说: “走……不要看。” 　　柏宜思拉了一下夏佐，发现没有拉动，他看到夏佐不再嬉笑的神情，知道他的想法。柏宜思对夏佐摇摇头: “打不过他的，班奈特……应该已经是正式巫师了。” 　　“学长，放心。”夏佐安抚柏宜思。 　　他转过头，以一种无所谓的调笑口气说: “不就是在床上打巫师棋牌的场景的嘛，放就放呀。我这里还有我和你哥更亲密的场景，这可是我俩的情趣，你要不要看看，要不然你先放，放了我再放?” 　　“不准你泄露我哥的诱人模样!你敢放的话，谁看了我就杀了谁!挖眼剖心!”班奈特恶狠狠地说。随后，他又梗着脖子说: “我这个才不是打牌的场景!” 　　夏佐顿了一下，才以更不在乎的口吻说: “知道，不只是打牌嘛，还有聊天啊，比法术之类的嘛。要不然你还是放一下，你放了我才好放我和你哥恩爱的场景嘛。” 　　“你不能!——我不准!——”班奈特气急败坏地说。 　　“好好好……你不放我就不放，听你的。”夏佐故意眨了眨眼，接着又说， “你不放的话，我们就先……走了?”看见班奈特噘着嘴又要暴动，夏佐加了一句， “等我们找到活着的‘雪兽’，再来找你兑换魔法材料和魔石?” 　　班奈特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但没有任何动作，应该是同意了。 　　夏佐正松口气转身，不期想一道光系急速射线冲他打来，旁边的柏宜思及时撑起一道闪着黑色光泽的防护罩。 　　但急速射线法术强度很大，将防护罩的能量全部耗光之后，还是打到了夏佐身上。 　　夏佐的腰侧出现了一个血洞。 　　不过，马上又一个圣光系治疗法术打过来，直接治愈了夏佐的伤，看不出任何痕迹。这个效果，甚至比正式巫师的一级治疗法术还强。 　　伤人的，救人的，都是背后的班奈特。 　　此时的班奈特像换了一个人，虽然还是矮小瘦削，但强大的气场没人会轻视他。他的身上泛起圣光的光晕，看起来凛然高不可攀，他的面容看起来高贵圣洁，只见他淡然开口: “柏宜思，给你的附庸一个教训。”这是解释。 　　伤害你，再治愈你。 　　教训。 　　只是个附庸，而已。 　　光明之子，神之宠儿，生杀予夺，赏罚分明，本就是平常之事。 　　这才是班奈特·霍尔。 　　万年巫师世家优秀的继承人。 　　柏宜思的双生弟弟。 第43章 　　对于班奈特，柏宜思有着很复杂的感情。 　　从小，弟弟学习什么都比他快，无论是积蓄光系能量，还是学习光系法术，班奈特几乎是一点就通，有些光系法术甚至不需要学习就可以释放，而柏宜思就要笨拙很多，无论怎样努力学习，练习释放光系法术的时候，总是容易打断，每次看到父母无奈的眼神，还有其他人若有若无的嘲讽，柏宜思就觉得人生灰暗。 　　班奈特被称为“光明神的宠儿”，而柏宜思是公认的废物，小时候，两兄弟的关系却非常好，好到同吃同睡，形影不离的那种。 　　班奈特不允许任何人轻视柏宜思，像一只凶巴巴的小公鸡，执着的挥舞着稚嫩的翅膀护在哥哥身前，挡住那些不好的目光;也会把得到的帮助冥想的魔药和增加法术感悟的魔法材料分给柏宜思一半。 　　而柏宜思，也早早摆清自己的位置，此生都要成为弟弟的“巫护”，守护他一生。 　　因为班奈特地位特殊，坊间流传有预言他将成为“最后一位能沟通神的神使”，所以平白遭遇了很多暗杀，为了保护幼年的班奈特，霍尔家族曾一度将柏宜思和班奈特对调了——毕竟，如果光看外貌不了解内情的话，柏宜思确实更符合人们对于“未来神使” “神之宠儿”的想象。 　　为此，柏宜思遭遇过很多事故，最惊险的一次，他被下了诅咒，身体逐渐腐烂，活活痛了三天。 　　但柏宜思从未觉得不甘心，也没有丝毫怨言——他保护弟弟班奈特·霍尔，是天经地义的。 　　那个时候，两个人看起来就像生在复杂大家族中却仍然保持着纯真情谊的普通双生兄弟。 　　外面的世界诡谲波澜，却丝毫不影响两人的感情。 　　直到班奈特十岁那年进入了“光明神殿”。 　　十岁，对于霍尔家族的孩子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一生命运的年岁。 　　因为，十岁的霍尔家族子弟，才会第一次进入神殿。 　　对于霍尔这种流传万年的家族，无论是血脉中蕴藏的浓郁光系能量，还是家族一代代积蓄的财富和力量，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永远都只有“神的宠爱”。尽管神已经很多年不曾在世界行走，也基本不再降下神迹干扰世间，但“离光明神最近的奴仆世家”永远是霍尔家族最引以为傲的称号。 　　献上做为奴仆的忠诚，自然要以最恭敬的态度，所以，一般来说，霍尔家族每年会挑选资质好的十岁左右的孩子，进入神殿，看看有没有机会获得神的青睐，更甚者，成为“神使”，成为“神的代言人”。 　　班奈特·霍尔沐浴焚香，凝心静神，祷告了足足三十日，才进入神殿。 　　一进入神殿，神殿就亮起了柔和的光芒，表明了神对于他的特殊，随后，班奈特跪在神殿中央，虔诚的祷告，圣光铺天盖地倾泻，遮蔽了一切。 　　瀑布一般的圣光中，竟然有神谕的痕迹! 　　神降下了他的旨意! 　　这可是神在时间遮掩足迹的几千年来，都没有过的事情。班奈特，无愧于“光之子” “神之子”的称号! 　　七天之后，班奈特才从圣光中出来，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眶甚至有些红，也是，七天里保持最恭敬最虔诚的姿态，肯定会精神不济。 　　班奈特一句“神谕不可说”，就让所有人打探的脚步就此停顿。是的，几千年来，再次获得“神谕”，班奈特足以成为所有光系势力看好的“未来带领者”!这个霍尔家族的继承人即使现在还很稚嫩，还很幼小，但他的未来无线可期! 　　但没人知道，当天晚上，有另外一个人也知道了“神谕”。 　　柏宜思几乎到现在也无法完整地回想那天夜晚。 　　他只能恍惚回想起，班奈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胳膊，他的身体颤抖着，眼睛赤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对自己说出“神谕”的内容: “神说，你会弑神!哥哥，你会杀掉光明神!……为何，会这样?” 　　弑神。 　　出生于最虔诚供奉光明神的家族，柏宜思从小只知道自己不受光系青睐，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未来竟然会成为“弑神者”。 　　柏宜思几乎都懵了，他艰难地开口: “怎么可能……那可是光明神，我甚至是一个连法术都难以学会的废物学徒。会不会是……‘神谕’错了?” 　　“‘神谕’错了?”班奈特喃喃道: “……是的，几千年来都没有降下过‘神谕’，那些神使也不乏惊才绝艳之人，为何， ‘神谕’偏偏降临到我身上?而且‘神谕’内容还指向你?” 　　班奈特艰难地下结论: “……肯定是‘神谕’错了。” 　　班奈特享有光系所有的荣光，内心自然也是最为虔诚的，他从不怀疑神的旨意，可以说是全身心都忠诚于神。 　　直到那一刻。 　　他否认“神谕”，就是背弃了神。 　　就这样， “神谕”的内容被掩盖了，柏宜思以为这件事情会就此结束，被时间的力量彻底掩藏。虽然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会是“弑神”之人，但他无比感激班奈特对他的维护，所以，他对班奈特更好，可是说是百依百顺，予取予求。 　　但，他没有想到，班奈特因为否定“神谕”，信念动摇——他光明的内心坍塌了。 　　起先，柏宜思没有认识到这一切。他只是觉得班奈特更像一个肩担重任的大人了，各项事宜安排妥当，井井有条，对上不卑不亢，对下不颐指气使耍小性子，虽然感觉和这样的班奈特更加疏离了，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班奈特，才是霍尔家族的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私下里，班奈特则更加黏人，恨不得无时无刻都要和哥哥在一起。班奈特不仅爱对着柏宜思撒娇，而且情绪起伏很大，喜怒无常，嬉笑怒吼的转变，可能就是片刻的事情。除了柏宜思，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对周围的人态度乖张，如果父母对柏宜思有点点责骂，哪怕是“爱之深责之切”的态度，班奈特也会冲着父母“开炮”。 　　渐渐地，柏宜思发现自己很好分辨班奈特，当着众人的面的时候，他会直接叫这位双生哥哥为“柏宜思”，但无人处，或者两人独自相处的时候，他则会甜甜用鼻音一般的撒娇语气叫“哥哥”。 　　柏宜思只以为这一切是因为班奈特小小年纪获得“神谕”，被众人给予厚望，所以压力太大，才在公开场合公事公办，不和自己亲近，而私下里则像被宠坏的小孩子，肆无忌惮地讨要宠爱。 　　然而，他错了。 　　班奈特完全是两幅面孔。 　　柏宜思曾以为，两个不同的班奈特，一个理智漠然，是完美的“光之子”，为了摆脱这种冲突与混乱的情况，所以故意疏远自己;一个疯狂混乱，但还留有从小到大的情谊，所以本能地喜欢自己，爱护自己。 　　他没有想到，那个自称“班班”，亲热地叫着“哥哥”的班奈特，其实很讨厌自己。 　　他想毁了柏宜思。 　　——以爱的名义。 　　哥哥，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只能喜欢我…… 　　哥哥，因为我爱你，所以别人不能喜欢你，我要让其他人都讨厌你，都恨你…… 　　哥哥，你都在“殿下”的床上了，那可是我的未婚夫，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相信你，看来，我还不够努力呀…… 　　哥哥，你是“神谕”亲口承认的“弑神者”……为什么，神让我不要伤害你?还要我保护你……神让我爱你，我便昧着良心，爱你罢。 　　哥哥，神爱世人，我们虔诚的侍奉祂，你为何要弑神?哥哥，你要弑神，我便要杀你，即使神让我爱你，我也要彻底毁了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让你永坠深渊，让你得不到一丁点弑神的机会。 　　柏宜思……你必须，要为你未曾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哥哥，原来你是天生暗系呀，果然，和光明对立的黑暗，呵呵，即使你杀了我，我也要毁掉你呢。不要手下留情，你就在这里结我吧。 　　——我爱你。 　　——我恨你。 　　皆因为神。 　　*********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相比于柏宜思这个嫡系子弟不知廉耻地“爬床”，班奈特这个“光之子”的表现失常引起了更大的波澜，人们甚至对于班奈特突然发布的“柏宜思·霍尔将是弑神者”的“神谕”内容，也不是十分相信，觉得这可能是因情感纠葛而做出的气愤之举。 　　因“神谕”之事涉及重大，霍尔家族的高阶巫师和神侍花费大代价，重现了“神谕”内容。 　　但“神谕”的内容仍然未被公布，所有知情人都会莫若深，好像里面有一个未知的恐怖怪兽，一旦放出，天崩地陷。 　　所有的大人物，好像都不约而同形成了默契，不再将这件事和“神”联系起来，仅仅将班奈特和柏宜思的事作为一次普通的家族子弟纷争。 　　最后，家族长老会将柏宜思以十四岁的稚龄流放到“神弃之地”，如果找不到机会回来主世界，就会永远随着大陆在虚空游荡，算是极重的惩罚。但也有一线希望，有传言说， “神弃之地”不是普通世界碎片，因为某些原因，这片大陆，一直在那位“魔法皇帝”冰冷的注视下。 　　从这片大陆回主大陆，要容易得多。 　　而班奈特，对外只说让他摒弃无用的情感，更加虔诚的侍奉神。那个自称为“班班”的人格，则被全力打压，被禁锢在班奈特的思维深处，不允许他出来——因为光明可以正直到刻板，圣洁到虚伪，温暖到伤人，但其不允许丝毫的混乱和疯狂。 　　那是黑暗才有的象征。 　　而现在，柏宜思被流放到“神弃之地”的五年后，班奈特过来了，那个自称“班班”的孩子，被放出来了—— 　　柏宜思依稀记得，离别时的那一天，瘦小的男孩垫着脚趴在他的肩膀上，凑过来对着他的耳边，像分享一个秘密，轻轻地对他说。 　　哥哥，你会杀掉你最爱的人。 　　而那个人，是神哦。 　　那一瞬间，柏宜思瞳孔震动，几乎不能稳稳站立。 　　不过， “班班”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往柏宜思耳朵轻轻地吹气，然后继续笑嘻嘻真假不辨地说。 　　——这是“神谕”最深的秘密，连那些长老都不知道。哥哥，你相信吗?哎呀，我说的是真话吗? 　　——你这样的人，配得到神的宠爱? 　　——嘻嘻，你猜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 “班班”只出来片刻，马上又被“光之子”班奈特关起来了。当时还是见习神官的班奈特冷漠地说: “他已经疯了，不必信那些胡言乱语。” 　　所以，柏宜思也从未真正相信什么杀掉所爱之人，弑神者那些话。 　　但这次见面，班奈特对柏宜思说: “柏宜思，给你的附庸一个教训。” 　　他的后一句话是: “你爱这个人吗?” 　　然后，像是一种礼貌克制的询问: “如果不爱的话，我可以杀掉他吗?” 第44章 　　柏宜思的眼神利得像刀锋一般，森然地盯着班奈特，而班奈特则是一脸天真无辜，似乎真的是在真诚礼貌地发问后，耐心地等待回答。 　　但没有回答，只有沉默。 　　和一触即发的局势。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在场的围观者无不觉得呼吸困难。 　　本来只是想着卖了“雪兽”赚点魔药钱，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场好戏，兄弟阋墙，怨气颇深。 　　不过，以前从来没有发现曙光社前社长的柏宜思有这样强的气势。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瘦弱的少年忽然噗嗤一笑，打破了凝滞，他笑眼弯弯: “哥哥，我开玩笑的，你生气啦?”一切好似一个顽皮少年的恶作剧。 　　柏宜思没有回答他，只是冷漠地望着。 　　“哥?你真的生气啦?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呀!”少年的表情好像很惊讶，自己亲密的双生哥哥竟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生气。 　　“我们两个，不是能开玩笑的关系。”柏宜思冷情地说着。 　　然后，没有再给班奈特反应的时间，径自拉着夏佐离开了，留下一个笔挺冷漠的背影。 　　班奈特一脸失落地留在原地，看起来分外可怜，如果靠近他的话，可能会听到他失神的喃喃自语: “哥哥果然变强大呢，竟敢忤逆我了，还是为一个贱民。看来，事情只能徐徐图之，做的小心一点啦。嘻嘻。” 　　柏宜思看似态度强硬，但夏佐通过他濡湿的手心知道，他其实是在害怕。 　　也是，班奈特是正式巫师，拥有强大的光系法术，背靠万年巫师世家，有着数不清的秘术和神奇的魔法物品，且性情不定，喜怒无常，而自己和柏宜思，终归只是高级巫师学徒，似乎只能处在任人宰割的境地。 　　唯一的方法，就是避开他。 　　所以，柏宜思离开了，或者说，再一次——逃跑了。 　　---------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班奈特的生意做得越发的大，几乎人人都知道有富豪拿着珍贵的魔法材料和魔药收购“雪兽”。本来“雪兽”是狩猎比赛的重要的凭证，为了那诱人的奖励，各个学徒也不会那么轻易用“雪兽”来换取其他。但妙就妙在，魔石多的烫手的神秘少年，收购“活着的雪兽”，竟然只是为了“放生”。 　　乖乖，这年头还有这么“善良”的人?! 　　这意味着， “雪兽”抓了卖掉，却不用担心“雪兽”数量会减少，完全可以先卖掉赚上一个笔数额不小的钱，然后趁最后几天的时候，再把抓捕到的“雪兽”留下，这样既赚了钱，又顾及了比赛，可谓一举两得的好事。 　　就这样， “雪兽”贩卖之风愈演愈烈，甚至有学徒自发组成了一个联盟，说是为了保证比赛公平公正，要求所有的学徒在这个阶段，必须卖掉所有猎到的“雪兽”，到比赛结束之前的最后两天，再统一为了比赛抓捕“雪兽”。 　　保证所有人都在同一个起跑线。 　　道理虽然扭曲，但强压之下，竟然真的让那伙人磕磕绊绊把事情推行下去，甚至连胖学长也是推行者之一。 　　也有学徒找到柏宜思和夏佐，请求他们主持公道，但柏宜思和夏佐本来就决定不再参与比赛，而是留在神弃之地度过余生，加上不想和班奈特有交集，也不想掺和他的这些事，所以没有答应。 　　两人甚至早早地离开了“圈内”，在迷雾森林晃荡。 　　待到“圈内”狩猎比赛的结束之日，所有巫师学徒回到迷雾森林，每个社团各自集合，开拔回学院。夏佐看到，多数从“圈内”回来的学院，手中都有许多“雪兽”，好多都是活的，有的用木棍穿成一串，有的用笼子装起来，看起来收货颇丰。 　　不过，他们目光警惕，轻易不和其他人靠近，有些人反而是不是摸一摸法袍的内衬，或者是紧紧拽着一个包裹。——普通的学徒可没有空间储存装备，只能用原始的方法保存物品。 　　想必这些巫师学徒和班奈特兑换获得的魔药和魔法材料，也是很大一笔财富。 　　从“圈内”出来的学徒看到柏宜思肩上的雪白嫩滑的小兽，眼前一亮: “夏佐社长，你们没有狩猎‘雪兽’吗?” 　　学徒之间都传遍了，夏佐和柏宜思自知实力不济，干脆不参与“雪兽”狩猎，整天在迷雾森林无所事事，故作高深。 　　这几天这样问的人很多，夏佐不想理会，柏宜思倒是好脾气的回答: “是的，狩猎比赛我们放弃了。” 　　学徒期盼道: “柏宜思社长，您肩上的也是一只‘雪兽’吧，这么小好像是幼兽。既然您不参加比赛，能不能把‘雪兽’给我，我给您补偿。” 　　夏佐斜晲他一眼，幼稚道: “补偿?很多魔石吗?比阿特斯商会还富有?” 　　学徒一脸尴尬。 　　柏宜思说: “这是我们偶然遇到的‘雪兽’，赖在我们身边不走了。如果你要的话，可以拿走，比赛之后把它放生就好了。你把它弄走了就好了，只是注意不要伤害到它。” 　　学徒满口应答: “这个简单。” 　　“雪兽”有互相亲近的特性，这只还是幼兽，拿一只活的“雪兽”对它吱一声，想必就能引诱这只“雪兽”离开了。 　　学徒们抓到“雪兽”，有将雪兽打死留下尸体的，但更多有条件的学员，还是留下了活着的雪兽。原因就是有一年狩猎比赛，巫师学院最后宣布，只有活兽才算作成绩，死兽不算。虽然那一年是因为某位正式巫师的需要活着的魔兽做实验，刚好他又赞助了比赛的礼品，但有了前车之鉴，学徒们宁愿辛苦一点。 　　况且，也许比赛结束了，这些活着的“雪兽”，还可以卖给那个收购“雪兽”的人呢，到时候又是一大笔。 　　学徒从笼子里提出一只透明的“雪兽”，用手指戳一下其软软的身体， “雪兽”糯糯地吱一声。 　　柏宜思肩上的小雪兽不为所动。 　　学徒凑近一些，两根手指捏着雪兽，不停地晃动，试图引起小雪兽的注意。 　　但小雪兽没有丝毫动弹。 　　往常，雪兽遇到同类，哪怕是知道会被抓捕，也会倾向于凑近，没想到，这只小雪兽如此独特。学徒又把手中的雪兽拿到笼子边上，发现笼子里的雪兽都凑过来了。 　　没毛病啊。 　　学徒将手中的雪兽狠狠一掐，雪兽发出一声尖锐细小的叫声，温顺的身体终于开始挣扎，但无济于事。突然，柏宜思肩上的雪兽消失了，一眨眼，学徒手上的就出现了几道细微的伤痕，学徒吃痛，手一松，手上的雪兽终于脱出桎梏，快速移动，消失在丛林中。 　　干完了坏事，小雪兽又回到柏宜思肩上，一动不动的模样。 　　失去一只雪兽，学徒愤恨，但也不敢对着夏佐和柏宜思发火，甚至不敢强行抓捕，说起来，这只雪兽体内有雪，白色的模样很是显眼，如果没有柏宜思庇佑，想必早就被抓捕了。一时之间，学徒也不知道柏宜思让他拿走雪兽，是不是逗弄他。 　　算了，再试一次，抓到了这只雪兽，也算弥补了损失。 　　……再次失去一只雪兽之后，学徒彻底红了眼。他将笼子里的雪兽都放出来，甚至用秘法给雪兽造了一片雪地，拥有某种迷惑魔药吸引雪兽，给雪兽舒服安全的氛围，雪兽被放出来后，也不逃跑，甚至逃出去的那只雪兽，也晃悠回来了。 　　柏宜思肩上的小雪兽也来到雪地吃雪，不过，它并不和其他雪兽呆在一起。 　　甚至其他雪兽想要亲近它，靠近它，也被它躲避，甚至它还会对其他雪兽发动攻击，不允许它们靠近。 　　尽管小雪兽在吃雪，但学徒抓捕它也是千难万难，这只雪兽很警觉，而且速度比寻常雪兽更快，学徒用了很多种方法，也没有抓住。 　　无奈，只能放弃。 　　这时候，小雪兽已经吃的滚圆满足，又啪嗒趴在柏宜思肩上休息了。 　　学徒:…… 　　迷雾森林虽然冷，却不是能下雪的地方，而在“圈内”，也只有最中心的一块区域下雪。怪不得在迷雾森林这么久，还一直有雪吃，敢情都是我们贡献的。 　　花费秘法和魔药，却一无所获，学徒对着懒散的小雪兽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带着自己的雪兽们离开。 　　柏宜思笑着说: “这小家伙还挺聪明，能到处蹭吃蹭喝。” 　　夏佐点点头: “不过，它不亲近其他雪兽，也是挺奇怪的，虽然避免了抓捕的危险，但这完全违背了雪兽的本能，有点不合常理。难道这小家伙是异种?” 　　柏宜思: “确实有点奇怪。算了，一个小东西而已，不离开就不离开吧。” 　　雪兽虽然小，但是一直趴在柏宜思的左肩，也是有重量的，柏宜思把小雪兽提到右肩，但一眨眼，小雪兽要又左肩去了。 　　反复几次，夏佐看不下去了，对小雪兽冷淡地下命令，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 “要么过去待着，要么滚。” 　　没想到，小雪兽倏地一下就过去右肩待着了。 　　夏佐自己也惊了，没想到随口说的话，还挺有用。 　　夏佐又试探说了一句: “回左边待着，不然滚。” 　　小兽完全没动弹，一副酒饱饭足懒洋洋的模样。 　　……好吧，应该就是个巧合。 第45章 　　寒风呼啸着在阴森黑暗的密林里穿梭，像是诡异的呜咽嚎叫，魔法学徒们裹着长袍，浑身鼓鼓囊囊，如蚂蚁般密密麻麻，涌向学院。 　　每个学徒都收获不错，不仅储物戒指里装了各种魔法材料和魔兽尸体，身上也或多或少揣着几只雪兽，有些成了尸体，有些一动不动，但微微起伏的肚皮昭示着其微弱的生命力。 　　今年的“圈内”比赛真是奇怪，往年难得一见的雪兽，像发了疯一般主动从隐蔽处现身，仿佛主动献身给学徒们送战绩一般，有老学徒感慨:可能这迷雾森林的雪兽，都被捉尽了。 　　学徒们笑嘻嘻地走着，连寒风也不能打消他们的热情，比赛是以捕捉雪兽数量来评定成绩，雪兽容易抓，前十名的难度却并没有下降。但把活着的雪兽拿到“圣光之母”班奈特大人那里，获得的魔药，已经远远超过了比赛的奖励。 　　学徒们只觉得比赛时间太短，不然他们还可以多抓几次放生，又是一大笔钱。 　　对于班奈特“圣光之母”称号的奠定和流传，夏佐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最开始，大家只是挤眉弄眼暗示“圈内”边界处出现了一个“人傻钱多”的高阶巫师，虽然传言这个瘦瘦小小长得小孩子的人就是威严恐怖的正式巫师，但大家看着他露出的怯懦的，甜甜笑容，心中没有半分相信。 　　正式巫师那可是巫师学院食物链的顶端，怎么会如此和善? 　　所以，在有些学徒感叹了几句“班奈特大人是富有又善良啊”，夏佐随口说了句“看起来确实挺圣母的”。没想到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众人追问了“圣母”的含义之后，一致觉得，完整词汇“圣光之母”更适合班奈特大人，所以已经有一些人称呼班奈特为“圣光之母”。 　　为啥是“圣光之母”而不是“圣光之父”呢?夏佐是这样说的:母，母亲，母性，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和善慈祥，温柔可亲啊。 　　呵呵。——纯微笑。 　　于是，班奈特“圣光之母”的名声更响亮了。 　　柏宜思看着夏佐不怀好意的笑容，虽然不知道称号具体含义，但也能猜到并不是什么好事，无奈道: “别惹他。” 　　夏佐说: “不关我的事啊，这是班奈特声名远播，人们自发的敬仰他，传颂他，才会叫的。” 　　柏宜思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即将到学院门口的时候遭遇了班奈特，班奈特竟然可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挥着手爽朗地和柏宜思打招呼: “哥哥!” 　　仿若那个从容淡定问着“我可以杀掉这个人吗”的冷漠巫师不存在一般。 　　此人之精分，可见一般。 　　班奈特的喊声引来大家的侧目，这几天，经过班纳特不厌其烦的“解释”，大家都知道，他和自己的哥哥柏宜思生一点误会，到现在他的柏宜思哥哥还在生他的气。 　　得知柏宜思的身世，众人恍然，怪不得原曙光社团的社长柏宜思能有那么多魔石支撑社团运行，原来，人家妥妥是的巫师世家的子弟，当之无愧的魔石富豪。 　　亏还有传言说柏宜思是靠着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得到魔石的，没想到人家的弟弟完全是扔着魔石玩，有这基础，至于走歪门邪道吗?! 　　尽管班奈特·霍尔是那样的热情洋溢，柏宜思还是视他为无物，只是下意识收紧抓着夏佐手臂的手。 　　只有雪兽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思，不断对着班奈特龇牙咧嘴，一副凶狠模样。 　　夏佐不解: “怎么了?学长?” 　　柏宜思摇摇头: “……没什么。”顿了顿，说， “离班奈特远一点。” 　　柏宜思已经好几次这样告诫夏佐了，仿佛班奈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不过，夏佐理解学长不安的心情，所以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好脾气的答应: “我会的。” 　　夏佐能感受到柏宜思的不安，甚至他自己也有点莫名的紧张，就好像前世游戏里最后关卡打BOSS，准备了许久，克服了许多困难，马上就要面临最后的结局了，成败在此一举。 　　“神弃之地”就要和主世界断开联系了，如果这段时间能平安无事，自然就能从此无忧，但夏佐也相信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夏佐相信班奈特来到神弃之地，不仅是为了离间自己和柏宜思，对自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夏佐也不会未战先怯。 　　他回握柏宜思柔嫩的手掌，想给彼此增加一点信心。 　　这一握，某人的内心又忍不住荡漾起来。说起来，柏宜思的身形是比较高挑的，但却手小脚小，全身更是软的不可思议，不愧是巫师贵族世家出来的少爷，娇养着长大，哪怕经过神弃之地的生活磨磋，也没有改变分毫。 　　柏宜思感觉到某人不安分的手，狠狠地瞪了一眼，但某罪魁祸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欣然接受了，并且变本加厉，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柏宜思身上。 　　柏宜思白皙的脸颊染上红霞，但到底没有把夏佐推出去。 　　只有远处的班奈特，望向他们的目光像是淬了毒，差点维持不住那虚假的笑容。 　　柏宜思以前觉得，自己喜欢的应该是那种能强大，智慧，自持，能救自己于水火的人，但没想到，自己会拿黏黏糊糊的夏佐更加没有办法。虽然表面嫌弃，但其实内心更喜欢这样，仿佛这样就给他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不再是被逗猫弄狗般戏耍，欣喜，绝望，愤怒……仿佛所有的情绪，不过都依托于虚妄的故事。 　　有时候柏宜思也觉得可笑，自己这一生的经历，清晰得像是被印刻在石板上，何曾被人戏耍过，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始终萦绕着他。所以，强势的夏佐会让他警惕，反感，远离，但对他卸下所有防备的夏佐，亦步亦趋的粘人精夏佐，柏宜思看起来虽然无奈，但实则内心受用的很。 　　********** 　　本以为对于赚的盆满钵满的学徒来说， “圈内”比赛的结果，已不那么激动和期待，谁成想，这只是柏宜思和夏佐单方面的想法。 　　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学徒们聚集在中央广场，等着正式巫师宣布比赛结果。每个学徒都紧紧搂着自己或死或活的雪兔，生怕被人抢走。 　　他们现在就等着学院开放认证窗口，只要自己的雪兔认证了，哪怕这些雪兔被虚空吞噬了，也不会怕了。 　　也许，到时候雪兔的尸体还可以再卖一笔。 　　嘿嘿，感恩“圣光之母”! 　　学徒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广场上等待，过了一会儿，等来的却不是正式巫师宣布认证的消息，而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 　　他的脸色黄黄的，看起来病恹恹的，头发稀疏，身材矮小，班奈特慢吞吞地走上台去，活像个命不久矣老太太似的。 　　学徒们对班奈特倒是很热情，甚至吹着口哨喊着“圣母大人班奈特!”。 　　班奈特咬着唇，似乎很无奈，也似乎很愧疚，他轻声细语地说: “大家好，我是班奈特·霍尔，可能大家都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在往后的日子里，我的名字一定会在你们心中无法忘怀……” 　　这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怀着无限的悲悯。 　　“……在这里，我必须要宣布一件事情。抱歉，在这场‘圈内’的比赛里——没有人合格。因为没有人合格，所以也就没有前十名的奖励了。” 　　班奈特的声音虽轻，却像一颗炸弹投入了学徒中间。有脾气比较暴躁的学徒，也不管还有正式巫师在场，大声叫道: “凭什么!我们都拿到了‘雪兔’，难道比赛说取消便取消吗?” 　　班奈特轻轻一挥魔杖，广场中间突然爆开一团团血雾，学徒们毫无防备，被“雪兔”的血液碎肉溅了满身满脸!连储物袋中的“雪兔”尸体也爆裂开来，甚至低质量的储物袋也被冲出一个口子，血肉残渣喷射出来! 　　所有“雪兔”，都化为了黏糊糊的血肉混合物! 　　班奈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仿佛多说一句话便要耗尽他的力气。不过，他的表情终于不再是普度众生的怜悯，而是转为冷漠: “身为巫师学徒，做事竟然如此鲁莽，有人花大价钱收购‘雪兔’之后还白白放生，有这么便宜的事么?一份工两份赚……这辈子的教训，就这么记住吧。就你们这样的悟性，即使去往巫师的国度，也会马上被卖做巫师的实验材料。” 　　“——不过，”班奈特的脸上浮现温柔地笑意， “总算还有聪明人，这不是还留了一只‘雪兔’吗?”班奈特的魔杖遥遥指着某处，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 　　是柏宜思。 　　柏宜思的肩膀上，还有目之所及，最后一只雪兔。 　　活着的雪兔。 　　唯一没有经过班奈特之手的雪兔! 　　众人想到传闻中柏宜思和班奈特的兄弟关系，以为这一切都是两人串通，看向柏宜思的目光，是满满的仇恨! 　　有学徒隐在人群中高喊: “各位巫师大人，你们就这样看着比赛的公平被破坏殆尽吗?我们承认，见魔石眼开是我们考虑不周，但是这样串通得来的第一，就可以让众人信服吗?!” 　　“是的!” 　　“宁愿比赛作废!” 　　“这场比赛没有任何胜利者!” 　　众人群情激愤，质疑声此起彼伏。 　　班奈特看着不停吵闹的众人，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所谓的“大奖”，所谓的“最后的活路”，最后获得的人，如果得知真相，应该也会很有趣吧。即使离开神弃之地，也不过是最低贱的奴隶，甚至所有的自由都被剥夺，只能听从“所有者”的差遣。 　　……所以，我是在帮你们啊。你们这些猪猡，从来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最后也只配永远留在这方寸之地。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柏宜思的话，那就很有趣了。 　　这片被废弃世界的主人，可是殿下呀。 　　“魔法皇帝”唯一的儿子，尊贵的“殿下” ——斯托·赫克里斯。 　　那时候，柏宜思爬上了殿下的床，又在被众人发现的时候，打伤了殿下，虽然殿下宽容大量，但班奈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原谅这罪孽的行为。 　　因为班奈特后来在解读那缥缈的神迹时，甚至发现，神迹隐约指向了，永恒的“至高”，在凡间的化身很可能就是“殿下”。 　　所以，那个时候，就有“弑神”的先兆么? 　　殿下，便是班奈特存在的意义。 　　殿下想要的，班奈特都会为您取得。 　　班奈特嘴角弧度不变地微笑着，没人发现，他实际已经走神了。有些暗淡的蓝色瞳仁里飘散着一团黑色雾气，仔细一看，竟然是由密密麻麻的细小黑色蚊虫组成，蚊虫飞快的在整个眼眸中游弋，又产下无数枚肉眼不可见的卵。 　　而他本人似乎毫无察觉。 第46章 　　“班奈特大人，您弄错了，这只雪兔不是我们的。”夏佐嘴角微翘，看似随意给柏宜思肩膀拍灰，却不着痕迹地将赖在柏宜思身上的雪兔扫了下去，然后光明正大用脚“挪”一下了雪兔，把雪兔赶到一旁。 　　被赶离小窝的雪兔蒙了一下，歪着头，模样很是无辜。 　　旁边的高级学徒眼疾手快抱起雪兔，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赶忙举着雪兔大声喊: “雪兔是我的!雪兔在我手上，雪兔是我的!” 　　夏佐点头附和: “是你的，是你的。” 　　学徒激动地脸都涨红了，挥动着雪兔，朝着班奈特大喊: “法师大人，我捉到了活的雪兔，我捉到了活的雪兔!我是唯一的优胜者!我赢得了比赛!” 　　“放肆。”伴随着一声冰冷的轻哼，班奈特随意一挥魔杖，数道光刃袭来，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以为只是白线瓢过。 　　“刺啦”声响起，学徒举着雪兔的手齐腕断裂，甚至没有丁点血液流出，高温封住了流动的血液，炙烤了人类的血肉，一股肉香味散逸出来。 　　“啊啊啊!!!!!”剧痛让学徒腿软的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不断哀嚎，十分无助。 　　班奈特眸光冰冷，就像看着尸体。 　　夏佐看着班奈特轻而易举就毁掉了一个高级学徒，不由得眼神微微一缩。这幅做派，可不像悲悯，仁慈的光明。 　　飞射出来的光刃斩断学徒手腕之后并未消散，而是快速回转，目标不偏不倚对着夏佐! 　　夏佐只来得及发出瞬发火球术，但光刃的强度远远高于学徒级法术，哪怕夏佐的火球术是改良后的超级火球，也只消除了四发光刃。 　　还有一道光刃直直地冲着夏佐的头! 　　好在夏佐反应迅速，发出法术的同时把头迅速往左闪避，但光刃太快了，还是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口子。夏佐感觉自己的鼻梁和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同时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夏佐手一抹，伤口处被烙了一层痂，似乎没有出血，但疼的要命。 　　身材瘦小的班奈特仍站在高台，半垂着眼睑，一脸冷漠的表情。 　　班奈特喜怒不定，之前想耍一些手段，被破坏后直接武力镇压，太像游戏玩输之后直接掀桌子的小孩子。之前班奈特行为，让人都忘了他已经是正式巫师，是这个世界巫师阶层里，最顶层的存在——甚至班奈特不是才晋级的菜鸟正式巫师，而是掌握高级法术的巫师世界的弟子，疯癫而又强大。 　　“班奈特!”柏宜思冰蓝的眼里闪耀着愤怒的火花，他强忍着怒气，沉声道。 　　他的眼眸深沉，某种激烈的洪流仿佛一触即发，握着魔杖的手蠢蠢欲动。 　　“算了，学长。”夏佐扯扯柏宜思的袖子，示意不必为他引发冲突，他们还惹不起班奈特·霍尔。 　　但班奈特却不轻易放过夏佐和柏宜思。 　　一大片白光闪现，像延伸的白色藤蔓，拔地而起，逐渐形成一座坚固的牢笼，完全将夏佐和柏宜思笼罩其中。不仅如此，光芒蔓延出数条坚实的锁链，缠绕在两人周身，让他们动弹不得。但凡多挣扎一下，锁链就刺入他们的血肉，给予“惩罚”。 　　光之秩序·囚笼。 　　这是一个标准的三级法术，只有大法师才可以使出。 　　原来以为如此年轻的班奈特，顶多是比正式法师高一点的法师级别，没想到，班奈特比他们想象的，要强的多。 　　学徒们议论纷纷，学院里的一霸，掌握大多数学徒经济命脉的阿特斯商会会长夏佐·菲尔德，竟然会被这样对待。要知道，这可是学院里的正式巫师都客气对待的人啊。即使犯了什么错，也不该这样公开处刑。 　　——学徒们眼界低，并不明白法术的意义。 　　倒是此地的正式法师，有几个本来和夏佐的关系不错，平时也借商会的渠道收集一些魔药原材料，看到囚笼法术，将要迈出的步伐便也停止了。 　　力量为尊的世界，其余一切都是妄然。 　　“殿下就要驾临此地了，柏宜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希望你懂得以戴罪之身，赎清你的罪孽。”班奈特又恢复了冷漠。 　　至于夏佐，班奈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在他眼中，夏佐·菲尔德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陪衬而已，不值一提。等殿下来了，这等敢染指殿下“所有物”的卑贱之人，一个手指就碾死了。 　　“本次比赛，没有胜者。”班奈特举着法杖宣布， “所有违逆之人，下场皆如此。” 　　夜深。 　　露重。 　　一些活跃于夜晚的小型魔物时不时窸窸窣窣穿行于茂盛的植物间，制造点声响彰显存在感。 　　广场上的学徒们都已散去，整个学院，除了那些与黑夜为武的暗系法师，大多数地方已经安静了下来。空旷的广场寂寥无垠，唯一闪着光亮的，除了漫天繁星，便只有发光的正六面体，光之秩序·囚笼。 　　囚笼里有两个人，夏佐和柏宜思，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 　　只是，本应被强制禁锢，束缚，痛苦，疲惫不堪的人，此时正围坐在威林斯峡谷特产龙驼绒毛毯上，泡着莱特省的优质红茶，吃着美味圣堂里的糕点，如果忽视仍然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光之锁链，会有一种闲暇惬意的感觉。 　　在被禁锢的初期，看着夏佐因为使劲挣扎而使锁链越刺越深，柏宜思认真考虑过，要不要解开封印，和班奈特同归于尽。他和班奈特，本来就是一体两面，光与暗的对立，加上一母同胎的血脉，暗系魔法的话，他的实力应该至少不比班奈特差。 　　却没想到，夏佐暗中对柏宜思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冲动。 　　在发现夏佐身上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看似被锁链禁锢的动弹不得，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之后，柏宜思放弃了那些魔鬼的想法。 　　好不容易挨到广场上的学徒都散了之后，夏佐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系列奢侈享受的物品，甚至也帮柏宜思松了松绑，让两人在光链的限制下可以小范围的活动，一定条件下惬意地享受当下。 　　明月高挂夜空，静静地凝望，魔法学院特有的鬼蛙呱呱的唱着歌，好像在奏着乐曲。 　　“……你们在干什么?”嘶哑黏糊的声音，像阴冷的蛇吐蛇信，又像女巫熬药时的咕噜声。 　　正在小口吃着东西的柏宜思吓了一跳，猛然转头，是一个身材佝偻的穿着斗篷的老人，看不清面容。 　　柏宜思竟然没有发现什么时候这里来了人!要知道，在黑夜里，暗系能量是最好的探测器! 　　夏佐神色如常: “在吃东西啊。等太久了，太饿了，补充一点能量。” 　　“给我一点。”老人伸出鹤爪一般的干枯手掌，长长的指甲是黑色的，像是被毒药浸泡过。 　　夏佐看着满飞毯的食物，沉吟一阵，满脸不舍像是在斟酌，纠结半天之后，捡了一个角落里的苦苦果，放在老人的手上。 　　苦苦果是夏佐最不爱吃的，刚才故意挪到了角落。 　　老人接了果子往嘴里一丢，黑洞一般的嘴里只剩了一两颗牙齿，慢慢咬着苦苦果。顺手拍在夏佐头上，嘟哝道: “小吝啬鬼。” 　　夏佐不满地瞪了老人一眼: “亚斯爷爷，我的信送了这么多天，按理说你应该早到了。这么晚才来，是不是路上看见美女走不动路了?” 　　柏宜思有点诧异夏佐这么对老人说话，老人明显身体机能已经退化了，应该无力做那些事才对，这么调侃直戳人伤口，是不是不太好。 　　没想到，老人“嘿嘿”地笑了两声，嘴边也不自觉留下了诞水: “遇到了爆乳长腿的女佣兵，还有大屁股的酒馆老板娘……多看了两眼。就两眼……嘿嘿。” 　　夏佐给了老人一个白眼: “亚斯爷爷，你再晚来一点，就可以给我收尸了。” 　　老人一噎: “哪有这么严重……我算好了时间的。真的算好了的……爷爷这就救你出来。”说着，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老人双手握住光柱组成的囚笼栏杆，轻松一拉，柱子就大幅度变形，形成可容人通过的通道。 　　柏宜思不可置信地望着，瘦劲的手试着拉了拉光柱，光柱仍然纹丝不动。只能暗中用暗系能量，才能慢慢腐蚀一点。 　　本来柏宜思也是想着趁着夜晚没人的时候用暗系法术消融光柱的，没想到一个老人，看起来也没有费什么力，竟然就徒手拉弯了光柱!柏宜思可以感受到，老人身上，没有任何魔法的能力，甚至生命之光摇曳虚弱，几乎看不见。 　　夏佐介绍道: “学长，这是我的亚斯爷爷，一个喜欢爆乳萝莉，为老不尊的老不羞，但是亚斯爷爷还是很厉害的，是大骑士，武力值嘛还勉强不错。要不是没有骑士种子，我也会跟着亚斯爷爷学习骑士法则的。” 　　听见夏佐介绍，柏宜思不置可否，但他却知道。骑士在巫师的世界不值得一提，因为即使是大骑士，也抵不过巫师的一个法术。如果只是大骑士，是绝不可能拉开由法术组成的囚笼的。 　　除非，是传说中的神圣大骑士。 　　肉身的力量太过强大，已经可以影响法则，所以即使没有魔法天赋，也可以使用魔力。 　　“学长，我们私奔吧!”夏佐轻轻凑到柏宜思耳边，嗓音低沉，却像是诱惑人的魅魔， “离开这里，和我一辈子。” 　　夏佐凑得太近，柏宜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自从两人那天晚上交心之后，夏佐的行为就越发放肆，时不时动手动脚，各种动作也经常分外暧昧。说实在的，方式不是特别高明，有时候甚至显得有点点笨拙，但柏宜思不知道自己怎么的，明明是很拙劣的技巧，如果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甚至会觉得很油腻，但面对着夏佐，他就是忍不住脸红害羞。 　　看到柏宜思害羞，夏佐奸计得逞，嘿嘿地笑了起来。 　　“啪”。夏佐某人的头上被敲了一个暴栗。 　　“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腻腻歪歪的，少年，不要被外物迷惑，貌美的男人只会影响你挥舞魔杖的速度……”亚斯爷爷声音嘶哑苍老，好像在说什么警示名言，但马上话锋一转，严肃正经不复存在， “不过，我就不一样了，女人从来不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嘿嘿。嘿嘿……” 　　夏佐不自觉又翻了一个白眼。亚斯爷爷的武力值，确实是侍卫里面最高的，但这个性，小时候差点就把小夏佐带歪了。夏佐记得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才六七岁的年纪，竟然就被带着偷看女仆洗澡!偏偏那时候的记忆非常模糊，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思绪，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回想起来，就只是亚斯爷爷“嘿嘿” “嘿嘿”的淫荡笑声和吸溜口水的声音。 　　说起来，自己小时候亚斯爷爷都老的好像要断气了，也十多年了，亚斯爷爷竟然一点都没变，这不科学! 第47章 　　在亚斯爷爷的催促下，夏佐和柏宜思回宿舍区收拾东西。 　　其实，对于巫师来说，有空间物品之后，大部分贵重的东西都习惯放在身上，但毕竟空间有限，而且有部分物品因为属性相冲突，不适合放在低品级的空间物品里，而高品级的空间装备空间又十分狭小，所以，如果要认真跑路的话，还要重新收拾一下，规整一下。 　　至于柏宜思的空间装备比不上夏佐，需要收拾的东西很多。而夏佐则是有一套精密复杂的实验仪器，废了好大的劲才从正式巫师手中交易得到，轻易不能舍下。 　　于是，两人趁着夜色，悄悄返回宿舍区。 　　囚笼周围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估计班奈特对自己的法术很有自信，毕竟整个神弃之地，都没有会三级法术的巫师，很难想象有人能破坏他的术法。或者，班奈特是在周围布置了隐藏的监控手段，所以觉得不必派人守卫。 　　也是，能逃到哪里去呢，整个世界都会被流放于虚空，唯一离开去往主世界的出口，就在巫师学院。 　　可能只有夏佐和柏宜思这样的人，才会想着离开吧。 　　夏佐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守卫，要不要赶快逃走之类的，在他的观念里，有亚斯爷爷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连亚斯爷爷也对付不的，那么自己也只能去送菜。 　　所以，亚斯爷爷让他收拾东西，夏佐就乖乖照做了。 　　夏佐和柏宜思来到宿舍区的时候，正有几个人探头探脑地过来，一看，竟然是凯文和胖学长他们。原来，虽然学院下令让所有学徒无故不得靠近广场，但几个阿特斯商会的骨干还是心中不安，想趁着晚上过去看一下，至少给夏佐社长和柏宜思社长拿点东西吃。 　　毕竟朋友一场，虽然眼下朋友得罪了大人物，但也不是谁都那么冷漠无情的。 　　却没想到，夏佐和柏宜思早已脱身。 　　胖学长问: “班奈特大人把你们放啦?果然，我就说，兄弟哪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合，班奈特大人总是柏宜思社长的弟弟，怎么也不能真的那么冷酷无情的。” 　　夏佐说: “你想多了，不是他放的，我们准备逃走了。” 　　“啊?”几人满脸讶异， “之前班奈特大人处置那个学徒，是因为学徒要冒领功勋。但是你们毕竟没有犯什么错，应该没什么吧，班奈特大人不也只是把你们困住，给一个教训吗?” 　　夏佐心想，白天要不是自己躲得快，那几道光刃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不是这样的。”夏佐沉痛地说， “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是最深沉的秘密。唉。实在是……难以启齿……” 　　几人面面相觑。 　　柏宜思看着夏佐，秀美的面容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 　　“是这样的，班奈特，他这里有病。”夏佐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神秘， “他从小什么都比不过哥哥，所以心态渐渐扭曲，看到柏宜思的东西就想抢过来。唉，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班奈特他，他，竟然对我这个哥嫂有了非分之想!太过分了!简直罔顾人伦!” 　　几个听众本来都凝神屏气听夏佐讲所谓辛密，结果听到了这个版本，都一脸无语，觉得夏佐未免太过自恋 　　知道夏佐还有心思看玩笑，几人顿时觉得问题不大。得知两人要回去收拾东西，都自告奋勇去帮忙。 　　夏佐一路上都在碎碎念，什么“你们别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以我二大爷的三姑姑的五儿子的爱犬东东起誓”， “你们没发现班奈特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吗?!”， “那愤怒嫉妒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瞳孔里燃烧着雄雄火焰”， “啊，我太危险了，我是一朵被恶魔抢夺的瑟瑟娇花”…… 　　柏宜思看着夏佐已经完全沉浸在妄想中了，以沉痛的表情沉默着对众人指了指脑袋，示意某人的精神不正常。 　　凯文一脸纠结地对柏宜思悄声说: “社长，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如果要感谢夏佐社长，给一些魔石就行了，您这样……牺牲太大了。”说着，瞥了夏佐一眼。 　　柏宜思带着三分忧愁四分无奈两分认命，还有一份对未来生活的隐约希冀，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这样的夏佐·菲尔德。 　　他伟大仁爱的人格不允许他这样做。 　　凯文快要被社长的仁慈之心感动哭了。 　　“喂，凯文，学长，你们俩说我什么坏话呢?靠那么近!”夏佐嚷嚷， “凯文，你离我的学长太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是在嫌弃智慧的阿特斯商会的社长吗!” 　　……好吧，只能说，人人都是戏精。 　　本来严肃紧张的逃亡氛围，被夏佐这么一搅和，竟然缓和许多，得知夏佐和柏宜思即将离开的消息，众人的悲伤也消解了很多。虽然嘴上不停，但手中的动作却麻利。夏佐的空间装备很多，为节约时间，柏宜思房间里的东西都胡乱扔进去了，没有进行整理。 　　“收拾”完柏宜思的房间，继续去夏佐的房间。 　　娇贵的瓶瓶罐罐由夏佐和柏宜思收拾，柏宜思曾经协助过夏佐进行试验，对这些也还算熟悉。 　　话说，夏佐的贵重物品确实基本都带在身上，但并不意味着他房间里的东西不多。 　　看着几乎把房间堆满的大大小小的物品，胖学长吐槽: “你是把你们社团的公用仓库搬过来了吗?” 　　相比于夏佐这样的收集癖，柏宜思基本可以算作是生活极简主义了。 　　或许是因为柏宜思从来没有把这里当做过家，因为总想着有一天会离开，所以从不肯置办多余的物品，甚至他很多的东西，都是放在曙光社的仓库的。 　　凯文在夏佐划分的“破烂区”里发现一个熟悉的盒子，打开一看，疑惑道: “咦，社长，这不是你的项链吗?” 　　“对了，我想起来了，社长，这个盒子是你让我送的!”凯文想起来，有一次柏宜思社长让自己送了一个盒子到夏佐的收件箱里面，但柏宜思不肯告诉他盒子里有什么，当时自己觉得柏宜思和夏佐关系不好，送的肯定是诅咒魔石或者迷你伤魂锁链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柏宜思社长以前惯常戴的一条魔力项链。 　　怪不得，那次之后，就没有见柏宜思社长戴过了这条项链了。 　　只是，社长送的东西，夏佐社长就把他放在“破烂区”? 　　凯文还记得刚才进屋的时候，夏佐随手指着房间角落里的那堆东西: “那些都是没用破烂，你们有想要的就拿回去吧。” 　　“夏佐社长，你竟然这么对待社长的心意，我看错你了!”凯文怒气冲冲。虽然他已经离开曙光社加入了阿特斯商会，但在凯文眼中，他的社长，永远都只有柏宜思一个。其他人，包括夏佐，他喊社长的时候，都会加名字。 　　面对凯文的指责，夏佐一愣。死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柏宜思送的东西丢到“垃圾区”。 　　什么时候，我，夏佐·菲尔德，面对媳妇这么豪横啦? 　　眼看柏宜思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不太好。夏佐赶紧问凯文: “你什么时候送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什么?你竟然完全忘记了?你竟然还说会对社长好!骗子!” 　　夏佐此刻真的觉得有口难辩，为什么他全无印象柏宜思给他送过东西?! 　　凯文控诉道: “我都记得这件事，那时候曙光社招新社员，有一个叫吉姆的学徒讽刺社长，转头想加入阿特斯商会，但你没让，后来吉姆又舔着脸加入了曙光社。哼，最后还是一个白眼狼!” 　　夏佐想起来了，那年社团招新，是有这么一回事，自己气不过有学徒当众给柏宜思难堪，拒绝了那个学徒加入曙光社，却没想到，吉姆又转头请求加入曙光社，柏宜思还同意了!自己当时真的觉得好气愤，一片好心被狗吃，不过还是忍了下来。 　　后来，在收件箱里发现了一个盒子，有一条项链，还有一封信，里面写着一个“谢”字。 　　——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 　　因为当时还值些钱，所以就随手放在空间里面了，也没在意，后来大概因为空间里的东西太多，就清理出来，放在了“破烂区”。 　　真的好冤枉啊，那个时候柏宜思明明拒绝了自己的好意，谁知道他会转头送一根项链过来啊。听起来，这条项链还是柏宜思长戴的，可能也是因为当时曙光社已经没什么钱了吧，把自己贴身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学长戴的贴身项链啊，我竟然这么暴殄天物，放在角落吃灰?! 　　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就一个“谢”字，谁猜到的是谁送的啊! 　　夏佐还想解释一下，突然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只把他踹地跪了下来，跪的方向正好朝着柏宜思，耳边传来只有夏佐能听到的嘶哑声音: “想什么呢，还不快跪下认错!面对媳妇，有错就认，绝不辩解，这是你们菲尔德家男人确保夫妻和谐的优秀传统!” 　　是亚斯爷爷! 　　这个一辈子的老光棍，竟然敢教我夫妻和谐之道! 　　我夏佐·菲尔德绝不接受!看我逆转乾坤—— 　　…… 　　“学长，我错了。”冠姓菲尔德，名夏佐的某人如是说。态度十分诚恳。 　　夏佐解释了一遍当时的情况，说自己根本不知道送的人是谁。 　　柏宜思疑惑: “我不是让凯文送给你吗?” 　　发现自己闹了个乌龙，凯文很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咳咳……社长，我当时以为你送的是一些害人的东西，所以就只是放在收件箱就离开了，害怕夏佐社长被害之后打上门来。” 　　柏宜思无语。 　　夏佐黑线，早知道学长那个时候就有求和之心，自己也不会再去针对曙光社。怪不得那段时候，学长看自己很不顺眼。我以为学长当众拂了我的好意，之后就事事针对曙光社，而在学长看来，他明明已经送了礼物赔礼，而自己依然不依不饶，显得小肚鸡肠…… 　　凯文，你至少让我晚了两年抱上老婆! 　　不过，这条项链能抵挡酷热或者极寒的环境，如果在森林里学长有这条项链，估计都没自己什么事了吧!如果不是遭遇极大的痛苦，无依无助，学长可能也不会打开心扉。也许，会更早靠近学长，但只能做一辈子好朋友了…… 　　算了，凯文，打你闷棍这件事，我觉得还可以推迟一段时间。 第48章 　　巫师学院。 　　正式巫师居住的高塔区域。 　　耸立在夜空的尖顶白塔，靠近顶部的二十层都属于神秘的巫师学院院长柯姆·伍利。 　　柯姆很少出现在巫师学徒面前，虽然是院长，但大家似乎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传说，院长忙于做实验，根本不管学院的具体事务，非常神秘，虽然实力只是二级巫师，但堪比三级巫师。 　　还有一种说法是，柯姆院长以前是高级巫师，只是因为某个原因，跌落了境界，才不得不龟缩于学院当一个院长，实际一直想着恢复实力，重登巅峰。 　　平日里，尖顶白塔的顶部二十层都是禁地，是学院的实验基地，学徒决不允许踏入这里一步，即使是正式巫师，要想进入这里，除了得到审批，还要通过三四道关卡。 　　但现在，昏暗的实验现场，正上演了一场暴行。 　　一个身材瘦小佝偻，头发花白，牙齿几乎掉光，鸡皮一样褶皱的脸上长满老年斑的老人，正拳打脚踢，暴打着一个黑乎乎油腻腻的人形物体。 　　躺在地上的“东西”跪在地上讨饶，不停喊“对不起” “别打了” “救命”，听声音是个健壮的成年人，却一点不敢反抗。 　　老人嘶哑的声音像游走的毒蛇: “柯姆，叫你照顾我们家少爷，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坐视他被欺负?” 　　“菲尔德家的大名，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菲尔德的荣耀，不容玷污，永不坠落!” 　　被暴打的男人可怜兮兮讨饶到: “亚斯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忘记了啊。这次实验关乎我今后的道路，非常重要，我都五年没出塔楼了。之前我还派人关注着小少爷，知道菲尔德家的小少爷聪明伶俐，在学院里靠自己的力量混的风生水起，大人曾经嘱咐不能过多干涉小少爷的生活，加上这段时间实验在在紧要关头，我就一时疏忽了。亚斯大人您看，我都六个月没洗漱了，实在是太忙了!” 　　亚斯看着浑身一层油腻，散发着令人作呕异味的男人，嫌恶地挪开了脚，转而在男人脸上碾了几碾。男人痛苦发出呻吟，却不敢丝毫反抗。 　　“竟然把少爷逼到给我写信，这是你的失职!”亚斯嘶哑的声音咆哮着，从他摇摇欲坠的生命之光里，可看不出他的中气这么足。 　　“亚斯大人，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霍尔家的那个光明之子来的时候，明明说是来找哥哥的，没想到，夏佐少爷会和霍尔家被流放的小家伙在一起啊。平常我也不着痕迹地嘱咐过下面的人要照顾夏佐少爷，只是未免引人注目，所以没有声张。毕竟以前大人说过，要让少爷正常成长，不过打扰他。谁知道，这里的正式巫师眼界太低，只知道主大陆巫师世家霍尔家的光明之子来了，就把我的吩咐忘在了脑后，不敢直接庇护夏佐少爷。” 　　“好在……您来的及时，夏佐少爷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男人讨好地说道。 　　“什么叫应该!什么叫没有受到伤害!少爷的脸上被划了一大道口子!那么长!”亚斯比划着，好像夏佐受了极其严重十分致命的伤，实际亚斯到的时候，夏佐脸上的伤痕都结痂了，再晚一点，用药水一擦，可能都愈合，连伤疤也看不到。 　　柯姆心中狂汗，想:怪不得大人不让您贴身照顾夏佐少爷，就您这护崽的模样，如果知道夏佐少爷刚到学院的时候，曾被偷袭养了很久的伤，还不把整个学院给移平啊。 　　不过，这些话平日在学院里说一不二的柯姆院长只敢在心中腹诽。 　　亚斯阴沉地说道: “是不是大人离开太久，这个世界要破碎，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巫师就想尽办法攀高枝，动了不该动的念头?霍尔家的光明之子，据说是跟着那位殿下的，魔法皇帝承认的儿子啊，应该能帮你们这几个赎清罪孽吧。怎么，想拿夏佐少爷投诚?” 　　柯姆脸都吓白了，疯狂摇头: “不敢……没有……能对菲尔德家效忠，是我一生的荣耀!” 　　亚斯哼了一声: “算你识相!告诉你，这整个世界都是大人送给夏佐少爷的游乐场!别被神弃之地的名头吓到了，那不过是那位陛下想逼菲尔德大人现身而已。别说还没怎么样，就是这片大陆散落在空间乱流中，只要夏佐少爷在这里，菲尔德大人也能把这方世界拉回主世界!” 　　柯姆狂擦满脑门的汗，我当然知道菲尔德大人的能耐，那可是绿了魔法皇帝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狠人啊。 　　菲尔德大人以前不过是那位陛下的“承印者”，虽然独得陛下宠爱，但毕竟连巫师都不是，后来丑事爆发，竟然也没有被立马处死，反而重现顶级血脉术士的能力，不受陛下的“魔网”掌控，以术士的能力逃到了这里，陛下竟然也没有继续追究。 　　所有知情的巫师都死了，只有我，因为很久之前已经被赐给了菲尔德大人做奴仆，才侥幸保住一命。那可是魔法皇帝啊，掌控者巫师的命脉“魔网”，只有对待菲尔德大人，才会有一点仁慈吧，竟然连夏佐少爷都放过了。 　　柯姆小心翼翼地说: “亚斯大人，神弃之地与主世界的壁障薄弱了许多，像光明之子班奈特·霍尔这样的穿越壁界的人会越来越多……” 　　“怎么?巫师世家出身的三级巫师，你怕啦?”亚斯斜睨着柯姆，好像一言不合就准备大开杀戒。 　　柯姆摇头: “当然不是，霍尔家的，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他毕竟是听过‘神谕’的光明圣子……而且他和巫师上层牵涉颇多，让夏佐大人引起陛下的注意就不好了。” 　　骑士，不过是血脉术士的退化演变，只是菲尔德家的力量太强大，才会给周围的人赐予力量，甚至连巫师都能压过一头，但这并不意味能有机会抵抗陛下。当年的事情，已经说不清了，自己等人在菲尔德大人的庇护下，活了这么多年，固然有大人的面子，但恐怕也只是因为，所有人在那位陛下的眼中，都是无关紧要的蝼蚁罢了，甚至连夏佐少爷都是。 　　但这并不代表夏佐少爷能在那位眼前肆无忌惮的晃悠。 　　柯姆试探道: “亚斯大人，当年的事，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夏佐少爷，总是两位大人之间的心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夏佐是我菲尔德家的少爷就行了。”亚斯说。 　　想起那位的手段，连亚斯这样沾满血腥的神圣血脉骑士也不禁打了个寒噤。但亚斯没有露怯，反而冷哼道: “不过是霍尔家那位光之子分出来的恶念集合而成的堕落种罢了，光明的力量，不过都是由沾染堕落力量的蛆虫伪装出来的。”阴恻恻的声音， “柯姆，下次想当条狗的时候，要擦亮眼睛认准主人。”说着，于虚空出凭空拔出巨剑，重重斩下，一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顺着巨剑的轨迹荡漾扩散，巨剑甚至还没触及到柯姆，已经把他劈成了两半，鲜血溅在四周，独独在亚斯那边的方位，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 　　柯姆连叫喊都没发出来。 　　一同泯灭生命的，还有长着八只紫色眼睛的拇指大的蜘蛛，生机消散的蜘蛛眼睛里滴出粘稠的黑色液体，瞬间就把加固的魔化地板腐蚀出一个洞。 　　原来，柯姆竟然暗中准备以诅咒八眼毒蛛来对付亚斯。柯姆想以的秘闻引动亚斯的思绪，亚斯何尝不是虚与委蛇呢? 　　一只巴掌大布满红色血丝和暴突经络的眼睛凭空出现，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没等有所动作，但很快就被亚斯徒手抓住，捏爆。 　　不远处的另一座高塔里，一个身材瘦小的肤色苍白的男孩子痛苦地捂着额头，但是仍然有血肉从指缝中冒出来，而紧闭的双眼，也流下血泪。 　　亚斯肉疼地拿出一个装满黏糊糊像红色印泥的盒子，长着黑指甲的干枯手指在里面沾了沾，然后在空中画了一个符。 　　亚斯的佝偻的身影瞬间消散。 　　下一瞬，他出现在了夏佐的宿舍里，刚好听到了一段“往事”，于是把夏佐踹倒在地: “想什么呢，还不快跪下认错!面对媳妇，有错就认，绝不辩解，这是你们菲尔德家男人确保夫妻和谐的优秀传统!” 　　亚斯看着暗中瞪了他一眼的夏佐少爷，与菲尔德大人的容貌酷似。想起在他更年轻的年纪，菲尔德大人的脸上还没有那么多风霜与深沉，尽是玩世不恭的轻佻表情，而那位传说中的陛下，冷若冰霜的脸上，偶尔也闪过一丝笑意，心中叹了口气。 　　亚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菲尔德大人憧憬了十年，亲手接生的孩子，最后却被那位陛下认定是一个“野种”。 　　都是孽缘。 　　虽然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一点小插曲，但众人还是很快拾掇好情绪，麻利的干活。 　　一切惊人的顺利，直到出了学院，被亚斯带着的夏佐和柏宜思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好像没有任何人知道两人离开了，或者知道了也没有阻拦，这简直不可思议，连学院的守门灵都比往常好说话。 　　只有柏宜思在迈出学院大门的时候，脚步为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地迈出步伐。 　　一个如泣如诉的声音在柏宜思耳边低吟: “哥哥，你要抛弃了我吗?你要抛弃班班吗?” 　　“班班惹你生气了……对不起……不要留下我……”声音像幽灵一般，一直在他耳边环绕。但柏宜思没有提起，只是把手中的一个巴掌大的发光瓶子捏的更紧。——那是他收集的信仰之力，虽然只有萤火之光，但却是他除了不能动用的暗系能量外，最大的依靠。 　　柏宜思回望远处的高耸尖塔，他感觉那个方向什么东西一直注视着他，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尖塔的某个贵客的房间内，房间内布满了杂乱的血痕，充斥着古怪的腐肉的气味，血痕组成一个个奇异的符号，整个房间就像刚刚举行完一场邪恶祭献的现场。 　　一个人影站在窗前，面朝夏佐和柏宜思离去的方向。 　　仔细看，人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额头有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空洞，不断冒出黑色的粘稠液体，左边还是瘦小苍白的身躯，眼睛紧闭着，流下了血泪，右边却是一坨不断腐化往下滑落的肉泥，影子的身后飞出一条血肉组成的触手，不要上下游弋，触手的尖端捏着一只不断滴血的眼睛，对着学院大门的方向，眼睛一眨一眨，看起来像是在流泪。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班班好伤心啊，班班生气了，班班，要吃了你……我可是……恶的班班啊……哥哥……班班好高兴啊……吸溜……吃了你……殿下就是我的……”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被癫狂的表情取代。 　　——堕落种·班奈特·霍尔，于神弃之地行走的恶之花。 　　而霍尔家的光明之子，班奈特·霍尔，正在光明神殿虔诚悲悯地祷告。——光明，是不容玷污的。 　　凡邪恶的，都要驱逐出去。——选自《光明注》章一·十三节 　　———————— 　　新年快乐!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第49章 　　晨色清冷，带着一丝寂寥，在这将醒未醒的时光里，疾走了一夜的夏佐一行人精疲力尽，昏昏欲睡。 　　巫师学院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要去到附近的城镇，就要穿过一片幅员辽阔的茂密森林。森林里遍布了长着红宝石眼睛的暗鸦，这些魔种并不是学院饲养，但学院里的某些人总能有意无意从它们身上获得消息，所以在三人在森林里没有停歇，而是踩着暗夜赶路。 　　夏佐还记得，自己来到学院的时候，从家里到学院，足足坐了二十多天的马车，还好一路上罗森叔叔安排妥当，马车都做了减震处理，车厢内也准备了水和零食，还有打发时间的羊皮书，不然就遭罪受了。 　　而和亚斯爷爷赶路……显然不能指望分毫。 　　那个时候，夏佐并没有意识到那些习以为常的舒适和方便是多么难得，还以为是骑士这种非凡力量让古代社会基础生产力提到了提高。但是在巫师学院待久了，夏佐见惯了“更加高贵强大”的巫师，才知道，即使世界高层，贵族有权利享受非凡力量带来的便利——比如随身随身携带的帐篷，随时能引火的点火器。那都不是一介普通商会人家能染指的。 　　所以，其实一切早就埋下了伏笔，只是夏佐没有想到而已。 　　夏佐说不清自己的少年时光是怎样的，他恍惚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却一点没有实感依托，无法控制任何事情，甚至连思维都很迟钝，真正像一个莽撞的少年一般生活，只是偶尔有一些奇思妙想。 　　所以，那个时候，他并未深切的思考这个世界，也没有发现自己家的与众不同。 　　此刻，夏佐觉得自己已经是凭着本能在赶路，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睡过去。想到自己以前好歹是个修仙少年，熬到第二天中午不在话下，此刻不过是早上五六点，就觉得扛不住了，这就是作息太规律的坏处。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显得非常可疑。夏佐暗自戒备着，但看学长和亚斯爷爷都毫无动静，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下一秒，他知道那不是错觉，什么东西在周围迅速移动，快得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直到此时，亚斯爷爷才凝神戒备起来，口中喃喃道: “是努比斯……” 　　话音未落，白色的闪电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直奔夏佐面门而来，视线甚至只能捕捉到一个残影，闪电速度之快，连亚斯都只来得及跨出一步，而夏佐，更是身体僵直，似乎只一瞬，那东西直扑到他面前，占据了他的视野。 　　夏佐似乎进入了一个奇异的时刻，周围的景色瞬息变换，又突然无限变慢，他甚至能看到50米外某片树叶的抖动。夏佐尝试去看清亚斯爷爷口中的努比斯，他确实做到了，但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一坨软叽叽的东西罩住了夏佐的脸，就像是脸上糊满了香软黏稠的麻薯。 　　柏宜思反应也很快，一缕由暗系能量组成的绳子就要射出，但被亚斯阻止: “别动，这是努比斯，无比凶残，不要激怒它。” 　　柏宜思愣住了，看着糊在夏佐脸上的东西，听说是凶残的物种，内心觉得有点点不可思议，但他相信亚斯爷爷，决定遵从他的忠告，免得伤了夏佐。 　　三人一不明物体对峙了片刻，夏佐觉得黏糊糊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准备把东西抓下来。 　　亚斯严肃道: “夏佐别动，这是努比斯，是‘魔法皇帝’的宠物，非常凶残，天性狡诈，不要有额外举动，免得……”但在亚斯爷爷说话的间隙，夏佐已经干脆利落地把脸上的玩意儿摘了下来， rua一下了，试了下手感。 　　——是“雪兽”，没错了。 　　夏佐:…… 　　……凶残无比的努比斯?就这? 　　夏佐发誓，自己这一生，都没见过亚斯爷爷的脸色有如此精彩过。 　　——可以入选“亚斯人生精彩十瞬”了。 　　往常，都是亚斯爷爷揶揄别人，往往把人气的七窍生烟还会淡定地挖鼻孔不屑一顾，表示对方语言能力层次太低。 　　罗森叔叔那么正经信奉其实精神的人都曾经被气得胸口发闷。 　　而夏佐，更是有无数次闪过暴打亚斯爷爷的念头。 　　这次夏佐甚至都没有说话，亚斯爷爷就已经偃旗息鼓，甚至感觉连背也坨一点——无声的嘲讽显然更有杀伤力。 　　整天蔽日的高大乔木，塑造阴沉的林间。 　　沉默，伸出细小且不易察觉的触须，在寂静的森林里蔓延。 　　亚斯爷爷手握着剑柄，走在最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谨防出现莫名且危险的事物，但夏佐知道，亚斯爷爷的眼角余光其实一直注视着自己，或者说注释着自己怀抱中软嘟嘟的“雪兽”。 　　视线又一次和亚斯爷爷对上，亚斯爷爷平静地转过头，看向另一面，仿佛只是巡视中的一次视线交互，稳如老狗。 　　夏佐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似笑非笑。 　　果然，下一秒，亚斯爷爷看似不经意的目光又飘过来了。 　　——被抓个正着。 　　亚斯爷爷清清嗓子: “‘努比斯’是需要万分警惕的东西，传说，无法驾驭的‘努比斯’会给人带来祸患。”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对这个小东西如临大敌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试图挽留一下最后的尊严。但是趴在夏佐肩上的软萌生物，让亚斯爷爷毫无说服力。 　　亚斯爷爷只好闭上嘴巴。 　　世界安静了。 　　沉默的行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已经离学院足够远了，长时间的赶路也已经筋疲力尽，夏佐一行决定先休息一下。 　　本想只是想浅睡一下，没想到，这一觉，夏佐睡得黑甜。 　　…… 　　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寂静。 　　漆黑，像是浓稠的甜浆，将夏佐严严实实的包裹，找不到光亮的一丝缝隙。夏佐甚至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四肢。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西瓜，一个土豆，或者一粒酸溜溜的山楂球。——当然，也许只是屎壳郎的粪球。 　　他运转迟钝的思维，却很难回忆起有效信息。 　　他不知自己身处在何地，甚至恍惚不记得自己谁。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同时伴随着针扎一般的刺痒，夏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烂的气味，好一会儿，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竟然在被不知名小东西吞噬血肉! 　　他想动弹，却无法移动分毫，想举起手碾死那些小虫子，也没办法做到——原来，他竟然失去了手脚，被人装在罐子里，作为虫子的食物!任人宰割!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谁?我在哪里? 　　夏佐觉得自己应该被深埋土里，周围只有虫子的啃食声，无法探求外界的信息，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为何会落到这种境地。是被粗心大意的亲人当做亡故者埋了吗?还是被仇人弄成这副模样? 　　夏佐一刻不停的思考着，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只知道自己叫夏佐，其余的信息都丢失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分钟，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夏佐发现，那些可恶的啃食他身体的虫子，也许并不是坏事，他们只吃腐肉，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是夏佐身体的清理工。这也是他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病毒感染死去的原因吧。 　　咦?病毒感染?那是什么? 　　夏佐突然觉得碰到了一个让自己莫名很在意的点。 　　沉寂的心脏都仿佛跳动了一下。 　　他开始顺着那条线，集中思考。 　　微生物，细胞， DNA，双螺旋结构……一些完全陌生的东西，慢慢浮现。 　　一阵尖锐的疼痛席卷了夏佐，仿佛他想到的东西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禁忌，也好像他的脑袋完全无法承受这么庞大的信息。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在一片片碎裂，拼命阻止他继续思考，剧烈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想停下来，可是，这样日复一日碎裂无望的人生，持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在畅快的疼痛中死去。 　　这样想着，夏佐摒弃疼痛的干扰，集中精力将思绪铺陈开来，微积分，弦论，量子力学，相对论，黑洞…… 　　这些东西，哪怕他从来只是浅尝辄止，此刻也如同力量的源泉，将他从广博如渊的黑暗中拉扯出来，浑然一体的黑暗，逐渐出现了丝丝漏洞般的光亮。 　　夏佐想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往下探索，但是，脑袋又觉得昏昏沉沉，好似刚才一番畅想，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累了…… 　　…… 　　“醒醒，醒醒……”有什么声音在耳边聒噪，吵得人不得安眠。 　　“你怎么了?醒醒……”带了轻轻的晃动，好似不把人摇醒不罢休。 　　谁这么烦人!不知道我有起床气的么! 　　夏佐下意识挥动手臂， “啪”的一声，好像打到了什么东西。夏佐的手也传来一阵疼痛。 　　他终于睁开了眼。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长相清冷的少年，感觉有点幼态，好似年纪不大，虽然看起来泠然不可攀，但气鼓鼓的脸颊和瞪视的眼睛，破坏了那若有似无的高贵清冷感。乍一看这张脸似乎很熟悉，但夏佐死活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偶然见过。 　　应该只是擦肩而过偶然一瞥的人吧，不然自己怎么会忘记。 　　“你干嘛打人!”少年气呼呼地质问，那种清冷感残留的更少了，就好像夏日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西瓜，初时触碰，冰凉清爽，过不了多久，凉气便散尽，开始有温热气蒸腾。 　　不上不下，不痛不痒，索然无味。 第50章 　　“你吵着我休息了。”夏佐面无表情地说。 　　“我是在吵你吗?我是在救你!”少年咬牙切齿，转头控诉道， “殿下，这个人不识好人心!我明明救了他。” 　　这时，夏佐才注意到周围竟然还有另外一人。 　　注视他的第一眼，只觉得此人身姿挺拔，颇有几分贵气，不过细看，会发现面容较为普通，只是华丽繁复的衣饰给他增添了几分气势，应该是一名贵族。他的身后，有一名全身包裹在铠甲中的骑士，正一丝不茍地抱着剑站立，守卫贵族男人的安全。 　　来人见夏佐望向他，主动介绍道: “我叫斯托·赫克里斯，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夏佐，”顿了顿， “夏佐·菲尔德。” 　　斯托的表情有几分古怪，有几分审视的意味，但那种大量未免太过明显，又显得有几分刻意。 　　“原来你是叛逆者·菲尔德的那个孩子。”斯托说。 　　夏佐挑了挑眉，没说话。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商人父亲为叛逆者的。而且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想必还有一番故事吧。 　　果然，另一个少年咋咋呼呼，说起来了至高巫师魔法皇帝和他的小情儿之间的爱恨情仇。 　　哦，原来眼前这位贵族打扮的男人，是魔法皇帝的儿子，是其亲封的“殿下”，身份高贵。而自己的父亲，居然是魔法皇帝的唯一公开过的爱宠之人，至于夏佐自己，则是父亲背叛的证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 　　额……信息密集度过于强大。 　　说实在的，夏佐非常没有代入感，甚至觉得有几分不耐烦，因为他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急于去找寻，而某些蝇营狗茍总是想分散的他的注意力，拖延他的时间。 　　——对了，我想找寻什么? 　　——为什么我会如此不耐烦? 　　夏佐不自觉思考着，却没发现，叽叽喳喳的少年因为他的神游物外极度愤怒，之间他气的眼睛赤红，面容扭曲，大步走向夏佐，一脚踢在夏佐身上。 　　夏佐下意识想闪避，但身体异常迟钝，根本跟不上思维， “砰”地一声，被一脚踢飞，撞到树上，当下就吐出了鲜血。 　　有着清冷面容的少年仿佛精神病人附身，竟完全控制不住的自己的脾气，走到夏佐身边，仍然想给予他惩罚: “叫你无视我!我可是救了你的命!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杂种!”说着，挥舞拳头，继续教训夏佐。 　　夏佐又挨了一拳，剧痛从他身体里炸开，好像要把他整个人打散，眼前一阵模糊，整个世界好像水纹般抖动。 　　“住手。”少年的拳头又一次落下之前，斯托的出声阻止了他。 　　少年转过头凶狠地望向身份高贵的男人，似乎不满他阻止自己。 　　“殿下”斯托慢条斯理地说: “别脏了你的手。”说着，对落后他一个身位的护卫指使道， “小六，杀了他。” 　　护卫一言不发，但坚定地迈出了步伐，行动间铁甲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 　　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夏佐，注视护卫举起长剑，平静地等待死亡来临，生死一瞬间，他不经意瞟到少年和斯托的神情，似乎有几分紧张，好像这个时刻发生的事情，重要到也关乎到他们的存亡。 　　——为什么? 　　身为“背叛证明”的自己，应该是“殿下”随手抹去的蛆虫才对。 　　侍卫的长剑落下的瞬间，电光火石之间，夏佐突然想起了一切，他对着全身被盔甲掩藏的侍卫大喊: “学长!” 　　但太晚了。 　　太晚了。 　　金属锋利的长剑，带着十足的力道，直直地刺向夏佐的心脏。 　　从前胸贯穿后背，钉住了整个心脏。 　　鲜血溅出，溅到了侍卫的满身满脸，那副冰冷坚硬的甲胄里，好似没有活人的躯体，身着铁甲的护卫利落的收了剑，机械地往回走。 　　一步，两步……护卫缓慢而坚定地走着。 　　夏佐地手无力地垂着，呢喃道: “学长……”他没有再试图挣扎，他感觉生命在飞快地流逝， 　　已经无法挽回了，如果这一切是一场错误，那便让错误的世界持续下去吧，永远没有真相，就永远没有痛苦。 　　夏佐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先是亚斯爷爷发现了父亲的踪迹，被轻易地引开了。 　　然后自己和学长莫名地陷入一场场幻觉里面，在各种场景中，他们彼此仇视，厮杀，但却不肯屈从幕后人的诡计，总能在最后的关头的醒悟。 　　可他们太弱了。 　　陷在幻觉里，无法逃离。 　　一层又一层蒙蔽真相的世界，像无法逃脱的泥沼，慢慢地将他们扯入深渊。 　　最终归于黑暗。 　　好冷啊，夏佐想。 　　“咯咯。”夸张又肆意的笑声响起， “殿下，我们成功了!夏佐·菲尔德那个孽种终于死了!”少年冷清的面容像一块块碎裂的镜子，不停地往下掉，最后现身的，却是一堆难以形容的怪异。一边是少年的人类模样，另一边，却是像深渊的异鬼，已经无法称之为人类了。 　　“殿下!殿下!”班奈特·霍尔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班奈特做到了!” 　　激动的他，没有察觉到旁边男人一闪而逝的嫌恶神情。 　　已经失去人类理智的班奈特尖声叫道: “哥哥!哥哥!柏宜思!夏佐·菲尔德死了，你爱的人被你亲手杀死了，你该觉醒了!你该觉醒了!你要知道，弱小是没有前途的，你不应该摒弃与生俱来的力量!” 　　班奈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从得知哥哥将会弑神的那一刻起，他好像就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光明善良的班奈特，稳重自持，永远效忠于神，效忠于此界的主宰——那位“陛下”魔法皇帝;另一个是肆意妄为，可以为哥哥付出一切的班班。 　　哪怕就此堕落，也在所不惜。 　　如果哥哥注定要弑神，那么至少也应该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在弑神之后逃脱惩罚。那可是世界万代的共主，杀了他怎么会没有惩罚?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神谕，但也要早作准备。 　　可是，哥哥，为什么这么冥顽不灵呢?明明就是黑暗之子，是暗系的主宰，为什么不肯动用那些力量呢? 　　是因为那些世俗的束缚吗? 　　那么，就让班班帮哥哥一把吧。 　　班奈特自觉帮到了哥哥，畅快地看着“魔法皇帝”唯一的儿子，尊贵的“殿下” ——斯托·赫克里斯: “殿下，夏佐已经死了，你该履行神谕了，你和哥哥是神谕里定下的永世姻缘，任何事物都不能阻碍你们!”班奈特虽然笑着，但他充满血丝的眼里，却闪着恶意的光芒。 　　所有人都不知道完整的神谕，大家只知道柏宜思会弑神，却不知道，柏宜思也是神行走世间的化身命定的姻缘。 　　爱上神，才会弑神! 　　身为人类的至高巫师“魔法皇帝”，那位“陛下”，竟然能窃取神的权柄，代替神管理世间，在诸神黄昏的时代，成为此世的主宰。 　　所以班奈特曾经怀疑过，神谕里的“神”会是那位陛下。 　　但后来，班奈特推翻了自己的推论，他认为，那位“陛下”诞下的孩子，才是神行走世间的化身。 　　所以，被称为“殿下”的斯托·赫克里斯，险些就死在那个院落了。要不是……哥哥突然出现了，救了他。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会让哥哥远离斯托·赫克里斯——哥哥永远只能爱班班一人。 　　那一次，班奈特诬陷柏宜思为了爬上殿下的床，要杀死双胞胎弟弟。 　　所以柏宜思被发落到神弃之地。 　　故事至此开始。 　　“哐。”沉重的甲胄落地的声音打断了班奈特的回忆。 　　柏宜思摘下了头盔，他的黑发披肩，眼眸猩红，有黑色莲花的花纹从他的脖颈往脸上蔓延，浑身萦绕着黑色雾气，钢铁的制成的盔甲在雾气中化为齑粉。 　　黑色雾气像飞绸一样，在四周飞速的窜动，所过之处，景色像是镜面一样被打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法术被破，斯托·赫克里斯猛然吐了一口血，差点站立不稳。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柏宜思，他身为“殿下”，从小魔药灌溉，如今可是六级巫师啊，法术竟然轻易被一个甚至不是巫师的学徒破了。 　　班奈特眼睛一亮: “哥哥……” 　　响应他是的雾气像钢枪一般将他的身体不停贯穿。 　　“噗嗤” “噗嗤”…… 　　柏宜思眼眸冰冷，笑容邪肆: “班班，这是哥哥给你的礼物。” 　　班奈特的人类面孔不停地呕血，堕落的半边身体则是流出黑色的脓血。他口齿不清道: “谢谢，谢谢哥哥……” 　　柏宜思笑: “不用谢。”雾气的贯穿却更加凶狠。 　　终于，强大的堕落种的身体也快要坚持不住了，但班奈特没有任何痛苦悲伤的神情，而是努力微笑道: “哥哥，你觉醒了，班班真高兴……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可也没有人能让我守护了。 　　柏宜思心里说。 　　他没有看倒在地上的夏佐——何必再看，报了仇，他自然会和他死后长眠。 　　柏宜思带着杀意的眼眸看向斯托·赫克里斯，后者忍不住退缩一步，色厉内荏道: “我可是‘魔法皇帝’的儿子!是‘陛下’唯一的血脉!你不能杀我!” 　　“哦?是吗?”柏宜思饶有兴趣， “怕是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是那位‘陛下’的血脉吧?‘魔法皇帝’的儿子，不是一直是夏佐吗?” 　　斯托·赫克里斯脸色倏地煞白，嘴唇颤抖起来，指着柏宜思，却说不出任何话。——为什么他知道真相! 　　柏宜思眼睑半垂，掩住眸光:果然…… 　　一个出身于神弃之地的商会少爷，吃的穿的用的，是自己这个见识过世家繁荣的人也触及不到的。更别说，实力强大的血脉骑士亚斯…… 　　但为什么……? 　　柏宜思自忖想不通，便没有再多想，雾气更加凝练，强大。 　　“你们既然能一起谋划，想必关系不错，那便一起死吧。”说着，雾气轰然泄出，直奔目标。 　　班奈特和斯托，一个都不能少。便，为他陪葬吧。 　　——但雾气终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堕落种·班奈特的身前出现一道圣光，逐渐化为一个人影，挡住了大部分的雾气，但这样也让他受了极重的伤。 　　——是“光之子”班奈特。 　　光明的化身，圣洁之子。 　　他说: “柏宜思，放过他吧。” 　　柏宜思说: “此间竟然有这么便宜的事。” 　　光之子·柏奈特摇摇头，光洁的手插入流脓的异种身体。 　　“啊!——”堕落种痛苦的嚎叫，却无法挣脱。很快，伴随着惨烈的呼喊，他身体的腐块脱落，留下一颗漆黑的珠子，珠子里不断有肮脏的恶鬼面容涌出，似要挣脱。班奈特剖开自己的心脏，将黑色的珠子纳入流出白色圣洁光液的心脏里，看的出来，这对他负担很大。 　　他说: “一体双魂，我本不该为了贪图方便，将恶魂剥离，使之堕落。身为‘光之子’，这是我的失职。此生往后，我都会用自身磨掉其中的恶意。” 　　柏宜思讽刺地说: “身为‘光之子’的你，最大的失职，不应该是和外人勾结，篡改神谕，背离神只么?” 　　班奈特浑身一颤，他的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夏佐身上，目光平静，但面容似有悲伤。 　　柏宜思不再看他，而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怎么了，菲尔德大公殿下，这个人杀了你的宝贝儿子，难道你还要护着他?” 　　是的，阻挡柏宜思杀斯托的男人，正是夏佐的父亲，行踪成谜的菲尔德大公。只是，他远不像夏佐描述的那样威严可靠又和蔼可亲，而是手脚具废，坐在轮椅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但能挡住柏宜思，显然不是看上去那么柔弱。 　　“斯托虽然可恨，但也可怜，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便放过他吧。”菲尔德大公说。 　　陛下，既然要狸猫换太子，要给夏佐改命，为何又要告诉那只狸猫真相，让他在美梦中活着不好吗?还是这一切，本就是您的策划? 　　“无辜的棋子?放过他?”柏宜思目眦欲裂， “放过他，谁又放过了夏佐?!他设计杀了你的血脉，你还护着他!” 　　这时候，被引开消失多时的亚斯也佝偻着脊背冲出来: “大人，少爷被害了，你还要护着凶手?您让开，让我杀了他!便是陛下胡涂，怀疑少爷的身世，但您可不能忘记，夏佐少爷确确实实是陛下亲自生下来的血脉啊!大人!这个‘假狸猫’嫉妒少爷，才这么卑鄙害了他!大人，我们小夏佐死了!” 　　说着，亚斯不禁泪流满面，那么小小人儿，少年老成，却又带着一丝狡黠，还没来得及享受繁华的世间，就这么躺在在冰冷的地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轻易中计离开…… 　　可，那明明是菲尔德大公留下的联络痕迹…… 　　菲尔德大公半垂着眼睑，看着倒在地上的夏佐: “夏佐并没有死。” 　　菲尔德大公笑着无奈地摇摇头，推着轮椅滑向夏佐那边: “我猜夏佐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死了，对不对，柏宜思?夏佐死了，你不会不第一时间看他，反而杀人，你们应该是想逼我们出来。我猜猜，这一定是你们暗中商量好的，这小子装死的本领倒是不小……” 　　带着笑意的话音戛然而止。 　　———————— 　　可能要写崩了，不会写结尾，哭。 第51章 　　夏佐的尸体躺在地上，胸口破开的大洞几乎染红了他衣裳，身体也逐渐僵硬冰冷……如果只是这样，以巫师的手段，还是有办法伪装。但—— 　　夏佐没有了灵魂! 　　他儿子的这具躯体里，没有了灵魂! 　　不会的，不会的，即使死了，灵魂也应该停留一阵的，不应该这么快消失，不会的…… 　　只要还有灵魂，哪怕只是残魂，我便可以救他! 　　柏宜思看见菲尔德大公不可置信的模样，自嘲一笑: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制造的幻境里，一定要我杀了夏佐吗?明明把我们俩困住了，为什么不就此杀了，而是要我们互相残杀呢?就是为了好玩吗?” 　　菲尔德大公喃喃道: “是了，是了，黑暗之力，是深渊的力量，也是灭魂的力量……”他失去了智珠在握的模样，四顾茫然。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是为了给夏佐改命，才调换他和斯托的，为什么……会这样?”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菲尔德大公心间一痛，呕了一口血， “原来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不过是蒙骗我， ‘陛下’，为了成为永远的‘至高’，你真的好狠的心啊，夏佐……是我们的儿子啊!原来，你真的只是在利用我……”菲尔德大公声声泣血。 　　柏宜思看着悲痛万分的菲尔德大公，没有任何触动。 　　自己这一辈子，都活在所谓神谕的阴影里，被质疑，被伤害，被抛弃，被放逐，可是夏佐，何曾不是活在编织的美梦里呢? 　　拼死拼活奋斗半生，所得到的，不如那个身份带来的一丝好处。太子换狸猫的把戏，是生养他的父亲都知道的事，但，依然在旁观着，像一个富有同情心的过客，为戏剧里的角色感动伤情，但，本来就没有这出戏的。 　　过度的自信，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其实，也是一种自负啊。 　　菲尔德大公不由大恸，轮椅上的身躯几乎立不住。 　　他剧烈地咳嗽，好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但有气无力，咳嗽声渐弱，最后，竟嘴角流血，怎么也止不住: “亚斯……我怕是不行了，你记得，我死后，将夏佐和我带回我们的祖地，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们长眠……”说着，竟垂下了头，没有了声息。 　　林间的风急促了些。 　　像一道无形无影的人影，卷过林间散落的叶片，可是左奔右突，最终仍旧没有显出真身。 　　显现的反而是另一个人，圣殿的主教，也是那位“陛下”最忠诚的追随者，也可以说是最忠诚的狗。 　　——神谕不由圣殿地位最高的主教解读，而由圣子传达，本身就意味着失去神的信任。 　　主教往菲尔德大公身上打了一道治愈法术，说: “大公，醒来吧，即使您真的逝去了，这样也是没有用的，陛下不会来这里。” 　　菲尔德大公展开讽刺的笑容: “怎么， ‘陛下’就这么怕吗?不过是一个似是而非的预言，就再也不敢踏进片破碎之地。” 　　主教淡漠地说: “也不过是一个预言，世间一切的主宰神也陨落了。” 　　菲尔德大公下意识反驳: “不是陨落，是神……”是神自己选择坠落的。那时候的世界，太让他无聊了。 　　可是，何必像凡人解释这些呢，即使是号称凡间最接近神的圣殿主教，其实也是一样无知罢了。 　　既是过往，便无须再说。 　　菲尔德大公命令主教: “复活夏佐。”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谁能复活夏佐，恐怕只有圣殿主教了，所有的圣力都消耗殆尽，消磨不了黑暗的力量，只有主教，当年脱离太快太狠，所以力量体系里竟然还有神力的残留。 　　主教对菲尔德大公说: “左侍，仆此一生，没有见过像您这样幸运的人。”主教喊了菲尔德那个时代的称呼，但因为一些小心思，喊得不是尊称。 　　左侍。神之左手，是伫立于神左边最亲近的神侍，待神陨落之后，竟然仍然受“陛下”的宠爱，哪怕孕育的孩子是预言里祸乱的根源，也得到了“陛下”的宽容。 　　菲尔德大公哼了一声: “别废话。” 　　看到主教出现，菲尔德自然知道一切还在那位的掌握之中，也有了底气。 　　主教不再言语，有序地拿出很多不知名的宝石和看起来就很珍贵的液体，在地上布置了一些图案，然后把夏佐放在了图案的中心，随着他口中呢喃，夏佐胸口的破洞逐渐缩小，复原，苍白的脸也逐渐添上了血色。 　　夏佐，复活了。 　　在之后很的长的时间里，夏佐都没有问过近乎残废的父亲，到底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答案显而易见，除了那位“陛下”，还能有谁能伤害“魔法皇帝”的所有物呢? 　　夏佐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他的另一个父亲，传说中以人类之躯，窃取神的权柄，又孕育这具躯体的男人。 　　因为，留在神弃之地，就是那位“陛下”对于夏佐，他的儿子，最后的妥协。 　　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神谕和千百年不曾下降的神谕，他仍然要把所有的火苗，都扼杀在摇篮里。 　　夏佐曾问过菲尔德大公: “那既然如此，为何要生下我呢?” 　　菲尔德大公想起自己因为那位的作为歇斯底里万分狼狈时，也那么问过。 　　既然如此，为何会生下他?孕育十年的时光，哪怕时刻身怀累赘，哪怕法力尽失，哪怕预言像头上悬挂之剑。 　　那人仍然虚弱，眉眼间尽是疲惫: “你说呢?” 　　你说呢? 　　应该是因为爱吧，可是爱的不够彻底，所以生下来，也要防备，也要远离。 　　菲尔德大公温柔的笑笑， “因为这是一笔交易，而陛下，是守诺的人。” 　　也许想成是交易更好受一点，因为神曾对那位说过，我将力量赐予你，你让一切，更有趣一点吧。 　　菲尔德大公望着夏佐的眉眼，却穿透了他，隔着遥遥时空注释这另一个人，或者说，神。 　　那是真正的世间永恒之主宰，天生握着人类再攀爬也够不到的至高权柄。 　　世人谣言，是“魔法皇帝”缔造了诸神黄昏的时代，却不知，其实是神自己累了，空寂，无聊，虚无的时光，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所以他坠落了。 　　像一颗星星一样。 　　神的坠落带走了世间有关神的所有痕迹，只有常年在他身边的两位随侍幸免于难，一位是“神之左手”，与人间的新主宰以孽缘纠缠不休，一位是“神之右手”，因为神的未曾出口的谕令，化作双生兄弟的其中一人，世世代代守护着另一个人。 　　因为那人，是神曾经错失的珍宝。 　　只是，时间还是过得太久了，所以表面守着谕令，却没有尽心尽力，所以，也会造成意外，酿成悲剧。 　　可是，意外是不是也是一种无聊生活中的趣事呢? 　　所有的卑微，挫折，痛苦，折磨，都无所谓，只要神想，他可以马上翻云覆雨，缔造一位真神。 　　神没有，只是因为无意义，也太无聊了。 　　所以，他曾看着所爱之人在深渊里翻滚，而无动于衷，只有失去了，才越发觉得无聊，才有了之后的“神陨”。 　　菲尔德大公想的那些，夏佐不曾感知，他只是贪恋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的日子，虽然被困在一方世界，但何处，不是归处呢? 　　哪怕神弃之地已经脱离了大陆，在坐标未可知之地，菲尔德大公也能时时到来，那位“陛下”应该也偷偷来过，夏佐不曾在意，他最在意的，还是和学长相处的时光，因为美好，所以不想损失分毫。 　　汲汲营营，魑魅魍魉的事情，他都不想管了，就这样，挺好。 　　——那么，下一世，便也这样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