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装O是要做校花的》作者:金船刻月   文案:   【美强·郁月城攻X方渡燃受】   十二中是公认升学率最烂的高中,也同样是作息管理最严的学校,好听点叫做送进去改造,重新做人,难听点就是里面的Alpha出来一大半儿得上私立体校,一小半儿得回家继承亿万财产,非钢即富。   郁月城转过来第一天,刚拉开教室门,脚上那双崭新的球鞋就被踩成了跟垃圾桶融为一体。Alpha张狂释放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家教严谨的他差点被熏一跟头。   被当作大熊猫围了一圈,才有人拿扫把插进来剥开人群,一脚踩着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他:“全省排名前十的学霸也不怎么样嘛,叫我声哥,我就允许你用帮我写作业来换取哥的保护,怎么样?”   “不然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不出三天,就得下不来床。”   郁月城心头大震!!   纯情漂亮的脸蛋底下装满了带颜色的奇怪想法:   这,这,他们全都成年了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十二中吗??   他们居然连Alpha都不放过……   方渡燃皱皱眉,扫把往他面前敲敲:“想什么呢?怎么吓得跟个小姑娘样的。”   郁月城抬起头看他,声音清朗:“哥。”   方渡燃愣在原地,十七年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一男的。   ·   体能课。   全员Alpha的更衣室里,居然出现一管Omega用过的信息素抑制剂。   “到底是谁?!”   体能老师举着抑制剂大声喧哗喊得人尽皆知,气得满脸通红。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在场唯一一个精致到涂护手霜的郁月城。   方渡燃站在人群后咧着嘴露出一侧尖利的犬齿,笑得肆意,然后对着他举起食指放在自己唇上。   嘘……   货真价实的Alpha郁月城当即一脸沉痛,万分屈辱地点点头:“是我的,对不起。”   被逼装O·貌美·服从性·郁月城·少男攻X占有欲超强·撩人·校霸·方渡燃·狼狗受   【美强】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月城、方渡燃 ┃ 配角:完结文《烽烟破卷》《无侠》《相对燃点》 ┃ 其它:预收《暗潮情生[重生]》《反向豢养[ABO]》   一句话简介:良家纯A,为讨老婆,被逼装O。   立意:成长。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 第1章 学神   “谁输了,谁今天就是孙子!”   开学报到的第一天,学生们刚三三两两地走进教室,还没有换上校服,篮球场内一个观众也没有。   五班来替补队友的薛常,直接脱了短袖把衣服摔在球场边,撂下狠话光着膀子上阵,跟其他几个队友一一击掌,才踌躇满志站上前锋的位置。   方渡燃刚进了两个三分球,作为主力球员已经持续打了半个小时,额上的止汗带浸湿大半,脸颊边的汗珠大滴滚落,沉沉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这句挑衅。   除去下场换人,他们这次连中途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两方都卯足了劲要争个高下。   哨声一响!   方渡燃迅速几步避开面前的阻碍来到薛常面前,两个人对峙僵持不下。   ······   球场内Alpha们的信息素在燃烧,就连刚上场的对手薛常,也自然而然散发出充满攻击意味的烟草味信息素,眼睛紧紧盯着方渡燃。   全场唯一克制到始终没有信息素味道外泄的,居然是也就是七班的校霸方渡燃。   薛常感觉自己狠狠地被轻视了,被鄙视了!   一个Alpha在争夺的时候,好胜心极强,这是天性,可对方居然连信息素都不屑拿出来压制他,攻击他?   心里越急,手上就越容易出错。   终于,机会来了。   方渡燃侧身一闪,衣摆擦过对面落空的手臂,顺利将球从手里传出去。汗水湿透宽大的球服背心,他抬起手随意拿护腕抹了把鼻尖,连睫毛上都是潮湿的细小汗珠。   被太阳光一照,整张脸充满少年青涩又张扬的荷尔蒙,深棕色的发梢渡上层金黄的光晕。   球场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地呼喊:“燃哥——!陈老叫你!”   方渡燃正目光炯炯地盯着篮筐底下的战斗,直到篮球在球框上滚了一圈,稳稳落下来,这才回头。   “你刚才说什么?”他问。   许烈阳刚到场也看明白这是胜负已定,他们这个周可算是消停了,跟着松了口气。   小跑过去跟方渡燃传话:“今天领书的时候我看到一新来的,就是上学期期末陈老说要转来的省前十。陈老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带新同学找宿舍。”   方渡燃拧开矿泉水,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又甩开脸颊两侧的汗珠,剧烈运动过后的嗓音有些沙哑,懒懒调侃:“还真有这人啊,我当陈老为了刺激我们斗志呢。”   “真金白银!我今天都看到他拿完书登记上高二七班了。”   许烈阳也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就咱们班,别说咱们班了,放眼整个十二中,还用得着什么斗志啊,每学期能维持着别有退学的就是好的了。”   他们班赵霖刚才受伤就换下场了,现在已经买好一兜饮料提着过来。   挨个给其他队友分发完,走过来把最后一瓶果汁递给方渡燃,插话进去:“你这么想,陈老可不这么想,他还指望我们班能出几个本一的呢。”   “切!”许烈阳道:“别了吧。体育班拼死还能出,就我们这些班,算了吧。”   方渡燃单手同时夹着一瓶剩了一半的矿泉水和一瓶没拆封的蜜桃汁,手指指缝扣住瓶盖口,松松垮垮地晃着,朝对面上前两步,另一只手指了指五班的人。   一个一个数过去,点到薛常的时候,手指转了方向指向身后的行知楼,轻轻吐字:“辛苦了。这声爷爷先留着。”   声音淡得好像也没指望对面能听见,但面前那几个五班的人脸色瞬间就黑下去,尤其是才放完狠话不到十分钟的薛常。   拳头捏得暴起也只能在心底里暗骂,憋着一肚子气遵守了规矩没冲上来。   “燃哥。”   许烈阳在他后面听得清清楚楚,方渡燃回过头,就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高啊!你这话真是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赵霖也道:“你没看五班挑事那狗气的,谁让他们先来招惹,这个周行知楼的大扫除就归他们了。开学大扫除,里面好几个实验室,连楼梯栏杆都要擦得发光。”   许烈阳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活该!一群孙子。”   方渡燃回过头,看了看赵霖的腿,拿眼神示意:“没问题?”   赵霖用脚蹬蹬地面,确认一番:“腿没事儿,就肩膀擦破点皮,回宿舍用酒精擦擦就行。”   许烈阳瞬间就明白了,朝五班走掉那几人艹了一声,还附赠一句:“狗东西!”   今天的解决方式还算和平,虽然打球过程中起了点摩擦。   “你是没看见,他们不是想打球,是想打架,不过也没讨到好。就那个想拿球阴我的,被燃哥直接怼着脑门砸回去了,血洒操场······”赵霖摇摇头惋惜:“你没来真是可惜了。”   “还有这好事?”许烈阳眼睛都亮了:“人呢?”   赵霖跟方渡燃对视一眼,突然笑出来:“被燃哥打进医务室了哈哈哈,笑死我了,那小子晕血,就头上砸破块儿皮,人还没过去呢,一看自己脑门儿血流下来,就晕球场上了,已经被送去医务室了。”   许烈阳也跟着乐:“难怪薛常今天看着跟二百五样的,合着是报仇来了。”   赵霖被换下场就是因为肩膀被人恶意砸中,砸的力道还不小,狠狠摔了一下,差点把脚崴了。   球服没有袖子,他掰着自己肩膀看了眼伤口:“刚开学,这是想给咱们班下马威呢。”   方渡燃脸色平静,习以为常:“多行不义必自毙,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给自己开瓢的。”   实际上五班的Alpha人数要比七班多七八个,能打的也不是没有,但架不住方渡燃的拳头实在是太硬,也就是靠着这点才能相互牵制。   许烈阳也知道今天这事肯定没完,可惜他刚才不在,也只能过过嘴瘾骂几句。   赌球、赌单挑、赌群架、赌打游戏,也都没怕的,这已经成了他们跟五班解决问题的默认方式,   今天没打起来,肯定是因为五班那两个能打的还没来学校报道。   原本行知楼是分给他们跟五班两个班一起打扫的,十二中在升学率上虽然烂得出奇,但在勤劳改造、强身健体这方面,一直是走在前列,深深奉行了劳动改造。   可惜他们两个班都不是省油的灯,去年高一刚入学,这一群背景各异、但都不差钱的小二世祖们,八成正憋着被送来十二中监管的气。   第一个周的大扫除就因为一点小摩擦彻底引爆,在走廊里打起来,性质极其恶劣,几乎四分之三的人都领了处分。   鼻青脸肿都是轻的,光许烈阳和赵霖两个人身上都留了血印子,有的打一两个月绷带也不稀奇。只有方渡燃看起来连个伤疤都没有,还输出了他们七班最强悍的战斗力,一个人打趴了六个Alpha,在十二中一战成名。   从此往后,方渡燃所在的七班跟五班就结下梁子。   约定俗成地靠实力靠拳头说话,谁输了谁打扫。比起那场大乱斗,反而还平静不少。   他们一行离开球场从树荫下走回教室,方渡燃才捡起来刚才的消息。   “他长什么样啊?男的女的?”   许烈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说省前十?”   赵霖也看向他。   许烈阳却卡了半天,挠挠头有些为难:“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是男的,但跟别人不太一样。”   方渡燃眉梢微挑:“他比我们多个头?”   “哈?”许烈阳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也不是吧。”   方渡燃:“那有什么不一样。没多长个脑子,也两只眼睛一张嘴,不就是个学霸吗,他还能变异不成。”   “我听说他是个Alpha,不是普通的那种学霸,是学神。”赵霖看他吞吞吐吐的,把自己先前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比许烈阳的性格要沉稳点,很少说些夸大其词的东西,方渡燃听他这么讲,也起了点兴趣。   “传说他中考的时候,全市第一个走出考场,电视台堵着考场门口采访,他直接说太热了,最后一道大题估计要解五分钟,所以就提前走了。都这样了,还能考全省前十,他这脑子结构跟别人不一样吧。” 赵霖合理怀疑。   许烈阳虽然是个吊车尾,没有学习那根筋,但听到赵霖这番话也不免有点儿酸,挤了一句:“逼都让他一个人装完了。”   “真的。”赵霖看他不信,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了关键词。   很快就找到了这位学神当时的采访。   视频背景是拉着红色横幅的考场,门口还有维持秩序的交警入镜,而考场用来隔离无关人员的安全线就在他的身后。   货真价实热乎乎的中考第一线报道。   标题地点是在隔壁的省会城市A市,点击播放。   方渡燃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视频的像素有些模糊,男孩的声音也不是很清晰,可能是被压缩转发太多次了,要伴随着字幕去看。   烈日下,镜头里的主角戴着棒球帽,根本看不到脸,看来是真得很怕热。   只有领口边缘,没被帽檐阴影覆盖的几寸脖颈,白得像在发光。   如果刚才听到学神那些传说,还觉得是装逼,三个人看完视频,刚才还酸的许烈阳也彻底心服口服了。   因为人家直接当着采访的镜头,大概讲了一下没写的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看样子是不想多留,纯粹为了应付记者。可态度始终都维持在有礼貌,甚至是非常有礼貌,能看出来家境优渥,教养也很好的程度。   至于关于有钱的判断,是因为那只棒球帽的logo,可是连许烈阳自己想买,也要咬咬牙掏空零花钱的。   “这一波,简直是降维打击。”他叹道。   于是赵霖也疑惑起来:“他以前的学校,也是个私立吧,我记得我爸跟我提过,里面考上剑桥之类的国外名校都不少见,国内的话,基本上个个都能上双一流。我爸当初挤破头想送我进去,结果这学校不止考察家庭经济资产,父母受教育程度,还要求特长考级证书、获奖证书、笔试、面试和学业成绩一个都不能少。”   他掰着手指头数条件,最后也忍不住吐槽:“别说跟十二中比,就跟市面上能看到的私立重高比,也纯粹有壁。以他这成绩和家庭条件,转学来我们学校,就跟皇上微服私访似的。”   “我们学校也不差吧。”   许烈阳受到了冲击,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口顺气。   “不差是不差,什么都好,可升学率差啊。”赵霖说:许烈阳:“学神可能是脑子太紧张了,来我们学校放松放松。”   “像他这样的,根本用不着普通的老师教了吧。”过了会儿,方渡燃随口接了一句。   许烈阳和赵霖纷纷看向他,一起点点头:“燃哥说得有道理。”   “那他到底长什么样啊?”方渡燃问。   他们都很少见到十二中的校霸对一件跟拳头无关的事情这么执着,许烈阳也认真起来,抛开受到的震惊,琢磨过措辞才开口。   “我去的时候他刚好填完了表走出去,我就看到个背影和晃过去的侧脸,嗯······就我站他后边儿,真不觉得他是个Alpha。”   他又添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像Alpha的Alpha。”   “那他,像个Omega?还是像个女的?”   赵霖皱着眉想象:“视频没看出来啊。”   “不像。比我都高。”   许烈阳比划了一下:“大概有一米八五了吧,跟燃哥差不多高。”   “他很好看?” 方渡燃了解他那点花花肠子,一语中的。   果然,许烈阳先前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好看放在一个Alpha身上实在有点别扭,但方渡燃这么一说,这两个字跟他看到的那个人放在一块儿,也不觉得别扭了。   并且郑重地点点头。   “你真行。犯花痴都犯到Alpha身上了,你也不怕打起来。”方渡燃笑他。   许烈阳摆摆手:“你没见过他,他那样子就不是会打架的样子,别说打起来,我看他来了我们班,燃哥还得罩着他,别走出去让五班的人给欺负了。”   “不是吧。”赵霖难以置信:“学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吗?”   九月初,最炎热的三伏天已经过去了,留下空气中的最后一抹暑气还未消散。   夏末的风忽地刮起一阵,吹过小花园里茂盛生长的枝桠,带来清爽潮湿的草木味。   在中部四季分明的榕城里,没有咸湿的海水海风,也没有干燥的风沙。   天气明快得如同少年们在校园里漫长的午自习。   许烈阳和赵霖还在耳边喋喋不休说些什么,方渡燃想着刚才看到的视频,步伐散漫,享受清风吹干汗水的舒爽。   学神?Alpha?   目光一瞥,突然看到一个新鲜的身影从花园中间的小路走出来。   这条路,他走了一年,出来个陌生的蚂蚱他都能认出来,更别说人了。   男生的背影走进他们文科班的明德楼,往水房的方向消失。   穿着纯白色的T恤,肩膀的轮廓清隽笔挺,黑色休闲裤遮挡不住出挑的身材比例,腿又直又长,垂下来的那截手腕也被衬托得透白。好像皮肤都只有薄薄的一层,阳光都可以轻易刺破它。   剔透的、冷调的白。   方渡燃突然发现他的视力居然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是美强。不管发生什么不剧透哈,是郁月城攻X方渡燃受。   祝各位同学玩得愉快~   预收文在专栏《暗情潮生[重生]》   文案:   喻时九上辈子血里带风,行事狠辣,身为喻家在外能让人抖三抖的小少爷,死的时候滨海市里不乏人拍手叫好。   重生后他十三岁,正好回到他前世混乱人生的转折点——他爸的葬礼。   比他大了四岁的喻家私生子,那个前世他斗了一辈子的小狐狸精,正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西装,被一行人簇拥着从院子外的正门走进来,声势浩大。   然后礼数周全地站在他爸的遗像前面点香,鞠躬。   喻时九捏紧拳头,恨不得扒了他这身皮,抄起旁边的小香炉砸过去!   满座皆惊。   喻舟夜转过头看他,那张脸跟他爸养在外面那个女人一样,一脸的勾人相。   喻时九:“你有什么资格进来,滚出去!!”   喻舟夜却按下身边的人,一步步走过来,蹲下身看着他轻轻说:“小九,我们没有爸爸了。”   喻时九捏紧拳头,咬牙把满腔怒火咽下去,再来一次,他愿意卧薪尝胆,亲手送喻舟夜下地狱!   ·   喻时九以为重生一次,终于可以扳倒喻舟夜,却没想到,他为了报仇雪恨才去精打细算的每件事,都有了不同结局。   最关键的是,他怀疑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直到十八岁的生日前夕,手机里收到校友的告白信息也莫名其妙消失,喻时九猛然惊醒。   攒了一堆证据逼问他的“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喻舟夜却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疯子。”   喻时九怒了:“狗东西,胆小鬼!”   温柔·腹黑·心机·白天鹅·喻舟夜攻X獠牙见血·张狂·行动派·小疯子·喻时九受   【美强·双向谋划】   注:无血缘关系。   文案留于2021.09.21   预收《反向豢养》   文案:   洛家有一个公开不能说的秘密,他们收养了世仇宴家的儿子。   于是洛白希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多了个随处可见的绊脚石。   宴沉欢强大、完美,冷静的头脑加出众的外表,走出去身姿挺拔,半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   年纪比他大五岁,看他的时候还得垂着头。   洛白希精致得像个瓷娃娃,还尚且充满稚气的脸蛋瞪着他,暗自咬得牙根都在痒。   所以当宴沉欢分化成Omega的时候,身高已经快赶上他的洛白希比谁都高兴。   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长大后的宴沉欢更加出挑了,身上还时不时飘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最关键的是,宴沉欢居然开始拿那种不正经的轻浮劲儿对着别人!   小少爷洛白希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会被一个人渣打击久了,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少爷脾气上来,指着宴沉欢拿Alpha的信息素逼他露出脖子。   宴沉欢有些意外,还是优雅地点了点头:“好啊,我让你咬。”   随即大大方方地将Omega脆弱的腺体摆在他眼前。   洛白希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你情我愿的标记,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才是Alpha!却感觉被施舍了。   真该咬死他,混蛋。   娇矜·傲气·单纯·纸老虎·成长系·小主人·洛白希攻X冷静·性感·斯文败类·引导系·养子·宴沉欢受   【下克上·美强】   文案留于2021.09.21 第2章 狼窝   “这回来的是个好孩子,人也斯斯文文的,咱们班你是班长,能扛事,多留意留意他。”   办公室里。   陈老在夏天也端着保温杯泡茶,仔细叮嘱:“我知道你们这个学习热情也不是很高,可毕竟也都要高二了,能学还是尽量多学学。这个新同学呢,他成绩是很好,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多请教他,就是他这个校园生活上,我不是很放心。”   方渡燃让赵霖把自己的水都拿进教室,先一步来会会陈老了,站得端端正正地听了一大堆话,终于冒出来一句:“陈老,你这意思,我们班都不是好人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陈老四十过半,全名叫陈磊,身材有些微胖,每次带着情绪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往下点头,一副淳淳教导的宽厚样子。   长相也是十分和蔼,恰好跟他们七班凶猛的班风背道相驰。   他一句句地嘱托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学习成绩也不是学生唯一的评判标准,你们刚进学校的第一天,分到我的手上我就讲过,在我这儿你还抠什么字眼。   “他和他叔叔我前两天见过,他跟咱们班这些个男生有点不一样,老师希望你能做好带头作用,多照顾照顾他,不要让班里搞些什么小团体去排挤新同学。以后你们都是要一起参加高考的,还要在一起相处两年······”   方渡燃有点疑惑:又是不一样?   “陈老,”他直接道,“他是个Alpha吗?”   “嗯,是个Alpha。男孩。”   陈老话还没说完,被他打断也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方渡燃摆摆头,心里盘旋着刚才在花园外看到的那个背影。   应该就是他吧?   除了皮肤白点,身材好点,看着背影还挺帅,腿也挺长,就没什么不一样的了。   许烈阳是个花痴,男女AO都不分的,就算了,连陈老都说出来这种话······   “您就说想让我怎么关照他吧。”方渡燃问。   “今天先带着新同学去把宿舍找好,把生活用品、被子、枕头和校服,都去领回来,座位就安排在你前面,也方便你跟他多交流,了解他的情况。他来了咱们班,就是咱们班的一份子,要带他熟悉熟悉学校,食堂啊、活动中心什么的。   “你们这个年纪的学生,跟谁熟悉就一块儿玩,不跟谁好就落下人一个人,其他人要是凉着他,对他有什么意见闲话的,你就多去带一带。”   说到这个,陈老还有点发愁:“要是为了这些,我把他们叫来训一顿,你们这都年轻气盛的,冲动起来变本加厉,最终伤的都是同学情谊,你在班里是班长,又能服众,比我出面要好,青春期的孩子心思都是很敏感的······”   “陈老?”   方渡燃突然压低声音,低下头去悄悄喊,打断陈老的良苦用心。   陈老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已经关好了,以为正值青春期的学生要说点什么不好意思的悄悄话,也跟着小声:“你说。”   方渡燃字正腔圆地发声:“他是不是校长的私生子?”   陈老先是诧异,还没发火,就看方渡燃立刻后退了好几步,嘴里还没闭上:“还是陈老您的啊?”   陈老扬起来一半的巴掌只能拍在桌子上,气道:“臭小子!没分寸了,这话能乱说吗?”   “不是,我就挺奇怪的。”   方渡燃如实说:“您对他的评价也太高了,就跟我们班是狼窝样的,就他一只羊。”   陈老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月城呢,成绩好,性子稳,我这儿有他的档案,他之前上的学校都是十来个人的小班制。你们都是一个年纪的,一来我希望他换了新环境,能融入咱们这个大的班集体,另一方面,你们彼此熟悉了,以后也好在学习上多带带你们。”   他办公桌上摊放着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单和点名册,班里及格率低的科目和挂科超过半数的姓名在表格框前面用红笔打了记号,现在整个江山一片红。   能来十二中的老师都是有觉悟的,这群臭小子不愁衣食、不愁后路,都有家里撑着,但作为他们的班主任,教书育人,陈磊始终还是想要自己带出来的学生能多学点东西。   毕竟知识什么时候都不是白学的,有机会靠天靠地,自己也得靠得住才行。   方渡燃眼睛瞟向桌子上的点名册,这次最后一行用手写加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郁月城。   想想赵霖说的手无缚鸡之力,他冷不丁地回了一句:“谁带谁还不一定呢。”   ·   郁月城站在水房外的垃圾桶旁边,用纸巾将手背上洗过手留下的水滴仔细压干,然后把用过的环保纸巾熟练对折,投进可降解垃圾桶。   身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和悄声低语,他转过头,正好伴随一声轻微的快门声,镜头里定格下他的脸。   走廊尽头里站的两个女生,还来不及躲开,双双跟他对视,其中一个立刻放下手里的相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拿相机朝他拱手几下,做了个拜托求原谅的手势。   郁月城对她们点了下头,算是陌生同学间的礼貌。至于被拍照,早就习惯了,只要不牵扯到隐私,不过分就好,看那两个女生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证件牌,可能是学校的新闻社吧。   他转过身上楼往高二七班的教室走。   在楼下还好,他刚才就是因为三楼的人看起来太多了,走廊里站了不少,才去了二楼的水房。   但是从水房出来,真的走上七班的三楼,除了旁边班级外面站了三两个人,七班外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越靠近高二七班的教室,空气里的浮尘都似乎化作了实质,他下意识又确认一遍,自己并没有在易感期。   可空气里确实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信息素,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总之让他不好受。   不过既不在易感期,也一直定期服用Alpha的抑制剂,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生理上的影响,也就没放在心上。   站在教室门外他先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敲过三次之后,郁月城细长的指节搭上防盗门的门把手,按下去往里一推······   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晃,还来不及说话,就条件反射往旁边避开,没留意脚下踩到了倒出来的酸奶,滑了一跤,身体瞬间朝墙面砸上去。   “嘶······”   同时一连串的摔打声跟他一起砸下来,水花四溅。   原本拿鱼线挂在门上的水盆,现在在地上乒乒乓乓摔了好几下才停歇,整整大半盆的水洒了一地,这才看清,刚刚就是这东西冲他头上掉下来。   膝盖蹭到地上,郁月城的裤子全打湿了,正疼着,轻轻抽气,然后整张脸都僵了。   教室里Alpha信息素浓郁到猖狂的地步,像是同时打翻了数不清的奇怪味道的香水瓶,混杂抵触的信息素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腔,一窝蜂笼罩在他周围。   家教严谨的郁月城从未遭遇过这种场面,当即愣在原地。   回荡整间教室的除了令他窒息的各种味道的Alpha信息素,还有蓝牙音响里大到能让他耳朵疼的摇滚乐。   全靠十二中的教室隔音效果好,他在外面敲门的时候,还以为是学生课间正常休息产生的噪音。   郁月城的本能在分辨这群陌生Alpha的意图,有争强好胜、有强调自己的身份、还有点轻微的攻击性,那分明是刻意释放出来针对他的。   Alpha对Alpha用来比拼的骄傲。   彰显自己第二性别的意图。 第3章 意外事故   郁月城分辨出来的时候,身体和皮肤并没受到伤害,但鼻子被熏得难受却无法避免,他刚撑起来的上身差点又被气味熏一跟头。   各种各样不同味道的Alpha信息素搅得他头晕,周围什么闲言碎语和惊讶声他都顾不上,使劲平息自己体内被勾起来的斗争本能。   他的信息素有些特别,还不想在外面随便就释放,这不符合他的修养,哪怕是用来压制的也不行。   更何况,这些信息素里的攻击性很低微,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对他而言还构不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够。   不过大脑和认知算是彻底被大名鼎鼎的十二中刷新了。   惊讶的不止郁月城,十二中从来不怕事的小二世祖们,也着实被眼前的完全在预料之外的状况搞得愣了半晌。   一群人大眼对小眼,除了还在轰隆作响的音乐,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气氛一度尴尬起来。   地上的人的姿态狼狈,他们脸上也隐隐火辣。   默契地隔着一米远在郁月城面前站定。   赵霖和许烈阳来得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场恶作剧的。这会儿赵霖正看着地上明显被吓到不敢动的新同学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出来。   许烈阳比他直接多了,朝旁边几个低声甩了一句:“靠,我早就说了他看起来不是那么会玩儿啊。”   这群少年疯惯了,所有人都认为,一个厉害成传闻的Alpha,这种小儿科的把戏铁定中不了招,顶多吓唬吓唬他,却没料到自己终日打鹰,最终被鹰啄瞎了眼。   原来真的会有人进了十二中的校门,还这么没有防备,会被这些小把戏弄得一身落魄。   比如从小养在跟他们生长线完全脱离的乖小孩——郁月城。   ······   “那个,不······不好意思啊······”   “我们没想到你真的······”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中有人嚅嗫着出声,声音淹没在摇滚乐里。   站在前面的许烈阳看着抱着膝盖打湿半边身子的郁月城,紧紧抿唇,抬手往前送了一截,想拉他起来。   但郁月城显然还处在大脑当机的状态中,伸出去的手就这么晾在半空中,四周的空气更尴尬了。   少年们脸上的火辣也渐渐化成实质在发烫,打架斗殴都是要占理拳头才能更硬,然而这次无关冲突,只是一场恶作剧,却因为意料之外出了差池,变成了事故。   在理的那根弦“啪——!”崩断了,打在他们自己脸上。   “操!你们是要集体练蛊是不是?”   方渡燃从后门进来也被信息素冲得脑门直发紧,一嗓子打碎教室里凝滞的氛围。   他边骂边揉了揉额头上的止汗带:“把窗户都打开,快!”   前门有人朝他望了几眼,腿却还是站在原地,脚步有些重,抬不起来样的。   方渡燃捂着鼻子,在摇滚乐里大声喊:“生活委员哪去了?关小北呢?给我出来!”   “这儿呢!班长。”   关小北离后门近,听到了立刻举起手。   他是个Beta,信息素对他而言并不敏感,但这种浓度和十几个不一样的Alpha刻意释放的气息,嗅觉失灵八成都能给治好,足够让他也不舒服了。   “怎么回事儿啊?”方渡燃问他。   “听说来了新同学了,大家就······稍微地庆祝一下,想逗逗他来着。”   关小北说完扭头看前门围着的那几个Alpha都搞完了,还不肯走,不说话不动也不放人,他到现在连个新同学的脸都没瞧着,光看着新同学倒霉了。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交差,他磕磕巴巴苦道:“谁知道传闻里那么厉害的角色,也就、这样啊。”   方渡燃眸光一暗:“先拿Alpha的气味阻隔剂,班里和教室前后门外都喷一遍。”   再伸手划了圈前门那块凑一团的Alpha,点名关照:“给他们这几个脸上头上都给我喷上。”   本来他也可以跟着玩玩,恶作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早就看惯了,就是拿信息素冲人这招实在是太损了,还很容易打起来。   Alpha之间的信息素相互排斥,刻意用这个来针对人,这不就是找场子打架吗?   还一群对一个?   陈老刚才特意嘱咐他,这个新同学呢,是个宝贝,得好生照顾着。   他就晚来了一步······   就算不照顾,这么多Alpha包含攻击性的信息素对一个Alpha,是会带来身体内部实质性异常的,轻则昏迷免疫力下降,体质差异大的Alpha重则还会内脏器官或腺体受伤,这种新闻并不少见。   因此Alpha之间非必要的极限情况,例如战争、自卫等,都会管理好自己的信息素,互不干涉,就连他们约架也都是群挑或单挑,人数不可能出现这种十七.八倍的差异,这已经属于碾压性的伤害了。   再没有基本素养的Alpha也不会随便聚集起来以多欺少,来攻击一个弱者,与犯法无异。   Alpha双方打架,信息素等同于随身携带在基因里的武器。   班里的人也许想不到这层恶意,对于十二中的小二世祖们来说,只是开个玩笑,可社会法则和生理结构就是这样。   一个Alpha只释放了一点挑衅意图的信息素,但叠加上他们每个人刻意散发的剩下九十九分强调身份的信息素,数值巨大,一旦发生冲突引燃,被针对的那个弱者后果将不堪设想。   方渡燃对这些性别特征并不感兴趣,就连生理健康课也是书都懒得翻,可对于Alpha该有的力量和能力这方面,他比谁都清楚。   在场的少年们此时默契静下来,没人真的想过这点小玩笑能把一个省前十的牛逼Alpha怎么样。   更没人想过,连体能课都全优成绩的新同学,会白白净净、手臂也细细的,皮肤简直比Omega还特别,体质看起来更是搬桶水都怕压折了。   于是方渡燃抄起后门放的扫把,先走上讲台把多媒体链接的蓝牙音箱给关了。   教室里突然彻底归于平静,许烈阳第一个从Alpha堆里朝他示意。   方渡燃揪着他的衣领拽出来:“还没玩够?人都让你们弄趴下了。这可是咱们班新同学。”   许烈阳也有苦难言:“我就说了一声等会儿要来个Alpha,全省前十,新同学!谁知道这帮孙子突然就兴奋起来了,说既然是新来的,肯定要给他一个惊喜,什么感受感受十二中的氛围,让好学生开开眼,融入我们的班集体。”   “······所以就按门口堵着?”方渡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陈老要是知道他殷切期盼地让品学兼优的新同学融入班集体,是这么个融入法,在场的Alpha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操场上拉十圈体育班的轮胎。   许烈阳咽了咽口水:“燃哥,我们······不是,他们!他们就开个玩笑,真没什么恶意。都来咱们班了,要打也是一直对外啊,哪能内.战呢?这不是扯淡吗!”   方渡燃心底有一团隐隐约约的暗火,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谁。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三章首发留评的同学们我会一一发点小红包的,感谢捧场。(双手合十 祝好梦~   感谢在2021-08-28 02:05:45~2021-08-30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火离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哥。”   方渡燃心底有一团隐隐约约的暗火,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谁。   是因为新来的Alpha品学兼优,他酸?   绝不可能。   那是因为自己兄弟和稍微亲切的老班都向着一个他没见过的陌生人,他不爽?   开玩笑!他是那么狭隘的人吗?   那就是因为······真的有那么优秀的Alpha存在,跟他年纪相仿,一个正处于成长中的,极大可能完成那个人各项实验数据的Alpha,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比那些报刊和媒体上吹嘘的已经成功的精英要现实多了。   一个跟自己截然相反的Alpha。   就是想让自己成为这种Alpha吧。学神?   呵。   方渡燃看他们相互交头接耳说些什么,迟迟不散,觉得也差不多了,拿扫把拨开人群,一脚踩上凳子,居高临下对着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年,懒洋洋开口:“全省排名前十的学神,也不怎么样嘛,叫我一声哥,我就允许你用帮我写作业来换取哥的保护,怎么样?”   郁月城虽然没有被这些Alpha的信息素意图所伤害,但被人像看大熊猫一样围了一圈,呼吸都不自在,膝盖真得很疼,一时也站不起来。   这里的每一丝一毫都打破了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他只想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去医务室先看看伤。   耳朵里被超大声的音响震得现在还不舒服,鼻子尖也被熏得想用手捏住,但是手上是脏的,不能把脸也蹭脏了。   刚才有人对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卡壳的“不、不好意思啊”,他隐约听见了,当时分不清状况。   也有人好几次抬手想扶他似的,那手臂在他面前刚抬起来,凑近几寸又缩回去。   “嗯。”   现在郁月城照样没听清这话在说什么,没听清他是谁,信息素的杂乱气味能从鼻腔灌进脑子里,冲击得后脑嗡嗡作响,现在只想调整身体状况,就应付了一声,放松向后靠在门板上。   低下的头抬起来小半,顶头的白织灯打下来,刚好露出他两侧流畅的下颚线,在嘴唇下方合拢,唇瓣的颜色有一点淡,唇形很好看。   方渡燃看见了。   身边的Alpha们当然也看见了。   罪恶感更大了。   郁月城只大概估计自己摔倒是场意外,对他是,对这群陌生的、即将成为同学的Alpha们也是。   可惜应答的声音太潦草,模糊不清的,没人听见。   方渡燃只从他团起来的身躯看出一双长腿有些过于委屈,憋着的放不开,黑色的休闲裤全都被水打湿了,黏在大腿上。   头发也很黑,似乎还很柔软,细细的。露出来的耳朵尖在教室的白织灯底下,也是通透的白。   再往下,白T恤和裤腿上是染上的酸奶汁和灰尘。   目光移向先前留下印象的手臂,腕骨精巧,垂下的手背也沾了点白色的浊-液,顺着细长透白的手指,缓慢滑落到指尖上 ······   这时方渡燃才猛然意识到,他这副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Alpha,足够引人遐想,联系到某些色彩激烈的成-人画面。   这幅弱势的姿态,和能让许烈阳犯花痴的好看,也足够引人犯罪。   恰好旁边的Alpha犹豫着小声问他:“燃哥,他真是我们班新来的?”   有个坐在第一排看戏的Beta插了一句:“他这胳膊比我女朋友的看着都白,怪可怜的。”   方渡燃按下隐秘的发现,下颚一扬,干脆道:“看到没,不然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不出三天,就得下不来床。”   郁月城从小在家里安排的学校读书,接触到的老师和家庭老师也都是儒雅人。   接触到的同学在学校里发生的最严重的唯一一次事故,不过是有几个学生在走廊吸烟被教导主任叫家长,告知要加强公共场合意识。   今天这场闹剧他摔在地上才反应过来,刚平复了体内的躁动,耳朵里就听到这话,顿时心头大震!!!   脑子充满了带颜色的奇怪想法:   这、这,他们都成年了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十二中吗?   他们居然连Alpha都不放过······   “问你话呢?!”   方渡燃提高音量,把这绮丽的氛围彻底刺破,皱皱眉,扫把往他面前敲敲:“想什么呢,怎么吓得跟个小姑娘样的。”   校霸一怒,周遭也有人心虚起来。   郁月城抬起头看他,整张脸迎着亮光坦然在他面前,黑亮的眸子直直落进他眼底,声音清朗:“哥。”   方渡燃愣在原地,十七年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一男的。   “······燃哥。”   许烈阳推了推他的手臂,又喊了一声:“嘿!”   “啊?”   方渡燃转过头,才发现旁边几个Alpha都还等着他发话。   “都散了吧,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陈老和学校都指望他考个名校出来争光。”   他挪开目光,将身边的几个面孔都扫了一遍,又随手拿扫把指着郁月城强调了一遍:“都听说了吧,就他。中考全省前十,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别拿你们那套对他,陈老都想把他放进保温箱里护着了,以后还想不想有好日子过了。”   “我们都听说,他是Alpha,也确实是,可这······货不对板。谁知道他长这样。”体委闹了一通下来,对着这么个脸蛋白净,看起来纯良无害的新同学也摸不着头脑。   合计这出的时候,他们几个Alpha都想好了,来的一定是个智商超高,身强体壮,活在广告片里那种建模一样的强悍的Alpha。   青春期的男生,只要凑在一起就能把教室的天花板都抬起来,教室、操场、宿舍、水房、球场,网吧里也能热血沸腾,跟新同学弄点恶作剧,不是很正常吗?   门上挂那么大一桶水,是个人开门都能感觉到吧。   地上的酸奶踩着了,顶多也就摔一跤,怎么会这么严重。   信息素谁都有,也没谁真的打算拿信息素去攻击他,拿出来完全是为了刺激刺激他而已。   这跟同桌坐下的时候悄悄抽开凳子闹着玩有什么区别?   结果人白白净净一男的,现在裤子湿了坐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们心思转了一大圈,看清郁月城的那张脸之后,视线下意识地想避开,居然有点不敢看他,最后又不知怎么办,回到他身上。但一句“对不起”却没有一个人大声地说出来,好像说出来就坐实了他们仗势欺人一样。   道歉也变得丢人。   毕竟全省前十的尖子,连体能成绩的每一项都是优,就算只看Alpha的性别怎么也不可能······   “Alpha不可能什么?”方渡燃听到体委嘀咕出声顺着问了一嘴。   “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啊!”体委摸摸脑袋,拿出来被自己捏得发皱的档案表。   方渡燃拿过来,上面郁月城的证件照已经弄脏了,填上去的字迹跟行书印刷体一样,整张纸也被水弄得干不干潮不潮的,一看就是抢过来的。   上面第二性别那一栏填的Alpha几个字母,已经晕开了笔墨,还有对叠工整的十字折痕。   顶头写着档案登记表,大概是揣兜里带来教室,准备交给陈老的。   他在看登记表,余光里,证件照上没弄脏的漂亮脸蛋正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方渡燃没来由泛出点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21:00:00~2021-08-3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身负重任的使命感   他在看登记表,余光里,证件照上没弄脏的漂亮脸蛋正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方渡燃没来由泛出点烦躁。   “多大了啊,还抢人东西。丢不丢人?”方渡燃朝体委淡淡嘲了一句。   “散了散了。”又赶鸭子回笼一样赶了赶四周挪不动步的Alpha们。   “行,散了。”第一个人走了:“交给你了,燃哥。”   之后的人群也陆续回座位,这才有人跟着小声辨解了一句:“我们没想欺负这种乖乖牌的。”   也有人回头发问:“班长你真要罩着他?”   “就是啊燃哥,他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今天是意外,万一回头他坑了我们怎么办?”   一不小心捅了个篓子出来,一个个苦涩的声音回到座位上高喊:“班长!!!我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要拉轮胎。”   “我也是!全靠你了班长······”   “班长,虽然他长得是好看,可他是Alpha啊,你不能见色忘义!你也得给兄弟们做主啊!”   ······   方渡燃手里的扫把猛地怼上最磨唧走得最慢那小子的屁股,推了一把:“要点脸,滚滚滚,都回座位,我点名。”   从地上传来的视线还在时不时看向他,他手里捏着登记表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本来干干脆脆的一件事,突然就有点窝囊。   于是方渡燃目光凌厉地回看过去:“你看什么?”   “你不是说,我喊你哥,帮你写作业,就能换到你的保护吗?”   郁月城漆黑的瞳仁清澈沉静,声音也不卑不亢,干干净净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害怕。   教室里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还乱哄哄的。   压扁的酸奶盒就在他腿边上,地上乱七八糟都是水,身体坐在一堆这么难堪的场景里,面上半点惊慌和柔弱都看不到。   光看脸上淡定的神情,方渡燃跟他目前落魄的处境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说了。”方渡燃自然担得起自己的话。   隔着几张桌子把扫把甩进教室后面的墙角,他把登记表也递还给郁月城:“拿着吧。点名还有一会儿,你先回去换个衣服。”   说完他才发现,郁月城连宿舍都还没住进去,回哪去?   “我还没搬进宿舍。”郁月城心有灵犀地说。   他会读心术。   方渡燃想。   还是学神都会读心术?   他微微眯起眼:“那你就等我点完名再带你去找宿舍。”   郁月城点点头:“好。”   方渡燃感觉学神好像也没有什么沟通上的壁垒,人也挺好说话的。   闹出意外的Alpha们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有赵霖还站在教室前面,好像有话要对他说。   方渡燃正好通知他:“陈老要换座位,你把咱俩的桌子往后拉一排,我前面要加张桌子。”   赵霖指了指地上坐着的:“要加他?那他跟谁坐一块儿?”   方渡燃:“班里加上他刚好多出来一个单数,我俩倒数第一排,他倒数第二排,看之后有谁想跟他坐吧。”   调座位这事情在七班可太难了,在十二中的每个班都一样难,不服气不顺心的总有各种理由插科打诨瞎折腾,好不容易天下太平、各居其位,赵霖也知道动谁都不合适。   瞬间对新同学和老同学们都多了一点于心不忍:“跟他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方渡燃:“你猜?”   赵霖:“我宁愿相信陈老纯粹是故意的,怕我们影响他学习。”   “嗯。”方渡燃扬起唇角轻笑了下:“陈老是真宝贝他,托付我的时候,就跟要把亲生儿子交给我一 样。”   “学习好呗,哪个老师不喜欢。”   第一排坐的Beta也听到了,大声感慨:“就连咱们陈老也是个俗人,也不例外。”   方渡燃看了眼他,又看了看郁月城:“你这角度,观景座VIP?”   对方确实毫不掩饰地、一直置身事外盯着郁月城看,被戳穿了才有些过意不去:“热闹嘛,不看白不看。”   方渡燃没什么情绪地吐字:“比你女朋友还白,你不亏心?”   “卧槽!”   对面立刻炸了,央求道:“班长,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女朋友!他就是个Alpha,又不是Omega,我就看看,没别的意思。”   赵霖在旁边落井下石:“这是看颜值的,Alpha也不能白让人看。”   他们说话这阵子,刚才被支出去回避的Omega已经都回来了,坐在前排的几个还够着身子去看郁月城,可惜课桌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他柔顺的发顶。   方渡燃拍拍赵霖:“回座位。”   “走了。”赵霖转身留话:“水在你桌兜里,等会儿散会再说。”   方渡燃站上讲台,粗略算了下人数和每一张熟脸,只有两个请假的还没来,再就是赵霖刚收拾出来的,跟自己座位空在一起的那张课桌,桌上连本书都没有。   许烈阳不是说郁月城已经领书了吗?   还有这人······   方渡燃发现郁月城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动都没动过。   这是正门,陈老等会儿进来开门要走的地方,要看到他这副样子,那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办事效率和能力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叹了口气,方渡燃走过去,瞬间真有种身负重任的使命感。   单膝蹲下身,方渡燃跟问小孩儿一样问他:“小朋友,怎么着了?是迷路了要警察叔叔带你回家吗?”   郁月城眉心微蹙,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样啊,你不会要在这坐到散会吧?”   郁月城连表都没看:“上课铃还没打,班会还有至少五分钟。我膝盖疼,站不起来,再休息会儿,打铃了我就起来。”   除了要克制自己体内被勾出来的信息素,还要让鼻子适应一下教室那股味道,好在已经被气味阻隔剂覆盖了。   身上沾染了乱七八糟的信息素,衣服裤子都弄脏了,每个毛孔他都想彻底清理一遍。膝盖擦破也已经知道了,肯定流了血,另外还有一个地方也实在疼得暂时不想动。   郁月城顿了一下,又问:“刚好等你点完名带我去找宿舍,我是先开班会,还是先去找宿舍?”   没有上来就咄咄逼人的指责,没有张口就擅自判断讨说法,也没有要在班会吵吵嚷嚷,那些Alpha担忧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似乎都不会发生。   更重要的是,方渡燃居然从一个身高腿长的大只Alpha身上,感觉到一抹乖巧。   “我看你应该先去医务室。”   就知道刚才玩得那么出格,肯定要出事。   “你怎么不早说。”   这家伙乖是乖,就是缺心眼,方渡燃止不住又甩了一句。   伸手把点名册拍在第一排的桌子上,那Beta吓了一跳,方渡燃眼色划过他的脸:“传下去挨个签字。陈老来了就说我送他去医务室了,回头找他汇报。 ”   郁月城在旁边的口吻有点抱歉:“应该没骨折,问题不大。”   “你说了不算。”方渡燃一手架起他的手臂,一手绕过去扶住他的肩。   这次郁月城被结结实实地拉了起来,半边身体都被撑着,这次这只手臂没有在他视线里缩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1 21:00:46~2021-09-0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男人不能说不行   班里的人都看着他们一起站起来,许烈阳知道方渡燃的本事,还立马站起来喊:“班长你一个人行不行?还要人吗?我搭把手。”   “男人不能说不行。”方渡燃把郁月城的左手挂自己脖子上,整个托得稳稳当当,抬眼朝他呛回去,打开教室往医务室拖。   没想到郁月城看起来那么瘦瘦高高的,真的上手能这么沉。他手掌心碰到的腰肢和后背上都有肌肉,能感觉到郁月城也在使劲站着走,确实在疼。   “真服了你,我要是不问,你还一直坐那啊。”   方渡燃那点烦躁又回来了,只是这回是单纯觉得郁月城太不得劲儿了,疼成这样也不吭声,坐地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说他几句就跟心里不舒坦样的。   其实他自己刚才打了一场没有中场休息的野生篮球赛,肌肉刚放松下来,现在又提起来重新拿来扶着郁月城,累倒不是特别累,但是酸胀,也不算好受。   并且他们的身高相仿,方渡燃要架着他走,脖子上挂住手臂,还得费劲把人腰杆抓稳了往上用力抬着,自己只能半低着头,维持住微微弯着后背的姿势让他倚靠。   “不会。我休息会儿就起来了。”   郁月城的发梢偶尔扫到他耳侧,跟他猜测的一样柔软。   方渡燃面无表情:“呵,呵,那你还真佛系。”   抄近道从操场中间穿过去,快走到医务室门口,郁月城清清凉凉的声线才放低音量说了句:“其实,屁股也摔了,也疼,不想动。”   方渡燃的手不过脑子,直接往他屁股上按了一把:“这儿啊?”   “嘶。”   安静的郁月城瞬间弓起后背,跟受了惊吓的猫一样,肌肉也绷紧起来。   “对、对不起啊,我就关心一下。”方渡燃立刻收回手。   “没骨折。你这下手有点重。”   郁月城侧过头看他,本来就离得近,这下四目相对,鼻尖突然触在一起,两人条件反射,同时往后退了几寸。   方渡燃发现他长相虽然给人整体感觉上是稍微带点阴柔的,五官精雕细琢,挑不出一点儿不好。   但近看眉骨的轮廓却很利落分明,鼻梁直挺很是男人,只是因为皮肤太白,让轮廓的阴影落在他脸上都淡了几个色号。其实完全不像女孩子,这种身高腿长、气质干净出挑的好看,跟普遍意义上的甜美Omega也完全不沾边。   丹凤眼,瞳孔和头发一样黑,隔这么近看皮肤还毫无瑕疵。   他大大方方地打量,在心里暗暗地数,回头许烈阳这花痴该被酸死了。   总结出来,郁月城整个儿就是一富贵人家里,泡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还饱读诗书举止得体的贵公子。   但一想到这样精致的贵公子坐在教室门口,衣服脏成那样也镇定自若跟坐在自家地毯上一样,还不挪窝,完全是因为他屁股疼,这反差有点大。   没对视下两秒,方渡燃嘴角一咧,笑的时候尖利的虎牙露出来:“······看出来了,你就是因为屁股疼还要维持形象,不好意思站起来被班里的人看出来。你的偶像包袱有点重奥,兄弟。”   郁月城却问他:“你穿球衣,刚才运动了,流了汗,怎么没有味道?”   “什么味道?男人味儿?”   通透的眸光看着他,方渡燃加快了驮动的步伐。   郁月城:“信息素的味道。”   顺理成章的疑惑在方渡燃耳朵里回响。   空气沉默了。   方渡燃来打破:“学神的教养,就是对一个刚见面的Alpha追问信息素吗?你这就跟问我今天穿什么颜色内裤一个性质,七年级的生理课拿满分了没?”   “拿了。”郁月城诚实道。   然后有理有据,话语平和:“我看你们都玩得挺大的,以为可以问。”   “玩得大?”   方渡燃想了想今天的Alpha信息素乱窜的事故:“是挺大的。但也不代表你可以随便问。”   郁月城还没忘记今天让他头皮发麻的话:“稍微瘦一点,你们不出三天就能让人下不来床,连Alpha 都要那个,我问问这个,入门级别也够不上。”   方渡燃怔住。   受一点······?   下不来床??   那个??!   他一头雾水:“什么这个那个的,那个是哪个?怎么就扯床上了?”   “你自己说的。”   郁月城把自己的胳膊往他面前一伸:“细胳膊细腿儿的,不出三天就下不来唔······”   方渡燃回过味儿来立马死死捂住他的嘴,郁月城漆黑的眸子转过去,写满了无辜。   环顾四周,幸好现在学生都在教室里,校医务室的走廊里没什么人,但空荡的地方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被放大。   方渡燃抵近郁月城的耳朵边上,拿气音恨恨道:“你真能想,什么脑子啊!给我闭嘴,白瞎你这张脸了!”   郁月城喉结滚了滚,刚往下点头,面前医务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了外科医师胸牌的男人正愣愣看着他们。   负责普通外科的张医生是方渡燃接触最多的,高中一年下来,方渡燃自己没受过伤,但他送人来医务室填登记表的次数一点也不少。   “你们俩······”   张医生看着他们相互依偎,勾肩搭腰,方渡燃那架势都凑人脖子里了,嘴还捂上了,瞬间恍然大悟。   方渡燃手里还没放开,下意识就接话:“我们俩来······”   张医生一脸了然:“隔壁有空病房,你好歹轻一点,把人脸都捂红了。”   方渡燃:“???”   郁月城把他手拉下来:“是我摔了一跤,左腿膝盖和、屁股,好像挫伤了。”   “哦哦,对。”   身体是要紧事,方渡燃不顾张医生奇怪的眼神推开他,先扶郁月城走进去。   张医生在他们身后关上诊室的门,嘱咐着:“小心一点,别碰到他的伤口,先躺下来。”   方渡燃一边把郁月城妥善放上诊室的病床,把双腿摆好,这方面他看得多了,实际操作起来不用指点也能找准位置。   要先看膝盖,他发现膝盖上的水渍有些深,怀疑是不是流血了。   屁股一着床,郁月城轻轻闷哼,可惜再轻也被方渡燃听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郁月城的脸果然在泛红了,脸颊的皮肤因为剔透,压出来的红色掌痕显得粉粉的,鼻尖也透着点淡粉。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刚才在诊室门口,张医生那眼光的意思。   正常情况下,男生在十三四岁,女生十二三岁就已经开始体现出第二性征的倾向了,像他们高中生的年纪,早就分化完成了,也不乏开始谈恋爱的,他们班里内部消化就有两对。   易感期和发热期,抑制剂不在的时候,通过恋爱对象给予的临时标记也可以先短暂地缓解一阵,拖到找到抑制剂来打完全足够。   张医生,不会以为郁月城刚才是发热期被他咬过了吧? 第7章 校霸的自我修养   “他裤子怎么湿了?”   一次性医用床单打湿个屁股印出来,张医生看他的眼光更不对劲了。   他是Beta,一般对正常情况下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本来就不敏感。   “他······”   方渡燃一言难尽,索性直接道:“张医生,你就先给他看吧,他不是发热期,这水它······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这样啊。”张医生反而还更严肃了些,一手抬起郁月城的膝窝,指挥他动作:“疼得厉害吗?腿用力,活动活动。”   郁月城跟着抬腿活动,摆动的幅度不大:“能弯,就是膝盖前面疼。”   医生把郁月城的裤子卷起来,刚亮出来小腿,就看到一抹血迹,回头招呼方渡燃:“把他裤子脱了。他膝盖流血了,小心点脱。”   床上的病人不紧张,方渡燃站在旁边看到那抹血迹之后,倒是提心吊胆的。   心里想把教室那群傻逼玩意儿的头都拧下来,还不想拉轮胎?做梦呢?   这过程其实简单,但医生走开去准备仪器和外伤的药盘了,只留下他和郁月城两个人,就不是很自在了。   这也不是在学校的公共澡堂里,他俩都没说上几句话,就要给一个白白净净、脸蛋还特好看的男人脱裤子,管他是Alpha还是Omega都不能毫无芥蒂。   方渡燃低着头给郁月城解扣子,班里的傻逼把人伤成这样,加上现在脱人裤子莫名其妙爬上来的不自在,让他脸直接黑下来。   几次没解开之后,郁月城伸手自己解开了休闲裤的扣子和拉链:“我自己来。”   话音出来,方渡燃立刻冒出来点身为新同学负责人的内疚感,三两下就把郁月城的腿扒-光了。   然后······   眼前一亮。   他可以对天发誓,他对郁月城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绝对绝对没有任何的不良想法!   更何况现在是在校医务室,他不是个禽兽。   最关键的他们俩都是Alpha,至少他现在的生理性别早就达到Alpha的数值了,不可能去想些乱七八糟的。   但他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的两条雪白大长腿,线条平滑修长,肌肉看起来就很柔韧有力,就是吃了皮肤白的亏,看起来嫩嫩的,弱化了他很多本来存在的力量感。   左侧膝盖上的一滩血迹和滑落小腿上模糊的血痕,就显得更脆弱了。   方渡燃想回去修理那帮傻逼的心也更重了。   他现在还能摸着良心说,理智上他百分之百对郁月城没有任何性别和外貌不符的偏见,也亲手扶过、亲眼看过。   郁月城的身材,绝对的男人。   肩宽腰窄,身高腿长,不是一身软绵绵的肉,是只有在男人身上才会出现的肌肉线条,形状还过分地流畅完美,就像是古希腊那些精确到毫厘的裸-体石膏像,只是整个有些偏瘦还白,甚至能隐约透出点青色的血管,看上去掩盖了他的真实体格。   可是情感上,方渡燃此时此刻,他确确实实不能直视。   就像是不能去看女孩子穿衣服、不能去碰Omega男孩的脖子、不能在易感期没打抑制剂就乱跑一样,是出于道德上的礼貌。可他怎么对郁月城也会有这想法?   好像多看一眼就占了他便宜似的。   这叫什么事儿,而且郁月城里面明明就穿着内裤啊!还是平角的!又不是脱-光了!   是不是他自我修养太高了。   方渡燃搓搓自己的脸:“张医生,他伤得重吗?”   “侧过去我看看。”张医生推着郁月城的肩膀。   病床上的身体背过去,屁股跟腰连接的地方有淤青从内裤边露出来,他把内裤往下拉了一截,拳头大的淤血块整个显现出来。   张医生按了按胯骨、腰椎和臀肌的部位:“骨伤应该是没有,软组织挫伤还不好说,我先把膝盖上的伤口处理了,再给他拍个片子。”   “他具体怎么摔的?”张医生问。   方渡燃着实说:“我也不太清楚。”   郁月城把自己的内裤拉回去躺好:“水桶从门上砸下来,我躲了一下但没站稳,腿上也不小心脚滑,先撞在墙上,然后膝盖磕在地上倒下去。”   方渡燃感觉这个程度应该把伤势拍几张照片拿给陈老,这不算小磕小碰了,郁月城跟他们不一样,他那个出身和成绩,可能上了这么多年的学都没受过这种伤。   这件事他兜不住,明天郁月城还要一瘸一拐地去上课,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陈老也不瞎。   半小时前才千叮咛万嘱咐托付给他的大宝贝,这下算是砸他手里了。   “他伤口不深,但是在膝盖上,包起来肯定要打绷带。我现在给他清理了,包扎好,他这裤子都打湿了,穿上还是要弄脏。”   张医生端过来包扎伤口的医用小盘子,坐在病床前先把周围的血痕和脏污冲洗干净:“方同学,你去给他拿条干净的裤子过来,他这儿还得一会儿,”   “好。”方渡燃看着张医生怎么清理伤口,视线都没挪开直接问郁月城:“你行李都带来了吗?衣服在哪,我去拿。”   郁月城:“放在学校北门的门卫室。”   方渡燃本想让校医务室拍下来伤口和淤青做个记录,他拿给陈老过目,最后看了一眼郁月城这双腿,就把话又咽回去。   他不想拍他光着腿的照片给别人看,还有屁股。   他自我修养那么高,不去占郁月城便宜,也不能把郁月城这幅样子拿出去让别人看。   反正病例上写再清楚点就行了。   郁月城看他盯着自己的腿伤出神,又重复了一遍:“放在北门门卫室。在第二个黑色方角的箱子里,上面的登机牌有写上顺序的数字。打开箱子上面一层,最左侧浅灰色的分装袋是最近能穿的长裤······”   “算了,你别说了。”   方渡燃找到窗户旁边的饮水机,熟门熟路地翻出来下面小柜子里的一次性纸杯,按照自己的习惯接上凉水,接了一小半又突然按灭,换到热水底下,兑出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拿过去放床头柜上。   “我去给他找条裤子,膝盖上也拍个片子吧,来都来了。”   视线有意避开病床上,方渡燃临走前朝张医生问:“他的身体······是不是有点问题,教室里摔一跤,会这么狠吗?”   张医生跟他老熟人,没见过他用上这样的观察力:“这要去大医院里做个全面的体检才知道,按他说的,他摔在地上那一下,主要还是膝盖磕破了皮,屁股是在墙上先撞了一下。常理上这种距离和强度的撞击,不应该有直径十厘米大的淤青。”   “我凝血三项有一项不达标,磕碰容易留下淤血。”郁月城出声了,目光却看向方渡燃,若有所思。   方渡燃点点头:“还真是个瓷娃娃。走了。”   门关上没一会儿,张医生就问他:“我还没在医务室里见过你,被欺负了?”   “刚转学过来。”郁月城嘴唇轻抿:“没欺负,是个意外吧。”   张医生笑了笑,这种情况在十二中还真够稀奇的:“那你要适应适应了,刚才那小子是你男朋友?有他护着你,明天就该轮到让你发生意外的人来医务室了。”   郁月城微微睁大眼看他,病床旁边的水杯正徐徐冒着热气。   张医生说:“他送别人过来都是填表签字的,可从没这么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8 02:15:59~2021-08-30 02: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火离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认裤子   方渡燃回宿舍翻找自己没穿过的裤子,发现根本没有。   十二中是典型的封闭式学校,除了周末,校服之外的衣服根本没机会穿。以前周六还会补课,放假的时间就更少了。   现在周六变成了自习,想去就有老师看着,不想去也不强迫。放假的时间多了一天,一到解-放班里都成群结队跑出去放风,宿舍里的几个Alpha花里胡哨的衣服也买了不少,唯独方渡燃并不怎么期待这种假期,同样的,连衣服也没买多少。   这会儿他在衣柜里找了一圈,穿得最少的一条裤子都得是春天的时候买的休闲运动裤了,背过身看看许烈阳的床铺,底下正挂着一件他上个周才从家里拿过来的崭新的工装裤,是个小众设计师和品牌的联名款。   方渡燃只迟疑了一秒,就一把拿下来,连同自己那条和新内裤一起打包全带走。   他觉得以郁月城的那双腿,白白净净的,好像就应该穿新的。   况且是他刚来班上就倒了大霉,陈老的嘱托也好,他身为班长的职责也好,不亏待他也算挺合理的。   但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郁月城为什么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没有一点攻击性。   别人也许会因为郁月城身为Alpha,在长相和身材上的特别出挑就遗忘这个重要信息,但他不会。他能肯定,作为素质教育下,一个可以拿到所有科目全A成绩的优秀Alpha,郁月城一定不是没有还手的机会和能力。   只不过是一个对一群,真的起了冲突引爆,大概率他还是会被碾压,毕竟数值相差太大,可怎么会一点反击的预兆都没有?   这属于一个Alpha自保的本能,他被这么多不同的同类信息素挤压挑衅,用什么稳住了自己的腺体分泌。   这种几乎能完全控制住自己信息素的教养,有些过分优雅了。   方渡燃提着纸袋推开医务室,里面多了一个人。   许烈阳正搬了个凳子坐在郁月城的病床边,听见推门声抬起头:“你上哪找衣服了,这么久。”   “我回了趟宿舍。”   方渡燃看到纸杯旁边还多了一罐没拆的纯牛奶,估计是许烈阳带过来的。   郁月城的腿伤也已经包扎好了,膝盖处用绷带缠了一圈,他走近把纸袋递过去:“拿了两条裤子,你看穿哪个,内裤是新的。”   “谢谢。”   郁月城刚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封好的包装袋,许烈阳眼睛就发直了:“这不是我上周从家拿······”   “你闭嘴。”方渡燃说:“他为什么躺在这儿心里没点数?我还你一条。”   许烈阳挠挠头:“不是。我也没那么小气,我就是奇怪,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   然后他就看到郁月城拿出来一条没有袋子装的旧裤子——方渡燃的。   “我穿这个吧。”郁月城正好说。   “嚯!”许烈阳道:“你俩还挺默契,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认裤子啊?上面没洗有味儿?”   方渡燃被噎住了,插话怼回去:“你会不会说话,想死直说。”   许烈阳立刻举起双手。   “我猜的。”郁月城抬起头看向方渡燃:“过几天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你这腿省省吧,我不着急。”方渡燃朝许烈阳偏偏脑袋:“出去啊,你还要盯着人脱裤子。”   许烈阳还在想这两人怎么来了趟医务室,突然就熟悉起来了。   他感觉郁月城虽然不难说话,但也没那么好接近,人没生气,可他道歉拿过来的牛奶盒也没拆。   脑子在想别的,嘴里想也没想就道:“他这裤子不就是你脱的吗。”   方渡燃绕过病床伸手拽着他衣领拉出来,诊室的门在他们旁边也被一把关上了。   “看了那么久,还没看够?”他声音小,顾及着里面,但语气不小。   许烈阳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我不就是颜控,喜欢看帅哥美女吗。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看几眼他又不会少块肉。”   方渡燃低低地逼问:“你盯着人家一个光着腿的男人看,不奇怪吗?”   许烈阳莫名其妙:“不奇怪啊,澡堂里多的是,你要看我现在就能脱给你。”   方渡燃看他还真的把手扶在裤腰上,感觉说不清了,强调道:“那他现在都要换内裤了,你还呆在里面,不觉得别扭吗?”   许烈阳看着他,一脸坦然:“我不别扭啊,都是男的,都是Alpha,我别扭什么?他要讲究,大不了我转个身就行了。燃哥,Alpha在宿舍里还比大小呢,你没比过啊?”   方渡燃一脸沉默。   许烈阳想起来,好像是没听过燃哥跟谁比过大小。   要是真比了,以方渡燃七班校霸的名气,肯定当天晚上整个十二中的Alpha群里都炸了。   盯着他的视线似乎有些危险,许烈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顾校霸警告的脸色,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欠欠地说:“燃哥,班长,我们亲爱的方渡燃同学,你别告诉我,你会对着一个Alpha男生不好意思。”   方渡燃神色暗得像要吃人,冷冷回他:“你看我像是会不好意思的人吗?”   “不像。”许烈阳肯定,然后分析道:“可是你干嘛要给他费那么大劲儿找新裤子啊,随便给他一条不就好了吗。我那条还是提前预定了三个月才拿到的,定制款,就我自己的尺码,他穿也不合身。”   方渡燃:“所以他不是没穿吗。”   许烈阳点点头:“也是。”   这回轮到方渡燃笑他:“怎么,你还挺失望?”   许烈阳认真想了想:“不是特别失望,他想要我给他定一条,又花不了几个钱,就当我给他赔礼了。不过今天陈老在教室里发火了,好久没见他生气,还真不习惯,他让我来医务室看看病号。你们俩刚走,教室还没来得及打扫,他就进来了,地上全是水,以陈老的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参与的那些个Alpha现在正在足球场蛙跳呢。”   他抬手想比划个数字,发现不够用:“十五圈啊!整整十五圈!足球场比体育班用的篮球场大多了,腿可能都要跳断了,还有五圈的拉轮胎等着他们。唉······红颜祸水,这要是罚Omega,不到一半就得全歇菜,所以说咱们身强体壮有时候也是种负担。”   “那你怎么跑出来的?”方渡燃问他。   许烈阳:“我是被冤枉的,我去的时候他们都准备好了,赵霖也是,陈老罚我俩给新同学搬宿舍,赵霖在门卫室领他的行李去了。”   方渡燃应道:“就在我们宿舍旁边那间,靠走廊尽头的,四个床里面只住了一个人,你先去宿管那领把钥匙,进去把靠近窗户的床位打扫一下,等他换完我们就上去。”   “住我们隔壁啊,那感情好,我这就去。”许烈阳刚踏出去两步,又退回来,停在原地往后拧着脑袋去看方渡燃。   “燃哥,你是不是对他挺感兴趣的啊?”   “嗯?”方渡燃有些意外:“怎么这么说。”   许烈阳也说不准,方渡燃作为班长,能在七班服众,也会护着七班的利益,要没有他,现在五班那群孙子还得天天找事。要是方渡燃不在,没了一挑六的战斗力,加上五班的Alpha本来就比七班多,根本讨不到好。   别的方面,其实对他也好,对赵霖也好,包括班里的同学,也都挺照顾的,大家是心服口服的。   但这回对郁月城,总有点好像特别关心?   “就看你,挺照顾他的。”许烈阳琢磨了半天,就挤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方渡燃听见诊室里面传来一句“换好了”,一边推门,一边毫无波澜地回他:“你要是哪天腿摔断了,我也找人给你搬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3 21:00:00~2021-09-04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4瓶;凌语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关于Alpha的神秘的信息素   再进去郁月城已经站起来了,一手撑在墙上正低着头在踢踢小腿尝试走动。   “上完药好多了?”方渡燃发现他换下来的裤子都折得整整齐齐的,放在纸袋里,还特意把许烈阳那条崭新的工装裤拿出来放在一旁,连包装纸都没拆。   规矩又严谨。   “嗯。”郁月城转头看他,然后从裤子兜里掏出来一张小卡片递过去:“这应该是给你的。”   方渡燃接过来,下意识照着上面的字迹地念出声:“我很喜欢你,这周六下午五点半学校后门等你,一起看电影······”   念着念着没了声,他都忘了这是谁塞进他裤兜里了,卡片的右下角还画了一个笑脸,笔迹圆圆的,很像女孩子。   他也不是第一次收小纸条,学校上课手机管的严,传纸条太正常了,而且那个笑脸看起来,他还觉得挺幼稚的。   抬起头郁月城正看着他,柔润的黑眸像池静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从你裤兜里发现的。”   方渡燃一把揉了卡片,一时没看到垃圾桶在哪,就随手又揣进球服的短裤里了:“没关系,我也忘了。不过这裤子是洗过的,真洗过,估计是挂宿舍阳台上谁塞进去的。”   郁月城眼里有丝诧异:“宿舍,是男Alpha?”   “嗯?”方渡燃意会到了:“不是吧,可能就闹着玩。这都多久了,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张医生这时候从里面的检查室出来,拿了几张片子和病例单:“他膝盖都是皮外伤,臀部的软组织挫伤了,好好休养几天。”   转头对郁月城说:“给你开点止疼药和活血化瘀的药膏,药膏每天涂四五次,止疼药最好不要多吃。另外活动的时候多注意点,过两个周有时间过来做个复查看看恢复情况。”   郁月城伸手过去:“好。谢谢。”   “病例我拿走了,片子就存在医务室吧,回头我再带他来复查。”方渡燃先一步拿走病例和几盒药,回头还提上了装衣服的纸袋。   “那你们自己小心点,中午学校医务室要开会,我先去了。”张医生先走了一步。   郁月城膝盖的伤口处理完了,现在屁股更疼,方渡燃的细心也让他颇为不好意思。   “我想先吃药。”他说。   “行。”方渡燃利索拆出来一片止疼药给他,交到他手里时往回缩了一下,避开他的手:“今天吃了,明天就不许吃了。”   郁月城手还停在半空:“为什么?”   “止疼药吃多了会变傻的,”方渡燃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你要是有了什么好歹,考不上顶级学府,我怎么跟陈老交代。”   郁月城稍加犹豫,把药拿过来,就着先前倒好的热水一口咽下去:“好。”   “止疼药的大概要二十分钟左右才能有效,我想等一会儿,然后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不用送我了。”他说。   方渡燃大大咧咧往对面的病床上一坐:“不是你说我要对你负责吗,那我肯定负责到底。今天报到又不上课,我多的是时间跟你耗。”   “你是班长?”等待的时间郁月城也坐在病床上问。   “嗯。”方渡燃也问:“你是不是特别怕给人添麻烦啊?”   “你也有自己的事情,不想因为我耽误到你。”郁月城说。   方渡燃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看他:“我现在的事情就是安排好你。今天折腾你那帮小子现在已经在拉练了,比起他们我的任务要轻松多了,至少不用透支体力。”   郁月城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被处置了,这个开端似乎超出了他转学过来时的预料。   “你就不想问点我什么吗?关于十二中,这可跟你以前上的学校两码事。”方渡燃的球衣宽大,弓腰坐着领口落下来,能露出来锁骨的形状和凹陷。   郁月城面对面看着他,视线垂下去:“了解过一点,我不会打架。”   “也是。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方渡燃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的时间刚好,再过差不多十分钟,郁月城的止疼药发作就可以走了,于是也趁机想扳回一成,来的路上郁月城问了他什么他还记得清楚。   “哎!”方渡燃喊他。   郁月城抬起头。   方渡燃:“既然我帮你这么多忙,你也告诉我个消息,我们就算扯平,怎么样?”   郁月城:“你说。”   方渡燃:“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没味道,是吧。”   郁月城点点头。   方渡燃突然笑了一下,有些狡黠:“那我也问问你,关于你身为Alpha的神秘的信息素。今天他们闹挺大的,连Beta都能感觉到不舒服,你为什么作为当事人没有一点信息素外泄,好像完全没有影响到你。”   郁月城果然如他所愿,被问住了一样,沉默起来。   就在方渡燃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对方的神情似乎真的在思索如何解释,然后净透的声线响起。   “其实我不认为今天他们的信息素有多强势,我感觉到的他们是在闹着玩,不过是一些······闻起来不舒服的味道,并没有谁真的想要攻击我,所以我也没有反击。”   方渡燃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是他们的人数比你多十七-八倍,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也足够让人竖起防御自卫了。那么多Alpha围着你,教室里的信息素都要煮熟了,你不慌吗?”   郁月城摇摇头:“临界值不够,除非他们每个人都想杀了我,可能就会刺激到腺体了。”   方渡燃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的变化,郁月城说的是对他自己而言,临界值不够吗。   “那你的血呢?也没味道?”他问。   郁月城这会儿似乎是明白了他在奇怪些什么,低下头牵住休闲裤的裤管,然后小心翼翼地往起提,把包扎的绷带露出来一半,说的话也让方渡燃大吃一惊。   “是有的。”他说:“但控制信息素也属于本能的一种,我只是习惯了不在外面泄露。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来闻。”   眼前的膝盖上缠着绷带,露出来的小腿光洁平滑,老实说,方渡燃觉得郁月城这么白净,闻一下也不吃亏。   而且他真的很好奇,人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的?   为什么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连腺体分泌都可以抑制住。   但是这样的邀请又太赤-裸了。   身体比他脑子转得快,已经半蹲下去,一只手扶着郁月城旁边的床沿。   他太好奇了,郁月城无疑是优秀的,体现在他言行的方方面面,还有他铁板钉钉的斐然成绩,他好像真的是不会说谎的。也没必要拿自己的第二性别来说谎。   但方渡燃自己对信息素和本能这两个词太过于敏感,他的身体特殊,自己很难去选择,去控制自己,就没办法对这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行为不好奇。   诊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方渡燃听到自己越凑近郁月城,他的呼吸打在对方的腿上,回荡的气流发出的轻微声响就越明显,胸腔里无端冒出一丝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4 21:00:00~2021-09-05 20: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般配   方渡燃半蹲的头刚好对着郁月城的膝盖,侧过头鼻尖触上绷带,轻嗅了一下,有一丝极为浅淡的很难形容的味道,参杂在纱布和药水里面。   他又凑近了点,蹙眉深呼吸一记,想要辨别,沁凉的味道瞬间灌入鼻腔。   带来的体感是明显的,似乎有成型的雾气从鼻息直接充进胸腔,让他胸口起伏喘了两下,可气味仍然是淡淡的,这次却很容易就感受到的确是信息素,不是那些药水。   实质上的生理干扰居然能比散发的气味要强数倍,他的信息素······好特别。   方渡燃第一次接触到这么高纯度的信息素,正常情况下,信息素要想达到生理干扰的程度,不管是易感期、发热期、攻击性、不安、占有欲等等,都是通过散发出一定程度上能闻到的味道,来彰显目的,信息素的能力被包裹在它的味道里。   气味越重,所代表的目的性就越强。   可郁月城的信息素闻起来那么淡,却能那么强。   他甚至都没有刻意散发,他在收敛、减弱。   浅淡到方渡燃都分不清具体是什么,这好像是幽谷里草木的味道,又好像是盛夏被大雨冲刷过的植物清香,又似乎都不像,因为实在是太淡了,只知道很清透,闻起来仿佛能净化掉肺里面的浊气。   他想起来公共生理课上,那些作为插图的小肺泡,如果能看见的话,那他胸腔里的小肺泡现在一定像洗了澡一样,欢快地舒张。   正当方渡燃还想再闻几下,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徒然惊醒过来。   ······现在的自己,好像个变态一样,对着一个新同学的伤口闻,是不是也太突破第一次见面、普通同学之间的社交距离了。   他抬起头,额头上的深棕色发丝已经干爽,有些凌乱的垂搭下来,琥珀色的眼睛正好对上在看他的郁月城。   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方渡燃说:“闻到了,是有信息素。”   “嗯。”郁月城垂着头一瞬不眨地看着他,好像一点杂念都没有。   “能闻到什么味儿吗?”他问。   方渡燃摆摆头,随口实话实说:“分不清。就觉得舒服。”   郁月城微微一滞。   方渡燃已经在他面前站了起来:“算了,我只是好奇你的控制力,除了信息素,你不打架,是不是还因为你凝血三项不达标,怕受伤?”   这话题转移的一点也不巧妙,郁月城也跟着揭过去道:“我没那么脆弱,不用把我当瓷娃娃,我从小不打架,一是因为环境接触不到这些,二是因为我不喜欢在身上留下别人带来的痕迹。”   “你不会,有洁癖吧?”方渡燃想了想。   郁月城:“如果不喜欢其他的味道留在身上算是洁癖,那我有。”   方渡燃惊了:“那你还穿我裤子?”   所以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味道?   Alpha和Omega,就算是已经洗过的衣服,挂在衣柜里,也难免会沾染上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可郁月城在方渡然出汗的时候都没有闻到过一丝一毫,拿过来的裤子上更是只有洗衣液的味道,比那条新的工装裤还要干净。   要说比起克制力,方渡燃并不比自己差。   可先前问过一次的问题没有答案,再说出口就只剩下结果。   郁月城道:“对你没有。”   “什么?”方渡燃不解看着他。   “一种感觉。”郁月城几不可闻地舒口气:“你让我感觉很亲切,好像在哪见过你。”   片刻。   方渡燃猛然笑出来:“你这句话,好土。现在找女朋友都不兴这套了。”   郁月城却没笑,反而认真道:“你不会也觉得我眼熟吗?”   方渡燃摇摇头,毫无顾忌直言:“没觉得,我就觉得好学生看起来还挺乖。”   ·   郁月城吃过药,暂时感觉不到屁股挫伤的疼了,回去的路上方渡燃带着他上楼进宿舍,总是不放心回头多看几眼。   十二中的硬件设备比不上他以前上过的学校,但也比很多普通的私立学校要好得多,方渡燃带着他在宿管那录入了门口的人脸识别,还领了门禁卡。   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晚归只会因为洗澡或受罚耽误了,拿上这些晚上宿管不在就能自己进去。   方渡燃高一刚来的时候经常跟一帮Alpha晚归,宿管阿姨看见他,又看看郁月城,两个小伙子都醒目得很,在一旁问:“这是你兄弟?”   方渡燃赶紧摇头:“不是,他转学过来的。”   “哦,那小伙子看着真帅。”宿管夸人都端平了一碗水,还特意指着方渡燃说:“你们俩站一块养眼,都是帅小伙,般配。”   刚说完就看到郁月城在方渡燃指向的宿舍号填进去自己的名字——这是一间Alpha宿舍。   方渡燃看向热心的宿管阿姨:“两Alpha,我也觉得挺般配,是吧,阿姨?”   这年纪谈恋爱的不少见,更何况Alpha和Omega之间还有信息素带来的发热期和易感期作为纽带,不过宿管阿姨第一次识人不准,有些尴尬。   直到郁月城写完名字拿上自己的宿舍楼门禁卡走开,方渡燃就提着装裤子的纸袋和郁月城为许烈阳特意分出来的新裤子,以及一堆跌打损伤的药跟在旁边带着他上楼。   宿管阿姨怎么看都不太相信,还在他们身后琢磨了一句:“两Alpha是不应该哈,听着就奇怪,可看着是真般配啊。”   方渡燃听见了,视线扫过郁月城的侧脸,还好他没什么反应。   打开宿舍门,有了教室的教训,这回郁月城做好了很完善的心理建设,结果防盗门推开的一瞬间,下午三点的阳光正从玻璃窗照进来,整个宿舍里明亮又干净。   赵霖刚把桌子和床板擦了一遍,回过头看他们:“踩点儿来的,刚收拾完。”   不止男生宿舍里的一团糟,也没有堆满的垃圾桶和鞋,郁月城现在相信了,十二中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在进行劳动改造,没有辜负它的名气。   四张床只有一张住了人,唯一住人的那张,床上是深灰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头还保持了纯白色,没有脏污,这两天盖的软塌塌的薄被子也能叠得像小豆腐块儿一样。   衣服整整齐齐挂了两件在床底下,床板下面的小桌子打理的一尘不染,唯一有点违和的就是,桌子上一本课本也没有,一眼看过去全部都是漫画。   上床下桌的桌子是电脑桌,这位同学一点儿也没浪费,郁月城看了一眼显示器的商标和尺寸,估计是最新款,柜子里放的主机肯定也不错。   狂野的班风和有条不紊的宿舍,烂到全市垫底的成绩和打扫麻利的动作,奇妙的在这里融合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5 20:58:50~2021-09-06 21: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差别待遇   “没想到吧,我们宿舍配置还不错。”   郁月城站在门口,赵霖看他好像很意外,主动打开一旁的独立浴室:“这儿也可以洗漱,不过我们宿舍都住满了,一般都去水房,你们宿舍只住了两个人,以后不去水房都行,冬天学校澡堂的水没有宿舍里热,宿舍暖和,夏天去澡堂方便,旁边就有针灸推拿室,还能按按背,就是得岔开体育班训练完的时间去,他们一去跟包场子似的。”   “你以为他跟你们样的,三天两头就受罚,不是腿肿就是肩疼。”   方渡燃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赵霖已经领好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放在郁月城的桌子上,学校分发的时候还会提前准备好洗过一遍,所以拿到手里都是洗衣液的味道 ,摸起来也软软的。   “我自己来吧。”郁月城主动上手。   “你消停点吧。”方渡燃爬上床,跟赵霖两个人配合着把床铺好,看也没看郁月城:“张医生刚说最近要注意休息,少活动,你才刚从医务室出来,能不能有点自觉?”   “很严重吗?”赵霖也没看出来郁月城的伤,还以为没事。   方渡燃笑了一下:“某些人要吃了止疼药才敢走路,你别被他骗了。”   “啊?伤这么重?”赵霖转过头看他。   郁月城正听话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药瓶在看。   “还好,骨头没伤到。”他说。   “病例在那呢,你等会儿自己看吧。”   方渡燃手脚利索,床单铺得规整,要拿枕头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手往下一伸:“酒精喷剂给我。”   郁月城顺手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他:“怎么了?”   方渡燃言简意赅:“消毒。”   然后把自己手心手背,和床上枕头上都喷了一遍。   “赵霖,给你。”喷完了他才把枕头放好,被子也放上去,扔出去之前把被子边角也喷了一遍。   赵霖接过来:“你感冒了啊?”   “没。消消毒。”方渡燃从上铺跳下来,朝郁月城说:“都弄干净了,放心,学校的洗衣机都是分开洗的,还紫外线杀菌,跟你去洗衣店一个性质。”   郁月城好像猜到了,又觉得需要确认一下:“你是怕我住不惯?”   方渡燃:“你不是有洁癖吗。”   赵霖看着倒吸口凉气。   两人很快收拾完,把行李都摆好,赵霖拉着方渡燃就往一旁的楼道里钻,正撞上在刚在里面抽完烟的许烈阳。   “弄好了?”许烈阳问。   “嗯,剩下的他自己整理。”赵霖说完拿胳膊肘碰碰方渡燃:“燃哥,我发现你有做陈老的潜质。”   方渡燃抬起眼皮瞅他:“我就是按照他是陈老亲儿子的标准来的。”   许烈阳意会,也故意说:“就住我们隔壁,燃哥你说巧不巧?”   方渡燃没着他的道:“我还就特意放我眼皮子底下搁着,以免他再遭受有心之人的区别对待。”   许烈阳:“嘿?咱们燃哥就是够义气。”   赵霖想了想又说:“教室那会儿我就想问你来着,你发现没,他好像不大对劲。”   “怎么了?”他一提,许烈阳耳朵竖起来。   方渡燃自然想到了他指的是什么,赵霖的脑子比许烈阳那花痴好用得多,但亲自实践扒着郁月城的腿闻信息素,证明了他的确是个正常的Alpha,说出来也太奇怪了。   郁月城对他坦诚相待,大大方方的,同一个问题,他之前却敷衍了过去,导致他下意识就从行为上进行弥补,把郁月城有洁癖这事都记这么清。   果然就不应该皮那么一下。   “燃哥。”赵霖叫他。   “你想说教室那会儿他怎么没反应是吧?”方渡燃问。   赵霖:“你也发现了?”   他们宿舍在七楼,方渡燃没坐电梯,顺着从楼梯间往下走:“别瞎想了你,他没什么不对劲的,只是信息素的自我管理比较严格。”   赵霖:“?”   许烈阳听懂了,但还是第一回听说,跟上去道:“你们俩都穿一条裤子了,这也叫自我管理?”   方渡燃想起来关于郁月城洁癖的那句“对你没有”,也感觉有点好玩:“这是学神的小脾气。”   ·   郁月城收拾完行李,再趁着止疼药挥发完之前,用宿舍的热水简单的冲洗完身体,还要避免弄到腿上的绷带。   做这些的时候,他差点儿快感觉自己也正式成为了十二中的一员,要开始挑战如何改造了,直到弄完一切躺上床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之前为了入学顺利,不接某些打扰的电话,他特意关了手机,也没带去教室。刚好十二中在这方面管得也严,就算带了上课也要放进教室前面的手机墙上。   他今天临走时留意了一下,可能就因为这个,带手机去上课的反而也不算多,手机墙的格子里只放满了一半,好像方渡燃,也没有带?没见他用上。   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了,明天会步入正轨吧,郁月城看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宿舍的对床还没有回来,时间也才下午的六点多,高二还有晚自习。宿舍楼下的环境也很好,花园够大,树够多,还跟教学楼隔了篮球场和足球场,基本听不到晚自习之前那阵休息时间的噪音。   他打开手机,弹出来一串未读消息,发现自己来这里还真算是一个挑战。   至少,挑战了他爸的忍耐力。   来自父亲的问候:   前天晚上19:00   -你什么时候跟你叔去的青训高中,你要转学也不是去那种地方。   今天凌晨01:37   -你在青训十二中入学干什么?   -要不是你妈今天告诉我,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十二中那是你去的地方吗?   -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国内的学校呆腻了,想换个环境我送你出国去玩,你过去是自毁前程知不知道?   今天中午14:20   -你是铁了心要去青训十二中,这件事我不会同意,之前你提过原因,我认为不合理,也没放在心上,是我疏忽了,等你放假回家我们当面再谈。   14:58   -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体验体验,你的资质出国有很多顶尖大学可以投,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我会帮你安排好。   郁月城一条条的看过去,他爸郁治书是个完完全全的传统的读书人,没辜负他的名字,从学校一路读到国外名校的博士,后来回国又留校做教授。   任教期间不断的跟国内外各大顶级学府交流,学术成果丰硕,教学成果也不差,一步步上去,现在已经是学术界分量不小的教授。   教授的脾气并不差,虽然严厉有加,但从小对他言传身教,加之郁月城又格外聪慧懂事,他们之间连争执都没起过。   这一次他爸能说出来这种程度的话,已经等于下一秒就要爆发给他巴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6 21:21:51~2021-09-08 01: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迟到的叛逆期   如他爸所言,郁月城从记事起就是父母亲朋好友的孩子们中间最突出的一个,作为同辈们的典范存在,从小到大没有干过一件出格的事情。   考试成绩一直在前面。   品行一直受人夸赞。   仪态举止没人挑毛病。   其他孩子们学骑马、学击剑、玩滑雪、冲浪、赛车,他也都能上手玩玩,悟性好,不至于拿不出手,时常还能让人眼前一亮。但不像有些人疯狂执着,沉迷极限运动,让家里提心吊胆。   其他孩子们不太感兴趣,被普通人玩烂了的东西,下棋、钢琴,恰恰是他作为特长,最愿意去考级的东西。   他的存在一度被长辈们夸赞成不真实,毕竟就连父亲也只是能文不能武,而他真的在每一个要求和目标下长大,甚至家规他都没翻完过,但言行规范从来没逾矩过。   父母能想到的要求,他不用提醒就已经做好,父母忘了提的、没提到的,他总是能不知不觉地就锦上添花。   相反,郁月城也从来没有不快乐,这就是他原本的生活。   他从出生就处于的生活环境,最好的教育、条件、衣食住行、家庭的熏陶,加上一点聪明的头脑,不会有叛逆期,不用费劲就轻松达到。   他也不觉得被禁锢了,现在这样是他想要成为的样子,优秀的样子。   只有足够好,站得足够高,以后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更自由。   只有一件事情,郁月城刺破了自己的生活圈子。   就是在高一的暑假下了决定,也遭到了父亲从未有过的,唯一一次的呵斥。   ——转学来青训国际十二中。   郁治书知道自己儿子抽风了一样突然要转学过去,差点把郁月城轰出去家门,当天晚上就被气得没睡着,总琢磨郁月城是不是迟到的叛逆期来了。   青训私立的高中学校十几所,面向的学生群体都大差不差,全国几个一二线城市都有分布,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这座城市里升学率最低的十二中,完全以纠正不良少年的目存在,靠着监管得力年年收上来一大批家里不差钱,却爱打架闹事的小混混。   教师的配备也比公立学校要好,虽然学生们不在乎,用不上,但家长们都放心。   要打架闹事,有学校监管。   想要学习,有老师负责。   说起来并不差,解决了很多家庭的烦恼,有些经济条件不够交不起学费的,也会为了孩子凑钱来上。   可这学校,怎么都跟郁月城这样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扯不上关系。   郁月城在他爸这讨不到好,就串通了他爸的亲大哥,跟着叔叔过来报名入学,加上母亲在后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站队默许,总算先斩后奏入了学,躺在了十二中的高二七班的宿舍里。   这过程按部就班,全在计划以内,在他看来,还没有他今天踏进教室发生的事故大,受到的震撼多。   郁治书只给了他一个月,他预计的时间却还有一年多。   本来到这里已经是突破了自己原本的生活状态,做了一件非常出格的事情,没想到遇到那个人,有接二连三让他没体验过的东西。   拽着一份童年的回忆,和上一辈已经消散的幼稚的约定去寻找答案,他也不知道对不对。   母亲跟她当年的至交还留了一丝情分,愿意让他来看看,他爸则是觉得他无事生非。   是好是坏,他现在还判断不出来。   但他在用心去听。   那里面有没有他想找到的答案。   那约定,绑的是两个人的一生。   他才刚明白过来什么是娃娃亲,是长大了要结婚,就像父母那样一直在一起的时候,就把对方在心里画了一个圈圈起来了。   别的孩子还只会过家家,他就在计算着人的平均年龄有多大,多少年,多少天,他们会生活在一起多久。   看他闯进自己种花的小院子,看他每天爬木栅栏过来一起挖坑填土,看他蹲在旁边等自己背书,无聊到撅起嘴,拿着笔一遍遍在地上胡乱划拉也不走······   每天跟他待在一起,夏天摘过院子里的葡萄藤,冬天滑雪,两个人太小都走不稳滚进雪里,他还能擦擦鼻子上的雪花发笑。   一起学交际舞,给他弹刚学会的小曲子,腿上撞出来淤血,看他傻乎乎地吹······   会去看他的样子,观察他的表情,动作,想着这以后是会给自己做老婆的。   双方父母这么郑重的约定,想也不该是潦草的,他们两家还交换过意义非凡的信物。   但消失的却很潦草,一夜之间、了无音讯、相距不远的院子里人去楼空。   郁月城转头看了一圈已经整理好的宿舍,方渡燃的裤子整齐地叠好放在底下桌子上,合上手机之前点开邮箱又翻了一遍。   里面简单的几张照片,都是学生证和毕业照、活动照上截取下来的样子,从稚气未脱的脸过渡到现在少年气十足,轮廓分明,偶尔夹杂一丝刚成型青年感。   那主角,也是方渡燃。   还是对他一丁点印象也没有的方渡燃。   这两天因为要瞒着家里,他在A市和榕城之间来回跑了好几趟,现在彻底放松下来,疲惫席卷。   安静的宿舍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很平稳,说明他没有冲动,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一件结果未知的事。   ······但终于重逢的感觉也不算坏。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8 01:12:36~2021-09-08 20: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来看你   第二天郁月城的生物钟还没响,宿舍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以前住校是可以自选单人间的,加上就在A市本地上学,家里有司机每天接送,算是走读,学校的宿舍也只是用来睡午觉而已,很少过夜。   也许是止疼药带来的副作用,郁月城昨晚睡得非常踏实,根本没察觉晚上还有人回来过。所以当他被比自己生物钟还要早的动静吵醒时,摸出来手机看了一眼,才五点四十,再一转头,正对上穿好运动服的······舍友?   运动服上的校徽,是十二中。   路至安刚绑好鞋带,抬头看见他,也稍微迟疑,随即朝他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郁月城躺回去,对宿舍里多了个人出来还没来得及去确认,外面一声响亮的哨响把他彻底叫醒了,接着楼道里就传来他昨天听到的宿管阿姨的声音。   十分洪亮:“出操了!清宿舍,快起床!”   接着几声重重的敲门声响在旁边宿舍门上:“教官都在训练场了,再不起床按次记过,断网锁门了!”   人潮片刻间涌起,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乱作一团,在门外疯跑,郁月城很快就听到宿管阿姨来到门前,还带来了钥匙串碰撞的清脆声响。   “高二七班的人没齐,还有谁没到。”   郁月城作为七班的新鲜血液,还躺在被窝里,也已经被气氛纠缠着想立马爬起来,连屁股上还隐隐作痛也不顾了。   因为这一句明显是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男人粗壮雄厚的嗓音。   如果这人就是教官,光听声音就知道大概不太好对付,郁月城想。   “还有三分钟,所有人,不到的取消这个月出操后的休息资格。”   这也是对讲机的电磁波传来的,还不止是一个人的声音??!   宿管阿姨标准的管理化回应:“收到!”   郁月城怀疑这架势,是不是隔着对讲机都立正报告了。   “砰!砰!砰!”   昨天还温和站在他身边的宿管阿姨就跟换了人一样,接到命令说话的底气都变了:“703室,路至安,还到不到?”   路至安扯起嗓子急迫道:“到——!阿姨我穿裤子,你别反锁!我马上走!”   然后转头对上郁月城,脸上一点也没紧张,把鞋带交叉了两次牢牢拴紧:“你接着睡吧,我出操去了。”   “你叫什么?我不用去吗?”郁月城赶在他出门之前问。   “班长给你请过假了,你等会儿上自习再去教室吧,我叫路至安,课表我昨晚在桌上贴了一份你自己看······”   声音跟着他的脚步远去,郁月城看到宿舍门缓缓合上之前,路至安直接从楼梯扶手顺着滑了好几阶下去。   伸手去拨开窗帘,九月份,晨曦的光没能把天空完全照亮,还蒙了一层淡淡蓝灰的夜色,操场上现在没有开灯,只有进出操场的通道亮着,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匆忙穿行。   远远看过去,篮球场上的列阵,就跟他初中入学时的军训一样,可能比他以前学校的军训还要枯燥得多。   他们当时可以自由选择,集合完毕之后,打射击用的□□,有教官带,散打之类的都有陪练,骑马有骑兵教授标准的军用姿势,但十二中的晨操真是······   简单、快捷、枯燥且一看就是高强度。   没有任何的工具,连人与人之间拉开距离都不用,纯粹就是跑步。   他一眼看过去,那些教官,也完全没有放水的意思,一排的迷彩服,站的间距都是等份的。   只不过不到三分钟,楼道里的声音就又如海水般退去,瞬间寂静下来,又成了昨天安静的宿舍楼。   天边还能看到一点日出的迹象。   而操场上,这么短的时间内,所有的班级就像他对面床铺上的豆腐块被子一样,已经成了四四方方的小方块,井然有序。   跑操已经很常见了,不少学校都用跑操代替了传统的早操动作,但十二中的晨跑让他很难看出来这是一群像别的学校那样,不情不愿早起的学生。   训练场上的哨声他听不见,只能靠教官的动作确定,人数到齐之后,教官做了一个什么手势,太远了他看不清。   只能看到的小方块几乎是完全地在做平移运动,没有一个人掉队,懒散,就连手臂摆动的幅度乍一眼看过去都是一模一样的。标准的四边形,也没有因为移动而偏离一点,里面的所有线条都是平行状态,说明连每个人步伐的长度都经过计算和衡量,几乎完全一致。   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出来的,刚才在宿舍楼里还各自疯跑的学生,现在一点影子都找不到。   郁月城来之前觉得,如果分数是一种毒药,那十二中这个升学率和及格率,已经病入膏肓。   他不太明白,算得上是比较优秀的教学资源和硬件设备,为什么成绩还能这么差。就连填鸭式的灌输,也不至于此。   比青训的条件更好的私立学校就不再是靠资讯和消息能随便打听到,能进去的了,这已经可以算是市面上只靠花钱就能上的最好的学校。   他从不认为学习成绩能代表什么,但他也希望在意的人能有好一点的环境和氛围生活。   十二中的名气虽然大,可里面的空气都能被口口相传成不良因子,堕落和改造两个词深深刻在青训十二中的招牌上,刻在每一名被送进来的学生身上,好像进来了就像进少管所一样。   一面是被某些家长当作救命稻草,监管严厉的盛名,一面则是乌烟瘴气,不良少年的回收站。   郁月城觉得它不该是那么差的,方渡燃也不该出现在这种学校里。   他也怕现在不来看看,记忆里的小男孩就快要彻底跟他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日出照在训练场上,夜色褪去。   郁月城却突然发现,十二中,似乎跟那些传言不太一样。   ·   方渡燃出完操就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上校服的白衬衣和黑色制服裤子,临走时在隔壁703室还敲了敲门,没人应。   他走到电梯口,又折回来,打开宿舍从自己的小冰箱里取了一罐透明瓶子的鲜牛奶带上。   这东西他多得很,每天都有新鲜的在他上课的时候就已经送过来宿舍里放好,他有时候会喝,大多时候都扔掉了。   同样被他不当回事的还有桌子底下堆放的没有拆开的微量元素、钙片、蛋白-粉等。   想着闲着也闲着,他也拿了一盒最新日期的复合微量元素一起带走。   想到这些东西是什么目的,他就觉得好笑又厌恶,现在刚好能拿出来用上,换个用途再看这些东西,顺眼不少。   快到教室了,他一边上楼,一边摇了摇手里的盒子听,里面好像是胶囊,只有一板,包装上全是英文。   他还没拆开过,查了好久才知道这是价格不菲的微量元素复合剂,配方和技术手段限制高,对信息素的巩固修复也有作用,专业用在微量元素严重的缺乏症上,属于国家禁止私自销售的一类的处方药,很难买。   那个人是不是以为给他这些东西补补,他就能变聪明还是变强壮?难道是变成郁月城那样吗?   幼稚。   教室里的人好像比以前多,这时候本该出去吃早点,居然一大半的人都呆在教室里坐着。   方渡燃看到自己前面的空桌子上已经放了一罐牛奶,还有一些小零食,还是一本书都没放。   “这都谁的?”他走过去把自己的鲜奶瓶和药盒放上去。   许烈阳正霸占着他的位子跟赵霖坐在一起:“牛奶我拿的,其他的大概是昨天那群孙子知错能改送来的吧。”   “哦······”   方渡燃环顾四周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都下晚自习了,宿舍只有他和许烈阳回来,另外那两个还在操场上拉轮胎,难怪今天出完操全趴下了。   “就这还要记得买东西赔罪,挺大方啊你们。”方渡燃一手拍拍旁边组上的舍友,关切发问:“不再打击报复一下?”   “饶了我吧,燃哥。”丁羽现在腿还在发软:“真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参与这种非法活动了。你相信我,没人真打算欺负他的。”   方渡燃:“心服口服?”   丁羽趴在桌子上,手在底下锤自己大腿按摩:“心服口服!”   “他人呢,还没来?”方渡燃插-进给郁月城准备的课桌里,背朝着往桌沿一靠,正面对着赵霖他们。   许烈阳:“来了,刚又出去了。”   话刚说完,郁月城就从后门走进来。   方渡燃看他,意外道:“好学生也走后门啊?你的书呢?”   郁月城擦完桌子去洗了个手,就着在方渡燃旁边的位置坐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虽然他确实是第一次坐在要从后倒数的座位上。   “坐这儿离后门近。”他说着拍拍桌兜,里面就放了几本课本,练习册在方渡燃靠的位置下面,一个人坐一张桌子两个位置,放点东西绰绰有余。   方渡燃低下头去看,看到了课本,还看到了郁月城从桌兜里拿出来一管白色铁皮包装的膏体,打眼看过去他不认识这东西。   许烈阳认识,这牌子专出膏体和固体的香水,有些惊讶:“你也喜欢他家的香水?这款新出的?怎么没见过。”   郁月城拧开瓶盖,挤出来一些在自己手背上,然后再盖好放回去,均匀地搓揉双手和修长的指节。手指交叉按压了几下,又一根根推了推,口吻平静:“护手霜。唯一的无香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8 20:59:51~2021-09-09 22:3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喜新厌旧   方渡燃垂眼看着他做手操,以前他还没来十二中的时候,经常通宵泡网吧打游戏,也特意去查过这个,酸了就揉一揉,一整套下来还挺费事的,就懒了,随便活动活动就成。   头回见着一个男人这么精致,不说一整套,至少每一根手指头都护上了,指甲盖也没放过。   视线转到郁月城的脸上,他好像正心无旁骛样地盯在自己手上。   方渡燃自上而下看他坐在自己身边一根根地按手指,侧上方看不到脸,能看到一点低垂下去的睫毛,尾部纤长分明,从乌黑的发梢里伸出来白皙的耳尖,心底泛起一点说不上的滋味儿。   这么想也许不太合适,可能有点冒犯。   但郁月城看起来太干净了,纯良无害的样子,不知怎么,真的像一只卧在他身边乖乖舔爪子的纯白色长毛贵族猫。   眼睛一定是纯蓝色的,那样才更干净清透,像蓝天、像湖泊,身体应该是软绵绵的,毛发每一根都很柔顺,蓬松起来,优雅而精致,还意外地卧在了他的大腿边。   可郁月城的眼睛是黑色的啊,跟他的短发一样乌黑,怎么会像一只蓝眼睛的白猫呢?   方渡燃感觉自己联想能力最近真是与日俱增,大概是因为郁月城看上去干净极了,就算是只猫,也总要最好最干净的配置,才能跟他相比。   而且这都是表面现象,他不是许烈阳,不是个花痴,还知道郁月城的Alpha信息素一定不是普通人的纯度,他四肢的肌肉也流畅有力,漂亮的小白猫也是有尖爪子的。   综上所述,······好吧,方渡燃承认他一个大男人,洗完手涂个护手霜看着也不违和。   手指尖都被郁月城自己揉红了,皮肤白,指节清晰,搓揉过后的关节处有一点泛粉,细细长长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是挺好看。   还能随时随地把手操做了,真讲究啊。   “你对手都这么费劲?”方渡燃问。   郁月城自我感觉良好,不费劲:“刚用湿巾擦桌子了,洗了手,顺便涂一下。”   “每次都做操?”方渡燃看他的熟练程度,明显不止顺便。   郁月城:“一天一次,在早上。”   方渡燃点点头:“很好,很规律。”   “嗯。”   郁月城拿出来下节课的课本放在桌上。   方渡燃看着他的手,就伸出指头去戳了一下虎口上的肉。   郁月城看他的眼里升起疑惑。   “试试软不软,你天天抹,肯定比许烈阳软。”方渡燃刚才还想到猫咪柔软的身体,蓬松的长毛,明知道郁月城的实力当然是只大白虎,也打不死他的好奇心,又冒出来点。   “我靠!燃哥,你好狗!”许烈阳目睹了这整场对白,感觉自己没眼看,一点不给面子:“你自己想摸就直说你想摸,别扯上我,我还要清白。”   方渡燃冷眼看他:“滚,谁要你的清白。”   许烈阳一把抱住身边的赵霖,夸张演绎深情款款:“我不滚~!霖,你也让我戳戳,让我试试软不软。”   赵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五指大张把这东西的脸从肩上推开。   “操······”   方渡燃低骂了一句,周围一群人也被膈应地在起哄,他一巴掌拍许烈阳头上:“我现在就为民除害。”   许烈阳捂着头几步踩着他的凳子就从桌子上翻出去跑了,嘴里还在喊:“班长喜新厌旧了啊,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方渡燃捏了捏拳头,然后就听见旁边传来了轻轻的笑意。   他低下头,郁月城正好也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一抹未消散的弧度,黑眸明亮。   刚才那阵哄笑让方渡燃心里不太自在,于是绷紧面部表情,不露怯意,想也不想地接上话质问:“你笑什么?你是新人吗?”   郁月城点点头,食指再点点崭新的课本,新到连名字都没写,收敛起神情应道:“我是。”   丁羽在他们旁边组上都没憋住大笑出来:“燃哥,你听到没,他是新人啊!”   有人在前面也跟着“吁——!”,扭过头来看热闹:“十二中新的不能在新的了。”   大胆的直接捶桌子喊出来:“卧槽哈哈哈哈,燃哥你好有福气,新人旧人全有了这回。”   ······   方渡燃明明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意思,莫名其妙就突然成为那种绯闻的中心,关键是郁月城这个乖小孩是不是生长条件太好了,作为另一个绯闻主角,好话赖话都听不明白吗?怎么一点儿被人起哄的不自在也没有。   好像就自己不自在,还要沉着脸,不能让人看出来。   给他送水送情书的Omega和Beta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不论男女,大部分只能传些闲言碎语出来,不敢当面跟他说话,他完全没搭理过这些流言。   也有一两个直接的,会在球场上等他,被队友起哄“又来啰!”,他也没觉得不自在。含蓄点的会让人转交来情书,多少班里都有人看到,也一样会哄笑一阵,他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跟自己无关。   他没精力也没打算过去想这些有的没有,青春期的躁动好像跟他毫无关联,他光是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跌跌撞撞,更别说去想别的。   不过是起哄几句而已,怎么到了郁月城这个没防备心的好学生身上,反而不自在的成了他。   我方渡燃是会不好意思的人吗?   那不能够。   于是他一报还一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今天屁股不疼了?”   郁月城当然疼,尤其是坐着,更不能动,一动就蹭到凳子,一蹭就疼,但方渡燃这话出来,四周的哄笑声减弱了一大半,另一半却变成了震惊。   “我没听错吧,班长刚才说什么了?”   体委坐在他们前面两排,原本昨天吃了教训,现在浑身还酸痛,连热闹都没看,这回也跟着其他同学纷纷回头看。   “好像是说,问那个新来的,屁股还疼不疼。”   “放屁。”这话被人打断,并且强调道:“班长明明说的是今天,今天——!屁股还疼不疼?”   “我勒个大槽,我受到了刺激。”   “我的心碎了,我们七班最强的校霸也没能守住最后的底线,说好了谁先脱单谁是狗,他只是玩玩而已吧?这可是才进班的省前十啊······我不信。”   关小北还记得昨天班长都不认识郁月城,还让他拿Alpha的气味阻隔剂来着,神情复杂,语气怀疑:“不可能吧,这才开学第一天,班长怎么会是狗呢。”   就连赵霖在面前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燃哥。”   方渡燃原本想点着郁月城的一把火,现在烧了自己的房子,虽然知道班里都是闹着玩,这回圆都圆不上了。   眼皮一抬,没处发泄的眼神盯着赵霖:“说。”   脑子比许烈阳好使,也很少夸大其词的赵霖谨慎发问:“谁先脱单谁是狗,你是狗吗?”   方渡燃深呼吸,舒了口气,一张口四周都静下来看着他。   他也在一众期望的眼神里认真地说:“你,想,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9 22:30:45~2021-09-10 22:1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护食   方渡燃深呼吸,舒了口气,一张口四周都静下来看着他。   他也在一众期望的眼神里认真地说:“你,想,死,吗?”   玩笑归玩笑,校霸看上去较真起来,刚才还在起哄的小伙子们默契住嘴,教室里的气氛一时拉回来。   方渡燃心里知道,闹着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只不过以前都是闹一阵就过去了,可这回他的身边有郁月城,这个听不懂好话赖话的乖学生。   他发火似乎算小题大作,仍由他们这群没羞没臊没节操的开黄腔,含沙射影的,也总感觉不对劲,他可以无所谓这些,但放在郁月城身上,不匹配,不合适,不应当。   相当地不应当。   赵霖不动声色地往后桌上靠,想离方渡燃逼人的视线远一点,可惜退无可退,咽了咽口水:“我不是很想。”   “那你说说,是我脱单比较刺激,还是这位新、同学,”方渡燃抬手按在郁月城的肩膀上,咬了下最后三个字,“因为被一群傻逼谋害,所以昨天在医务室里拍片子比较刺激?”   话音一落,刚才拍着桌子兴奋的一群少年,瞬间回想起昨天惨无人道的拉练,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回到宿舍整个人都废了,被兴奋冲淡的噩梦重新回放。   离方渡燃最近的舍友丁羽,这会儿臊得脸都红了,本来这事没人提,挨了罚,心服口服,也就过去了,再拿出来说简直戳破了少年们那点吊起来的自尊心。   恶作剧能把自己作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把无辜的新同学作进了医务室里,本身就够丢脸的了。   “别说了,燃哥,我闭嘴!”丁羽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哇,燃哥,你好狠。”前面看戏的捂住胸口,痛心疾首:“许烈阳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喜新厌旧。”   “我错了班长,我再也不拿他腰部以下的位置开玩笑了。”   ······   体委至今还是不愿意相信郁月城是个Alpha,扭着头目光盯着这个新来的看。   方渡燃在郁月城的位置上背向课桌倚着,是倒数第二排,只能看到倒数第一排正面对着的赵霖,刚才那些绯闻和含义暧昧的眼神在他身后四起也没回过头。   这时后背上感受到目的明确的视线,按在郁月城肩上的手指自然扣紧了点,白色的校服衬衣在他掌心底下微微发皱。   他转头看过去:“张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   有了刚才伤疤还没好又开始作死的经验,体委也不敢引这把火了,一句话转了半天,才憋出来:“我就看看,昨天没看清他。”   方渡燃跟没听明白样的,轻轻眯起眼。   体委立刻又委婉了一层,大声说:“班长你要是跟他脱单了,我第一个举双手赞成!我来替你狗!”   这回的话,方渡燃听起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顺耳的,于是点点头:“我看你们还是没罚够,脑子还不清醒。他——中考试卷分全省第七名,体能十项全A,货真价实的Alpha,我,上学期体检体测,刷新了十二中Alpha的极限值,一个个都什么眼光,有靠谱的吗。”   赵霖突然小声插了一句:“跟Alpha不是更刺激吗?”   方渡燃一脸问号,回过头看向他:“赵霖,没发现你口味这么重。   只剩下-体委一个人把那话咽进去,他其实想暗含的意思是:班长跟新来的很配,一个Alpha,另外一个新来的看起来比Omega还好看,说不定就是个Omega,一A一O。关键点在这个搭配上Alpha校霸方渡燃的是个Omega!并不是双A有多刺激啊······   这下全歪了。   预备铃一打,学生们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加上方渡燃后面那一阵,有说闲话和热乎绯闻的,也没再公然逮着郁月城大胆地开黄腔了,把焦点从他们俩身上移开。   方渡燃的手背被点了一下,他视线一垂,郁月城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四周。   他顿时心领神会,垂下头去,把耳畔递郁月城脸颊旁,就听见清朗的声线放低了音量说:“是跟Alpha刺激,还是跟我所以算口味重?”   这语句似曾相识,十分耳熟,跟方渡燃刚才问赵霖的差不多,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可合在一起就不太明白了。   侧过头面向郁月城,他困惑道:“什么意思?”   郁月城也想知道他刚那话什么意思,直接道:“因为我是Alpha,所以跟我交往,就算口味重?”   “不是啊。”方渡燃立即否认:“你说的是什么交往?”   郁月城指指他们之间:“这样的,同学,嗯······朋友。”   “那当然不是!”方渡燃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别听他们瞎扯。”   起身迈开腿走出去,他离开前把桌子上的零食全部一搂拿走:“几袋小零食就想打发你,别理他们。”   然后把自己带来的微量元素复合剂和牛奶瓶一起推他手边,没多解释:“胶囊一次一颗,一周一次,补钙的。”   许烈阳已经回来了,再一次赶上了这种护犊子兼动物划地盘的行为,一边直摆头,一边偷偷在袖子里拿出来手机,立起来课本,把手机放在书本里从后面偷拍了一张。   按下拍照的瞬间,手机屏幕里的方渡燃正好抬起头,直直看向镜头,许烈阳感觉自己在隔着摄像头跟方渡燃对视,他藏得这么好,方渡燃怎么知道他在拍?   这敏锐度也太高了,而且毫无征兆。   已经定格下来画面,方渡燃朝他掀了掀眼皮,许烈阳一阵心惊。   那视线很冷静,看不出喜怒,但隔着屏幕他都感觉心被抓了一把,方渡燃就像一匹在护食的狼。   认识方渡燃一年多快两年,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种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0 22:17:05~2021-09-11 23:5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听课是不可能听课的   “怎么了?”   上课铃打了,方渡燃还停在他身边没走,郁月城顺他目光看过去,许烈阳藏好的手机一松,砰地一声砸在课桌上。   “没什么。”这动静一响,方渡燃拿走一堆小零食回到自己座位上。   把乱七八糟糖果和巧克力全都塞进同桌赵霖的抽屉里,然后又看了一眼赶在地理老师进教室之前着急忙慌收起来手机的许烈阳。   视线收回来,正好能看到郁月城的后背,少年坐的端正,背脊挺直,肩胛骨将白衬衣的布料微微顶起来,能想到底下是对称漂亮的形状,领口露出来的脖颈皮肤细腻通透,颈线很优雅,黑发发梢快把这些干净的颜色衬托得更加不真实。   Alpha的后颈不需要什么遮掩,方渡燃动动手指就能探到,腺体就袒露在他的目光下,毕竟没有人去想过要标记一个Alpha。只是随便看看,他就突然想到,像郁月城这样的Alpha,也没人想过要标记他吗?   不过很快就回到现实,就凭郁月城的信息素,只是闻一下就能有生理干扰,还咬破了标记,会死人的吧。   他伸手往自己的后颈上摸了一下,那里也有一个Alpha的腺体,只是最近很不稳定,总是隐隐发涨。   要算起来,跟普通Alpha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别人会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自己的第二性别是什么,而他只能靠精密度极高的医疗设备才能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他的身体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是Alpha,他只能是Alpha,但是个会成废物的医疗垃圾Alpha,还是个有价值的Alpha,全靠他的社会实践。   小时候他还想过为什么不能做自己,要被添加一个身份,他不是自由的吗?   自从经历强制性分化之后,他再也不希望自己能有价值。别的不能左右,这点要做到还是挺容易的。   方渡燃有时感觉自己在苟且偷生,有时又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拿来报复,报复那个人投进去的所有资源和心血,为了这个,他愿意继续演下去,多走一步,多让他失望一次,让他到死都不得逞。   这样的时间过了太久了,他像是在空中走钢索的人,日复一日。   他也忘记了很多事情,未来这种东西方渡燃想都不会去想。   但是今天看到郁月城坐在他前桌听课,这么完美的、被那个人耗尽一切想要捏造的Alpha真实地存在着,只一瞬间,少有的触动。   郁月城原以为这个学校上课也会别具一格,成绩差的班里肯定很难组织课堂纪律,但是地理老师进来以后,喊了上课,同学们鞠躬问好的姿势跟他们出操的时候一样,同时弯下腰说“老师好”。   课堂上的感觉,没有吵闹,没有乱七八糟,而是······   他坐在倒数第二排,完整地将整间教室都收进眼底,前排有睡觉的、有立起来书吃没吃完的早点、有像许烈阳一样偷偷藏着手机的,就是没有一个人在认真听课,死气沉沉的氛围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只有老师的声音在讲,没有人互动,也没有人跟着翻书,与下课那会儿截然相反。   他看到教室的摄像头有记录下来这一切,但却没有人在意,大概明白了,这是师生之间的默契。   我不影响你讲课,不出声,你也别影响我干我的事情。   这应该是他们经过了无数次的磨合形成的默契,能在十二中完完整整地把高中念完,能安排后路,还能学点礼仪规范,强身健体。   郁月城想如果他也是个对学习毫无兴趣、一天不惹事生非就不舒服的学生,他家里那两位肯定也会考虑把自己送进这种类型的学校。   “郁月城。”地理老师对着名单上的名字念。   郁月城收回思绪站起来,黑板上已经画上了一个简易的全球洋流地图,精确度还可以,老师画得比较讲究,每个大洲同比例缩小的尺寸误差也不大。   但并不是这学期的知识,这是高一的。   地理老师:“上学期的最后一题,你没有试卷,不知道问别人借一张吗。”   郁月城看到桌上有试卷的同学并不多,也没人在听课,被临时抽中不太像是倒霉,讲台的桌子上已经更新了新的座位表,写了他的名字。   刚想说话,同一排最右边那组有人举起手:“老师,我有,我可以跟他看一张。”   有点熟悉,看过去是路至安,他的新舍友。   “不用了。”郁月城连课本也没打开,反正这节课也用不上了。   正想再说话,后背被戳了一下,试卷翻开的声音,单薄的纸张杵在他腰上,他伸手往后接了一把,抽回来就是一张除了选择题都空着的试卷。   分数一栏写了鲜红的18分,姓名栏是方渡燃的名字。   地理老师带着眼镜,是个三十来岁的男老师,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课堂上的时间在郁月城这里耽误两分钟似乎也不重要,因为只有他作为唯一一个有可能听进去课的学生。   “不是学习好就可以上课不带试卷,你作为尖子生,更要以身作则,严格要求自己,不要因为转了学,就开始松懈。”镜片的光一闪而过,地理老师第一回见这名中考的名气选手,就留下来不太好的体验。   “抱歉,是我课前没准备好,老师,这题我来做吧。”郁月城不卑不亢,直挺挺地站在座位上,接上刚才想说的话,翻过卷子就看到了黑板上的最后一题,把试卷按在桌子上。   “是要在地图上填上洋流名称和方向,我可以上去写吗?”他说。   地理老师看他的眼神变了点,把书写笔递起来:“你来,把所有空都讲清楚。”   郁月城看到他抬手就走上讲台,拿起笔先把黑色换成红色,将每一条洋流的方向箭头标注出来,然后再调回黑色笔,侧过身把地图整个露出来。   讲台下面的同学们这时候也抬起头,学习很枯燥,但看戏看热闹谁都能提起兴致。   郁月城视线对上最后一排的方渡燃,然后根据地理老师要求的写清楚,拿着笔按照规律一条条解释过去,也许也是因为那视线,所以讲的时候,他把书本上的语言尽量换成最通俗最方便理解的话。   按照寒流暖流和高低维度的规律,以及南北半球变化,几乎把更基础的地理板块都带了一遍,讲完才把名称写上去。   他属于自学型和家里从小请来的各科高校教授探讨式学习,并不擅长讲课,所以对来说要这样讲一遍还需要转化一下语言和思考逻辑。习惯了快速直接结论,放慢下来刚好给了他串起来的时间。   地理老师在一旁从一开始的诧异,想让他用专业词汇精简,到最后看到他讲完才一条条引出来名词和含义,也作罢了。   郁月城放在十八楼的脑细胞,下沉到负一楼输出了一大通基础知识,他余光里能看到方渡燃在看他,不知不觉就把负一楼的基础知识讲得更细化。学习对他而言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这样讲题还是第一次。   以至于快二十分钟之后终于全部结束,连板块运动都带了一遍,他放下书写笔,盖好笔帽,放回讲台上,底下有人才回过神,小声说了一句:“绝了,我居然听懂了。”   随即就有人笑出声来,打乱了刚才死气沉沉的安静氛围。   郁月城回到座位上,也带回了一大片目光,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还有谁没听懂?”   一开始没人说话,过了会儿不知道是谁在回答:“北赤道那块儿,分流什么,听了又忘了。”   “好,我们来回顾一下······”   地理老师没有追究这次课堂上的闲话,就连不常笑的严肃神情也放松了一些。   方渡燃刚才一直在课桌上动笔写什么,郁月城还以为他在记笔记,所以本着尽善尽美、有始有终的原则,把他空白的试卷填了一遍。   刚好打下课铃,他把写完的试卷递过去,想问问方渡燃听懂了吗,转过头居然看到方渡燃在高二地理新课本的第一页用中性笔勾了一个大概的人物轮廓。   是短发的男生,背对着在讲台上的身影。   其实画得称不上多么好,并不精致,甚至有些过于简略和粗糙。可人物的感觉抓得很准,线条也算流畅,也算是种风格。   看得出平时应该也有画过,其中肩膀的地方有两笔画错了,被重叠上去改了好几次,是黑色的中性笔,擦不掉错误的痕迹。   但是郁月城一眼就认出来,那画的是他。   突然就不知道自己现场组织语言加改变思考方式,整理出来的这一通讲给方渡燃,到底算不算白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1 23:54:26~2021-09-12 23:1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好不好看?   “hi,郁月城老师。”   方渡燃被他看见课本上的速写,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把课本立起来转过去给郁月城看。   郁月城在手中刚填满的试卷和面前的课本上来回看了看,明明是应该对自己特别关注的事情,都因为方渡燃过分坦然反而显得没那么特别了:“有听懂吗?那道题。”   方渡燃在课本后面只能露出来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看着他随意点点,然后说:“听懂了,但没完全懂。我记不住,你别白费力气了。”   郁月城有一丝诧异。   方渡燃朝他笑,琉璃般的眸子眼尾微合,有些懒散:“你站在讲台上看我好几眼,我就算不抬头也能感觉到。”   “我刚刚······”郁月城自认刚才并没有那么明显,如果有,也不会只有方渡燃看见了,而且每一次看向方渡燃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里静静交汇,也不是他一个人。   “我又不是许烈阳,不会色迷心窍,你煞费苦心把可以死记硬背的图讲的跟初中地理第一课一样,不就是想让我听懂么。”方渡燃手腕搭在课本上面,手指垂下来,指尖正冲着郁月城的脸。   他抬起手背,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将将触到郁月城的额发,碰了几下:“你别是在报恩吧,用不着的,我帮你是陈老的意思,换个新人进高二七班,我也会带着他,我们班风就是这么的团结友爱。”   方渡燃对着刚进班里就倒大霉的新同学说这话完全不脸红,还干脆直言:“你要是想回报我,不如帮我写作业。”   郁月城点点那张18分的地理试卷:“昨天就答应过你。”   “还挺机灵。”方渡燃这才瞅了一眼,全是用红笔改的,选择题全改了,填空题也全做了,看从背后隐隐透出来的红色就知道大题也填满了。   还真是,够意思!学神使起来就是方便。   “你怎么知道要交。”他一把拿过来。   桌子上立的课本也失去支撑倒下去,郁月城伸手扶了一把,拿过来在自己手里看。   “画得怎么样,好不好看?”方渡燃下巴朝他一扬,似乎很有把握。   “说实话吗?”郁月城视线还留在课本的速写上,没有抬头。   方渡燃:“说。”   其实郁月城把课本拿在手里看,总觉得自己能通过这幅潦草人像看向过去,地理课本就像一个快速穿过时光隧道的神奇开关,打开就看到了好几年前的小男孩。   他所在的A市每年只会下一次雪,快春节那会儿,一个周左右就开始化冰了,滑雪也只能去人造雪的滑雪场,要不就是出省或出国。   那年大概是六岁,还是七岁,A市第一次迎来特大暴雪,持续了足足快一个月没有化。   他记得那天早上,打开窗帘,外面整个堆上厚厚一层的雪花。一瞬间,还有些像在欧洲去游玩看到的小镇,他从没有跟方渡燃一起出门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走进自家没有扫完雪的花园里,一脚下去,雪能没到他膝盖上面。   栅栏突然响了好几下,然后“扑通——”,闷闷的一声,他转过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后院里栽倒了一个脸都全部埋进雪里的小孩。   小时候的方渡燃特别活泼,除了他学习的时候能安静的陪在旁边,只发出些小动静等他,其余时间一刻都停不下来。   这次更兴奋,从雪里爬起来,一身的雪花簌簌落下来,没走几步就被积雪绊倒,直接滚到他跟前,神秘兮兮地说:“小月亮,我来啦!走走走,给你看好东西。”   他认识郁月城的时候还在地上爬,后来开始学认字,大言不惭地嫌弃郁月城三个字里面的两个字——“郁”和“城”。   写起来真麻烦,拼起来也好长一串,就指着郁月城唯一简单的“月”字,又拉着郁月城啪嗒啪嗒跑去自己的房间,再指着认字挂图上面的月亮图案,颇有一番道理地说:“你是月亮的月,以后我叫你月亮就可以了。”   后来又因为郁月城不爱闹,他说得话多,闯的祸还多,更自立为王,在前面加了一个小字,其实郁月城比他还要大几个月。   小时候的郁月城被他拽着,着实不想做出来翻栅栏这种有损体面的事情,但对上方渡燃兴奋的脸,满怀期待的表情,一时冲动,做了童年时代最丢脸的一件事。   ——翻栅栏。   还摔了过去。   比方渡燃翻过来的时候摔得还惨,整个头都栽进雪里了。   等他被方渡燃从雪地里拖出来,对方清脆的笑声把雪花都吵醒了,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方渡燃一看雪下下来,就很着急地踩着步子在雪地里想跑,捡起插-在雪地里的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   郁月城在后面仔细拍干净头上的雪花,再整理好衣领里的落雪,扣好扯到的扣子,重新把裤脚扎进雪地靴里面,然后才稳稳地、小心地踏着步子一步步走过去。   方家用来堆放旧物的空荡后院可能是半夜怕结冰打扫过一遍,没有那么厚的积雪,只十厘米左右一层。   现在雪地里留下来一些歪歪扭扭的笔划,旁边还跟着一串被踩出来的小路,全是小脚印。   方渡燃正弯着身子站在小路上,用树枝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杵着,他很少见到方渡燃能有这么认真又安静的时候。   雪下得越大,他也越着急,手臂挥舞得就越快。   但是一张小脸一直抿唇紧紧绷着,像在做一件对于无忧无虑的六七岁小孩非常郑重的事情。   郁月城很快发现了,于是换个方向,站到方渡燃同一个角度的身后,就看到了一副笔划很稚嫩、有些混乱、却足够让他记忆深刻的画面。   方渡燃居然在雪地里画出来他们的春夏秋冬。   只是地上的小人,没有方渡燃,只有郁月城一个人。   是一个半身的轮廓,能看出来一年四季,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共同经历。   夏天他画了郁月城养出来的葡萄藤,有又大又圆的葡萄串,就画在郁月城的脸旁边,葡萄串被一只圆乎乎的小手拿着像是在摘;   春天有大朵大朵的最简单的花朵,郁月城躺在上面,还有一只拽着他手臂的小手,看不出是想牵着,还是抓着袖子;   秋天有他们一起去山庄抓鱼的场面,一只手在鱼尾巴上面,鱼嘴上面有一根长长的线,连接到不那么顺滑的鱼竿上,是拿在郁月城手里的;   冬天是过年一堆就会化掉的雪人,还有郁月城,和另外一个画了一半的小人······   郁月城知道那都是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画中的所有他,都是穿着同一件长袖,胸前都有一个半月形状的图案。   那是方渡燃刚认识他的时候,指着认字卡片给他取的新名字。   方渡燃正在想把雪人旁边那个一半的小人补齐,但是画了好几次都不满意样的,反复拿雪花覆盖上去,再重新画。   “你怎么不画自己。”郁月城问。   “画不出来啊。”儿童时代的方渡燃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   “怎么画不出来?”   郁月城拿过他的树枝,在小人的轮廓上随意勾了一笔,像是补齐了,但怎么看都是虚的,跟前面的风格接不上去,积雪也不够用了,被方渡燃改乱了。   “唉!不管他,反正就当我画完了。”   方渡燃也非常地懊恼:“早知道我就画两个人了,每次都是照着你画的,没画过我自己,画自己多没劲。”   “还是偷着画?”郁月城问。   方渡燃拿回来树枝,在被落雪盖住的笔划上,重新描摹,想让它多停留一会儿。   “我爸还是不喜欢我画画,不肯让我学。算了,凭我的功力,不学我也能画!”   方渡燃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还是在弯腰在地上,够着手去补,郁月城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点失落。   “小月亮!好不好看?”方渡燃又补了一遍,回过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有光。   郁月城看他因为补齐这些笔划,连满头的雪花都不在意,也跟过去再一次接过来树枝,徒劳地把自己格格不入的那一笔添了一遍,垂眼认真说:“好看。”   方渡燃立马笑起来,有小小的尖尖的虎牙露出嘴角,得意极了,大声喊:“不许骗人!骗人鼻子会长长的!”   郁月城“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他:“不骗你。”   ······   “一句好不好看就把我们学神难的都不会说话了?”   方渡燃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郁月城都没有出声,叹了口气,想把自己的课本拿回去:“亏我还觉得这张不错。”   郁月城应声回神。 第18章 反向操作   郁月城应声回神。   视线去寻着他的目光说:“好看。”   “啧。”方渡燃当然不信,双眸微眯:“你别骗我,你这反应就说明了你没什么好话。”   郁月城拿着课本另一角,想再看一眼,方渡燃跟他较劲一样,突然用力抓着另一头不松手。   “是好看。”郁月城诚恳道。   方渡燃在衡量他的可信度,然后说了一句极为幼稚的话:“骗人是小狗。”   “好。”郁月城看向他:“不骗你。”   看方渡燃还不松手,他才又添了一句:“骗你是小狗。”   话音一落,方渡燃还没说话,同桌赵霖已经先笑出来:“燃哥,你返老还童了。”   方渡燃转过头:“嗯?”   赵霖:“我不敢说,我怕你打我。”   “给你一次免死的机会。”方渡燃非常大方。   赵霖带着凳子坐远了一点:“你们看起来就像只有三岁,庆幸今天开学第一天,带手机的人不多吧,不然给你录下来传校群班级群里,燃哥你一世英名就毁了。”   方渡燃下意识往旁边看看,丁羽立刻缩回脖子,当了好学生,低下头认真抄卷子。   他感觉这完全是因为他很难对着郁月城随便说话,他能让赵霖滚,说许烈阳是个花痴脑子,不能对着郁月城说骗人你明早出操皮带必开。   他们没那么熟,郁月城估计也没这种体验。   这就是正常的社交距离而已。   所以方渡燃大手一挥: “听完了,传出去我第一个找你。你可以滚了。”   赵霖走了,地理课本还在他们俩手里挣扎。   “我再看看,我用新的跟你换。”郁月城说。   方渡燃很坚决:“不给。你没诚意。”   郁月城:“就看一眼。”   不给他看还好,都拿在手里了,他回过神也想仔细再看看有什么不同。   方渡燃挑眉:“你想看就看?”   郁月城想了想:“月考我帮你写。”   方渡燃惊了,一个煞费苦心给他讲题的同学,告诉他月考要帮他写,逻辑全废。   半天才斟酌出一句:“那也行,你能不能让我考到10分以内?”   郁月城也愣了:“月考,十分制?”   方渡燃摇摇头:“单科每科满分100,语数英各150,我考了这么多场试,试过很多办法,从来没考过10分以下。”   “真得很难。”看他不接话,方渡燃又表明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试卷上鲜红的18分还放在方渡燃的课桌上,郁月城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从别人身上听到这种话了。   就算是十二中的其他人,从上节课的反应来看,也只是不爱学习,顶多是厌学,不考,不想考,不想学。   像方渡燃这么挖空心思想要考10分以内,而且态度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独树一帜。   会有高中生反向操作到费劲往10分考吗?   郁月城看看两人手里快要一分为二的课本,果断道:“如果你想,你可以让你填满试卷考0分。”   方渡燃当即手上一松:“成交!”   后几节课郁月城的出现也给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不是因为他再次被挑刺抽起来讲题,而是因为他看上去虽然规规矩矩听课,但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像在听课的状态里。   按照惯例是要先讲讲上学期期末考试的试卷,数学课兼班主任的陈老,为了照顾他这个新来的同学,特意把讲试卷挪到了晚自习,讲了高二的新课。   别的学生不听不互动也不动笔,好歹调动一下气氛,还能看着他班主任的身份上吼上两句给个反应。   但郁月城一直坐在座位上,连笔盖都没打开过。   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学习方式,这点陈老知道,也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所以没在课堂上提他的名字。   但从郁月城平静的状态里,就感觉这小子身在课堂心不在,坐在那一看的确是个尊重老师尊重课堂的好学生,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陈老直到下课了,刚好也轮到了放学,才看到这位新同学放松身体往后靠在课桌上,桌上的笔被他拿在手里转了几圈。   突然明白过来,然后看看自己在黑板上的板书,他发现了,这个好苗子只是因为上课太无聊,到底是他的课堂内容太死板,还是教学质量比不上尖子生以前受过的教育?   “哎!”方渡燃在后面喊了一声。   郁月城侧过头:“嗯。”   “难为你了。”方渡燃的口气听不出来是故意的还是安慰。   “陈老看你那眼神,就跟怀疑你不是他亲儿子一样。”他说。   “噗——”赵霖在他旁边一口汽水差点呛住,抹抹嘴角:“燃哥你也太损了。”   郁月城转过去看他:“亲儿子?”   赵霖替方渡燃解释道:“是啊。你的待遇太好了,燃哥给你的定位是朝着陈老亲儿子的标准来努力的。”   郁月城这回明白过来,为什么方渡燃说帮自己是因为陈老的交代了:“他走之前看板书了,可能只是猜测自己的上课方式不合理。”   “好家伙!”赵霖说:“这话你别让陈老听见,他年年都想评校级的教学能手,不气死也要怀疑人生。”   郁月城没想到这种氛围里也有老师还对教学质量有追求,毕竟需要配合的学生主体没有一个人配合。   方渡燃也有点意外:“好学生的眼睛都长脑门上了,这你都发现了。”   郁月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有点无聊,精力分散。”   数学这门课,他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几本不同版本的大学高等数学,有文科社科类专业学的,有理工科专业学的,课本的深浅程度都不一样,是家里从小教他数学科目的两个教授拿给他的,已经开始高数的第二册 了。   现在高中的课程,他初中没毕业就修完了,其实并不多。就怕来了以后失去自己原有的课程进度,他才拿了几本高数课本。   根据无聊两个字推测一下,方渡燃把数学课本在他眼前翻翻:“你不会已经把这本书学完了吧?”   郁月城:“嗯。”   方渡燃:“······”   赵霖:“······”   此刻突然开窍,方渡燃视线往郁月城的课桌抽屉里看,拿眼神示意:“这些,你不会也?”   郁月城顺视线看一眼:“嗯,初一初二的时候。”   “这是两年,你不会就修高二第一学期。”方渡燃这次不是问句了。   郁月城没让他的推测落空:“高中修完了。”   别人说这样的话,就像是在吹牛逼,洋洋得意,尤其是他一个人的分数等于高二七班好几个、十几个人加起来的总分。   郁月城说出来,就平平淡淡,没有波澜,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反而更让人胸口燃起一股气,羡慕算不上,惊讶也不恰当。   十足有壁了。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吗?”赵霖不关心成绩,但比较关心这种逆天的同龄人。   “捡到宝贝了。”方渡燃低声甩了一句,起身从座位迈出来,语重心长:“兄弟,以后跟我混吧。哥带你去吃饭,庆祝一下我们高二七班收揽人才。”   郁月城收好课本跟着他站起来:“去哪吃?”   方渡燃气场不落:“学校食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3 22:13:12~2021-09-14 23:1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利爪   十二中的伙食方面跟它的名气成正比,学校教学楼和宿舍楼附近加起来总共有四栋楼都是食堂,很大程度分散了吃饭的人流量,并不拥挤。   里面每层楼也是大厅单桌,在最里面圆桌有包间,甜品区和茶水区一应俱全,方渡燃带着郁月城一起进去的时候,除了饭菜的香味没闻到一点油烟,玻璃后面的全透明操作台干净整洁。   “你办卡了吗?”方渡燃问他。   郁月城:“还没。”   方渡燃想起来:“你还不知道地方吧,那手机带了吗?”   郁月城:“没带。”   “好学生不带手机。”赵霖说。   “那行,你刷我的卡。”   方渡燃站在食堂里说这话,口吻就跟在奢饰品店一张黑卡甩出去随便花一样。   郁月城点了米饭和炒菜在座位上等着,菜色非常健康,荤素搭配,西兰花还绿油油的,他按照默契的礼节在桌上等方渡燃他们到了再吃饭。   方渡燃还没来,他身边的座位就被人坐下了。   是一个皮肤有点黑的男生,寸头,头发剃得很短,能看到青色的头皮,一坐下就岔开双腿把大腿摆开,整个人独霸了一张桌子样的,脚也在底下伸得长长的。   郁月城的大腿被他膝盖碰到,先是移开,再面色平静地说:“这张桌有人了。”   寸头朝他笑笑,不怀好意的样子,脑袋直接凑过来:“现在不是空着吗?空着就是没人,没人我不能坐?”   陌生燥热的气息猛然靠近,郁月城脑袋往外偏了偏,跟他拉开距离,目光变得沉着:“我在这儿,就不是空着。”   他往寸头旁边的饭桌看了眼,是空的,乌黑的瞳仁再转回男生身上:“旁边有空桌。”   郁月城躲了这一下似乎是起了反作用,那人不退反进,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也许就是因为人少,寸头也没什么顾忌,伸手就朝着他的肩膀抓上去,想把他拉回来:“认识一下怎么了,七班新来的吧,矫情什么啊,都是Alpha,碰一下反应这么大。”   “我不习惯。”郁月城直接站起来后退半步,让他的手落空,垂下眼皮看他:“也没兴趣认识你。”   “哟,还真是学霸啊,看不起我们十二中?看不起十二中的人?那还来干嘛啊。”   寸头说这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点,惹得前面几个桌子的人都回过头看他们,他一点不觉得尴尬,好像还得逞了。身子一歪赖过去往郁月城的腰上靠近,一手掌着郁月城那侧的座椅扶手,看上去很熟悉要好的样子。   还特意神秘兮兮地说:“以前听说有的Omega喜欢装成Alpha,看你这样子,别就是装的吧,Omega可是发热期才会这么敏感,你身上连点味儿都没有,是用了气味阻隔剂吗?”   狎呢的口气很刺耳。   郁月城接触到的生活里,从来也不会出现这种对陌生人的低级无礼的嘲讽,更不知道自己拒绝拼桌和看不起十二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老师没教过你,随便议论别人的性别,是没有教养的体现吗?”他眼底眸光冷淡。   寸头离他近,抬起脸放肆地去看他的五官和表情,顺势把优雅的颈线也看了一遍,还刻意去打量郁月城的体格:“Alpha的易感期,Omega的发热期,课本上都写了,课本会没素质?”   “考试还要考呢,大学霸考过的,你这么特别的Omega,发热期一定会比较惨。”   郁月城盯着他没说话,他就越发大胆起来,权当对方默认,嘴上彻底没个把门的:“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过,我给你注个标记,这学校里没几个好人,有个标记也好防身,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十二中的Omega很少,不论男女,性情也都跟学校的名气如出一辙——火爆叛逆,像郁月城外表条件这么好的,放眼几个兄弟学校的表白墙上也没见过,比他们存在手机电脑里的AO大片还要带劲。   寸头先前也是听说,没想到真让人惊喜,性格看着也温顺,就连自己刚勾搭上的校外艺术班女朋友都没兴致在意了。   郁月城只觉得那视线像阴湿的蛇一样在身上爬,滑溜溜的,还隔着空气都让他很不舒服。   男生的身上还有一点易感期刚过去的气息,他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是这人故意散发出来的。   这是公开场合。   郁月城盯了一会儿,看清楚了,这就是纯粹的性别自满,是自以为这点偷偷摸摸放出来的信息素能让一个Omega顺从吗?   还有,怎么会认为自己一定是Omega?他从来没承认过。   寸头看他没拒绝,拉住郁月城的衣摆想拽下来坐自己身边,白色的衬衣刚碰到一点就从掌心滑走。   郁月城一把攥住他伸出的手臂施加力道,细长指节隔着衬衣布料勒紧,从袖子来看肌肉都被从指缝拧出来把布料挤得紧紧的。   “我干你妈的,你敢跟我动手!”   寸头手臂剧痛,几次想抽出来,郁月城的手臂比他还细一点,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劲,纹丝不动。   他看着郁月城白皙光滑的手腕,张口就往上咬。   “傻逼。”从三分钟之前就在后面看戏的方渡燃骂了一句,把餐盘往赵霖手里的餐盘上直接叠上去,也不管稳不稳。   还没走近,就看到郁月城的神情有些不适,然后手腕一转,关节“嘎嘣”一声,清脆的。   同样划破空气的还有寸头一声大叫,方渡燃看着他手臂连接的肩关节被郁月城直接卸下来。   手法极其专业。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赵霖手一抖,差点忘了还端着两个人的饭。   寸头脱臼的手臂径直垂下来,郁月城的手还没松,这种情况下松手了,很可能会二次创伤。   “我说了,我对认识你没兴趣。”   他的语气总是沉静的,没有大起大落的激烈,厌恶也表现的没那么张扬,方渡燃却能看出来他刚才的抗拒有多深。   对于他出手就能卸掉一个男Alpha肩关节的事实,反而没那么惊讶。他一早就知道,郁月城的能力,单从他纯度极高的信息素上来看,就没那么好欺负。   果然啊,他只是自我管理比较严格,不惹事,也有自己清晰的判断力。   刚才那些对着郁月城乱七八糟的难听话,他只听了一半就想把这玩意儿的头卸下来摁垃圾桶里,强忍着好奇心想看看郁月城怎么处理,手都痒了。   也亏得郁月城那点完整的教养。   可十二中不讲教养,他现在是赢了,过后有的是人找他的麻烦,这些东西就像臭虫一样,跟掉进泥潭也没区别,甩都甩不掉。   方渡燃不是郁月城,他手痒,也这么做了,走到两人的身后喊了一声:“薛常。”   寸头一脸痛苦地回头看。   方渡燃:“昨天那声爷爷还没叫,今天就上赶着来七班讨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4 23:12:40~2021-09-15 23: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害怕吗?   薛常看到方渡燃跟看到救兵一样,肩关节疼得像被撕裂,手臂还被郁月城抓在手里,愤怒和痛苦让他面孔狰狞:“你他妈的,快管管你们班这神经病,上来就跟我动手,老子打不死他!”   薛常也是个硬骨头,被逼得不轻,方渡燃垂眼欣赏这幅惨状,歪着头看他:“叫爷爷。”   “干!叫就叫,你让他给我松开!”   薛常额角的青筋暴起,郁月城一点松手的迹象都没有,连思考的过程都省略了,但面对着叫实在丢人,于是转回头,低声喊了一句:“爷爷。”   “嗯?”方渡燃往后递手,赵霖立刻会意,小心单手托着餐盘,把手表卸下来递给他。   “没听清,大声点。”   “你别蹬鼻子上脸?!”薛常咬牙切齿。   方渡燃一边调适手表的镜头,正对上薛常,头也没抬,从表盘上看画面,按下录像键:“你叫他还是叫我,不看着我叫,我怎么知道叫的是谁?”   受制于人,薛常朝一旁“呸”了一口,抬起头眼神却偏向另一侧,大声吼了句:“爷爷!够了吗?信不信我现在打电话叫人过来。”   “给政教处打电话,证明你欺压新同学,还是证明你上课带手机?”   方渡燃垂下手,再近两步,立在他面前淡淡发嘲:“幼不幼稚?”   薛常那阵剧痛过去,脸色也凶狠不少:“你驴我?”   方渡燃勾唇,清晰吐字:“驴的就是你,傻逼。”   “你给我等着!我······”薛常话到一半被迫停下来。   方渡燃一手掌住他下颚,虎口收紧将脑袋提起来,指尖抓在侧颈处深陷进去,瞬间勒出来深红色的指痕:“欺负我们班的人,还想让我帮你,这么大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饮水机都没你摇起来响。”   “你······干你妈,给我······松开!”薛常另一只手想去扒掉方渡燃的手,疼痛让他使不上劲,窒息感来得也很快,脸色涨红,还不肯服软。   “他喘不上气。”郁月城在旁边提醒。   方渡燃笑了一下:“死不了,他还得看看他的宣传片。”   郁月城大概猜到了是什么。   方渡燃松开手,按了一下播放,将表盘递过去:“我算算,青训一共十四个私立高中,加上合作联赛的学校,一共多少个墙来着?”   薛常捂着喉咙猛咳,他原本以为方渡燃会站在他这边,新来的算个什么东西,他们才是一类人,一伙的,结果抬起头看到视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方渡燃,你用这种恶心人的手段?你还拿什么混······啊——!!!”   郁月城面色安静,手腕往上一送,把他肩关节接回去,又是一声惨叫。   四周静悄悄的,全都在观摩这场好戏,声音显得尤其大。   郁月城作为十二中新进的全省前十、尖子生、好学生,这层完美壁垒算是打破了。   “他,他好帅啊!”终于有人指着郁月城忍不住说了句。   “我还是觉得方渡燃更帅哎,他生气都在笑,好带感,我要死了······”   方渡燃抬眼顺着声音扫过去,眸光冷冰冰的,四周立马又安静起来。   回头揪起薛常的后颈,他精准拿捏住Alpha的腺体,一手拿着手表,弯下腰礼貌地问:“拿这个混,够不够?”   “你也是十二中的人,为了个新来的坏了规矩?”薛常一身冷汗,眼神阴狠,Alpha的腺体被掐住简直是侮辱,扶着椅子靠背正想站起来。   方渡燃掐着他后颈,把脑袋往餐桌上猛地一磕,低下头重复道:“够不够?”   鼻子闻到血腥味道,很快流进嘴里,薛常嘴唇微颤,后背发凉。   “你他妈的,神经病吧。”他知道方渡燃力气大,能打,但这么久了还没单挑过,比起新来的,方渡燃才更像个真正的神经病。   方渡燃看他不说话,手表对着他眼睛,点击了发送,直接用赵霖的企鹅号传到了十二中的Alpha大群里面。   薛常其实是赌他不敢发的,不发才有把柄,发了就什么都没了。   结果眼睁睁看着方渡燃把视频发出去,然后点开了输入框的录音,被掐住的腺体突然再被拉扯,脑袋被迫提起来,再狠狠往餐桌上一撞,鼻血立刻溅上桌面。   薛常被撞醒了,身体的警示反应比他脑子聪明,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方渡燃在他耳旁用同样的语气接着问:“够不够?”   这回站在周围看戏的人,也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也没谁敢再出声说闲话。   薛常愣了一会儿,木讷点头,额头在餐桌上带着蹭了蹭,鼻子上糊满血迹:“够,够了。”   方渡燃忽然问:“你刚才要干谁来着?”   薛常脑袋发懵,一句句往回想,才想起来,咽了口唾沫,一嘴的血腥味,小声说:“我干我自己,我他妈嘴瓢了。”   方渡燃嘴角一弯,诚恳道:“合作愉快。”   然后才松开手。   按住的录音键也一同松开,刚才那段音频同样发进了十二中的Alpha大群。   “我能拍一次,就能拍两次、三次、四次······”   方渡燃知道郁月城在看他,却不在乎,继续道:“期待你多努力点,更新群视频。”   就在刚才,一瞬间,郁月城差点感觉自己不认识方渡燃。   “害怕吗?”方渡燃无视在爬走的薛常,转过脸看着郁月城。   郁月城像认真思考后才说:“不怕。”   “欺软怕硬,不想被他欺负,就一次让他学会闭嘴。”   方渡燃看他有打算收拾的意思,出手推开他的手臂:“换个桌吃,这味儿太大。餐盘也不用管了,血迹等会儿会有人清理干净,还要消毒。”   想起来昨天从郁月城腿上的伤口牵连出来的洁癖,血液里的信息素含量很高,方渡燃随口就补了一句:“别脏了手。”   郁月城被他说服了,Alpha和 Omega的血迹确实需要杀菌除味的处理。重新点饭又来不及午睡,拿了新餐盘被方渡燃和赵霖从还没动过的饭菜里一人分了一部分。   方渡燃注意到他在吃饭之前去了趟洗手间,出于不放心跟过去。   然后就看到郁月城在洗手池子上整整洗了五遍手,还把手指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才烘干手心,最后又从裤兜里拿出来酒精湿巾一根根擦干净手指。   就那么倚着外面的走廊看他花了五分钟,弄完这些,突然觉得郁月城还差一步——没涂护手霜。   程序的进度条缺少最后一个关卡,没填满到终点,他比郁月城还遗憾。   也许是碍于今天那段视频和后来的录音太震撼,一直到晚自习,除了许烈阳过来跟他们说话,别的同学都不太敢靠近他。   方渡燃平时作为班长,足够负责,也足够撑起七班,让他们差点就忘了,高一刚进学校的时候,方渡燃是凭拳头,实打实把六个Alpha全打进医院,才平了五班和七班的Alpha人数差距,让七班那群找事的不敢再造次,得掂量着办。   今天小小的摩擦,只是让他们回顾了一下十二中校霸的战斗力从未消失。   还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学神,也不是软柿子,就凭跟方渡燃的关系,也不能再为所欲为,不然下场肯定比薛常还惨。   晚上躺在宿舍里,方渡燃为了娱乐娱乐,闲着把手机打开,想看看学校大群里什么反应。   手机开机的第一时间,弹出来的却是一串连备注都没改过的人发来的微信消息,占据了最上面的通知栏。   是刚发来的。   微信名称是light,他一直懒得改,但每次看到都觉得讽刺。   手指在微信消息和企鹅的群消息之间徘徊了一下,方渡燃还是先点开了微信。   最近的一条:   -我明天来学校看你,顺便给你送点补品。   滑到最上面,从头看:   -新学期压力大不大?   -听班主任说你上学期理科成绩比文科要好,建议你还是学理科,现在离会考还有一段时间,你再考虑一下。   -你很聪明,心思放在学习上,肯定前途无量。   -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跟我对着干最终害的是你。   -我会给你最好的条件,你的数据没有问题,下个月过来做常规监测。   -调整心态。   -时间不多,不要胡闹。   方渡燃从最前面一条条往后,看到放在最近的那条送补品,毫不在意轻嗤。   这分明是从虚情假意的安抚到威胁,最后是要上门来给他点颜色吗?   这一套早就对他不管用了。   “数据。”他轻轻念了一声。   越看越觉得荒谬。   但他自己也清楚,即便是他厌恶至极,即便他让自己堕落进了十二中,他唯一能拿出来的资本,他的力量,他比一般的Alpha反应更灵敏,爆发力更强,肌肉的耐力更久,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人嘴里“数据”。   每次看到这两个字,都会怀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身体表面摸起来有温度的皮肤,也跟冰冷的试剂一样,只是一串字母和编号堆积的玩意儿。   退出来对话框,他正想滑去Alpha大群里看看,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是从微信的班级群里加他的。   微信的班级群里,有学生有老师,也有部分家长,所以他们私下的活动和学校的事情,几乎都在企鹅上。   同学也是在他衡量过后认为可以保持交流,有必要交往的,才会加微信。同学和熟人和朋友,方渡燃作为班长,这一点社交距离总是掌握得死死的,所以拒绝加微信,家常便饭。   不过这一个······   是郁月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5 23:49:56~2021-09-17 23:1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小幸运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一个狠人   方渡燃对郁月城的感觉很难说,他看郁月城很多时候像在看标本,一个挑不出毛病的Alpha。   除了长得太好看以外。   他自己倒是不觉得郁月城的长相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是下沉到他们十二中,才遇上麻烦,放在乖小孩原本的生活环境里,算不上缺点。   郁月城跟他之间隔得太远了。   有时候又觉得挺顺眼的,这人处事的态度很有分寸,很······有规矩,那种会让人称赞的礼仪,似乎无处不在。   包括他在食堂为了解决薛常,果断卸掉薛常的肩关节,都知道要扶住手臂以免二次创伤,也知道在他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是可以完好接回去的,不然他不会做。   方渡燃猜测郁月城从不会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而就是这样一个守规矩的人,却对他可以有原则性的让步。   比如不介意被他碰,比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郁月城就肯让他闻自己的膝盖上包扎的伤口,向他证明自己没说谎,是个Alpha。   就算是后来说的,因为他看起来比较亲切,还是挺意外,他本来归结于郁月城太单纯,没防备心。   今天看到了,是有的。   毛发蓬松精致的纯白色贵族猫,伸出爪子可尖了。   “这是薛定谔的洁癖吧,想有就有,想没就没。”他看着好友申请低低说了句。   不过也省事,他就坐在郁月城的后桌,不可能不碰到他,他可不想自己一碰就被避开。   那也太没面子了。   “班长,你说什么?”丁羽和许烈阳刚从水房回来,就听见方渡燃对着手机嘀咕。   许烈阳比他胆子大,够着脑袋往床铺上一伸,扫到好友申请的界面,0.8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见郁月城的头像。   “嚯!你们连微信都没加啊,地下情都没你俩隐蔽。”他口无遮拦。   方渡燃脑袋在枕头上一偏:“怎么,你们加了?”   “等会儿,你先让我捋捋。”许烈阳抓抓后脑,掰着手指头说:“你是先默认了你俩有点那什么呢,还是因为你俩有点那什么,先导致了你对他加别人微信这件事特别关注?”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圈?”方渡燃问。   “我靠,这么真?”许烈阳差点跳起来。   方渡燃:“算了,我问问别人。”   “别别别!你问我!我求你问我!”许烈阳抓着他胳膊摇,英勇就义:“就让我来承受这种爆炸式的第一手八卦吧,我身体好,受得住!”   方渡燃笑了:“你正常点。”   “好嘞!”   许烈阳拿自己手机点开微信,把跟郁月城的聊天记录拿给他看:“昨晚上他就加我了,赵霖先加的他,给他发了学校的地图和领走他行李的登记表,还道了个歉嘛,就他腿上那伤。后来他把我也加了,没说两句,我就打了个招呼。”   方渡燃看着那聊天框里单调的问好,和许烈阳一长串的对不起,几个表情包,郁月城也就回了一句“晚上好”,和“没关系”,就这,每三个字还严谨地打上句号。   倒也,还好?   好像是没跟自己在一块儿的话多。   他不觉得自己这种心态有什么问题,这就像是他捡回来一只打湿了长毛的白猫,他亲手洗干净,清理好,再烘干柔软的毛,漂漂亮亮的一只,卧在自己腿边是意外,他不奇怪,也是理所应当。   那可是自己经手的,必须要跟自己最熟才行。   方渡燃也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这种小孩子的独占行为,和想要特殊待遇的行为,是起源于陈老的托付,但也已经转移到了他自己的注意力上。   他都受了郁月城的一声“哥”,男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关照他应该的。   “放心了?”许烈阳观察他的表情问。   “嗯。”方渡燃点头首肯。   “你们今天都火了,火到十一中和九中了,出校了都,作为咱们学校的校霸,你就不想发表点什么获奖感言?”许烈阳以为他上钩了,趁热打铁,把手机倒过来,当作采访话筒递他嘴边上。   方渡燃拿食指点点手机屏幕:“校霸的通告很忙,等我处理完会上线看看的。”   “你还没看?”许烈阳问。   “班长没收到@吗?今天群里好多人跟你表白。”丁羽也问。   “跟我表白?”方渡燃疑惑。   丁羽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呃,匿名表白。”   “这有什么,实话实说,羽,咱不怕他。”许烈阳直接道:“本来只是在嘲薛常,骂他傻逼,说你帅,结果有人把你们全程的视频放出来了。你不知道,里面你回头那眼神,吓死人了,谁还敢顶着头像跟你表白?”   方渡燃:“什么眼神?”   许烈阳:“翻译出来应该是让人闭嘴的意思。”   “嗷。”他想起来,那会儿是有人在出声议论,声音太清楚,他当时没什么耐心,就看了一眼。   “就嗷?”许烈阳服了:“本来敢跟你表白的Omega就少,这下你等着孤寡到毕业吧。”   “我又没想过谈恋爱。”方渡燃说。   “你还打算一直用抑制剂,用到毕业啊?”   许烈阳合理怀疑,现身说法:“跟花花分手之后,我现在一到易感期,比以前还难受,不咬点什么东西牙根都不舒服,信息素都快炸了,你现在都要满十八了,毕业还有一年多,不可能都一个人吧。”   然后看着方渡燃陷入沉思,他正准备再补上几句。   方渡燃突然问:“有匿名跟郁月城表白的吗?”   “哈?”许烈阳脑回路还没转过来。   丁羽在旁边补上:“有,有好多。我们大群里混进了些Omega,跟你匿名表白的都会说自己是Omega,胆大点的,还带班级表白了。但是跟那位学神表白的,嗯······没一个匿名,都顶着头像,差不多一半Omega和Beta,一半Alpha。本来咱们Alpha大群是允许来五个Omega卧底的,但今天一下跳出来十几个,管理员按照人数把多的全踢了。”   “真狠啊。”方渡燃说。   丁羽连连点头:“是吧。我也觉得,不就是卧底吗,多点Omega也挺有意思的。”   “这些Alpha是脑子里长草了,”方渡燃接着把话说完,“郁月城今天还不够A吗?那手法,一个个怎么想的?不怕动起手被他卸零件?”   “这······”   班长的关注点好像跟他们Alpha也不太一样,丁羽都接不上话。   许烈阳算是搞明白了,下巴搁在方渡燃的床边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竖起大拇指:“燃儿,燃哥,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才是咱们十二中最狠的Alpha。”   别人还在外面过过嘴瘾,表个白,你直接暗渡陈仓,两人都穿一条裤子了。   但许烈阳的嘴,有时候还是怕死的,这话只敢在心里面叨叨几句。 第22章 私通   手指停在通过好友验证上面,方渡燃慎重地思考了几秒,期间许烈阳就一直盯着他,就等一个通过键就能见证什么似的,眼睛都发直要冒火星子了。   方渡燃:“你在期待什么?”   许烈阳这才抬起头,然后缩回去:“就,随便看看,我这不是在采访第一线吗。”   方渡燃把手机倒扣在自己被子上:“私生活禁止偷拍,把你的眼睛收回去。”   “得令,收工回家。”许烈阳转身要走,他伸出去的手顿了顿,还是放下来。   早上许烈阳偷拍了郁月城,跟他,他原本想把照片要过来,要回来好像也没什么,就普通照片,又不是真的偷拍了隐私。   特意要过来,反而还显得欲盖弥彰。   本来许烈阳是个花痴脑子,胡说八道开些玩笑,他知道没别的意思,许烈阳肯定本来也没有。就像玩笑可以开,可以说得热闹,起哄,传绯闻,说些不沾边的谣言,但是心里都明白,Alpha当然是要找Omega和Beta的,还为他操心解决易感期的事儿呢。   他跟郁月城都是Alpha,就算郁月城是个Omega,他的身体状况和神经也不允许他想些乱七八糟的。   没想过谈恋爱,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还去要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这话一出口,那就变成了真对郁月城有点那方面的兴趣样的。   那也太奇怪了。   自我疏导一结束,再看响手机屏幕,就轻松多了。   他跟郁月城撑死了就是接受委托和被委托关照的对象的关系,也不会发展出别的,用不着管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一向在社交距离上没出过错,不应该犹豫。   反正他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至于郁月城······好学生的眼里应该看不到这些东西,退一步讲,真的看到了、听到了什么过分的话,他不能捂住郁月城的耳朵,还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迟疑的空档,企鹅群刷刷刷弹了一连串的消息出来。   方渡燃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还有半小时熄灯。   十二中作息规律,因为早上出操必须要到,一到十点都放下手机按点入睡,经过高一整整一年的洗礼,现在宿管查宿都很少有没收手机的机会。   今天的群里也太炸了,还不睡。   他一点进去,整个屏幕都在刷表情包。   -「扑倒」.JPG   -「猫猫头亲亲」.JPG   -「黑人列阵欢迎」.JPG   -「碎花大裤衩妖娆蹦迪」.JPG   ······   方渡燃眉心蹙起,直到跟他微信的好友验证头像一样的人出来,说了句“谢谢”,群里才稍微安静点,少了一半的表情包。   嗯······不过也不是很正常罢了。   -活的!!!!   -啊啊啊啊啊活的啊!男主角跟我说谢谢了!!!   -求问好友申请的答案是什么?加加我,加加加加   -+1,求问   -+1   -+身份证号,求学神给个联系方式,我有要紧事要跟你私下商讨。   ······   方渡燃感觉自己看到了一群傻逼,尤其是里面有两个还是他们班上的,丢人玩意儿。   高二七班代理商-别的班傻就算了,七班有班级群和微信群,不能自己动手加吗?   高二七班不锈钢篮筐(体委)-加不上。问题全错。   七班没有名分的好心人-微信拒绝被添加啊,燃哥。   其他人也在附和:   -是啊,燃哥,你去试试   -我脑细胞已经阵亡了,我猜不出好友问题的答案。   方渡燃没有试,但是遁走了。   换了微信界面,直接点了通过验证,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爽。   郁月城几乎是秒回好友验证通过的信息。   -你怎么走了?   方渡燃-太吵。   看着对话框上面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好几次,一分钟后才回复。   郁月城-你好像不加同学微信,还以为你不想加我。   方渡燃-嗯?   然后就把你怎么知道,换成了“你听谁说的”发过去。   郁月城这次很快。   -赵霖。   方渡燃-幸好你没问许烈阳,不然现在学校群里全知道咱俩私通了。   -私下沟通。   郁月城-你是班长。   方渡燃-那我也没谁都加。   郁月城-我也没有。   -就四个。   方渡燃-???就、四个?今天是你第一天到班里吧。   郁月城-赵霖、许烈阳、路至安、和你。   方渡燃-······   -行吧。   -你找我有事?   郁月城-以后可能会有。   方渡燃-行,有备无患。   他想到陈老跟他说的生活上的帮助,于是把郁月城的备注改成了“一对一帮扶对象”,然后发了一句“以后学校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就行,不过我白天上课,不带手机。”   自认为处理的十分周到,利索。   郁月城-好。   熄灯铃打了,方渡燃应该放下手机,闭上眼,但视线还留在对话框里,他的微信里面整整齐齐的分了类。   十二中、老师、同学、明智初中部、初中同学、熟人、朋友、可能用得上、逃亡计划、半生不熟但有点交情、LOL菜逼、绝地靠谱队友······   不止不觉得烦琐,他每次看到这些标签,还觉得整洁又方便。   这次他给郁月城也打一个标签,在同学和朋友之间来回的点,朋友郁月城肯定算不上,他们就见过几面而已,彼此完全不了解。   半生不熟有点交情,这个,好像也不是很算得上。   宿舍的灯已经熄灭了好几分钟。   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还静静亮着,顶上弹窗冒出一条消息。   郁月城-晚安。   方渡燃决定装死,当睡着了,没有回他,然后郁月城就成为了他微信里唯一一个没有分类和标签的人。   第二天出操的时候,很明显有一部分人来得比以前要迟,昨天方渡燃关机睡觉了,这些人怕是一直嗨到半夜了。   十二中的人,本来骨子里都是闲不住的,看热闹比什么都兴奋,校园生活实在太乏味了,高一改造了他们行动迟缓懒散的态度,跟老师斗最带劲。   现在大家都已经对整理内务和出操习以为常,打架不进个医院出个血,都没看头,生活又恢复平静,郁月城的出现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方渡燃虽然睡饱了,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今天那个人要来学校找他,他带上了手机,下课时不时就要按开看一眼。   满打满算已经七年了,他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见面。   尽管已经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也放弃了挣扎,身体还是会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怕的。他不怕的。   他早就连死都不会怕。   他只是厌恶,深深地,彻底地。   终于在午饭时间,陈老叫他去办公室。   “你爸早上打电话,说中午要带你出去吃饭,假条我已经批了,你下午要是迟到,让你爸给我打个电话。”陈老把签过字的假条递给他。   方渡燃没接,神情淡淡的:“说过多少遍了,那不是我爸。”   陈老一直知道方渡燃的家庭情况复杂,每次被家长来看望,兴致都不大,他归咎于十二中学生普遍存在的叛逆期。   在这儿当班主任,这些情况也都见多了。要是家庭幸福美满,孩子懂事听话,那也不会来十二中。   于是陈老担负起安抚情绪的工作:“对家长有成见是一回事,他大老远来看你,你们有摩擦可以单独解决,在我这儿发发牢骚没什么,别让其他学生听见了,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传来传去,谣言最是伤人心。”   “听见也没什么,要没点问题,谁会来这儿。”方渡燃对自己定位精准,毫不介意连着自己一块儿骂了。   陈老被他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心态折服了。   他一直认为方渡燃比其他的学生靠谱,撑得住,包括刚才的认识,他这个年纪,活得好像比班里的其他学生都要清醒。也正是因为清醒,反而破罐子破摔,就更难教育了。   比普通孩子更难教。   “行了,别琢磨了。”方渡燃拿走他手里的请假条。   陈老看他走出去,在身后叮嘱:“出校门注意安全,看着车。”   方渡燃停下脚步,心里盘旋的沉重一旦压上来,就散不开,随口甩了一句:“跟送幼儿园小孩儿一样。”   陈老就像没看出来他的烦躁,语气如常:“等你有空,老师也请你吃饭。”   方渡燃握在门把上的手突然紧了紧,站在原地没有回头,过了两秒才应:“我走了。” 第23章 强制分化   陈老猜得挺准,确实需要过马路。   那人的车根本没开进他们学校这条街。   方渡燃并不打算跟他多待,身上的校服也没有换,十二中的物质条件不错,白衬衣黑西裤的制服套装,是有设计感的样子。   领子的大小是根据每个人的尺码定做的,削去了普通衬衣的长尖角,排列纽扣的一侧衣襟从顶上的第一颗开始克制而妥帖依着纽扣边缘突出来方角,然后一道竖下去,有些融合中山装的元素,领口折下去正好重叠,没有一点多余的布料。   黑色西装裤够得上小奢侈品的质感,光滑平整,跟随走动线条流畅,把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姿展现出来。   就算出了校门,摘下来金属铭牌,方渡燃从青年路走过去,还是吸引了不少打量他的视线。   十二中出门没人穿校服,十二中是全封闭式类军事化管理作息,这个点出来的学生,后背都被打上老天爷都管不住老子的气息。   方渡燃的脸上现在就带着这种气息,他很烦躁,面上却很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会让自己露怯。   需要转过街角,然后再过一个丁字路口,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才能见面。   他步伐不紧不慢,每次这种跟违法犯罪接头一样的会面方式都让他觉得好笑。   黑色的大众这会停在了路边,方渡燃看到的时候吹了声口哨。   单手插兜站在车窗外,车窗立刻降下来。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见不得光呢。”方渡燃轻嗤。   里面的男人穿着普通,打理得很整洁,蓝色竖条纹的衬衣袖口已经洗得发白,左手带了一块跟衣着风格完全相反的复杂电子手表。   眉目跟他有三四分相似,不过因为年龄的沉淀,显得稳重。   “没车位了。”男人对他的态度似乎很宽容。   按了按喇叭,提醒前面试图掐着缝停的车,转过头看了眼方渡燃,一眼就从头扫到尾,看完才说:“上车,到饭点了,边吃边聊。”   方渡燃冷不丁地回过去:“是我到饭点了吗?”   男人很擅长接受他的情绪,并没有把这些小孩子的脾气放在眼里,也同样很擅长掌握他的弱点。   “下个周你就到易感期了。”他发动车子,认定方渡燃肯定会上车,连等待的时间也不用给。   方渡燃今天直直望着他,没有动,面上无波无澜,连个反应都懒得给,眼底夹着一丝不屑也摆得明明白白。   男人伸手从里侧替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是吗?还是说你长大了,这些都无所谓了,不过是丢人一点,刚好你也可以回到家里来住着,我可以为你请家教,但你也不想知道你妈妈······”   “闭嘴!”方渡燃被触到逆鳞,从车前面绕行过去,坐上副驾驶。   路上无话。   方渡燃的脸歪向车窗外。   这个车用了很多年了,从他七年前第一次坐,直到现在,车经常用,但保养的很好,里面擦得找不出灰尘。   只是窗户上贴了遮挡外界视线的黑膜,外面看不到里面,同样的,他在里面也很难看清外面。   男人生活过得朴素,但某些方面——比如在他身上,就有源源不断的金钱可以投入。   他知道做实验是很费钱的,更何况是人体实验。   背后哪来的资金支持,他够不到。   方渡燃觉得这个车很适合这人见不得光一样的行动方式,也很适合他自己。   算起来,他从男人嘴里的“家”出来,刚好三年多,跟他待在那个“家”的时间差不多。   刚才的那番话翻译过来,应该是:   “下个周你就到易感期了。”   那人在说你不对我低头自己怎么能渡过易感期,在说笑话吗。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是吗?”   我当然知道知道会很痛、会很黑、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会做出来我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情。   “还是说你长大了,这些都无所谓了,不过是丢人一点。”   什么叫丢人一点?   方渡燃想笑。   我在学校里身体机能絮乱,在公共场合疯狂到成为畜生,人工合成的基因里是来自第二性别未褪化的纯兽性,把Alpha的原始本能指数推到爆表,大概率会把人拿在手里捏死咬死砸碎,算丢人吗?   “刚好你也可以回到家里来住着,我可以为你请家教。”   刚好可以回到笼子里,请家教回来治治我的脑子,看看为什么数据没问题,但屁都学不进去。   不过这一条方渡燃猜测他是骗人的,可惜自己也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好骗了。   费尽心血研究出来的Alpha,当然是要社会化实验完整才算成功,自己现在就是个半残品。   他想把自己捏造成郁月城那样优秀的Alpha。   各科满分,体能十项全A,今后站在精英行业的顶端,聪明的头脑和强悍的身体,成为一个真正的、有Alpha领导力、有Alpha身体机能、有Alpha的社会身份的、完整的人。   将一个人的第二性别,从头到尾,从里到外,趁还没分化的时候,就扭转成另一个。   这比男女之间的性别转化还要荒谬,根本不是单靠物理手术可以办到的事情。   ABO性别里天生携带的原始兽性和信息素组成了人的全部,随时间消耗掉也会源源不断地自生,强行分化本身就会摧毁一切。   再任意捏造新的基因排序,像私人定制的人造工具。   方渡燃被强制分化之后,知道这些,只觉得是在听什么梦话。   他刚结束身体疯狂反噬的阶段,双手和腿上还流着血,绷带稀稀拉拉地吊在地上,跑进实验室从巨大的数据屏幕上看到满满几大页的Omega字母跳出来。   每一个后面都跟着一长串的代码一样的东西,数字、字母、没见过的符号、最原始的记录音节,很多很多,他脖子都仰得发酸,才彻底跳完。   然后一个一个,在他面前变成了a-h-p-l-A。   就在Omega后面带的长串标码上,每一个字母原本的位置上,从最后一位往前一个个地推回去消亡掉,替换上新的代码,屏幕整整占满实验室空间的墙面,几大页的数据。   最终全部在他眼前变成了跟Alpha相关的所有条目。   他那时十岁多,十一岁都不到,懵懵懂懂知道了第二性别代表的意思,什么发热期易感期的,又知道得不够清楚。   他只在年前隐约听他爸跟这个男人说过:“小燃的发育比同龄人都早,很少见,尤其是在男性里面······你比我清楚,男性一般都比女性的分化期要晚,他现在就已经有分化迹象了,不正好是······”   也是从那之后,他没再见过他爸——他亲爸。   后来强制分化带来极大的反噬作用,十一岁不到的他控制不了自己,拿拳头打碎了门板,徒手掰弯金属门锁······   最后被关押进特制的房间里,门口换成了合金的牢笼封死出口,允许他看电视,上网,他才知道自己的妈妈因为溺水去世,上了本市的新闻头条,父亲也因此被怀疑溺水身亡,但没有打捞到尸体。   新闻的标题取得非常引人遐想:本市药品实业集团董事及夫人河边散步溺水身亡,据悉资金周转困难,被疑自杀。   他妈妈会自杀吗?   他不信。   意外溺水,他不想信。   他爸会把他交给这个男人吗?   他不想信。   但顺位抚养人上面,写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方正海。   他爸叫方正业,这是他根本没印象的亲叔叔。   甚至还堂而皇之地用更好照顾他的名义,对每一个老师都宣称是自己的亲爸。   这种血缘关系,就算做亲子鉴定,他和方正海的DNA重合率也会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他连说不都没机会,一张化验单就能证明方正海可以是他爸,可以在未成年之前替他做任何决定。   就连自己这个实验品项目,也是由他亲爸最初签下的《分化风险认定书》,只不过顺位抚养人变成了方正海以后,关于自己的所有权利都一并转交给了方正海。   某种意义上讲,这个人说自己是他爸,也有理有据。   小时候他不理解他爸和方正海的这层关系,或者是······利益,不过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他亲爸,跟他亲爸的亲弟弟,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两个人合作了同一件事。   他不想去往细了分析,他爸为什么要这样,父母为什么遇害,为什么是自己,他叔叔是哪来的······   其实有很多可以去设想的方向,并且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出几个排列有序的结果,但他全部都在脑子里掐死。   冒出来一个,他就捏碎一个。   出现在梦里,他就在梦里砍断,鲜血淋漓也不会赏给这些人一点表情。   好在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做梦了。   至于小时候可以拿捏他的那句:   “但你不想知道你妈妈······”   方渡燃冷眼扫向驾驶座,寒声道:“别再让我听到从你嘴里吐出来我妈这两个字。三个字也不行。”   方正海正在开车,开得很认真,头也没转:“你乖一点的,听话,我不会提。”   方渡燃把视线挪回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十二中的制服衬衣参考可见封面,同学们见者有份,一人一套。 第24章 特殊易感期   车绕过去学校的方向,往最近的一个高档西餐厅开过去。   “想吃牛排吗?”方正海已经在停车了,才问副驾驶上神情冰冷的少年。   “你都定好座了,问我?”方渡燃说话时,车刚停稳,直接打开车门下去,反手把车门用力一甩。   方正海一如往常,没有受他情绪的半点影响,看似很符合慈父这个身份,带着他进去,边走边心平气和地说:“这家的牛排很新鲜,才开业三个月,就在榕城有名气了,你应该还没来过,学校里西餐吃得少。”   “学校里伙食不错。你知道我不爱吃西餐,还带我来这儿,是为了给谁吃。”   方渡燃一进餐厅,服务员鞠躬就跟过来,他也不避讳,说话的声音不小,一路走过去,引得几名食客看他。   服务员也面露难色。   “小燃,不许没礼貌。”方正海在旁边提醒他。   方渡燃脚下微顿,环顾四周,再看看面前人模人样的男人,眼皮一抬:“知道我没礼貌,还不包场?”   靠窗的位置有人应声抬起头看他,乌黑柔顺的发顶从卡座露出来,澄澈的目光同时看过来。   方正海对服务员低下头,略表歉意:“一楼的包间不太合适,换到二楼的包间可以吗?”   “嗯,好的。还有一间空房,两位先生请跟我来。”服务员引上楼时小心看了眼身后的少年,   那孩子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浑身一股沉沉的戾气,跟普通小孩不太一样。走路的姿势明明看着是气质非凡的样子,没东倒西歪,也没吊儿郎当,一看就家境不错,怎么这么凶。   旁边跟的男人虽然穿得普通,倒也像个文化人,和一个孩子起这么大摩擦。   方渡燃猛然抬起头,正好撞上服务员的目光。   后者上楼的脚步条件反射地慢了一拍,差点踏空,赶紧转过头。   这小孩的年纪不大,看起来却让人有点害怕。   想起来那身衣服,应该是校服,好像就是隔壁青年街的十二中。   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了,里面都是些家里不差钱问题少年,只不过气势这么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木门一合,包间的方桌宽大,方渡燃直接往已经被服务员拉开的主位上入座。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他上身椅背一靠,半点不客气。   方正海把从车里带下来的皮包放在桌面上,一边打开,一边绕过问话:“新学期感觉怎么样,我定了这里的招牌菜,牛排五分熟合口吗?”   每一句话都在向他施压,方渡燃直觉没什么好事。   他暑假一半的时间都在实验室里接受检测和观察,另一半时间住在方正海给他安排的房子里,刚回到房子里没待几天就开学,方正海又找上来。   以前在学校,为了让他能跟正常学生的生活对接,具备在社会上独立人格的条件,都是一个月到两个月见一次面,按月邮寄药品,按时对身体进行抽样,最近怎么在学校也没消停日子。   “我下午还要上课,你有什么就直说。”方渡燃戳破他。   几只带包装的针剂被掏出来,方渡燃神色微变。   “这是Omega的通用抑制剂,浓度最高的型号。”方正海把其中一只推过来,是粉蓝色的包装袋,面上有抑制剂[非处方药]的字样。   他伸长手拿过来,在手里看完正面,再翻到背面去看,这东西他只在生活委员关小北去医务室里领应急药品的时候见过,第一次拿在手里。   关小北领的应该也不是这个96%浓度,上面的卡尺都标红禁戒了。就跟烟盒上因为焦油量和尼古丁含量直接印上一个烧穿的肺一个道理。   “这东西,有毒吧。”方渡燃抬眼看过去。   “注射超过三次以上会损害腺体的分泌功能,”在这种随便上网就能搜到的方面,方正海也没吝啬告诉他,“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第一次用。这个拿给你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用不用得上也不一定。如果你用了,下一次就不会再用到,我会调整项目的方案。”   他把改变第二性别这件事,叫做项目,实验项目。   方渡燃瞬间明白了,应该又是出了新玩意儿要让他测试了。   不过······   “我从来都没当过Omega,分化出来就是个Alpha,我怎么知道自己发-情了?发热期什么时候?”   他当然知道自己诞生的时候是个Omega,他会识字。   他十岁多那年闯进实验室看到了满屏幕的Omega字母穿插其中。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或许还会一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方正海更是个实在人,连欺骗都不屑用,也一字一句的告诉了他——我们现在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你是这个项目的主角,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变成基因指数最完美的人。丢掉Omega没用的性别,成为一个有价值的Alpha。   他还说——这是你和我的使命,你配合我,我们一起来完成它。   是的。   他亲叔叔把这当做了一个无比自豪和崇高的理想。   至于为什么这么荒谬,他已经被关了进来,没兴趣去了解这些人的生活。   现在方渡燃虽然知道自己曾经具备的分化倾向是Omega,也只对这第二性别觉得陌生。就像手里的Omega抑制剂,他从没这样认真看过上面的标识,第一次发现原来长这个样子。   “你先用这只。易感期来之前七天注射,完了之后等效果,如果感觉到有皮肤高度发热,就用抑制剂。如果只是低烧或者轻微疼痛,就可以不用。”方正海把另外两只装在白色磨砂塑料包装里的针剂也推过去。   “骨骼疼痛?还是神经疼痛?”方渡燃问。   方正海看着他不说话,他也没有让步的意思,过了会儿,方正海才说了实话:“目前不清楚。只能说对你的生命不会造成威胁。”   “哦,明白了。死不了。”方渡燃笑了下,把针剂拿过来,外面的包装袋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这批次的药看上去跟以前有些不同。   非常的精致小巧,他一只手就能拿住了。   “你换了多少?”方渡燃不懂研究,但是浅显的道理还是知道一点,每次换药,更改排列,都会让他经历不一样的适应期。   “我改了基础的架构。我想,你可能需要一点稳定情绪的东西,就当作是加了一点安神补脑的药,让你情绪可以更加稳定,更容易控制自己。上次的化验结果出来,你的Alpha侵略曲线一直呈上升状态,继续发展大概率会超标,那会很难处理。”   “哦。”   方渡燃没怎么全明白,翻译过来就是觉得自己太疯了,需要来点镇定剂。   他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   “这些都是科学的数据,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这个世上唯一不会害你的人。”   方正海语重心长,看着方渡燃似乎真的像看着一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我是希望你好的,你都明白。对吗,小燃?”   方渡燃把针剂随意地揣里自己校服裤子里,两只新型药品都隐藏得很好,反而是那只注射剂长了一倍,把大腿上的布料顶起来一个尖。   “这次叫什么。”他问。   方正海:“针剂上有喷码,你用的时候就看到了。”   方渡燃用沉默代替不接受这句敷衍。   方正海停顿了一下,才说:“R-19。”   方渡燃手心突然被烫了一下似的,以R为命名的实验本来在去年就已经停止了。   可是直到现在,他每个月的易感期还会因为曾经用过这系列的针剂受影响。   他的身体,会去渴望药剂被推入血管,那瞬间凉意从针孔逐渐向体内蔓延,手臂变得冰凉,他整个人的躁动不安都像被完全安抚。   以至于后来,方正海更换了其他系列的新研制的药,他也能明显感觉有类似R的元素残留在里面,才可以安抚他的情绪。   现在直接更换回R系列,他这种一反常态的渴望一定会来得更重。   方渡燃不太明白,这个效果,跟真正的Alpha抑制剂是不是一样?   但他很抗拒自己的身体反应,易感期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的动物本能,又随便因为一个药品就被安抚,还会对注射当时的感觉,有点······怀念?期待?   正常的抑制剂会这样吗?   会,让人有类似上瘾的迹象吗?   他根本无法比较。   正常的Alpha用抑制剂,是为了抑制信息素的爆发,而他恰好相反。   他的Alpha信息素无法自生,都是通过各种药物实验,外界补充而来,每个月的易感期对他而言,就是信息素大量爆发流失的时候,想要维持正常的生理机能和第二性别,像普通人一样去正常呼吸,就必须迅速填充信息素。   所以他每个月注射的东西,手里这个,里面是纯纯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和大量身体所需的各种元素,好的、坏的,应该还有病毒或细菌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迅速溶解细胞膜,继续杀死他原有的再生Omega迹象,建立出新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   摧毁、扭转、覆盖、填充、改变。   简单的一个理论想法,方正海付出了很多年的心血去实践,这才是属于他的特殊易感期。   现在拿新型的R-19过来······   方渡燃目光凌厉地盯着他:“这个不是停用了吗?”   方正海:“停用之后更换的方案都没有这个数据稳定,这是刚研发出来的,比以前的副作用小,你至少不会神经痛。”   可能是察觉到方渡燃最近的情绪波动很大,或者是已经快成年了,方正海今天非常慷慨,还从黑色皮包的夹层里拿出来一张合影送给他。   方渡燃已经不太想看了,视线一瞟却愣住了。   “您好,您点的餐做好了,请问可以进来吗?”门外有服务员敲了敲门。   方正海在应:“可以。”   门打开的刹那,方渡燃一把拿过来桌上摊放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中秋快乐。   天涯共此时。   感谢在2021-09-20 17:21:43~2021-09-21 02:5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我不会放弃   门打开的刹那,方渡燃一把拿过来桌上摊放的照片。   这是一张家庭合影,照片保存的很好,看起来还是新的一样,被镀了层厚厚的快被淘汰的透明硬膜。   上面的女人他认识,是他妈妈,怀里应该,应该是抱着他,另一个男人他印象掺半,不过他认出来另外一个男人是方正海,所以这一个长得差不多的是方正业,是他亲爸。   他强制分化之后,连他爸的脸都记不清,但是他爸说他分化期早,很少见,很合适那话,他听了几个字就记住几个字。   服务员为他们摆好餐盘,有牛排、沙拉果蔬、还有几道冒着雾气的改良特色菜。金汤鲍鱼一次都上齐了,包括甜品也是,一点都没有西餐上菜的礼仪顺序。   “按照您的吩咐,一次都上齐了,您看一下。”服务员在那头跟方正海说话。   方渡燃匆匆扫了一眼 ,视线就回到照片上。   方正海:“可以了,你下去了。”   “好的。先生,祝您用餐愉快,有需要可以按下桌边的摇铃,我会随时为您服务。”服务员鞠躬,并且关好门。   方渡燃一直在看照片,还拿手指去摁了摁照片上的小孩儿,里面的他好小一个,咧开嘴笑得愉悦,伸出来的手臂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拳头。   这个小孩看起来太天真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无忧无虑,方渡燃觉得一点也不像他。   “特意为你找出来的,喜欢吗?”方正海问他。   方渡燃把照片翻过去,影像那面对着方正海,指尖点在抱他的妈妈身上:“我能把她和这个小孩儿剪下来吗,别的我不需要。”   方正海坐直身体:“这是我们一家人,唯一一张合影。你小时候我一直都在国外读书,也就是你妈妈结婚······”   方渡燃手指微微一动,把硬壳一样的照片捏折出痕迹。   方正海叹了口气,看他把该拿的都拿走了,也算是听话,就不和他继续话题。   方渡燃也觉得他终于学会了适时闭上嘴。   从他懂事开始,他和方正海之间就从单方面的欺诈控制,变成了双方的博弈。   就像他成功从明智初中部那样的重点中学,把自己堕落进青训十二中。从名列前茅变成了问题学生。   他在暗自较劲,自甘堕落,反正他并不属于自己,现在不是关心他让他吃饭,而是需要作为Alpha的自己要按时吃饭,健康作息,对身体好。   对身体好,实在搞笑。   他是实验品,他很贵,他身上倾注了很多的妄想和精力、心血、资金、资源。   从知道这一点开始,他开始学会反过来拿捏方正海。   我可以不要命,我可以去死,我可以让你的妄想全部毁掉。   方正海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自以为是去自称是他爸,各种关心照顾,转型成慈父。   将“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一个人工分化成功的Alpha”升华成了“学习是为了你自己好,你有大好前程,我会给你最好的条件,达成最完美的基因数据,做Alpha会让你获得尊严和自由,双赢”。   方渡燃觉得如果自己没长脑子的话,是会被他的双赢策略糊弄过去的,但七年的时间,他作为实验品,经历了什么,他很清楚。   强制分化的时候他记忆丢失,神经和细胞都遭到毁灭性重塑,方正海以为他连以后的事情也会因为痛苦就记不住了。   实际上他确实遗忘了很多,就连跟他爸他都忘得七七八八,他妈妈还记得清楚,其他的东西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   童年时光似乎是一片空白,偶尔用力去想又一团糟,都是很零碎的片段。   那么小,估计也没什么要紧事。   但后遗症,不是会让他变成白痴、健忘症,他还没对痛苦这两个字应激障碍,他能直面每一次的剥离和蜕变,熬过所有的特殊易感期。   每一次检查、切片、抽取,用药什么样,不用药什么样,强制分化那天经历了什么······   他通通刻进骨头里,这辈子都不会忘。   在这种前置条件下,跟他谈尊严和自由?   方渡燃估计方正海是在实验室呆太久,脑子完全生锈退化,还把他当做十岁的傻逼,随便哄几句就乖乖听话,跟着他进了实验室。   ·   “你认识?”   郁闻礼看对面的小侄子,自从刚才那两人在大厅起了冲突,就一言不发,端上来的冷头盘和汤也没动多少。   郁月城先是犹豫,过了几秒又点点头:“是他。”   郁闻礼瞬间就明白:“方家那个儿子?这么大了。”   郁月城抬起头:“他只比我小几个月。大伯,你的印象可以更新一下了。”   郁闻礼直摆头:“你别叫我这个,别听你妈的,以她娘家的叫法,这一声出来,我得老十岁。”   郁闻礼是他爸的大哥,本来就比他爸郁治书还要大两岁,但是两人都很精神,三十出头样的,衣着还比他爸休闲,就更显年轻了。   两兄弟一个搞科研,一个搞学术,把郁家的书香门第坐得牢牢实实,底下还有个小姑在A市的检察院,走了仕途。   他一心投入科研项目,因为自己还没结婚,所以体会不到家庭教育的辛苦,郁月城又特别懂事,没机会让家长体验糟心孩子,所以两个人相处起来,不像叔侄,有时候更像朋友。   这回要离家到十二中,他大伯完全支持,暗自合谋。   从行动上直接给他办妥十二中的转学手续,经济上知道郁月城自己资金充裕,他妈也支持了不少,还是给他打了五十万做路费。   “谁让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你俩还一起学跳舞呢,太小了。”   郁闻礼比了一下,跟他坐着差不多高:“就这么点儿大,学转圈圈,眨眼就变成大小伙子。”   “是挺久了。”郁月城把盘子里的牛排一块块挨着全部切好。   他一直在关注着方渡燃,他的每次转学,在学校里拿了什么成绩,参加了什么比赛,感觉肯定要比他大伯熟悉一些,不过也仅限于此。   对于方渡燃的生活,他一无所知。   郁闻礼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个引人注目的少年:“他看着性格也变了些,小伙子有脾气了,小时候还争着叫我叔叔,比你叫大伯好听,贴心得很。”   郁月城吃了几块牛排,把肚子填上,嚼得慢,说话也不着急:“他变了很多。”   郁闻礼观察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惊喜,还是预料之外的惊吓?”   “都没有。”这个郁月城可以肯定。   “他只是······多了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他抬眸望向方渡燃和那个男人消失的楼梯口:“我不知道,所以现在只是想知道,别的还没想。”   “那婚约呢?”郁闻礼一句话砸下来,把自己小侄子非要来十二中的理由记得清清楚楚。   郁月城听到这两个字,拿叉子的手都停下来,从别人嘴里听到,哪怕是自己的亲大伯,也跟自己说出来是两回事。   他在坚持奔赴一场未知的旅途,他有他的目的,这目的在还没落地的时候,总是让人想压在心底。   要等到烟花乍现,应该盛大庆祝的时候,才能理直气壮地对全世界说出来。   毕竟他爸都觉得他在无理取闹、无事生非、叛逆期来了,而他也的确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除了方渡然。   那执念和牵挂总是拉拉扯扯地就延续了这么多年,不减反增。   想到这个,他反而对未知失去迟疑,能自然地把勇气放在明面上给人看。   “我不会放弃。他好像不认识我了,不过没关系。”   郁月城脸上有与年纪不太相符的平静:“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说完话没多久,楼上就有人下来。   郁月城的饭吃了一半,看到十二中的制服身影先露出楼梯,以及后面刻意被甩开几步的男人,在少年就要从前台经过时,抬起手,喊了一声:“班长。”   声音不算大,但他坐的这一块是高级VIP的专属卡座,空隙大,人也不多,方渡燃停在原地,转头看过来。   郁月城举高的手臂从空中垂下,方渡燃径直朝他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身上的戾气还没消散,看到郁月城时调整过心态,还是有些残余的不耐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1 02:52:41~2021-09-22 23: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籍籍无名炮灰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不客气   卡座的格挡和植物遮住了郁闻礼,方渡燃话出口才注意到郁月城的对面还坐了个男人。   “方······”郁闻礼倒不介意这少年的脾气,只是一时没想起来他全名叫什么。   方渡燃有些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姓方?”   郁闻礼笑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当然知道。”   这两人的碰面没一点尴尬的。   接着方渡燃就迷惑起来,蹙眉回想,脑海里只有一团无从下手的乱麻,记忆中残留的零碎片段里,完全搜寻不到这个男人样子。   郁月城在对面低低喊了一声:“大伯。”   郁闻礼才一拍额头想去来,看来刚才小侄子说对方记不得自己了是真的。也是,连一起玩大的小侄子都忘了,自己这个不常见面的隔壁邻居家的叔叔完全没印象了也正常。   方渡燃没给他机会调整,直接问道:“这句话是你们三十岁往上的成年人对小孩的搭讪公式吗?”   郁闻礼:“啊?”   “我听我舍友的远房亲戚每次来看他都得说。”方渡燃把那话重演一遍,对着郁闻礼:“我小时候还抱过你。”   ······郁闻礼看向自己小侄子,感觉这小孩不止是忘了,他忘得真豁达,半点儿不给自己添堵。   “这是我大伯,我爸的大哥。”郁月城适时打断了他俩不在同一个频道的重逢会面。   “郁大伯好。”刚才还跟他反弹亲戚俗话的少年,挺直后背对他伸出左手。   郁闻礼看看手,再看看还穿着学校制服的人,然后站起来伸出左手握了握:“你好。本来一声郁大伯,比月城叫的还老了,这手一握,年龄差距更大了。”   方渡燃:“什么?”   郁闻礼借着正式的握手礼,也慎重地问:“请问你叫?”   方渡燃:“方渡燃。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渡,燃烧的燃。”   “好名字。”郁闻礼称赞。   方渡燃放下手,站得端端正正:“谢谢。”   “嗯,那个小方啊,”郁闻礼琢磨着这像是叫手底下的研究生干活了,换了个称呼:“小渡?小舟?就小燃吧。小燃啊,你叫我叔就行,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老成的样子,是吧?”   方渡燃点点头:“嗯,叔看起来挺年轻的。”   郁闻礼:“那就好。你是月城的同学,都在一个班,把我当叔叔当朋友相处都行,不用太拘束。我是做科研的,你要是有这方面的兴趣爱好,也可以跟我沟通。”   到这儿,方渡燃才突然抬眼,重新正视郁闻礼。   “科研?是做实验那种吗?”他问。   郁闻礼随口一说,没想到方渡燃真的有兴趣,于是欣然点头,还示意方渡燃坐下来说:“是啊,我做的主要是医学相关的研究。你就坐月城身边吧,一起吃点,想要什么我们再点。”   “我吃过了,谢谢。”方渡燃只关注地问:“可以问是哪方面的医学项目么?   “哦?”郁闻礼对他的追问笑了笑:“你真对这方面有兴趣啊,那就要多补一下理科知识了,平时也多看一点理化的基础书。你们学文科的,不管作为爱好还是说想要深入研究,基础的东西还是要懂一点才行。我是研究ABO基因序列的,你说的项目那是具体到某个有指定目的的研究工程上了,项目可以建立无数个,一般有商用、民用、国家项目、中外合资······我们做科研是按照方向来分的。比如我现在研究的这个ABO基因序列,就会衍生很多跟第二性别相关的项目。”   方渡燃想到了方正海,他在身上做的就是ABO有关的基因项目。   郁月城的大伯,他爸的亲大哥,也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这也太巧了,只是郁月城和他大伯看上去更像是正常的亲人。   某些方面,他跟郁月城······   也算有缘分。   郁闻礼以为是自己开始的话说重了,十二中他也有所耳闻,里面的孩子学习成绩大多不理想,还叫方渡燃这个文科生去看理科书,似乎是不太合适,于是在方渡燃沉默的间隙找补了一句。   “如果你只是单纯对这个行业感兴趣,下次我可以带你去实验室看看。”他重新拿起刀叉进食,用手背指指郁月城:“可以跟他一起,他也去过实验室。”   别的孩子可能没有这么敏感,但是方渡燃身上的雷达有时候非常精准,轻易就能看出来郁闻礼的言外之意,不客气地动手把郁月城的前汤舀起来喝了一口:“好,下次我会去的。”   他当然没想过进实验室,也没想过喝郁月城的汤,更不是路边给点善意就会跟着走的流浪狗,他只是从没接触过这种长辈和晚辈之间和谐宁静的气氛。   就连许烈阳他们的家长过来,他也都会自动回避让出来空间。   至于成绩,他就盼着自己最好堕落到一分都考不出来,但郁闻礼照顾到他的学习状况,轻轻地补上那么一下,他此刻都还有方正海的影子环绕身边,压在胸口,这点单纯的善意他就也想回应一声。   只是好像用力过猛了,郁月城正意外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汤勺,方渡燃才看到就在自己入座的位置上,放好了一副暗红色餐布叠好的备用刀叉和一个空盘。   刚才郁闻礼好像是示意过他,而他本身就情绪不佳,又想到别处,完全没注意。   这下好了。   就算他不喜欢吃西餐,也知道这样坏了礼节。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去用他吃过的汤勺啊?他会觉得我在间接吃口水吗?   方渡燃在心里暗自叹气。   “你还想吃什么?”郁月城打破了这僵局,把自己切好的牛排也往他面前推了推,转了一下盘子,将还没有吃的、还整整齐齐切好的剩下一半转到方渡燃那侧,然后展开备用的刀叉,把叉子递给他。   “给你。”他说。   这下方渡燃和郁闻礼都很诧异。   方渡燃是因为知道郁月城有洁癖,昨天那饭菜能分,是因为他跟赵霖都没动过,分餐的时候还用的是公筷。   郁闻礼是没想到自己的小侄子,做任何事都能跟有强迫症一样,吃牛排都切的大小一样,还不破坏原有的摆盘,居然不讲规矩了?   他可是在任何聚会和用餐上,从小拿不一样的酒杯都能成教科书典范,把手指的位置摆正的高标准小孩。   礼节都刻进小侄子的头发丝里了,现在都被小狗吃了,两人过家家一样吃一个剩盘。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方渡燃拿过郁月城给的叉子,把他的牛排吃了几块。   原本没什么胃口,吃进嘴里好像也不差。   可能他是真得饿了,吃什么都一样,几下就把郁月城的餐盘消灭了一半,再往下就不好看了。   “味道怎么样?”郁闻礼问:“他喜欢挤柠檬汁在上面。”   “挺好的。”方渡燃结束营业,中肯评价:“第一次吃这种半熟以上的,加了柠檬汁口感清爽很多。”   “你能习惯就好,我是欣赏不了他这口。”   郁闻礼随和又大方,真能把他当熟识来看,还按了摇铃叫来服务员:“小燃来点餐。”   “谢谢郁叔,我就不点了。”   方渡燃心里还崩着那根弦,实在没办法继续在这样温馨放松的氛围下面继续,他想出去透口气。   于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课,这会儿得回学校了。”   郁闻礼也看了时间:“这样啊,那我开车送你,月城也是要回学校的。”   “你们接着吃吧,我只是下午没请假,得先回去。”方渡燃站起身就先往外走,感觉自己像是在逃离。   “我吃完了。”郁月城说。   “我送你们过去。”郁闻礼也起身拿上钥匙,准备开车送他们走。   走在前面的方渡燃突然停下来,然后转过身跟郁闻礼说:“郁叔,谢谢你。但我真的不用你开车送我,我自己回学校就好了。”   他挑了下唇角:“我也没跟你客气,你看我像客气的人吗。”   郁闻礼看出来这小子的心事比刚才发呆的小侄子还重:“那行。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回头让月城把我手机号给你,你什么时候想去实验室参观,或者想听科普小故事,提前联系我。”   方渡燃看着他:“好。”   郁月城落了郁闻礼半步,目光跟他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专注地看着他,像只想被领走的大猫。   方渡燃指着他,对郁闻礼说:“郁叔,我现在可以把他带走吗?”   怕郁闻礼担心,他又认真保证:“我跟他一块回学校,放心,我不带他去未成年人禁止场所。”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我要开预收了,但我实在不知道带哪个,所以我先开两个,不定期带,有对味的可以收一波呀,开坑必填,都在专栏里~   预收:《我哥叫我别发疯[重生]》   喻时九上辈子血里带风,行事狠辣,一场意外直接让他回炉重造。   重生后他十三岁,正好回到他前世混乱人生的转折点——他爸的葬礼。   比他大了四岁的喻家私生子,那个前世他斗了一辈子的小狐狸精,正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西装,被几个人簇拥着从院子外的正门走进来,声势浩大。   然后礼数周全地站在他爸的遗像前面点香,鞠躬。   喻时九捏紧拳头,恨不得扒了他这身皮,抄起旁边的小香炉砸过去。   满座皆惊。   喻舟夜转过头看他,那张脸跟他爸养在外面那个女人一样,一脸的勾人相。   喻时九:“你有什么资格进来,滚出去!!”   喻舟夜却按下身边的人,一步步走过来,蹲下身看着他轻轻说:“小九,我们没有爸爸了。”   喻时九捏紧拳头,这辈子学聪明了,先卧薪尝胆!   ·   喻时九以为重生一次,终于可以扳倒喻舟夜,却没想到,一不小心发现了他曾经到死都没想过的东西。   桌上预留的饭菜,居然是喻舟夜做的?   家长会没人,还是喻舟夜亲自去的。   发烧烧晕了,梦里守夜的身影还是喻舟夜······   直到高二那年,手机里收到的告白信息也莫名其妙消失,他才猛然惊醒。   攒了一堆证据逼问他的“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喻舟夜却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疯子。”   喻时九怒了:“狗东西,胆小鬼!”   温柔·腹黑·心机·白天鹅·喻舟夜攻X獠牙见血·张狂·行动派·小疯子·喻时九受   【美强、双向谋划】   感谢在2021-09-22 23:14:05~2021-09-23 23:4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触光   走出大门,方渡燃抬起头不经意将两侧的街道都望了几眼,方正海不会干扰他的交友,也不会查看他的消息,这方面给足了自由,还会时不时就给陈老打电话询问自己在学校里的人际交往。   如果自己有朋友,对方正海来说,是件好事。   他知道情绪控制也包括在信息素的干扰里,占据了社会化和人格里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他可以一直考最烂的成绩,却不能让自己一无是处,连个熟人也交不到,因为那样一定会回到笼子里。   可是他又很难真的跟什么人做无话不谈的朋友,因此他的微信分类里朋友的标签,只有许烈阳一个人。   这是他在明智初中部就一个班的同学,一起打过不少架,挨过罚,受过骂,在网吧砸烂了几台电脑还一起蹲过派出所。   应该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而就连许烈阳,也无法走进他的世界里。   郁月城现在走在他的身边,跟着他漫无目的般在街上散步。看起来乖乖的。   他自己则是面无表情,兴致一直不太高,一句解释都没有把人要了过来,对方也没有问一句让他为难的话。   所以,那郁月城呢?   他突然想把郁月城藏起来。   方渡燃只是出于条件反射地警觉,去观察方正海是不是走了,对方虽然从来没有跟踪过他,他的身心也因为实验室留下来的影响会自动去注意。   如果身边走着是许烈阳,他什么都不怕。   看到了又怎样。   但那是郁月城啊,他的理由还没有构建起来,心里防线就已经把郁月城划到了自己这边。   郁月城是要藏起来的人。   他跟许烈阳不一样。   跟他以前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   大白猫有尖尖的利爪,可他太干净了,不能让坏人给抓住,会染脏他漂亮的长毛。   还可能受伤。   方渡燃慢下来步子,一下快两步,一下又慢两步,单手插兜没规矩地在大白猫旁边游荡。   “你想说什么?”郁月城忽然侧过脸看他。   自己离他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只是偶尔看一眼就被发现,方渡燃并不惊讶他的感知力,坦荡道:“随便看看。”   郁月城转头的幅度大了一点,像大白猫竖起疑惑的耳朵,也十分坦然:“看我?”   方渡燃:“随便看看你。”   郁月城点点头,又收回视线往前看着路。   方渡燃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不然这么把人从家长手里要过来,有点亏,又有点不负责。   但他现在什么也想不到,胸口里那股子烦躁并没有减退,只是熄灭熊熊明火变成了沉重的泥浆灌进去。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那?”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郁月城一个好学生也会在这种时候跟他一起做无业游民。   郁月城:“那是我家开的。”   “啊?”方渡燃想起来方正海说那是一家刚开业不久就很有名气的店。   “你家是做餐饮业的?”他问。   “不全是。”   郁月城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他身边:“这是我妈开的店,她比较喜欢开一些有特色的小店,这是她的个人爱好。我爸是做学术的,家里经商也是妈妈,主要做的度假村、游乐场,和一些购物中心。因为职业关系,她总是自己四处跑,去实地考察,就会对当地的特色小店很感兴趣。遇到很喜欢的就会盘下来自己做,在小店里加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以郁月城以前上过的学校,直接能推测出家里的经济实力。   所以能把“我家开了不知道多少家的城市特色商铺,我家承包了不知道几座山头的度假村,游乐场直接开向全国,和我家牢牢把持金融风向标,目光长远毒辣,总能第一个发现城市商机开辟商业街”说得这么富有人情味,郁月城果然是双商都在线。   方渡燃不得不承认,他听进去了。   而且他听得很认真,他从来没有那种喜欢的自由。   “你妈妈很厉害。”他说。   郁月城微微弯起唇角:“是吧。她总说这辈子的理想就是要修一座最好的游乐场,在里面建一个特殊的大型场馆,可以长期针对某些有障碍的儿童发放免费门票。”   “是身体障碍吗?”方渡燃问。   “嗯,身体障碍,和心理障碍都算。现在的游乐场没有针对特殊儿童的安全措施,很多项目也不能让他们玩,我妈妈做了十几年的游乐场,就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可以有能让特殊儿童进去玩的、非常安全的游乐场。”   郁月城说起这个眼里也有些温柔的情绪在流淌,方渡燃看着他,感觉他放佛是阳光本身,自己走在身边也能被洒上一点光亮。   “你妈妈是很温柔的人。”方渡燃说。   郁月城却看向他,让他听到个笑话。   “你也是。”郁月城说。   方渡燃提了提气,没笑出来,也不尴尬,眼下也没精力去细想这些对他而言意外的形容词。   只问:“那这个店呢?也有她的想法?”   “嗯。”郁月城继续道:“她之前知道我要过来上学,自己提前去看了学校附近的环境,找到这间店。店里的格局她很喜欢,所以盘下来打理之后,换掉原来的厨房重新开张。”   “是为了你吃饭方便吧。”方渡燃问:“你喜欢吃西餐?”   郁月城:“不算,我喜欢牛排的口感。”   “带柠檬汁的。”方渡燃细节到位。   郁月城:“是。”   “她好像对这个店的布置和请来的厨师非常满意,还想在我家那边也开一间这样的店,到时候开张请你过去吃第一口。”他突然提了一句。   方渡燃并不是不喜欢吃西餐,但是他在实验室里吃过太多高蛋白的食品,血丝血水盛着的生牛肉块,生鸡蛋、还有骨头测试牙口的咬合力度。   尽管都是无菌食品,但长期测试导致他现在看到牛排两个字都生理性排斥,直接跟茹毛饮血的野兽联系在一起。   可是郁月城请他去吃连锁店第一口牛排,他想起来的只有郁月城身边暖洋洋的气息,那种,他很难触及的人情味。   爱好、喜欢、理想,这些在郁月城的家里寻常的东西,离他这么近。   像个温暖的国度。   又是透明的抓不住的光,仅仅可以温暖他的指缝而已。   “行啊。”他说。   但也可以温暖到他的指缝。   “哎!”过了会儿,他又喊。   郁月城:“我在。”   方渡燃这时才问:“嗯·····你怕迟到吗?”   郁月城:“嗯?不怕。”   方渡燃说:“那我们走回去吧。也不远,坐公交还得等。”   郁月城:“好。”   方渡燃突发奇想,又理所应当地冒出疑问:“你坐过公交车吗?”   郁月城很老实:“没有。”   方渡燃就跟没打草稿一样,东一句西一句地扯回去:“那你叔叔今天······”   他已经自然而然地把郁月城的大伯称呼为叔叔了,完整接替上郁闻礼的嘱咐。   郁月城也跟着他丢掉逻辑,问什么答什么:“下个月要转凉了,他今天来学校给我送了床被褥。”   方渡燃:“东西呢?”   郁月城:“门卫那。”   要转过两个街角才是双车道的青年路,现在他们还在车流量大的街上。   今天似乎格外平静,车辆穿行流畅,嘈杂的喇叭声也消失了。   太阳大方地照耀,这个点,行人也很少,他们之间的静默就更明显了。   方渡燃没话找话地继续瞎聊:“那你放学应该跟我前后脚出校门的。”   郁月城:“嗯。”   输出完毕,能说的都说了,方渡燃没话了。   两人间又是一阵安静。   他也不是那么擅长没话找话,他现在就是迫切地想说点什么,想听郁月城说点什么,想走着,不要停下来。   好像多走一步就真的在往前去了一截,就离后背的沼泽要远了一点。   这次不是他独自想要从西餐厅逃离,而是在跟一个不算熟悉的、特别的新同学走在太阳底下。 第28章 给撩钱   方渡燃第一次发现回学校的路原来这么短,好像没走几步两个人就从马路转进了青年路,他来的时候明明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在赴一场没有尽头的交易。   现在两旁的梧桐树高大整齐,把阳光遮挡了一大半,道路一看就是有些年头没有翻新了,路边的小卖部门面很小,里面打眼摆得满满当当。   他还看了一眼朴实的门头——教辅书店,在十二中的街上开卖学习资料的,这得多大的心。   神情看上去渐渐放松,插在兜里的手始终握着那几支针剂,突出来的菱角紧紧抵在掌心里,身体就跟分成了两半一样,突兀出现的光亮和本属于他的深渊泾渭分明。   手臂猛然被抓住,方渡燃绷在心脏上的那根弦狠狠弹了一下,转身拳头已经打出去一半,看到郁月城的脸生生刹住。   挥出来的气流将郁月城额前乌黑的碎发浮动几缕。   方渡燃反应过来,深深吐了口气,从昨晚收到方正海消息之后一直积压到现在的烦躁终于去了大半。   还好是郁月城,不是粘在他身后的泥沼。   神经一放松,自己就先告了状:“你怎么不躲?”   “你不会打到我,为什么要躲。”郁月城手里还抓着他的手臂。   方渡燃就感动了那么一下,突然意识到郁月城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他的水平,跟郁月城,能一对一吗?   “你是说我不会打你,还是打不到你?”方渡燃问。   郁月城面露疑惑:“选A。”   “你不会打我。”他说。   “为什么不会?”   手臂上的衬衣布料被手心的热度沁透了,方渡燃垂头看一眼:“还没过马路呢,小朋友还要牵着走啊?”   “直觉。”郁月城看向马路对面:“那边有两家店,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方渡燃甩甩手臂:“我发现你跟我,是真不见外。”   正在从树叶的间隙辨认门头字迹的郁月城马上松开手:“怎么了?”   “没什么。”   方渡燃本来想说卸掉薛常的胳膊要洗五分钟的手消毒,跟我一点儿不见外还得牵着过马路,跟小动物认主样的,郁月城的手一松,又好像是他想象力太丰富。   他现在一点儿食欲也没有,顺着郁月城的目光能看到不远处有间便利店,自己径直往对面走:“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去给你买两个橘子。”   郁月城感觉自己在辈分上被占了便宜。   他能看出来方渡燃有点情绪,在西餐厅看到他跟一个男人起冲突的时候,少年的不耐烦都摆在脸上,他那会儿并没有隐藏自己的不快,也不在意当众表现出来。   后来方渡燃想要独自离开,郁月城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也能有种不能让他自己跑出去的第六感。   这是种很微妙的直觉,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依据,就认定现在最好不要让方渡燃自己呆着。   本来以为跟出来会听到他的抱怨或者不高兴的来源,结果现在根本看不出来喜怒。   方渡燃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自己。   他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也好像,再也不是会跟自己抱怨爸爸不让他画画、不让他偷跑出来玩的小孩儿了。   那他现在会跟谁说这些话呢?   许烈阳吗?还是赵霖,或者是别的谁?   方渡燃的身边,会有跟他当初一样,可以让他随便发牢骚,可以分享秘密,可以时常在一起的人吗?   郁月城隔着街看他从对面走过来,步伐还是不紧不慢的。   走了一路,应该是热了,校服领口的纽扣被他扯开了,最后一颗扣子也没扣好,鬓角冒了层薄汗。   一阵风吹过来,领口微微晃动,白色的制服衬衣被风迎面掀起来,衣摆最后一颗纽扣被吹开,露出来一小块平坦劲瘦的腹部。   郁月城愣怔片刻,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东西。   “给你。”   方渡燃递了根棒棒糖给他,还是小熊的形状,深棕色的,做得算精致,熊脖子上戴了围巾,是巧克力口味。   “谢谢。”郁月城下意识接过来,脑子里还停留在刚才看到的痕迹上。   方渡燃腰上露出来的那一点皮肤,有一抹深红,位置很隐蔽。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爱吃?”方渡燃问。   “没有。”郁月城走回偏离的路线,剥开透明包装塞进嘴里,很浓的巧克力味。   发现方渡燃还在看他,他又说了一句:“这糖跟你的发色一样。”   方渡燃:“这是便利店最贵的糖了,不爱吃也没别的。”   “你怎么没有。”郁月城问。   方渡燃直言:“我不爱吃糖。太甜。”   “······”郁月城:“我还好,也没有很偏好甜口。”   “不喜欢也受着。这是给撩钱。”方渡燃已经能看到学校的大门:“本来你这会儿应该在教室里上课,我把你从你叔叔手里要过来,还带你逃课,该给你点甜头补偿补偿。”   甜头,原来是这个甜。   郁月城把嘴里的小熊拿出来:“你也这样补偿他们?”   方渡燃:“谁?”   郁月城拿着小熊往学校指了指:“班里的,同学之类的。”   方渡燃了然:“那得看我心情,我很少逃课,他们没这机会。”   “哦。”郁月城不太相信。   方渡燃把话圆上:“我很少逃课出学校,一般去晚了都在操场和小树林里······”   打架两个字没能说出口,他现在也懒得想出来更缓和的形容词,不过郁月城听懂了,帮他补充完整道:“讨论谁去医务室。”   方渡燃点点头:“看来你已经逐步融入十二中的校园文化了。”   在校门口登记好,两人一起进去,方渡燃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刚才郁月城抓住他那一下,帮他驱走了粘在身后的噩梦,那这回他就像回到自己的地盘,十二中的空气都是舒服的。   进来了,学校大门一关,这场会面才算真正结束,他回到了他自己的轨迹。   每个周六方渡燃也经常留校不回房子,只要不跟方正海见面,别通知他要见面,他就能很平常地去对待每一天,让自己跟所有在十二中上学的学生一样。   上课、出操、去食堂吃饭、去公共澡堂,做学生该做的事情,做好学生不该做的事情,跟其他不听话的少年一样。   只有一点,他不想承认,可想起来的时候,也甩脱不掉,否认不了······   偶尔,只是偶尔。   方渡燃会觉得外面的空气挺好,比笼子里要好,榕城的天空颜色很蓝,比他的出生地A市要透亮干净。   他这两年在学校的时间呆得最多,社会化需要他去待,需要他上学,成为一个正常Alpha,他像是恰好偷了一点时间出来,有了自己的生活轨迹。   比起明智初中部,他更喜欢青训十二中,十二中的绿化做得太多了,是超出正常范围的多。   学校里的小树林,郁郁葱葱,树很多,很茂盛,大部分冬天也不会掉叶子。每一个花园里,四季常青,也会有他不认识的花朵盛开。   通往食堂的一条道上种满了梧桐树,很高很大,天冷了大片大片的落叶能铺满一地,踩上去有时候会咯吱咯吱地响。   从学校出来的那条青年路,马路两旁也是梧桐树,都没有学校的高大。   夏天的时候,所有的植物都很张扬,可劲儿地往开了长。   他其实挺喜欢的。   他能闻到茂盛的枝桠被风一吹,有草木的清新味道。   很干净的味道。   方渡燃见过的东西也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喜欢的东西就很单一,闻的、看的、欣赏的,都是干干净净的东西。   他们避开教学楼,从绿化带走到树荫底下,方渡燃往食堂走的闲散步伐突然停下来,看向身旁跟着他的郁月城。   郁月城也停下来,头顶落下来一片还是绿色的树叶。   “现在饿了?”他问。   方渡燃抬眼,琥珀色的瞳仁有光穿过间隙打下来,映进他眼里,他“嗯”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再走。   郁月城也不介意跟他多单独待一会儿,猜他似乎有话要说,却没有开口,耐心足够地等着。   方渡燃知道他在这里苟且偷生。   这四个字是锁链,他自己也看不起,也否认不了的苟且偷生。   但今天郁月城站在他身边。   是干干净净的郁月城。   恰好就借了他一点光。   他从对方乌黑沉静的眼睛里,好像又能看到干净清澈的蓝天白云、能闻到干净清新的草木味道。   还多了一点新鲜的,有温度的东西。   那是活着的感觉。   “我刚才给班主任发了消息请假,说和你碰上了一起回学校,所以你要是想自己去,可以吃完直接回宿舍,门卫那有你的进出登记,知道你安全回学校他也不会去联络家长了。”郁月城等了会儿,说。   方渡燃插在裤兜里的手,差点捏断了掌心里的玻璃针剂:“我自己去就行。”   郁月城:“嗯,那我去上课。”   方渡燃点头,等他走了几步远才在后面喊了一声:“谢了。”   郁月城听到了,脚步一顿算是回应,接着走远。   这种得体让方渡燃很自在,观察力也强得过分。   他自认为没流露出什么意图,他还没来得及去想,怎么把带出来的人换种方式送出去,他现在回来了,他需要做自己的事。   那阳光明亮,但也会刺眼,对方就能恰到好处给足空间和理由,帮他安排好。   郁月城太灵敏了。   方渡燃想。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有事耽误了更新,同学们久等啦。感谢在2021-09-25 23:53:18~2021-09-28 15: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不可显示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圈地   方渡燃给陈老发了消息之后,回到宿舍先洗完澡睡了一觉,R-19和Omega抑制剂被他一起放在抽屉里。   结果一觉根本没睡到天亮,晚自习之前又醒了。   窗户外面的天也暗下来,校园路上和操场上都亮起灯,他躺在床上放空脑袋,看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摸出来一看,班级群里全都是各种照片。   学校发秋冬季的新校服了。   关小北拍照的时候把座位上的人也拍进去了,是郁月城。   校服有好几套,体育课和出操用的运动服,每周一升旗和校活动要穿的礼服、手套,还有秋冬季节加厚的长袖衬衫和西裤、领带、制服外套,背心、风衣,稍冷一点用来换洗的常服厚卫衣、棉袜、棒球帽,一应俱全。   这是学生正在长个子的时候,每年都会根据身高体重和肩宽发新的,只是这次的校服好像有点不一样,同学们的热情比以前高。   方渡燃看到翻开的外套腰侧,原本用来标注衣料物质含量的标签上,现在是学生的姓名班级立体刺绣。   整个档次又上了一截,很漂亮的英文花体。   关小北刚好在企鹅上给他发了条消息   -班长,你的校服我叫赵霖给你带回宿舍?   同时许烈阳也给他发了消息,是他坐在郁月城旁边的空位上的自拍,直接坐在郁月城的桌子上了。   -快来!!!!!新校服真滴帅!   再附上一张郁月城正在试穿大小的照片。   还······是挺帅的。   但这群人怎么非要围在郁月城位子上?   方渡燃快要忽略掉郁月城一个人坐一张桌子的事实了,空着一半当然会容易被别人坐。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很正常。R-19还没有打,方正海来得非常是时候。   易感期之前的七天注射,今天就是倒数第七天。   他的易感期等同于人工控制,每个月都非常准时。   打了很可能会发烧加疼痛,不打的话,他这次的易感期会不会正常地来都不知道。   这是早晚的事,方渡燃原本每个月都会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每次!注射的东西可能会变化而已。   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今晚就打了,早一点让信息素稳定下来。   方渡燃瘫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动,许烈阳和关小北的消息也没回。   一到换药的时候,他的反叛精神就无比强烈,不想再继续,但失去药剂带来的窒息和痛苦也会刺激他的神经,让他感到生命在呼吸,为了活下去还是会妥协。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拉锯战。   手机里催了好几声,赵霖也问他晚自习还来不来,要不要帮他收起来,方渡燃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   ·   “嚯!燃哥,我还当你晚上不来了呢。”   许烈阳看见他从后门走进来,第一个朝他挥舞手里拿着玩的新领带。   “我不来你还打算上天?”   方渡燃看他还坐在郁月城的桌子上,面对着自己的座位跟赵霖说话,一脚蹬在郁月城旁边的空凳子上。   “不敢不敢!”   许烈阳拍拍桌面,一套完整的校服已经分好了放在郁月城空闲的另一半桌面上:“我这不帮你挑校服吗,没地方放,就这一个空位。”   郁月城从他进来跟他对视一眼,算打了招呼,这会儿从桌兜里翻出来一张表递给他:“你的。”   方渡燃拿过来,是替他领校服的清单。   “班长!单子我给你前桌了。”关小北在座位上喊。   方渡燃:“看到了。”   可是这张表,怎么在郁月城手里?   “我说你下午请假不会来,就帮你领了校服签字。”郁月城抬头看他。   “滚下来。”方渡燃朝许烈阳看了一眼。   对方立马从郁月城的桌子上滑下来,站直了往后退一步,靠在赵霖旁边,索性直接坐上方渡燃的位子。   方渡燃过去拿郁月城抽屉里的湿巾,把蹬过的凳子擦了一遍,自己靠上桌沿。   “燃儿,你要不直接跟他坐一块儿得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许烈阳体贴道:“不然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不过去,我不就踩了一脚吗。”   “你一下课就往我们这跑,要不也搬个凳子坐这儿来?”方渡燃一点不着他的道。   “那还是算了。”许烈阳摆摆手,把方渡燃、郁月城和赵霖挨个点了一遍:“你们三个人的世界刚刚好,我再多一个进来就太挤了。”   赵霖叹道:“三个人的世界其实也很挤的,我在夹缝中过得很艰难。”   方渡燃手里的表格卷成筒,照着许烈阳脑袋上给了一下:“去你的,会不会说话。”   “就是。”旁边有人插了一句:“没看班长只想过二人世界啊,不懂眼色。”   “丁羽,还是你牛。”许烈阳隔空抱拳:“晚上挨打的时候别叫我帮你。”   “我靠!忘了。”   丁羽瞅了眼方渡燃,还好没看到什么危险信号,立马表明立场:“班长,我说的二人世界,绝对不是指你和郁月城两个人。”   方渡燃应声蹙眉。   从别人嘴里听到郁月城的名字还挺陌生,这好像是第一次,班里的人叫他的名字。   他自己似乎也没叫过他。   周围好几个人都听见这话,许烈阳赞道:“真是勇士。”   赵霖也低声:“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会自己撞枪口上的人。”   郁月城还坐在他手边上,方渡燃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很排斥这些玩笑话,郁月城今天帮了他的忙,跟他逃课了,走得近点就近点吧,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虽然他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能把郁月城这个Alpha和他这个Alpha放在一起瞎起哄。   “真的不是指我们?”方渡燃自然抬手按在郁月城的肩上示意。   丁羽点点头,这角度看过去,一站一坐,方渡燃的气势明显罩在郁月城的身上,两人间有种分不开的联系。   他仍旧昧着良心说:“真的不是指你们。”   “哦。”方渡燃应了声。   然后就从对面的许烈阳脸上,想起来自己刚进教室看的那一幕,自己靠着的桌子,郁月城的桌子,被别人坐上去。   他站在这里,伸手就能把郁月城划地盘一样,圈进自己身边的范围里,那么许烈阳坐在这儿的时候,肯定也是看上去跟郁月城绑在一起的熟悉关系。   这就不太好。   不太舒服。   郁月城是他开学第一天捞起来的,领回来的。   他今天还从郁月城的身上看到过微妙的,从别处没看过的新鲜干净又安稳的气息。   跟这些人肯定不一样,就算是自己的朋友许烈阳也不可能一样。   他怎么可能比自己跟郁月城接触的还多呢?   “其实指我们也没什么。”想到这方渡燃就开口了。   “啊?”   丁羽刚掉下去的心又提起来,没太明白:“燃哥,你就当没听见吧,我错了。”   方渡燃却接着道:“知道为什么今天下午我跟他都翘课了吗?”   丁羽摇头:“不知道。”   许烈阳的八卦劲头瞬间涌上来:“卧槽,燃哥你不会······”   方渡燃没让这期待落空:“那当然是跟我们的新同学过二人世界了。”   话音刚落,他发现郁月城被他按住的肩膀,在他手心里微微绷紧。 第30章 美色误人   玩笑谁都会开,男生宿舍疯起来,许烈阳还抱着丁羽扒裤子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渡燃话都说出去了,才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可能是因为手心底下轻微反应的肩膀,绷紧的瞬间他自己的心也跟着惊醒一记。   他跟郁月城,好像也还没到随便开玩笑的那一步。   对方这个人就让他很难当着面,说出什么冒犯的话来。   而且郁月城也不是个傻的,只不过是教养好,该出手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手软。   那他不会觉得被自己冒犯吧?   如果郁月城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完全考虑不到这些,但恰恰就手心里那一丁点动静,反而显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一样。   “嘶。”   许烈阳在这种事上,能跟着味儿就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放平声线端正问:“班长,你这出,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发展对象啊?”   方渡燃怀疑自己的内心独白被听到了,面不改色:“他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谈恋爱的,谈恋爱上哪谈不好,非跑我们十二中来谈?”   他声音不算小,义正言辞的反问语气成功让周遭的同学都愣住了。   赵霖:“······”   丁羽:“······”   “······”许烈阳深吸口气,指指自己脑袋,商量道:“燃儿,听我一句劝,我觉得吧,你可能需要去看看这儿。”   后面有人憋不住笑出来,瞬间都破功了。   丁羽抓起桌上刚发的一件十二中礼服外套挥舞:“班长,你傻了呀,谁上学来十二中!他有病吧!十二中的升学率烂成什么样没数吗?”   赵霖也说了句公道话:“燃哥,你冷静点。”   方渡燃从来没被人怼到这种地步,十二中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刚光想着好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怎么忘了这茬儿了。   也不敢低头去面对郁月城,他都不知道对方现在什么表情,手指也下意识地抓在郁月城的肩膀上,指节实打实扣着,维持住面上的神情不漏半点心虚。   “我冷静得很。”   方渡燃底气十足地说:“学神上哪都是学神,这些凡夫俗子的爱恨纠葛能影响他吗?就算在十二中,他照样能考全省前十。说不定上回第七,这回来我们班还能进步呢。”   “我靠,班长,吹牛也不是你这么吹的。”   丁羽服了,一边摇头一边说:“这是不是就叫色迷心窍,班长,你可开眼吧,没见过好班转烂班还进步的。”   许烈阳拿笔敲在桌子上:“燃哥,我现在不太能分清,你是那个什么仗那个什么势,还是美色误人,让你话都说不明白了。”   “他说你狗仗人势。”郁月城这回出声了。   方渡燃本来就不踏实,一点就着,一巴掌还没打上许烈阳的头,对方就一窜脑袋整个钻进赵霖腹部和桌兜中间的空隙躲严实:“我可没说,我就是比喻一下,还不许人文化水平低了!”   打空的巴掌总算出了口气,落在桌子上响亮的一记,隐约有木质桌面被重击的木屑味飘起来,周遭都安静不少。   方渡燃气顺了,什么不敢低头都没了,随手拨弄郁月城的下颚抬高,从上垂眼看过去:“你说,我不信你来十二中就能考差。”   他没说,他其实觉得一般的老师早就教不了郁月城了,郁月城听课还不如做点什么想做的事情,学点别的。   手指的温度在下巴上轻轻擦过,方渡燃的体温好像比他要稍微高一点,跟之前的体感不一样,郁月城发现他这会儿的脾气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他平时也会这么一点就着吗?   但他不能确定,因为自己已经太久没见过他了。   坐在座位上,郁月城脑袋刚好够到方渡燃的腰上,少年背对着他倚在桌沿,动作很自然,只是触了一下手指就离开。   像是恶意引诱,挑逗猫科动物的下巴,蹭一下就走了,不是安抚,也不是陪伴。   郁月城跟着指引抬起头看他,漆黑柔亮的眼睛眨了眨:“也不是不能考第一。”   方渡燃以为自己听茬了:“你说什么?”   郁月城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我觉得考第六比考第一难控制,如果是为了有递增的进步,也可以试试。”   一个坐的离他们远,不经常插入他们话题的声音隔空问了一句:“郁月城,你会算分吗?”   郁月城顺声音看过去,是路至安,他的新舍友:“会,但不一定能估准名次。这里看不到其他几个市重点的排名。”   “牛逼。我那有,回宿舍给你。”路至安说。   这下没人还觉得好笑了,路至安的父母都在隔壁的A市教育系统工作,他也是被退学才转学进了十二中,要几张排名当然很容易。   只不过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学神的实力。   “难怪你说能让我写满考0分。”方渡燃低声念了一句。   “是完美规避所有正确答案吗?”他问。   “是。”郁月城抬眼:“你不想?”   “我······我想,”方渡燃说:“我就是突然觉得奇怪。”   郁月城:“奇怪什么?”   方渡燃之前没有想过,是因为他默认了这是私事,每个人来十二中都有他的理由。   他为什么来,许烈阳为什么来,路至安的家庭环境又为什么会来,包括赵霖这个性格并不狂野恶劣的,还算沉稳点的学生,怎么也会出现在十二中?   他自己有自己的理由,就会默认大家都有。   他们无论呈现出怎样的叛逆,真的厌学还是假的,能像他一样打进派出所三进三出,拳头上沾过血,还是像班上性格平和的生活委员关小北一样,只是纯粹贪玩不想读书,总归都是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贪玩,不爱学习,逃避学习来十二中,也能算作是想做的事。   可是郁月城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比在场的所有人,比十二中的所有人都要优秀,能坐在最烂的班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狂的话。   在十二中的高二七班,说自己可以考全省第一。   没人觉得他在吹牛,他真的可以。而且并不是很费力的样子。   这种人,为什么要进十二中?   赵霖第一个戳破了这种沉默,也让方渡燃心里一惊。   他没想过怎么问的话,没想好怎么问、要不要问的话,有人先一步开口。   赵霖看着郁月城的后背,接上方渡燃的话茬儿说:“那你为什么要来十二中?”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反向豢养》ABO   文案:   洛家有一个公开不能说的秘密,他们收养了世仇宴家的儿子。   于是洛白希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多了个随处可见的绊脚石。   宴沉欢强大、完美,冷静的头脑加出众的外表,走出去身姿挺拔,半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   年纪比他大五岁,看他的时候还得垂着头。   洛白希尚且充满稚气的脸蛋瞪着他,暗自咬得牙根都在痒。   所以当宴沉欢分化成Omega的时候,身高已经快赶上他的洛白希比谁都高兴。   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长大后的宴沉欢更加出挑了,身上还时不时飘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最关键的是,宴沉欢居然开始拿那种不正经的轻浮劲儿对着别人!   小少爷洛白希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会被一个人渣打击久了,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少爷脾气上来,指着宴沉欢拿Alpha的信息素逼他露出脖子。   宴沉欢有些意外,还是优雅地点了点头:“好啊,我让你咬。”   随即大大方方地将Omega脆弱的腺体摆在他眼前。   洛白希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你情我愿的标记,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才是Alpha!却感觉被施舍了。   真该咬死他,混蛋。   娇矜·傲气·单纯·纸老虎·成长系·小主人·洛白希攻X冷静·性感·斯文败类·引导系·养子·宴沉欢受   【下克上】   文案留于2021.09.21   感谢在2021-09-30 00:02:14~2021-10-01 12:4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不耍流氓的恋爱观   他们确实没人会羡慕学习好,偶尔看看书也会相互起哄嘲笑,可郁月城在学习上面的层级已经完全跟他们不一样了。   这也不是羡慕了,说羞愧也犯不着,但心里多少也会有些触动。   就像原本多姿多彩的生活里,出现一个黑白的画面,不难看,也不向往,不过那画面很是精致,还是会驻足来看一看。   郁月城的出现就像是那副精致的黑白画。   学习实在是太无趣,太枯燥了,能来这儿的学生很少有人想过把心思放在课本上,郁月城又学得那么好。   同样刻苦的环境里,某些方面好上一点点,可能会被人酸;一起放肆的环境里,从来不看书的人,偶尔翻翻书,会被人起哄,笑话他装腔作势;但一个样样精通,有机会就可以考到全省第一,掉进十二中还是不卑不亢,酸和起哄就都闹不起来。   郁月城的出现就变得格格不入,又理所应当。   格格不入的成绩,理所应当的家境富裕,转个学跟玩儿似的,不会受环境影响。   “我······”郁月城开口就顿住,他发现身侧的几个人都等着他的答案。   “你。”许烈阳接道:“不会真的就是为了过来放松放松的吧,十二中可不好玩。你现在还没出过操,光是出□□就被磨了一学期。”   “不想说就别说。”   方渡燃突然开口,把赵霖几个人的眼色都赶回去:“他们问他们的,你犯不着都搭理。”   “我不会影响学习。”郁月城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   方渡燃:“嗯?”   郁月城往身后的桌子上一靠,微微抬头跟他对视,一字字说得清晰:“班长,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崇高,我是个凡夫俗子,有机会的话,我会考虑谈恋爱。”   说完似乎是为了感谢方渡燃的解围,他又诚恳道:“不过答应过你不会退步,所以我不会影响学习。”   方渡燃觉着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太顺,在脑子里理了一遍,又没什么破绽,可怎么就听着怪怪的。   什么叫答应过他不退步,就不影响学习?   这因果关系成立吗?   “好家伙。”   许烈阳长期在八卦的第一线,这会儿立马从桌兜抬起来坐直:“你这么说,我可就来劲了。”   方渡燃莫名其妙瞟他一眼:“你来什么劲。”   许烈阳直接把他归类在不解风情的范围里:“你不懂,燃哥,你就孤独终老吧。咱们城哥都比你会开窍。”   “???”方渡燃冷言:“你活腻了。”   赵霖由衷赞叹:“这就城哥了,许烈阳,你要是做狗腿,一定第一名。”   许烈阳正在兴头上,顾不上这些,够着脑袋凑郁月城耳朵边上,后者自然偏过头让开了一点保持距离,许烈阳也不在意。   他拢起来手指,悄声问了句什么。   郁月城大大方方地回:“没事。我讨老婆,不耽误学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足够让周围人竖起耳朵。   丁羽合理推测:“你别说你转学过来,就是为了找媳妇儿?”   郁月城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方渡燃,再滑过去正对丁羽:“能找到的话。”   丁羽拍拍胸口:“······我才疏学浅,只有一句卧槽能表达我的心情。”   赵霖在他身后说:“你们学神把谈恋爱都说得这么认真吗?”   郁月城侧过头,能正对上没出声的方渡燃:“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莎士比亚说的。”   “那你必不能是流氓!”   许烈阳第一个从震惊里回过神,想要郑重地搭上他的肩,又想起来刚才自己靠近被郁月城避开,这一下就转了个弯,拍在方渡燃的手臂上:“你真是新时代的好男人,我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在学校里说,谈恋爱是冲着结婚去的。”   “那你握他啊,抓我干什么。”方渡燃甩开他的手,有些不自知地厌烦。   “没事,都一样,你俩都是狠人。”   许烈阳受到震撼,急需缓解一下,这种话在高中的班级里听到实在太违和了,从郁月城身上听到就意外的靠谱。   因为靠谱,带来的冲击更大了。   “燃哥,我需要安慰。”他说着就想伸手再把方渡燃拉过来抒发一下,手还没伸出去,方渡燃直接打断。   许烈阳缩回来,小臂上明显留下个红印,边搓边抽气:“哇!他要讨老婆,你打我干什么?”   方渡燃垂眼,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你话没这么多,就不用挨打了。”   “我就想拉你说说话,这不是离得远吗?”许烈阳无辜得很。   方渡燃铁面无私:“前后桌,我没聋,听得见。”   许烈阳仰身:“我靠,我就抓了一下手。”   方渡燃:“我有洁癖。”   “洁癖会传染吗?”赵霖精准发问。   郁月城突然抬手轻轻握了一下方渡燃的手腕,方渡燃蹙眉看他,没把手收回去,也没什么好脾气:“干什么。”   郁月城:“传染给你。”   方渡燃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从刚才开始,胸腔里说不出的不带劲有了落点,反手利落把郁月城的手臂折回去,俯身整个人压下去把他后背逼在桌沿上,桌子都被推起来几寸。   “伙着他们挤兑我?”方渡燃剔透的眸光盯着他,高挺的鼻梁只差一点就要相触。   “不敢。”郁月城被迫仰头,肩胛骨磕在桌沿上。   凭他的灵敏度,离得这么近居然也没闻到方渡燃身上的信息素,那就不太合理了。   看对方一点放开的意思也没有,郁月城一时也确定不了这是不是易感期的前兆,刚才触碰的皮肤没记错的话,体温应该就是比之前要高一点。   顾及到还在教室里,只能低声说:“我感觉你好像有点热,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方渡燃心惊,自己易感期要来他也能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03日入V,感谢同学们支持正版,预收都在专栏啦,都会写的。想给你们弄点抽奖,怕看的人太少,抽不起来T T。我看看怎么随机发红包,到时候给你们搞一搞。   预收文《暗情潮生[重生]》   文案:   喻时九上辈子血里带风,行事狠辣,身为喻家在外能让人抖三抖的小少爷,死的时候滨海市里不乏人拍手叫好。   重生后他十三岁,正好回到他前世混乱人生的转折点——他爸的葬礼。   比他大了四岁的喻家私生子,那个前世他斗了一辈子的小狐狸精,正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西装,被一行人簇拥着从院子外的正门走进来,声势浩大。   然后礼数周全地站在他爸的遗像前面点香,鞠躬。   喻时九捏紧拳头,恨不得扒了他这身皮,抄起旁边的小香炉砸过去!   满座皆惊。   喻舟夜转过头看他,那张脸跟他爸养在外面那个女人一样,一脸的勾人相。   喻时九:“你有什么资格进来,滚出去!!”   喻舟夜却按下身边的人,一步步走过来,蹲下身看着他轻轻说:“小九,我们没有爸爸了。”   喻时九捏紧拳头,咬牙把满腔怒火咽下去,再来一次,他愿意卧薪尝胆,亲手送喻舟夜下地狱!   ·   喻时九以为重生一次,终于可以扳倒喻舟夜,却没想到,他为了报仇雪恨才去精打细算的每件事,都有了不同结局。   最关键的是,他怀疑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直到十八岁的生日前夕,手机里收到校友的告白信息也莫名其妙消失,喻时九猛然惊醒。   攒了一堆证据逼问他的“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喻舟夜却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疯子。”   喻时九怒了:“狗东西,胆小鬼!”   温柔·腹黑·心机·白天鹅·喻舟夜攻X獠牙见血·张狂·行动派·小疯子·喻时九受   【美强·双向谋划】   幻耽预收《反向豢养》   文案:   洛家有一个公开不能说的秘密,他们收养了世仇宴家的儿子。   于是洛白希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多了个随处可见的绊脚石。   宴沉欢强大、完美,冷静的头脑加出众的外表,走出去身姿挺拔,半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   年纪比他大五岁,看他的时候还得垂着头。   洛白希精致得像个瓷娃娃,还尚且充满稚气的脸蛋瞪着他,暗自咬得牙根都在痒。   所以当宴沉欢分化成Omega的时候,身高已经快赶上他的洛白希比谁都高兴。   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长大后的宴沉欢更加出挑了,身上还时不时飘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最关键的是,宴沉欢居然开始拿那种不正经的轻浮劲儿对着别人!   小少爷洛白希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会被一个人渣打击久了,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少爷脾气上来,指着宴沉欢拿Alpha的信息素逼他露出脖子。   宴沉欢有些意外,还是优雅地点了点头:“好啊,我让你咬。”   随即大大方方地将Omega脆弱的腺体摆在他眼前。   洛白希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你情我愿的标记,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才是Alpha!却感觉被施舍了。   真该咬死他,混蛋。   娇矜·傲气·单纯·纸老虎·成长系·小主人·洛白希攻X冷静·性感·斯文败类·引导系·养子·宴沉欢受   【下克上·美强】 第32章 危险品   方渡燃自从今天下午睡醒之后, 一直有点烦躁,不是心理上的, 方正海也走了,他早就可以调整自己,属于他的时间寸土寸金,没必要回到学校还想这些。   所以这纯属是生理反应,很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注射药剂,所以这么烦。   一听见他们说些乱七八糟的,就手痒。   方渡燃不明白这么轻微的体温升高, 郁月城是怎么察觉的?   Alpha的易感期, 跟Omega又不一样。只会在彻底标-记的时候才会跟Omega一起出现明显肌肤升温的情况,那是正常现象。易感期的其他时候,不用温度计, 只是血液流速加快,感官放大,提升的一点体温根本感觉不到。   连他自己都摸不出来。   “我不热,你的感觉出了错。”他放开郁月城,站直身体。   许烈阳也看出来他今天比平时暴躁, 自然联想:“燃哥, 你易感期了?”   正赶上上课铃响,方渡燃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上课了,滚回去。”   许烈阳走之前对赵霖做个保重的手势, 方渡燃没到易感期,谁信啊。   那一脚踹的, 他都得脱了鞋看看脚腕是不是已经脱皮。   晚自习方渡燃一言不发坐在座位上, 垂着眼睑,睫毛搭下来把眼神遮住。   随手在课本上画了几笔, 完全静不下心。连带课本一推,靠在椅背上。   他以往总是撑不过两天就会妥协,他需要药剂来维持正常的身体状态。   提前七天注射,今天才第一天,不至于出现什么大问题。   应该。   “关小北。”   方渡燃喊出来,音量完全没收敛,还算安静的晚自习已经有几个人看过来。   方渡燃面色低沉地看回去,那几束视线立刻转移。   “方渡燃,”晚自习的辅修老师在讲台上点名,“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   “哦。”他转头顺口发问:“我影响你们了吗?”   赵霖坐在他身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方渡燃真的不太对劲了。   刚才看他那几个人只摇头,没吭声。   方渡燃不是很满意,又问了一遍:“没影响就吭声。”   “没影响。”   丁羽率先回应,一个宿舍里住了一年,他也发觉班长这会儿脾气变了,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绕着走。   赵霖碰碰方渡燃胳膊,凑过去小声说:“自习课。”   方渡燃歪头:“嗯?”   赵霖没辙了,压着嗓子提示:“祖宗,小声点,陈老还巡查呢。”   方渡燃低头看看他靠过来的身体:“你离我远点。”   赵霖一脸不可思议:“行,我离你远点,你小声一点。燃哥,冷静。”   郁月城终于从前排转过来,看向方渡燃,放低声线说:“你找生活委员拿什么?”   方渡燃:“体温计。”   “等会儿,你见过他吗,你怎么知道······”   赵霖把这种一针见血的默契归类为学神的严密逻辑思维。   体温计除了发烧感冒,就是测试易感期和发热期,主要是给Omega用,Alpha的易感期是会有点变化,但可以忽略不计,没影响。   他合理怀疑郁月城也发现方渡燃不对劲,可能是易感期。   郁月城还能猜到方渡燃叫关小北是为了拿东西。   前排的学神在自己的草稿本上写了句话,合上本子让人传过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郁月城说。   过了会儿,体温计夹在草稿本上传回来,见过传纸条的,没见过传这么大一本的,赵霖看着郁月城已经有后来居上的趋势了。   办事周到又细致。   郁月城把本子往后递,方渡燃没接,眼皮一抬看着他。   郁月城在这目光里坦白:“我猜的。”   方渡燃挑唇:“观察力不错。”   信息素作为第二性别的象征,班里谁到了易感期发情期,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征兆。   信息素会在打抑制剂之前泄露出来,严重的、记不清日子的、生理期不规律的、忘了用抑制剂的,爆发时还需要先隔离起来。   但十二中的Omega本来就少,七班就更少,大多数需要人来注意的是Alpha的易感期,易感期总是伴随着易怒和较强的攻击性、圈地意识。   方渡燃也不例外,唯一跟他们不同的是,没人见过他的信息素,就连一个宿舍的舍友也一点都闻不到。   只能通过方渡燃的反常状态来推测他是不是易感期来了。   Alpha易感期每个月一个周,打完抑制剂就能恢复正常,反正差不多隔上一个月他总有那么一两天脾气爆。   就像现在,方渡燃测过体温之后,发现自己只是升高了0.6度而已,在正常范围内,却被郁月城凭手感就发现了。   这让他不太爽。   有种被人摸透的不自在,尤其是他自己清楚,他不是个天生的Alpha。   身体里人工合成的信息素,包括增强体质机能提取的纯兽性,让方渡燃本身就比一般Alpha的暴戾因子高数倍,控制力和精神力也成倍增长,才能维持在平衡状态。   现在他拒绝注射R-19,随着时间的推移,平衡状态也开始倾斜,不在正常状态下的脑子就会开始胡思乱想,郁月城会不会连他易感期不一样都猜出来?   这可是能封口的大罪了。   很不爽。   下课铃一打,方渡燃手指扣进郁月城的衣领里把他扯过来,单刀直入:“你怀疑我易感期?”   他脑子现在有点木,逮着一点就不放。   郁月城其实更想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或者先回宿舍,因为方渡燃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一副随时能跟人打起来的状态。   他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上已经笼罩了一层暗沉的气压。   郁月城的身体素质并没有因此不适,可坐在方渡燃周围的几个人,除了经常跟他在一起的赵霖,其他几个被他在自习课上挑起来的Alpha都不太敢跟他正面冲突。   就连丁羽也是能避就避。   “我不是怀疑。”郁月城斟酌道:“你刚才量过了,有发烧吗。”   方渡燃盯着他:“没、有。我正常得很。”   郁月城捏捏自己被拉高的衣领:“没事就好。”   方渡燃没松手,直接问道:“你是体温计吗?这都能感觉到。”   郁月城:“嗯?”   “是高了,没完全高。正常范围内。”   方渡燃承认得干脆,越看郁月城越觉得奇怪。   另一只手伸过去,扒住他的肩膀想隔着桌子抓过来,抓了半天没抓过来,起身撑在桌面上凑近,嘴里也没饶人:“别想敷衍我,你今天不说清楚为什么能摸出来,放学就别想回。”   “我感觉脑子裂开了。”   许烈阳在另一组看到方渡燃和郁月城的姿势,手肘怼怼同桌:“你快看看,他俩是不是在接吻。”   “什么!?”对方立刻炸开,脑袋从许烈阳肩上挤出去:“我看看。”   这话也有别人听见。   “我瞎了,班长刚才是不是亲那个谁了?”   前排的听到了立马回头看:“我的天,咱们燃哥开窍了,都会主动亲学神了。”   “是叫郁月城吧,我拍到他俩接吻照了,要发群里吗?”   “快快快!他俩玩得也太大了,教室监控都不拆吗,我刚还听到他们说摸什么的······”   “让我聋了吧,我的单身校霸男神要没了。”   ······   方渡燃脑子现在一根筋,没管这些窸窸窣窣的小动静,郁月城的脸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刚才都要碰鼻尖了也没什么。   赵霖全听见了,拍拍他:“燃哥,你注意点影响。”   方渡燃斜睨他:“怎么了,你也想找事?”   赵霖不想,他还想换个桌坐,再下去他怕殃及池鱼:“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你俩A未婚,A未嫁的,你继续。”   “勒我脖子了。”郁月城及时出声。   方渡燃指节一松,手指尖划过他后颈收回来:“你下次还敢胡猜,我就拿领带勒。”   郁月城揉揉自己脖颈,后颈处有点痒,揉了几下才把那点痒化开:“杀人灭口?”   方渡燃扬起下颚:“你试试。”   可能是觉得自己威胁性还不错,接下来的两节课方渡燃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课本上涂涂画画。   每次一睡醒,皮肤底下就明显能感觉到躁动,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越想要压抑,就偏偏适得其反。   更烦了。   放学他早早地拎上自己的新校服,第一个踏出教室回宿舍。   郁月城看他加快的脚步,正想追上去,就被赵霖叫住。   “你还好吧?”赵霖问。   郁月城:“还好,有事?”   赵霖好意提醒:“你今晚最好别去撞枪口了,他易感期,一般人都躲着走。”   “你确定?他好像······”   郁月城确实很疑惑,但又不太想跟其他人直言信息素这回事,委婉道:“看不出来是易感期。”   “看不出来就对了,你是指信息素吧。”   赵霖环顾四周,说:“今天的Alpha都走得迟,就是不想跟燃哥撞上,他跟我们不一样,一年多,不管是打架还是体测,还是易感期,都没人闻过他的信息素,你就看他今晚气势不对,就知道了。”   可能是为给自己的兄弟说点好话,赵霖又说:“他平时没这么蛮横的,很会照顾人。也就易感期,你躲着点走就好。”   “照顾人?”郁月城听到了重点。   “对。”赵霖这点上完全没夸张,往门外一指,说:“你去看二三班,还是艺术班,三天两头闹出事,我们普通班能过安生日子,全靠燃哥带着人把五班那群找事的修理过,他能打,咱们班才吃不了亏。”   郁月城微微蹙眉:“就纯靠打架吗?”   赵霖:“是啊。还有别的,不过别的没什么好说的,输了就输了,赢了就赢了,打架打输了是要横着进医务室的,鼻青脸肿都是轻的。”   郁月城想起来在食堂,应该也是五班的,那个叫薛常的Alpha,对他出言不逊,被方渡燃拦下来。   当时方渡燃说:“欺软怕硬,不想被他欺负,就一次让他学会闭嘴。”   郁月城这次猜不出来,方渡燃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靠武力让人闭嘴的存在。   这些学生在普通的学校里,违反几次校规,就会被勒令退学。   在十二中,有家长在后面给着钱兜住,青训背靠的关系网也算够用,不然这群学生很可能就不是学生了,没有地方有学能让他们上。   有学校的强制性管理,长期聘用的教官他查过是退伍军人,遇到重大事故都是会出手的,有班主任调和,学校的医务室设备可以抵得上一所市内普通医院,科室负责人都是医科主任级······几乎在安全方面已经做了最完善的准备了。   就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学生还是会赶在老师来之前起冲突,动手。   会有人实打实受伤。   那方渡燃是不是也进过医院?   他怎么走进这学校,怎么从普通高中生的生活走上这条路的?   “不过你也别太害怕了。”赵霖看他没说话,开解道:“你进了我们七班,至少不会吃亏的。”   郁月城:“嗯。谢谢。”   说完他把地上装校服的盒子拿起来,打算检查一遍拿回去,意外发现少了一件。   一件被包好的外套正掉在方渡燃的桌脚。   “尺码不对吗?”赵霖在他身后也在整理校服,问他。   郁月城摇摇头捡回来:“没事。”   一直到郁月城从教室走出去,许烈阳才走过来,扒着赵霖的肩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也让我听听。”   赵霖收好校服,顺便把方渡燃用过的体温计往桌兜里面推了推:“燃哥今晚脾气大,我劝他珍爱生命,别往枪口上撞。”   许烈阳琢磨一下:“你信不信?我觉得你白劝了。”   赵霖拿上东西跟他一起往宿舍走:“我还劝你,今晚消停点,天塌下来也停止一晚上的八卦。燃哥该用抑制剂了。”   许烈阳连连摇头:“我可不敢跟他说,你这么关心,你自己跟他说。”   “我坐他旁边都感觉到了,他要是再不用,明天来教室,一半的Alpha绝对不敢开口说话。”   赵霖叹口气:“我有时候都觉得燃哥压根不用信息素,就光靠他的气势,往那一坐,有点危机感的Alpha都不会往上撞。胆小点的Omega说不定被吓哭。”   “我觉得郁月城可以。”许烈阳在路上,看见走远的郁月城进了宿舍。   “燃儿不是还亲他来着?”他看看赵霖。   兜里的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他掏出来一看,消息99+。   赵霖不用他说就知道这是什么,刚才教室那点错位姿势也能让群里嗨起来,看向许烈阳的目光有丝怜悯:“能把燃哥想吃人的眼神,转化成他俩在接吻这种爆炸式的绯闻,许烈阳同学,你自求多福吧。”   “真没亲啊?”   许烈阳停下来,掏出手机翻回群里的照片,纳闷道:“确实像啊。这吃人跟接吻,不就是一念之差吗。”   ·   方渡燃今天下午已经洗过一次澡,还是觉得皮肤怎么都不舒服。   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脱-光衣服钻进宿舍里的洗漱室,把淋浴开到最冷,冰凉的水流从头顶冲刷。   浑身的毛孔都苏醒了。   抹了把脸,把额发都捋向后,半身镜里面能映照出他的身体。   少年的体格匀称,身上的肌肉线条都是按照比例划分似的,大小和硬度都经过精密仪器的测量,数值在完全符合黄金标准的范围差之内。   他想起来郁月城。   这是他站在客观角度,除了像自己被规范养出来的体格以外,郁月城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皮肤和样子,从头发丝到腿,没有一处不好看的。   自己的身上有过太多刻意雕琢的痕迹,郁月城肯定没有他的数值精准,但视觉上方渡燃认为比他要好看的多,好看的不像个Alpha。   是自然又舒展的好看,浑然天成。   那腿,肯定比自己的长。   黄金分割也不一定就最好看,别人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喜欢腿又长又直,皮肤还白的。   这种不像Alpha的美,肯定也不在方正海的要求里面。   他得成为最像Alpha的Alpha才行。   镜子里的身体,腰侧有几个红色的印记,是暑假的时候做切片和不知道注射什么东西留下来的。   微创只有一点浅色的刀口,再过半个月就会完全消失。但注射进肌肉的东西,当时有些过敏,针孔处立刻就泛红,到现在还没完全淡化。   这些痕迹留在他身上,消失了也会有新的。   药也会更新迭代,直到完全稳定下来。   易感期如果不打药会变成失去理智的野兽吗?   会的。   他在笼子里被做过多次实验。   方渡燃伸手擦擦镜子上凝结的冷霜,影子又变得清晰。   里面的少年目光出神。   那,万一他这次再多撑过去一天,下一次再多撑过去一天,说不定慢慢地就可以离开这些东西。   下一秒这想法就随冷水冲走了。   那也太荒谬了。不可能的。   进来的时候他带了R-19,白色半透明的包装袋被水流溅湿,放在洗漱台上。   他拿起来。   稍微迟疑,又放回去。   以往他只用考虑少打一天,少被控制一点,大不了惹点小麻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今天他体温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被郁月城发觉,就无端多生顾虑。   他不想让郁月城发现更多。   如果说暴躁易怒,占有欲强,是Alpha易感期的征兆,那他一旦生理机能完全失衡,干出来地绝对不止是暴躁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是会见血的。   他突然不太希望郁月城发现他见血的样子。   这学期是很好的一学期,班里来了成绩好的新同学,他也快要成年了,天气也很好,高二了,没听过的地理课听一听也还挺有意思的······   很多毫无关联的东西组成了他的生活,细枝末节通通拧成一股绳,在这一头拽着他往前看,不要回头。   不要给这么好的时光里,留下来难看的颜色。   另一头抓在方正海的手里,他跑得再远,终究还是会落回去。   方渡燃发现这次的选择题变得很难做。   不知道在里面冲了多久,没人来打扰他,宿舍的人回来了一次,又拿上东西都去大澡堂洗澡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才惊醒他。   方渡燃一把抓起来R-19往脱下来的衣服里一塞,然后换上宽大的睡裤和T恤去开门。   洗漱室的门一打开,宿舍不知道谁开了空调,比浴室的冷水还凉,冲凉都没打喷嚏的他,一出来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摸着鼻子尖打开门,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方渡燃直接问:“谁开的空调?”   郁月城面对他一脸的水珠愣怔,然后就被宿舍的冷风迎面灌进脖子里:“我来换校服,你好像把我制服外套拿错了。”   “阿切——!”   方渡燃还没开口,又打了个喷嚏:“你啊,我当他们回来了。”   他把门口让开:“你自己找吧,我放凳子上了。”   方渡燃径直回浴室里,怕郁月城待会儿要进卫生间,还是把东西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更安全。   他把R-19藏进衣服里拿出来,刻意坦然放在桌面明显的地方:“找不着?”   郁月城摇摇头,凳子上放了超大号的两只包装袋,里面分别塞紧了四个礼盒:“太多了,你去吹头发,我自己找。”   方渡燃当然要守在这看着,走过去把郁月城挤开:“我帮你找。”   他头上的水滴进郁月城衣领里,打湿肩膀的布料,看手里的动作好像一点也不冷,郁月城在身边却感觉到一点从他身上散发的凉意。   皮肤表面的凉水都在吸收他的体温,郁月城在身侧伸手触碰方渡燃发梢上悬挂将落的水珠,冷冷的一滴粘在指尖上。   “先吹头发,我不着急。”他又说。   “我着急。”方渡燃开始心燥,为什么十二中放校服的礼盒要包装得这么正式。   空调的冷风转过来,郁月城抬头看到挂机上显示的18度,再看看方渡燃光着的手臂和小腿,伸手往桌子上想拿空调遥控器。   方渡燃心里紧张,湿答答的手直接把他拉回来:“你干什么?”   “空调太低了,我打高一点。”   郁月城补充道:“你别感冒了。”   方渡燃惦记他马上就要够着的衣服,揽着手臂拉回来,自己往桌前一站,完全挡住:“我从来不会感冒,你是不是又想找事?”   “嗯?”   郁月城没想到方渡燃已经燥成这样,一言不合就找事,顺着毛捋:“我没想,那你穿件衣服,我明天再来拿。”   方渡燃利索道:“衣服脏了,我不想穿,你不用拿。”   郁月城放弃跟上他的思维:“好。我不拿。”   面面相觑。   方渡燃:“你怎么还不走?”   郁月城抬起手,方渡燃的手指还扒在上面:“你没放手。”   方渡燃应声松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近,还是他之前闻到过郁月城身上的信息素,总觉得嗅到一丝沁凉。   郁月城的血,好像就是有这个味道。   眼神一扫,发现空调上的指示温度,方渡燃觉得郁月城再不走就要出大事了。   他这鼻子,闻到的八成是因为空调太低冻出来的冷空气,根本就不是什么信息素。   这都能扯到郁月城身上,他打的药还影响智商吧,脑子不清醒,怎么连智力都断崖式下跌?   方渡燃怕他突然伸手去翻衣服,推着他后退往宿舍门口倒着走:“你出去。外套我明天给你。”   郁月城:“好。”   把郁月城推出来的时候,本来就没关严实的宿舍门外站着许烈阳和丁羽,默契往旁边让开,远离现场。   “还要我送你回宿舍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指指方渡燃推在他腰上的手,正抓在自己的衬衣上。   方渡燃被烫到手一样缩回来:“赶紧走。”   他当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傻逼了,再不打药会不会变成傻子。   郁月城把要换的衣服拿回宿舍,翻开制服的内侧,腰上的标识绣了方渡燃的名字。   路至安穿着睡衣在宿舍玩游戏,看他半天都没动静,头也没回:“校服坏了?”   “没有。拿错了。”郁月城拿着方渡燃的制服外套,进去宿舍的洗漱间。   墙面的瓷砖上还挂着水珠,路至安动作真快,就那么一会儿,他就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了。   郁月城无可避免地想到刚才见到的方渡燃。   应该就是冻得,他的手好冰。   抓在自己衬衣上,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觉到的冰。   偏偏这会儿还不听劝,他很想直接把他带进医务室,看看他是不是易感期到了,然后该打抑制剂打抑制剂,室温该正常就调正常。   现在方渡燃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惨白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他都怀疑方渡燃是不是因为烦躁,所以回宿舍冲了冷水澡,又吹了冷空调,才把自己弄成那样。   现在的自己还没有一个正当的身份和资格去插手方渡燃的这些私生活。   就像刚才,他说了也不会听。   还会把自己退出来。   郁月城对着镜子把方渡燃的制服穿在自己身上,意外得合身。   目测方渡燃比他的肩膀要窄两三寸,但制服里面有肩垫余出来一点,也不是不能穿。   他不是很想换回来了,就这样也不错。   量身定制的制服上绣了方渡燃的名字,留在自己这儿,拥有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校服而已,这证明不了什么,可光是看到绣上去的名字,心里就会有微妙的体会。   郁月城打开门出去,路至安刚好给他发完A市各大重点高中上个学期的期末考排名。   “排名册我微信发你了,还想要哪个学校的你再问我。”路至安说。   郁月城没想到他这么快:“谢谢。”   翻出来手机,企鹅群里的消息他没有屏蔽,这会儿正不断弹出来。   郁月城先在微信上给许烈阳发了消息过去,虽然刚才已经被看到了,还是要尽量显得不那么突兀。   -刚去你们宿舍发现空调太低了,可能会感冒。   这种事情他以前从来也没做过,发出去的时候倒是坦坦荡荡的,收到许烈阳的回复就不对劲了。   许烈阳-你直接说你心疼燃哥,我不会说出去的。   郁月城-······   -他刚才打喷嚏了。   许烈阳-我也咳嗽了,你听见了吗?   郁月城在想还要怎么回,才能不特别,融入普通的同学氛围,手机一下收到好几条消息。   许烈阳-[空调冷风26度的图片]   -够意思吧?   -你们刚才在宿舍干什么了?   -燃儿现在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郁月城想了想-找他换校服,没换。   许烈阳-你看十二中的Alpha大群。   郁月城先把路至安发的表格接收了,然后才点开企鹅。   刚打开就看到方渡燃的消息,手指僵在屏幕上。   高二七班代理商-我就亲了怎么了?   -没完了是吧?   -匿名下了就不敢说话了?   -有本事当我面嘴瓢。   -他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说?   群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个插话也没动静了,郁月城正想翻回去看看怎么了,方渡燃又发了条让他手机差点掉下去的话。   高二七班代理商-@三班苹果味果茶我不亲他难道亲你?   郁月城僵住的手指活动活动,立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起因就是有人偷拍了他们在教室离得近那两张照片,发在了群里。   用好像在接吻的名义发出去,结果到后面就演变成方渡燃对他来硬的,强吻他?   从这开始,走向就不太对了。   好几个匿名的在说方渡燃仗势欺人,一看就是欺负新来的。   有些人还扯上了他们在食堂那件事,说不让薛常动的人,要留下来自己动,胆子大,仗着陈老的护犊子,连教室监控也不怕。   一些传绯闻说自己看好他们的,说的话没什么过分,都是正常学校里会有的喜欢来喜欢去,谁跟谁看着像一对。   反而是用在他身上的风言风语就不是很好听,尤其是对自己动手动脚这些,方渡燃开始并没有说什么,也没冒出来。   群里大部分不知情的只是在起哄他们双Alpha浪费资源,校霸也要需要心灵慰藉,谈恋爱就要谈最靓的······这些对他外貌身份,以及对方渡燃的调侃,都没引起什么纷争。   直到方渡燃对他用强的,有私心,要自己具体到怎么下手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难堪话出来,方渡燃才在群里出头。   否认了一句没亲,太多人还在起哄,刷掉了。   最后挑事,直接破罐子破摔才说亲就亲了怎么了,无差别地开始反击,发起火来几句就让人不敢再说话。   被@的三班苹果味果茶终于出声了-你亲我也行啊,我就是看不惯他刚来就坐享其成。   -我追你也没见你亲我啊?   高二七班代理商-???   -我有洁癖。   郁月城站在自己宿舍里笑了一声,群里不怕死的也哈哈哈哈哈了好几下,这场闹剧才算过去。   他不清楚方渡燃那口气是不是也会跟群里的气氛一起打消,以他今天的脾气来看,不太可能。   郁月城本来想站出来解释一句,什么也没有,照片是错位而已。   但是方渡燃似乎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别说难听话就行。   原本想做的解释就被郁月城收了回来。   方渡燃虽然状态不好,是挺凶的,但好像也不是非得绕着走。   至少,对自己没洁癖。   这算传染成功了?   “你跟方渡燃走这么近?”路至安听到他轻笑声,转头问他。   “不算近。”郁月城实话实说。   路至安继续玩游戏,过了会儿,好像是经过了思考才又开口:“你试穿的校服不像你的,方渡燃的?”   “嗯。拿错的。”郁月城问:“很不合身?”   路至安:“能看。但尺码不对,差半公分我也能看出来。”   郁月城想起来他从路至安桌上抄课表的时候,桌上放了厚厚一叠关于衣服的设计稿,他没看出来是哪个牌子,现在想,可能是路至安自己画的。   “你想改吗?”路至安说:“我可以帮你改改肩,但袖子短了大约······0.6公分,这个没办法,你就当短的穿吧。”   郁月城想起他的设计稿,是有想改尺寸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路至安居然会。既然是会的程度,就一定不是简单毛躁地随便改改。   他把外套脱下来:“如果大一点,是不是穿着没事?”   路至安翻出来一张草图:“学校的制服外套,也不算纯西式,看你穿他的尺寸,如果是方渡燃穿你的,从他的胸围算吧,胸围合适,肩上余出来这一点问题也不大,但你这个小一点,问题就很明显。我拆过学校的制服,里面内折的布料能让出来,改你的刚好。”   郁月城:“我回头问问他,要是他可以不换,就麻烦你帮我改。”   路至安看他的眼神有些诧异:“这种事你干嘛要告诉他?告诉他他肯定就不跟你换了,你不就是为了穿他的校服才费这劲吗?”   一句话把郁月城点醒了。   气氛忽然有点变化。   他顿了顿,这不需要他解释,他也没法解释。   “你考虑得比我周到。”郁月城只说。   “我考虑的肯定不会有你周到,你全科A,逻辑性比我强,”路至安坦率道:“你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郁月城心里清楚,他们离爱情还有十万八千里,路至安的口吻倒也让他没什么负担,像开玩笑一样。   “不过,有个事,你最好弄清楚一点。”路至安从刚才就想说的话,几番考量,还是提到了。   郁月城:“你说。”   路至安:“他以前是明智初中部的,在初中,他把一个老师打丢了半条命,那老师现在一条腿还是瘸的,这辈子能不能好不知道,头上缝了七针,坐了半年的轮椅,之后再没来过学校。这件事当初闹得挺大的,后来学校方又压下去了。   “你如果真的对他有好感,想有交往的意思,不管是随便谈恋爱,还是你在教室说的奔着结婚去,都最好有个心里准备。”   郁月城听过赵霖跟他说的,方渡燃是完全靠武力坐稳了高二七班不吃亏的角色,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是不相信,更多的是对方渡燃的生活环境感到茫然。   “压下去了,你从哪知道的?”郁月城问。   路至安说:“我就是明智初中部的,这件事许烈阳也应该知道,他跟方渡燃在明智是一个班的。他打的那个老师,就是我的班主任。”   发现郁月城神情迟疑,他又细化道:“我的意思是,他可能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你要为你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个心里准备。他是在初一的时候闹出来的这件事,但之后居然还能一直在明智上学,也没有转学,我们也只是换了一个班主任,没几个人看到事发地。”   路至安微顿:“我看到了,我是英语课代表,去交作业,打开门看到了,那场景······”   他并不是个胆小的人,对这件事也一直是事外人的态度,可对郁月城这么一个好学生,路至安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办公桌和墙上全是血,那场面让初一的他对方渡燃这个隔壁楼的学生刮目相看。   “我不是很好形容,你只要知道方渡燃当时浑身都是血就行了。他初一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十三四岁,那个老师不是Omega,也是个跟他一样的Alpha。一个成年人,二十八九岁的Alpha,被一个初一的学生打掉了半条命。我开始还以为他身上的血是他和班主任打起来的,两个人的,后来才知道,住院的只有我们班主任。······他具体伤没伤我不知道,但他来上学了,能走能上课,我们班主任半年后才推着轮椅来学校办手续。”   郁月城大概对方渡燃的实力有了预估,却问:“你就不怕这件事被我捅出去?”   “不可能。我看得出来,你对方渡燃很有兴趣,是不可能让这种事传出去的。而且比起玩一玩的恋爱,我也觉得你要是对一个人有好感,可能真的会奔着结婚去。所以提前让你多收集点情报,就当作参考吧。”   路至安抬起头看着他说:“之前你在国际联赛的模型设计组参赛,我看过你的视频,你的设计思路我很喜欢,所以也算是欣赏,提醒你一声。”   郁月城把制服挂起来,连衣架一起递给他:“谢谢你。我那还有个新款的游戏机,限量版。”   他向路至安贴在墙上那几张漫画示意:“是这个漫画的联名,下个周从国外寄回来送你,想要作者签名得等两三个月。”   路至安完全没客气:“没有漫画作者的本人签名,那算什么限量版?”   郁月城:“好。”   ·   第二天一大早,许烈阳还没被哨声叫醒,就已经被宿舍里难以言喻的氛围给逼醒了。   身为Alpha的自我防御系统敏感察觉到身处的环境有强势的存在,是危险的感觉。   他看向对面床上,丁羽反应迟钝了点,这会儿也转醒,坐起来还闭着眼。   “我靠,这他妈怎么回事?”   许烈阳冲他挤眼,做了个下床的手势:“小声点,我赌一万,燃哥昨晚上肯定没打抑制剂。这家伙,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丁羽瞌睡被这话瞬间吓没,搓搓自己胳膊,鸡皮疙瘩也冒起来,看眼表说:“四点二十,走,吃个早早饭。”   两人的脚刚落地,宿舍的灯“啪——!”开了。   大亮。   方渡燃从开关上收回手,周身都是快要凝成实体的低气压,睡眼惺忪,声线也暗沉:“还没打铃,你们吵什么。”   许烈阳先反应过来,立刻开始穿衣服:“我太饿了,先去吃个早点。”   方渡燃摸出来手机一看:“这个点,食堂都没上饭,你去哪吃?”   “上了,粥铺开得早。”   丁羽稳住语气,三俩下蹬上鞋:“昨天上新品,猕猴桃瘦肉粥,你要不?我给你带一份。”   方渡燃看他像看傻子:“这是人吃的?滚。”   啪——!   灯关了,一片漆黑。   Alpha在易感期太容易起冲突了,尤其是方渡燃,能避开就避开,丁羽觉得自己跟方渡燃打起来,如果有胜算,那只能是不要命。   方渡燃身上的信息素藏得那么严实,光靠气场就完全可以代替信息素掐住人脖子。   不止方渡燃在算天数,还有几天就到易感期。   这样下去可能撑不到易感期来,就身体失衡,在学校制造血腥现场。   丁羽也开始算天数,这是他以为的方渡燃易感期的第二天。   他们可能都还不知道,都认为烦躁点就是方渡燃易感期的象征。   可这不过是前兆而已。   方渡燃曾经打错过药剂,方正海把新配出来的营养针当做了维持易感期的针剂给他,那时候针管上面没有标识,他按照日期提前注射。   最终却在学校里易感期爆发,在老师把一个莫须有的过错无端推到他身上,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他还手了。   巴掌声很清脆,脸上是火辣的,他身体机能还手的速度也很敏捷,对方发怒用更大的力道想让他低下头,受击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们像两只野兽在做最原始的角逐。   身体里注射过的高纯度Alpha信息素,那里面包含的动物本能在沸腾,充斥他的神经、血管、每一块肌肉。得不到药剂补充的腺体拼命流失Alpha信息素,一股脑地散发出来,瞬间侵吞他的一切,遭到反噬的身体根本由不得他控制。   他连打斗细节都回想不起来。   什么老师、学生,环境、身份,全部都不存在。   他只知道那个人想弄死他,身上都是果断的暴力在攻击他,像只濒临绝路的野狗,甚至直接张大嘴去咬他的肉。   他反击了,他还手了,他失去理智,剩下身体在独自进行自我防御,直到让那个人躺在脚下,动弹不得。   办公室的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一阵风刮进来,把血腥味全部吹进鼻腔,还有满满的、那个老师令人作呕的信息素味道。   他才看着手上的鲜血勉强回过神。   从那以后,他拿到手的所有针剂和药品才被打上标识,就像印在针管上的R-19。   就是为了以免方正海再出错。   是为方正海自己的实验不要再出错,可打的药剂,都是注射-进他的体-内。   他那天怕极了,他被领回实验室一呆好几天。   回到他最厌恶的笼子里。   他特别怕失去上学的机会,失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也没办法仔细回想那间办公室样子,手里的血液很粘稠,他闭上眼整个世界都是猩红一片。   那会儿方渡燃还不知道,方正海要让他成为一个完整的正常的Alpha,是需要被社会化的,他担惊受怕好几天。   年纪也还太小,没怎么懂事,不像现在,他还能保存一点理智来思考。   丁羽和许烈阳关上门出去,方渡燃在黑暗里睁开眼。   适应过一阵子,直到他可以看到外面隐约发亮的天空透过宿舍没拉上的窗帘缝隙,把黑暗隐约照亮,方渡燃才在一片昏暗里摸索着下床。   从自己的小冰箱里拿出来放在前面的几罐鲜牛奶,伸手进去摸出来里面放着的,他平时从来也不愿意吃的,号称是临床使用可以修补信息素的微量元素药片。   在饮水机接上冷水,两颗药片一起咽下去。   第一口没咽下去,卡在他喉咙里,这药片很容易化开,已经有苦味渗出来。   又喝了好几口水,两大粒发苦的药片才刮过食管掉下去。   做这些的时候,方渡燃昨晚的挣扎都烟消云散,顾虑也离家出走,这过程熟悉地让他失去知觉,闭着眼睛都能进行下去。   多撑过一晚上也不算太坏。他想。   昨天晚上他在被窝里忍耐到耗尽精力才睡着,手心被他指尖摁出来几个紫红色的指甲印,皮也破了。   只要打过针,就没问题了。他想。   就不会出现易感期爆发的困境了。   不会难看。也不会吓到谁。   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他想。   自欺欺人地短暂遗忘掉他从一个困境里,爬到另一个漫长困境的事实。   方渡燃熟练拆开包装,针剂扎进手臂里,把新研制的R-19推进去。   脑子里在回想注意事项,方正海说这个药如果只是低烧和轻微疼痛就没问题,是正常的排异反应,意思低烧烧完就等于适应。   方渡燃扯了扯嘴角,这是把他原本的免疫细胞摧毁了吧。   如果感到皮肤持续高度发热,就需要注射Omega的抑制剂。   高度发热?是多少度他忘了,但他现在也不想问方正海。   随着药剂推进针孔,方渡燃刚才还在乱飞的思绪停下来,手臂一点点变得冰凉。   从针尖蔓延向小臂,手指,神经末梢,是熟悉而久违的舒畅和安宁,一直到头脑也放空,平和下来。   身体的躁动都被安抚,察觉的同时,他徒劳警觉。   这药,有成瘾性。   出操之前,方渡燃把针管捏碎,剩下的塑料部分和包装纸一并点燃,放进瓷碗里烧掉。   最后把灰烬倒进洗漱室的马桶里,加水刷掉碗壁的粉末,一次次倒掉,冲得干干净净。   为了以防万一,方渡燃还把Omega的抑制剂带在身上,揣在兜里就算看出来形状,以他这几天的状态,也只会被人看成是Alpha的抑制剂。   最后再翻一遍手机,把平时他根本不想看到的方正海的消息翻一遍,没什么别的叮嘱漏掉。   顺便还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就在他昨晚没睡着的时候,郁月城给他发了三条微信。   21:30   -校服我试过了,可以穿,不用换了。   22:10   -明天有雨,不出操,可以多睡会儿。   01:10   -晚安。   都是整数发过来的,总让人觉得是认真等待过他的回复。   最后一条是一点十分,方渡燃从来没想过,郁月城这种乖孩子也会熬夜。   就连十二中的学生,也被早上出操搞得十一点熄灯,最多十一点半就熬不住要开始闭眼秒睡。要不是他昨晚身体不正常,早就睡着了。   打过药剂已经冷静下来,虽然他记得昨天大概是发了点火,然后关掉手机自己跟睡眠开始做斗争,完全错过了郁月城的消息,但现在看见,总也不晚。   郁月城发的不是没意义的消息,多半是因为昨天自己的反常。   知道自己在煎熬的时候,有个人同一时刻给过他问候,这样的依托他以前没遇到过。   很新奇,突然多了点无形的牵挂似的。   窗外逐渐发亮的天空,又阴沉下来,郁月城说得没错,果然下雨了。   方渡燃打开窗帘看到操场上没有出操的迹象,这雨应该还会下很大,小雨他们会按时出操。   转过头往外伸一点,可以看到郁月城宿舍的阳台。   他想了半天,应该回一句什么,都没想出来。   郁月城关心他,他第二天再关心回去,有点腻歪。   别的又没什么好说的,说早安?感觉太傻了。   方渡燃中规中矩说了正经事-不出操,有体能课,室内。   过了半分钟,郁月城回他-你去吗?   方渡燃-??为什么不去。你的腿能去吗?   凭直觉,郁月城感到方渡燃比昨晚要正常得多,但路至安的话让他不放心。腿上的伤说实话,现在肯定不能剧烈运动。   郁月城没撒谎,如实回他-我去看看。熟悉场地。   方渡燃-行。   五分钟后,已经快六点,整个宿舍楼都醒过来,按照平时他们已经在训练场上跑完几圈。   方渡燃收拾完毕,重新按亮手机屏幕,突然给郁月城发了条消息-吃早点不。   没等对方回,就直接又发了一条-楼下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留评随机抽十个发小红包,谢谢同学们来十二中玩耍。   预收文《暗情潮生[重生]》   文案:   喻时九上辈子血里带风,行事狠辣,身为喻家在外能让人抖三抖的小少爷,死的时候滨海市里不乏人拍手叫好。   重生后他十三岁,正好回到他前世混乱人生的转折点——他爸的葬礼。   比他大了四岁的喻家私生子,那个前世他斗了一辈子的小狐狸精,正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西装,被一行人簇拥着从院子外的正门走进来,声势浩大。   然后礼数周全地站在他爸的遗像前面点香,鞠躬。   喻时九捏紧拳头,恨不得扒了他这身皮,抄起旁边的小香炉砸过去!   满座皆惊。   喻舟夜转过头看他,那张脸跟他爸养在外面那个女人一样,一脸的勾人相。   喻时九:“你有什么资格进来,滚出去!!”   喻舟夜却按下身边的人,一步步走过来,蹲下身看着他轻轻说:“小九,我们没有爸爸了。”   喻时九捏紧拳头,咬牙把满腔怒火咽下去,再来一次,他愿意卧薪尝胆,亲手送喻舟夜下地狱!   ·   喻时九以为重生一次,终于可以扳倒喻舟夜,却没想到,他为了报仇雪恨才去精打细算的每件事,都有了不同结局。   最关键的是,他怀疑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直到十八岁的生日前夕,手机里收到校友的告白信息也莫名其妙消失,喻时九猛然惊醒。   攒了一堆证据逼问他的“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喻舟夜却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疯子。”   喻时九怒了:“狗东西,胆小鬼!”   温柔·腹黑·心机·白天鹅·喻舟夜攻X獠牙见血·张狂·行动派·小疯子·喻时九受   【美强·双向谋划】   幻耽预收《反向豢养》ABO   文案:   洛家有一个公开不能说的秘密,他们收养了世仇宴家的儿子。   于是洛白希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多了个随处可见的绊脚石。   宴沉欢强大、完美,冷静的头脑加出众的外表,走出去身姿挺拔,半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   年纪比他大五岁,看他的时候还得垂着头。   洛白希精致得像个瓷娃娃,还尚且充满稚气的脸蛋瞪着他,暗自咬得牙根都在痒。   所以当宴沉欢分化成Omega的时候,身高已经快赶上他的洛白希比谁都高兴。   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长大后的宴沉欢更加出挑了,身上还时不时飘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最关键的是,宴沉欢居然开始拿那种不正经的轻浮劲儿对着别人!   小少爷洛白希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会被一个人渣打击久了,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少爷脾气上来,指着宴沉欢拿Alpha的信息素逼他露出脖子。   宴沉欢有些意外,还是优雅地点了点头:“好啊,我让你咬。”   随即大大方方地将Omega脆弱的腺体摆在他眼前。   洛白希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你情我愿的标记,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才是Alpha!却感觉被施舍了。   真该咬死他,混蛋。   娇矜·傲气·单纯·纸老虎·成长系·小主人·洛白希攻X冷静·性感·斯文败类·引导系·养子·宴沉欢受   【下克上·美强】   文案留于2021.09.21 第33章 我居然有Omega的味道?   没有上课偷摸玩手机的习惯, 发完消息就留在桌上。   方渡燃以为郁月城还在宿舍,从楼梯慢悠悠走下去, 晨间的毛毛细雨开始变大,淅淅沥沥地淋下来。   虽然一晚上都没睡好,但他刚打完药,现在完全不困,心态也回到平时的冷静状态,反而是郁月城,昨晚居然熬夜了, 也不知道几点才睡?   宿舍楼的入口大厅装了一整面墙的镜子, 方渡燃平时都没注意过,今天先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   昨天没吹干就躺下,今早短发的发梢整个都蓬了一点, 像烫过一样,微微炸起来。   他调整好发顶不安分的几根毛,看上去还不错,就当是免费做个新造型。   没一会儿,直觉告诉他有人在看他。   镜子里面有人影从外面走进来, 方渡燃转身看清楚是谁, 无比诧异:“我怎么没看见你出来?”   郁月城一手拿着收起来的长柄黑伞,另外一侧肩膀还挂上一个相机包,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个角。   身上穿着夏季制服, 是短袖白衬衣,一大早胸前的铭牌就戴得规规矩矩, 横平竖直。   可能因为外面的雨下大了, 方渡燃觉得他看起来很单薄,身形轮廓让大门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勾勒得清瘦。   “我刚好回来。”郁月城看他凌乱的发丝, 像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不睡个回笼觉?”他问。   “不困。你去哪了?这么早。”方渡燃注意到他眼底有发青的黑眼圈:“昨晚上一点多还发消息,熬夜你受得了?”   “现在还好,估计中午那会儿会困。”   走出大门,郁月城发现他要去的方向不是平时去食堂的路:“不去吃早点吗?”   “去。去带你吃好的。”方渡燃伸手拿过他手里的黑伞,按开撑在两人头顶。   还好,足够大,能让他们两个身高相似的男生都挤在一起,只是肩膀偶尔要碰着肩膀。   撑开之后看看伞骨,方渡燃意外发现伞柄上还刻了一串金色的字母,有点眼熟:“你写的?”   郁月城看向他的手:“不是。是Dreamland的祝福语,这伞是赠品,作为礼物送给老顾客的。”   “Dreamland不是个儿童品牌吗?”方渡燃掂了掂手里的黑伞,这分量,小孩子根本拿不动吧?   郁月城:“是,所以这个礼物是送给儿童父母的,他们是最终的消费者。”   那应该很久了,说不定是郁月城小时候拿到的伞,或者他的亲属小孩儿的伞。   方渡燃发现手柄已经有些磨损的痕迹,但那串金色的字母一点也没褪色。   他手指尖张开一根,敲敲伞柄:“你用很久了吧,这什么意思?太花了,不像他们商标。”   “是小孩子的愿望。”郁月城说:“每把伞都不一样,是小孩子在Dreamland周年庆时许下的心愿,放在他们玩具城的信箱里,由员工取出来刻在赠品上寄给对应的家庭。”   “那为什么刻在伞上?这还是黑伞,国外挺忌讳这颜色吧。”方渡燃问。   “这是分地区寄送的。”郁月城耐心解释:“国内外不一样,根据当地习俗会进行调整。在我们的文化里,黑色是尊贵和庄重的象征,又很低调,很符合他们品牌所对应的家庭消费和审美,这种颜色也比较容易被大部分人接受,使用率高。伞就单纯只是遮风避雨的意思,象征父母对儿童的庇护,品牌对儿童的祝愿,怎么理解都可以。”   这种不算很特别,但心意十足的礼物形式,郁月城的妈妈也学习过,在自家游乐场里践行,他记得儿童的参与度还算比较高。   “这很麻烦,小孩子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写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方渡燃中肯评价,合理怀疑:“万一写点我想通宵打游戏不被骂之类的,那收到礼物就是定时炸弹。”   郁月城微微扬唇:“也算他们当时真实的心愿。”   “那你写的什么?”方渡燃突然好奇。   他后悔了。   他今天应该带上手机,然后就可以拍下来,回去仔细看看,郁月城这种乖小孩,小时候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没写。”郁月城说:“邀请贴只有一个,只能落款一个名字。”   “嗯?”方渡燃歪着脑袋去看那串字母,大概能看出来两三个单词:“那这是谁的?”   郁月城也跟着他去看,字体确实太花了,但这个花体设计,是在原本收到的信件笔迹基础上做了艺术性的加工。   这字体花,原本的字迹肯定也不会是很工整的风格。   方渡燃从伞柄上抬眸,眼睛盯着他。   郁月城:“······你猜。”   “我又不住你家,我怎么知道?”方渡燃。   郁月城半天才说:“小时候一个朋友写的。”   可那天,方渡燃确实住在他家。   还拿到邀请卡片,非得抢着写,刚学会可以画出来的花体字,一个个字母被他拉得绕来绕去,跟画画一样,以为画得越好,就可以中什么超级豪华的惊喜礼物。   “那你们关系挺好。”方渡燃说:“这得用了好多年了。”   郁月城:“没注意,下雨就用。”   “丢了怎么办?”   方渡燃感觉郁月城的生活井井有条到连打伞都是有区分的,就认这一把。   这是不是也算专一,或者是传统?   “看好就不会丢。”   郁月城看向前方,又说:“丢了就找回来,找不回来再等等,等不到再想等不到的处境。”   “过分了啊。”   方渡燃笑他:“一把伞而已,又不是人,你这么说我都觉得它要成精了。”   不过郁月城居然也有想不到的时候,他还挺意外的。   郁月城跟着方渡燃穿过两个小道才走到东门,这里有几间卖画材的宽敞门面,是给学校的美术生用的。   中间夹杂一间小铺子在十二中的环境下有点突兀。   很像校门外的青年路上,那些窄小的餐馆。   郁月城第一次来这边,跟方渡燃一起走进去,伞收起来被他随意挂在玻璃门的把手上,经常来光顾的样子。   “老板,两碗馄饨米线,两碗······”方渡燃回头问他:“你喝稀饭吗?水很多那种。”   郁月城:“喝。我不爱喝粥。”   这里刚有人来过,只剩下一张桌子干净着,他从相机包里翻出来湿巾擦拭唯一空出来的那张桌子,连凳子也仔细擦干净。   “两碗南瓜稀饭,一大盘卤牛肉,辣椒不多不少,多放葱花。”   郁月城擦了两个凳子,方渡燃说完就直接坐下来:“他们家馄饨米线用的大骨汤,比食堂的味道好。不过只有早上开门,来晚了还吃不着。”   这也算为爱好开店,郁月城说:“他们可能只是为了做出来好吃的。”   “是。老板以前是这里的老师,退休之后开店。”方渡燃小声说:“隔一段时间就换几种,就为了自己吃个爽。”   “说什么呢?”   女老板端上来餐盘,一次把点的餐全上齐了,打扮得很整洁休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不出来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说老板做得好吃。”方渡燃把碗端出来先推给郁月城。   “我做得肯定好吃。”   退休的张清说起这点非常得意,看到郁月城的陌生面孔问:“这是你新好上的朋友?”   “好······好上?”   方渡燃吃了几大口热乎乎的米线,差点没转过来:“啊,是,他刚来我们班。”   张清问:“以前那个呢?”   方渡燃想到他带过来的许烈阳:“他去食堂吃了,今天不来。”   “这样,那你们吃吧,还要什么叫我。刚换的卤料,锅也换了,不好吃跟我说。”   张清把牛肉往他们两人中间放。   方渡燃拿筷子递给郁月城:“你喜欢吃牛肉,你来。”   郁月城没想到他能记到这点,他只说过他喜欢牛排的口感。   盛菜的盘子都很家常,郁月城尝过之后才说:“我觉得火候控制得很好了,有嚼劲,也不生不硬,老板厨艺很好。”   张清非常受用,对方渡燃道: “小伙子看着挺不错的,好好珍惜。”   “那是。”   方渡燃消耗一晚上的精力,被香喷喷热乎乎的早点补回来,随口应和,几下就把碗里的米线捞得见底。   郁月城看他快吃完才问:“榕城跟A市的语言差异大吗?”   方渡燃从碗里抬起头:“你说哪方面?方言土话肯定差得多,我也不太懂。”   郁月城:“好上。”   方渡燃疑惑看他,重复道:“好上。”   “刚才那个老板说,”郁月城换了个问法,“你以前有好上的人,也来这吃过饭,是指你以前的交往对象吗?”   “当然不是。”方渡燃一口否认,回想过后发现不对:“她刚说的不是你跟我好上吗?”   看郁月城没接上话,方渡燃敲了敲自己额头:“我没听清,刚胡说的。你说得没错,好上就那意思,我刚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嗯。没事。”知道他以前好像没交往对象,郁月城松了口气。   “你相信我!”   方渡燃在这方面清清白白,没想偷偷占便宜,绝不能让自己蒙冤。   郁月城点点头:“相信你。”   这间小店味道的确不错,有私房菜的水平,比他来十二中这几天吃到过的饭菜都要好,郁月城也把馄饨米线吃光了。   “我有时候起得太早,就会过来吃。”方渡燃热汤下肚,填满消耗掉的精力,身心舒畅。   “味道是很好。”郁月城把卤牛肉也收拾了一半。   方渡燃没说,他一般早起,都是睡不好的时候。   太早,教室也没开门,不管冬天还是夏天,早上都挺凉爽,一个人走走就想吃点热乎的,就会自己过来坐一坐,叫点东西。   “你起那么早干什么?”   方渡燃看向他放在桌上的相机:“去拍照了?”   “嗯。”   郁月城没有要拿出来分享的意思,只说:“我去学校看看。昨晚睡眠不太好,早上也醒得早。”   方渡燃笑了笑:“那完了,咱俩都是睡得晚,起得早,这么下去你迟早变熊猫。”   郁月城:“嗯?”   方渡燃伸手过来点点他的眼角:“长这么好看,出门都不照镜子?黑眼圈要掉地上了。”   郁月城看了他一会儿,也伸手把他头上一缕翘起来的发丝拨开,换个更合适的位置放好:“新发型不错。”   方渡燃完全不谦虚:“还真不错,我挺满意。但我拍照技术实在太烂,不然肯定留下来。”   他今早在宿舍大楼的镜子墙上,看着是还不错。   方渡燃平时很少关注自己长相,十二中在穿衣打扮和作息管理上一样的严格,烫头他还没想过,在十二中也不可能,但今早看着是挺新鲜的。   郁月城翻开相机包,把屏幕上今早拍下的校园照片退出去,举起镜头只隔着一张桌子正对上方渡燃的脸。   稍微调整一下焦距,方渡燃背后就是墙面。   上面还挂起来早点铺的卫生管理条例和营业执照,店面小,有点旧了,却很整洁,暖橙色的灯罩和黄色的壁纸看起来非常和谐。   郁月城从镜头里看他,身处在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小店里,四周有温度的氛围似乎也完全笼罩不了方渡燃。   或者说方渡燃身上的气质,在这种温馨的画面里,完全融不进去。   “你拍我啊?”   少年大方抬起头,在镜头里看他。   郁月城果断放大倍数,舍弃掉原本想囊括的环境,镜头切割到只剩下方渡燃的脸和胸.部以上。再朝下移一点,把撑在桌上的手肘拍进去,镜头里的少年正微微扬起下颚看他。   对别人而言,在拍照上面会尽量避免的死亡角度,恰好完整体现出方渡燃流畅的下颚线,头发凌乱,些微翘起来几缕,恰到好处。   唇瓣也因为透视关系被聚焦,郁月城从中看出一丝懒散的性感。   快门按下去的瞬间,方渡燃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郁月城微怔,拿下镜头保存照片。   “我看看。”方渡燃伸手。   郁月城收起来相机:“晚上发你手机上。”   方渡燃很清楚地听到他只拍了一张:“要不我再多让你拍几张?你挑个好看的给我。”   郁月城脑海里还停留着刚才那个暧昧的人像画面。   他是对方渡燃有关于未来的想法,但目前也只停留在还没了解,在慢慢去熟悉他的生活和环境这一点。   这才第一步而已,还在起跑线上。   对于方渡燃这个人,他是从没有那种绮丽的成人幻想的。   郁月城总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很私密的。   需要确定下来,就是他了,已经是他了,相互缔结牢不可破的关系,一起决定开始在一起,得到对方的许可之后······这才能去想的。   那都是很亲密无间的肢体接触和情感交流,不能随随便便地主动去想。   这对人很不尊重。   他脑子里的教养在作祟,但刚才的画面也在作祟。   他从方渡燃的身上,看到了属于对方本身,来源于身体和气质的性感。   散发绮丽色彩的性感。   几乎挥之不去,都过去有一两分钟,他还能记得方渡燃的下唇饱满,上唇很薄,扬起下颚懒散而张扬的气场在他身上浑然天成。唇色正好有些发红,也许因为刚吃过热的东西。   最后定格的那抹笑意即挑衅又诱人,暧昧氛围在镜头里拉满。少年的发丝有些蓬松,凌乱,翘起的几缕让人很想去触摸,拂动。   琥珀色的眼眸也很慵懒,睫毛垂下来,很长。   郁月城只是心思干净,不是不会欣赏。   他有对美的感知力,也能敏锐捕捉到对方身上正在释放这样的魅力。   完整合上相机包,郁月城果断拒绝:“一张就够了,拍得很好。”   “······噗,你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啊?”   方渡燃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我被你拍,都没不好意思,又不是拍裸.照。”   “······”郁月城低头把盘子里的卤牛肉都吃掉。   早自习的预备铃救了他,方渡燃还是率先拿起伞,撑起来遮住两个人,并肩而行。   ·   早上的最后一节课,方渡燃把郁月城已经晾干收起来,挂在椅子背上的长伞拿下来。   然后横放,自己对着伞柄上那串花体字母在本子上临摹出来,班上没几个人有英文词典,他也不想借,打算回去拿手机查查。   没向许烈阳借手机拍,没用赵霖的手表拍,也是因为他隐隐约约觉得,这种小把戏也是一种乐趣,是他对郁月城的好奇。   这串字母看着有些熟悉,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奇,是他和郁月城的事情,他就想要自己去解决,没必要用别人的东西来拍。   又不是不会画下来,郁月城跟他之间说过的话,这些小玩意,方渡燃一点也没想过还要来向其他人解释。   发现这点的时候,他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眼光来看看这行为,他自己都觉得像个傻逼。   还好没其他人知道。   把伞放回去的时候,他平静的时刻结束了。   因为他发现手心握在伞柄上,意外地凉。   早上不是这样,那刚才是吗?   他完全想不起来了,刚才也没注意。   他把手心握在自己手背上,没什么温差,但摸在桌子上,桌子是冰冷的。   大腿上刚好被裤兜里的抑制剂硌了一下,他知道他还带着Omega的抑制剂。   这反应来得比以前都迟,方渡燃不是特别着急,但这意味着他下午可能没法上课,或者要不要午休不要离开教室,以免在外面突发剧痛之类的。   他很快稳定情绪,陈老挺好说话,也知道他每次易感期需要时间调节,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每个月少不了那么几天,这没什么丢人的。   闭上眼他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明显的不适。   内脏没有疼痛,骨骼和神经也没有方正海说过的可能出现的疼痛。   那就只是发烧而已。问题不大。   “你在找什么?”赵霖看他在桌兜里翻。   “体温计,我昨天是不是要了一个?”方渡燃昨天在晚自习犯冲,他记得有一个。   赵霖伸进他书本最里面拿出来:“郁月城给你要的。”   方渡燃抬眼看向前面正在写字的背影,拿过来往自己手腕上测温。   “三十八度五?”赵霖吓到了。   方渡燃压住显示屏一角,黑色的显示数字被他压得不清晰:“没,三十六。”   赵霖的角度只看了一眼,刚才好像是看错了,方渡燃就扔回桌子里。   “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吓我一跳。”赵霖说。   方渡燃轻笑:“那我得烧熟。”   中午方渡燃拒绝掉赵霖和许烈阳的约饭,也没有喊上郁月城一起回宿舍,只让他别忘了下午体能课带上运动服。   他们的体能课运运动服都放在更衣室,郁月城之前没上过体能课,肯定得自己带过去。   该嘱咐的都嘱咐了,方渡燃撕下来临摹的那页花体英文揣进兜里,独自回宿舍休息。   关宿舍门的时候,他看到郁月城也回来了,还把相机带了回来,不过门板“砰——!”地一声刚好关上,他暂时没心思重新打开门打招呼。   打开小冰箱,再吃了两颗微量元素的补充药片。   方渡燃习惯喝冷水,每次咽下去的时候,药片都会狠狠在食管上一划。   有点疼,也像在麻木时提醒他,每一次自己在干什么。   然后爬上床,睡觉。   一点发热的症状大概就是R-19的副作用,这次好像比他之前注射过的那些药副作用都要小得多,至少现在看,他没出现强烈的不适。   方正海说R系列的药剂更稳定,可能是真的?   他迷迷糊糊睡到闹钟响,再爬起来去上课,第一节就是体能课。   身体比平时沉重些,他在洗漱室里深呼吸,把头埋进蓄满冷水的水池,吐尽最后一口气,气泡鼓出水面消失。   猛然抬起来,擦干脸上的水珠。   平时他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但今天他体温升高,有了缺陷,就特意把额前打湿的头发也吹干,整理好才出门。   第一节课有预备铃,体能课班里的人都会去得比较早,因为还要预留出换衣服穿鞋的时间,所以预备铃就已经全部到场。   方渡燃去的时候,更衣室的柜门都已经打开几个,一看就是被人用过。   更衣室里也没人。   他找到自己的柜子,打开拿出来运动鞋和运动服,走向看起来没被用过的最里面的一个换衣隔间,这扇门外面连鞋也没放,肯定没人。   按部就班脱下制服衬衫,西装裤,没拉开挂外套的柜子,直接随手挂在外面的衣勾上,连灯也没开。然后把运动裤套上去,低着头在调节腰带,打算系起来。   手指刚打上一半的结扣,方渡燃突然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   更衣室里有学生们换过的衣服,留下一点味道很正常,但是学校打扫得也很干净,一节课消毒一次,常年通风,不会这么有这么明显的味道留下来。   是他从来没在七班的体能课上闻到过的,都不是他们班的。   并且这丝陌生的香味被他察觉以后,慢慢变得更清晰了。   好像是······花香?   方渡燃本能对陌生的味道警觉起来,开始对周围的环境产生怀疑。   待到气味渐渐充斥四周时,他才能确认。   ——这是蔷薇花香。   高二七班,谁会有这种信息素?   班里的信息素档案上有这一款吗?他从来没闻过,甚至在学校宿舍里也没闻到过。   更衣室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方渡燃蹙眉,打开灯,更衣室除了他没别的动静了,下意识举起手腕嗅了嗅,他思维断档。   ······这好像、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   再凑上皮肤闻一下,不是好像。   这就是。   他怎么会有信息素啊!操!   他是个Alpha,他的Alpha信息素因为人工合成,根本无法自主产生,所以是没味道的。   他本身的信息素就不可能有具体的味道,只是发挥了信息素的功能罢了,该有的攻击性和压迫感一点也不少,气味这个东西,能隐藏起来在动物界反而还是一种好事。   让人察觉到危险,靠的是气味里面发挥作用的Alpha强势因子,味道越浓郁,代表情绪波动越大。   而他自己,越过这些花里胡哨的气味,直接被注射高纯度的Alpha合成信息素,用方正海的意图来讲,这是最完美的状态。   没有弱点,Alpha的信息素气味就是个多余的东西。   如果本身不能自主产生Alpha信息素附带的具体味道,打针也是徒劳,气味这东西,不能自生总会消散的,留存时间很短,不可能天天打。   方渡燃在脑子疯狂捋顺思路,实在找不出来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   他就是个Alpha,就没有味道啊。   那现在身上散发的蔷薇花香是什么?   第一次在信息素上面头疼,方渡燃以为他的合成信息素跟气味两个字根本不会沾边的。   一片纷乱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件事。   他从西装裤里翻出来Omega的抑制剂,撕开包装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上面96%浓度的卡尺,旁边有标红禁戒的警告。   方渡燃只犹豫了一秒,就朝自己手臂扎进去。   抑制剂比R-19的液体容积要大得多,他第一次用,就是这么高浓度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放慢注射的速度,外面打响上课铃,他还在压着注射器缓慢推完最后几毫升。   捡起来地上掉下去的裤子,先把用完的针管和包装袋统统塞进裤子里,这次没挂起来,直接往中间的台面一塞。   做完这些,方渡燃整个人往隔板上一靠,大口呼吸缓解刚才受到的震撼,等待抑制剂发挥作用。   他做了十七年的Alpha,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有味道的?   他的Alpha信息素不能自生,刚才那个很可能是他原本的Omega信息素。   这点在他打抑制剂的时候,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很难形容是什么心情,但他莫名其妙眼眶自己有点温热。   如果不是强制分化之后,他亲眼看到了实验室的显示屏,根本不知道自己天生的第二性别是Omega。   那些代表第二性别的字母,一个个地从后往前消失掉,重新被改变代码,扭曲覆盖。   这些年,方渡燃总觉得自己没什么选择的权利,一开始就没有,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改变了基因链条。   身体、生活,都不是自己决定的。   很多时候还要为此躲在暗处偷偷摸摸地干点能让自己维持现状过下去的事情,不能被发现,不能见光。   刚才却发现陌生的香味居然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太······久违了。   在笼子里关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哭闹过,现在鼻尖却有点酸。   但这种情况会打乱他的生理机能,是药剂失败的副作用,不会再出现。   所以只有刚刚那片刻,方渡燃跟真正的自己相遇。   很像是个从没见过面的故人。   狭小的更衣隔间里已经被蔷薇花香充满,跟寻常的Alpha和Omega已经信息素爆发比起来,这很稀薄,什么也不算,浅淡到连意图都分辨不出来。   甚至他现在压抑下去,用Alpha的感知力去判断,也分不出来这是属于什么性别的信息素。   渴望还是需索,敏感脆弱和娇柔甜美,他都没闻出来。   这应该也是全靠方正海这些年的研究,让他自己的信息素连功能都失去。   他知道自己的腺体被无数次摧毁,分泌Omega信息素的部位早就千疮百孔,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是为了保持身体的完整,方正海会把它挖出来也不意外,这样更方便。   但第一次见到自己,闻到自己的味道,发现真的一点功能也察觉不到,只剩下可以被切断的、毫无作用的气味而已,方渡燃想可怜一下这点没有意义的蔷薇花香,都觉得没立场。   自己现在的身份恰好相反,他作为Alpha,合成信息素什么都有,没有味道。作为Omega,什么意义和功能都摧毁了,只剩下这点味道。   要是更衣室里有人闻到这股香味,都分不出这是Alpha还是Omega。   也好。   利落,省事。   方渡燃没让自己沉浸在纠纷里,自由的时间很宝贵,他没空,也不想现在去深究。   抑制剂的感觉跟R-19不一样,让他皮肤有些发痒,腺体有点发胀,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现象。   没当过Omega,打过Omega的抑制剂,按照方正海的说法,原来三十八度五就算是高度发热。   那他刚才到底是不是发.情了?   试了试,还是感觉不到。   方渡燃还光着上半身靠在里面,胸膛和腰腹的线条跟随他的呼吸起伏,姿态放松,整个人都泡在陌生又意外感觉亲切的香味里。皮肤有点痒,运动裤的布料宽大,他动动腿,摩擦起来有一点影响。   上课铃打过了,他想再等等,抑制剂也需要时间吸收,这才不到五分钟。   萦绕四周的蔷薇花香很淡,仍然有馥郁繁盛的感觉,里面还夹着草木特有的气息,这比花香调和的香水要舒服得多。   他正想再努力区分一下,是不是真的闻不出来这香味里包裹的信息素意图,隔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蔷薇花芬芳舒展的信息素迎面散开,入目是方渡燃匀称光.裸的上身,郁月城有片刻忘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1 12:43:02~2021-10-04 23:2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仪 5瓶;感觉好多了、武藏与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被逼装O   “你怎么没去上课?”   方渡燃先一步反应过来。   空气里残留的花香太明显, 郁月城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这算误入其他人的领地, 尤其是现在这香味,太像信息素了。   他凭直觉认为这应该是Omega的信息素,可感受不到意图,消散得也很快,更何况方渡燃是个Alpha,怎么可能会有Omega的信息素呢?   方渡燃现在看上去至少比昨天要平和得多,不暴躁, 不反常。昨天犯冲都没什么信息素泄漏出来, 今天状态平静,这个香味理论上更不可能是他的。   “我来拿水。”   郁月城看着他,脚步还停在门外:“老师说我腿伤快好了, 现在不适合运动,要静养,让我自己找个地方看他们训练。我就回来拿水杯。”   “嗷。”方渡燃一点挪动让开的意思也没有,“那你拿吧。”   郁月城指指里面挂外套的柜门:“我东西放在里面。”   “这你的更衣室?”方渡燃这才转过脸面对他。   “嗯。”郁月城发现他脸颊上有一层薄红,这里的香味也缭绕诱人。   这不是香水, 就是信息素。   他本能不可控制地在猜测, 来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把门关上。”   方渡燃对他还算放心,主要是仗着自己的气味里失去功能性,被抓包的紧张也只有一瞬间就压下去。   连他自己都闻不出来这蔷薇花香什么意思, 郁月城怎么会闻出来这是什么。   郁月城应声关上门,往里迈了一步。   他应该走的。   不管这里有过什么事情, 都是方渡燃和另一个Omega或者Alpha发生的, 泄漏信息素的接触地气味都没散开,就被其他Alpha侵入, 这很没礼貌,这算挑衅。   他抬眼,黑润的眸光直直看向方渡燃,早上还打听过他明明没有前任,没跟谁好上,现在又是谁?   这是他喜欢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肯定跟方渡燃有过亲密接触,能有信息素泄漏的亲密接触,拥抱,接吻······   想到这个,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就被打破,根本挪不动步子,完全不想离开。   方渡燃跟其他什么人弄出来信息素,现在那个人还人走留香。   身体只会呆在让自己感觉舒服的信息素里,人都走了,方渡燃还在这里,留在蔷薇花的芳香里,说明他也喜欢这香味。   郁月城被自己的推断弄得有些无措。   他事先是想过方渡燃可能有什么交往的人,只考虑到先重新认识,接触上再说,具体怎么办没打算过。   来找方渡燃,这是他唯一一件没有周全考虑、不计后果、没计算过把握就要做的事。   现在他算不上灰心丧气,更没想过一点风吹草动就放弃,只思考不出来要怎么处理。   解高数题都有规律可循,这件事毫无经验。   “你不是要拿水?看我干什么。”   方渡燃一条腿蹬了下,把他的沉默打破,站直倚靠在隔板上,身形挺拔。   “嗯。”   运动裤完全遮不住他的好身材,光-裸的上半身肌肤紧致,郁月城移开目光往里走一步,伸手去拉柜门,弯下腰在里面放着的背包里翻找,拿出来保温杯。   方渡燃低垂眼睫看他的一举一动。   更衣室的隔间很小,一个人足够,但两个人一定很挤,郁月城的裤脚擦在他的运动裤上,轻微发痒的皮肤敏感察觉到。   他的Omega腺体都废了,遗留的一点Omega信息素也失去功能,完全就是个摆设,现在打完抑制剂已经摆设都没了。   怎么看这只闯进来的Alpha还会觉得顺眼。   他没发-情,没发热期,根本不需要Alpha的安慰。   那就太不合常理了。   刚才郁月城看他的时候,像极了受委屈要讨摸的大白猫。   虽然他脸上都没表情的,方渡燃就是从乌黑清澈的眼睛里看出来一点委屈。   郁月城拿出来自己的保温杯转身离开,方渡燃身随心动,伸手抓住他手臂把人拽过来。   力道太大,高大身形撞在自己胸膛上,柔顺的发丝擦过自己脸颊,方渡燃被撞了口气出来。   呼吸洒在郁月城的额发上,潮热的。   随即贴在一起的身体在提醒他,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他的抑制剂还没完全吸收,现在所有被郁月城接触到的皮肤,都因为动作被摩擦,即使隔着衣服面料也会痒。   “怎么了?”郁月城单手撑在隔板上,另一只手上的保温杯差点掉出去。   抬头两个人的鼻尖碰了一下。   他这次忘了马上躲开,就睁着眼四目相对,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   “你不生气?”方渡燃先问。   他一说话,周身已经开始消散的馥郁香味似乎都会凝结起来,停在他身边,郁月城感觉自己回答的有点幼稚:“为什么生气。”   “我用了你的隔间。”方渡燃按住他的腰,以免他再动,贴在一起的部位那么多,他不可能脱-光来挠痒痒。   而且他发现郁月城碰起来,很奇妙。   他干干净净的,因为在自己脑子里定位成一只精致蓬松的贵族大白猫,所以现在乖乖站在他面前,被拢在自己的领地里,无端就身心愉悦。   就像那天他靠在郁月城的桌子上,对方乖乖在他旁边坐着,姿势的差距让脑袋只够达到自己腰-胯的位置,莫名就会觉得被圈在自己的范围里,认主的大猫会根据熟悉的关系窝在他腿边。   他之前觉得是因为自己亲手捡回来洗干净照料,所以理所应当成为特别的那个人,现在也仍然不见外。   “你不是不爱别人碰你,不习惯跟别人用一个东西吗?”方渡燃嘴里有理有据,还在刻意问他,但手上就想给郁月城顺顺毛。   “我还好。”郁月城记得他说过,还是不嫌麻烦地又说了一遍:“对你没有。”   “因为我亲切?”方渡燃一开始听这理由就奇奇怪怪。   郁月城一如既往点点头:“是。”   他们离得太近了,郁月城感觉自己和方渡燃的呼吸的都是同一片空气,带着蔷薇花香的、有点温热空气。   里面有他的体温,他的气息。   方渡燃琥珀色的瞳仁坦然看着他,他垂下眼却又看到对方高挺的鼻梁,下面是红润的唇瓣。   脑子里又浮现出早上从镜头看到的,带给他绮丽氛围感的人像照片。   方渡燃现在没吃热的东西,怎么唇瓣也这么红······   “你在想什么?”   方渡燃打断他的思绪,从刚才就盯着他白净好看的脸,把对方一点遮掩全看进眼里。   郁月城静默片刻:“······在想这里为什么有信息素。”   方渡燃以为他的规矩和教养是不会把这种话问出来的,有点意外,突然萌生点逗弄的心思。   “你猜。”他说。   郁月城不动声色轻嗅,这香味已经快要消失掉。他不能去评判一个陌生的信息素,但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这种类型的味道,很诱人,应该都是很难被拒绝的。   “我不猜。”郁月城拒绝自己再胡思乱想。   大白猫好像不高兴,方渡燃手指尖蹭蹭他耳侧的发丝:“你答应我保密,我看心情,心情好,就告诉你。”   郁月城抬眸:“保密什么?”   方渡燃:“你那么聪明,肯定会猜到的。”   郁月城净透的眼睛里有一丝疑惑,如果有毛绒的耳朵,现在一定会抖一抖。   方渡燃凑近他耳畔,邪恶道:“说不定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非、常、激烈的事情,”   说完他自己也没想到,从来不跟恋爱沾边的自己还会开这种方向的玩笑。   不过郁月城比他反应还大,直接愣住。   方渡燃看他呆滞的表情忽然笑出来:“你也太好玩了,好乖。”   一不小心说出来心里话,在这个年纪被同龄人说乖是禁忌吧,方渡燃止不住笑意看向郁月城,后者看起来好像没因此生气。   他反而觉得比进来的时候,看起来状态好多了。   郁月城拍拍他的腰侧:“站好,把衣服穿上。”   方渡燃身上还有点痒,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抵在一起,光靠郁月城一只手撑着隔板才没完全压下来。   “这是你第二次让我穿上衣服。”方渡燃站好,搓搓自己的胳膊,有点不一样,他被自己搓就没有跟郁月城贴在一起那么痒了。   顾不得多想,再下去课都上一半了,他很快套上运动服,嘴里还没忘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保密的交易?”郁月城这次看清楚方渡燃的腰腹,上面的确是留下来几个红痕。   这是很隐私的位置,是怎么留下的?   “保密的交易。”   方渡燃活动活动肩膀和腿,抑制剂的效果不错,完全没什么不舒服了:“走吧,上课。”   郁月城留在里面说:“你先去,我不训练,把衣服换了。”   方渡燃瞟了一眼自己放在里面的制服,一把拿出来,还顺便把郁月城的水杯也带走:“那你换,我把衣服放柜子里。”   “好。”   刚走出去郁月城就在里面关上门。   方渡燃听到反锁的声响,还当他换衣服不好意思,想想之前在医务室看过他光着腿的样子,嗯······是应该注意自己关好门,避一避,别让其他人看见。   郁月城听到脚步声走开,才长舒口气。   把自己的脑子都清空,什么都不要想。运动裤很宽松,但有了一点感觉的身体还是顶出来痕迹。   刚才他们贴得太近了,方渡燃的体温都可以透过衣服传过来,再下去他担心身体完全会起反应,运动裤也遮不住,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身为Alpha,本能的感觉他左右不了,他不想对方渡燃牵扯上什么有成人色彩的东西,不想冒犯,可方渡燃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的感官放大数倍。   空间狭小,鼻尖碰着鼻尖,呼吸同一小块空气,期间交换了彼此温热的气流,还有隐约未散去的蔷薇花香······   这让方渡燃碰触他发丝的手指,也可以像是直接点在他皮肤上一样。   还好及时结束,只是一点身体的感觉,没发展到生理器官完全膨胀的程度,等一等就可以平息。   方渡燃把自己的衣服塞进外面的方格衣柜里,因为去晚了所以被罚一百个俯卧撑。   郁月城换回自己的制服衬衣和西装裤,已经看不出异常。   走回室内训练馆,就看到班里的同学们正在练习击剑,只有方渡燃在角落撑在地上,自己的保温杯还放在他身边。   郁月城走过去,在打扫的发光的木地板上席地而坐。   “被罚了?”他问。   方渡燃没说话。   过了两分钟,方渡燃冒出一声“一百!”,然后翻身坐起来大气都没喘。   一百个,刚才是在数数,很轻松,没有喘气,只是额角有一层薄汗。   方渡燃的体质很好。   郁月城有点犹豫,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   方渡燃挑眉:“我喝了就是我的了,我的口水有毒。”   郁月城笑了下,方渡燃把他的洁癖记得太深,都像是故意的:“对你没有。喝吧。”   “也对。”方渡燃意会,拿肩膀撞了一下他,一字字道:“我们是有着见不得人的秘密的关系。”   郁月城被这种特殊关系绑定感觉还不错,跟一个人共同拥有一点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无形中就会拉近距离,这比普通同学要好。   他还没有细想过,自己答应了保密,到底保密了什么事,这个特殊关系的使用机会就如期而至。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剩下的时间你们自由活动。”   Alpha和Omega们分别走进自己的更衣室,Beta的人数多,更衣室比他们都大,二十多个人涌出去,剩下的都跟着体能老师走了。   许烈阳一个箭步冲过来扒住方渡燃的脖子,他后颈的胀痛已经消失,仍然条件反射躲开:“谋杀?”   “怎么敢?半节课不见你,我想死了。”许烈阳收回手,只拿手肘搭在他肩头:“你们怎么来这么晚?”   方渡燃:“谁?”   “你跟郁月城啊。我们都猜你们是不是又翘课约会去了。”许烈阳往四周看了看,郁月城走得慢,避开人流走在最后面。   “约会能让你知道?”方渡燃看他。   “那······下回让我看看呗?”许烈阳说:“我的好奇心已经按耐不住了,你这个八百年不开窍的脑子,和他这个站在高中学习食物链顶端的学神,约会的时候是去拳击馆还是去图书室?”   方渡燃:“你的花痴脑什么时候变成白痴了?”   许烈阳又朝后看了一眼,路至安走在郁月城身边在说什么。   郁月城站在人群里,简直就是独树一帜,不落凡尘,所以他也实话实说:“那你快治治我,你们俩要是真好上了,我都觉得是学神堕入红尘。”   方渡燃:“不会说话?”   班里的Alpha已经都走进更衣室,许烈阳看他危险的眼神,马上拍拍自己的嘴:“你也是!燃哥,你特别帅!真的,太帅了,就是有点那什么,气势过强,一般人遭不住。可以当凶神,也是神,你俩绝配!”   赵霖刚好走过来要换衣服,听到他自爆式的言论,鼓舞道:“许烈阳,你这张嘴活到现在,肯定是你上辈子烧了香。”   方渡燃偏过头,扯开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肘:“闭嘴和不要命,你选一个?”   “我······”   许烈阳话还没说完,体能老师一声怒吼,整个更衣室都静下来。   “到底是谁?!”   在全员Alpha的更衣室里,一只Omega用过的抑制剂被举起来,注射针的连接部分是粉蓝色,一眼就能看出来第二性别。   体能老师正举着抑制剂大声喧哗,喊得人尽皆知。   这是重大的教学事故。   不是有发热期的Omega来过Alpha的更衣室,就是这群学生里面有人把自己Omega的身份伪装成Alpha。   第一种可能那这个Alpha在道德和行为上都很败坏,就算是恋爱对象和婚姻妻子也不应该让Omega置身这么危险的Alpha群体中,还是一个已经发热期的Omega,出了事情就是违法犯罪的程度。   如果是有人Omega伪装成Alpha,体能课的标准针对Alpha和Omega也都是不一样的,就算因为不小心弄错性别,也会让Omega在Alpha的训练中受伤。   所以不管是那种可能,这都是十分严重的恶性-事-件。   对学生是,对负责这个班体能课的老师也是。   “所有的人,给我听好了,这是非常非常非常恶劣的教学事故,自己站出来,不要让学校来带你们一个个地去查!”体能老师气得满脸通红,咬着字说话,从来没在课上发过这么大的火。   Alpha们相顾茫然,不知道是谁的目光率先放在了郁月城的身上。   随即,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在场唯一一个精致到正擦完了手指,从格子间拿出来护手霜在涂郁月城。   从开学第一天进教室,就因为成绩和长相被人留意的转学生——比Omega还好看的郁月城。   许烈阳和赵霖都已经凑上前去,被这出人意料的事件所震惊。   方渡燃独自留在人群外,对这场热闹隔岸观火,正对上郁月城看过来眼神,咧着嘴露出一侧尖利的犬齿,笑得肆意。   这场面他实在没想到,骨子里居然半点惊慌都没有,还远远看过去十分放心。   然后他举起食指放在自己唇上。   嘘······   货真价实的Alpha郁月城当即想起来之前那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约定,在看向他各类目光中一脸沉痛,万分屈辱地点点头:“是我的,对不起。”   比起带发情期的Omega来Alpha更衣室的恶劣行为,另一个顺理成章的解释反而更符合在场的猜测,郁月城索性坐实这怀疑。   方渡燃无声地提醒已经告诉他,先前那句“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猜到”,不是随口说说。   这支Omega的抑制剂,没别的可能,就是方渡燃用过的。   或者是他给别人用的。   总之都跟他脱不开关系。   于是郁月城平静抬头:“我不该隐瞒第二性别装成Alpha。我愿意接受学校的处分。”   方渡燃微微眯起眼,他关于秘密的约定并没有开玩笑,但也没料到郁月城能这么快稳住心态,刚才那点感觉自己恶作剧的心思瞬时畅然。   他没看错郁月城,郁月城跟他之间,什么时候产生出这种冷静的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都在专栏《双向狙击[重生]》   文案:   喻时九上辈子血里带风,行事狠辣,一场意外直接让他回炉重造。   重生后他十三岁,正好回到他前世混乱人生的转折点——他爸的葬礼。   比他大了四岁的喻家私生子,那个前世他斗了一辈子的小狐狸精,正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西装,被几个人簇拥着从院子外的正门走进来,声势浩大。   然后礼数周全地站在他爸的遗像前面点香,鞠躬。   喻时九捏紧拳头,恨不得扒了他这身皮,抄起旁边的小香炉砸过去。   满座皆惊。   喻舟夜转过头看他,那张脸跟他爸养在外面那个女人一样,一脸的勾人相。   喻时九:“你有什么资格进来,滚出去!!”   喻舟夜却按下身边的人,一步步走过来,蹲下身看着他轻轻说:“小九,我们没有爸爸了。”   喻时九捏紧拳头,这辈子学聪明了,先卧薪尝胆!   ·   喻时九以为重生一次,终于可以扳倒喻舟夜,却没想到,一不小心发现了他曾经到死都没想过的东西。   桌上预留的饭菜,居然是喻舟夜做的?   家长会没人,还是喻舟夜亲自去的。   发烧烧晕了,梦里守夜的身影还是喻舟夜······   直到高二那年,手机里收到的告白信息也莫名其妙消失,他才猛然惊醒。   攒了一堆证据逼问他的“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喻舟夜却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疯子。”   喻时九怒了:“狗东西,胆小鬼!”   温柔·腹黑·心机·白天鹅·喻舟夜攻X獠牙见血·张狂·行动派·小疯子·喻时九受   【美强、双向谋划】   预收《反向豢养》   文案:   洛家有一个公开不能说的秘密,他们收养了世仇宴家的儿子。   于是洛白希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多了个随处可见的绊脚石。   宴沉欢强大、完美,冷静的头脑加出众的外表,走出去身姿挺拔,半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   年纪比他大五岁,看他的时候还得垂着头。   洛白希尚且充满稚气的脸蛋瞪着他,暗自咬得牙根都在痒。   所以当宴沉欢分化成Omega的时候,身高已经快赶上他的洛白希比谁都高兴。   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长大后的宴沉欢更加出挑了,身上还时不时飘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最关键的是,宴沉欢居然开始拿那种不正经的轻浮劲儿对着别人!   小少爷洛白希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会被一个人渣打击久了,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少爷脾气上来,指着宴沉欢拿Alpha的信息素逼他露出脖子。   宴沉欢有些意外,还是优雅地点了点头:“好啊,我让你咬。”   随即大大方方地将Omega脆弱的腺体摆在他眼前。   洛白希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你情我愿的标记,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才是Alpha!却感觉被施舍了。   真该咬死他,混蛋。   娇矜·傲气·单纯·纸老虎·成长系·小主人·洛白希攻X冷静·性感·斯文败类·引导系·养子·宴沉欢受   【下克上】   文案留于2021.09.21   感谢在2021-10-04 23:29:22~2021-10-05 16:2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80227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交换位置   怀疑和本人承认完全是两个层次, 尤其是郁月城这种身上被打上一大串象征积极向上、出类拔萃、优秀完美标签的学生。   他还是个经过省级联考认证的全科A级,卷面分数全省第七, 体能十项也全A的Alpha。   纵使学校的人如何怀疑他的身份,通过了Alpha级别的体能全A,已经证明他比百分之九十九往上的Alpha体质还要好。   所以这些怀疑和闲言碎语,有起哄,有看笑话,有觉得他外表跟实力不相符的惊讶,也有对他长相的好奇, 偏偏没有一个是真的发自内心不相信。   现在好了。   郁月城的一句话就否决了他曾经的体能成绩, 他入学的登记表,包括他怎么入住的Alpha宿舍,还有他作为Omega的发热期都是怎么解决的······   “郁月城同学, 你先过来。”   体能老师在一片震惊中出声,先行把当事人带离现场。   “卧槽!我真受不了了,郁月城是个Omega?”   人走出去,许烈阳才捂着心口一脸苦相,第一个打散更衣室里尴尬又生涩的气氛:“这让我还怎么看他啊!还给不给颜控一条活路了?”   “······我也没想到。”   赵霖看着郁月城跟体能老师走出去, 更衣室的门也被老师关上, 面上的神情有丝困惑。   “我早说了,他是Omega,你们都不信。”体委受到惊吓的心吞回肚子里, 小声说。   虽说新来的比Omega还好看,现在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郁月城入学那天, 他跟兄弟们闹着玩搞了些小把戏,就为了捉弄一下转来他们十二中的, 格格不入的省前十这种好学生。   后来一见,看到貌美得像个Omega,彬彬有礼,气质也半点不沾俗,并且还是个实打实的好学生,十佳少年,既感到抱歉,又不好意思。   现在知道还真是个Omega,他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面前几个Alpha也没什么兴奋和哄闹的样子,面面相觑,相互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和一点微妙青涩的尴尬。   他们刚才跟一个Omega一起上Alpha的体能课,跟一个那么好看的Omega在一个更衣室里换衣服,他还躲在这里打过抑制剂,还坐在地上看他们训练······   这间更衣室里有他们的汗水,不可避免有他们留下的信息素。   那郁月城这个Omega也都闻到了······   属于青春期的敏感心思足够让气氛沉默,他们又不谋而合,同时自心底生出没有开口的默契。   这次没人偷拍,也没有人想过把他在更衣室里掉出来一支用过的Omega抑制剂这件事散播出去。   平时大大咧咧,惹事不怕事的混小子们难得默契。自发守住这支Omega抑制剂的秘密。   他们平时嘴里会说些什么话,自己心里最清楚。   学校的Alpha大群里面,没少发Omega明星的性感照,宿舍里也不乏有人会存那些AO的□□限制级大片。   他们都是已经快要成年的Alpha,这些生理需求早从分化之后的青春期就渐渐萌芽,每天早上还会精神百倍地提醒他们属于自己的生理特征。   长成郁月城这样的Omega,发热期在Alpha的更衣室里躲起来打抑制剂,光是听起来就足够刺激。   能牵扯出一个比一个更有淫-靡气息的画面,一句比一句更不堪入耳的谣言。   也有人没那么有眼色,当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缄默,自顾自地开始换衣服,有学生在储放衣服的柜子里掏出手机,低头借柜门的遮挡,手指不停点在屏幕上按。   镜头错开几个人的腿,先远远拍了场景,再放大,焦点对准Alpha们的腿脚中间,从缝隙露出来的一半粉蓝色抑制剂包装袋。   放大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模糊了,但还是能一眼看清楚是Omega的抑制剂,这些腿脚是Alpha的,比寻常的Omega体格要壮一些,骨节肌肉的分布也有差异。   尤其是包装袋上,居然还有红标。   这得是Omega信息素多浓的身体?   方渡燃仍旧站在人群外,视线淡淡扫过每个Alpha的脸,开口抬高两分音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这件事我要是在学校听到一丝风吹草动,我不介意去警局走一趟,希望你也别介意去ICU赌命。”   有两三个Alpha换衣服的动作停下来,然后收回视线放慢动作,那扇遮挡的柜子门也被人合上。   “这种事传出去,学校也要承担责任,应该没人敢。”   许烈阳自发就压低音量,更衣室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尴尬变成压抑,甚至有点让人呼吸都不自在。   方渡燃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途中将更衣室四个角又看了一眼,尽管他很清楚更衣室是没有监控的。   听到许烈阳说话,方渡燃从地上捡起来属于他的,被遗留在现场的西装裤。   那支Omega抑制剂就是从这里掉出去的,地上还有粉蓝色的包装袋,96%浓度的卡尺有标红警戒,这是他第三次看见。   一眼就能看见。   掉在地上也能。   这里的Alpha全部都看到了,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郁月城刚才的冷静价值有多高。   那不是玩笑。也不是冲动一下,一个随便的口头承诺就能撑住的。   郁月城把这种隐秘的、羞耻的、会被人冠上各种色-情意味的事轻飘飘地全揽在自己身上。   他其实有别的说法,他可以说这是别人的,替某个人带的,只是逻辑链都无法完整,也没有人会应和。   如果有,能找到一个对应的,那只能是在十二中的学生,因为这是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就必然需要再找一个人兜住······   撒了一个慌,就需要不断的去打补丁,会把他这个秘密泄漏出去。方渡燃感觉自己不用去判断,就能猜到郁月城在很短的时间里做了最完善的决定。   他一个人把所有的猜测都承担下来,也完全堵死了所有别的怀疑。   至于怎么会知道这支抑制剂跟自己有关。   他只是用了一个眼神而已,郁月城就可以意会。   方渡燃亲自站在事发地,才知道这个包装袋有多显眼,站在一堆Alpha里面,承认这件事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一度怀疑,郁月城那个态度,他的勇气是不是跟普通人的不一样?   他那么周全的人,严谨的人,衡量得失和勇气的标准是什么?   他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那些话,不会好听的。这件事,也并不光彩。   非常的,不光彩。   会颠覆他一切美好的标签。   至少他自己,他从来也没办法面对自己苟且偷生的事实。   方渡燃可以面对自己是个被改造的实验品,就这样了,命而已,他是真的不在意因为这件事发生什么需要进警局的后果。   他的人生自己也没有做主的机会,再没有更坏的了。   但要他站在这里,拿着抑制剂说这是他的,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个实验品,说他只能靠这些乱七八糟、无穷无尽药物来做个正常人,来续命,大声说他是个被强制分化成Alpha的怪东西!   他没有勇气。   一丁点也没有。   郁月城是个很优秀的Alpha,很乖的、很干净的,跟叛逆不沾边的乖小孩。   让他站在这里,把身上多添一笔会被人诟病,引人说不出什么好话的烂事,需要的意念也并不小。   弄脏白纸上和本就黑色的东西烧成灰,他不觉得这两个有什么类型上的差别。   结果不同,需要的意念和勇气都不会少。   把西装裤妥善折起来,他想起来郁月城今天来上课的时候就穿的新校服里面的秋季休闲服,可能因为下雨冷吧。   只是这样刚好,根本没人知道这条裤子是他的,都以为这是郁月城的。   他看到裤边上露出来一点的衣料标,突然觉得新校服在成分标上面绣清楚每个学生的名字真是件好事,早就应该这样了。   “你要去找他吗?”赵霖看他好像在发愣,走过来问。   “他应该会被带去教务处,我找他有什么用。”方渡燃虽然这样说,心里却莫名地安心。   跟郁月城之间的契约,他好像丝毫都不担心对方会违约。   就算是被带进教务处,会······进医院重新体测,他应该有办法的。   应该是。   他是从来也不怕任何这些普通的医疗设备,他所有的数值都显示他是个发育非常好的Alpha,他的生存价值就是这些精确的数值。   他就是个Alpha,无需担心。   但是郁月城他就不是Omega,也变不成Omega。   “你还好吧。”赵霖问。   “我有什么不好的。”   方渡燃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里的躁动,他不怕郁月城违约,可他怕郁月城被刁难。   “燃儿,你放宽心,他学习那么好,陈老又专程让你照顾他,不会给他处分的。”许烈阳这才适应了四周似乎在挤压皮肤的空气。   “知道。”方渡燃把地上躺着的Omega抑制剂包装袋也捡起来。   许烈阳忍不住说了一句:“96%,最高浓度,他这身体,能行吗。”   方渡燃眸光一斜,落在他身上。   许烈阳顿时觉得好不容易适应的气氛完全破功了,往后跳了两步,再深呼吸两次,才说:“我就说说,我是关心!真的,燃哥,我没别的想法,纯属关心。你想想咱们用的抑制剂,都是一个年纪的,现在大家用的都是19%的吧,他这,真的太高了,搞不好会死人的。”   他因为着急声音也没控制住,好在方渡燃周围的Alpha已经不动声色地走远,换完衣服也没有人自找麻烦留下来不走。   更衣室里现在的气氛,非常让人不适。   让Alpha不适,感到被威胁。   他们的身体都会发出警报,这里有同类,还是很危险的同类。   “燃哥。”   赵霖拉了一下盯着许烈阳的方渡燃:“你放松点。他肯定没问题,学校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我、知、道。”   方渡燃又重复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赵霖也有点不舒服,稍微离开半步,提醒道:“你没发现,你的气势太强了吗?跟信息素似的,压着人打。”   “嗯?”方渡燃偏头,还不自知。   赵霖指指自己后颈:“我腺体都有反应了。”   许烈阳这时才敢放开了说话:“燃哥,你别那么看着我,太恐怖了。我感觉你要揍我,不揍死我不会停那种。”   他说着就揉揉自己的脖子:“我今天早上还跟丁羽说,你每次易感期的脾气都跟信息素差不多了,得绕着走。现在看,不是脾气,是你的心情,我一定是刚才在你这点火了,要不就是刚才有人干过什么让你心情爆炸的事情,你这气场太压人了,你没发现你把班里的Alpha都吓跑了吗?”   方渡燃这才注意到,更衣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其实赵霖跟许烈阳的比喻一点也没错,他身上的本身就是信息素,只不过因为没有气味,所以没人发现,都全部归功于他气场。   只是他自己觉得,他就算再强也没到凭空就能往空气里面塞炸药的程度。   另外,方渡燃也没想到,自己刚才连气势逼人的攻击性信息素都无意间散发出来。   他已经打过药了,现在也没什么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东西刺激他,难道他是因为听到跟郁月城有关的那些话,所以散发的信息素吗?   “96%的抑制剂真的会死人?”他突然问。   “啊?这······”   许烈阳看四周也没人了,直接说:“咱们班的Alpha反正用的都是19%,花花用的Omega抑制剂是13%,你自己看吧。96%你自己可以上网搜啊,那个上面不都说了只能打三次,上面还有危险违禁品的标。”   方渡燃只知道标红是禁戒,还不知道原来他们这个年纪的Omega用的是13%,那自己还挺厉害,上来就是96%。   “死不了。”他说。   然后连包装纸也折好,却揣进自己的兜里,然后走进郁月城的更衣室,从里面拿出来他的背包。   走回来,把他留在存放衣物的小格子柜里的保温杯也拿出来,检查一遍扣紧没,才妥善放在背包里。   最后把他的柜子门也关好。   “他估计是不回来了,我先回趟宿舍。要是你们先看到他,就说东西我拿走了。”方渡燃尽量按照郁月城的标准,把他的包都整理好。   这里面装的是他自己西装裤和制服衬衣,没人知道他今天穿了这身衣服过来,还在更衣室里打过Omega最高浓度的抑制剂。   好在郁月城对他没什么洁癖,能喝一个保温杯里的水,那装装自己的衣服也不会有问题吧?   只是,那上面可能还有他残留的蔷薇花香······   “哎!燃儿。”   许烈阳看方渡燃背上不属于他的背包,还用上他从没见过的仔细态度,把背包的里外拉链都检查上一遍才离开,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身后叫他。   方渡燃停下脚步。   许烈阳反而磕巴了:“你,那个,他是个Omega。”   方渡燃回过头:“怎么?”   许烈阳心一横,没控制住自己八卦和为兄弟担忧的心思,大声问:“你是不是要追他啊?”   “······”方渡燃愣了会儿。   “管好你自己。”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5 16:26:09~2021-10-06 23: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教导主任   方渡燃走过室内综合活动馆里长长的、宽阔的走廊, 面无表情,步伐一如既往, 看不出来一点仓促,还分出来闲散的视线往中间的击剑训练场看过去。   这里从今天开始会多一个人新鲜的身影,郁月城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他不是没有感觉,他能在刚才的更衣室里泄漏出攻击性信息素,就是生理反应给出来的证据。   可是他不能分得很清楚,这是第一次有别的人来沾染他的私事。心口上多压上一层说不清的顾虑,有担忧, 又不仅仅是担忧。   郁月城很聪明, 被为难也会有自己的办法。大概是。   但他就是不想看到他被为难的样子。   那不配。不配郁月城身上的干净。   他没问题,他很可靠,但没必要。   没必要背负上负面的东西。   自己看上去毫无波澜的生活, 那些黑暗和血腥,怪异跟野蛮,在冰面下疯狂滋长,被牢牢封死。   他花了很多的时间去追求正常人的生活,一分一秒都很珍惜, 要做一个正常人, 这个年龄段里的正常学生。不让方正海如愿,又要想办法偷一点短暂自由的时光。   方渡燃脱离不了脚下的泥沼,但凡放松一点就会回到笼子里, 还能呼吸的时候,没变成医疗废物之前, 他还想多抓住一点自由。   他走的路也看不到前面是什么, 就连早上打过的R-19会让他的身体有什么改变他都不知道。   ······   这所有的乱七八糟、真正见不得光的,都是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需要他自己去盘算。承担。   但现在他却看到这层冰面的边缘出现裂缝, 是徒劳的一丝裂纹,如同蜉蝣撼大树,发挥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打不碎这根深蒂固的结界,却至少让他在困境里看到外面的世界有人在触碰他。   隔着厚厚的、模糊的、昏暗的结界,触碰到千里冰封的一角。   也让他预感到,郁月城的出现,他们会因此产生纠葛,他要开始花心思想想,该怎么去骗郁月城了。   这么蓬松柔软的漂亮大白猫,偏偏还很聪明,得好好想想,不然一定会被他扭曲的真实模样吓到的。   柔顺的长毛会吓得竖起来吗?   而且是只会遵守他潦草的约定,跳出来帮他挡住事故的大猫。   ······原来多认识一个人,会多这么多的麻烦啊。   脚底下的步子跟他在十二中的每一堂体能课结束时一样,又从现在开始多了点未知的新东西,让他踩出来的每一步都覆盖上不同以往的情绪。   走出一楼大厅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地上的置物架里歪七扭八放了一堆伞,一看就被人翻过,已经拿得七七八八。   他来的时候带了自己的伞,现在也在置物架上消失,正纳闷他的伞是不是也被人拿走,就看见最里侧光秃秃的立式伞架上还剩下一把纯黑的长柄雨伞静静挂着。   伞柄上金色纤细的英文花体一眼就被他认出来。   ·   “学校现在需要你给出来合理的解释。”教务处的张主任坐在办公桌前,脸上神情很严肃。   如果不是因为郁月城是个成绩优异的好苗子,他现在一定气得拍桌子,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没有解释。”   郁月城很平和,不卑不亢:“就是更衣室里发生的那样。”   “武斌,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张主任连同事之间的老师称呼都省去,直呼其名,很明显并不相信郁月城的说辞。   他见过的学生多了,以前也是省级重点高中任教过的,好学生见过,就是没见过这种作风不正的好学生,败坏校园风气!   “是击剑课,快下课我解散队伍,让他们去换衣服。”   武斌自己也一头雾水,一个尖子生怎么在自己的课上出现这么严重的教学事故:“我跟Alpha学生在一个更衣室,不知道哪个柜子里掉出来他们的制服裤子,我一看,一支用过的Omega抑制剂正好就从口袋里掉出来,裤子就在我脚底下,我就捡起来问是谁的。”   他打量着这位第一次上他课的Alpha好学生,郁月城的体能成绩他也是拿到过的,发生这种事自己也很意外,最终还是如实说:“当时他亲口承认说这支Omega抑制剂就是他的,还说他愿意接受学校的处罚,说他自己是个Omega,装成Alpha来上课的。”   “他是个Omega?这种随便骗人的借口你听着自己信吗?”   张主任想到这个拙劣的隐瞒手段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不是Omega你不知道吗?还是学校不知道?这摆明了就不知道是哪个Omega被带进你们体能课的更衣室,Alpha的更衣室!这是想干什么?还是发热期的Omega,这是要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张主任没控制住怒火,伸手狠狠拍在桌面上:“万一他的信息素影响到在你班上上课的Alpha,谁惹出大事情,这个Omega在你的课上被怎么着了,后果跟责任谁来承担?”   他内心还知道顾忌到郁月城的家世,把手朝郁月城一指,嘴上对武斌道:“是你还是他?”   “我也想到这方面了。”   武斌惊魂未定,这种事真的很难判断,更衣室里也没有监控,出了事学校都脱不开干系。   他看向一脸平静,没受丝毫影响的郁月城,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没上课。”   张主任怀疑的眼神立刻也看向郁月城:“什么没上课?为什么不上课?”   “他腿上有伤,我上课前看过,正在结疤在恢复,为了他身体痊愈着想,我就让他这节课先休息,坐在旁边看看上课流程。”   武斌这时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说:“当时他说他不训练,要去拿水杯,我就放他回更衣室去拿,过了能有半节课,他才从更衣室回来。”   “半节课?”张主任盯着郁月城:“学校的体能课本身就比文化课多十分钟预备铃,你换衣服需要预备铃加上半节课?”   他没空听什么狡辩,把怀疑都压在上面:“快三十分钟,你干嘛去了?”   “换衣服,拿水杯。”郁月城对这目光仍然坦然应对。   “你把水倒在衣服上,走去放烘干机里等着,都要不了三十分钟。郁月城,你才刚转学过来,你的成绩我们老师都看过,也确实是很好。”张主任抓住他的漏洞:“但是要学知识,先得学会做人,这不是小错,是原则问题,你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吗?”   “我明白。”郁月城抬眼,精致的五官像完美的雕塑,一点心虚的破绽也找不出来。   “主任怀疑我在Alpha的更衣室里跟一个Omega发生过超常规的亲密接触,把正在发热期的他带进全是Alpha的封闭空间。这对他的人格和身体健康来说,都很危险。”   他将这些难堪的猜测放在台面上讲出来,目光沉静应对张主任脸上的惊讶,声线清朗:“也非常不道德。是这个意思吧。”   “不是反对你们相互帮助。”   张主任在他的纯澈的目光中,居然萌生出一点尴尬,避开视线道:“Omega和Alpha的天性,就存在发热期和易感期,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如果你在一个Omega发热期又没有抑制剂的时候,出于帮助他的意愿,先给他一个临时标记稳定身体状况,这不违反校规校纪,是学校可以接受的范围。   “但是你把一个发热期的Omega带进不应该带进去的场所里,做不该在那做的事情,这就不符合做人的基本原则。他要是出了事,你能负责吗?你的父母,他的父母,他的名声,他的健康,这些事情你想过没有?”   郁月城这时候想到方渡燃,方渡燃不是个没分寸的人,虽然他易感期的时候脾气有些大,但这些常识他一定能想到。   所以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支抑制剂?   “我不需要想。”   郁月城直言:“我不可能出这种差错,您觉得呢?主任。”   也许是这些东西都被他理解为加注在方渡燃身上的猜测,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方渡燃,听到的猜测一定比自己听到得更难听。   “我没有在Alpha的更衣室里标记一个正在发热期的Omega,我可以接受医院的检验,看看我是不是标记过Omega。”   郁月城又道:“但我不接受学校的医务室体检,因为我的皮肤很容易留痕迹,我不希望扎针验血。况且这种方式根本无法推测出亲密接触的具体时间,没有意义,要证明我在更衣室那三十分钟做了什么,至少要能将标记时间锁定在五分钟的误差之内。这需要用到可以从唾液或者毛发来提取信息素密码的仪器和技术,校医院和特级以下的医院都没有。”   “那你想怎么样?”张主任反问他。   “既然要查,就查清楚,去榕城最好的医院。”郁月城说:“我可以自费。顺便把我的登记表也一起改了。”   “不需要你自费,这是在学校出的教学事故,必须走学校的账面。”张主任问:“你想改什么?”   “您确定要走学校的账面吗?”郁月城也问。   走了学校的账面,就会在他的学籍档案上留下这场不光彩的事故。   “知道你们一个个的不缺钱,但这点检查的费用学校还是出得起的。”张主任说。   “那就走吧。”郁月城点点头:“希望学校的档案可以客观记录,不止写清楚我有没有带Omega进Alpha的更衣室里标记,也要写清楚我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张主任拔高音量。   他总觉得自己从郁月城的口吻里听出来不屑的意味,虽然这学生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样子,但每个字都在挑战他教导主任的判断力和地位。   于是越看越不顺眼,郁月城对他的尊称听起来也是在刻意嘲讽他,所有的推脱都变成拖延而已。   “因为,入学时青训十二中并没有给我进行相应的体检。”郁月城没被他牵着走,回到他来这里的目的,连态度也始终是最初的不卑不亢。   “我是个Omega。您忘了吗?”他道:“我已经对武教练坦白过,希望学校能客观记录这件事。”   “什么?!”张主任再听到这句拙劣的借口,再不能无视。   将郁月城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这学生是在外表上很出众,但第二性别上写着Alpha,这印在他的身份证上,不可能错的。   难道又是他在搞什么花样,拖延,还是想故意对着干?以为自己会被喝退,不会让他去检查吗。   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不查个明白,他就算现在认错也逃不过去。   可万一呢?   毕竟这个学生来头不小,万分之一的概率是学校的管理出了漏洞,那他的学籍档案上关于在十二中上学发生的教学事故,就需要学校来承担全部责任。   凭郁月城的成绩,之后接触的学校不会是普通的学校,他的家庭也在教育界里关系复杂,档案上留下十二中的漏洞,青训的名声也会被影响。   “拿水杯,换衣服。我在更衣室里就做了这两件事。”   郁月城完整回答他,转头看了眼武斌,将他听过的借口对着教导主任也检讨了一遍:“我不应该隐瞒第二性别装成Alpha,我愿意接受学校的任何处分。”   张主任心里的慎重大过了怀疑,真的弄错了,学校才是第一个要承担责任的。   “也行,学校的账面可以先不记,我跟武斌,包括学校医务室的院长一起陪你去特级医院做检查。”   张主任瞟了一眼站在面前后背挺直的学生,把郁月城搪塞过的理由拿出来:“把你几点几分标记Omega都查清楚。”   他很有把握,于是又补了一句,却完全不是当回事的口气:“再去查清楚你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   张主任在给校医务室打电话,郁月城对武斌说:“我回去拿把伞,来的时候没带,头发打湿了。”   武斌看看听到这话的张主任没说什么,刚才来的路上还有走廊能走,要是现在出门肯定是要淋雨的,于是自己拿上办公室的伞,打算送郁月城一截。   他是从国家队提前退役下来做教学的,年纪也不大,因为小时候走得运动员规划,早早就离开家一个人在外地训练。   一路招考进了国家队,一直在国家击剑队做专业陪练,因为他的可塑性很强,可又差一点拿冠军的那种灵气,所以队里从来没有给过让他打比赛的安排。   家里并不宽裕,终于狠下心离开梦想,为了高工资入职十二中。   就算在这所学校里面,能把事态闹这么大,这么心平气和跟教导主任对着干的学生也不多见,别的学生在打架闹事上让学校头疼,学习好的学生也不让学校省心,在思想品德上挑战学校的底线。   “我送你回宿舍。”他跟在郁月城后面出去。   郁月城跟他出了政教处的办公室大楼,周围也再没有过路的老师,一起没走几步就开口直言:“我是回去拿手机,你不用送我,刚才电话里说校医务室的院长还在外面,回来也要半小时,在这之前我会回来的。”   武斌有过一次他离开课堂,就出了教学事故的前科,有点心虚:“同学,不是我不信你,是我怕你再出什么事。”   郁月城走两步,他就跟两步,郁月城侧目看他,武斌很少会盯着一个学生看,突然不好意思。   “那我不跟进宿舍楼,我在楼下等你。”他妥协了一步。   郁月城走在路上,头顶是武斌从办公室拿出来的备用伞,快到宿舍的时候出声道:“辛苦了,教练。”   武斌知道这学校里面全是家里的金宝贝,他才来一年就见识过,教学上每一个都不敢耽误,为人师表上也是严格遵从学校关爱学生的纪律。   以郁月城的年纪跟他说这种话,就很不像十二中应该有的不良少年或者混日子的富家子弟画像。   “这有什么,我还担心你跑了呢。”   他猜这可能就是属于好学生的气质,也好言相劝:“你要是实在下不来台,就跟张主任服个软,其实他也是几头都要担心。可能说的话重了点,你学习好,以前没几个老师批评过你,所以不太适应,张主任就是责任心强,也是为你们担心。”   “嗯。”   走到宿舍楼门口,郁月城停下来,临走前转过身对他道:“抱歉,在你的课上出了问题。”   比武斌高上几公分的他要平视对方,只能微微垂下眼,语气冷静又平稳:“我会处理好,你在十二中的教学生涯不会受影响。”   武斌震住,抬头看这个满身上下都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贵气小孩,跟年龄不搭边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十分平淡,又有种超脱少年的绅士风度。   他还没去细想这怎么算是不会受影响,忽然意识到这小孩心思也敏锐的不像个小孩。   武斌确实很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被开除,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他不是有钱人,没什么身家背景,他还想多挣点钱,在另一头上,他也不好去责怪这些学生们,这就是自己的教学失误,在他的课堂上发生,他没办法推脱。   可这些心思,包括自己在十二中能不能继续干下去,拿工资,做老师······等等这些,郁月城这个第一次上他课的高中生居然都能考虑到。   更何况,虽然郁月城是看起来就像个优秀的学生,跟这所学校格格不入,可直到刚才,武斌都没觉得郁月城是真的可以在医院的正规检验下翻盘,真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包括张主任,也只是觉得在陪他演戏,等他撕破这点根本说不通的借口。   这是很多学生的通病,不见棺材不掉泪。   可现在看,就因为郁月城刚才那两句话的态度,武斌有点动摇。   郁月城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关好门并反锁,拿出来手机,在几个电话号码之间稍作犹豫。   然后按下其中一个打出去。   703室的宿舍门落锁的时候,隔壁宿舍的方渡燃同时拉开门走出来,没有像往常一样从安全通道的楼梯走下去,而是迈进郁月城坐上来的电梯下楼。   他从宿舍的阳台上就看见武斌打伞送郁月城回来。   这会儿方渡燃的手里正捏着一个小玩意打转——电子秒表。   刚刚郁月城跟另外一个人打一把伞,两人还在楼下停留三分十八秒。 第37章 降维打击   “武教练。”方渡燃站在大厅喊一声。   刚走进宿管门房里等待的武斌走出来, 方渡燃他算比较熟悉,两个学期的体能测试里成绩都一骑绝尘, 还是自己课上带过的学生。   “方渡燃,”他把人叫过来:“怎么了?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们班学生被政教处扣下了,刚给陈老打电话,他在外地培训去,今天赶不回来。就更衣室里被你带走那个郁月城,他不是本市人,父母也不在身边, 陈老说他成绩好, 以前也没受过批评,他怕郁月城这次心理上有负担,让我作为班长多照顾一下, 所以正准备去政教处等他。 ”方渡燃说得半真半假。   他刚才确实回来就给陈老发了消息,陈老把安抚工作暂时交给他,也还没批准他下午不上课要全程陪同。   “那位新同学已经回宿舍了,刚上去。”武斌被他这样一说,对郁月城不免也多了点恻隐之心。   这小子看着出类拔萃的, 惹出来学校这么严重的教学事故, 父母居然也不在身边。   “结束了吗?”方渡燃明知故问。   武斌叹了口气:“没呢。我这不就等他一起去榕城高新医院。”   “那挺远的。”方渡燃道:“学校什么意思?去哪干什么?”   “张主任想让他说实话,他非说自己就是那个Omega,抑制剂是他用的, 咬死也不承认更衣室里有过别的Omega。所以他就主动提出来要去特级医院做信息素密码破解,说是要证明自己在更衣室里换衣服那三十分钟, 什么也没干。”   武斌自己都觉得这学生太能闹, 但刚才郁月城的态度和思考方式,让他对这个好学生的看法有些改变。   “他还是说那是他用过的吗?”方渡燃轻轻蹙眉。   他当然最清楚郁月城那三十分钟在干什么, 他跟自己寸步不离,还靠在一起。   “是啊。事发当时你也在,高二七班的Alpha应该都在更衣室,差不多都听见了。他对张主任也还是那么说。”   武斌站在私下的角度,跟方渡燃聊两句,也道:“说真的,别说是张主任在这事上面对他有成见,就连我也不太相信,他确确实实是个Alpha,不管长得像不像,这话不能胡说,身份证上面的磁条和钢印不会骗人的。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用这个理由跟张主任对着干,主任被气得够呛。”   “张主任是对他的人格持怀疑态度吧。”方渡燃淡淡调侃,口吻里有些发嘲的意味。   他不用脑细胞想也知道,现在学校大动干戈,教导主任会气得够呛,根本不可能是因为郁月城说他自己是个Omega这件事,这种谎话是平实,最没色-情意味的,根本不至于生气到起冲突。   郁月城的教养也不会跟教导主任没有缘由地起摩擦,多半是张主任自己给自己加戏,把事情想歪。   新转学来的尖子生Alpha其实是个Omega,这跟发热期的Omega在Alpha更衣室里□□点不可说的事情相比,简直是朴实无华,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们高高在上地猜测。   所以会生气,只会是因为张主任一开始就已经默认郁月城作风不正,一定在更衣室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弄脏了学校的名声,也毁了郁月城身上好学生的标签。   也并不是所有人看到十二中转来一个好学生都会高兴,总会有人发现一点矛头就用力拉扯,以为自己可以抽丝剥茧,扒出来证明给大家看,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好学生不过如此,学习好的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教导主任以前是从省重点高中高薪聘来的,刚来的时候看不上他们这些不良少年很正常,但现在自己也成为十二中的教导主任,身后代表一众不良少年。   方渡燃没有在场,都能感觉到,张主任没把郁月城当作自己的学生,可能当成对立面的仇人也不一定,说不定曾经的教师生涯还不爽自己手里出不了这样的好苗子,总之就是看他不顺眼。   “如果他真的没有主观情绪,也没有偏见,就应该心平气和地带郁月城去做体检,查明身份。Omega伪装成Alpha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首当其冲的不应该是把他保护起来,好好补充他的生理常识吗?”   方渡燃没想过把这话藏在心里,也不怕武斌会在张主任面前喜欢小话,接着道:“老师不应该最先考虑学生的健康状况吗?张主任有没有把郁月城当作过他的学生。”   “他话说得可能是重了点,但也是为学校着想。”武斌道。张主任那会儿的话是很露骨,还没调查就直接让郁月城要学习先做人,不太恰当。   方渡燃没接话,武斌知道他肯定是接受不了这个调和。   “不过现在要去检验,也是给他机会,郁月城自己提的去最好的医院检验。”他说。   “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等着看笑话。”方渡燃凉凉吐字。   最超出他预料的也是这点。   郁月城会可靠,他没想到这么可靠,能主动提出来去检验细节,把推算时间都算在里面,装得这么真。   一劳永逸,把事情完全把握在自己手里,半点跟别人有关的所有可能性都被扼杀在摇篮里。   可能在Alpha学生之间四处流窜的流言蜚语里,他能淡定自若。   被教导主任施压,背上不光彩的怀疑,他沉着应付,也许已经在安排之后的进程。   如果这件事在他的操控下平息下来,成功渡过,那郁月城一句话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的做法,以后在学校都会变成一个Omega。   方渡燃作为实验品,被方正海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的去配置数据,篡改基因,就为了最关键的一环,进行社会化,所以他对社会身份很敏感。   以后郁月城的社会身份,在学校里,就会变成一个Omega了,他真的可以接受吗?   就因为跟自己的一个约定,就要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和态度,这些他真的有想过吗?   大白猫那么聪明,这次不会是随便跟老师说通,就可以保守秘密,他闹到了学校外面的特级医院,肯定会牵扯到学籍档案,之后都会不得不一直伪装成Omega。   他会往火坑里跳吗?   方渡燃一时之间想了很多,他对郁月城的信任莫名其妙就可以跨越过他是否能搞定这件事,而是已经先一步开始考虑这个既定结果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学校这一头摆平还好说,老师不会有异样的眼光,但学生们,尤其是Alpha在更衣室里看到过他承认的抑制剂,等他结果出来,成了Omega。   这件事会成为高中生刺激的秘闻。   活生生地染上再也抹不掉的桃色。   “我想了想,你刚才说得也有道理。”   武斌认真思考过,方渡燃站在学生的立场接受不了也没错:“他如果真的是个Omega,是应该更好地保护起来,他进Alpha更衣室这个行为就很不妥,应该接受生理教育。”   “但是······”作为老师他两头为难,武斌不想打击学生之间的关心和感情,也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去对教导主任的做法指手画脚,不自然的神情都摆在脸上:“张主任根据他的入学资料,不相信他的说法,也有道理。”   “你相信吗?”方渡燃突然问他。   “这······我作为你们体能课的老师,当然是会相信每一个学生。”武斌话没说完,就被方渡燃砍断这粉饰。   “我刚才看到你们在站宿舍楼下说话,他肯定对你说了什么。”   方渡燃抬眼正视他,眸光敏锐:“政教处的办公大楼走回来,也就十三分钟左右,一路上有什么话说不完,需要站在宿舍楼底下说?”   武斌从少年的话里听出来不加掩饰的棱角,或许是碍于身份差异,没那么锋利,不能算作挑衅,但也毫不遮掩。   方渡燃朝他走近半步,长睫微微垂下来,剔透的瞳仁被盖住边缘往他眼底看,像野兽散发懒散的凶光:“所以只能是私人问题,他一定跟你说了什么只跟你和他有关联的话。”   武斌从喉咙里冒出来一句惊呼的气声,忍不住道:“你们这俩孩子成精了。”   “看来我没猜错。”方渡燃站直身体,重新发问:“那你相信他吗?”   “我,嗯······看来不说实话都不行了。”   武斌摆摆头,他也才二十三岁,本来跟这群高中生还能打成一片,从方渡燃和郁月城身上发现当代的小孩都太聪明,变得不好糊弄。   “我理论上讲是不相信的,但是他的行为方式和思考方式让我很动容,我在情感上可以支持他。”   他说。   “哦。”方渡燃点点头。   “你是他的班长,陈老师让他陪他去榕城高新检验?”武斌问。   “嗯,他就说让我多照顾他,青春期的孩子心思都是很敏感的,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害。”方渡燃把陈老曾经的原话一句句搬出来,再往上添火加柴:“他刚转学过来,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万一受到什么刺激和心理创伤,总得有个人照看。陈老又不在,张主任别给他伤口上撒盐都是好的。”   实际上方渡燃请求外出的消息还放在发件箱里,在培训课上的陈老还没来得及回,他就已经先拿出身为班长的职责来“假公济私”了。   现在需要担心和发愁的是应该是郁月城,但他凭直觉,郁月城能主动要求这些,肯定有他的安排。   方渡燃也明明已经把这件事交出去了,对方确定不会让他失望,但他心里也总是跟着不轻松。   就现在,他很想给放出去的大白猫顺顺毛。   ·   郁月城短暂考虑后,才决定直接找他们平辈的朋友帮忙,越过他爸和大伯。事情来得很紧,他没时间在去跟家里人解释清楚。   而且他爸,还没有接受他来十二中上学的事实。   不过找的这个人,大概也不太能接受他的意图。   ······   “不行,我还是想不明白。”电话那头的是青年万分不解的声音。   “你好好的Alpha不当,当Omega做什么?你也没那个功能啊。”他眉心紧皱,准确推测道:“你想自己生小孩?”   郁月城知道林镜遥思维跳跃,不知道能跳跃到这种程度。   “我生不出来。”他长话短说:“具体情况抽空出来见一面再说,我这里也有些事情到时候想问你。现在的问题就是,你在哪?能不能一小时之后,出现在榕城高新医院。”   “我今天凌晨是飞回来了,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我,”林镜遥记得清清楚楚的,“现在知道找上我了。”   他来榕城高新任职已经有小半年,听说郁月城也来榕城上学,第一件事就是联络上聚一聚。   约了两次都没成功,不是自己这一时走不开,赶不上他开学有空那天,就是今天凌晨出差回来一落地就给他发消息,到现在还没回。前几天想打个电话,还一直无人接听。   林家是郁家好几代人下来的至交,家庭构成极为稳定,一直在医学界打转,也就近两辈,才分出来几个去学法律,跟郁月城的大伯和小姑都常来往。   林镜遥跟郁月城是同辈,但年龄上差了五六岁,小时候一直在国外上学,回来就接着上初中,刚认识郁月城的时候,郁月城比他矮一大截,是个完完全全的小孩。   能玩到一起去,完全是因为对方的高智商和超脱年龄的学习进度,还帮他写过作业,能交流一些天马行空的创意和想法。   不过郁月城现在已经长得比自己都高一点五厘米。   “我在上课,不能拿手机。有事晚上找我,会回的。”郁月城逐步解释。   “行吧,我听说青训的十二中是著名的青少年劳改所,看来还真是,管得够宽的。”   林镜遥看他这么冷静,就知道是有正经事,刚那话看来是真的,郁月城不会开这种玩笑:“我在市中心办事,一个小时看情况,能回去我就回去。你想活动一下也不是不行,但这是要负责的,谁给你开的单子,做的检验,他就得全权负责。”   “我可以签协议。”   郁月城说:“我有个人账户上的投资和资金流通,我的身份可以以未满18,已满16岁承担刑事责任。”   “······月城,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镜遥了解他的性格周全,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能让他说出这种话:“一张单子而已,我不可能不给你开。”   “我明白,你是说流程,但医院现在还不算你的,要是你爸那说什么,有协议也好办事。”郁月城道。   “协议我也不可能跟你签,医院现在约等于是我的了。我爸隔三差五都得夸你,我耳朵都起茧了,他恨不得认你当干儿子,这点小事他能跟你计较?”   林镜遥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事情能让郁月城萌生出来装成Omega的想法,还是这么郑重地在办。   他也接着正色道:“再说,你给你自己改第二性别,顶多牵扯的就是些身份认证之类的私事,又不是违法犯罪,说什么刑事责任,吓唬我不给你开?小瞧我?”   郁月城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一手翻找身份证和学生证,少年清朗的声线传过去:“你帮我做假,检验报告上是榕城高新的红章和负责医师的签字,万一以后我身份公开,有人发现你们查错了,把一个Alpha开成了Omega,医院的声誉会受损。”   林镜遥不认为一个还在上高二的学生,应该考虑到这么多摸爬滚打过的成年人都会为达目的,所以刻意逃避置之不理的东西。   郁月城把事情做得太精细。   手里办的分明是伪造的东西,正常人的反应都应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拿到报告就逃之夭夭,留下一地鸡毛有多远跑多远,多办事少担责。   郁月城却异样坦荡,落落大方,这些面子里子的考量一点不比做别的事情少。   “那你别去检验科了。”他说。   “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们,你把人数和外貌特征发我,有照片最好,不方便的话,有车牌号也行。”说到这,林镜遥“啧”了一声:“算了,就你那张脸,掉坑里也能被人认出来,我到时候给你们安排好,让导医带你们过去,去鉴定科。你身份证上不是Alpha吗,一般这种户口本和身份证上已经登记的信息,平常的医院都不会接受再检,只能去专业的鉴定机构,就像亲子鉴定一样,这属于你的私人问题,只有你自己和你的监护人能干涉。”   郁月城:“我现在有收入来源,可以以成年人的标准拥有自主权。”   “是啊。”林镜遥笑起来,事情突然变得有趣起来。   郁月城会做这种事,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给人的印象,又把事情做得这么漂亮。   果然有的人,好事做多了,偶尔搞点小动作,也这么聪明,方方面面的细枝末节都可以完整卡上去。这脑子用在这上面,算降维打击了吧。   “你只要出具你的个人流水,证明你有权自己签字,就可以进行有关隐私方面的鉴定。鉴定科所有的结果全部都是属于你的个人信息,不会外泄。只要你自己不愿意,也没有人能逼着你非要拿那张假报告去民政局改第二性别,就连跟你一起过来的人,也只能签了保密协议才可以看到你的报告。”林镜遥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7 23:04:38~2021-10-08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mmer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我说了我在等人   郁月城带上自己的证件放进能随身的单肩包里, 把秋季的校服也换下来,找出来针织衫和牛仔裤穿上, 预计有他和教导主任、武教练、校医院院长四个人一起去,把去的人给林镜遥发过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把窗户关好,雨伞还留在综合活动馆的大厅里,双肩包也还在更衣室。   他不是很担心那把伞会丢,它很特别,谁拿了都能一眼找出来, 而且他走得比方渡燃早, 隐约感到留给他会派上用场的。   昨天还在易感期,有轻微发热的迹象,大厅的伞被拿得乱七八糟, 万一今天就淋雨,身体会难受。   临行前他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所有证件,打算给方渡燃打个电话,把大概情况告诉他,才发现他们俩连手机号码都没加过。   跳到微信的界面上, 还停在早上方渡燃叫他吃早点的记录。   他总共来十二中也没多久, 除去睡觉的时间,跟方渡燃相处的时间,肯定比跟别的同学要多。   接触的时候, 他偶尔能从现在的方渡燃身上隐约看到儿时留下来的一些痕迹。大部分时候,他能察觉到方渡燃已经有了自己全新的、不一样的生活, 他正在认识方渡燃现在的生活。   现在的他, 有以前没有的气势,也跟以前一样善良, 能闹腾,身上还沉淀着他未知的东西,这些东西让方渡燃跟这个学校里的其他学生不太一样。   比如他透露出来的,早上会一个人出来散步,很早很早,会觉得冷,会想有地方能坐一坐,就会一个人去那个卖早点的小店子吃点热乎的。   比如他靠打架站住脚,服众,成为十二中这所被冠名成“少管所”里的校霸,却不是为了拿拳头招惹是非,而是管住高二七班,成为班里的依靠。   ······   这些噱头和方渡燃实际上做出来的事,都恰好是对立面。   他凶悍又温柔,有一帮同学和朋友在左右,又显得分外独立。   他易感期还冲动暴躁,又会自己一个人回宿舍避免争端。   他的身体还从孩童时期的小孩子变成拥有充盈的轮廓,结实体格的大男孩。   镜头里挑衅的红润唇瓣,和更衣室里赤-裸-诱-人的身躯。   身上有少年张扬懒散的气质,直挺的背脊,光滑的皮肤上都是青春的印记,可已经开始具备成年男人宽阔的肩膀,光滑紧致的肌肉线条。   方渡燃以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似乎能产生穿越时空的错觉,他们重新相逢,再因为意外产生出新的、与众不同的联系。   这些都在一点点地填充方渡燃跟他之间空白的这几年,他不应该放过这样的机会。   郁月城在微信电话接通之前挂断。   他不知道方渡燃现在在哪,但方渡燃上课都是不带手机的,这样挺好,他不会打回来,就当按错了键,他不需要把处理过程,这些繁琐的经过一一称述。   今天过后就可以搞定所有的麻烦,方渡燃只要知道一个结果,更衣室的教学事故确定有人来承担。与他无关,就够了。   是动用了家里的关系,虽然绕过他爸和他大伯,但还是依靠着郁家和林家相互之间的紧密联系,才有这种解决麻烦的契机。   保守秘密,是他和方渡燃之间地约定,为此动用过什么关系,不至于拿出来非要摆在方渡燃的眼前。方渡燃洒脱,不会认为这些人情是压力和累赘,但郁月城自己会觉得像多余的展示,有点邀功和作秀的狭隘。   他们是君子协定,一换一。   他不需要方渡燃感到任何的不自在,他也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不需要以此来表现。   最重要的是,这才摸到了起点,郁月城还想知道更多重要的东西,有关于那支96%浓度的Omega抑制剂的事,有关于方渡燃的一切,就要先把眼前的麻烦扫干净。   -因为装Omega的事,下午要在政教处接受批评教育,不去上课了。   他挂掉微信电话之后,转为留下一条消息,然后装好手机出门。   不会随便动别人的东西,所以也没有翻路至安的柜子找伞,准备去楼下宿管门房上借一把备用的。   今天的电梯停在三楼没上来,等待的两三分钟,郁月城从安全通道的楼梯走下去。   他见过两次,方渡燃好像就是习惯走楼梯。   楼梯走廊比他想得还要整洁,每天都有人打扫拖地的样子,没有出现预料中的烟头和啤酒罐,地板上的瓷砖都亮得反光。   下到三楼的时候,郁月城余光里有个身高差不多的黑色身影在楼道口斜倚着。   抬眼看过去,对方也把头转回来,凌乱的发梢和随性的姿态,校服也脱了,让他看上去多了点痞气。   “你看,我说了我在等人。”方渡燃朝他扬扬下巴,算打招呼,也算给身后的人看。   他穿了黑色的运动长裤,黑色的棒球服,里面灰色的T恤领口宽大,把他锁骨的形状显现出一小半,气场跟凌乱的发梢融为一体,写着不太好惹和生人勿近。   郁月城这才发现他背后还站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比方渡燃的个子要矮一些,发顶只到他的耳朵,身形也瘦弱一圈,整个人看着很清秀。   那男生伸出头来看他,看到是郁月城的时候睁大双眼:“是他啊。”   方渡燃点点头,百无聊赖般把秒表惦在手心里玩,只是微微偏头,始终面对着楼梯下来的方向,没有因为被男生叫住说话就转身。   “怎么。认识?”他问。   男生先点点头,又摇摇头:“听说过。”   “我也听听?”方渡燃当着郁月城的面说。   “这不好吧。”男生站出来,看看郁月城,眼神有点复杂:“当面说别人的闲话,你微信找我,我跟你说。”   他本来只知道,郁月城就是那个新转学来高二七班的全省前十,虽然是上一届的,但也是风云人物。再多就是听说他长得好看,是个很帅Alpha之类的,从视频和照片上见过而已,但郁月城一直没去出操过,他是高一的,也没遇见过真人。   再就是刚才知道的一点谣言,他知道郁月城刚转过来,跟已经高二的方渡燃不会有多熟,还是选择守住自己的嘴,当着郁月城的面,尽管他自己也是个Omega,都说不出口。   方渡燃:“有什么话当着面还不能说的。”   刚好提到这茬儿,男生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好意思!我害羞。你加我微信,我就告诉你。”   “我上课不带手机。”方渡燃说。   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的消息通知。   这消息响得不是时候,郁月城听了也弯起嘴角笑了下。   “······你拒绝人也太没诚意了吧。”男生眼睛圆圆的,说这话也有些负气,瞪着方渡燃看。   “那我说,我不随便加人微信。”   方渡燃撑起放松的腿,肩膀从门框上离开,站直身体,一手把秒表揣进兜里,拿起旁边立着的黑色长伞。   看他真的要走,男生才着急起来,伸手就抓他的袖子:“那你加我企鹅号也行啊。”   方渡燃这才抬眼正对他:“你高一,我高二,没什么交集,我没空陪刚进学校的小屁孩玩。”   “他也是刚进十二中!他也小屁孩!”男生指着郁月城说。   方渡燃顺着他手指一看,郁月城正站在下楼梯的口上等他,突然垂头往男生的面前凑了点,压低声线道:“他可不小,他可、大、了。”   “什,什么?”男生小鹿一样的圆眼抬起来看他,被方渡燃压近的气息染得脸红。   方渡燃离近的脸,忽地笑了下:“还说自己不是小屁孩。”   男生在他走开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话,根本就不是指年龄!   要是郁月城还是个Alpha,他当然知道什么意思,一下就能猜到,但这个人不是······   不是那个吗?他还在学校里······   这让他怎么联想到Alpha的大上面?   虽然一开始他从在学校里传疯的食堂事件视频上见过郁月城的帅,可再帅也不是Alpha啊。   一个性别就足够让很多像他一样的Omega失望了。   只不过这件事还没大范围传出去,他有的可是第一手资料。   “你别以为我不懂。”   男生在方渡燃身后又扯住衣角,喊了一句过后,脾气也上来了,宣布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小屁孩,小屁孩才不会喜欢你。他要是大,我比他还大!方渡燃,我就要追你,我迟早追到你!”   方渡燃愣了,他已经有差不多一个多学期没见过敢对他这么大胆的Omega。   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新人就是闲得慌,集合跑步怎么迈腿都没学会呢,就想着谈恋爱了。   郁月城也怔在原地。   他从刚才的对话,能看出来男生很想要方渡燃的微信。   方渡燃也确实没撒谎,他本身就是不随便加人微信,上课也不带手机。   只不过被男生曲解成刻意推辞。   “那你追错人了。”短暂沉默后,方渡燃出乎意料地回应。   口吻却连刚才的应付都消失,有点失去粉饰的不耐烦,他不喜欢被陌生人这样拉扯,目光也冷下来。   “我不谈恋爱。”他说。   “你都等他了······”男生被他的态度逼退了点,手里还是扯着衣角不放,要抓住方渡燃实在不容易,没谁敢公然打听他的出没行踪,他还是听到小道消息从体能课跑出来才堵住人。   “是啊,我都等他了。”方渡燃道:“所以得走了。”   他说完,对面还是不放手,脸上还一股欲言又止的模样,方渡燃以为他又要宣布什么气势汹汹、把握十足的话,还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白。   是不够伤人?他本意没打算非得说得多狠让人当场难堪,他以为他一开始的态度就很明确了。   包括之后懒于应付也足够让一般人放弃幻想。   “我们还有事,同学。”   清透纯净的声线在耳边响起,郁月城走到他身边,往自己被扯住的衣角上看。   “不经允许限制他人人身自由,这也不合适。”他对男生接着说。   就刚刚,男生还用“这不好吧”的说辞把他想听的闲话给打回去,他没想到郁月城还记得这个。   他以为郁月城不会管这些闲事,他的分寸感不是一直都强到过分吗?   “你······”你怎么好意思。   男生的欲言又止看到他的脸,瞬间更堵心,碍于不好当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怼回去,不情不愿地放开手:“你现在不知道,等你知道了自己会来找我的。”   方渡燃挑眉。   郁月城那张作为Alpha让男生也馋过的脸,现在看起来更加别扭了,他豁出去一般,把心里的郁闷都撒出来,对着方渡燃肯定道:“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轮到方渡燃一头雾水的时候,对面率先故作潇洒地走了。   剩下郁月城和方渡燃相顾无言。   方渡燃手机又响了一下,他一边跟郁月城往楼下走,边拿出来看,是武斌发消息叫他快一点,教导主任那边在催了。   他还翻到了郁月城的消息。   “你怎么没上课?”郁月城正好问他。   方渡燃拿起手机往他眼前晃晃,调侃道:“同学,你不是在政教处接受批评教育吗?怎么也开始变坏了,跟谁学的,都知道撒谎了?” 第39章 穿衣自由   方渡燃这头还有事情没解决, 顾不上把刚才那个高一的学弟揪回来问清楚,回过味儿来总觉着有点不对劲, 郁月城在高二被人认识挺正常的,在高一钻出来一个没见过的学弟指着他说不是什么好人,就挺奇怪的。   翻出来他加过的学校几个群,也没看到有什么风吹草动。   郁月城临近一楼,放慢脚步:“没骗你,我还要去政教处。”   “去政教处还换衣服?”方渡燃把手机揣回去,手指扣进他衣领里想拉近点:“你是不是当我傻?”   结果针织衫的面料柔软, 这一拽把领口直接扯开, 透白的肌肤露出来一大片,扯到肩膀往下,流畅优雅的肩颈线条裸.露出来, 方渡燃眼色微滞,下意识手指一松。   郁月城侧过头看他,这才说:“我要跟教导主任去趟医院,做点检查。”   又看向自己被扯开的衣领,以为方渡燃这幅发呆的样子是因为太紧张, 宽慰道:“不会有问题的, 你别担心。”   “你怎么穿这种衣服?”方渡燃停下来,把他衣领往上推,重新放好。   是纯色系的简约设计, 很舒服的白色针织衫,也很绵软, 穿在郁月城身上挺好看的, 但是这衣服,也太不安全了吧?   刚才露出来的皮肤, 比衣服的颜色看起来都白。   “这衣服怎么了?”郁月城没明白。   方渡燃的手指在领口上摆弄了好几下,弄得他有点痒,最后还顺了顺他的后背抚平,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   “好了”方渡燃把领口整理好,放置妥当:“这衣服太容易露了,一扯就开了。不安全。”   “不会有人像刚才那个男生拉你衣服一样扯我的。”郁月城道:“而且我是个Alpha,不会受欺负的。”   “怎么不会?我不就扯了?”方渡燃还想做个示范,刚抬起手就被郁月城握住手腕放下去。   “除了你,不会有人能随便碰到我。”他看着方渡燃,眼皮轻轻一抬。   大白猫在冲他抖抖长毛,说自己很厉害。   方渡燃当然知道他厉害,但这衣服,真的很容易扯开啊!   这有什么冲突吗?   “······不会就好。”方渡燃说。   说完就感觉气氛有点说不出的变化。   郁月城的眼睛很好看,是纯澈的乌黑,干净又有灵气,这样专注看着他的时候,那股气氛的变化好像就更加明显。   他抽回手:“穿就穿吧,反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看能摸到你衣服的也没几个。”   为了缓解气氛,方渡燃还特意夸出来:“你穿这件还挺好看的,看起来更······帅了。”   他差点就把更乖说出来,还好及时刹住车。   郁月城上次没介意被说乖,也不证明能忍受听到第二次,这样很不好。他在心里对自己进行自我约束,不能因为郁月城对自己好说话,就蹬鼻子上脸。   这是个Alpha,是实力很强的Alpha,他在心里默念。   主要是这衣服手感实在不错,摸起来软软糯糯的,跟方渡燃脑子里对郁月城柔软大白猫的形象不谋而合,还忍不住顺毛样的摸了摸郁月城的后背。   郁月城转头看见正在底下坐着宿舍一楼大厅等他的武斌。   跟方渡燃交代道:“我要去政教处,你别去了。”   方渡燃也看到武斌,直接跟上去,没打算商量,肯定道:“我也去。”   郁月城侧目看他,方渡燃扯扯自己的衣领,还有点骄傲:“我也没穿校服,不跟你去一趟,这衣服白换了。”   郁月城说:“我们去医院。”   方渡燃确认:“我知道。”   郁月城:“跟你没关系”   方渡燃看起来没一点负担,坦荡道:“我去看个热闹。”   “······不想上课?”郁月城问。   “······”方渡燃从来没想过,这也需要一个理由才能逻辑通顺。   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非要跟过去,他不担心郁月城搞不定,但就是看不惯张主任为难他。他被领走去政教处,具体听到些什么话,他不知道。就凭刚才从武斌那打听到的,就明白根本不是什么好话,张主任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七班的学生。   郁月城跟他不一样,郁月城有很好的教养,身上有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气质,机灵是机灵,聪明也聪明,可也不能跳起来跟张主任反驳什么的,只能老老实实被骂。   他想到就觉得非常不舒服。   更何况郁月城是因为他才被为难,嘴里说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不可能真当做没关系,他非要去掺合这一脚。   根本用不着理由。他觉得。   “不想上课。”方渡燃说。   郁月城心里不想让他介入进来,终究还是被他拖着走到武斌的面前。   方渡燃的体温好像还是有点高,他应该还在易感期。   郁月城视线下垂,看向方渡燃拉着他走的手。   跟自己不一样,方渡燃是直接拉在他的手腕上,手心里的皮肤贴着自己手腕。   这放在朋友之间,如果都是男生,也都是Alpha,拖拖拽拽,有点肢体摩擦很正常,但他忽然想到,方渡燃是不是对每个朋友都这样拉着走过?   他是不是不知道,再往下滑一点,就很像是在牵手。   “校医院的人回来了,院长马上就到校门口,我们坐他的车过去。”人一到,武斌上前就说。   “好。”郁月城问:“现在去吗?”   武斌看看手机:“我们先过去吧,走过去时间也差不多了。”   “方渡燃也去?”他往外走,撑开伞向另一头的人看。   “去。”方渡燃对上他,解开手机把陈老回给他的消息递过去:“陈老说让我们先去,郁月城有什么情况就第一时间告诉他。”   武斌看到那消息上确确实实写着-怎么发生这种事?你把人看好,注意他的安全,我这边立刻跟他的家长联系。郁月城有什么情绪上面的波动,都及时告诉我。   “真出了事,张主任到时候肯定也要通知他的。”武斌说。   方渡燃凉凉道:“张主任忙着对他进行批评教育,还能顾得上他的情绪?”   武斌也替教导主任当时的话尴尬了一下,三人一起走出宿舍楼。   “你拿的伞呢?”武斌看到郁月城手里还是没带伞,自动走过去把伞分一半给他。   方渡燃一步踏进他们中间,隔开两人,按开手中的长柄黑伞,伞面撑开比武斌拿的备用雨伞还要大,刚好够他们两个大男孩完整遮住。   “我给他打伞就够了。”方渡燃说。   武斌点点头,因为感到方渡燃有点学生之间抱团的情绪,留出空间往一旁挪开两步,只当他这也是为自己的好兄弟好同学打抱不平。   “你们同学之间的感情真好啊。”他称赞道。   郁月城转头看方渡燃,他们并肩走在一起,能把他脸上一点细微的神情也看清。   方渡燃却只一直朝前看着路,琥珀色的瞳仁在下雨天里也没有失色。透亮的。   “那当然。我们高二七班不是软柿子。”他说。   张主任以前在方渡燃刚进学校的时候,没少找麻烦,明明是一起惹的祸,是别的班先找事,到最后七班受得罚总是比别的班重。   加上别的班里有体育生,还有全部都是体育生的体育班和各种艺术班,而他们七班一进校就是差生根据地,是纯粹什么都不沾边的普通班。   每一个学生都是升学率绝缘体,张主任始终做不开学生艺考的工作,就更看不惯七班了。   也就是后来那次,五班再来借机生事,在行知楼打扫的时候跟他们班起冲突,方渡燃一点身在学校顾虑也消失掉,反正政教处早就看他们七班不顺眼。   身为政教处的负责人,张主任从来没公平过一次,再也用不着什么收敛,什么反思,方渡燃带着班里的Alpha成倍打回去,把吃过的亏全还回去,在走廊里把五班那群狗仗人势的全打进医务室。   张主任来的时候,方渡燃正把几个仗着班里Alpha多,特意分出来几个群殴他的一个个全摁趴在地上,一脚踩到其中一个的膝盖上,从地上的惨叫声里回头看······   从那之后,他进入政教处的机会,瞬间直线下降,张主任看他的眼神也比以前要顺眼得多,再没当着面给些不堪入耳的言辞。   不过他被陈老教育的机会就开始成倍增多。陈老是个不错的班主任,在教学上面虽然不出彩,但一直还在保持学习的态度,最舒心的是陈老有把他们七班的学生真正当成自己的学生。   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陈老处罚他们,他们心甘情愿。   七班的学生从来也不怕事,因为有方渡燃撑着,不会再忍气吞声受欺负,也能听进去班主任的话,因为陈老尊重每一个学生,比起怕处罚,更多的也是对老师的尊重。   陈老值他们七班的学生尊重,但是这个张主任,方渡燃不觉得他配。   至于张主任为什么不再打压他们班的学生,不愿意再亲自对他进行歪曲事实的体罚和批评教育,他觉得可能跟别的班一样,单纯怕他这种放飞自我的态度而已。   欺软怕硬。   方渡燃跟郁月城打着一把伞,在校门口等到了院长的商务车开到前面。   武斌已经先自己在后面上车,方渡燃举着伞在原地等着,郁月城什么也没问,跟着他一起等。   直到张主任从学校出来,走到他们面前,他才抬起头。   “张主任好。” 第40章 好听   雨水将少年的声音也变得凉薄, 张主任从伞底下抬头看,才看清面前的两个学生是应该出现的郁月城, 和一个学期没当面教育过的方渡燃。   “方渡燃?你不上课跑出来干什么?”   方渡燃长高了不少,张主任想训他都得仰起头:“上课时间,学生不能离校,你们班主任哪去了?怎么把你放出来的?陈磊呢?不把校规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陈老被学校教研组派出去培训了。”方渡燃自动过滤掉他一连串情绪发问,掏出手机把给武斌看过的消息界面举给张主任看:“请假不需要通过教导主任,我陪郁月城去检查,要我给陈老打个电话吗?”   张主任有些日子没跟他正面交锋, 上一次还是在建校之后最严重的一场群架里, 看见方渡燃踩着几个Alpha走过来,一身的戾气,居然还敢告诉他这个有过十几年教学经验的老师······   “随便政教处怎么罚, 地上这些人要是死在学校里,看看学校能赔多少钱?能不能堵住这些人背后的身家。我就这样了,您也不是第一天看不惯我,我要是但凡安分一点儿,我能进十二中这种学校?”   “反正今天就是点小摩擦而已, 他们五班先动手。先撩者贱。楼道视频都在。再有下一次, 学校把七班的不当人,那我们还真就不做人了,一不小打出毛病来, 难看的是学校,我怕什么?我怕进局子吗?”   方渡燃笑起来:“还是我怕没学上啊?您不会没翻过我的档案吧, 要不去警局查查?”   “您看是明天新闻头条见, 还是以后掂量着来,别把七班的学生不当人看。”   方渡燃周身都是压迫人的气势, 张主任是个Beta,也被空气里的攻击感排挤的难受,汗毛都竖起来,看方渡燃的眼色也变了。   他来十二中之后,见过为非作歹不听话的,见过横起来大吼大叫的,没见过这种笑着跟他谈条件,把学校的声誉架在火上烤的。   他对方渡燃的定位一直是个在七班带头的小混混,七班那整个班也都是些扶不上墙的,完全动员不了升学率,还成天跟其他班级起冲突,带坏校园风气。   但方渡燃的定位也就在没名堂的、在学校称霸王的小混混上面,出个校门,离了家庭,离了学校,就什么都不是,是会被社会筛掉的底层渣子。   而且别的学生背景都很清楚,只有方渡燃的档案上,就写了个工作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父亲,连娘都没有的孩子,估计都是砸锅卖铁才来了十二中。所以就打算抓个典型出来,把方渡燃修理好,让他变听好,迟早掰正过来,让他傲不起来,让七班都消停点,别什么事儿都要跳出来要个说法。   不行就是不行,硬骨头也能打断了掰正。他不信有不服管教的学生。   直到那天张主任才隐约能察觉到,方渡燃不是个普通的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小混混,而是一匹逼急了随时可能把人咬出血的狼。   他没有一点作为学生应该有的顾虑,浑身是杀伐果断的气质,拳头上带着点血,但却不是他的。   让张主任第一次正视这孩子说的话,他们这场建校以来最严重的群架事件,是方渡燃嘴里说的小摩擦,是他省着力道在应付。   他如果真的动手,他是可以不要命的。   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怎么能对世界这么为所欲为?   一点约束都没有,一点后顾之忧和留念都没有。   而且一个Alpha打趴这么好几个Alpha,还悠闲站着擦掉手上沾的灰尘和血丝,他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些怀疑也在方渡燃的体测报告里显示出来。他的体质就是超过正常Alpha范围内的强。   他还不傻,还知道拿学校的声誉和利益做筹码。   这比那些傻兮兮的小子难对付多了,所以他为了不招惹这种无法无天的学生,才交给陈老管教,自己离远点。   只是一个学期没见,张主任差点忘掉那天一个不听话的小子而已,现在却回想起带给过他的后怕。   方渡燃垂头打算给陈老打个电话,看张主任没话说,也停住手指,眼眸一掀:“要不主任您给陈老打?学生出现严重的教学事故,还涉及到Omega的安全隐患,不应该先通知班主任和他的家长吗?”   雨幕隔开少年脸上的表情,张主任这回听他再用尊称,就跟听到郁月城用一样,都不中听,但又不好再把话说得更过。   方渡燃太不好控制,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   “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不能冤枉每一个学生,”张主任绷着脸道:“等查清楚了,会通知他们家长的。”   “那班主任也不用通知?”   方渡燃意有所指道:“郁月城不是您的学生,是陈老的学生,陈老现在都担心得没心思培训了,今晚的航班就想飞回来。”   张主任表情略微闪躲,还有些不厌烦。   方渡燃没不厌烦,还清清楚楚地说:“我还以为政教处会通知他,没想到还是我给陈老发消息他才知道,弄得跟刑侦案件似的,还得保密。该不会是张主任喜欢他成绩好,所以想特别关照吧?”   张主任抬眼瞪他,暗自咬紧牙关。吃了暗亏,还不没占理,不能在校门口上来一出。   虽然他是看郁月城不怎么顺眼,但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一个学生来指指点点,最膈应的是这学生他还不能真的点着了,根本不在他能操控的范围之内。   于是硬着头皮,张主任还把话说得够理直气壮:“这也是为学生的隐私着想。”   说完他就率先往车上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郁月城,对方渡燃也展露出身为老师的关怀,加倍叮嘱道:“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也别四处招摇。”   “我肯定不会。”   方渡燃把伞换到另外一只手撑着,抬起手臂把郁月城的脖子圈进自己肘弯里,一副好兄弟之间的亲密姿态,朝张主任笑了笑:“他不像我们缺心眼。他是个好学生,青春期的心思也比较敏感脆弱,一不小心呢,就会受伤害,到时候出个什么心理问题,再成绩下降,掉出省排名,被爸妈知道,既要受罚,还得带着去医院挂精神科,想想就可怜。”   方渡燃说到这,抬起手往郁月城乌黑的发梢里揉了揉,松软的黑发穿过指缝,手感不错。   然后对张主任无比诚恳地说:“所以我得看好了,毕竟这种大事,学校也不能负责,都是学生自己的问题,是吧?”   张主任憋着一口气坐进车里,用力一甩把车门关得震响。   坐在副驾驶的校医院院长都吓了一跳,跟后面的武斌交换个眼神。   “很少看你这么多话。”郁月城等他们车门关了才说。   “那得看对什么人。”方渡燃带着他从车后面绕到另外一侧:“还得分好听的和不好听的。”   “好听。”走到车门前,郁月城拉开车门时一并说。   方渡燃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郁月城给他拉车门他很快反应过来,先一步蹬上去,顺手把伞也留给郁月城。   对方坐进来收好雨伞,靠在前面的椅背上,方渡燃突然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嗯?”郁月城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话,当即往后坐直身体看他。   方渡燃转过脸看着他,眼睛里渐渐盛上笑意。   琥珀色的眸子在暗淡的车内空间里,熠熠生辉。   “你真的变坏了。”   车里除开他和郁月城,还坐着其他四个人,方渡燃小声强调:“我发现了。”   郁月城目光不移地看着他,低声发问:“这也算吗?”   “算!”   方渡燃怎么都没想到,郁月城居然会认为他刚好挤兑张主任那些话好听?   都不该说他聪明,还是说他狡黠,还是说他认······认人,就算是帮他说话,也听膈应人的。   方渡燃往前看了眼张主任,反正另一个跟他battle的当事人已经气得够呛,现在前半截车厢里的氛围非常的安静,还有一丝丝尴尬,和他们坐在后面也能感觉到的愤怒。   至于后面,他眼睛转回郁月城身上,还好这个六座的商务车还算宽松,影响不到他们俩在后面说悄悄话。   “你这双标,也挺严重啊。”方渡燃悄悄对着他耳朵说。   郁月城乌黑的眼睛眨了眨,不置可否。   纤长的睫毛在扇动的时候会在眼底投下一扇阴影,印在他透白的皮肤上,像油画里虚幻高贵的笔触落下来。   方渡燃已经也近距离看过他,都没这样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新奇,还伸手拿指尖触了触。   郁月城没躲开,眼睫跟着动了动,耳侧的呼吸有余温洒在他的侧脸和脖颈上,似乎久久都没消散。   “你说得好听,就好听。”他放轻声线,只用了气音出口。   从后视镜里郁月城能看到他们两人的一点投影,他知道前面坐着的教导主任和武斌也能看见,伸手拉住方渡燃的袖子往下,把他的手放好。   方渡燃当然也看到了,也用了气音,突然道:“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有点像在背着他们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郁月城转过脸,方渡燃已经回头看向前座。   他们大腿偶尔会碰在一起,方渡燃拿食指挑开他的手指,把他光滑细腻的手心展平。   然后在手心里写了一串字。   郁月城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认。   方渡燃写的是······   好学 生你见 过早恋 吗   最后还画了一个弧度完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0 23:58:44~2021-10-11 23:5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无关风月   车门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 里面尽管安静仍旧受了点影响,方渡燃才敢跟郁月城说所谓的悄悄话, 但这一句是无论怎么都不能从嘴里说出来的。   方渡燃一直就像个无关风月的记录本,满身写的都是实验品的数据,出来上学也是实验的一部分,看似跟每个普通的学生一样,只不过是看上去像。   他光是来品尝一下外面的呼吸,都牵扯到被束缚住的自由,在这里面去权衡, 还要跟方正海对着干, 实在没心思去想跟恋爱有关的事情。   他说他不谈恋爱是真话,只不过被他拒绝过的人总认为这是没被看上,或者暗自里说他看不起人, 拽,要求高。   导致方渡燃在许烈阳那听一嘴他曲折离奇的恋爱史,并发表点属于自己的结论,他们都能用一种铁树开花和中彩票之类的眼神看他。   所以当他跟郁月城躲起来说悄悄摸摸的小话,还是背着教导主任, 就在他们座椅后面, 被他联想起那些躲着老师谈恋爱的小情侣。   他自己也没想到,写完这话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跟郁月城开了不该开的玩笑。   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 方渡燃发现郁月城垂眼在看他的手指,比他自己淡定多了。   眉头一皱, 郁月城怎么这么心大呢?   收回手拿出来手机, 啪啪啪点在屏幕上一通按。   郁月城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   方渡燃-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   他肯定看懂了, 郁月城的智商不可能认不出来字,自己这会儿都在纠结,好像说错了话,郁月城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渡燃突然有点希望对方能紧张一点,给点反应,别让他白做自我检讨。   又有点希望他就这样,让这茬儿就这样不怎么自然地揭过去,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郁月城看着手机屏幕,方渡燃在身边盯着他的脸,看到他似乎是在思考,表情有点慎重。   赶紧又望了一眼自己发过去的微信消息。   没打错字啊。   郁月城的表情让他觉得他不是在问紧不紧张,而是在问要不要私奔。   过了会儿,旁边的手指在动作,方渡燃看着自己屏幕等下去,自己反倒开始紧张。   郁月城-别怕,都安排好了。   方渡燃-???   郁月城-嗯?   方渡燃感觉自己的情绪被郁月城过滤掉了,不太爽,干脆说清楚回过去-我刚才问你那话,你还没回我。   郁月城好像在特意等他说明白,这时候才立刻回复-见过。   方渡燃-······   原来他没看不见啊,那怎么接,无意之间地逗逗他玩,立马就变得刻意起来。   方渡燃硬着语气,让话题不显得那么尴尬,变成探讨的模式,打上一串-那你觉得像吗?   然后又删掉。   换成-那你觉得我们像吗?   然后又删掉。   这话一时间,怎么说都不太对劲起来。   郁月城还就在他的身边,知道他反反复复地在修改措辞。   明明他俩什么都没有,三言两语被他搞得好像有什么了一样。   郁月城的手指在余光里点了点屏幕,聊天界面多了一行字弹出来。   郁月城-不着急,你想清楚再说。   方渡燃目光紧锁在这几个中文字体上,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的意思忽然变得不认识了。   郁月城还在再接再厉,又发了一条-还有时间。   方渡燃瞬间明白过来,他这是被郁月城反将一军,那点不对劲一下子就被坐实了。   方渡燃的解释也变得苍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郁月城-嗯?   方渡燃放弃补救,把每一个字都没有省略-我本来只想想问问你,觉不觉得我们在老师后面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像他们背地里早恋一样。   郁月城这次很快消化掉-不像。   方渡燃-??为什么不像。   郁月城也一点点打字,清清楚楚地回过去-他们是躲起来接吻,会在老师身后偷着牵手,我们只是说话而已。   方渡燃-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心里有一丝好胜心在作祟,他小瞧了郁月城。   好学生居然懂得这么多。   方渡燃-观察力挺敏锐哈?   郁月城-还好。   方渡燃克制住自己一把抓起他手当场演绎的好胜心-那你跟别人像过吗?   郁月城-很久没像过了。   方渡燃转过头看他-你······前女友?   看郁月城没回,他又问-前男友?   -前Omega?   郁月城-小时候的事。   方渡燃莫名松了口气-过家家啊?那不算。   郁月城突然执着起来-不是过家家。   -算。   方渡燃想摸摸他的头,小伙子还挺传统。   郁月城又发过来一句,光看文字,固执得真有点像小孩-只要我还记得,就都算。   方渡燃侧目看他,发现自己在闲聊逗他,郁月城的神情却没在开玩笑。   好半天,都快要到地方了,方渡燃才回复-那他一定是个很好的小孩儿。   郁月城没让他等,当即跳出来一行字-嗯,是个很好的人。   方渡燃按灭屏幕把手机揣会兜里,心情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不怎么舒坦的起点。   郁月城是个严谨的人,他没说小孩儿,说是个“很好的人”,说明他们可能还有联系,郁月城不希望别人对那个人的定义就是个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胸腔横生出一口闷气,又没有发泄的地方和具体的缘由。   他是开玩笑才说跟郁月城像那个,没想到郁月城还真跟别人像过,而且还记得挺清楚,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的。   这种心思单纯的乖小孩,认识的肯定也是乖小孩,童年时光指不定多有趣,多好玩,丰富多彩、快快乐乐,到现在还记得住很正常。   方渡燃在给自己顺气,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到这儿,就瞬间释怀。   他跟郁月城,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他跟所有的普通高中生,都不是一类人,更何况郁月城这种十项全A的好学生。一旦人跟人的差距过大的时候,什么不爽的情绪都没了,他还够不到去因为这些不爽的资格。   事情处理的比想象中快,郁月城当场给自己办了张贵宾区的年卡,走会员通道进入榕城高新医院后面不对外开放的私家服务的大楼。   这医院非常出名,年卡也不是小数目,张主任还惦记着之后会从学校里走账,不是很情愿,郁月城的淡定态度反而让他笃定的在装腔作势有些动摇。   “这张卡是我给自己办的,还要在榕城上完高三,花的费用跟学校无关,学校走账只需要走我的检验费用就可以。”郁月城从导医台拿到刚办完的卡:“这家医院的私家服务很高效,我的卡还可以打折,张主任记得到时候拍好照片,留学籍档案的时候需要客观记录。”   “我拍了。”   方渡燃晃晃自己的手机:“打折过后费用也不小,跟一学期报名费差不多,不能白来一趟。”   他点开地图上的定位,朝张主任细心提醒道:“刚才来的路线也都有行程记录,错不了。肯定能一个环节都不漏地记录下来。”   张主任一开始只当郁月城是学习好,骄傲惯了,要搓搓他的锐气。学习再好也得知道学校里校规校纪谁说了算,在这儿跟他不见棺材不落泪,演戏,故意拖时间,以为学校不会真的花钱花人手来陪他做检验。   现在都到医院了,郁月城还主动得惊人,就有些怀疑起来,连该拍的照片也特意没有拍。   想着如果真的是闹了矛盾,就压一压,安慰几句,息事宁人。   方渡燃的出现简直就是个搅浑水的,有他在就没半点安宁。   “考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认真。”张主任看着他道。   “那我下回多努力努力,”方渡燃挑起唇角,“一定也注意查漏补缺,把卷子填满。”   张主任一边在一沓知情书上签字,一边冷哼:“我看你除了学习干什么都来劲。”   方渡燃顺着他道:“人各有志嘛,我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   “为什么要签这个?”武斌比张主任仔细,每签一份就大概扫一眼内容。   看到保密协议的时候,感觉这比知情书还离谱,难道是他没用过私立医院的高级VIP私家服务,所以有钱人们都爱这一套?   “是这样的,先生。”   导医台的护士听后微笑点头,耐心解释道:“因为这位郁月城先生的用户名和个人官方信息都显示他的第二性别是Alpha,排除掉后天身体的突发状况,比如Omega的信息素分泌增多、或者是曾经的检验报告除了差错等所有客观因素,他目前的身份认证确实是一名Alpha。所以要进行鉴定服务,实际上是有违他官方信息的操作,这对他的个人尊严和生活都会造成极大影响,我们能为他做这个鉴定报告,却无权对他之后的个人生活及信息更改承担责任,所以他需要跟医院签订保密协议,确保不会把医院的鉴定流程对外公开。   “陪同人员也需要签订保密协议,因为他已经年满十六周岁,并且拥有自己的账户资金和流水,以成年人的标准接受服务,所以他有关的任何信息都属于他个人,想要查看他的鉴定报告,必须经过他本人的许可,你们的保密协议就是两份,一份是跟医院签订的,一份是跟他签订的,也是他对你们的许可。只有他授权的情况下,你们才可以查看,就算是直系亲属也不例外。”   张主任看了眼自己签过的字,那两份保密协议他早就已经签过了,坐办公室里签字签成习惯,根本没去注意看内容。   这下有点后悔。   武斌犹豫了会儿,放下笔:“那我放弃查看吧,这是学生的大事,我只是他的老师,这个连父母都无权查看,我就更不好干涉了。我在外面等他们。”   这话是考量过后的实话,但张主任脸色一下就变了,他肯定没权利也资格为一个可以作为成年人行使权利的学生负责后半生,但字都签了,骑虎难下。   回过头看向郁月城和方渡燃,一下明白过来,这两个小兔崽子肯定一早就知道这东西不能向外泄漏,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就算真的查出来不是,学校也不能记入档案,只能吃个哑巴亏。   “年纪轻轻的,算盘打得这么好,你用来学习的脑子就是来干这个的?”张主任越想越气,大笔一挥把剩下的全签了。   “我就看看你们演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1 23:53:25~2021-10-13 23: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预谋   郁月城看向方渡燃, 后者心有灵犀也望向他。   他们在圆一个谎言,原本该有的心理负担, 这下因为张主任的态度完全消失。   作为教导主任,张主任没有善待过高二七班,也没有善待过郁月城,如果郁月城真的是个Omega,结果并没有变化,张主任一样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一开始就没有把郁月城看成过一个心存善意、积极向上的好孩子,他眼里高二七班, 包括方渡燃, 都没一个好东西。   他一开始就把郁月城放在会做出带发热期Omega进Alpha更衣室里标记和进行亲密活动的、行为不端正的坏孩子。   想通这点,方渡燃仅存的一点顾及都烟消云散。   只是有点对不住郁月城样的,他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反悔, 也不后悔相信郁月城,跟他做约定。   但他想,自己是不是把好学生带坏了?   他带着郁月城撒谎了,撒一个很大很大的谎。   像郁月城这种乖小孩,会不会在认识他之前, 根本没撒过谎、做过错事?   方渡燃在张主任怒视郁月城的当口, 出声道:“仁者见仁,张主任你对郁月城的成见这么大,又是说他作风不正, 行为不端,又逼他来做第二性别的鉴定, 正常人不应该先考虑这个使用浓度最高抑制剂的Omega身体是否健康吗?”   张主任正在气头上, 感觉自己被两个学生摆了一道,这会儿听到这话, 又是在学校之外,火气就很快不受限制:“让我担心这个Omega的身体健康?他连自己的发热期都管不住,跑来Alpha的更衣室做出来有伤风化的事,真的被Alpha做了什么,也是他活该!学校有学校的纪律,他自己不遵守纪律,毁了自己,难道要学校来承担责任吗?要真是个行为端正有自尊,知道自爱自重的Omega,会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勾当?”   方渡燃听着极为刺耳,可能是因为离开学校,不受校规校纪的规范,张主任连一点遮羞布都不带,如果不是武斌还站在这里,方渡燃认为他会说得更难听。   现在无比庆幸,幸好自己跟着郁月城一起出来,不然让他一个人跟张主任这种把看不顺眼的学生都不当人看的待在一起,想想就要窒息。   他能回嘴,会怼回去,郁月城就只能吃暗亏。   “有伤风化、自尊自爱自重、为人不齿、勾当······”   方渡燃挑了几个扎在耳朵里的词,一个个重复,当场拍手称赞:“我记得张主任还是个院士吧,果然是文化人,骂学生都能骂得这么精准。是不是武教练在这儿影响你发挥了?”   他往前一步,把郁月城挡在身侧:“不然您就能发挥真实水平,让我们都看看,你是怎么对学生进行语言侮辱的。”   “方渡燃,你别给脸不要脸!现在不是在学校,把你那一套收起来,你想跟我对着干?”   张主任把私家服务的医院当成是自己的办公室,狠狠拍在签完字的一叠合同上:“有本事你打死我?你那点小手段能威胁到我吗?你不是能打吗?你在学校打架我管不了你,现在出了学校你还能打谁?有本事你就冲我犯混?”   他拿手指用力点点自己脑袋:“来,往这儿打。在学校里算什么,我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   方渡燃眸光冷下来,郁月城灵敏察觉他周身的气息有了变化。   张主任的话一听就是气话,别说他是个Beta,他就算是Alpha,大概率从体能上来说,也很难是身体正值黄金发育期的方渡燃的对手,光是体能上就不可能抗衡。   他在学校里留下来的破纪录体能测试不是瞎编的,都是他身体强度和素质的证明。   谁也没想到安静过后,方渡燃真的会被这种话刺激到一步步走近张主任,刚抬起手,郁月城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腕。   没想到他普通的手势底下蓄积的能量那么大,郁月城用上力道才把他的手臂压下去,还站在身边以防万一。   “别冲动。”郁月城说。   方渡燃侧过头朝他笑笑:“你当我会上钩吗?”   他挣开手臂,重新上前,把被张主任压住的那叠合同抽出来拿走,他预感就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待会儿张主任会撒泼到把这些东西都撕碎。   “我以前不知道,还当您就是看不惯我们班。我们什么都不好,不上进、也没什么志向、活动也不积极,不符合您这个带过省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对高中生的要求,但我们班安分守己,没有一个先找事去招惹别人。您给不了公平待遇,我就当成是您对成绩差没追求的学生看不顺眼。”   方渡燃语气平平淡淡,像是说跟自己无关的什么事,好像他自己也并不是七班的一员,只是在客观总结而已。   他把合同一张张扫过去,确认张主任没签漏,然后有些好笑地说:“不过今天我才知道,您不止配不上我们的尊重,您还很蠢。”   他合上合同,也指指自己的脑袋,略带嘲讽地说:“就连小学生吵架都不会用这招了,真当我不会打下手吗?”   “我蠢??有你这么跟教导主任说话的吗?”   张主任的注意点都停留在对他的判断上,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把从方渡燃手里抢过来几张合同,挥手朝方渡燃的脸上抽:“你他妈有本事就真打啊!我还怕你不成!?”   “啧。”   方渡燃偏过头,很轻易就躲开了,还当下伸手捏住张主任打过来的手腕。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要动手给对方一点对实力的清楚认识,不要在做这些小把戏来刺激他,但刚才试图往他脸上抽打的纸张唤起初一时候的血腥记忆。   他不知道现在是抑制剂在发挥药效,还是R-19的作用?   身体里血液在加速循环,皮肤有点发热,他临近自己身为Alpha危险的易感期,那支Omega的高强度抑制剂也是在压制那点做摆设的蔷薇花香罢了。   Omega的抑制剂里,不可能有唤起Omega信息素的东西,他也没有还未被摧毁的Omega腺体能让药物唤醒。   既然这样,那么什么皮肤发热都无所谓了,他只关心这次的药是不是吸收很不稳定,所以他才很容易就被挑起攻击性。   身上散发的暴躁自己都隐隐约约察觉到,要不是郁月城在身边,他很可能就一时冲动。   不会完全失控打出好歹来,但把这种连还手能力都没有的男人放倒,总共都要不了十秒,身体的暴躁根本发泄不完,就会多来几下。   手里可能不自觉间加大了力道,张主任皱着眉头呼痛。   没打着方渡燃的脸,被捏疼也不罢休,想要再来一下,但受阻于被方渡燃捏手腕的力道太大,他还想再上另一只手。   “主任。”   武斌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拦住:“影响不好,影响不好!”   “有什么影响不好!这不是在学校里。”张主任指着方渡燃的脸斥责道:“你看看他,这是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吗?这像话吗?哪里的学生会像他一样?都没有王法了是不是?!还想打教导主任,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影响不好!”   武斌指向进私家服务大楼的入门处:“那里应该有摄像头,被拍下来就不好了。”   “这里不是私家服务吗?保密性这么严,会有摄像头?”张主任这才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反问。   刚才听完导医的话,就知道这里是私家服务,个人鉴定的资料都那么完善严密,是保密性等级非常高的地方,根本不应该出现摄像头这种东西。   “您好,是有的。”   导医甜美的声音这时候打断他们,温馨提醒道:“摄像头主是为了保护医院工作人员的安全,所以公共区域是会有的。”   张主任眉头紧锁,换了说法询问:“能拍到他刚才想打我?”   “呃······”导医的女护士看完全程,不太能赞同这种说辞,还是有问必答:“这个位置是拍不到的,因为是签合同的区域,对人员有保护措施。”   张主任顿时松了口气:“那还管什么,我看他就是找事!”   这话是对武斌说的。   武斌人微言轻,刚进学校没多久,人际交往上也只跟其他几个体能课教练来往,不知道中间的弯弯道道,更不知道张主任居然严格到这样。   能跟学生在校外从口头摩擦到起肢体摩擦。   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刚才一直没想插手,但眼看着到了真有可能闹出问题的局面,这场风波刮起来,他自己的工作也可能受殃及,才上前劝阻。   不过张主任明显忽视掉他人微言轻的劝阻,跟方渡燃之间的火苗像是没完没了。   “啊!你小子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真想造反了,给我放手!”   张主任手腕剧痛,被刚才的导医提醒过后,也强忍下来想教训方渡燃的想法,但方渡燃的反应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好了。快没时间了。”   郁月城在方渡燃耳边道:“鉴定服务最快一个小时出结果,现在已经要到下班时间了。”   方渡燃知道这种私家服务的医院肯定是二十四小时贴心服务,更何况是郁月城这种高级VIP年卡用户。   也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开脱,于是又加大力道,听到腕骨轻微响了一下,才沉沉道:“您怎么不想想,我都没用力,就可以随便掰断您的手,会做不到让您在医院睡着吗?”   张主任这才想起来到这小子的身体素质在这个年龄段是顶尖的,可他还是认为再大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敢。   方渡燃松开手,郁月城的声线还在他耳边,是干净的,透彻的。   好像突然就受了影响,方渡燃意有所指地说:“这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他是个体面人,所以我也不能太不体面,在医院里动手除了就诊方便没别的好处。张主任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跟我继续吵,现在我得干正事了。”   张主任被愤怒充斥胸腔,还没发泄完,就听到这个结束语,只觉得方渡燃是在瞧不起他。   “不体面?就凭你还想真跟我动手?你敢吗?”   提到来这里的目的,他又强调道:谁发热期跑出来去找那么多Alpha就体面了?在医院跟老师动手体面?”   口吻里的讥讽快化成实体,往人心口上戳。   方渡燃认为还好自己是个能看清能放得下的坏学生,不然就张主任对这件事那些带有颜色的讽刺,肯定要心受重伤,被诋毁得怀疑人生。   然后他想到郁月城,肯定没有老师这样对郁月城说过话,骂过他这些难听的东西。   现在他听到了,会不会难过?   想着郁月城就在他身边出声。   “张主任,我可以授权让你在我学籍档案上附上这次的鉴定报告,可以先告一断落吗?”   郁月城往前走了半步,跟方渡燃站在一起:“我们毕竟还是学生,您是学校的教导主任,跟学生因为吵架耽误了鉴定,也不妥当。”   方渡燃心领神会,当下就把张主任想甩在他脸上但是行动失败的纸张,都一张张捡起来,合进合同里放好:“如果这次鉴定报告出结果,郁月城就是您嘴里那个有伤风化的Omega,您是不是该为冤枉他在更衣室标记Omega道歉?”   他接着道:“如果他是情有可原,才必须用浓度这么高的Omega抑制剂,还伤害到身体,您是不是该为侮辱他有伤风化这件事情道歉?”   比起第二个开端,张主任当然更相信第一个选项的可能性,不过事到如今,无论是哪一个,郁月城都是一个有污点的学生。   学籍档案上面都不会好看。   他不是Omega,那就是个行为不端的学生,他是Omega,那就是个会在发热期跑进Alpha更衣室,不自尊自爱的Omega。   至于方渡燃选项后面,有关于道歉的那一部分,张主任并不认为郁月城会是个清清白白的学生,自然也用不着他道歉。   从骑虎难下,到现在破罐子破摔,他对郁月城和方渡燃这两个不受管教的学生已经连维持自己老师的风度都荡然无存。   “等你们拿出来证据,证明自己真的没错,再说道歉的话。”但身为老师可以向学生施压的权利他还没放下,张主任道。   刚才原本有点担忧鉴定结果,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的心态,也因为无处发泄的火气突然顺起来。   “就怕自己都不干不净,还反过来倒打一耙,想污蔑学校。”他说。   “武教练也在,等会儿校医院的院长也会过来,希望张主任能为自己的话负责。”   方渡燃指指他和郁月城,没来由地把信任坐实,将他们俩绑定在一起:“虽然我们还差点时间成年,但我们也会为自己的话负责。”   郁月城突然在他身后捏了捏他的手指尖。   方渡燃以为是统一战线的默契,反手过去,也抓住他的指尖轻轻捏了捏。   等他们的气氛稍微缓和之后,方渡燃周身的气场也消散,他还想体面的解决掉这件事,刚才跟张主任说的话不是瞎说的。   导医带着他们一行人去鉴定中心,武斌因为没有签保密协议,留在大厅旁边的等候室里,茶水和新鲜的水果糕点一应俱全,院长也在电话里拒绝了查看郁月城鉴定报告的授权。   有跟武斌一样的考量,更多则是出于如果郁月城真的第二性别发生变化,他身为校医务室的院长,多半还是有机会知道的。   方渡燃本来不需要一起去,但是因为刚才发现了张主任的愚蠢,也签了陪同授权书,跟着郁月城一起过去。   护士不知是不是看出他们俩的关系更亲近,所以在进入化验室的范围之后,率先让张主任在外等候。   郁月城和方渡燃一起进去,迎面就遇上熟悉的面孔。   “你还带着一个小朋友啊。”   刚从市中心赶回来的林镜遥已经换上白大褂,碰上头先看看郁月城带来的人,再看看郁月城这张一见就心情愉悦、精致好看的脸。   方渡燃在状况外,但是也神情不变,想了想才简单打个招呼:“你好。”   林镜遥笑起来:“真有礼貌的小朋友,刚才看监控可凶巴巴的,真怕你们在大厅里打起来,不然我就得叫保安了。”   “监控有录音?”郁月城问。不然单凭画面,不应该立马就断定是张主任说了话刺激方渡燃。   可是医院公共区域的监控一般情况下,都只有画面。   “应该有,但最好是没有。”   林镜遥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从监控室里能看到,也能听到刚才他们之间的话,多少对几个人的身份和态度能猜出来。   只是现在医院正处于他刚接手不久的管理阶段,因为突发事件有被曝光的风险,并不是好事。   所以他也没客气,直话直说:“如果你到时候需要,我可以给你有录音的视频,但顾及到医院的声誉和鉴定方面的隐私程度,最好是只要录音就够了。”   他没有说他刚才从监控里看到这个带来的小朋友有一度将手伸进口袋里,林镜遥凭直觉认为小朋友刚才顺着另外一个被叫主任的人说话,有一部分原因是刻意为之。   那个主任实在很蠢,他说得挺对,不配做一名老师,更别说教导主任了。   他是个学医的,虽然不是精神科,但教师对学生程度的打压和侮辱性言论,一定会对学生造成心理创伤的。   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没挨过一句骂的家族典范郁月城,会不会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十足黑暗的学校。   最关键的是,他还发现这名小朋友,能忍下来不动手,还能顺着那个主任的话接下去,把他不配为人师表的一面挖出来,也不像是意外。   “你猜对了。”   方渡燃看向这个跟郁月城熟络的陌生人,直言:“我有录音。”   这是郁月城没料到的,他看向方渡燃,对方却一脸平静,理所应当。   “张主任在学校里,肯定明嘲暗讽地贬低你,但也不会把心里话说得这么直白,我只是帮助他回归本性。”   方渡燃脑袋歪向郁月城那侧,“更何况,他已经算收敛了,还有武教练在场,不然你会大开眼界,感受到世界上不同老师之间的参差。”   “你怎么知道他会······是那个样子?”郁月城本想找个委婉点的说辞,但发现很难有贴切的。   “因为他本来就那样。张主任看不起我们七班也不是一两天了,以前他能想尽办法地折腾我们,现在有机会了,还会有好话给我们听吗?”方渡燃倒是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他也不需要特意去讨谁的喜欢,把张主任这些恶意通通算做了他不配为人师表上面。   “录音,你早就想好了?”郁月城问。   方渡燃这时沉默了一小会儿,林镜遥也觉得这两高中生的生活,比他有趣多了,同样等着他说下去。   “其实,”方渡燃转过头,看着郁月城道:“这个他猜错了,我不是刚才在大厅录音的。”   “我从我们上车之后就录音了。”他说。   郁月城猛然想到他们在车里说得那点悄悄话,和碰来碰去的一点摩擦,录音能有多灵敏?   可以把方渡燃的指尖碰他睫毛这种呼吸录进去吗? 第43章 心爱的玩具   “你好像很惊讶?”   方渡燃从兜里拿出来之前带出来的秒表, 在手心里掂了掂,问郁月城:“全在这里。没想到我这么阴险?”   郁月城否认道:“不是。”   非要说, 这应该算正当防卫,处事谨慎。   他感受过方渡燃的细心,把细心放在这里,他很难不去想方渡燃究竟生活在什么环境下?   为什么可以警惕度这么高?   “这个还能干什么?”郁月城说。   “那多了。”   方渡燃随便数了几个:“测心率、计时、设闹钟、语音提醒、指南针、测水平、测海拔、定位、音乐、录音······除了想打电话需要插卡加扩展以外,别的零碎的小需求都可以设置。突出点的就是定位功能,全球范围内,可以精准到一米。”   数出来的第一个就让郁月城愣住, 如果这个东西足够灵敏, 以放在方渡燃的兜里来看,能在凑近的时候录下他的呼吸也不是不可能。   “看起来很普通。”林镜遥对这个小玩意挺感兴趣,这种东西已经算不上高科技了, 很普通。   令人意外的也是因为它的外表同样太普通了,一般要做到这些功能,芯片的大小不太好控制。   非军用设备首先就会先来一个彩色的显示屏和各种高端大气的表面材质,体现高品质和档次,而小朋友手里这个东西, 实在是······   “跟路边摊两块钱一个的一次性考试电子表一样。”他毫不留情地评价。   “就是普通才方便。”   方渡燃翻过来, 秒表的背面是篆刻上去的图案,正面是类似塑料的材质,反面却是磨砂金属。   这一看就是手工篆刻的, 周围一圈是品牌的长串Logo,当中可能是所有人在上面刻了个什么有意义的象征图案, Logo的标志是一个专业做石英表的高端品牌。   “他们去年出了唯一一款便携式计时器, 不卖只送,100个。”他说。   “嚯, 难怪没见过。好东西啊。”林镜遥以为他是手气好到爆棚:“全球一百个都让你抢到了。”   “也不是。”   方渡燃在这方面属于全面放弃,他的运气一直不太好:“传统交易,以物换物,一条裤子换一个秒表。”   “许烈阳?”郁月城出声道。之前方渡燃拿给他那条裤子,就是许烈阳的。   “嗯。”方渡燃点点头:“他不识货。”   “那他是真不识货。”林镜遥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也附和说。   这小玩意的隐蔽性太好了,除了不能录像以外,功能齐全,而且根本让人没一点防备心。   “等会儿,”他突然想起来,“这东西能录像吗?”   方渡燃想了一下:“理论上是可以。不过录下来得经过好几层解码,才能在别的设备上播放,不然只能在这个单色显示屏上看黑白的,而且不能共享。”   “调出来也很费劲。”他强调道。   之前他也琢磨过这玩意怎么用,实践证明录像这个功能非常鸡肋,根本用不上。   “我明白了。难怪只发行一百个。”   林镜遥顿悟:“这么安全的东西,比针孔摄像头还好用,谁拿了不做点有意思还快乐的事,人人都能买就更危险了。”   针孔摄像头?   安全,还有意思,还快乐,还危险?   方渡燃从林镜遥眼神里找到答案。   “你的有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方渡燃问。   他发现郁月城这个熟人谈话很开放,关系应该比普通的熟识要近。   “小朋友能想到多有意思的事?”林镜遥看向这个未成年的小朋友,不甘下风。   “很多。”   方渡燃下意识拉住郁月城垂在他身侧的手臂,刚好摸到一手针织衫上细绒柔软的毛:“我十七岁了,十三四岁的青春期就应该能想到有意思的事了。”   林镜遥肯定道:“医学角度上来讲,是的。”   他不知道郁月城这个行为礼仪可以作为家庭典范的好孩子,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跟他反差极大的小朋友?   这些话要是跟郁月城说,他肯定联想不到这么多。   林镜遥有时候感觉郁月城干净得跟张白纸一样。   这位小朋友一定是多姿多彩的,跟郁月城背道而驰。   “不过十七岁也很危险。”他说。   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来,透出层狡黠:“越危险越迷人。”   林镜遥摆摆头,对郁月城认输道:“不行,你带来的这个小朋友太厉害了,再说下去就该少儿不宜了。”   郁月城微微蹙眉,语出惊人:“你们是在说,未满十八岁不能发生性行为吗?”   方渡燃想一把捂住他的嘴,郁月城的嘴里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话呢?   刚想抬手,掌心里细绒柔软的毛就提醒他,他掌心里已经抓住这只大白猫的手了。   可还是不太好。   郁月城简直是无知者无畏,他们你来我往争个输赢,郁月城倒好,一股脑就泼出来,还说得那么坦荡。   “这个东西,最好不要拿去录隐私视频。”   郁月城不太情愿,还是公平公正地说:“万一泄漏,处理起来就有点麻烦。”   “我以为你还是那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林镜遥被他惊得直叹气,“没想到就一阵子不见,你就能秒懂这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了。”   郁月城不这么认为,还依旧坦荡地说:“应该是正常人很难想到要用它去录隐私视频。”   “正常人才会想到有机会就要实现自己的欲望,特别是在有安全保障的前提下。如果人可以不承担风险,没有束缚,那么一定会无止尽地扩大自己的欲望。”林镜遥也是Alpha,看另一个小朋友刚才的样子,估计也是,所以说起话来也不避讳。   郁月城可能也就是在理论层面上阅读理解做得好,实际操作大概率还是张白纸。   “你存片的时候,要是根本不会被人看见,肯定连文件夹都懒得建,直接放桌面上吧?”他自以为打个非常贴切的比方。   “嗯······”郁月城沉默了。   方渡燃站在旁边莫名其妙地替他思考起来,郁月城这种人也会看片吗?   就跟别的那些Alpha一样?跟他宿舍里那几个Alpha一样?   看那些激情四射-的AO大片?   一起看还是自己偷着看?   他看的时候会想什么?   虽然挺合情合理的,在方渡燃初中的时候,刚进入青春期的Alpha浑身上下都是探索欲,没少见到有Alpha会一起欣赏漂亮的Omega明星,还相互开些隐晦的带颜色的玩笑。   等初二初三那会儿,共享好片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了。   但放在郁月城身上还是很违和。   主要是方渡燃都想不出来,郁月城如果有欲望,会是什么样?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Omega呢?   “我仔细确认了一下,”郁月城在他们俩不同心思下地期待中开口,“我没有看过。如果我有,既然都不会被人看见,我也没必要存,占用桌面空间。我可以随用随取。”   “那你真的厉害。”林镜遥知道他不会说谎,被狠狠地炫耀到了。   能管住自己性-欲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郁月城都这么大了,居然连片都没看过,厉害到令人发指。   “我也不会拿它去拍的。”   方渡燃也摇摇秒表道:“看不看另说,我嫌麻烦。”   “那还是你更正常。”林镜遥道。   这总比郁月城对那方面严肃到变态的想法要好得多。   “得了,这回你们都是好孩子,就我心术不正。放我身上,我肯定拍一堆底下人的小秘密,到时候一捏一个准。”他从郁月城手里拿过来一堆化验备用的资料和单据。   “需要回避吗?”方渡燃自发提出来。   林镜遥拿资料一角指向郁月城:“你问他。”   郁月城回头看了眼在他们身后合上的检验室大门,摇摇头:“不需要。但你待会儿最好出去半小时,不然会留下漏洞。”   “明白。”   方渡燃大概猜出来面前的男人就是郁月城叫过来的帮手,从他刚才的话推断,肯定是榕城高新医院的管理级别。   “他现在就去检查吗?”方渡燃问。   在自家的利益上,林镜遥从来也不掩饰他的私心,大大方方地护着自己的东西:“嗯,看你们的安排,一个小时足够出结果。你们什么时候舍得分开了,就什么时候做。”   他还看了看这个小朋友拉住郁月城的手,暗戳戳地示意。   明明不认识的小朋友看起来更凶,但还得拉着郁月城的手,有点过于好玩了。   方渡燃:“你直说检验过程涉及医院的机密,不能对外公开就好。”   好玩的小朋友一句话把他叫醒,让他知道自己还有脾气。   他说话实在,小朋友比他还直接。   林镜遥感慨一代胜过一代:“你这样说话,容易得罪人。”   “我这样说话,你没有负担。”方渡燃也道。   “那倒是。一码归一码,公私分明嘛。”林镜遥感觉自己跟陌生小朋友还挺投缘,比他来基层磨练,跟这些里里外外的人打花腔要好多了。   “你做吧,我出去。”方渡燃松开郁月城的手。   “别再跟张主任起冲突,或者先忍耐一会儿,等我来再说。”   郁月城在这上面并不是很放心,方渡燃今天的情绪他都能看出来是在克制,刚才已经隐约有可能释放信息素的气势了。   郁月城不疑有他,Alpha的易感期总是容易被挑起攻击性的。   “那你就快快地出来,我也好快快地见到你。”   方渡燃想也没想就说出来,好像是为了堵林镜遥刚才那话,还向林镜遥说:“我没什么舍不得的,早一分钟分开,等会儿就早一分钟见他。”   说完方渡燃就真的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   感应门在他来的时候识别面孔,然后向两侧打开,他走出去经过一个拐角就可以看到跟他们一起进来的张主任。   直到郁月城背后的检验室大门再一次合上,林镜遥才说:“我怎么觉得他还挺骄傲呢?”   “舍不得那句吗?”郁月城说。   “不止吧,都挺骄傲的。”   林镜遥客观回味:“有点像······心爱的玩具被另一个人拿去玩,他不能阻止,但又因为玩具很棒所以很得意,还得把骄傲藏起来,大大方方地赏赐——你拿去玩吧。”   郁月城因为这种生动的比喻笑了一下:“心爱的玩具,是说我吗?”   “这里刚刚就三个人,玩具肯定是你,心爱这回事儿,你得问问这名凶巴巴的小朋友了。”   “他叫方渡燃。”郁月城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加更。 第44章 S级   “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渡, 燃烧的燃。”   方渡燃向他大伯就是这样自我介绍的,郁月城听过一遍就记得。   林镜遥也发出跟他大伯同样的感慨:“好名字啊。很配他。”   “你们就见过一面。”郁月城提醒。   “这是一种感觉, 第六感。我从监控室看到他的样子,就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小孩。”林镜遥说。   “你好像不是字面意思?”郁月城问。   “直觉。”林镜遥斟酌一下,确认道:“作为医生的直觉。”   这话很奇怪,郁月城想追问:“医生的直觉,你认为他有病?”   问出来听上去更怪,可他没有在开玩笑,林镜遥也不会拿作为医生的第六感来随便胡认。   “我说不准。”   林镜遥从手里的资料中抬头, 看向郁月城:“你以前做过评级吧?”   “第二性别的评级?”郁月城没想出来这有什么关系, 他的评级是很少见,对信息素的感知力也确实比寻常的Alpha要灵敏,但他也一样没有闻到过方渡燃的信息素味道。   至于评级······   那是郁月城分化之后的一个周, 一渡过他的首次易感期,爸妈就带他去林家在A市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做过。   这原本是不对外的项目,现在除了军方和国家在某些必要的场合和任务上还在使用,已经被废除掉。   严禁私自对刚分化的Alpha和Omega进行第二性别的评级。   评级对于这些刚分化的青少年来说,意味着从基因上进行鉴别。   例如第二性别的系统评级低于C级, 是C-, 或者D,就说明这个Alpha和Omega有60%以上的可能性,无法正常进行繁衍。   他们代表着信息素混杂, 纯度低,生育能力低下, 精神很难集中, 学习能力不够强,思维也达不到常人的通用程度。   通常情况下, 评级为C的人是最多的,B级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不错的基因评级,意味着他的学习能力和理解力、生育能力,都要高于同样第二性别的其他竞争者。   能达到A级的人,在生活里寥寥无几。   基因评级大部分是受限于家族的遗传,优秀的基因通常也会更容易生出来评级较高的孩子。由于基因突变所导致的几代人没有出一个A级,这一辈人中出了一个,往往能作为新的起点开始进行遗传。   因为先天性的基因是不可控因素,所以在人口饱和后,人们开始有意识地对基因品质进行筛选,极大降低青少年的自信心,影响他们的身心健康。   曾经出现过并不罕见的社会状况,在人口还没开始紧缩之前,家庭把刚分化的Alpha和Omega花高价送去做第二性别的评级,评级过低就会在兄弟姐妹中遭到欺压,受到父母不公平的待遇。   部分父母会认为这些评级低的Alpha和Omega孩子是个残次品。缺衣少食是常态,虐待致死的也上过新闻。原本是属于青少年受到法律保护的个人信息,被他们拿去相互攀比。   更有甚者,为了试图改良自己的下一代基因,通过各种不合法手段跟高评级的对方性别发生关系,试图私自留下孩子,或者通过出轨和离婚等手段,来实现自己的想法。   到后来,最狂热的时候,失去梦想的普通人反而是最在乎先天性基因的消费者,他们在消费自己孕育出来的一个个刚分化的Alpha和Omega。   野蛮到推出来各种学习无用论和盲目的级别崇拜等,对后天努力进行极端打压,大肆宣扬天赋决定一切,把特定行业才需要承担的压力和标准,转嫁到每一个分化后的青少年身上,抹杀他们的上进心。   现在人口紧缩也跟这些现象有所关联,当正值青春期的Alpha和Omega人口梯度式下跌的时候,这项技术被明令禁止。   国家和军用在某些方面还必须选拔最优秀的Alpha,甚至是有所用途的Omega,才会对挑选的备选人进行第二性别的评级,普通人早就接触不到这方面了。   成为了历史书里的一页纸。   当然,任何年代和环境下,都有少部分人能不费力就得到自己第二性别的真实情况。   郁月城的父母倒不是偏爱什么更高评级的孩子,他们是想求个安心,通过评级发现郁月城身上还有什么欠缺的地方,能不能在后天给他补补之类的,让他更好地成长,不要日后因为跟不上,被现有的家族内圈子所边缘化,造成心理障碍。   只不过郁月城完全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从小的聪明懂事、礼仪周全、在教养上几乎是无师自通,端杯茶也能言行举止都分毫不差,观察力和学习能力都超群,这就注定了他不会是一个评级低的Alpha。   但是父母也没有想到,郁月城的评级会在家族间独树一帜。   “嗯。你的评级是多少?”   林镜遥知道他做过,林镜遥自己也做过,但从来也没有问过。   他们这些孩子,有机会做一次就像做个普通的体检一样,反而把这项禁止私自评级的技术看得很是寻常。   不过张口问出来,其实很无理,这就像在质疑一个男人的身高和女人的体重。   当着面的非常无理。   郁月城看他认真的表情,明白是情有可原,倒还不会往失礼上想。   也经过考虑才决定开口,主要是之后关于闻不到方渡燃信息素的味道,和方渡燃易感期体温忽高忽低的问题,他还都想问问林镜遥。   “S级。”郁月城说。   “?”林镜遥揉揉自己耳朵,难以置信:“S?我没听错?”   刚才看郁月城犹豫的样子,他还以为自己猜错了,难道不是A级?A的Alpha已经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属于金字塔上层。   “那更离谱了。”林镜遥直接说出来困惑。   “怎么了?”郁月城道。   “S级能被查到的人不是身份丢失,就是已经在顶上头去了,总共能被统计到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你爸妈把你护得够好的,这放出去,搁哪儿都能物尽其用。”   林镜遥需要平复一下自己受到的震撼,郁月城跟他做朋友这么久,原来是个比大熊猫还稀有的S级Alpha物种。   “这跟方渡燃有关系吗?”郁月城心里有惦记,没被他带偏。   “有。你要是评级超过A,那问题就更大了。”林镜遥道:“刚才你是不是拦他了?监控里你按住他的手臂往下压。”   “嗯,我不想他跟张主任在医院打起来。”郁月城说。   “你有没有感觉我不知道,但监控里你按下他的时候,手臂轻微抖动。我们医院私人服务大楼的摄像头全是高清,看得很清楚。”林镜遥作为医生的直觉总是有道理的。   郁月城记得那时候手臂感觉方渡燃随便一起手,没看出来劲儿那么大。   方渡燃身体素质很好,所以郁月城也不觉得违和,现在被提起来,才跟着回想。   “我那会儿没用力,没预料到他手劲那么大,可能突然施力把他手臂按下去,就会颤抖。”郁月城其实也不确定。   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否定所有偏离正常范围的东西,然后再推出来肯定的、没有漏洞的答案。   因为方渡燃的事情,实在太重要了。   他现在拿了一手零碎的拼图,连串起来的线都没有,任何一个突破口都很重要。   “你也说了,你是用了力气,才把他按下去。你看看你们俩的体型和你的评级。”林镜遥重复道。   郁月城解释:“我按他,没感觉费劲,只是意外。就像我以为这一袋会是棉花,提起来里面却是钢铁,我能提起来,但很意外。而且他当时的行动看上去很轻松。”   “他看上去状态松懈,是因为你没看错,他的确没费什么劲。是他的筋骨很强劲,抬手自带攻击性,这么说没错吧?”林镜遥问。   “继续。”郁月城道。   “你发现他力道超出你的预料,你需要用力才压下他,压强是多大我们不用管,反正你的肌肉有一个蓄力的过程,有缓冲的时间,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而他看起来毫不费力,跳过了这个过程,这跟你不一样。”   林镜遥梳理一遍,换言问道:“他是个Alpha吧?”   “是。”   郁月城说:“你是说他体质比普通人要强。”   “你认识他,心里应该早就想到,这不是一般的强。”林镜遥一直没有忘记最关键的一点:“你是一个评级为S的Alpha,信息素纯度有多高我都不敢想,基本上单就信息素一点,能秒杀平常看到的所有Alpha,体质也肯定比大部分Alpha要强很多。他在第二性别上也许不会比你评级高,但他自身的体质一定在很长时间里,都比你放松状态下要好很多倍,不过注意他的外形,跟你相差无几。”   他也疑惑道:“你在各项条件都超过最优极限的情况下,才能达到现在的效果。他皮肉底下拥有比你还要强劲的筋骨和更加富有弹性的血管、以及更加活跃的细胞更替,你们用的容器——身体,看起来高矮胖瘦,容积都差不多,你已经饱和了,那他多出来的能量都在什么地方蓄积?人体内细胞的总数是不变的,只是在不断地走向灭亡和新生,所以能推断他的更替速度要成倍地比你快,才能让他随时都保持住这个状态。等同一下,他也是个比很多Alpha都要强的存在了。”   “他是个Alpha,不至于还需要使用激素。”   郁月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激素的效果是突发性,也不能长期维持。”   “也不一定就是激素。说不定他就是天生体质这么好,这很少见。”林镜遥断定:“非常少见,可能跟你评级S的稀有度不相上下。”   “这有什么副作用吗?”   郁月城对方渡燃还有很多未解的疑惑,但是头上的信息量太少了,经林镜遥一提醒,再看就更少了。他打算等再多一点消息再来问他别的问题,先把眼下的东西弄明白。   林镜遥:“很难说。他这个情况,我第一次见,要看他是怎么维持这个状态才行,还是说他只有特定场合特定条件下才会这样。”   “易感期?”   郁月城道:“他今天应该在,不过早上或者昨天晚上,已经用过抑制剂了。”   “现在抑制剂的技术已经很完善,不会出现打过还有副作用的情况。有也可能是因为他分泌的信息素浓度太大,不恰好说明他不是个普通的小朋友吗?”林镜遥说。   “我知道了。”郁月城看了看时间:“你出鉴定报告吧。”   “好。”   林镜遥带着他一起去办公室,“还好你的检验报告我在A市医院有存档,不然突然让我找一个跟你血型和出生地一样,还要在同一个学校里上过学的Omega,也要你这么黑的头发,还得是短发,真难找啊······”   郁月城心里都在反复回溯刚刚那段,他碰到方渡燃的手到底什么感觉?   当时也意外过,方渡燃一直都很能打,他知道的,所以也没太惊讶。   但是更强劲的筋骨,更加富有弹性的血管,以及更加活跃的细胞更替······   方渡燃虽然现在变了些,他小时候也是个活泼顽皮的小孩,并没有身体方面突出的特征。他们小时候一起玩,方渡燃的体质也没有出现超过正常孩子的现象。   评级其实从小都能看出来一点,就像他小时候,不会有人认为他的评级在A以下。   方渡燃当然也是个很好的小孩,可这些描述,莫名其妙就跟第二性别的评级变得失去联系,更像是后天加注上去的。   “其实我有点觉得,他这种状态,很像在野外的兽类。人体是需要放松和紧绷来交替的,姓方的这位小朋友的状态,就很像是身体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环境下。”   林镜遥进检验科的办公室之前给郁月城留下话。   属于野兽的警惕性吗?   动物是因为生死和觅食、被觅食,因为危险,所以保持高度警惕。方渡燃还不会无聊到随时随地让自己进入备战状态。现在是和平年代,他们是在学校,在医院,不是在野外生存,也没有危在旦夕。   那几年不见,他身体变化那么大,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第45章 性启蒙?   方渡燃一走出来, 在等候区的张主任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肚子火气刚才没能撒干净, 双目瞪圆看着他。   脚步一停,方渡燃隔了十几米跟他对视,然后转身走进电梯口。   一直到他进了电梯,张主任紧紧盯着他的目光才消失在身后。   方渡燃直接按下最高层,在电梯里翻出来手机跟秒表连接上,到了顶层边往天台走,边低着头调试刚才那段录音。   手机是他空闲的时间太多了, 跟着网络的教程自己琢磨出来的, 越狱之后搭配上秒表装了一大堆平时没用上过的小软件。   他直接越过和郁月城坐在车里那一段,把他们签合同产生的纠纷也切掉,从张主任跟他的口角开始截下来, 包括对郁月城的人格污蔑也一字不落保留下来,将录音的品质降低好几档,让环境音和杂音更突出,听不出来是在这种医院的高端私人服务场所。   最后转化把秒表自带的需破解版本,改成最普遍的音频模式存在手机里。   一开始就打算好录音, 本来是为了郁月城跟张主任之间有什么出尔反尔的口头约定, 也好有个对证,现在这段调整过的录音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东西。   张主任针对他和七班的学生,他还能有点自我认知, 他们毕竟成绩太烂,找校长反映也没用。但是现在变本加厉, 连郁月城进了他们班也要受牵连。   方渡燃在很多时候无所畏惧, 像刚才那个医生说的,人一旦没有约束, 没有后顾之忧,就会无限制地扩大自己的欲望。   他恰好就是没有后顾之忧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遵守社会法则和校规校纪,全靠自我意识。他知道把这东西发出去不太好,却还是提取出来认为能用上。   从层层封闭的界面退出来,他才看到陈老给他打了三个电话,还有许烈阳和赵霖发的微信消息,陈老也发了。   只隔了短短三分钟,陈老的电话又来了。   方渡燃一接起来,对面就是一大串不带喘气地询问:“方渡燃你干什么去了?在哪呢现在?怎么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说好了有事立马通知我,这都过了多久了?你们俩小孩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政教处的人跟你们在一块儿吗?检查做到哪步了?郁月城呢?······”   这种架势他只有在许烈阳跟他前女友吵架的时候才见过,陈老一直是个挺会严慈兼济的班主任,上回紧张成这样还是因为他高一那回的大乱斗。   后来发现自己压根一根头发丝也没伤着,反倒是五班的人没一个能爬起来的,当场就翻脸又给他一顿骂。   “陈老。”方渡燃叫停他:“我刚才送他进检验室了,他正在里面做鉴定。”   “······那就好。”陈老听到他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差别,一颗心才落地,明显松了口气:“张主任还有谁跟你们一起,还是武斌给我发消息说你们已经到医院了,连个消息都没有,多吓人啊。”   方渡燃忽然笑了下:“陈老,我就四十分钟没回你,你这样我不光怀疑郁月城是你亲儿子,我都得怀疑自己了。”   陈老那头的声音被风刮的有些模糊,口气还是很坚决:“别!我可养不起你们这些。就算养得起,我还想多活几年。”   “嗯。”方渡燃背靠在天台上的维修室外面:“怕被我气死是吧。”   陈老顿了顿:“那倒不至于,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你自己心里有数,郁月城也是好孩子,这回心里肯定不自在。我没那本事管好你们这么多孩子,能把你们在学校的时间管好就不容易了。”   方渡燃:“这话可有损您班主任的身份。”   “实话嘛,不寒颤。”   陈老说:“你要跟张主任起什么冲突了,也压一压你的脾气,他是教导主任,你跟他吵起来,他还得拿主任的身份再压你一头,你俩总有一个得火冒三丈。到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   方渡燃猜陈老是想说拿老师的身份,教导主任这个身份,用来压他们这些普通教师和一些班主任差不多。   七班张主任看不顺眼,陈老肯定也没少在学校里吃亏。   “更衣室那事,您怎么不问?”方渡燃说:“您就不好奇郁月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小子一用敬语跟我说话,我总觉着是不是就要合计什么阴谋诡计。”陈老舒了口气,道:“一支用过的Omega高浓度抑制剂,这个Omega不管是谁,身体肯定多少都会有影响,这才上高中,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都是我的学生,这种原则问题上,我还是对你们有信心的。他是Omega,还是别的学生是Omega,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最好这次鉴定也别查出来什么生理缺陷,那就是万事大吉······”   方渡燃到后面有点听不清电话里在说什么,陈老那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呼啦呼啦刮着听筒直响。   可怜吗?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可怜,这种词跟自己完全不搭边,他要是有时间觉得自己可怜,那还不得早早地心态爆炸。   他没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但是陈老就是个老好人,心思悲悯,不然怎么会接手他们这种班级,这同情心简直有点太泛滥了······   平平安安,就万事大吉。   郁月城当然会平平安安,他当然也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老,我真应该把你刚才那些话录下来,”方渡燃语气略带调侃,“下次你再让我跑十公里的时候,我就拿出来去放给张主任听,让他知道你怎么教我别跟他一般计较,对他这些判断力一条都不认可。”   陈老立刻变脸:“你小子皮痒了!”   方渡燃:“没有,我就是看你太严肃了,开个玩笑,活跃气氛。”   陈老:“还有心思拿我开涮,你俩都挺顺利?张主任也没批评你们?”   “还好。他什么时候看我顺眼过。”   随口聊了两句,情绪也没有,方渡然还是想把它盖过去,又道:“就是郁月城挺倒霉的,被他揪着不放,不过等鉴定做完就好了。”   “你们注意安全,过马路什么的,相互有个照应。”陈老说。   方渡燃笑:“还把我当小学生。你在机场?”   刚才他就想问,但陈老说过今晚的航班回榕城,下午还有个会。   “在车上,快到机场了。”   刚说完,就有飞机起飞的声音作为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陈老等那声音轻一点才接着说:“下午那个研讨会临时改到下个月,我还是不太放心你们两个小的自己捣鼓,早点回来看看。”   方渡燃:“哦。好。”   话说完了,方渡燃也没挂电话,陈老还以为他还有事情要汇报,也等着不挂。   天台上同样有风在吹,他隔了一会儿才说:“谢谢陈老。路上小心。”   方渡燃退回去随便翻了一下其他的消息,许烈阳也很关注事态的发展,赵霖没说别的,只是让他们注意安全。   他把刚才拉出来的几个社会新闻主编的个人邮箱一个个地再拖出来,未免防止操作失误,连一键发送也取消掉。   张主任真不招人喜欢,但十二中他还是很喜欢。   风灌进衣领里,方渡燃从二十七楼一层层地往下走到郁月城在的十七楼。   就停在用来逃生的安全通道里,时间还没到,郁月城也没发消息,他现在也懒得走出去跟张主任面对面。   关上安全通道在这一层的门,他闲着没事,把秒表的声音开到合适,倚在墙上放在耳朵旁边听录音。   刚才截取录音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保存下原文件。   对张主任在医院那些东西他没什么兴趣,炸耳朵,他就想听一下之前那些每天都可以发生的、有温度的、稀松平常的对白。   里面有跟郁月城在车里那些话。   这秒表的录音品质非常高,没有低噪,里面有车门外面下雨的声音,也有他们坐在一起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还有郁月城说的“好听”。   有一段,郁月城的呼吸突然清晰起来。   录音功能会自带环境监测,当有人声出现,会自动屏蔽掉大部分的环境杂音,突出人声轨迹。   所以方渡燃加大了两个播放键,把秒表贴在耳朵上,就获得郁月城清晰的,节奏加快的,压抑着不显露出来的呼吸声。   “有意思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个男人说的。   方渡燃也开始觉得,拿它来录点有意思的小玩意确实挺有趣的。   郁月城的呼吸原来会加快的,也没有那么平稳,跟他看上去一直很安静的样子有点差别。   他的呼吸声,听起来也好干净。   方渡燃靠在墙上来回卡着那几秒的呼吸声听了好几遍,墙壁的凉意已经穿过外套透进皮肤。   他一点也不觉得冷。   他们那会儿怎么没说话?   那郁月城的呼吸声怎么变大了?   方渡燃仔细回想,才想起来自己开始的时候有跟郁月城凑近过,他伸出手指碰过郁月城的睫毛。   他睫毛真好看,长长的,并没有像女孩子们那样翘起来,只是轻微有点弧度,垂下来的时候投影也很有美感。   脑子里可以同时回放当时的画面,郁月城坐在车里,乖乖地让他触到睫毛,是只柔顺的大白猫。   雨幕的背景音让整个气氛晕上一层冷色调的柔光,他坐在那里像是油画里的人,被他轻轻一碰,睫毛微颤,画中静谧的天使活过来了。   后面是······   后面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变成发微信,对方的呼吸也一度在远离之后,又一次清晰了点。   那是从他在郁月城的手心里写字逗他开始。   这样也会影响呼吸啊。真敏感。   按时间推算,也就只是在写那个问句左右。   方渡燃突然发现有点好玩,郁月城对他的每一个言行举止都有反应,现在自己再来翻出来重新审视,有种可能偏离正常轨道的持有感。   他动动手指写个字,郁月城就会给他回应。   这回应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些呼吸声都是他的,这十几秒只有他,是他让郁月城的这些呼吸有了变化。   现在还变成实物留下来,供他来听。   方渡燃把进度条倒回去,重新放了一次油画里的那幕,又能想到更多。   郁月城,他的皮肤还好白。   跟他的呼吸声一样干净······   如果不是碰睫毛,是碰他的脸,他的鼻尖,他的嘴唇······他也会有相应的反应吗?   那是什么反应?   呼吸会更快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方渡燃惊出一身冷汗。   他也有青春期,每天早上也会被提醒自己正值朝气蓬勃的年纪,身边的Alpha都会有自己的发泄方式,他反而一直没什么兴趣,一来没心思想,他不可能跟谁谈恋爱。   二来他还没见过那种让他一看就很来感觉的Omega,换个说法,可能他的口味还挺挑剔的。   就这一刻,他居然在郁月城身上产生关于那方面的联想。   他都十七岁了,正常Alpha该有兴趣分化之后早就应该有了,方渡燃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对成人运动有想法的。   这么看,郁月城不会还能算成自己思想实践上的性启蒙诱导剂吧?   从检验室出来之前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会让这个用来录音的小玩意,变成去录有意思的成人音频和隐私视频的东西。   那现在自己在干什么?   而且仗着安全通道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人,他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随时做好被人发现就装正经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一边把秒表贴着自己的耳朵去听郁月城的每一次呼吸。   甚至自己也跟着他一起渐渐加重频率。   反复去想郁月城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呼吸为什么会加快,还变沉?   是因为条件反射还是因为他们靠得太近了,他在紧张,还是别的?   方渡燃刚觉醒过来的良心,又因为无人看管,这个地方太隐蔽了,所以躲了起来。   剩下他的身体放肆大胆地偷偷去想、去听。   郁月城是只精致典雅,有漂亮长毛的柔软大白猫。   此时此刻,无人知晓,他就胆大妄为地想轻轻抚摸大白猫柔顺的长毛,摸摸他的脑袋,碰触他的耳尖,还要伸进他的肚皮底下,一点点感受温度,摸到他不能随便让人看的地方。 第46章 铃铛   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好时候, 一堆的事情还等着他们去处理,方渡燃在等待的时间里, 不知道听了多少遍郁月城留下来的呼吸声,到最后自己都快背下来了。   仰头贴在墙壁上,清醒了一阵,才压抑住身体上的冲动,安全通道就算没人也是公共场合,他还不至于在这做什么不端正的举止。   而且只是因为一个十几秒钟的录音,作为感觉的那道线也太低了, 一点小东西就让他有了反应。   可是这冲动来势汹汹, 是第一次。方渡燃对一个具体存在的,就在身边的人有那方面的暧昧联想。直到发现自己再不加以克制就得找个地方解决的时候,他才果断收拢心思。   秒表拿在手心里都已经有点发热。   然后拿手背敲敲自己额头, 就开始自我检讨。   他想一定是因为郁月城长得太好看了,那会儿的气氛也很隐蔽,车里还有别人在,教导主任和武教练就坐在他们前面。用点那方面的话说,就是场景到位, 就像他逗郁月城说的那样, 他们是在偷偷地做些什么,这也让细微的肢体接触都蒙上一层别样的颜色。   所以他才会记得那么清楚,把郁月城的脸庞轮廓都留下印象,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对刚认识没多久的新同学有非分之想。   没有。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一定没有!   他们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是因为自己被美色误事, 一时没管住自己的脑子,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只要打开这扇安全通道的门, 他还是跟郁月城身处同一个战壕的好战友,绝对没有别的奇怪想法!   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第一次产生性幻想是对着这个干干净净的好学生。   幻想里的触感很真实,让他清醒之后还想思考一下,他的皮肤摸起来真的会那么光滑吗?   他记得郁月城的皮肤就是很好。   手机有消息进来,他打开来看,是在他脑子里刚演完场景收工的郁月城发来的。   很普通的话,郁月城说-报告出来了,我在鉴定科的大门口等你。   可能怕他不清楚位置,还发过来几张照片,附上详细的解说-在刚才你离开的大型仪器检验室正对面,走廊走到底,有个室内旋梯,下来就是鉴定科的大厅。   方渡燃按按手机屏幕就可以回一个“好”字,可是看着消息半天都没反应。   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郁月城也不知道。   这只大白猫还在蹲坐在原地,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等着他到来。   电话打过来,方渡燃也隔了几声才接:“看到消息了,马上过来。”   郁月城那头正想说的话都停下来:“好。张主任也在这。”   方渡燃随手按亮秒表,才发现时间从他们到医院,居然已经又过去五十多分钟,都下午了。   那自己在这里待了至少也超过二十分钟了,二十分钟,就干了这么一件偷偷摸摸听录音的事,他还有点嫌不够用。   “你还好吗?”郁月城看他没出声。   “我有什么不好的。”方渡燃把秒表揣进运动裤的兜里,手指不小心碰到自己正在平息的生理特征,视线往下一扫,说马上过去好像不太可能了。   那边没有立马接话,他都能猜郁月城拿着手机思考,还不说话是什么样子。   方渡燃想破解掉这气氛,轻笑一声,嗓音却还有点没完全散去的低哑,在话语的末尾微微上扬:“你担心我啊?”   郁月城眸光静下来,方渡燃的声音好像一如既往,又好像这一分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他只觉得心尖上被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撩拨一记。   “担心你。”他如实说:“张主任说你不听劝,坚持要自己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哦。那他还挺会编。”方渡燃现在走不出去,索性不挂电话,就拉着郁月城撩闲:“你也不怕我跑了?”   郁月城:“跑去哪?”   “跑去······”   方渡燃话起了头,这会儿才开始觉得后背的墙壁挺冷的,站直身体道:“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谁也抓不住。”   “不会的。”郁月城等他说完,应他。   方渡燃:“为什么?”   郁月城有一瞬间想说,因为我还会找到你。   第二次,第三次的找到你。   显然他和方渡燃还没到能说这种话的份上,他自己说出来,也还不够资格,他都还没有考虑过所有周全的后果。方渡燃现在在经历什么,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说:“因为我们还有约定,答应你的事,我办到了,你也会办到的。”   方渡燃都没去顺着想自己要办的是什么事,他现在最好什么也别想,于是他在这边点点头,嘴里却说:“你别对我抱太大希望,说不定我会骗你。”   郁月城的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他回道:“没事。”   “什么情况,他人呢?”是校医院的院长的声音。   看来他们都在一起。   方渡燃从电话里听到郁月城在向他们解释自己马上到,说了一声郁月城大概率听不到的“回见”,然后挂了电话。   果然多想想张主任,和这些一团乱麻的事情,就连身体都能很快冷静下来。   他是个什么东西,自己最清楚了,不该有的成人联想不能有,他没有去谈恋爱或者亲近一个人的条件。现在有了就自己当没有,要埋得死死的,不能让人看出来端倪。   以前只是想着不能吓到这只大白猫,现在还得想想不要再离他太近。   那种旖丽的冲动,是很迷人,有了第一次,方渡燃难保自己会不会有第二次。   要影响到身边的人,影响到像郁月城这种好学生,乖小孩,就不应当了。   做了个深呼吸,在原地踏踏脚,运动裤看不出什么痕迹了,他推开门走出去。   医院里的灯特别得亮,一下子就照亮周身每一处,地上也一个死角都没有,一丁点阴暗都无处遁形,方渡燃觉得有点晃眼,经过一段走廊才适应。   从旋梯下去,方渡燃一眼就看到郁月城他们,好几个人站在一起说些什么,张主任反而成了站在几个人外面的人。   “小燃。”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到他,主动挥手叫他过去:“这里。”   方渡燃点点头,好像回应的不够热烈,又抬高手示意说:“看到了。”   穿这么严肃,方渡燃差点没认出来,这是郁月城的大伯,爱听自己叫他叔叔那个,显年轻。   虽然换了严谨的西装,也打上领带,但看起来,是真挺年轻的,完全想不到年纪是比郁月城父亲还大的哥哥。   遗传果然还是有道理的,郁月城跟他大伯两个人,在里面格外引人注目。   “郁叔,你也来了。”方渡燃走近礼貌叫了一句,然后看到旁边还有两个人,也是西装革履的,没郁家的人那么显眼,但走近一看,气场还是在。   应该是什么同事之类的,方渡燃还在想要不要也打个招呼,武斌就在一旁说:“你们认识啊?唉,那正好,这都是郁月城的家长,听说在学校里出了点事,就马上来医院了。方渡燃,你也跟叔叔们说说,学校的体能课上,是不是都正常上课了,我从来没让你们超负荷运动过。”   方渡燃稍微想了下,明白过来,难怪张主任怎么站那么远,怕是还没想好怎么把更衣室里的情况跟郁月城的家里人交代。   他们这些来的人,知道多少自己也不清楚,方渡燃只按着实际情况说:“是在体能课的更衣室出了点问题,不是上课期间,那时候已经下课了。武教练也很负责,从来没在课堂上刁难过学生。”   “刁难?”旁边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说话了:“老师跟学生相处,怎么能用刁难呢?”   方渡燃看过去,不知道该叫什么,就全部省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直接说:“我们班成绩不好,有些老师会对学生有偏见,我就是郁月城的班长。郁叔应该知道,十二中本来升学率就低,只看学习成绩的话,那我们班里的人,没一个好果子,所以老师有偏见,我还挺能理解的。不过大部分老师,像武教练,和我的班主任,都对成绩以外的方面一样重视,现在班主任在外地参加教学研讨会,就怕郁月城因为这件事请,心理上留下什么障碍,特意嘱咐我来陪着他检查。”   “素质教育已经推行二十五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现象?”   中年男人似乎对这个情况很感兴趣,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我是听说有学生的抑制剂掉在更衣室里,现在抓住了两学生,就要送到医院来做体检,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详细说说。”   方渡燃看向郁月城,后者没有表态,他就当作默认,挑了几个模糊的信息说:“那是一支Omega的高浓度抑制剂,但我们当时都在Alpha的更衣室里,是没有Omega的,而且班里的学生第二性别都是有登记的,也不会混进去Omega。可是学校断定,嗯······”   方渡燃想要把话说得委婉一点,毕竟郁月城的家里都是读书人,但他找了一圈,也只能客观描述:“学校断定是郁月城私自把发热期的Omega带进Alpha的更衣室,还进行了标记行为,所以郁月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标记,就来医院里做解锁信息素密码的鉴定,证明自己在上课那个时间段里没有过标记的行为。”   “学校的推断有证据吗?”中年男人问。   方渡燃摇摇头:“没有。”   “那凭什么能说是学生做了这种事。”他看向郁月城:“难怪要让班长陪着月城来检查,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谢谢王教授,我没事。”   郁月城坦白承认:“我跟他们说,我是个Omega,那支抑制剂是我用的。”   “啊?”连带王教授在内的三个人纷纷诧异。   不过只用了几秒钟,郁闻礼就收到暗示,跟中年男人对视一眼,旁边给他们提包的助理也自觉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这是在榕城高新做鉴定报告,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我还是小看你了。”中年男人率先打破僵局,还笑起来,对郁闻礼道:“你们家的好儿子啊。”   “我们家的男人,没一个怂的。”郁闻礼说。   Omega的高浓度抑制剂,既然已经被用过,那肯定是有个存在的有身体缺陷的Omega。   学校大张旗鼓要把学生的脸撕破,还冤枉郁月城,要么就只能最终把这个已经处于受伤状态的Omega挖出来,放在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批评教育。   这小孩也就别上学了,能躲起来趁更衣室没人,去偷偷打抑制剂,就说明他自尊心多强。宿舍、卫生间、医务室都不敢去,只能自己去找没人的地方。   不去Omega的更衣室,也可能是情况紧急。   什么推测都可能发生,但是身体已经需要96%浓度的Omega,本身就足够柔弱,需要长期的高质量陪伴跟呵护,像学校说的那样,被郁月城在发热期还带出去,并且进行标记行为,短短一节课的时间,根本不够他恢复到能自己独立行走,也许一天的时间都不够。   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就只是简单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自己打了支抑制剂,还不想被发现。   事发之后,学校之后要对这个Omega怎么查找和处置,都应该先从医务室来下手,把孩子的身心健康放在首位。也完全可以用模糊的信息公布出来,提醒Alpha和Omega在使用抑制剂的时候多寻求医务室的帮助,有困难积极跟医务室沟通,用善意的方式去给这个Omega帮助。   这种96%浓度的抑制剂,虽然是非处方药,第一次用也是需要医生的处方才能开出来,之后在普通的药店购买也要拿着处方单据,药店也严禁单独售卖给未成年人。这个Omega能拿到药剂,还是个学生,一定是合法途径,也就诊过,对自己的身体有分寸。   并且他还很冷静,虽然有点小毛燥,留下来这只用完的抑制剂。   作为学校方面,不应该对这些有关青少年发育的基础常识都不知道,更不应对学生的伤口雪上加霜。   郁月城站出来顶包,承受学校几次三番的刁难,还让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下去,摆明了把那个身体不好的Omega护住了。   中年男人还想跟郁月城说几句有关的,但武斌在场,他们明白郁月城的意思,武斌不会明白,武斌也是学校那方的人,所以先作罢。   关心起更重要的问题:“学校没有证据就对学生进行单方面的污蔑,这种情况常见吗?”   这人说得话比方渡燃直白多了,他看看欲言又止的武斌,想了想,才说:“其实郁月城没来我们班之前,学校,准确点说,是政教处,政教处对我们七班成见很大,我们自己成绩差,也知道不占理。但是郁月城是个好学生,他成绩很好,待人也很好,并没什么错,就因为转学到我们班上,就被政教处一起刁难,我觉得不应该。”   “方渡燃。”武斌叫他,提醒道:“有些话要照实说。”   方渡燃没激动,语气一直很平淡,把每句话都说得明明白白:“我说的就是实话,就像今天,武教练你也在场,政教处是怎么对郁月城的,说严重点我怕不好听,那就是人格侮辱,不管郁月城犯了多大的错,都不应该承受这些污蔑,更何况他没有错。如果不是因为学校咄咄逼人,他也不用来做检查,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方渡燃,你不要血口喷人。”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怒火。   方渡燃回头才看到张主任走了过来,脸色很难看,刚才自己的话,不知道被听到多少,可能从武斌提醒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走过来了。   “这是郁月城的家长,不是你的家长。你要编瞎话来博同情,就打电话教你爸来学校,跟他家里人胡说八道什么?”张主任训道。   “这是郁月城的叔叔,所以我要让他知道,他们家花了大心思培养出来的好学生,在我们七班收到的是什么待遇。”方渡燃道:“我估计郁叔,包括郁月城的父母,都想不到,郁月城会在外面听到那么难听的话。”   张主任拳头都捏起来,强压着亲自动手教训方渡燃的火气,直接转头对郁闻礼道:“之前是有听说过,郁月城家里是书香门第,可能跟十二中这些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大家开玩笑说些什么,让小孩子们都别往心里去。”   郁闻礼从张主任面上的神态,分明看出来是一副高高在上,坐久了办公室,连跟家长打交道都有些生疏的样子,强行套近乎就显得更违和。   “月城是今年的九月一号去十二中报道的,之前在家里待了十七年还多点,是你比较了解他,知道他想什么,还是我比较了解?”郁闻礼说。   张主任一般碰到的家长,都是不服管教的孩子,家长求着来让学校再通融通融,让孩子有个学上,不能再退学了,猛然遇到这么硬的,不好打发,才感觉自己在处理学生上面虽然能来强的,让学生服气,同样的方式不能用在家长身上。   书香门第,他是记得,还是校长领进来的,书香门第要怎么说话他今天被气的都忘了。   郁闻礼看他反应需要这么久,继续道:“虽然是没接触过普通的私立学校,但月城在人际交往上,没有过障碍,我们可以拿科学的数据说话,我们每年都会为他的身心做全面体检。我想他也不可能出现成绩差的孩子开玩笑,他就会非要往心里去。比起孩子之间的玩笑,有些成年人说话才更应该注意分寸,至少不要连十二中成绩差的学生都比不过去。”   “你······”   你怎么说话的?   张主任把这话咽下去,对面人多,重新开口道:“那是,但小孩子也是要经过历练的。郁月城这个学生,虽然他学习好,但别的方面,可能就需要多加锻炼,没坏处的。”   “怎么锻炼?”   中年男人这时出声道:“对成绩差的学生有偏见,对成绩好的学生刁难,没有证据就冤枉学生,进行施压,我记得教育系统每年的都有对学校教师的打分评价。青训十二中的政教处老师,是不是不参与这个打分的系统?”   “是不参与。只有代课老师参与。”武斌在一旁道。   医务室的院长是最后走过来的,也说道:“学校的医务室每年也会有类似的学生和教师的满意度考察,都很完善。”   “既然是政教处的老师,直接参与学生的纪律管理,也同样是离学生最近的人,在校的师生同样有资格对他们进行匿名打分。”中年男人沉声道:“私立学校的管理不应该因为自己是私立,就跟公办学校用两套方式。”   气氛僵持起来,还是院长觉得自己刚才添了把柴火,这回自发替政教处说了句话:“学校大概是考虑到张主任他们政教处没有教学任务和医疗任务,跟我们就不在一个系统里。”   “张主任?”   郁闻礼笑了笑,伸出手,帮他肯定道:“青训十二中的政教处主任?你好,我是月城的叔叔。”   张主任还以为是他的身份一说出去,被人抬高,连这个不好打发的家长也对他另眼相看,赶紧伸手握上去:“郁月城还是个好孩子的,就是少跟一些不好好学习的混在一起,以他的成绩,以后前途无量的。”   “我不是月城的亲属,也是教过他的老师,不用拘礼了。”   中年男人对着张主任伸出来的手拒绝道:“我更在意你刚才说的,政教处对他学习以外的锻炼方式,具体内容是什么?”   张主任忙说:“就是进行一些口头上的疏导······”   方渡燃面无表情地听他颠倒黑白,张主任激动地都站在他前面,把他挡住了。   他在身后把刚才存下来的音频用短信形式发给郁闻礼,就把手机收起来。   这个电话号码还是上次见面之后,郁月城发给他的。   说好是用来给他讲科普小故事,第一个发过去的小故事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郁闻礼的手机从跟他们一起在开会之后赶过来,就取消掉勿扰模式,这次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音频,现在正是在他们出单招试卷的时期,什么奇奇怪怪的消息有门路都会发过来。   他把音频转文字,看到的一时间,脸色沉下来。   然后点开音频,张主任暴怒的训斥和不加掩饰的污蔑就在手机里放出来。   “他连自己的发热期都管不住,跑来Alpha的更衣室做出来有伤风化的事,真的被Alpha做了什么,也是他活该!”   “他自己不遵守纪律,毁了自己,难道要学校来承担责任吗?要真是个行为端正有自尊,知道自爱自重的Omega,会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勾当?”   ······   “有本事你打死我?你那点小手段能威胁到我吗?你不是能打吗?你在学校打架我管不了你,现在出了学校你还能打谁?有本事你就冲我犯混!”   “来!往这儿打!在学校里算什么,我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   “你他妈有本事就真打啊!我还怕你不成!?谁发热期跑出来去找那么多Alpha?这就体面了?在医院跟老师动手体面?”   ······   “如果这次鉴定报告出结果,郁月城就是您嘴里那个有伤风化的Omega,您是不是该为冤枉他在更衣室标记Omega道歉?如果他是情有可原,才必须用浓度这么高的Omega抑制剂,还伤害到身体,您是不是该为侮辱他有伤风化这件事情道歉?”   “等你们拿出来证据再说道歉的话······就怕自己都不干不净,还反过来倒打一耙,想污蔑学校。”   中年男人的脸色跟郁闻礼一样,瞬间黑下去:“法律层面都是谁主张,谁举证。你自己都没有证据,就虐待两个孩子去证明自己没错,我在教育系统干了快二十年,第一次看到这种政教处主任。”   “他这都是假的,肯定是方渡燃这个兔崽子把你们家郁月城带坏了,”张主任回过神,立马朝郁闻礼解释道:“我这也不是冲着郁月城去的,你们不在场啊,什么虐待,他虐待我还差不多!方渡燃他一个学生,他要动手打老师,他要打我啊!跟你家郁月城真没关系,别听他胡说。”   “那我拨回去问问看。”郁闻礼严声说。   张主任连忙点头,恨恨剜了方渡燃一眼,方渡燃兜里的手机却并没有响。   郁闻礼把免提打开,里面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机械女声。   “我会跟月城的父母协商一下这次的事情,精神伤害也是有损青少年健康的一种,你还是想想怎么解释你对学生的所作所为。”   郁闻礼说:“我们也不放心让月城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等协商有了结果,张主任您还有机会在学校任职,会亲自拜访的。”   “这,这怎么还扯到我任职了,就是一点小摩擦。这都不是事儿。”张主任还想解释,郁闻礼已经率先离开。   他转头想叫另外两个人说说好话,结果一个人正在本子上低头写字,中年男人偏过头问:“都记清楚了吗?”   “这位老师,我······”   张主任刚开口,就被打断。   中年男人基本上把大致的情况记在心里,对这种老师也没什么更多的交流意义,朝他公事公办地通知:“你说我们没在现场,不能只靠这段音频来看,所以后续我会派人去跟医院方面交涉,看看能不能拿到监控视频,配合音频一起,应该能算做证据,其他方面的全面调查也会同时跟进。”   “什么意思?”张主任板着脸道:“证据?他的家长都没跟我提起诉的事情,你还想起诉我?”   另一个在写字的男人做了解释:“是教育系统内部进行处分还是检察院提起公诉,还要看你在学校任职期间,一共有多少违规行为,超过行政处分的标准,就只能走公检法机关了。”   张主任来十二中的时间也就几年,但是行贿受贿,在私立学校太正常了,这可比公办学校的油水大,不然他也不会放弃省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职务,来这个声名狼藉的十二中任职。   本来学费已经很高,学生们进来又都会提前有个认识,肯定都是爱惹祸的,所以记过上面,除非闹到派出所,或者是吃了官司,不然都不会记过。   但他管不了这种为非作歹的学生,心里不舒坦,就他们记过,那些不想学生被退学,在他办公室里哭着求他的家长们,还有看着傲气但为了孩子都得低下头来给他送礼,让他别记大过得家长,送的礼、包的红包,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是私立学校,就今天这点事情,还构不成什么违法行为。”张主任突然有了底气。   “私立学校也要遵守教育法律法规。”   中年男人已经有些怒气,一刻钟也不想待下去,不加掩饰道:“我看你是真不配做老师!”   张主任还想在顶几句回去,又总觉得这人是危言耸听,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吵了几句而已。   在那男人走的时候,他扯住身后跟着的助理一样的人,问道:“他是哪个学校的老师?是榕城本地的?看着不太像。”   他还记得这男人说自己也是个老师。   “不是本地的。”助理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友善:“是省上刚调过来的巡查的。”   张主任:“巡查?他不是老师吗?”   助理把他的手拿开:“以前是教授,现在在省教育厅,刚过来对榕城的教育系统内部进行巡查。还有事吗?”   “······省教育厅。”   张主任脑筋打结,转过来的时候面色苍白,追着那两个人跑出去,电梯迟迟不上来,他徒劳地用力拍打电梯按钮,疯狂到神情扭曲。   看见旁边有漏出一条缝隙的安全通道,一把拉开门从楼梯跑下去,跟丢了魂一样。   方渡燃走到落地窗旁边,看到楼底下过了好一会儿,有张主任熟悉的身形直接追进了大雨里。   这速度,以张主任平时挺着啤酒肚来看,算快的。   “他连他们的车停在哪里都不知道,有什么用。”他说。   郁月城走到他身边也看了眼,已经找不到张主任的身影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跟着什么车追出去了。   “也许是别的事。”他道:“只是那段音频还不至于,他大概是怕自己任教生涯中有过别的问题,这次被查出来。”   “是你叫来的人吗?”方渡燃问。   “不是。是班主任给我大伯打了电话,他头一次遇到我在学校里出事,还进医院了,也是着急,就在刚散会的路上直接把一车人都拉了过来。”郁月城说:“王教授小时候教我生物,在我家,经常见到,那时候他还是大学教授。”   “多小就学这些了?”方渡燃说。   “十来岁,能听懂。他上课很有趣。”郁月城道:“后来听说他去了行政岗,没在大学继续上课,没想到现在在省厅。”   “你会离开十二中吗?”方渡燃忽然问。   “这里乌烟瘴气,不适合你。”他又说。   郁月城反问他:“你喜欢这个学校吗?”   方渡燃想也不用想:“挺喜欢。”   “那它也不只是乌烟瘴气。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郁月城说:“上次我早上出去,拍了一些照片,回头发给你看。”   “我也喜欢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密集。照片你之前就说要发我,到现在都没动静。”   方渡燃不太想正面看着郁月城,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无聊,嘴巴也有点无聊。   应该干点什么,他现在很想干点什么,但是他不抽烟,也不喜欢吃甜的,不知道要怎么去消解心里这点躁动。   要不给郁月城买根棒棒糖吃?   看他咬在嘴里也行,等于自己吃了。   这种转移需求的想法产生,还能把逻辑圆回来,方渡燃都想给自己鼓掌叫好。   “我想弄好了一次发给你。”   郁月城说:“那家早餐店的馄炖米线味道也很好。”   “行啊,你慢慢搞。”方渡燃在口味上非常赞同郁月城这话:“她家好吃的多了,我说过吧,隔一阵就换几种,你要是留在十二中,我带你把一年四季都吃了。”   一年四季。   郁月城在心里默数了一下,方渡燃好像从小就喜欢这种记录方式。   “好。”他应。   ”我们走下去吧。”方渡燃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提高音量对前面的武斌和院长喊了一声:“我跟他走下去,你们去开车。”   武斌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但还站在原地跟院长在说话。   教导主任这么硬的石头,一向都是打压别人,终于也被人抓住漏洞了,指不定要牵扯出多少。给政教处送钱他知道,方正海在他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想给学校送钱,怕连十二中都容不下他。   是自己坚持说不需要,也是因为还有点骨气在,不想让处处想尽办法为难他的张主任有好处能拿,所以没送。然后恶性循环,受到的待遇更差。   这学校里都是有家底的学生,随便来两个,就能让张主任搜刮上来的红包达到行贿受贿的范畴,他还是行政岗,不是教学岗,可能没多久,就不会在学校里看到这个人了。   “在想什么?”郁月城问他。   “很多。好像又什么都没想。”方渡燃说:“你说他这是罪有应得吗?”   “他如果没做亏心事,就不怕被调查。”郁月城道。   “那你呢?”方渡燃问:“你亏心吗?”   郁月城一只手里还拿着那一份层层密封的作假的性别鉴定报告。   稍微迟疑,他说:“我无愧于心。”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转移重点很溜啊。”方渡燃笑他。   “结束了。”郁月城说。   “我是结束了,不过你开始了。”方渡燃跟他一起走到安全通道,说好要走下去,就只能从楼梯走。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后悔了。   安全通道里每隔两层,才有一个灯,跟医院里两个样子。   这种黑白一分为二的地方,昏暗的光线下,他很容易就想起来刚才在这里干过什么。   现在当事人就在他的面前。   方渡燃从不后悔,后悔这次马不停蹄地来找他,还在他的心口跳舞。   “你说这个吗?”郁月城举起鉴定报告示意。   “嗯。”方渡燃稳住神情和乱飘的想法,把心思放在郁月城就要改变第二性别这件大事上面。   “你就要做Omega了,同学。”他说。   方渡燃想要跟郁月城错开一点距离,不要再出现靠得太近的情况,所以慢了一步,走在郁月城的身侧。   说完这句话,再从后看到郁月城的侧脸,他发现肢体接触的靠近是避免了,但心理上很难从根源切段。   因为回到学校里,他们就知道郁月城是Omega了,抑制剂的风波结束了。   郁月城会是学生和老师眼里Omega,这让方渡燃这个被推出来局外人也说不清楚,心里盘旋着沉甸甸的东西。他要站地端端正正地去为郁月城思考一下,怎么装O才能更安全。   也要端端正正地思考一下,这样其实不太好。   可是现在这个安全通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郁月城真实的身份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又让他有隐蔽的、微小的兴奋。   不是痛快的大风大浪,可它们像是菟丝花,经脉细细的、弯弯曲曲的缠在自己胸口,依附着,赶也赶不走。稍微收紧一点脉络,他就能感到这秘密带来的微弱灵敏的触感。   他眼里的郁月城,跟别人眼里的不一样。   少年们都会为自己拥有独一无二的东西而雀跃,他之前也没找到过生活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乐趣。   但对郁月城有动物般的领地意识,郁月城是他捡回来的,只能跟他走得最近,最熟悉,现在也只跟他一个人产生联系,方渡燃一想起来,那纤细盘绕的菟丝花就会收紧一下。   这样一来,就只有他能看清郁月城的本质了。   郁月城只会在他的面前有做Alpha的一面。   别人都不知道。   他们之间的约定,足够给这只精致到每根毛发的贵族大白猫戴上轻灵的、不会有响声的、不被人发现的铃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6 23:56:02~2021-10-17 16:0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天经地义   郁月城是咬着一根棒棒糖跟方渡燃一起回宿舍的, 回来的时候少了张主任,武斌把他俩一起送到宿舍楼底下。   晚自习已经开始, 雨也变小了,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   “上课吗?”郁月城问他,   方渡燃看看时间,现在换个衣服回去,大概就只能赶上最后一节完整的自习课,还得走快点才行:“上!”   “给我。”他伸手示意郁月城把包给他:“你这觉悟不行啊,好学生怎么能趁机逃课呢?我可不能被你带坏。”   郁月城不知道他现在的体温是不是恢复正常了, 把自己的包递过去还问了句:“你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   “嗯?没有。你在电话里就问过我有事没, 现在我人都站你面前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的。”方渡燃急着上楼,顺势拿他开涮:“再问就把你拴我裤腰带上。”   “我上去把你包藏好, 你别上来了,楼下等我。”就两节课,他也懒得拉着郁月城回宿舍换校服了,但郁月城的包里有鉴定资料和学生证、身份证、银行卡之类的,得放好, 自己也有点必需品要补充。   “很快。”他在电梯门合上之前还重复道。   下课铃在他上楼的时候就打过,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宿舍楼距离太远。   其实也挺不合理的,他上课也不怎么听, 去也是一个出勤的意义而已,但是如果要去上课, 方渡燃就不喜欢迟到。   他可以早早地去, 但是从来不踩点,也不觉得故意去踩点进教室会帅, 每次都是赶早不赶晚,提前做好课前准备。   就这一点,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郁月城可能都赶不上他,郁月城对时间的管理估计是精确到秒的,好几次上课的时候都是刚坐在座位上,上课铃就一起响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上课是学校生活的主体部分,方渡燃是很重视的。他享受他能够接触到的正常的学生生涯里的每一步。   至于成绩,他初一那会儿,也是认真学过的。   五年级的时候进实验室,中间落下一些课程,他没有去补,也能刚进初中跟上,明智初中部的试卷他考得也还看得过去,不是前几名,也是重点班里的头部十名。   是在第二学期,他跟那个老师在办公室里发生血腥事故之后,他的心思才再也放不到学习上面去,他开始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方正海想要的东西。他当然不会让方正海就如愿。   从那之后,他放弃掉这种成全他人、成全实验的学习,再好又能怎么样?都逃不开实验室,都是给别人做嫁衣。   尤其是当他发现,他成为一个“坏学生”之后,让方正海有多么头疼,让实验一度反复重新演算,追加的投资、新换的大型设备,以及对他更多的监测,都有种在博弈的快感,他也能拿捏一下方正海了。   方渡燃不是圣人,极端的时候,他甚至想着最好把方正海这些数据全毁掉,让他们知道这么些年的实验都是功亏一篑,哪怕自己沦为一个失败品也无所谓。   匆匆回到宿舍,他把郁月城的手提包塞进自己的衣柜里,放在里层,转头还看到郁月城的双肩包也还在他桌子上放着。   真够可以的,自己的宿舍,全是郁月城的东西。   打开小冰箱,方渡燃从里面摸出来微量元素复合剂,掰出来两颗,接上凉水咽下去。   他有点着急,想赶上上课铃之前,一下没咽下去,狂灌下去好几口凉水,嘴角的水渍跟着往下流滴进领子里。   冰的。   郁月城拿着伞在楼下等他,还在想方渡燃的手指尖是还有点热,打算晚上问问林静遥这算是怎么回事。   “还有四分钟,来得及。”方渡燃从电梯跑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然后拉着郁月城就开始跑。   原本要用十几分钟才能到的明德楼,方渡燃因为带着郁月城下意识就放慢点速度,不敢跑太快,发现郁月城能跟上之后,简直拽着郁月城一起放开了跑。   “你很怕迟到吗?”郁月城边跑还边忍不住问他。   “我不是怕。学生的事能叫怕吗,我是······”   方渡燃抄近道,蹬脚从绿化带跳过去,直接踏上花园里的石子路:“我是不想迟到。每节课有出勤率,楼道那监控能看到每个班有谁迟到,迟到一次,得,得划叉。”   郁月城很意外,他没想到方渡燃对学习不上心,对上学的行为作息居然关注这么多,而且体质真的很好,这一趟下来,还能一直跟他说话,也就后面换了口气。   上楼梯也一步跨几步,方渡燃都没空看时间,只看到楼道里的学生都已经进教室,脚下生风,拉紧郁月城的手一出拐角就抬腿踹开高二七班的后门:“要么就直接别来,要上课我必不能迟到。”   “砰——啪!”   只是挂着搭扣的防盗门被踹开之后,砸在墙壁上,又响了一声,他那句话也一起被打开的门迎进来。   方渡燃没顾得上去看教室里的人,直接拉着郁月城的手臂走进来,站在座位上把郁月城拉进前座,自己也一起坐下。   屁股刚沾上凳子,目的达到胸口才开始大幅度地起伏呼吸,上课铃响。   “燃哥,你怎么了。”   赵霖有点被吓到,方渡燃刚才那阵仗,不像是不能迟到,而像是要把高二七班爆炒一顿。   “燃儿!嘿——!嘶嘶!”许烈阳在旁边那组,转过身压低声音各种暗示他。   方渡燃抬眼看他,还在顺气,许烈阳在立起来的笔记本后面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才把眼神往讲台上抛。   英语老师正坐在讲台后面好整以暇跟他对视。   再环顾四周,班里的同学连课本都统一放在课桌的左上角,方渡燃才心里一沉。   ······走得太急,忘了看课表。   这节是英语晚自习,英语老师一般都会在上课之前听写单词,晚自习让他们自己小声背或者写题。刚才根本没注意,班里都静悄悄的。   后门在墙上撞了一下,又砸回去,孤独地反复砸出好几声,才把那一脚的力道消耗完。   “方渡燃同学,不迟到是好习惯,但也不用强求。”李老师说。   “那不行!”换做别人,还会尴尬一会儿,但方渡燃对自己在上课出勤率上一个叉都没有这件事,非常苛刻且重视。   “我偏要强求。”他说。   “班长,那你强求就完了,你拉着郁月城强求什么啊?”前面有人说。   不觉得尴尬的方渡燃看到前面也跟他一起在顺气的郁月城,肩膀还轻轻地跟着呼吸高低平复,这下才有点察觉到不太好。   “他是个Omega,被你拽起来飞,能跟上你吗?”这是体委,关心得还挺在点上,Omega的体质要跟上他得累死。   方渡燃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还没太把郁月城是Omega这件事融会贯通到校园生活的方方面面,班里的人居然就已经把他的身份运用自如了。   于是他直接脸色不改地看过去:“我的人当然跟得上我,都像你们似的,跑个十公里就趴下。”   “十公里那不是赶上课,是赶逃婚吧。”有清脆的声音提高喊了一句:“燃哥你今天是不是跟他穿情侣装了!”   郁月城比方渡燃还先一步看看自己的袖子,他咬碎掉嘴里的棒棒糖,拿出剩下的杆,把甜味全化在嘴里。   他只是穿了纯白色的针织衫,方渡燃是纯黑色的棒球服,两个人裤子都是黑的,材质也不一样,只是色调看上去比较协调。   方渡燃在实际行动上反应比他快,顺着一句话堵回去:“我看你眼神不好,这算什么情侣装,等明天我换上校服,天天跟他穿情侣装。”   “燃哥,强还是你强。”那人起哄碰上方渡燃比他还能搞的,甘拜下风。   方渡燃目光扫过郁月城的侧颈,耳根底下浮起一层很淡很淡的红色,是因为刚才一路跑上来,突然停下休息,毛孔才打开,是正常的运动之后的生理现象。   白色的细绒把他皮肤衬得更加细腻光滑,这点红色就像是听了他那话给出的反应一样。   开玩笑,一个Alpha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话就不好意思,郁月城绝不可能。   方渡燃感觉自己走入了歧途,放以前他肯定不会瞎想。   像就是像,是自己的眼神不好,别胡乱给郁月城扣帽子。   “你闭嘴吧。”   他检讨自己,还让别人一起检讨,老师没说话,他就喊回去:“我还天天跟你穿情侣装。”   说话的人是个性格开朗还爱玩的Omega,听他这话直接从凳子上坐直:“你穿穿穿,我等着哈!”   “上课了。”这次方渡燃还没回应,李老师看他们有继续聊起来的趋势,出声制止。   她是在国外读博回来的老师,对这个年龄段的学生们之间开玩笑,也不会过于生气,只要不过分就好。所以大家虽然英语成绩烂得稀碎,对她这个英语老师还是比较认可的。   李老师的气质也很好,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没有打扮得很年轻,但是走的知性风,看上去成熟有韵味。   “刚才听写的单词,是上学期你们期末试卷里的高频词汇,背不下来就先从能把它认出来开始,试卷昨天已经讲过了,还有不懂的问题就及时来找我。”她说。   “连收听写本打分都免了,肯定是因为知道我们一个也写不出来。”赵霖翻开书对单词。   虽然没写出来几个,但是错了的都要抄写十遍,他们都觉得这是很土,对他们也没什么效果的办法。   “那你还不努力努力,多写几个让她去打分。”方渡燃已经恢复平时的呼吸,翻开书开始抄单词。   他因为错过听写,所以每一个都要抄。   “不用我去,总有人要去的。”赵霖往前给了一眼,方渡燃看过去。   果然,路至安上去了。   路至安是他们班上学习还不错的学生,虽然一样没几门课能及格,但是他的总分比他们这些完全放弃的还是要高上一百多分的。而且他并不富裕的总成绩里面,英语一门课就占据了半壁江山。   他们班很烂,路至安的英语成绩很好,单科成绩稳在全年级前三,那几个有望堆升学率的班级都没多少人考得过他的英语。   “他上回多少分?”方渡燃问。   “好像是一百一十多,年级第三。”赵霖说。   方渡燃:“那他退步了,以前不还考一百二吗。”   赵霖:“上回期末的英语试卷是李老师借的铁一中用过的卷子,难度肯定比我们学校的卷子要大。”   “你还知道这个?”方渡燃看他。   “我还知道他上次考了一百一十九分。”赵霖在手表上翻出来之前发在群里的成绩表,看过之后说。   方渡燃:“那不还是一百二吗。”   “咱们是不注意这些,像他们,”赵霖拿眼神指向前面的郁月城,还有讲台上正在跟李老师交流的赵霖,“一分就可以干掉千人。”   方渡燃赞同:“郁月城我信,赵霖就算了,他偏科太严重了。”   “你上次也快及格了。就差这一分。”赵霖看完那张表,就特意看了看方渡燃。   “······没兴趣。”方渡燃说完,接着抄单词。   英语试卷他折在书本里,讲题的时候也只看黑板,没看试卷,反正李老师会在投影上打出来。   英语八十九分是个意外,他选择题瞎写的。可英语的选择题又那么多,他涂答题卡的时候,偶尔看看几道题的题干,就能填对几个,加上这回大概是运气好,以前都是四五十分。   语言学科有点跟习惯挂钩,他可能小时候学得比较牢固,现在看这些字母也不陌生,真看也能看进去,但他不想看。   过了会儿,路至安从讲台上下来,走到他们桌前。   ——是郁月城的桌前。   方渡燃盯着他,就看见路至安在郁月城旁边的空座位坐下来,有人在说话和假装在背单词,低噪比较大,方渡燃竖起耳朵还是能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路至安:“这张卷子李老师给你的,她说让你自己做一下,做完了给她。”   “期末试卷?”郁月城拿过去,看完试卷的标题才明白,只是A市去年高三第一次模拟联考的试卷。   这个难度不大,只是上面还有一小部分新的知识,高二还没开始学。   “能做吗?”路至安问他。   “嗯。”郁月城猜不到李老师怎么知道他会做,英语考试其实掌握了各种语法之后,只剩下词汇量的问题,初中生要是词汇量够,一样可以做高中的试卷。   “这个地方,她说可能有点问题,让你也看看。”路至安把自己试卷上被扣分的一道完形填空指给他看。   郁月城看完说:“她怎么不叫我上去?”   “大概是懒得跟你再说一遍。”路至安看到讲台的上李老师,因为没有学生上去问问题,已经开始看自己的课外书了。   晚自习被废除之后,本来就是代课老师可以不来,辅修老师陪他们看着他们写作业就行。   李老师的英语自习课一直都是坚持自己来上,听写他们一塌糊涂,还是一次都没落下过。   “她觉得怎么有问题。”郁月城先道。   ······   然后方渡燃就听不清路至安说什么了,他说的一连串英语夹着中文,大概意思估计是李老师认为这道题出得不好,没有一个答案是对的,但是这张卷子又是铁一中用过的试卷,是铁一中英语教研组出的,里面都是笔试出题人德高望重的教授,所以她自己也拿不准。   就告诉路至安先空着,然后现在有了郁月城,就让郁月城看看。   “我觉得用这个单词更准确。”郁月城在他的试卷的选项后面写下来一个单词:“海教版的课本上应该学过,我们省的教材上没有。”   路至安愣了一下,这比他给郁月城拿高三的模拟联考卷还意外,但他也没问郁月城为什么知道,只是把这单词记在课本的单词表后面。   方渡燃在他们后面,没什么表情地看着。   郁月城跟路至安是一个宿舍的,他们说话有来有往,郁月城其实是个很会把握尺度的人。   这让他想起来那堂郁月城讲给他听的地理课,是讲的洋流。   郁月城在上面讲了个寂寞,他在底下画画,画讲台上的人,画了个爽。   他明明知道的很多,但是可以把自己降智,用最浅显的语言,最容易懂的方式,加上各种恰当的引申和比喻,让他们这些没听过地理课的学生都能听懂。   他不骄不躁。   跟路至安说那些,也是为了给路至安解惑,给出题人和李老师的猜测都有一个完善的答案。李老师都担心自己是不是有点挑战老教授出题组权威的意思,毕竟她是在十二中这个以成绩差出名的学校。   “明年高考就是全国统一卷,这张卷子上还有几个海教版的词汇没考到,但放在阅读题里面,我划给你。”郁月城说。   看吧,方渡燃想,同一件事,他做起来就不让人讨厌,不让人觉得是贬低。   “燃哥,你要不要也学学英语?”赵霖在他耳边小声说。   方渡燃脑袋都巍然不动,只侧目看他:“怎么了?”   “你都盯着他们十分钟了。”赵霖说:“你们今天一起出去,还一起回来,是不是就因为体能课那事儿?”   方渡燃说不上来是不高兴,还是不在乎,郁月城在他面前跟路至安坐在一起,两个人的胳膊肘都碰在一起去。   郁月城的手指还放在路至安的眼皮子底下。   他的手指那么漂亮,修长,白皙,突起的指节、瘦长的指尖、拿笔的时候、写字的时候,微微用力按在笔杆上,指甲会被压得有点发白,指腹却是微红的。这都让路至安看到了吧。   他今天穿的针织衫有柔软细腻的绒毛,路至安的胳膊肘还碰到了。   还有他们交涉的内容,他们在学习,学生爱学习,天经地义,自己偏偏是不能学习的那个。   那些弯弯曲曲的数据曲线,每次监测,连他的大脑皮层活动和神经细胞都能窥见,一清二楚。他什么时候在用心学习,什么时候有专注力,他为什么成绩差,都能找到原因。   他不听课不动脑子,就认为是他注意力的问题,神经传递的问题,心态问题,或者别的问题,反正他们怎么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一个数据达标的Alpha,就是学不进去,成绩一塌糊涂,成不了他们想要的精英。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下去能应付多久,考得好和所说的有前途,除了让方正海他们狂欢,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只是个牺牲品。   无止尽的实验,无止尽的妄想,像是把正方形无数次地切割,修修剪剪,在追求成为不了的天生的圆,这会堆砌更多极限的数据上来。   这一点天经地义,比起让方正海他们如愿以偿、庆祝狂欢,加上未知的更多实验一比,很容易就能被抹杀。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跟他约会去了?”方渡燃这会儿想起来许烈阳每次都会说他们一起出现是去约会。   赵霖这次完全没往这方面想,顿了顿问:“是吗?约会。”   “当然不是。”方渡燃收回视线,打开书把试卷拿出来,他刚才听了个模模糊糊,找到那道题标记上,然后自己翻到阅读题从头看。   很多单词他看着眼熟,但都不认识,一个个地查他时间多,够用,但不是很想,就先这么着吧。   一句话跳几个单词,遇到生僻的就整句跳过去,但语法上面他还都差不多能看懂,搭配着课上李老师讲过的一点印象,也能猜出来一多半意思。   方渡燃几百年都没这么实在地看过题,全靠吃老本能到这一步他是接受的。   过了会儿,赵霖看他真的在看题,又看看前面正在和路至安交流英语学习的郁月城,这一幕又诡异,又有点说不出的和谐。   他正酝酿着,没来得及问出口,方渡燃的桌子上就扔过来一个纸条。   打开看是许烈阳的字,跟虫爬一样。   “什么结果,快点说给兄弟听听,我己经等不及下课了。——十二中娱乐圈前线记者许烈阳”   落款上没必要的名字之后,他还在后面补上一大串比正文还多的话。   “他到底是不是Omega啊?我还是不太相信,我还看过他的大腿啊,嘶······好白好白,但是少年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问题!你看他的脖子就像随时都能咬一口的样子,所以我要押注更大的,你是不是已经跟他标记过了????”   “他是不是因为不能跟你一句句的说,所以才一次把所有的话都写了,没头没尾的。”赵霖也看到了。   自己刚才明明看的是前面的路至安和郁月城两个人,方渡燃不知道许烈阳的眼睛是怎么长到郁月城的后颈上面去的,那里是腺体的位置,不管郁月城是Alpha还是Omega,这眼神都得好好治治了。   他拿笔从许烈阳写的“看过大腿”一直划到“好白好白”,还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叉打了一串过去,然后在标记两个字上画了个圈,在底下接着写,加成一句话。   “标记你个大傻逼。”   单手把纸条在掌心里抓成团,抛起来,方渡燃拿笔杆精准抽上去,直接“啪!”地一声闷响,打到许烈阳的后脑勺上。   “卧槽!谁他妈打我!”   趴着的许烈阳瞬间从座位上坐起来,转头就看到方渡燃淡然的目光。   先跟讲台上的李老师双手合十拜了拜,李老师瞅向他的目光收回去,他才弯下腰去捡起来纸团。   打开来一看,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一只手揉了揉。   不死心地又把“郁月城是不是Omega??真的很重要啊兄弟”重写一遍,扔回去。   这回他动不动就去看方渡燃,以免再被暗中中伤。   过了会儿,方渡燃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始终低着头对着课桌上,课桌上有试卷,有课本,就是没有他的小纸条。   难道是在抄听写单词?还没抄完?看着也没动笔啊。   不过后排的同学拍拍他的肩膀。   许烈阳转过身:“有事快说,忙着呢。”   “班长让我转告你。”同学轻咳一下,经过层层传话,气势十足地对着他正色道:“别他妈打扰老子学习。”   许烈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7 16:01:35~2021-10-18 23:5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20瓶;summer 7瓶;カエ、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管得严   下课铃响得比以前快一些, 方渡燃从翻开试卷到只看完一篇阅读题就打铃了,他拿笔把那几句生僻词多的句子框起来, 试卷一折夹进英语书里。   一直克制着没有抬头看,这下都准备完毕,再往前一看,路至安刚好趁下课直接叫郁月城的名字,然后把自己重新写的英语作文拿给他。   方渡燃瞄了一眼郁月城的桌面,只上了一半的课,才拿到手里的英语试卷, 都已经做到最后一面。   “燃哥, 走不走?”赵霖发现他东西都收拾完,也不起身。   方渡燃垂眼挪开视线,眼不见为净:“走。”   “燃儿, 洗澡啊!”   许烈阳收好课本站在座位上喊他,还暗自指指在看题的郁月城,肯定一肚子话想跟他说。   方渡燃送给他一个冷漠无情的眼神,手指按在英语课本上,好像是要把卷子拿回宿舍, 顿了顿, 又放回去。   “我回宿舍。”他说完就先往教室外面走。   赵霖也想先回宿舍,被许烈阳拉下来往澡堂的方向带。   “刚才在教室我没敢问,”许烈阳一出教室后门就搭着他的肩膀问, “燃哥怎么回事儿?看着跟要砍我一样。”   赵霖以前没发现,他眼神这么差劲:“你再多嘴一句, 他今晚上就在宿舍把你就地正法。”   “那不行!”   许烈阳赶紧捂住自己敞开的校服外套:“燃哥虽然长得是比我帅了那么一丢丢, 但我这种品质优良的Alpha,是要拿去秒杀Omega的, 还有大片大片香香软软的Omega等着我。”   “你的花花又不要你了?”赵霖冷不丁一句。   “分手两月了,分就分了吧,三天两头分,也不差多一回。”许烈阳三言两语带过去,不愿多说。   赵霖能看出来,是有些折腾,也没多问,只嘱咐道:“我说的是你会被他修理,回宿舍长点眼色。”   “今天路至安坐我们前面,郁月城给他讲题,燃哥那脸黑的,盯着看了有十分钟,路至安后背都能让他烧个窟窿出来。”   他好心提醒道:“所以你也别自觉点,别老指着郁月城。”   “我指他又没别的意思,不会被想歪的。”   许烈阳仔细琢磨,断定道:“而且燃儿那么钢,等他开窍,太阳能从咱十二中升起来。我就闹着玩,看他对郁月城挺照应的。”   “那是因为郁月城是个Alpha,中午体能课,他不是说他是Omega吗?”赵霖说。   “也是。哎,那就不好说了,Omega天生就对Alpha有吸引力,更何况郁月城还是那么好看的Omega,燃哥又是战斗力那么强的Alpha的,这一来二去的······”   许烈阳说着说着不自觉放低声音,突然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有点痛苦:“郁月城真的是Omega啊?”   “不知道。”赵霖看他:“你这么丧干什么?”   “颜控的世界你不懂。”   许烈阳给自己顺气:“他要是个Omega,我还怎么光明正大地看他?他那种类型的,我连低配版都没见过。以后见不着超级高清的正脸,又能见着他人在眼跟前晃,说不定我还老得想着。”   赵霖感觉方渡燃写的那句话没错,许烈阳确实像个大傻逼。   “那你可以试试,跟燃哥一块看。”他留下大傻逼独自走开。   “靠!我才不要,我要命。”许烈阳追上去:“等我啊,霖。”   赵霖头也不回:“别叫。”   许烈阳:“害臊啊?那是我叫得还不够大声。”   赵霖:“······”   ·   许烈阳没回来,丁羽下课还要去体育班跟一节训练,最近他在追体育班的一个Beta女孩,另外一个空床铺的舍友已经从开学到现在都没来人,也没来报道。   方渡燃从陈老那打听到,那个同学好像想要退学,不想在学校待下去。   宿舍里现在就他一个人。   方渡燃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从衣柜底下,把用来塞住柜子缝隙的高一课本一本本取出来。   衣柜底下悬空五六公分,他不喜欢这种不贴地面的设计,底部容易积灰尘,也不好收拾。就拖干净地面,把柜子底下也擦干净,用还有七八成新的课本垫进去塞满。   这些课本上就只写了个名字,因为翻得很少,纸张也是新的,方渡燃随便拿起一本地理书翻了翻,还有哗啦哗啦地响声。   里面夹杂着一点潮气,和书本特有的味道。   手指一停,停在洋流的那一章,有一张标注上寒流和暖流箭头的世界地图,是郁月城在教室讲台的写字板上写过的那些答案。   最底下垫着的是英语书,底部有点轻微弯曲,是被地上洒的水打湿过,又因为垫得很紧实,所以纸张的影响不大,只是字迹泡在里面,最下面的十几页都模糊不清。   郁月城现在可能还在教室跟路至安说英语题。   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兴趣、前途做准备,听说路至安去年还参加过一个什么纺织品设计比赛,所以他才对英语偏科那么严重,单单对英语格外上心吧。   许烈阳和赵霖他们就更不用说,家里有等着他们大学毕业就能继承的产业,来这里只是因为能磨个高中学历,好推出去再弄个大学文凭。十二中的作息规律也很严格,在生活习惯上还能管束住他们。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按照当代的正常青少年发展,就是应该在学校里念书。   方渡燃现在没有家,也不羡慕什么产业,继承之类的。   但他对这种能看的到的,能被确切追寻的未来,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他而言,这些在青春里占据一大半,成为主心骨要牵着人往前走的东西,他没有。   他也不能去碰,他万万不能去想。   他往前走靠的东西,跟这些真正有属于自己的青春的同学们都不一样,是一口苟且偷生的气,是一点鱼死网破的挣扎。   他的前路是虚无。   之前他一直活着,熬到拥有一点在学校的日子,就觉得自己抓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想要认真地去呼吸几口。   蜻蜓落在学校的锦鲤池边,他觉得有生命力也会记下来,偶尔画上几笔。   这种因为得不到氧气,所以有了一点微弱的呼吸,都能被当作是苏醒的错觉,他以为已经足够灵敏,他在体会他能碰到的少而珍贵的生活。   现在地上全是他当废弃物拿来垫衣柜的课本,课本里也有他画过的蜻蜓。   他脚蹲到有些发麻,就坐下来,靠着衣柜,坐在一堆废弃的课本里。   方渡燃忽然感觉从身体深处涌上来一点无力。   他不喜欢这感觉。   很不喜欢。   他想像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不听不看,不管不问,就当作不会发生。   他有自己很喜欢的十二中,有同学,这种身份还能有一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有一起从明智初中部过来的兄弟,应该也不错了。他已经做到他能做到的、最像正常人的、最完善的样子。   他想要接近青春,生活,生命。   他以为他接近了。   他知道他其实最终只是游走在边缘,但也应该知足了。   现在方渡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羡慕路至安和许烈阳他们,他也接受自己是个实验品的事实,这并不代表他想认命,不然也不会跟方正海对着干。   他只是有一点感觉,自己游走的边缘太远,离真正的青春和生活实际上隔着崇山峻岭,千山万水。   他抓住的生命力是误打误撞飞进玻璃窗里面的那只蜻蜓,他们拥有的却是玻璃窗外面的广阔天地,上面写的两个字是他从基因里缺失掉的“未来”。   每当方渡燃发现自己情绪下沉时,总能很快重新调整,他脑神经的一举一动都能被监测的时候查到,这点他也不喜欢。   所以他从来不让自己陷入这些情绪的困境中,他需要更强大,更冰冷的心去冻结掉。   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有意让自己情绪沉下去的时间稍微多出几分钟。   地理课本盖在脸上,全是书本的味道,书还受潮了。   方渡燃做个深呼吸,再把课本拿下来,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光一如既往。   他还是平时那个他,什么变化都没有。   很快收拾好地上的课本,方渡燃没把它们重新塞回去,他腾出来一个放杂物的书柜,让这些课本发挥作用,去呆在他们应该呆的书柜里,合上书柜门。   反正不是玻璃的,也没人看见。   他自己也看不见。   许烈阳跟丁羽回来之后,方渡燃才从宿舍的独立卫浴出来,毛巾擦掉头发上还在滴落的水,手摸起来挤不出水分就没再管。   “这水杯你新买的?”许烈阳看到他桌上立着的保温杯问,方渡燃不是一年四季都只喝凉水吗?   吸取赵霖之前的嘱咐,许烈阳隐约察觉到方渡燃的心情没在活跃的那档上,就强忍下来没问出结果的话,想等着陈老来给个说法,连丁羽都一起拉着封口了。   “嗯?”方渡燃回头看:“不是我的。”   “那谁的?”许烈阳没话找话地为了缓和气氛,刚问出来,方渡燃一声不响拿着水杯就往出走。   然后还开着的宿舍门外传来旁边703室的敲门声。   丁羽跟许烈阳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听到旁边的宿舍打开门。   “你来了。”   郁月城看到是方渡燃,毫不意外,说的话听起来很像在等他的意味。   方渡燃的视线被他身体挡住,偏头向里望了一眼,就看到路至安在做题的样子。他书桌上的台灯光线有些泛黄,是自然光,路至安正低着头在翻一本很厚的词典。   平时他在教室也不戴眼镜,现在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方渡燃猜测他这是防近视的。   “要进来吗?”   郁月城跟他一起回头看,侧身让开门口。   方渡燃手里捏着他的保温杯,只犹豫上半秒就踏进去。   “给你。”他走进去,郁月城在他身后关上门,他才把保温杯递过去。   郁月城在看他的头发,被他一提醒,低下头接过来,嘴里却问:“又没吹头发?”   “嗯。”方渡燃注意力不加掩饰地放在路至安书桌前的两个椅子上。   路至安坐了一个,还有一个椅子是郁月城的。   在自己敲开703的门之前一秒,他们也在一起做题。应该是郁月城在给路至安讲题。   从教室讲到宿舍。   “他做的这张卷子不是刚讲的期末试卷?”方渡燃问。   “不是。”郁月城以为他有兴趣:“是李老师给我的卷子,让我做,他回宿舍的时候拿去复印了。”   方渡燃站着看了会儿,路至安学习很投入,连宿舍里来人也没回头看过,一直在查词典。   “······打扰你们学习了。”他说。   方渡燃也听不出自己这句话是干巴巴的,还是有点别的意思,或者是真的为此感到抱歉。   “没有。”   这次是路至安出声,回头对他道:“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就成。”   “你想听吗?”   郁月城不会撒谎,也没隐瞒他们本身确实在讲题,直接说:“这是A市去年的高三一模联考试卷,明年会有英语的全国统一卷,用在高考,参考性不大,用来巩固教材知识很方便。”   “你就是在给他讲这个?”方渡燃其实有点诧异,路至安已经到这么拼的时候了吗?他目的性真的很强。   “嗯,我把一些重难点给他圈出来。”   郁月城把自己坐的椅子拉开,邀请道:“你要一起听吗?”   方渡燃倒不是怕他听不懂,他相信自己就算是个英语白痴,郁月城也能给他讲明白,更何况他其实有点老本,语感还不错。   一些题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凭直觉就能做对,可能全靠小时候学得牢固,不过他对小时候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你们都讲一半了,算了。”他说完立马发现不对。   自己的脑子被郁月城的再三邀请带着在跑,他压根就没说过他要听私教小课堂。   “你去把头发吹干,我从第一题给你讲。”郁月城说。   “啊??”   这是方渡燃完全没想到的,他怀疑郁月城是不是真的就喜欢给人讲题,他看上去也不是这么热心肠到爆表的人啊。   “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方渡燃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怂:“不用为我刻意重讲一遍。”   这时候他才想到自己来郁月城宿舍的真正目的:“我就是来给你拿保温杯,你放在更衣室的东西,我都帮你拿回来了。”   可能是这个“帮你拿回来”加一步刺激了郁月城有来有回的好礼节,所以他在口说不听的情况下,从自己储物柜里拿出来吹风机插上电,递给方渡燃。   “把头发吹干。”   这也没什么吃亏的,他就是经常忘了吹头,而且有时候状态不佳,就懒得吹。   方渡燃下意识接过来,面对郁月城,突然想起来之前再更衣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贴得很近。   他按着郁月城的后背,就像把他圈在自己怀里,那会儿是看他好玩,逗他。   郁月城跟现在一样认真,告诉他“把衣服穿好”。   别人跟方渡燃这么说话,指挥他在自己身上干什么,插手他的生活习惯,方渡燃肯定是不愿意的,这个“把”字句一听就不招人喜欢。   他非常排斥。   但是郁月城说出来,语调淡淡的,声线干净清朗,他就不觉得讨厌。   吹风机打开的声音太大,他不想影响路至安写题,就拔下插头跟郁月城说:“郁月城同学,你对我头发的成见,我今天就给你掰过来。”   然后走进他们独立卫浴里,关上门在里面吹。   郁月城的宿舍,到底是人少,洗漱台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方渡燃能看到洗漱用品上有几根头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郁月城的,没他那么黑,郁月城严谨的生活习惯,肯定不会留下来头发丝。   之后就发现洗漱台的侧边平台上,是透明防潮盒子,盒子干净得连个指纹印都没有,里面放的洗漱用品也一根头发丝都没沾。   防潮盒子下方是挂毛巾的挂钩,毛巾上也一点杂质都没有。   这才是属于郁月城的东西,性格都如出一辙。   他吹完头发,深棕色的碎发垂下来打在额头上,比睡一觉起来看着要多一点亲和力,他左右拨动都弄不出来睡一觉起来的样子,索性伸手一揉,乱一点算了。   “这给你放柜子里了。”方渡燃从洗漱间出来,就直接拉开门口旁边的储物柜,他看着郁月城是从这拿出来的。   郁月城:“好。”   方渡燃回身就愣住了,郁月城刚换上睡衣站在书桌前挂衣服,听到他停下脚步,也转过头。   两厢对视。   “你在宿舍换衣服?”方渡燃问。   “嗯?”从里到外都换了一遍的郁月城看着他。   方渡燃觉得自己傻了,不然为什么要问这种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   他都看到郁月城换下来的装备都叠起来放在盆里,什么针织衫、牛仔裤,肯定还有内裤。   郁月城是个Alpha,换衣服当然在宿舍换,不然还能去哪?   而且就算他现在被误会成是个Omega,都是男人,他是,路至安也是,没到发热期的时候都一样,游泳课Omega男孩还跟他们一起穿泳裤,又不是女孩子。   这么看,那个问题就更白痴了。   路子安头也没抬地说:“天地良心,我不会看着别人换衣服的。”   方渡燃绷着脸点点头,看他没看见,就“哦”出声音来,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郁月城看他走出去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状况外。   “郁月城。”路至安叫他,这才回头问:“方渡燃是不是标记你了?”   标记?   郁月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Omega,只否认道:“没有。”   路至安也很会遵守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问他关于更衣室那件事的真实情况。   只说:“那他管得很严,还没标记你就开始操心你被别人占便宜了。”   “这是管我吗?”郁月城后知后觉地问。   哪方面的管他都不太在意,是方渡燃主动问起来,他比较在意。   “你觉得是就是吧,我看他好像对你有点在意。”   路至安之前就看出来郁月城对方渡燃有好感,一直都以为郁月城早就开始抱着追他的想法在示好,只是郁月城是个在感情上很较真的性格,方渡燃看上去明显不是,所以他们俩都不在一条线上。   方渡燃在他们班没谈过恋爱,也一直没有过那方面的倾向,加上路至安也许是自己作为Alpha的直觉,他感觉方渡燃太野了。   做班长很可靠,做事也很可靠,但身上有点跟其他Alpha不一样的野性,毕竟在初一就发生过那种事情。   般不般配大概由不得外人来说,但是······   路至安拿笔敲敲厚重的牛津词典:“不过你要想把他追到手,很难。除了安全方面的考虑,也最好多考虑点别的。”   “多难?”郁月城还处在接触了解的阶段,也想听听预估。   方渡燃在高二七班一年多,路至安看到现在的方渡燃,比他时间久一点。   路至安:“反正比我做这张卷子难得多。”   “那还好。”郁月城说:“题可以难一点,我可以多学一点再解,写慢一点。”   等学到足够了解的程度,才可以有底气牢牢地站在他身边。 第49章 小气得要命   方渡燃跟熄灯铃一起回到宿舍, 踩在上床的爬梯上看见底下放着郁月城的双肩包。   要再去一次他宿舍送过去吗?   才问过傻话跑回来,而且里面学习的氛围还那么浓······   方渡燃想算了, 反正郁月城的东西都还在这儿,也没什么。刻意撇来撇去,反而还弄得不自在。   包里放的还有他带去更衣室穿过的衣服,打算明天周六,送学校的大洗衣房去洗,避开楼底下宿管的洗衣室。   他都还没有拿出来检查过,上面还有没有残留的蔷薇花香。   那是他唯一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虽然没什么用, 已经不具备任何Omega信息素的功能性, 因为他的腺体早就千疮百孔,分泌不了有生理意义的信息素了。这甚至都算不上是Omega的信息素,它连让人分辨出来第二性别的意义都没有。   自己闻不出来这芳香里是什么含义, 有什么意图,连郁月城也闻不出来这是Alpha还是Omega的信息素,换个人闻,可能还会直接当成香水味。   像是山野那些盛开的蔷薇花一样,只有一点可闻到的无用的香气, 那也是他少之又少的, 真正来自于自己、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么想,关在郁月城的包里也不错。   多让它们存活一分钟。   打开来就什么都没了。   入睡之前郁月城给他发过微信,方渡燃已经闭上眼, 今天晚上的纷扰有点多,想清空脑袋睡一觉。   手机在枕头旁边又震了一下, 屏幕跟着亮起来, 弹出消息框。   真该跟以前一样,把手机放书桌上, 别带上床!   方渡燃扯起来被子把头盖住,里面空气不流通,把呼吸闷着,没一会儿熄灯铃一响,他一下从被子里冒出头来透气,双手也一起伸出来搭在被面上。   这次睁开眼也是黑的。   熄灯了。   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好黑。   方渡燃把手机拿过来,屏幕光都有点刺眼,然后才跟他眼睛一起慢慢适应起环境,刺目的白变黄变暗下去。   -那张卷子路至安复印了三张,我把划过重点那张给你。   方渡燃躺在床上,盯着这句话好几秒 。   郁月城还给他单独划重点了。   哦,他是说过,在给他讲卷子。   要把原本给路至安划重点的卷子送他?那路至安就自己誊一遍也行。   不过郁月城为什么就跟这张卷子杠上了,讲题那事他真的只是随口说说。郁月城的水平比李老师讲得效率还高,要是给他补课,是很方便。   但他还不知道对学习这件事要怎么办。   是有一点想听,就一点点。很微弱的光在折腾着不肯泯灭。   顾虑和麻烦却成千上万倍。   这条方渡燃不打算回他,就当没看见,睁眼瞎。   -我没住过这种集体宿舍,是有不习惯的地方,还能适应。   -别担心。   哪壶不开提哪壶。   能把他关注的脱-光光换衣服,联系到关心集体生活上,也就郁月城这种乖小孩才能想到。   方渡燃忽然想起来,郁月城还没来班里的时候,陈老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看好郁月城的校园生活。他们俩的对话框界面,郁月城的备注还是“一对一帮扶对象”。   得了,这下也挺情有可原的。   他自己也说过,让郁月城在学校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找他,一声“哥”都喊过。   郁月城想得没错,他问心无愧,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可方渡燃有别的事发生过。   直到现在熄灯了,他才敢在黑暗里睁着眼,想起来下午那会儿,他在秒表里听过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那段音频。   那里面的郁月城已经划进他的私人领地。   都是因为他而乱了节拍,呼吸隐忍又清晰。   这跟现实里,他在刚刚的703宿舍里看到的郁月城不一样。   那个郁月城同学,就是同学,还是一心要帮助他学习的好同学。   是不能跟自己偷偷拿来产生过性幻想的场景联系到一起的。   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对郁月城的个人习惯和生活插手太多,回来的路上还在注意,以后一定要保持距离,才上一节英语晚自习就全忘光。   理智跟实际行动完全不同步,方渡燃这时候怀疑起Alpha的执行力。   他身为Alpha的执行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只要一想到他在郁月城的身上有过那些暧昧的想象,他就连郁月城给路至安讲题都不想看到。   小气得要命。   半点不像他。   再看郁月城主动把给路至安划重点的卷子拿给他的消息,心里头的那点毛糙也被抚平。   他在郁月城心里还是要比路至安更熟更亲近的。   挺奇妙的。   郁月城不出现,他装聋作哑,苟且偷生,假装抓住了鲜活的梦,跟同龄人过着一样的生活,在同一个班里,学校里。   过一天,有一天,是一天。   不要想明天。   郁月城出现了。   他不要想的明天和未来也巧合般一起被推到他眼跟前,假装抓住的都是一场空,被撕开来露出底下虚无空洞的深渊。   他克制自己不能去思考的东西都被拿出来,成为他的难题。   同时,他还收获了自己十七年来第一次思想实践中的成人色彩,也在郁月城身上。   方渡燃不可避免地对他更加关注,麻烦也比以前多起来。   要怎么跟这只大白猫保持适当的距离?   郁月城闲庭信步,抖抖蓬松的长毛走过来,灵敏的毛绒耳尖轻轻一动,自己就想伸手去碰一碰。   看见大白猫的脑袋转向别人,漂亮纯净的眼睛看着别人,自己就想把他圈起来,要在脖子上挂个象征自己所有物的铃铛才行。   就这副样子,还怎么保持距离?   -知道了。   方渡燃干脆放弃治疗,稍微冷淡一点,就跟普通同学一样,多的话一句别说就好了吧。   郁月城很快回过来-嗯。晚安。   方渡燃打出来“晚安”两个字放在输入框里,看着左上角的时间终于爬过去三分钟,然后才轻点发送。   在内心里难得自我鄙视一回,这分明只是被对面看上去稍微冷淡了一点,折腾的还是自己。   三分钟也太漫长了。   第二天是周六,丁羽早上就去训练场,看体育班他们训练,艺术班和体育班的周六都是要培训的。   许烈阳还在被窝里没起来,方渡燃是被陈老的电话叫醒的。   陈老凌晨一点就回到榕城的家里,因为是周六还特意让方渡燃多睡了两小半时,八点才给他打电话。   肯定为的就是郁月城的事情,他穿好衣服出宿舍的时候,看到隔壁紧闭的703室,稍微犹豫,坚持住“只管自己,普通同学,多的一句别说”的理念,转身从安全通道走下楼。   郁月城是主要当事人,他应该叫上,那就当作是陈老自己叫过吧,也不是非要等他一起走才行。   要叫郁月城一起出门根本不需要原因,他乐意、他心情好、他想。现在方渡燃刻意坚持保持住距离,就得找出来各种原因来搪塞自己,这可比要顺着情绪难多了。   客观原因是怎么都填不满情绪缺口的。   真不够爽快。   还得说服自己,变得磨磨唧唧。   “郁月城的鉴定确认是Omega吗?”   陈老听到他肯定一次之后,还反问道。   “报告上这么写的。”方渡燃就事论事。   报告上肯定这样写的——本次鉴定只对当前送样标本XXX号负责,他虽然根本没看也能猜到。   “这方面具体的,您还是自己问问他。”他说。   郁月城能干脆承认,方渡燃还是不想由自己来给他定论。   “我就不问了,他在以前的学校里,学籍档案上都是Alpha,既然他要隐瞒自己的第二性别,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陈老翻开手机说:“昨天晚上我跟他的叔叔通了电话,他家长的意思也很明确,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说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方便公开他的第二性别,这次无意公开,郁月城也站出来自发承认,他们家长只希望这件事学校可以好好处理,不要给孩子压力。”   “他没说什么私人原因?”   方渡燃接着问:“为什么不方便公开,你也没问?”   “没说。”陈老很通情达理:“既然他叔叔都没主动没,肯定是别人家自己的事情,谁家还没点私事。我们只管把他的情绪稳定好,别的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来主动来找我坦白,他不说,也尊重他自己的想法。”   “主动找你?”方渡燃这时候才知道,今天陈老打电话,根本就没想过叫郁月城来问话。   “是啊。”陈老说:“他前天下课还来过我办公室,问我班里的成绩情况,我把去年期末发在群里的成绩表给他看了,他也没说丧气话,还特意提到你了。”   “我?”方渡燃没想过,郁月城还会自己在别的地方搜集七班的资料和跟他有关的东西。   “那郁月城同学说我什么?”他问。   陈老:“说你的各科成绩很均衡。”   “?”   方渡燃一时想不起来,他记得他上学期就只有英语差一分九十,其他全是三四十分,如果只看别的,那是挺均衡的:“他怎么不说我各科成绩烂得很一致。”   陈老没在意他这调侃:“我问他在班里还适不适应,他说有些地方跟他想得不一样,但你是个很负责任的班长,给他很多帮助。”   方渡燃知道被他这样正式规矩地在陈老面前夸,那点不能被人知道的隐晦心思跟他藏起来的秒表一起藏好,也站直了道:“谁叫我是班长呢,这不是临危受命吗。”   “你就会贫。”   陈老说完,提出来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既然他现在Omega的身份他自己也在班里承认了,之后最好就跟Alpha分开来住,我看他现在是跟路至安住在一个宿舍,他们俩都有自己的生理期,撞上了也不好,你是班长,跟他也走得近,你觉得他宿舍怎么安排比较好?”   方渡燃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郁月城还要换宿舍这点。   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   听陈老的意思,这是想给他换一个Omega宿舍吗?   “我觉得,先维持现状也不错。”方渡燃说。   陈老考虑半晌,说:“他叔叔也说,他跟一般的Omega不一样,不用对他另眼相看,我想也许就是他的发热期有些异常,体能课里掉出来的那支抑制剂,是Omega96%浓度的,他用这么高浓度的抑制剂,身体也有损害。不另眼相待,长期跟Alpha住在一起,对他自己身体也不好,路至安到易感期他们就不能待在一个宿舍。”   看得出来陈老真的对换宿舍这件事很为难,方渡燃还在思考怎么把这事圆和过去,陈老就先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我打算给他找个没住满的Omega宿舍换进去,别的班里还有空宿舍,我昨天查了一下,有两个宿舍,都只住了一个学生。”陈老问他:“住进去都能当双人间,跟他现在一样,你看让郁月城搬去跟Omega住怎么样?”   方渡燃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宿舍里只住了一个Omega,还是别的班的Omega,要让郁月城这么大一只Alpha搬进去,孤A寡O,天时地利人和,都齐活了。   路至安跟郁月城一个宿舍,就算易感期又怎么,一个陌生的Omega跟郁月城住在一个房间里,当着他的面进入发热期才更不对劲吧。   那怎么行! 第50章 清理障碍   “不怎么样。”   方渡燃听到自己的话, 才意识到口气有点冲,接着缓和道:“我记得他以前念的学校条件比十二中还好得多, 那时候他在学校也是Alpha的身份,照样跟Alpha住在一起。他才刚来学校,跟我们班里的同学熟悉起来,就要因为这件事换到别的宿舍去,不管是我们班里的同学,还是换过去的宿舍班级,都会对他有成见。而且就我们学校里这些班级之间的摩擦还不够多吗?”   “你说的这点我也在犹豫, 所以先叫你来商量商量。”   陈老很少看到方渡燃在班里的事情上面急躁, 他一直以为方渡燃是个很能扛事的班长:“看来你这几天跟他接触,对他也很认可。”   方渡燃没对接上,不是在说换宿舍的事吗?   “这哪跟哪?”他问。   陈老倍感欣慰地说:“你以前不是个急性子, 刚才知道护短了。”   “我以前是行动派,不靠嘴上说。”   方渡燃道:“你要是今天一声不吭就让郁月城住进别的班里的Omega宿舍,我肯定也一个字不吭,直接去宿舍里把人提回来。”   陈老怎么就觉得听起来有点不正经,但方渡燃说得还十分正经, 而且方渡燃确实能做出来这种事。   “更何况, 是您再三嘱咐他可是个大宝贝,得好好护着,我这不是完成任务吗?”方渡燃被陈老的视线看着, 闪过瞬间的心虚,很快被他全赶走。   “你任务完成得是不错。”陈老说:“我对你一直很放心。”   方渡燃特意加了一句表明自己不偏不倚的立场:“我们七班的人, 谁我也不会让他上外面给人欺负。”   “要不这样, 他今天在学校吗?”陈老说:“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或者直接问问他的意思,定下来怎么处理,这个周末你们就能把宿舍搬好,Alpha跟Omega最好还是不要混住,他的身份现在公开,别的同学也会有看法。”   “高中生闲言碎语的心思,真是被您摸得门清。”方渡燃往办公室外面走:“我去打电话。”   办公室的门一关,他就往对面的楼道里钻,特意进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给郁月城打电话。   陈老刚才那目光,差点就怀疑上他跟郁月城的关系了。   虽然陈老没说出口,眼神完全就要写上“你们俩关系进展怎么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秘密也许不是指怀疑两个学生谈恋爱之类的,方渡燃放以前也肯定更加直白的盯回去,学校花园里的蚂蚱看上蚂蚁都比他会跟一个Omega谈恋爱要来得靠谱。   架不住他自己心虚,自从对郁月城有过暧昧联想之后,昨晚睡觉之前还会想起来在他遗留在耳边的呼吸声。   听了太多次。完蛋,根本忘不掉。   早上都刻意避开他了,不想叫上他,现在又要叫郁月城过来,简直是多此一举。   方渡燃光是思考,这次就用了十秒,还是选择用电话号码这种传统的通话方式,手机号是他从班级的登记表上抄的,他那里有一份。   班里每个人的电话号码他通讯录里都存的有,就是因为他是班长,要对每个学生都留个不容易出意外的联系方式。   用这个打过去,比微信语音要显得正式多了吧,说明我不是私下想跟他干什么,是公事公办。   方渡燃想。   听筒里的铃声响了五下才被接起来,方渡燃又不是没见过他,又不是没跟他打过电话,第一次有点莫名其妙地紧张。   “喂。”   郁月城的声音,有点沙哑,原本清朗的声线还带着一点懒洋洋。   方渡燃突然忘记原本要说什么。   他是在睡觉吗?这好像躺在床上的声音。他这次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在短暂的沉默里听到了郁月城那头的呼吸声,不明显,很轻。   但他听到了。   对面有窸窸窣窣地声响擦过收音麦,然后郁月城的声音清晰了些,还是没褪干净那点刚睡醒的哑。   “方渡燃?”   “嗯。”方渡燃音量也自然跟着放轻一些:“吵醒你了?”   郁月城分明是被吵醒的样子,刚才那阵窸窸窣窣地声响也是被面在摩擦手机,全被听出来仍旧没承认。   “周末没课,就多睡会儿。”郁月城说。   “八点二十五了吧。”方渡燃预估,然后笑了下:“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睡懒觉。”   郁月城拿开手机,看看时间,然后说:“八点二十七,你好准。”   大概是因为猜对他在睡觉,方渡燃脑袋里都勾勒出他刚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接电话的样子。   大白猫的毛发都是凌乱的,居然跟个小孩子一样,会把脸用被子盖一半,要掀开,被面擦过手机,然后才能讲清楚话。   就,突然变得更柔软,还可爱。   “你这么说话,显得我好厉害,你像个小孩儿。”方渡燃照实说。   “嗯?”郁月城刚被电话吵醒,发现自己是不是跟不上方渡燃的思维了。   “我像小孩儿吗?”他问。   “不像。”方渡燃学着他的语气说:“你说‘你好准’的时候像。”   郁月城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早晨该唤醒的部位正精神抖擞,体量超过平均数值很多。这个在他去做评级的时候,报告单上就写了,他的S评级会比A要大一点,储精量也会升高,体质骨密度、生长线等,整个都是超过A+最高值的状态。   把双腿屈起目测一下,这身高,看着会像小孩儿吗?   他把另一只手也举在眼前抓握一下,手指的长短也不像,所以······   “是语气像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现在改变看法了,他这样跟着追问的认真劲儿也很像。   只要自己动动手指,郁月城就会给出相应的,只属于他的反应。   他想到这一点,都能猜出刚才这只大白猫是不是在歪着脑袋观察自己,伸伸自己的爪子,再看看自己漂亮的长毛,怀疑自己哪里像小孩儿。   “不是。你很Man。”   方渡燃未免他误入自我认知的歧途,反正他似乎跟个傻不愣登的小孩儿一样,脑袋只有猫那么大,也想不明白,所以说话也干脆不顾及。   “是你刚睡醒太可爱了,滤镜懂吗?睡眠滤镜。”他直接道。   “嗯······是睡醒滤镜。”郁月城说。   方渡燃:“行吧,听你的。”   “一个人在宿舍?路至安没缠着你学习?”   一旦打开头,方渡燃就有好多想要知道的问题,一不留神,完全没经过思考就问出这。   会说出“缠着”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就那么说出来了,也没让他有个思考空间。   方渡燃忽然有点小心等他回复,就从电磁波传过来的半秒间隙,都见缝插针地稍微提起心一点,怕用词流露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惊扰到对面的大白猫。   “嗯。”郁月城看向对面已经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他昨晚说周末要回家,应该已经走了,明天回来。”   “哦。那你今晚一个人睡。”方渡燃问:“怕不怕?”   “不怕。”郁月城老实说:“我从小就自己睡。”   对面没有马上接上来,他就细化道:“之前在学校,有单人间和双人间,我就申请到单人间,也是独立卫浴和阳台,自己住。我是走读,主要用来中午睡午觉,偶尔也会在周末有需要的时候,自己在学校留宿,不回家。”   方渡燃刚才没搭话是因为他终于想起来,他本来是要叫郁月城过来见陈□□同商议换宿舍的大事,他已经退而求其次避免不必要的见面,所以选择打电话询问,还特意拿电话号码联络来以示公事公办的态度。   就因为郁月城被他吵醒的样子,是只在窝里翻身露肚皮的大白猫,还是只会赖床蹭舒服被子把柔顺毛发都蹭乱的大白猫,自己的坚定意识就跟着跑了。   没出息的东西!   “你在哪?”郁月城听他不说话,问。   “陈老办公室。”方渡燃暗骂一句,然后把话题转移得相当生硬:“他让我问问你,要不要换宿舍?你是Omega了,现在还跟路至安住在一起不方便。他易感期就需要回避你,去医务室的隔离房间住,或者去那个隔离特殊群体的宿舍楼住几天。”   方渡燃知道这些解决办法会让郁月城这种教养严谨的乖小孩为难,他肯定是不希望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的,还是怀着不明不白的心思讲出来。   陈老大概都不在意这个,陈老关注的是这个Omega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可是方渡燃关注。   其实目前不做改变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跟路至安住下去,因为他知道郁月城是Alpha,跟Omega住绝对是不允许的,但是跟路至安住,从他知道郁月城以前一直都住的是单人间开始,就改变想法。   如果连路至安也从他身边离远点呢?   讲题可以,一起学习可以,做朋友可以,但是没必要非住在一个宿舍里。   去随时可能看到他换衣服,看到他光着身子,看到他那么白的皮肤,和被自己见过的又长又直的双腿······   方渡燃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也挺坏的。   真自私。   他就是小气得要命。   “那确实不好。”对面说。   方渡燃偷偷松了口气,郁月城果然没让他失望。   “我知道你不是,他会以为你是。所以易感期他自己也会离你远一点。”方渡燃有理论支持,自己心里那点想法也被粉饰,变得硬朗一些。   “嗯,既然已经接受Omega的身份,就要考虑到方方面面。”郁月城说:“要不我走读也可以,我妈之前在学校附近有给我准备一套房,用来放东西,我自己也可以住。她偶尔会来看我,也方便。需要的话,我就搬过去住。”   方渡燃没想到他能直接考虑到学校外面去,还解释的这么详细,一点儿也不见外。   “那,离学校远吗?”他问。   “不远。就在操场左边看过去,第一个高层小区,在那里面。要是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就能到学校,有小路可以骑过来。”郁月城说。   他拿到过小区的地图,刚开始他知道学校没有单人间的时候,也想过要不要住过去走读。   后来也是因为封闭式学校,他考虑入乡随俗,跟方渡燃一起住学校的宿舍,感受他的生活,所以才放弃这个。   他同样没想到会用上。   “我想想吧,我先去跟陈老说说,看他什么意思,他刚才在一直问我怎么看给你换宿舍的事,你先别自己联系他。”   “好。”郁月城说:“那你有结果告诉我。”   方渡燃:“嗯。”   郁月城:“等你消息。”   方渡燃:“好。”   郁月城挂断电话,方渡燃还独自在楼梯间里站了会儿。   他能把影响路至安,会在易感期被赶去隔离房住,称述地平静且凄惨,却自作主张压下来陈老要把郁月城换去跟一个Omega,两个人住四人间的好事。   方渡燃这次不敢猜,也不敢试探,因为郁月城是个自制力强悍,能克制住自己在被十几个Alpha的信息素挑衅的时候,还不泄漏自己一丁点信息素的Alpha。   他有自信比郁月城在某些方面可能要强,但自我管理上,郁月城绝对是目前为止,他所见过的所有Alpha里面最强的。   自己被数据管控的自我把控能力,可能都不及这个人骨子里那种严谨规矩的教养来得要深。   方渡燃偶尔会放肆一下,就比如故意不打那些药剂,来拿自己的身体性命挑战方正海,易感期来临之前因为不打针变得暴躁,但郁月城不会,他没这些负担,他会一直这么严谨,守规矩。   尽管方渡燃最近也开始不对劲,早上刚睡醒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皮肤有些发热,不是Alpha易感期正常的体温稍微升高零点几度,而是同时伴随着身体里面的燥热。R-19催生细胞更替,他就类似于在疯狂地长身体,头脑有时候也是混乱的。   这需要他用更集中的精神去维持平衡,平时就比平常的Alpha要多出几倍的精神保持头脑清醒,现在更是从刚注射之后一直到他易感期结束,都处在高危时刻。   他是控制的能力变强悍,所以才能得到外出社会化的机会。   这一点上的控制里,他认为郁月城在恪守自身信息素不外泄上面,跟他不相上下。   要是跟郁月城提起陈老这个打算,以郁月城的控制力,他自己大概能在换过去的新舍友发热期时坐怀不乱,一点信息素也不给,那个Omega会放出浓郁的象征交合和渴望的信息素反而会染在他的身上。   郁月城一定也会平常心地说“我可以接受跟Omega住在一起,我可以在对方发热期时去隔离房住”,方渡燃却完全不想去考虑他身上会沾满Omega的信息素味道。   郁月城也许有一天会有喜欢的Omega,他在榕城高新医院见到他那个熟悉的朋友的时候,也一瞬间好奇他会喜欢什么样的Omega。   但是好奇归好奇,郁月城会喜欢Omega,会遇到机会就去找自己的女朋友男朋友,结婚对象,这些都行,就是不能因为他这件事,去把郁月城推到其他的Omega身边。   不过方渡燃的手,方渡燃还能接受,他就是Alpha,他总会有自己的Omega,但经过自己的手,怎么可能让自己捡回来的大白猫身上有别的味道?   “我觉得可以让路至安搬来我们宿舍。”   方渡燃一回到办公室就开门见山:“我们宿舍现在空了一张床,萧羽已经要退学了,宿舍的东西都搬走了,现在都是空的。路至安和郁月城的703室就在我们隔壁,搬起来也方便。郁月城说他之前在学校都住的是单人间,他自己的生活习惯也习惯自己住,这样安排对他和路至安都好。”   “萧羽退学手续还没办完,他家里是不想让他退的,这个我等会儿可以再跟政教处核实一下,看看他手续办到哪一步了。”陈老停顿一下,看看方渡燃,在思考可行性。   然后说:“你们高二的Omega宿舍都在十三楼往上到顶楼,他住在七楼,会不会也不方便?”   “我们七楼就三个宿舍,我们702,郁月城703 ,还是在最里面,701在电梯那头去了,没什么不方便的。都是一个班的,我们还能照顾上他。”   方渡燃这时候是真的在为郁月城的身份考虑,他接着说:“高一和高二的宿舍本来就是混住,我们楼底下也是高一的Omega,具体从几楼往下是我不知道,反正我上楼的时候,在三楼见过,我是走楼梯才看到。大家现在都坐电梯,相互之间面都见不上,我要不是班长,我都不知道我们班的Omega在十五楼住着,而且走廊里都是摄像头,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监控,已经非常安全了。”   陈老想了想:“他的意思呢?”   “他很委婉,他之前给我发过微信,说他没住过集体宿舍,正在适应,刚才给他打电话,也问到他以前都是在学校住的单人间,现在刚好有空出来的,给他挪一个出来也正常。”方渡燃说。   他昨天在郁月城宿舍的洗漱台看到洗手池里不属于他的头发,和他自己整理好的自己的洗漱用品,能看出来郁月城是不介意住集体宿舍,也没什么因为家世和学业成绩就高人一等的脾气,他对同学愿意帮助,坐在一起。   只是保持下来自己的生活习惯,在这里给自己找些能保持生活习惯的东西,比如那个透明防潮盒子。   不会影响他人,也确实多了些不便。   这样给他一个单间,刚好也符合他的习惯。有个更舒服的窝,也不用每天上下都从学校外赶过来。骑自行车到校十几分钟,还要锁车,还要走过操场花园······   “也可以,但他的宿舍门上需要换上Omega的淡蓝色宿舍号,这样也好别让其他人走错。”陈老说。   “可以,我去给他换。”方渡燃还道:“七楼全是我们班的,加上他就住了九个人,不会有人走错的。”   “那行,你去办吧。”陈老说:“等路至安换好宿舍,我也去看看你们。”   方渡燃:“那我走了。”   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陈老又叫住他。   “上次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你吃饭,你这个周有吗?”   方渡燃站在原地,不动如山:“······我每次一准备出办公室,您就想起这事儿是吗。”   陈老笑笑:“我说请你吃饭,可不是随便说的。你爸每次来看你,要带你出去吃饭,你回来准得消沉个一天两天的。老师也想带你出去,尽量让你吃个开心的,看看你怎么每次都垮着个脸回来,也不给个机会?”   “再说一遍,他不是我爸。”方渡燃一如既往地反驳。   在这件事上面,他护短的胳膊肘,从来没在陈老的面前往自己“爸爸”身上拐过。   “这······”陈老想跟以前一样,再调和方渡燃家庭关系的话,还没想好怎么换个花样说,方渡燃就回过头看着他。   “陈老,你要请我吃饭,可以。但你要提那个男人,不行。”少年说。   “那就不提。”陈老也放松道:“你们本来课外时间就不多,一个周放两天假,也没见你往家里跑,啊······不提,不提这事。”   他摆摆手,把前一句抹去:“老师就希望你有时间出去的时候,能高高兴兴地回来,没别的意思。有些事,你不想说,老师就不问,想说的时候,我办公室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方渡燃收回视线,一如既往背对着陈老按下门锁,这次稍微驻足,才开口道:“嗯,我走了。”   有些事,是不能让任何人分担的。   那是他最不堪、最不能见光的秘密。   他要怎么跟人说,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我是个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我是一个Alpha,失去药物支撑就会变成沾满血腥的野兽。   我出生的时候本来应该分化成一个Omega,可我现在连腺体都没有,什么是发热期也不懂,十七岁才闻到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这信息素却没有功能性,是个废品。   自由被限制,身体被剥夺,一无所有。   未来往前跨一步,都是空的。   这么多黑暗的负面的东西,怎么能在阳光底下被照耀。   稍微被烈日晒一晒,就会贴在地面上,像打碎有毒液体的罐子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泡,让人看一眼就会担心被腐蚀掉。   谁也救不了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方渡燃走出明德楼底下,九点多的太阳升起来,晒在他身上,是暖的。   这一刻是真实的。   昨天下雨把空气净化了,地面被冲刷得很干净,十二中里面繁茂的植物也被翻新一遍,树干上面还有雨水遗留的潮气,四处都是清新的泥土和树叶味道。   还不错。   手机又微信消息,他拿出来。   郁月城-班主任那有结果吗,需不需要我过来。   方渡燃选择暂时性的中止他要跟郁月城保持距离这件事。   -天气预报说今天中午会很热,榕城有个比较大的人造滑冰场,里面有冰砖和小城堡,要一起去玩吗?   他心里想说大白猫要跟我去小城堡玩吗?   怕发过去郁月城整个人都懵逼,他们还没那么熟,再熟也不能这么给人取外号。   郁月城这次没秒回,但也没让他等太久-我的双肩包在你宿舍里,你回来了吗?   方渡燃快走到宿舍楼下-马上到,你准备好人就好,我来收拾。   郁月城-好。   宿舍里他放下手机,对着刚洗完脸的镜子用冷水冰冰脸。   四舍五入,这算是方渡燃把他当可以一起出去玩的朋友了吗?   这个朋友,是比不上许烈阳的,他们认识的时间,比自己重逢的时间多好多。   也是比不上赵霖的,赵霖见过的方渡燃,可能比自己多。   那不叫他们出去,叫自己出去。   在朋友或者同学两个字前面,可以加上“不一样”这个前缀了。   郁月城的睫毛被冷水打湿,脸上也有水珠,只是再看一眼手机,心里就有很小很小的愉悦住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0 23:58:52~2021-10-22 23:4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爱吃青草 10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为你等   方渡燃在榕城这些年, 以前在实验室,出来之后在上学, 放假期间也都尽量留在学校里,不想回方正海给他安排的房子里住,所以他想要出门的时候,多半是一个人去。   四处逛逛,走一走,这些是独处的空间。   而需要一起玩,通宵开黑联机, 泡游戏厅, 他都是叫上许烈阳,今天去的地方是很多小孩子和小情侣们喜欢去的,既没有网吧里乌烟瘴气的氛围, 也没有游戏厅里眼花缭乱的色彩。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个地方,他本意只是想去个安静点的地方,也忘了是因为先想到跟郁月城一起出去,还是先想到出去才叫上郁月城。   方渡燃回宿舍把郁月城的双肩包拿出来,一打开里面还放着自己的制服, 本来是今天要送去学校的大洗衣房里洗的。   现在他动作停下一拍, 刷地一声拉上双肩包的拉链,重新把自己可能还残留的一点蔷薇花香关进去,重新翻出来自己的包收拾东西。   他早早地独立, 还经过了十二中的魔鬼训练,在整理内务、收拾房间这种活动上, 非常迅速还井井有条。   从身份证、学校门禁卡、纸巾、充电宝、充电器、小冰箱里放的能量饮料, 到可能会低温给郁月城用上的休闲外套,全部都准备齐全, 在包里各归其位,摆放得整整齐齐。最后走的时候,还在昨天穿过的外套里面摸出来两个给郁月城买过的棒棒糖,一共三个味道,他都买了,昨天喂了一根给他,还剩下两根。   等他单肩挎着自己的双肩包敲开703室的门,之前在微信上说好的让对方只用准备好个人就可以,没想到是这样的准备。   ······郁月城就跟要出席什么正式的会面一样,从头到脚精致到头发丝。   方渡燃仔细欣赏,他手腕上居然还戴起了腕表?   郁月城的审美是非常在线的,现在也没有穿西装打领带,只是方渡燃一眼就看出来,这身打扮跟他昨天去榕城高新医院,完全两码事。   这是出于挑选和搭配出来的,就像许烈阳每次放假出去,在宿舍都要花两小时查最新搭配最潮色系一样。不过郁月城喜好的风格跟他不同,靠智商和资源整合的能力,肯定也比许烈阳要高很多倍,花不了两小时,最多花了自己通知他到现在看见他的这十六七分钟。   衬衫的款式很休闲,衣摆从纽扣的衣襟分成两片,一半自然垂下,还有一半压进了裤边里,隐约露出一点休闲裤的裤腰边缘,其他被松松垮垮的遮盖住,衣领布料挺括,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设计类新款。灰色系的休闲裤裤脚也卷起来一圈,运动鞋跟他自己脚上这双很像,同一个牌子。   一直柔顺的黑发,今天被打理过,有几缕在耳侧稍微蓬乱,虽然都是好几个零的衣服,但整体的设计感没有越过他的年龄段,刚好能相得益彰。   少年的清俊感十足,还比平时穿学校制服多了点贵族公子的气质。   郁月城是个智商在线,美商肯定也在线的Alpha,方渡燃是知道精致优雅的贵族大白猫会自己梳理长毛,但梳理成眼前这副模样······   方渡燃低头看看自己,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走心了。   很随意的休闲裤加短袖T恤,今天出太阳,他还有点热,所以也没穿长袖,连外套都只给郁月城带了一件。   “你今天,挺帅哈。”   方渡燃徒然不好意思起来,对方对他这个随便出去玩玩的提议有点正式。   “你也是。”郁月城让出门口:“要进来坐会儿再走吗?”   “不用了不用了。”方渡燃赶紧摇头,然后又往里面瞅瞅:“要不,你再收拾收拾?我在宿舍楼底下等你。”   受到郁月城这么正式的影响,他下意识就把郁月城拾掇自己的场景算进在见面之前不能看的,要给足空间和时间。   “我好了,可以走了。”郁月城低头看看鞋面,鞋带还没系好。   方渡燃正在自我忏悔,跟着他看见,差点就上前帮他系上,深吸口气忍住了:“没事,我不急。你慢慢来。”   郁月城蹲下身,仔细把鞋带系好,还看了一眼方渡燃的鞋带是不是完好的,直接开口回应道:“我急。”   “啊?”方渡燃一愣:“你有事吗?”   郁月城站起来说:“我想跟你一起出去玩。”   果然是······真的好认真。   方渡燃都不知道他这股较真的劲儿是怎么来的,还是他做什么确定的事情都是这个态度,乍一看让他惭愧,自己毕竟只是心血来潮叫上他一起。   但多看几眼,又无端觉得可爱。   就跟郁月城会因为他动动手指头,说一句话,就给出来只回复他的反应一样,认真的可爱。   郁月城的审美确实没走偏,方渡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审美是要走偏了。   一个很强大的Alpha站在他面前,他居然从乖小孩,走偏到他真可爱上面。   被对方知道了,是个Alpha估计都会生气吧,他只从Alpha夸Omega的时候,会听到这样的字眼,没听过Alpha夸Alpha用这个的。   就像是说他乖一样,不能对一个Alpha常说,这是冒犯。   “玩。玩玩玩。”方渡燃拉着他的手腕把他从宿舍里拖出来:“燃哥这就带你出去玩。”   “你带了很多东西?”郁月城走出来才看见。   方渡燃跟平时一样从楼梯走下楼,拍拍自己的包:“装了一件衣服,看着大而已。其他都是应急用品。”   郁月城想了想什么情况下需要带一件衣服。   一般来说,野外露营的时候需要带衣服,为了安全和方便。   在外夜宿的时候需要带衣服,以免天气变化。   当天晚上不回家,第二天需要上班的时候,要带上衣服,为了上班的时候换上,隐瞒自己当晚没回家。   而对他来说,他不习惯身上留下酒店房间的味道,所以住酒店都会带上衣服,第二天洗澡之后换上。   所以方渡燃跟他只是出校门去滑冰场,就要带一件衣服,是不是跟他一样的习惯?   说明他想今晚睡在外面吗?   ······   郁月城在路上仔细地想了好几遍,翻来覆去地考量合不合适,最终决定,同学之间,要是一人一张床住标准间,也不是不合理,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说在他心里的衡量标准上,他们还为时过早,还没有一点彼此了解的基础,就要有一起过夜的事情,跨度有点大。   “你在想什么?”方渡燃买完票回来,郁月城站在原地拿着他们俩的水等他,眼神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你琢磨一路了,来,说给哥也听听,帮你拿个主意。”他说。   郁月城看看他,先说:“下次我带你出来玩,不让你买票。”   “哎哟,还惦记要结账啊。”方渡燃把两张票在他眼前晃晃:“就不到五百块,还没上次在你家西餐厅喝你碗里那几勺汤贵,我一勺一个五百,别太大男子主义了啊,燃哥没你有钱,也不差钱。”   “不是。”郁月城耐心很好,被误会也不着急,解释道:“今天来玩的人多,你排队排了很久。”   方渡燃看着他,再看看售票处,是挺多人的,周末都是带小孩出来玩,和带自己朋友啊、对象什么的一起出来玩的。   “等待是很消耗时间的东西,会让人觉得无聊。”郁月城怕他还不明白,更直接道:“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些琐事觉得无聊。跟我一起出来玩无聊。”   方渡燃这才恍然大悟,看郁月城的眼神也变了,一句一句对应着回复说:“等待是很消耗时间,但它不是浪费时间,所有的等待都会有意义。而且······”   他笑了笑:“我就喜欢这些生活里的琐事,我不觉得无聊。也不会觉得你无聊,是我叫你出来的,我肯定照顾好你。”   郁月城想说我不需要你照顾,又咽下去。   如果方渡燃习惯这种角度和位置,会让他顺心,自己也愿意从这个角度去了解他。   “所有的等待都会有意义吗?”郁月城问。   “我认为会的。”   这一点方渡燃很肯定,但他也非常客观地回答:“在我看来,就算是不好的结局,或者没有结局,也是有意义的。因为等待的本身就是一种修炼,它要么消耗掉时间,要么最终的意义是消耗掉自己,好的结果是意义,坏的也同样是。”   郁月城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他是有想到自己关注方渡燃的这些年,这不算是煎熬,但也是他固执己见的坚持,他知道这是有意义的,他希望是好的结果。   方渡燃的话,也同样让他想到方渡燃现在的生活,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有什么盘旋心中值得去等待的事情,而且似乎像他说的一样,有好也有坏。   单凭直觉,他认为不是那么乐观。   可是从方渡燃的眼睛里,郁月城什么也寻找不到:“这样说的话,那你的等待一定是好的结果。”   他从方渡燃的手里拿走一张票,抬起头轻轻弯了下唇角:“我希望你今天能在这里开心。”   “肯定会的。”方渡燃伸手搭住他的脖子,小臂随意靠在他颈侧,偶尔能擦过郁月城脖颈上细腻的皮肤,边走边说:“我今天排了三十二分钟的队,是挺长的,要是你今天不让我高兴,我这五百的一半,二百五可就全白花了。”   郁月城笑了下,精雕细琢的五官有跟平时不一样的亮眼,笑意浅淡却清澈,小声重复了一句:“二百五吗?”   “嗯??”方渡燃收紧肘弯把他拉近:“骂谁呢你?好学生不许骂人,知道吗?”   “是你说的。”郁月城回他。   “行啊,学坏了是吧。”   方渡燃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在映自己眼里,鼻梁高挺,黑眸干净得一尘不染,看着他唇瓣张合跟自己狡辩,唇线也特别好看,稍微往上一扬,沉寂的山谷里瞬间开满繁盛的鲜花。   没想到他熟悉起来,也是会开玩笑的,还知道反过来挑自己的话头塞回来了。   还会因为得逞笑起来。   郁月城离得实在是太近,方渡燃看着鲜花开满山谷,看着会对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认真的好学生,看着新发现的更多一面,更多一分亲近的少年,脑子一热,他凑上去往郁月城的耳边咬了一口。   凌乱间叼住的是脆弱敏感的耳廓,只拿牙齿轻咬一记就放开。   “还敢笑我吗?”他还没退开,抵着郁月城耳畔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2 23:46:04~2021-10-23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黑吃黑   温热呼吸凑近耳边, 就连颈侧也能感觉到一层层淡淡的酥痒,郁月城后背瞬间僵硬。   从来没有别的谁能离他这么近, 上一次跟其他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也是和方渡燃在更衣室里,再往前就是小时候的一起玩的事情了。   一想到更衣室里,他就不可避免想到他在方渡燃身上发现到的身为男人的性吸引力,这可跟小时候不小心拿嘴唇撞在身体上完全是两码事。   方渡燃有尖尖的虎牙,他看到过,刚才耳廓上也轻微感受到被刺,这种距离的靠近, 他会心跳加快。被对方呼吸喷洒过的皮肤也会发痒, 他想伸手蹭一蹭平息,又怕这种举止会让方渡燃误会自己在排斥他。   “怎么不说话?”方渡燃没让自己露怯,先入为主接着发问。   他已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是个心里有歧念的人,他知道自己对郁月城有过暧昧的幻想。虽然只是停留在脑海里,没联系到实际的人身上,也不能否认那个幻想对象就是郁月城。   心里有鬼,就没来由得心虚。   他发誓!刚才绝对是一时冲动, 冲动是魔鬼,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咬人这种幼稚的做法。   如果咬个别的地方还没事,叼住耳朵这种选择,退一步说他是因为没别的地方能咬, 刚好就揽着脖子凑那儿了,也能勉强说通。   但是咬过之后还不想退开, 要凑着耳朵边上逗他, 威胁他不许笑,说自己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他自己都不信。   郁月城身上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他想碰一碰,摸一摸,给大白猫顺顺长毛,最好能抱起来放在怀里。   他的想法越来越过分。   以前还只是看着郁月城认人一样跟在他身边,像是一只窝在他腿上的猫,胸膛里就可以充满奇特的满足欲,现在进化到想要自己来伸手碰他了。   并且真的上手了,还上嘴了。   都怪那段录音!让他对郁月城的认知走向歧途。   “没有。”   郁月城摇摇头,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好开口,仍旧诚实道:“刚才你离我太近,脖子有点痒。”   方渡燃揽着他,当然也察觉到他的紧张,大白猫被吓到绷紧身体。   “你怕痒啊?”他欲盖弥彰。   “嗯。”郁月城点点头,又否认道:“可能只是不习惯,以前没有人跟我这么闹过,嗯,我是说拿嘴直接咬在······”   “停!”   方渡燃现在想捂住他的嘴,又要避免接连出现的不好应对的局面,所以只好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指令:“嘘——,不要再说了。下次再笑我,我就把你绑起来咬。”   他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还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郁月城难道都不会觉得尴尬的吗?   这时候的认真劲儿完全不可爱了,方渡燃也被他带得大方起来。郁月城这个当事人都跟单纯的真跟猫一样,他在纠结什么劲啊。   大不了就是他的思想不正确,跑偏了,反正没人知道,只要他自己稍微得也没心没肺一点就好了。   “那我不笑了。”郁月城说。   “别,你笑吧,我允许你乐一下。”方渡燃大度道。   郁月城环顾四周零零散散的人群:“会被绑起来咬吗?”   接着他有些为难道:“这里人很多。”   方渡燃睁大眼看回去,郁月城是把他的话当真了。   是不是不管自己说多离谱的话这只大白猫都会当真?   “今天不会。”他口无遮拦地描绘了一张蓝图:“绑你肯定会挑个天时地利的地方,不会被别人看见的,我还怕你叫人占便宜看光了。”   “哦。”郁月城跟着思考了一下可行性,这个绑起来,是要脱衣服吗?不然怎么会被看光?   他不知道方渡燃还了解这些,有这种癖好,从哪知道的。   “你又在想什么?”方渡燃敏锐察觉到他思考的神色。   郁月城很老实:“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把人脱光了绑起来咬。”   方渡燃恨他的老实,手指穿进郁月城的发丝里揉了一把,他知道郁月城的思想纯洁得不行,说的话却充满颜色还一点不自知。   “我不喜欢。”他想为自己洗白:“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郁月城这次明白了,这些行为和语言对方渡燃来说,都是开玩笑。   “你也跟别人这样说话吗?”他问:“也会那个。”   郁月城记得不让提起刚才被咬的事,就拿手指点点方渡燃的耳朵代指。   方渡燃懂了:“常有的啊。一模一样的肯定没有,我没有咬人的爱好。但开个玩笑,闹一闹肯定有的,班里那帮小子说话都没遮拦,Alpha的宿舍里面也经常按着把人往地上怼。初中那会儿,他们还把男生大腿根往树上撞,疯死了。”   说完他想起来郁月城上过的那些学校,都是门槛极高的贵族院校,他家里也都是书香门第的高级知识分子,停下来话头问道:“你还没见过吧?”   “没有。”郁月城说。   方渡燃松口气:“没见过就好,反正这种话我们就是开个玩笑,随口一说,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不过他们要是敢跟你动手,你直接还手就成。”   “知道了。”郁月城坐下来跟他一起换滑冰鞋。   过了会儿,他抬起头说:“那你以后开玩笑的时候,也不要就去咬别人了。”   “啊?”   方渡燃看他半天不说话,憋住这么一句,笑道:“怎么了,还惦记这个呢。”   “不卫生。”郁月城说:“我每天都会洗澡,你跟我这样没什么的,跟别人,万一他······我觉得不太好。”   方渡燃盯着他的眼睛:“真的吗?”   郁月城把自己的手臂举到他鼻尖下面:“没用香水,还有沐浴露的味道。”   方渡燃的目光转移到他手臂上,白皙的手腕骨节起伏优雅,往后退了退:“我知道你干干净净的。就只是因为这个,所以不让我咬别人吗?”   郁月城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插手得太多,他不应该去指责或者干涉别人的习惯和交际方式,这是方渡燃和他同学们交往的常态。他刚才想表达的也是这样不太好,可似乎是一并把他们的社交都否定了。   那点酥麻他到现在还记得,自然会联想到别人也会跟他有一样的感受。   只是开玩笑的话······   只是开玩笑的话,是不是他不像他们一样,那么一起打闹,所以才这样敏感。   是他太敏感了吗?   “嗯。”郁月城应道,他不想跟方渡燃的群体生活离得太远,让他以为自己连开玩笑也分不清。   “就是因为这个。”他说。   “好。”方渡燃居然也就点点头答应了:“不咬他们。”   把自己的鞋带牢牢绑好,他还检查了一遍郁月城的鞋带,滑冰场摔跤很正常,但以他跟郁月城的样子,他们不该出现低级失误。   “你说得对,就你白白净净的,换个人,我才不咬。”他低着头说。   这个滑冰场分了三个入场大门,只买了溜.冰的项目,就在大厅的人造冰场里,从大厅的溜.冰场再重新检票,进入里面的门,才别有洞天。全是冰块垒起来的各种小城堡,小孩子可以直接进去,大人要弯着腰钻进去。   从城堡的最后一道大门进去,是冰上的娱乐项目,各种冲击的赛道,碰碰车,短道速滑之类的。   方渡燃只买了溜冰场和冰上城堡的门票,其他的他想下一次再来,他不着急。   关键是郁月城的性格,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最后那些整蛊式的娱乐项目感兴趣。   刚站起来方渡燃就被一个小男孩撞了一下,踉跄半步差点摔倒,郁月城眼急手快起身抓住他的手。   “小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方渡燃回头看,那小孩正因为他差点摔倒的滑稽动作哈哈大笑。   对上他的目光,一点不害怕,还对他扒拉下眼皮,做着大大的一个鬼脸。   郁月城也跟着看过去:“也不全是,有的小孩还是很好的。”   方渡燃不希望自己再出糗,也反过去牢牢抓着郁月城的手臂,放眼望去,乖乖的小孩都在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滑,因为刚才的小男孩正带着五六个一样调皮的熊孩子在场上横冲直撞。   “很好的小孩都不敢滑了。”方渡燃说完,郁月城正在看他。   自己抓紧对方的样子,跟栏杆那块小心翼翼的儿童,好像并没有区别。   于是他松开手:“我可不怕他们。”   郁月城话里带着笑意:“我什么也没说。”   小孩子是有很多调皮的,方渡燃小时候其实也很调皮。   他们去滑雪的时候,会故意拿手杖伸长绊倒自己,真的得逞了,然后又急匆匆地跑过来,给他吹吹发红的手心,慌张地说对不起。   郁月城刚才是觉得,方渡燃小时候就很好。   不过被他理解成别的意思,也挺有意思。   “你居然滑的这么好?”方渡燃摆动双腿跟在郁月城身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在后面的一只腿突然转动方向,整个人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正对着郁月城倒着滑。   “你也很熟练。”郁月城放松身体,跟随冰刀的走势,控制腰身稳住上半身,不让上身的摆动幅度过大。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   方渡燃蹬蹬腿,像跳舞一样在冰面上交替踏了两下,完全不影响他的节奏,低下头看自己的腿:“说出来有点离谱是吧?应该属于肌肉记忆,我大概小时候会,后来偶尔滑一滑,就还好,能上手。”   郁月城朝他伸手,方渡燃不经思考,就抬起手把掌心放在他手上,跟随他前进的快慢往后倒滑。   他们配合间有种天生的默契,郁月城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就知道如何去配合。   方渡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会什么,能到哪一步,但是每当他想换个花样,郁月城也能契合地跟上。   “你对小时候,好像知道的不多。”郁月城收紧指节,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这头拉。   “对,大概是生病发烧什么的,给弄忘了。”方渡燃在这件事上撒谎非常坦然。   跟随郁月城的姿势顺势被扯入他怀里,却没有碰上去,只隔了三四寸就停下来,手中劲道跟郁月城相抵,接收到同样反馈的力道,立即弹开,抬起腿整个身体张开,做了个优雅的舞步。   然后转身向内旋转两周,又差点跟郁月城的胸膛贴上去,继而随心离开,只是他们的手始终拉在一起。   两个人时而共进退,时而贴近又分离,全靠着方渡燃随心所欲冒出来的舞步而改变,郁月城也渐渐引导着他做更加流畅复合的动作,冰刀在冰面上无论怎么滑都行动自如。   冰面上他们身高近似,体型修长,交替着在对方身边游走,都没有学过专业的花滑,只是在滑冰上杂糅了简单的肢体交替,但是一举一动毫不扭捏,大方探寻相互之间的默契配合,引来冰场里的其他人也纷纷侧目。   方渡燃说:“我没学过跳舞,但我好像会一点。”   他在大脑里搜索一遍,不知道是什么舞种,就边用身体跟郁月城做了几个简单的像刚才那样的动作,边比划说:“就像这种的,西式的,交谊舞或者别的什么。”   “是交谊舞,它包含十个舞种,你应该学过一些常规通用的。”   他在看到方渡燃转过身面对自己的时候,就想到了他们小时候一起学跳舞,所以他伸出手,没想到方渡燃真的还记得一些,虽然都是零散不成体系的,但交谊舞本身就包含得多,主要用于社交场合。   所以只要不参赛,在公开或私人场所里随便跳一跳,主要是两个人能协调上步调就好。   “还真是。”方渡燃笑了下:“没想到我还会这么优雅的东西。”   郁月城看他琥珀色的眼眸里,虽然有自己看不透的东西,但也有澄澈的光。   另一只手臂也抬起来,虚虚在方渡燃的腰上揽了一下,他想跟着方渡燃的节奏带他换几个也一起学过的步子。   自己的后背却先是一紧,方渡燃的手实打实按在他的后腰上,把他拉近。   郁月城猛然停住脚步,本就是在冰面上,他们都不是专业滑冰运动员,用来玩做了几个交谊舞的姿势,现在不能马上停下,直接贴在方渡燃身上。   “小心。”方渡燃按在腰上的手换成捞住他,因为郁月城也及时刹住才没有一起倒下去。   方渡燃把他扶正,低下头说:“想偷袭我?被反噬了吧。”   “不是,我想带你换个动作。”郁月城说。   “我不行。”方渡燃不能确定自己不熟悉的舞步他能不能跟不上,但他很确定自己不要在郁月城面前摔成傻逼。   “我不会花滑,跳舞也就做个样子,就随便玩玩。”他说。   “不滑冰的时候,我教你跳。”郁月城说。   “行啊。”方渡燃松开手道:“我等你教我。”   “这么大还会摔,羞羞羞!”   陌生的童声传过来,刚才那个孩子带着一帮小孩都在冲他们做鬼脸。   “他们怎么这么烦,滑冰场让他们承包了吗。”方渡燃之前被他撞了一下,差点摔倒,这次郁月城没站稳,这小孩又伺机想过来。   “要不要换个地方?”郁月城也对小孩子没招。   方渡燃原本好起来的心情,被一群叽叽喳喳一直趁机想做乱的小孩儿搞得就要失去耐心:“凭什么?我们是凭票入场。”   之前还关注他们滑冰的人看他们停下来也四散开,就剩下这群小孩子精神百倍不依不饶地跟着他们。   “不会跳还要来丢人,略略略!”   小男孩冲他们吐舌头:“摔倒活该!摔倒活该!”   看来刚才他和郁月城在玩的时候,因为做了几个舞步,所以这群小家伙吓到了,以为他们很厉害,所以都看得没机会上前作弄。   现在已发现郁月城刚才还差点摔了,就一个个拍手叫好。   方渡燃注意到这群孩子滑起来,是比其他的同龄小孩子要好得多,倒滑顺滑,做两个花里胡哨的转身,能让其他小孩子都羡慕。   也因此,拿着这个去恶意撞上其他的小孩,害得别人都不敢上场,只敢在旁边扶着栏杆自己练习。   “你爸爸妈妈呢?”方渡燃问。   “逛商场去了,你想找他们告状吗,没门!”小男孩得意地说。   这对面就有个大型购物商城,方渡燃拉着郁月城的手臂往另外一块地方滑。   “怎么了?”郁月城问。   “算了,不跟这群弱势群体计较。”方渡燃叹了口气。   家长不在这儿,根本说不清,万一他凶上一句,小孩儿就哇哇哭,他都没处说理。   可他有意避开,那小男孩以为自己厉害到让这些大哥哥都害怕,终于挤兑走了又不开心,跟同伴使了几个眼色就围攻起来。   看准了方渡燃松懈的时机,几个小孩子一个接一个撞上去,没撞倒就接着推倒。   郁月城最先反应过来,往旁边的栏杆一撑,另一只手稳住在外侧的方渡燃,两个小孩接连冲过来都没撞倒他。   最后是那个小男孩在他后面加速冲过来,郁月城刚松开手把方渡燃从地上一个没撞上还摔倒的小孩身边拉开,腰上猛地被推了一把,直接向前滑了一步,重心失衡摔倒在地。   刚愈合的那侧膝盖磕在冰面上,一阵钻心的疼。   手掌为了稳住不要整个人倒下去,按在冰面上,还摩擦了十几公分,也在隐隐作痛。冰面上并不是完全光滑的,上面都是冰刀滑出来的道,掌面推过去直接擦红手心。   郁月城的皮肤很容易留下痕迹,加上又很白,抬起手就能露出来红通通的擦痕。   方渡燃脸色当即一变,上前揪住小男孩的衣领往郁月城身前带。   “你干什么!欺负人!”小男孩挣扎道:“你放开我,我跟我爸说,让我爸来揍你!”   方渡燃把他衣领抓的更紧,小男孩整个身体都被他提起来,在郁月城身边放下,厉声道:“给他道歉。”   小男孩突然大声喊起来:“我不道歉,你欺负人,我要告诉妈妈!我要让我爸来揍你!”   方渡燃深知黑吃黑的原理,用更加恶狠狠的语气威胁道:“你不道歉,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这里全是监控,反正是你先撞的人,到时候你摔破个头,擦破个脸,弄坏个胳膊腿什么的,我赔点钱就好了。”   “你敢!我爸爸能把你屁股打开花!”小男孩理直气壮,眼神却有些不敢看他。   “你爸妈要是知道你在滑冰场四处欺负小孩子,没打你就不错了。”   不过方渡燃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是不是不明是非的,所以他指指被排挤到只能扶着栏杆自己练习的几个小孩子说:“那边有两个小女孩是我家小区里的,你不跟这个哥哥道歉,我就把你欺负她们的监控视频再给她们家送一份,让你爸妈去跟她们爸妈道歉,怎么样?”   没想到小男孩愣愣看着他,暴声哭出来:“哇啊······你欺负人!”   方渡燃拍拍手:“哭得好,再哭大声点,不把嗓子哭疼,你都对不起哥哥摔的这一跤。”   “你,你有病啊!!”   从来一哭就能被哄,就能吓到大人的小男孩往后缩了缩:“你是变态!”   “我就是有病,就是变态。”   方渡燃顺着他的话,眸光冷下来,凉凉看着他,神情阴郁:“不然我怎么会把你扔出去呢?”   小男孩吸吸鼻子,呆呆看着他,有些害怕。   方渡燃伸手提起他的衣领:“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扔出去,你是想从这里飞出去到外面找你爸妈哭,还是想在这儿哭着给这个哥哥道歉。”   “······我我道歉。”   小男孩怕他真的把自己扔出去,刚才这个人是真的有力气把他提起来的,而且这个人好可怕,怎么会有人说自己是变态。   “怎么不哭了?”方渡燃问。   “······哇啊,”小男孩立刻嚎起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话音一落,方渡燃就松开手,看也没看他一眼,去自己坐起来的郁月城身边。   “怎么样了?”方渡燃想把他的休闲裤卷起来看看,这里又是冰,光着腿太冷了,只能作罢。   “没事。”郁月城说。   方渡燃脸色沉下来:“没事你会坐在地上?我很好骗吗?”   “不是。”郁月城没见过他变脸这么快,有点着急:“我是看你很生气的样子,不想你再生气。”   “我跟一个小孩犯不着生气,他要是不撞你,我都不会看他一眼,我是要让他跟你道歉。”方渡燃说。   “······膝盖有点疼,可能是刚才着地那一下撞到伤口了。”郁月城说。   “我看到了。”方渡燃说:“我看到你受伤的那条腿膝盖砸在地上,绷带已经拆了吧?”   郁月城:“拆了,没出血,就是有点疼,我歇会儿就好。”   方渡燃回头冷冷看了眼还在原地的小男孩,把郁月城扶起来往旁边的椅子上坐:“等着。”   他回去从储物柜里把自己背包找到,拿出来外套和一根棒棒糖。   回来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正蹲在郁月城的不远处,方渡燃没理他,直接滑去郁月城的面前,抖开外套往他身上披:“穿上,我们进去玩。”   郁月城:“好。”   穿衣服的时候方渡燃把棒棒糖拆开,这次是香草味的,白色的小兔子形状,他把没地方扔的包装纸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棒棒糖往郁月城嘴里喂。   对方抬头怔住,然后看看他,张口含在嘴里。   方渡燃一言不发,把他摔倒撑在地上的手也拿起来看,红的一大片也没消,还擦破了一点皮。举起来放在嘴边轻轻吹气,这次是真跟在哄小孩一样,就差说一句“不疼不疼”了。   他现在心情很不愉快,没心思说。   期间小男孩的视线一直看向他们。   方渡燃侧过头道:“看什么看,大哥哥摔倒了有人扶,还有糖吃,你哭了有糖吃吗?”   “······没有。”小男孩看到刚才那根棒棒糖了,造型很好看,是只小兔子的样子。   “对不起。”他又说。   郁月城已经穿好衣服,方渡燃站起来打算跟他往里面的大门滑过去,朝还在看他们的小男孩说:“道歉我听到了,但你还是没糖吃。”   郁月城跟他一起背过身去,才说:“你这样说,他可能还要哭。”   方渡燃:“哭就哭吧,闯祸了还想吃糖,做梦。”   郁月城:“第一次看你这么较真。”   方渡燃提前制止他:“别跟我提尊老爱幼,我没揍他一顿就是爱幼了。”   郁月城笑出来。   方渡燃不知道他是不是摔傻了:“还有你,你每天都跟我较真,我说什么了。”   郁月城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看到小兔子的造型,方渡燃之前给他的也是这种动物形状的,只是没有这个做工好。   这肯定也是榕城高新医院底下那个超市里最贵的糖,私人医院消费高,配备的品质也比学校外的便利店的要好一些。   “谢谢你。”他说。   方渡燃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松下来,这点火肯定不会对郁月城发,但郁月城刚才不跟他说实话,他不爽:“谢我以后就不许骗我,尤其是身体不舒服,疼就是疼,难道还怕我知道吗?”   “好。”郁月城顺着他道:“不骗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想说几件事。   《烽烟破卷》的广播剧第三期已经出了,在猫耳直接搜名字可以听。   关于文下每天的评论都有看,虽然没有一一回复,但爱同学们的心是一如既往的。看到你们在看我的文,也会很开心,包括没有留下评论的同学们,都很感激,这给我很大的勇气。   最后也有被通知到,纯爱类型的文之后会收紧,以后如果发现自己不容易看到纯爱文,也不被推荐纯爱文的同学们想看的话,可以在晋江多多自己善用各种搜索,比如标签搜索,或者在纯爱频道内部里找文,APP顶端的书城按键下方是有小三角的,可以点开,选择纯爱就可以到达纯爱频,分类有古纯、现纯、幻纯等。看到喜欢的作者也可以收藏一下,方便收到开文的情况。   写耽美文这件事我很喜欢,之后刮风下雨也会一直写下去。感恩陪伴过我这些书的每个读者小伙伴。   鞠躬。谢谢你们。   感谢在2021-10-23 23:59:12~2021-10-25 04:1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透明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心甘情愿   方渡燃经过刚才那几个小孩的洗礼, 这次进去先带着郁月城去门口的休息室把冰鞋换成自己穿的运动鞋。   他以前只来过外面的滑冰场,里面的小城堡他自己也没去过, 也有不穿滑冰鞋的人在进去,他怕里面的小孩比外面还多,郁月城万一再被撞到,腿上的伤不能再摔一次。   两个人刚一走进去,气温骤降了四五度,方渡燃看看前面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男孩儿,正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站在旁边的女孩子穿。   然后转过头看看自己身边的郁月城:“看来还是我比较有先见之明。”   郁月城正穿着他带来的外套, 想起来之前关于方渡燃为什么要带衣服出来的猜测, 恍然大悟:“你是给我带的?”   “是啊。”方渡燃说。   他这几天打过R-19,体温一直都不受外界影响,始终有点轻微发热, 早晨睡醒的时候更是明显热乎乎的,身体还会有些躁动。   方渡燃把这个归结为身体正在吸收R-19带来的高纯度Alpha信息素,还有临近易感期,里面包含的加速细胞再生之类的东西,所以会这样。再不然, 就是那支Omega抑制剂?   总之挺麻烦的, 估计只有方正海进行全面监测之后,用那堆复杂的数据才能解释。方渡燃已经习惯因为各种药剂而改变身体状况,这就是他作为实验品的意义, 他不想因为这种问题去找方正海。   反正这个状况不会立马消失,他出来玩几个小时肯定更不会消失, 所以早就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不需要保暖, 只给郁月城准备好。   果然,郁月城看着他的T恤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呢?不冷吗?”郁月城就没看见这个场地里有像他一样只穿了短袖T恤的人。   方渡燃推着他往里面走:“我身体好, 火气旺。”   过了好一会儿,郁月城看他完全没有一点冷的姿态,皮肤上连毛孔也没有收缩,才说:“我还以为这是你为今晚在外面过夜准备的衣服。”   “啊?”方渡燃也完全在意料之外。   “你今晚想跟我在外面过夜?”他反问。   郁月城明明说的是“你”,代指单数,他自己,结果到他这儿,就成了他跟郁月城两个人,方渡燃也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那么点问题,细想想又好像没有问题。   他们是一起出来的,他确实准备东西的时候都把郁月城算在里面的,那过夜,肯定也是一起过夜。   他不问这句还好,心无杂念,问了这句,话音落下来,就怎么听着都有点不对劲儿。   “······我都可以。”郁月城在否认显得排斥,肯定又不是他本意之间选了这句。   方渡燃把他擦伤的手拿起来又看了一眼,破皮的地方没有出血,但是很红。   “看情况吧,太晚了就不回去了,现在还不到三点吧。”他说。   郁月城看了眼腕表:“很准,两点五十七。”   “饿不饿?”方渡燃才想起来他早上连早点也没吃,郁月城也是刚睡醒就被自己拉出来。   郁月城实话道:“刚才有点,现在吃了糖有能量,不饿。”   方渡燃突然笑了,往他脑袋上抓了一把:“有点过于好养活了,一根棒棒糖就不饿了。”   “糖分也是能量。”郁月城说。   他的头发今天确实特意打理过,被方渡燃揉过这一把,居然还跟之前一模一样,就连有点乱的那几缕发梢也还是维持原样。这定型剂······未免太高端了一点,他把发丝摸在手里的触感都跟以前一样,一点差别也没有。   方渡燃再次深深感觉到自己随口说出来的邀约被万分重视。   “我们现在出去,待会儿进来得重新买票,”他往回看看门口,“这些倒没什么,主要是我们都在这儿有过一次麻烦了,出去一次,再重新从滑冰场进来,可能就没什么兴致了。”   “嗯,我知道。”郁月城说:“出来玩,遇到麻烦是会影响心情。”   “你别知道。”方渡燃搭上他肩膀:“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可以稍微的不那么把我当回事儿,哪怕怪我让你饿肚子都成。我还挺好奇里面的小城堡长什么样,等进去看过了,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赔礼。”   郁月城听懂了后一句,没懂前一句:“为什么不把你当回事儿?”   方渡燃打眼看到前面已经有几座冰砖垒起来的城堡轮廓,带着郁月城往那头走。   他们没有穿滑冰鞋,在冰面上走起来并不比穿了滑冰鞋方便,每一步他都小心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冰面,也不去管郁月城在后面的目光。   “你太认真了。”他走了三十七步才回答。   “可能你就是这样认真的性格,但你不用对我那么较真。”方渡燃思考着措辞:“就是,你可以不那么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也可以对我有脾气,我一根棒棒糖就把你哄好了,用不着。你又不是小孩儿。你可以跟我说你对我什么安排不满意,就像你疼了就别撒谎,就说你疼了,饿了冷了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等我问你才说,不用忍着。”   他抬起头,看向郁月城:“你也可以拒绝我的要求,不用对我有求必应。我们也没有认识特别久,你也不是许烈阳他们那些,不需要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一股脑说完方渡燃自己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他连为什么会倒这么多话出来都不明白。   他不是埋怨郁月城,郁月城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最亮眼最干净的人。   他只是······他可能是在潜意识里自己觉得这样不应该。   他无凭无据,也没什么值得郁月城来认真百倍的对待。   而且他也没有被人这样重视过,见一面对方都会从头到脚地收拾一遍,精致到头发丝都不是形容词了,郁月城还真的是连头发丝都没忘记怎么去打理到最好。   还用上了不耽误他时间的最快的速度,连等待都没有让他等。   方渡燃也没想这样要跟郁月城说话,这听起来好像在说教,这不是他的本意。也许是他说的内容有点正经,导致听上去好像在说教,或者是吵架。   他一点都不想用“吵架”这两个字来放在他和郁月城之间。   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那些话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重视。   重视到,让他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就像他第一次发现郁月城像只大白猫一样,只会认人一样,卧在他腿上的满足感。   现在那种感觉一次次地被重提,被郁月城的种种行为来印证,在他脑海里重演,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他可能会越来越在意这种满足,可他才刚认识郁月城没多久,对方只是转学过来的一个,跟他生活完全相反的好学生。   郁月城拥有完整的家庭,很好的生存条件和优渥的生活条件,他可以随时就再转学回去。   ······   其实真正去思考,就是一大堆的问题,他只是平时从来不去想,他跟郁月城现在的关系,这还不到能让他想这么深,思考这些的程度。   就是自己刚才脑子抽筋说的话才让他想起来,但很快就被他自己抹去。   他们什么都没有,用不着想得这么深。   现在就只是单纯的,他不希望郁月城对他有求必应,对他这么重视。   这样做他是会高兴,有异样的特别的满足感,但他的理智在说这样对郁月城好像不公平,他也不希望这种不公平累积下去。   人都是有底线的,他很不想因为自己让郁月城累积上不开心,然后触到那道底线。   接着分崩离析。   “我是处事比较严谨,可能考虑的会全面一些,不过也都只是在其他的事情上面。”   郁月城被他一通说教,愣了半晌,然后缓和道:“在认识你这件事上,对你我没有想过要怎么认真,怎么重视,怎么刻意地去做什么,所以我不觉得累、费劲、麻烦,我就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郁月城真的很聪明,方渡燃没有说明白的话,他都一句句说明白了。   连自己会认为占用了他的时间和精力,会让他麻烦都能理解到。方渡燃觉得郁月城的阅读理解中英文都会是满分。   郁月城还在一件件对应着解释:“我对你的安排也没有不满意。我也考虑到我们出去吃饭,再进来一次,可能就不会有第一次进来那么充足的心情去玩,所以吃饭晚一点也没事,出来玩本身就没办法把每一件事的时间都安排好,总是会有意外,都是看情绪来的。那个小男孩让你很不高兴,再消耗情绪,你会更不愉快。”   “我不用你让着我。”方渡燃说。   他不想用迁就,这听起来太不正经,不适用于他们目前的关系,但郁月城就是什么都听他的,就好像在让着他一样。   包括刚才,他也是考虑到自己。   他就是太严谨,周全过头了。   “我没有想过让着你,没有去一件件的算,谁多一点,谁少一点,谁吃亏了,我都是当成一件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来做,没有刻意的要怎么样。”   郁月城说:“我很放松。”   他说这话,认为自己也不算是撒谎,偶尔有些时候,郁月城自己是选择了顺从方渡燃的选择,可那也都没有给他带来困扰。   他只是在试着去接近方渡燃,走进他的生活里。   包括他来到青训十二中,他是选择了方渡燃的选择,但他没有认为这是为难和让着谁,那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只要是心甘情愿,就谈不上什么计较、多少、吃亏,这些东西。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油然而生。   郁月城现在还无法跟方渡燃解释,什么叫做他心甘情愿。   他只是做了很寻常的事,想跟方渡燃在一块做些事,有更多的相处机会,走进他身边的机会,就会让他的警惕性这么高,急着把自己推开。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想来看看他,所以才来的十二中,方渡燃恐怕会直接跟他划清界限,把他赶走吧。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记清楚这些事,我觉得这样是不好的。”方渡燃问:“这算是你教养的一部分吗?你对每一个朋友都会这样认真吗?有求必应?”   郁月城想了想:“在共事的过程中,我会尊重对方不侵害彼此利益的想法,我如果感到不适,我会直说。”   为了消除方渡燃的心理累赘,他特意加了一句:“对你也是。”   “······”方渡燃没话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本来问这句话的意图,是希望郁月城的认真劲渗透到方方面面,包括他跟所有的朋友相处,都可以这样,那他就不觉得自己占了郁月城的便宜,压榨了郁月城。   真的听到这种话,他又不太愉快,他还是不希望郁月城对所有人都这样认真,认真到在他看来是迁就。   “我没有负担。”   郁月城突然道:“你就把我看作是你的任何一个朋友都可以,我没有因为跟你相处有负担,也不希望会让你有负担。”   “我才没负担。”方渡燃干脆道,然后给自己开脱:“我希望你,怎么说呢,希望你跟我在一块,不要有什么事忍着不说,能舒舒服服的,拒绝我也没关系。”   郁月城小声说了句:“我感觉挺好的。”   “什么?”方渡燃回头看他。   郁月城看他的目光移开了,嘴里还听话地重复一遍:“我说我感觉挺好的,跟你在一块。”   可能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耐心细化道:“我要是跟你在一块不舒服,就不会跟你出来。我知道拒绝,不是跟谁、跟什么事都可以妥协,答应你是因为我本身就没想过拒绝你,我没忍什么。”   方渡燃没说话。   郁月城还想再解释,就听方渡燃长长地出了口气:“那就好。”   “行了,没事了。”他抬头琥珀色的眼眸一弯,笑起来:“你乐意跟我在一块就成。”   “你是在担心我不愿意?”郁月城问。   “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都可以算了,我怕次数太多,会太不公平,把你吓跑。”   他拍拍郁月城的肩膀说:“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你很温柔。”郁月城道。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   方渡燃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上一次是什么地方听到,他能肯定绝对听过。   只有郁月城这种脑回路,才会看着他说温柔,别人都只会认为他不好招惹。   “嗯,你很会照顾别人。”   郁月城指指自己身上穿的外套:“情绪和这个,都是。”   “我又不傻。”方渡燃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是随心而为,按郁月城的说法,也不是刻意的,想做就做了,用不着思考。   “友情也是需要经营的。”他语重心长道:“不能老让我们好学生受委屈。”   “没委屈过。”郁月城小声反驳。   方渡燃笑出来:“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词的吗?怎么不敢大声说你没有了?”   郁月城没立马接话,他就继续追问:“怕我生气啊?”   “······嗯。”这回有回应了。   郁月城道:“怕你以为我听不懂玩笑话。”   “······哈哈哈哈,”方渡燃沉默两秒,直接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逗啊,受不了了,你到底是怎么长得。”   服了,可爱得超标。   郁月城既然没什么不乐意的,听他的话也不是在勉强自己,方渡燃就完全失去这层担忧。他一直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解决掉就好了,不会还拖泥带水。   郁月城说没有,他就信是没有。   郁月城也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大概是百分百确认对方跟他没有芥蒂,方渡燃在小城堡里玩得比在滑冰场还野得多,都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和他在学校的校霸身份。   郁月城膝盖疼,本来已经不碍事,好多了。方渡燃就是不让他下地,从冰雕的马车后面租了块底下带冰刀的滑板拿过来,把郁月城摁在上面的儿童座椅上。   找了几座里面人少的小城堡,就着后面的架子就往里推。   “这个真的进不去。”   郁月城看看眼前只有半人高,完全没有大人进去,就连小孩也没人进去玩的迷你型小城堡,对方渡燃直接拒绝:“一个人进去都很难,两个人更难。”   方渡燃发现他也不是完全听自己的,的确就是乐意而已,比如现在,郁月城就不太乐意听他的。   不过他现在不听也得听。   “我要是进去了怎么说?”方渡燃问。   “目测拱门的最高点是一点二米,我的身高最近一次量是一米八六,你跟我大概相差零点三到零点四公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郁月城拿科学的态度说话:“之前的通道里面都有岔路,也是弯曲前进的,最少也有四百五十米,这里面肯定也差不多,你要弯腰九十度推着我前进四百多米······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座。”   “只有这座城堡里没人,我去定了。”方渡燃把滑板车推到有遮挡物的地方。   一脚踩在板子上:“你算得很准,但我还是要进。”   “······那你进吧。”郁月城放弃劝阻。   方渡燃低头在他耳边笑得狡黠:“好学生,我要是进去了,还不累,你怎么说?”   “嗯?”郁月城情感上很想支持,但理论上这不太现实:“那我下次听你的。”   方渡燃顺顺他脑袋上柔软的发丝:“你说的。下回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郁月城:“嗯。”   “那这机会我可得好好存着。”方渡燃边说边弯下腰在郁月城后面捣鼓。   过了会儿郁月城在转过头就看到他手里拿了两颗螺丝钉和几个小零件,方渡燃用手把螺丝钉拧了下来?   这里的设备因为是全年龄开放,会有儿童使用,所有都是经过层层严格把关的,包括螺丝钉还有螺帽,用机器上锁都非常牢固,也不是说不能人为拧下来,但一定很费劲。   郁月城看看方渡燃的脸,没发现一点费劲的样子。   “起来。”方渡燃叫他。   郁月城刚一站起来,那儿童座椅就摇摇晃晃,方渡燃把他扶下来,蹲下身在座椅底部和滑板的板面连接处动作。   身体遮挡住视线,郁月城看不清他具体操作,只能看到结果就是没几下方渡燃就把底下的螺丝钉和零件全拆了下来。   这是损害滑冰场公共设施的行为,不过他们刚才已经预付掉可能会损害的押金,虽然行为不提倡,但也等于他们暂时买下来这个滑板车了。   等会儿装不回去,押金不退,还需要很多的赔偿照价赔偿就可以。   郁月城不是很担心这个,他好奇的是方渡燃的手法太快了,他觉得方渡燃还能用同样快的手法再装回去。他自己来拆,就算不借助工具,也需要戴个手套,方渡燃就跟感觉不到这些东西的棱角一样。   皮肤不会疼吗?他在想。   然后他就看到,方渡燃徒手把座椅卸下来,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放着,零件整齐地摆了一排。   “这样不太安全。”郁月城大概能猜到他的意图,有些担心。   方渡燃单手就把带着双道冰刀的精钢滑板轻而易举在手里掂一掂:“有我在你还害怕吗?这又不沉,还没你重呢。”   “我不怕。我担心你摔了。”郁月城说:“这个没扶手站不稳的。”   方渡燃长这么大,就没听过担心他身体有恙的话,除了高一那次大乱斗,陈老赶来前线关心他被人打了以外。   像这种未雨绸缪的担忧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身边的人一点不会担心他在身体上能有问题,一般担心的都是对方,像许烈阳和赵霖可能更担心这块板会在他手里折了。   方正海就更别说了,不断刻意测试他的体能极限,他失控起来连门锁都可以不费力地直接扯断,强制分化那天才十岁多一点,就因为他强悍的体能和破坏力,给他安排上特质的铁栅栏来锁起来,仍由他失去意识在独自里面四处挣扎施暴。   ······   “你傻不傻啊。”方渡燃笑了下,把滑板放在冰面上,自己先坐上去,双脚踩在板上,分开-腿空出来个能坐的地方,一手撑在冰面,稳住不让滑板向前。   “上来。坐这儿。”他另外一只手指指自己空出来的位置。   这是儿童座椅,他们俩要想都坐上去,难度是有点大,会比较挤,很容易掉下去,这样坐是最节省空间的方式。   但是郁月城看着他双腿-间,有点犹豫。   方渡燃以为他是嫌板上不干净:“裤子我帮你洗,快点快点,我撑不住了。”   郁月城发现他在某方面跟小时候,还真是没变。   方渡燃小时候就是这样,变着法儿的调皮,跟他性子截然相反,他没做过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所有不太体面的场面,都是被方渡燃带的。   最丢脸的一次就是翻栅栏,一头栽进方家后院的雪里。   今天如果他俩一起在小城堡里四处碰壁,摔个底朝天,那就是时隔多年再一次“有损教养”的事故了。   “这里都是冰块搭的,我们这样进去,很可能会砸头上。”郁月城虽然这样担忧,但是踩上去,滑板动了一下失去平衡,被方渡燃撑稳了。   “那你还上来。”方渡燃把腿稍微放直一些,能把郁月城两侧都挡住。   “好玩。”对方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哟,恭喜你获得普通小孩的快乐。”   身体坐下去放好,方渡燃就按在他肩膀上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出发了!”   郁月城还没回应,方渡燃撑在冰面上的手往前用力一推,他们挤在滑板上朝那个一米二的门洞快速溜过去。   感觉到坐在腿-间的身体有些紧绷,方渡燃按在肩膀上的手转而拢在郁月城手臂上,滑进洞口的一瞬间,眼前的光线突然变暗,耳边两侧有风声呼呼啦啦刮过。   方渡燃一点也不害怕,就这此时此刻,他也觉得自己挺幼稚,这不都是小孩玩的吗?   城堡里的冰块都是五颜六色搭配着来的,他们滑行的通道里也时而变幻颜色,有时候黑漆漆一片。   郁月城一直很紧张的样子,他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郁月城身上,好久没玩这些幼稚的东西了,他都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冷风从耳边吹过去,方渡燃低下头,下巴轻轻碰在郁月城的肩膀上,说话时的热气尤为明显。   “还怕啊?刚才那些小朋友在这里面都不怕。”他说。   “我不怕。”郁月城说着还咽了下喉结。   方渡燃顿时笑了,遇到前面更矮一点的岔道口,一把将郁月城的头按下去,自己也跟着趴下去才顺利同行。   挤在一起的时候,方渡燃恍惚间好像闻到了郁月城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清透的,纯粹的,只需要淡淡一丝就能很容易钻进鼻腔,充斥肺部的小气泡。   还是太淡了,方渡燃的脸恰好埋在他后颈上,下意识嗅了嗅,还是没闻出来究竟是什么味。   郁月城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信息素泄出来他已经不奇怪了,可能真的就是太紧张,乖小孩怎么会玩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他很是佩服郁月城的自我管理能力,泄露就泄露了,居然可以就那么一丝就没了。   “不怕还把信息素都吓出来了。”方渡燃笑他。   说完就感到胸膛底下的身体更加僵硬,他们终于从这个狭小的通道滑出来,方渡燃抬起身才发现刚才他好像一直把郁月城压在底下,那姿势,很像是拥抱。   他没有伸手,没有杂念,但他后知后觉,他刚才的鼻尖闻到了郁月城的腺体。   那是Alpha不能让人碰的腺体。   郁月城该不会以为自己在占他便宜吧?   Alpha们打打闹闹起来,怼一下压一下,这些都挺正常的,碰腺体这个,就很像是挑衅。   郁月城好半天才摇摇头,也似乎在为自己泄露出来那一丝信息素而懊恼。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   “······你还是故意吧。”方渡燃道:“这样我能更心安理得做个大坏蛋。”   前面还有好一段路要滑出去才能起来,方渡燃拿手往城堡的墙壁上推了一把加速。   气氛跟之前一样,又有点不一样了。   “你有闻到我的信息素吗?”郁月城突然问。   “啊?”方渡燃说:“没有,我就是感觉到了有点,没闻出来。”   “······你想知道吗?”郁月城问。   两侧的冷气匆匆往后刮,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沉静,皮肤透白,在这种四处都是冰砖的地方,好像更白了,有冷调柔和的光。   方渡燃想起来这色调,很像他们在车里的时候,他看到的来自郁月城脸上的风景。   他脑袋发木,反问道:“知道什么?”   “我的信息素。”郁月城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坐在他腿-间,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小城堡里的风景。   “你很想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吗?”他接着道。   方渡燃差点就下意识说“当然想啊”,第一次发现郁月城可以在那么多Alpha的围困间,都保持住自己不泄露一丝一毫,他就非常好奇。   这个Alpha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这么金贵,都大敌当前了,也不肯拿出来自卫一下。   不过他还有理智,要是承认就有点太奇怪了,既然郁月城的教养就是自我管理严格,他这样去突破别人的底线,很不好。   友情也是需要经营的!万万不可。   所以他立马回绝:“不想!”   “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我是那么没有道德的人吗?”方渡燃义正言辞,非常有底气:“而且你还是个Alpha,知道不知道的,都不重要。”   郁月城转过头看他,黑眸里装着困惑。   方渡燃心一横,稳住神情道:“Alpha对Alpha的信息素天生就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不像Omega会被吸引,Alpha之间能和平共处,遇上对方易感期爆发离远一点,就已经是相互尊重了,我怎么可能给自己找麻烦去研究一个同性别的信息素。”   郁月城的眼里更加困惑。   他还记得第一天进学校的时候,方渡燃明明就是很好奇,还在医务室里闻过他膝盖上的伤口,来验证自己的第二性别。   刚才也确实······方渡燃确实蹭到他的腺体。   那呼吸温温热热的,跟周围的冷空气都不一样,洒在自己皮肤上,他肩颈麻了一片。   方渡燃在闻他的腺体,他那会儿思考的能力都停摆了,这个举止······   是他想多了吗?   “你喜欢Omega?”郁月城问。   方渡燃没料到这种问题,看他侧身没有坐好,伸手把他扶正:“我应该是喜欢吧,我也不知道,我不谈恋爱的。不过Alpha,不都喜欢Omega吗?”   虽然他不是个天生的Alpha,可他的信息素是Alpha的,生理特征也是Alpha,他没当过一天的Omega,那也应该是会对Omega有感觉的吧。   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是······他在安全通道里听那段录音的感觉吗?   听郁月城呼吸的感觉。   心尖上有菟丝花缠绕,跟着音频里他变沉的呼吸收紧,细细的藤蔓让心底隐隐发痒,就连身体也会起反应。   是这种感觉吗?   “也有Alpha喜欢Beta,或者,”郁月城在这个问题上出言,清朗的声线低了一分,“喜欢Alpha。”   “哦,双A恋啊。”   方渡燃挥手赶走脑袋里冒出来的想法,没看出来他还知道这些。   双A恋不都是班里那群瞎起哄的爱说刺激吗,真正的双A恋他还没在学校里见过,喜欢Beta的倒是有,丁羽正在追的就是个体育班的Beta女孩。   “你了解的还挺多。”他指节随手蹭蹭郁月城沉静的脸。   “恋爱结婚,也是人生的一种选择。”郁月城说。   方渡燃也问:“你会跟谁谈恋爱吗?”   他话没说完,就想起来,郁月城曾经当着班里人的面就说过,只谈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有机会就会谈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会谈的。”他帮郁月城回答:“以结婚为目的的谈。”   “嗯。”郁月城垂眼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我不会随便去跟人亲近的。”   “停——!打住。”   方渡燃没来由地不想听:“我在这方面就是个局外人,你还是想想等会儿要吃什么。”   方渡燃在通道的墙壁上用力推了好几下,加速滑出去,郁月城坐在他前面,他有点心烦,又不是因为不喜欢跟郁月城一起玩。   最后一段路果真向郁月城说的一样,弯弯曲曲的,他们的滑板车时不时撞在城堡的墙壁上。   郁月城坐在中间,没有依靠的支点,方渡燃就收拢双腿,把人夹在膝盖里,以免过快的速度掉出去,还矮下身手臂穿过他的脖颈,打横搂在郁月城的双肩上稳住身形,以免冲撞带来的晃动。   下巴尖底下就是刚才被他闻过的Alpha的腺体,方渡燃垂眼看看,脖颈的皮肤细腻光滑,触感一定很好,黑发的映衬下,皮肤更加通透的白。   郁月城后脑上柔顺的发丝也时不时擦过他的脸颊,联系到他会谈恋爱,会跟别人靠得这样近,让别人近距离地看见这些能算作风景的画面,甚至还可以理所应当的被另一个人碰触、抚摸······   而且以郁月城对感情的态度,就算他是个Alpha,允许让对方闻他的腺体,也是有可能的。   这所有的理所应当和可能,都让方渡燃更加用力地在脑海里驱赶那点不得劲。   “呼!重见天日了!”方渡燃刚出来,抬腿直接往冰面上一踩,生生刹住。   “慢点。”郁月城先小心走下来,减少滑板上的重量,提醒方渡燃也小心一点。   方渡燃坐着不动,一条腿还踩在外面的冰面。   “腿疼吗?硌到了?”郁月城想蹲下身去看看。   方渡燃忽然抬高一只手:“拉我起来。”   少年的手腕骨节分明,朝他举着。   郁月城握住他的手,掌心也是温温热热的,他都摸过冰面了,一点也不凉。   被拉着站起来方渡燃心里那点不爽才消失,结婚谈恋爱还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总之现在在十二中,在郁月城一个周必须待上五天的校园生活里,跟他走的最近的人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出门了,放存稿箱它时间抽了,之后就当天发了不存了。不会断更的,照常日更,如果有情况会请假告知的。   感谢在2021-10-25 04:13:35~2021-10-27 02: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鱼鱼鱼鱼 3瓶;summer 2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争宠   从滑冰场出来,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方渡燃拍了很多照片, 大部分都拍得很烂,也有点抽象。   他对画画一直很有兴趣,但是在摄影技巧上面完全呈现割裂的状态,好些取景和特写郁月城都看不懂,也实在没能体会到里面的审美。不过看方渡燃的样子,他好像很满意。   他们一起找了个装修看上去很传统的火锅店,大红色的廊柱, 前台摆着抱元宝的招财猫和含金珠子的玉蟾蜍, 连财神爷都供着。   “看出来了,这家店招财进宝的气氛非常浓郁。”方渡燃在郁月城点菜的时候小声说。   郁月城也看看摆满收银台的这几大件,他对这方面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换个讲究风水的人来,可能还会看着不舒服。站在这里,几大件都朝着点餐和结账的人,财神爷前面还上了香,完全是钱包要上交的仪式。   “是, 老板盯着顾客银行卡的气氛很浓郁。”他说。   “噗······你声音小点。”方渡燃看看前台的服务员, 提醒他。   里面的桌子底下还有雕刻的生肖图案,郁月城给他们订的那一桌就是方渡燃的生肖。   吃的是川味火锅,A市和榕城都不是擅长吃辣的地区, 郁月城能跟他看上同一家火锅店,方渡燃还挺意外的。   “你怎么知道我属什么?”方渡燃问他。   郁月城连他生日都知道, 但想了会儿也只能说:“猜的, 你好像比我小几个月。”   “嗯?你确定?”方渡燃上下看看他。   “确定。”郁月城伸手比了比:“从身高看的。”   “我还在长,说不定明年就比你高了。”他拿食指和拇指比了一道缝隙:“而且就零点三公分, 你也说过可以忽略不计,都看不出来。”   “那你快点长。”郁月城说。   方渡燃转过头,一脸疑惑,很少有男生会希望别人长高吧。   “长到跟我一样高。”郁月城丝毫不介意,还挺喜欢跟方渡燃这种身高相似的感觉,他们可以完全从生理角度就并肩而立。   “就凭你这句话,我宣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方渡燃狠狠搂了一把他的肩膀。   他比许烈阳高了四五公分,许烈阳比个子的时候都恨不得能把自己头发竖起来,男人之间能期望对方长得跟自己一样高,这简直是难得一见感人真挚的情意。   方渡燃想起来个事,推推他胳膊:“叫声哥。”   “?”郁月城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是叫了。   声线干净清朗:“哥。”   “嘶,可以的。”方渡燃拍拍自己的耳朵,郁月城的声音,跟他在自己脑子里的幻形一样,大白猫精致优雅,他的音色也透着教养很好的贵气,还有着少年的清爽。   “我比你小,还让你叫我哥,你也没不乐意?”他问。   郁月城小时候就被方渡燃大模大样地非要让自己喊他哥,他大概都习惯了。   虽然隔了这么久,方渡燃让他叫自己“哥”这个行为一点没变,他心底里还有点庆幸。   方渡燃变了,偶尔又让他看到没有变的一面。   “他们都叫你燃哥,也是你让叫的?”郁月城也问。   方渡燃一口否认:“那不是。我没给人当哥的瘾,那是他们自己瞎叫的。”   郁月城“嗯”了一声:“那我可以。”   方渡燃:“嗯?”   郁月城把菜单递出去:“他们没有,就我叫,就没关系。”   方渡燃反应一阵,才拍拍他的脑袋:“行,就给你当哥。你都叫我哥了,不让你吃亏。”   他们选的是鸳鸯锅,大骨汤和中辣的锅,在等开锅的时间里,方渡燃把自己的背包递给郁月城去准备,自己坐在对面把今天拍的照片翻了一遍,确实很满意。   画画的构图和摄影的构图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他这里就是两码事,他只把自己想要留下来的东西拍了,什么切割、美感、构图,全都不考虑,他想要的氛围和美感都在脑子里,要用自己的感觉去重新描绘。   可能好几张里面的东西都想要挑出来,挑着画在一张纸上,所以也就只有他自己能看明白。   等他看完,郁月城已经按照他说的调好两人的料碗,还把餐巾纸和水都倒好了,桌面也拿含酒精的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方渡燃看了会儿,问他:“是这种的吧。”   郁月城抬眸:“嗯?”   方渡燃把湿纸巾的包装袋拿过来翻个面看:“酒精含量实测80%,我看你之前用的这种,现在虚假广告太多了,忘了你上次用的什么牌子,也没好问,这上面有药用的绿标,含量应该是真的。”   “是真的。”   郁月城伸手过去指了指角落的一行小字:“药监局获批的品牌。”   “哦。”方渡燃点点头,然后发现郁月城还看着他:“怎么了?”   郁月城想起来他先前问自己的问题,也用同样的句式问回去:“你的观察力,对所有事都这么敏锐吗?”   “当然不是!”方渡燃把湿纸巾扔回去给他:“我这是随便注意了一下,你每次一拿出来就一股酒精味,我鼻子又没堵着。”   郁月城把包装袋的贴条封好,放回方渡燃的双肩包里,方渡燃让他出来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带个人,他猜到会准备这些常用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他会分开单独给自己准备上一份。   包里装了不少东西,说的应急用品应该就是这些充电宝、纸巾、功能饮料之类的,打火机也有,还有分装袋里放好的类似毛巾的东西。   他拿手指按开内侧的夹层,里面空荡荡的,只静静躺着一管白色铁皮包装的膏体,是他放在桌兜里面常用的护手霜,唯一的无香型。   他就只跟许烈阳提过一次,他们也没提具体是什么品牌,这是一管新的,刚买不久的,他从来没看方渡燃用过的。   只会是给自己准备的。   ······随便注意一下吗?   进餐时,方渡燃虽然不喜欢吃实验室的高蛋白食物和未经烹饪的生鲜肉蛋类,但对火锅里面的肉类还是非常热衷的。   在关于食物的印象里,郁月城家里那些情况。都让他有生活的鲜活感,现在跟他一起吃饭,胃口也好了不少。   等菜上齐,就让郁月城见识了一番食量跟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场面。   他们叫了十盘精品牛肉和十盘羊羔肉,方渡燃一次全下进锅里。   在红彤彤的油锅里一翻,满满当当的肉类全都沉进去,扎实的一大锅,大骨汤和中辣的牛油锅都雨露均沾。   “你平时在学校里,吃得好像也不多。”郁月城打量着问。   “那是我不想吃。”   方渡燃捞起热腾腾的小羊肉先往郁月城的碗里一放,当时就把小碗装满,还差点掉出来。   “只要我想吃,再来两个这么多,一样吃光光。”说完又给自己捞起来一样的满满一勺。   “不撑吗?”郁月城不知道他是在学校里都没吃饱,还是在外面会撑到胃。   热腾腾的肉片下肚,味道很好,在川味的基础上针对他们地区做了改良,减少了纯粹的辣味,吃起来口味更容易接受。   主要是底料熬制的很香,全是正规的香料配比熬制,跟流水线上的半成品加热完全不一样,加上一点爽口的麻味,他们俩看店的眼光的确精准,这口味他们不过来玩,也值得特意过来吃一顿。   方渡燃吃完一小碗解了馋才说:“不撑。我消化好,多吃消化快,少吃消化慢,自动调节。”   说完还朝郁月城眨下眼:“神奇吧。”   郁月城看着他尝过味道之后放慢速度慢慢吃起来,这才也跟着动筷子,心里默念是很神奇,也同样感到一丝说不上的怪异。   “你怎么不吃?太辣了?”方渡燃停下来问。   郁月城摇摇头:“没,太烫了,我晾一下。”   方渡燃忘了之前在哪见过,上面说猫的舌头都很怕烫,煮好的肉也要放凉了才能吃。   郁月城守着碗等羊羔肉放凉,就跟蹲在碗边上等肉吃的猫一样。   暗自描画眼前这只精致尊贵,长毛周围都拢着层柔光的大白猫踩进尘世里了,多了点烟火气。   “手给我看。”方渡燃掌心朝上伸过去,原本他想晚上休息时再跟他腿上的伤一起处理,刚才看他左手一直没上过桌子,估计还是会疼的。   郁月城下意识把掌心重叠着放上去,要碰上才发现反了,白皙的手掌一翻,手心里还是红彤彤的一大片。   “还疼不疼?”方渡燃忍住没吹,他现在嘴里有辣味。   郁月城:“不碰就不疼,有点烧。”   方渡燃收回手没说话。   火锅吃得慢,两个人又加了点菜和肉类,添菜的时候,方渡燃起身把自己的碗拿走:“我去加点料。”   郁月城看向时间,快八点半了,想帮方渡燃把肉先煮下去,结果等了一会儿方渡燃也没回来。   二十多分钟之后,郁月城才看到大门口的玻璃窗外面有个人影跑过去,他不近视,但那人跑得很快,没看清是不是方渡燃。   又过了两分钟,方渡燃一手提着塑料袋回来,另外一只手上还端着加过料的调碗。   “你出去了?”   郁月城看他的时候,方渡燃呼吸平静,一点激烈运动的迹象都没有。   “下楼去买了瓶生理盐水。”方渡燃把袋子打开,里面放了好几瓶东西。   他一脚把垃圾桶踢过来,放在桌边,坐在郁月城对面弯下腰,刚抬起手臂,郁月城就心领神会把手心递过去。   “我问了一下医生,他说你这个消毒就可以了,但是你皮肤比较敏感,就尽量少用那些消毒剂,都有刺激性。”   方渡燃拆开一袋生理盐水,捏紧一次性的透明包装袋,让水流从用来打针的小孔里挤出来,冲刷那片红透的伤口,顿了顿,想起什么接着说:“他说这几天吃点维生素,他那儿的药不好,回宿舍给你拿我的维生素。”   其实医生说的是,这点擦破皮的小伤酒精擦擦就行,方渡燃觉得他皮肤那么脆弱,看起来薄薄的,酒精一上去肯定很疼,换了好几个消毒剂挑来挑去都没一个没刺激性的。刚才擦桌子他都看见郁月城的左手避开了带酒精的湿纸巾,实在不满意。   他又去马路对面换了个诊所,才拿到生理盐水这种处方药,还把医生推荐的药膏也一起买回来。   方渡燃最多的就是时间,最少的也是时间,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他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是临走的时候,他非要开生理盐水,那诊所的医生说了句“这姑娘也太小气了,消个毒怕什么”,才让他意识到郁月城还真是金贵,是只漂漂亮亮柔顺到尾巴尖的大白猫。   这是想要摸摸他的长毛的想法,并不是觉得他讲究多、麻烦,方渡燃还挺乐意这样打理他,就像在给大白猫梳毛。   郁月城刚好开口道:“你还去超市了。”   “去了便利店。”方渡燃抬眼示意:“草莓味的果汁,你不是说辣吗?”   郁月城:“是烫。”   “一个意思。”方渡燃胡编乱造给他科普:“你知不知道,烫的东西吃起来会更辣。”   郁月城很诚实:“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自己看不到吗?”方渡燃空不出手来,就拿手背蹭蹭自己鼻尖示意:“这里,都辣红了,脸上也有点,粉的。”   “······”郁月城知道自己因为皮肤白和敏感,只要一感冒或者吃辣、吃得太烫,让毛孔张开,鼻尖和脸颊都会发红。   他以前照过镜子,不是特别明显,尤其今天这顿火锅,口味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但方渡燃这么一说,他就想照照镜子,是不是真的脸上都泛红有粉色了。   被少年握住的手腕也跟着有点不自在。   方渡燃在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拿生理盐水冲洗一下伤口,但垂着眼,睫毛也落下去,直直盯着他的手心。   时而转动一下他的手腕,他就能感觉到温热的指腹擦过手腕上的皮肤。   郁月城也垂下头,跟着他去看手心,低声说:“辛苦了。”   “嗯?”方渡燃只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去,把用光的袋子扔掉,拉着手腕等他的伤口自己晾干。   “真觉得我辛苦啊?”他问。   这个角度能看到郁月城的发顶,对方也低着头,打理过的发梢微微翘起来,发色乌黑,跟眼睛一样的纯粹。   “你因为我做了可以不做的事情。”郁月城说。   “先别动。”方渡燃松开他,拆开一只药膏,很普通的消炎药,能隔绝外界污染。   一边拿棉签涂,一边说:“我就是太闲了,反正我们也不着急,你跟我出来,摔了,我肯定要带你去医务室的,现在没医务室,我这不就自己上手了吗。”   他说完还看看沸腾的锅里:“我还想再吃会儿,你要是觉得我辛苦,就给我下点肉犒劳犒劳我。”   “班长。”郁月城拿空着的右手去下锅:“赵霖说你对班里的人都很照顾。”   方渡燃先是发现,郁月城很少叫他的名字,好像······就只有在电话里叫过一次,他下意识琢磨,自己也没当面叫过对方的名字。   然后才头也没抬,边在他手上捣鼓,边回答他的问题:“是吧。没觉得,我带他们打架躺进医务室的次数比较多。”   “你是不是也,对谁都这么细心?”郁月城终于还是没忍住这个求知欲,把话问出来,意思比刚才还明确。   “看情况。”   方渡燃感觉这话似曾相识,随意道:“怎么?你还争宠啊?”   郁月城:“什么?”   “没什么。”方渡燃弄好把他手心朝上晾着,然后拆开草莓果汁的瓶盖放他碗碟旁边。   “我在想你要是对每个人都这么仔细,时间会不会不够用。”郁月城说出来。   他没说他刚才看到方渡燃是跑回来的。   “哦,你还知道呢。”   方渡燃干完这些,就跟没干什么一样,继续大口吃肉:“我没想那么多,你也别想,一个班的,互相帮助一下应该的。”   他眼睛看着锅里煮沸的牛肉,冒的热气能把他跟郁月城隔开,可能会看不到他的表情吧,他想。   所以他接着大方说:“你要是觉得我时间不够用,会花在别人身上,那你就多跟我待在一块儿,我的时间,就是你的了。”   郁月城在蒸腾的水汽那头微微发懵,方渡燃说得大方且轻巧,又有点······隐喻的指引性。   他们就坐在普通的火锅店里,面前摆放的是装着各种菜品的碟子和空盘,这种吃饭的气氛丝毫跟指令、甚至是引诱,都搭不上边。   但郁月城感觉自己从他似是轻佻、似是认真的眼神里,从他随意自如的语气里,接受到一丝暗示。   暗示什么呢?   暗示自己可以拥有他的时间吗?   暗示他不嫌麻烦?   郁月城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方渡燃的身上对他而言,有一种别样的直接的吸引力,这跟他单纯来十二中看看方渡燃的意图不一样。   那时候他还是记忆里调皮善良的小孩子,是一张张学校照片里跟自己分离的少年。   这些都不是他接受到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再看向对方琥珀色的瞳仁,他发现了,这跟他第一次从镜头里看到方渡燃身上的散发的性感有关。   “······那你就多跟我待在一块儿,我的时间,就是你的了。”   他不知不觉就在心底里重复了一遍刚才听的话,又多了点隐晦不明的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7 02:40:16~2021-10-29 01:0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朝昭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唐突佳人   方渡燃之后又带他去尝了一些商城里卖的小零食, 看郁月城的口味,又买了些烘干的牛肉条和软糯的小糕点,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这是个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   放在平时,他们应该回到宿舍,还洗完澡,开始自行处理睡前的休息时间,但是今晚他们都还在外面,而且明天也不用上课, 这就有了很多很多的可能性出来。   方渡燃背着包跟郁月城从娱乐区里走出来, 之前去过的的滑冰场已经开始打烊,大型的超市也关门了,只剩下吃饭和购物的地方还开着, 人也走了几波,现在稀稀拉拉的。   这么看,顶多再过上半小时,这里就彻底结束营业了。   不过属于他们的时间还多,如果不回宿舍的话。   刚才去买药的时候, 方渡燃看到隔着一条街的巨幕电影院。   “你想看电影吗?”他们一同站在购物中心外面的广场上, 方渡燃面朝那条街的高层广告牌看过去。   没想到郁月城确实关注过这个。   “最近的国产片都是偶像爱情片,还有一部惊悚片,风评都不太好, 有个历史题材的小众片好像还不错,昨天还刚上映了一部国外的探险片, 实景拍摄, 可以看看。”他说着还拿出手机找到院线,翻出来给方渡燃看。   方渡燃指指他说的那两部:“现在过去刚好有场次, 但结束就凌晨一点了。”   他有点想问郁月城,想不想在外面过夜?   之前他们说过这个问题,郁月城没说自己想不想,只说都可以。他也说过太晚了就不回去了。   但这中间还缺点什么。   其实在外面过夜,也挺正常的。   方渡燃初中泡游戏厅和网吧那会儿,几个通宵不想回方正海给他安排的房子,上高中之后才跟许烈阳出去的次数少了。   一是许烈阳开始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了,放假就出去找对方玩,方渡燃自己对游戏厅网吧都玩腻了,也无处可去,就都呆在学校里。   按道理讲,他不应该因为和一个男Alpha在外面过夜感到特殊。   郁月城站在他身边,他又很难把这只大白猫跟许烈阳,跟赵霖,他班里那些同学划等号。   更何况,他心底里还挺在意这句想不想。   “都可以”,他不担心郁月城这个洁癖跟谁都可以,但同样也不是很满意这种没明确指向性的回答。   “你想······”   方渡燃刚犹豫着开口,郁月城也正好从手机屏幕上抬头。   “你想看这个吗?”他问:“我刚才说的那两部,不知道你跟我感兴趣的一样吗?”   “······”方渡燃瞬间明白,看什么电影不重要,跟谁看才重要。   就像他脑子里在纠结要不要在外面过夜,郁月城他不够想,郁月城却心思单纯地在考虑他们看电影的欣赏水平是否一致。   这就更显得他似乎不太正常了,偏离普通朋友和同学的轨迹。   方渡燃本身也对粗制滥造的工业流水线片子没兴趣,但是······   “我觉得,看完可能太晚了。”   他先做了决定,又不想让一切结束,所以重新定上时间:“这两个片我也挺想看的,下次吧,离下映还有一个月。”   方渡燃特意看着对方的神情确认:“我们下次再看,换个地方玩,榕城的巨幕电影院还有三个。”   郁月城没辜负他隐晦的期待:“好。”   两个人从广场往十二中的方向走,徒步回去是不可能的,打车过来都得四十多分钟,只是方渡燃现在还没想好中间这点空荡要怎么去填满。   现在马上就回去,有点可惜。   哪里可惜也说不上来,他们本来时间很多的,还可以在一起一夜又一天,一直到周一早上开晨会。现在突然缩短到只剩下从脚下到回到宿舍里的这一小段了。   要见面很容易,敲开703的宿舍门就可以看见郁月城。   可这种看见跟现在他们单独出来,也不是一码事。   方渡燃暗自把他圈在自己的领地里,所以这些偏离正常朋友的打算他都冠上特殊对待的名头,因为是自己捡回来洗干净照顾好的大白猫,所以怎样特殊对待都可以。   一旦一股脑钻进这条胡同里,一切的与众不同都有了支点。别的可能性他不敢、也不想去考虑。   眼下本来想带郁月城看电影,但是忍住了,方渡燃现在想,应该是觉得他们不能一次就把事情都做完。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而且郁月城也很乖巧,他心无杂念。这样急匆匆地一起过夜,好像有点太赶了。   平时写作文都懒得拿出来几个像样的词汇,此刻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唐突佳人。   他今天只是想跟郁月城待一会儿,并不需要非得干点什么去安排得满满当当。   出门的时候他心情实际算不上多好,陈老今天说的那些话,想走进他的生活什么的,再次提醒了他自己真实的身份,这让他想要立马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情绪,他不能让自己陷入什么焦虑里面。   本身日子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一旦陷入负面情绪,他还怎么过下去,他想要认真的过好每一天,每一分一秒都是珍贵的。   然后他就没有预兆地想到了郁月城,连一个像样的契机都没有。   他自己的情绪,跟郁月城是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可他就是不可避免地想起这个和他差别巨大的好学生,还一条微信消息就把人叫出来。   是他在带郁月城出来玩,方渡燃知道其实是郁月城在陪他。   复盘一下今天历经的所有事,他觉得跟郁月城待在一块儿确实能让他轻松一些,他会把注意力都放在郁月城的身上,也能短暂地忘掉不愉快。   那些压力和禁锢是悬在他头顶的尖刀,当他的视线看着郁月城,那尖刀的寒光就短暂地照不进他眼里。   所以他现在也不太想跟郁月城分开,但又找不到别的理由继续做点什么,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在外面游荡,郁月城会肯吗?   “你冷不冷?”方渡燃看着他单薄的衬衫问。   郁月城吃饭的时候脱掉了他给的外套,吃火锅很热,这会儿晚风一吹,说冷也不冷,要是穿件外套也不热。想回话,侧过头就看到方渡燃落后他半步,从身后看着他的目光。   直白的,看不出含义的。   他停下脚步,绕到方渡燃身后,从双肩包里把外套拿出来,打开往身上套:“我自己穿。”   方渡燃低笑一声。   “怎么了?”郁月城问。   方渡燃摇摇头,自己都说不个所以然来,不为什么,就是想笑。   在打车软件上叫上车,他迎着晚风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刚才那点纠结也没了。   “郁月城同学,我们回学校了。”   方渡燃完整地把人拉出来,又带着个小伤口把人送回去。   路上方渡燃跟他挤在一起,坐在后座上,手里空荡荡的,就把郁月城擦过药的手心翻过来朝上放在自己膝盖上,拿手腕虚虚握着对方的手腕,控制不蹭到别的地方。   “药蹭我衣服上没?”他问。   “没有。我穿袖子的时候很小心。”   郁月城手背搁在他膝盖上,心里冒出来一点亲密感,这种距离他不知道方渡燃是不是跟别人也有过。   之前他们在滑冰场拉过手滑冰跳舞,他握过方渡燃的掌心,都没有现在这点细微的动作来的亲密。   他那会儿心无旁骛,只想着带他稍微往回走一点,跟他做一起做过的事,也没有别的心思去想起来方渡燃已经长大了。   他身上具备关于性、关于一个男人的吸引力。   不过送给他的那句话,他记住了,多跟方渡燃待在一块儿,这样对方的时间就可以多一点是他的。   就能多了解方渡燃一点。   他盯着手心里泛着光泽的药膏,无意识地动动手指抓了抓空气,想感觉一下还会不会疼。   在方渡燃的眼里,就成了一只歪着脑袋伸出自己爪子的漂亮大白猫,盯着自己的肉垫张开,再合上,眼睛里都是好奇。   他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去触碰郁月城正在活动的指尖:“干嘛呢。”   “试试还疼吗。”郁月城说。   方渡燃食指尖按在他指节上压下去:“试出来没?”   “嗯。不疼了,也不烧了。”郁月城感觉到微弱的力道压手指,也反过来去顶方渡燃的指尖。   “那就是清理干净消炎了,医生说感觉烧就是可能感染了。”说着方渡燃的手指又压回去,指腹贴着指腹。   挺幼稚的。   他想。   但他也没想停下来,手指尖上带的一点点触感,就像碰到了大白猫的长毛。   回到宿舍楼下,大门的密码锁已经挂上,方渡燃刷脸进去,郁月城跟在后面同时放轻了动静。   宿管阿姨的门房室还亮着灯,方渡燃莫名地有点心虚。   “几楼的?这么晚才回来。”两个人的脚步刚走近电梯口,宿管阿姨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来。   门房室朝着大厅里面的窗户也唰地一声打开,宿管阿姨头上包着毛巾正往他们这边探头看。   “是我!七楼的。”方渡燃索性干脆应道。   “方渡燃啊,放假回来晚可以,但是不能偷偷摸摸把校外的人带进学校宿舍里。”   宿管阿姨看着方渡燃的身边有个被遮挡的人影,怎么看都有些陌生,以为就是校外带进来的,大声警告起来:“谈恋爱也不许带回学校宿舍里!”   这一嗓子把方渡燃的脚步都喊停了,自然放低音量说:“没带校外的人。”   回完话,又感觉自己凭白吃亏了,明明没做什么,郁月城也不是校外的人,怎么就被吓到说话都没底气。   于是他转过头正经发问:“要是谈校内的能带回来吗?”   宿管阿姨药戴上眼镜才确认方渡燃身边的不是校外的社会人员,结合刚才听到的话,嗓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响亮。   “你说你旁边这个男孩子啊,校内是校内,但是你们这个年纪,男生谈恋爱也要注意安全,这么晚了,不到年龄不要做不应该做的事······”   每句话都击打在方渡燃的脸上和心坎上,他面不改色,电梯门刚好打开救了他。   走进去一把把郁月城也拽进去,逃离现场:“知道了宿管阿姨。”   “哎!这不是你上次领回来那个O······不是,是那个帅帅的Alpha啊?”宿管阿姨这下看清楚,她还记得两个人外形很是般配,因为太出挑,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就是都是Alpha,第二性别怪怪的,不太能合上。   电梯门在面前关闭,郁月城也转过头问他:“她刚才是说你在跟我谈恋爱吗?”   方渡燃就是心血来潮顶那么一句,这回砸到自己脚上,有点头皮发麻。   “不是。”他一口否定,睁着眼说瞎话:“她是说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如果要谈恋爱,也要注意安全。”   郁月城:“注意安全?”   方渡燃抬眼看向他明显求知的眼神,恶从心头起,凑过去搭上郁月城的肩膀小声说:“是啊,你也是Alpha,你不知道吗?”   郁月城大概能想到的注意安全,是关于Alpha和Omega的生理期这些问题,方渡燃的眼神,又好像是其他的原因。   “你说。”他虚心请教。   “宿管阿姨的意思是说,”方渡燃稍微抵近他的侧脸,放轻声线,“Alpha彻底标记的过程,是要插在Omega的生殖腔成结的,像你这种未成年的小孩儿谈恋爱,就不要想这个了。”   郁月城直接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9 01:02:52~2021-10-31 03:1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FZDHXHLH7 7瓶;清风染墨辞 5瓶;悉茗、路迩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难搞的青梅竹马   电梯里的空气流动也变慢了, 郁月城再三回放,才能确定方渡燃刚才的确是说了那么······那么突破普通同学界限的话。   这种事情,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每一个Alpha和Omega,包括Beta都在小时候接受过性教育,后代是如何孕育的、生理健康和安全的重要性、如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等等,只是这些东西到了青春期,往往会被蒙上神秘和欲望的色彩。   这些他也都知道。   尤其是他们所处的年纪,有人谈恋爱又分手, 已经换过好几个相处的对象, 有人接过吻,也咬过别人的充满信息素的腺体,或被人咬过, 尝到过那种被描绘成性快感的体会。   他十七岁,再过几个月就要成年了,也能拥有去彻底标记一个Omega的资格,可以让对方全身心的属于自己,烙上自己的标记, 也能感受那些古往今来都被大肆渲染的情-色和欢愉。   但这些郁月城都不好奇, 也从不认为有什么神秘可言。   彻底标记的过程就是两个独立个体的亲密接触,情-色只有从对方的眼里才能看到,欢愉也只能从自己选择的伴侣身上才能相互获得。   在他的认知里, 这些都是象征忠诚的标志。   无论是谈恋爱、接吻、抚摸、临时标记、彻底标记、成结,对他而言这所有的超常规的亲密接触, 都刻着他想要交付给对方的忠诚。   那一定是因为感情, 因为信念,才能去做的。   那些绮丽的感官冲撞, 必须与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去共享。   及时行乐,活在当下,是一种对待情感的思维,但他所选择的道路是独善其身,遵循本心。就连家规上面也写过对待婚姻要忠诚。   他说自己只会以结婚为目的去谈恋爱,在高中的学生阶段被人笑,或是被人笑话,他也不在意。   方渡燃刚才说话的声音低低的,有少年的气息,也带着一点成年男性的意味,他分不出来方渡燃是不是真的在调侃他,还是在回答他关于宿管的那句“年龄不到不要做不该做的”话。   这不像调侃了,这有点像······调情。   郁月城只要一想到这个字眼,跟方渡燃站在一起也变得说不出的不自在,不是排斥,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   他愿意跟方渡燃待在一起,他说这些话自己也只觉得会产生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特殊的亲近。   可是现在他分不出来,方渡燃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   他们的关系,也还没有前进到他可以开口就随心所欲地去接住暧昧的话,就能有承诺产生。   他长这么大没遇到过一道难题,方渡燃只是说了句Alpha男生之间很普通的话,还是以劝告的名义,却能在他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想得比用过的演算纸还多。   “我,知道这个。”郁月城好一会儿才回话,声线也有些压下去:“我没想。”   方渡燃盯着他的表情,没等到想看的局促,但也没太失望,好学生明显被他吓得有点呆,他清清嗓子说:“哦,我还以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神,是不会知道这些凡夫俗子才需要的东西。”   “······你说的,我也是Alpha,我怎么会不需要。”郁月城抬眼看着他说。   方渡燃被那清澈的眼神看着,故意想逗他的负罪感是一点没有,还又浮上来一抹紧张。   宿管阿姨误会他俩那话让他砸自己脸上就算了,郁月城干净的黑眸望着他,就好像自己什么阴暗的偷偷摸摸的想法见了光,挪开目光朝电梯变动的楼层上看。   “因为,你看上去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方渡燃用手指在郁月城跟他之间划拉一道,说:“就跟不需要这些一样。”   郁月城看向他划出来楚河汉界的手指,微微蹙眉:“不需要一个可以让我彻底标记的对象,还是不需要谈恋爱?”   方渡燃没想到他嘴里也会坦然说出来情情爱爱这种话,还是特别认真的模样,刚好电梯门打开,再一次率先跨出去。   他先是走在前面,不想听郁月城来继续告诉会跟另外一个人来做这些,快走到宿舍门口,憋得话又堵着嗓子眼,不痛快。   方渡燃停下来,转身朝郁月城道:“都有。我知道你会有自己的Omega,会谈情说爱,只是你的外表太让人难以想象会到接触这些东西。”   “父母老师眼里的模范小孩、好学生,怎么能谈恋爱呢?”他反问。   “学习好并不代表不需要情感,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和你一样。”   郁月城不希望他把自己看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老老实实地解释道:“我也吃火锅,看电影,也会对喜欢的人有感觉。当然也会知道彻底标记是怎么一回事。”   不说还好,一说方渡燃就更不想听了,他就不该接那句话。   还彻底标记,标记个头!   他知道心里还惦记要结婚的好学生会谈情说爱,他清楚得很。   方渡燃自己想象不出来郁月城这张好看的脸要是谈恋爱,会怎么跟人讲情话,跟人拥抱接吻,怎么时时刻刻陪在其他人的身边,大白猫身上也会染上别人的味道,尾巴尖也会绕上别人的手腕······   他是压根就不去想这些,也不想知道。   自己捡回来的猫,怎么能去蹭上别人的味道!   所以好学生不谈恋爱多好啊,好好学习,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别去想七想八的。   这话他说不出来,他也不能把大白猫关起来,余光里站在隔壁703门口的郁月城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视线再一瞥,手心里涂抹的药膏也在走廊灯底下泛着光泽,跟在车上被他按着手碰手指的时候一样。   方渡燃暗自咬了咬牙根,掏出钥匙开门:“那巧了,我跟你刚好不一样。”   没等对方回应,转过脸,一字一句地说:“你学习好,不用努力,我得好好努力,我不谈恋、爱。”   702的门砰地一声在郁月城身侧关上。   他还没明白过来,方渡燃为什么生气,是生气了吧?   应该是。   气自己学习好吗?不是的。   那是气自己跟他不一样,说过会谈恋爱的话?   而且努力学习······   这从方渡燃的嘴里说出来,比刚才给他科普性教育还要令人惊讶。   郁月城对他要学习的态度是抱以支持和很愿意帮助的态度,只是一个月考以考零分为目标的学生在他面前说因为努力学习,所以不谈恋爱,嗯,是努力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吗?   回到宿舍里,郁月城看到路至安的床位和桌子,今早收到的消息,班主任要给他换宿舍的事情,方渡燃一整天都没有提过是怎么安排的。   他拿出来手机想发消息过去问问,刚才方渡燃用力关上门的响声还在耳边。   他生气了,还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样子······那明天再问。   微信的消息列表里还躺着林镜遥给他说辞,伪造了一通他的第二性别为什么以前没有测准,就连怎么向学校解释身份证上性别都准备好了。   郁月城一看林镜遥的名字,脑袋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   “哇!班长,你居然会在放假的周六出门。”   丁羽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过方渡燃这样大动干戈的外出,还背上了双肩包。以前班长在高一的时候,放假偶尔回家或者在外面过夜,都没背过包,揣上宿舍钥匙两手空空就能出门。   “哟呵——”   许烈阳跟女朋友分手,也不用再跑老远陪女朋友不回来,玩了一整天,累了就爬回来宿舍睡觉,也叼着牙刷拍拍手,含糊不清地说:“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燃哥居然会这么晚才回来。我看看啊······”   他摸手机看完时间更来劲,吐掉嘴里的泡泡,把手机屏幕大大的时间举给方渡燃眼跟前看,还拿手指敲敲。   “看看!看看都几点了,这都奔着十二点去了,干什么啊这么晚,别是约会吧?”   方渡燃被迎面而来的这一通弄得断档,刚才单方面跟郁月城制气的心都停摆,一时上不上,下不下的。   他撇开脸,挥开许烈阳的手,双肩包往书桌上一扔,没搭理堵上门的话,朝丁羽回了一句:“我还会在放假的周末吃饭,神奇吧。”   “神奇,太神奇了!快给我讲讲。”   许烈阳被完全忽略掉,八卦的热情更加高涨,眼看着方渡燃一脸的不耐烦,还抛却生死上前揽他的肩膀:“我还没起床,你就出门了,大半夜的,星星都睡着了,你才回来,还一身的火锅味儿。”   他“嘿嘿”一笑:“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一整天的川味火锅。”   方渡燃侧目看他,冷言道:“你是趴我餐桌底下听墙角了,还知道是川味的。”   许烈阳在他衣服上嗅了一下,方渡燃突然偏过头朝一旁避开:“干什么?”   “闻一下啊,你身上这么大的火锅味,你闻不到啊?”许烈阳平时勾肩搭背惯了,从没见他鼻子凑一下就躲。   尤其是方渡燃的信息素,打架的时候那么凶也没人闻到过,强得让人心服口服,怎么今天突然就躲躲闪闪的?   眼神一变,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燃儿,来,给兄弟透个底。”   方渡燃挑眉看他:“说。”   许烈阳视线往他嘴上瞟,还往他脖子上瞅,方渡燃没理解,但也抬手打算给他一拳。   “别!别别别!”   许烈阳接住他没揍下来的拳头,捧着放下去:“我就是想问,你刚才那么敏感干什么?是不是身上还有其他的味道怕被闻出来。”   “别的味儿?”方渡燃在火锅店里呆久了,郁月城肯定也是一身火锅味,别的味道暂时也想不出来。   “你真约会去了?”   许烈阳看他没否认,一肚子问题全冒出来:“都这么晚了,玩了一天,不干点什么还是不是Alpha啊?赶紧交代,哪的人,几班的?怎么认识的?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这才第一次约会就奔着夜里十二点才回来,你还背了包,是想过在外面开房过夜吧?”   “我靠!羊崽说真的啊?”丁羽都懵了,他就从来没见方渡燃对哪个Omega的表白动心过。   “羊崽?”许烈阳听见这称呼就发毛:“只有我女朋友才能叫我这个,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好意思吗你。”   丁羽火上浇油:“分手了就不叫女朋友了,我不喊都没人喊了,别谢我啊!”   “你等着我来谢你!”许烈阳冲他比了比拳头。   丁羽一股脑钻被窝里装死。   方渡燃敲敲许烈阳的脑门:“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别啊。”   许烈阳追在他身边看他换衣服:“我都分手了,旧事重提不好吧。燃哥,就你这脾气,我真的很想知道是哪路神仙能收服你。”   方渡燃扯住衣领整个脱出去,精准扔进对面墙边的脏衣篓里。   许烈阳这回的八卦,他听着也不是那么不顺心,自己在郁月城那碰钉子,在宿管那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都是碍于郁月城在场。   现在郁月城不在,他怎么说都行,有点从未有过的小心思就悄悄冒出来。   方渡燃身材很好,穿上衣服比例协调,怎么穿都好看,脱下来才能看到身上覆盖的肌肉,腹肌都比他们多两块,许烈阳没少拿欣赏和羡慕的眼神看,只是这回看见了别的东西。   方渡燃腹部的红痕让他眼珠子快要掉出来。   “哪路都没有,八字都没一撇呢。”方渡燃拿着换洗衣服往浴室里走。   许烈阳没见过八字没一撇都能进展到这种程度,咽咽口水,靠在浴室门口跟他说话:“燃哥,还真有这号人啊,你跟我说说呗。我保证除了咱俩,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等会儿我就把丁羽灭口了。”   方渡燃半天没回应,许烈阳差点就放弃,打算自己来寻找点蛛丝马迹,用证据说话,当事人就在里面交代起来。   “不是本地人,他过来一次挺麻烦的,熟人引见的,不算约会,就一起吃了个饭。”   方渡燃想这也没说错,还没见过面,陈老就交代他要照顾好郁月城,也算熟人引见吧。郁月城从省会的A市来榕城上学,也是挺麻烦的。   多了很多麻烦。   在以前的学校的,他跟以前那些同学在一起,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又是开学第一天就进医务室,又是跟他出去滑冰,为了拉住自己被那群没人管教的小孩撞倒,手上也擦破。   “这个年纪还要熟人引见才认识?”许烈阳问:“不会是长辈介绍的吧?”   方渡燃想了下,陈老在他心里是个挺好的班主任,有时候的关心,他心里都明白。   “嗯,算吧。”他说。   “这听着还挺传统的。”许烈阳从没想过这种来历能发生在方渡燃一新时代的大好青年身上。   就跟相亲似的,还熟人引见,这才高中啊,就要为后半生开始择优录用最佳伴侣了······   “有点像那谁,”他忽然想起来,自顾点点,“郁月城,跟年龄脱节。还在上学就搞这种老一辈的传统思想。”   “他怎么了?”   方渡燃在里面问,宿舍的独立卫浴不算大,说一句话就能回荡出声,但是隔音效果非常好。   许烈阳为了跟他说话,门也没关严实,露了个缝传音,耳朵对着门缝里才能听清楚,里面哗啦哗啦有淋浴的水流声,他背对着靠在门口跟方渡燃聊天。   “他不是说过自己是冲着结婚去谈恋爱的吗,”他说,“你也是,你这通过长辈介绍,不就跟古时候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样,放现在讲就是相亲。你应该算家庭联姻,涉及资源整合不?”   他一直不知道方渡燃家里是干什么的,不过能来十二中,肯定不差钱。   方渡燃停顿片刻,然后在里面大声说:“你洗洗脑子吧。我跟你联姻你看怎么样?”   许烈阳打了个寒颤:“我不敢,我可是Alpha,我是要抱Omega的。除非我死了,不然决不妥协。”   方渡燃:“滚。”   “那你喜欢她不?”许烈阳问。   这问题直击灵魂。   方渡燃没声了。   他只是随便过了点嘴瘾,也没人知道他跟谁出去了,约会那两个字听着怪顺心的,他就顺着编瞎话。   完全忽略掉这个“约会”这个词需要附带的意义。   “不喜欢啊?”   许烈阳一听他不吭声,就知道八成没戏了,不过他觉着方渡燃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你不喜欢干嘛还让她亲你,你们有那个啥吗?”他问,小腹上面那道痕迹他看的无比清楚。   方渡燃听明白了,在水声里质问:“我是禽兽吗?楼底下的宿管阿姨都比你脑子正常。”   “那就是没做完,她都亲你肚子上了,你至少抱她亲她了吧。”许烈阳在这方面了解的比他多,有条有理的推测。   “······”方渡燃一时语塞,还认真想了下跟郁月城今天的肢体接触:“算是,客观条件下抱到了,没亲。”   “闻到腺体了?”许烈阳火眼金睛,逮着他回来之后的反常反应不放。   “闻了。”方渡燃心想,虽然还是没闻出来什么味儿。   郁月城的信息素护得真严密。   这要是保险箱,得是电影里面一群人都解不开,是炸成灰也得不到的东西。   “那也不错。”许烈阳说:“你不喜欢她,那你喜不喜欢她的信息素?”   方渡燃想否认这个“不喜欢”,又找不到能坚定否认的条件。   他没想过这点,这不是他能去想的,喜欢一个人至少要有喜欢人的条件,他现在没有。   他什么也没有。   淋浴的水流被他拧到最冷,清醒了一下越过喜欢人的“喜欢”,换成了喜欢信息素的喜欢:“还不知道,挺好闻的。”   很浅的味道,却能轻易就灌入胸腔,清清爽爽的,像能洗涤浑浊的净水。   “那更不错了。慢慢处呗,说不定日久生情,就喜欢上了。”许烈阳这么看,觉得家里介绍也没什么不好,比他谈过的几个女朋友都要稳定多了,利益捆绑至少有个兜底的,不会说散就散。   花花是他最用心,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女朋友,分分合合到现在,还是吹了。   凉水兜头冲下来,方渡燃看看手臂,上面连鸡皮疙瘩都没起,这几天持续的低热还在继续,根本不觉得冷,毛孔也没有应激。   “许烈阳。”他忽然开口,关掉作响的水流问:“我今天真的很像去约会了?”   “像!一百个像!”许烈阳反问:“怎么了,你的思想里,是不把相亲不算在约会里啊?”   “······不是相亲。”   方渡燃也不能细说,本来想糊弄一下,许烈阳这脑子,用在八卦上,听一句能倒背如流。   “呃,那就不是。反正约会就是两个人,正常情况下都是一个和另一个单独出来,吃吃饭啊,看电影啊,计划去玩点什么,大部分时候是有一方比较主动的,安排好吃喝玩乐的行程,最终目的通常都奔着酒店去了。”   许烈阳说:“不过你们这种,应该是双方协定比较多,你情我愿嘛,反正就那个意思,一个Alpha一个Omega,单独待一块儿,总得擦出点火星子来。”   许烈阳的每一句都很准,除了性别不对,方渡燃更关心的是:“要是最终目的不是开房,就不叫约会吗?”   “不是啊。”许烈阳原先以为方渡燃是开窍了,现在看还是没完全开窍,他愿意来充当这个推波助澜的幕后人。   所以连带做法都传授上:“开房那是最后一步,你不能一上来就跟人开房,Omega都比较敏感,会对你的人品有所怀疑的,你得循序渐进。像你今天不就憋住了回宿舍。都快十二点了,还能回来,非常的nice,感天动地的好男人。”   方渡燃的执着来的没有道理,他回来的时候,不想当着面被误会成跟郁月城约会,现在宿舍门一关,没人知道,他又有点希望自己是在约会。   “非得有最后一步吗?”他不太满意,没这一步就不能是那方面的念头吗?   “就不开房不行?”方渡燃说得直白。   许烈阳对他开窍的评估进一步下降:“燃哥,你在感情上的觉悟再稍微地高上那么一点点。开房也不是非要干点什么,当然啦,情到浓时,难以自抑那是没办法。但是你喜欢一个人,就算什么也不干,也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就光是看着她也高兴。哪怕眼睛瞎了,看不着她,能知道她在身边,也一样高兴。这是内心的满足,知道不?”   方渡燃想到郁月城。   这头有点对许烈阳刮目相看的意思,连内心的满足都能看出来,跟在他头上装监控一样。   方渡燃:“你把这话讲给花花听,说不定她就跟你重归旧好了。”   许烈阳在外面撇撇嘴:“说顶个屁用,我不爱那套,我是实践派。”   方渡燃擦着头发打开门走出来,经过他身边时夸了一句:“行,你这几年没白谈,有点用处。”   “所以有什么新进展,记得跟兄弟透露透露。”许烈阳一点不客气:“我说不定比你爸妈还关心你的情感生活,娱乐记者不能没饭吃啊。”   这话也没错,他已经没有直系亲属,方正海根本不算在他的亲人里面。   方渡燃:“成。有感情问题我会考虑翻你的牌子。”   头发潮湿搭在额上,方渡燃想了想,郁月城对他吹头发这事儿似乎特别在意,又拿出来吹风机回浴室里差不多吹干才回来。   今天周六,不熄灯,他把宿舍的顶灯关了,往凳子上一坐,打开自己书桌上的台灯。   回来还说自己要努力学习,他弯下腰打开书柜,里面是他从衣柜底下抽出来的垫桌脚的课本,现在解救出来,回到了原本用来放杂物的书柜。   目光停留三秒,“啪——”。   又关上柜门。   许烈阳已经爬上床,方渡燃有些犹豫,坐了好一会儿才直接在下面问:“你觉得,哪门课考及格比较容易?”   “嗯······?”许烈阳从被子里翻身看他:“你没发烧吧,燃哥,你要考试啊?”   方渡燃: “我哪回缺考过?”   许烈阳抓抓脑袋:“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请教的是,怎么把语文写满,还能在不显得你像个智障的情况下顺理成章得零蛋,这可太难了。你刚问我的这个问题比得零蛋还难。”   方渡燃不脸红,大大方方说: “我就不能在学业上有点追求?”   “能是能。”   许烈阳踹了脚旁边的床位:“丁羽,你上次哪几门及格了?”   丁羽刚睡着,迷迷糊糊一脚踹回去,位置偏离,震得自己的床瞎抖:“我做梦呢。全及格了。”   许烈阳:“燃哥问的。”   丁羽瞬间两眼一睁,他不是还在梦里吧,这话也太惊悚了。   “上学期分科考试,我语文、历史、生物,都及格了,思想政治差点儿。”说完还朝床底下看,方渡燃本人正坐在书桌前面。   许烈阳问:“最简单是哪门?”   丁羽拍拍自己脑袋清醒点,说了跟吊车尾的班级最不相符的话:“我觉着都挺简单的,真的。你认真听听课,然后多做点课本相关的例题,考高分我不知道,挺难的吧。但是要考及格,真的不难。”   许烈阳已经太久没听过课,都不知道现在课本讲什么地方,丁羽居然老实听过:“你出息了,羽崽。”   方渡燃初一那会儿还在重点班,是学过的,他知道60分往上才算得上费脑筋,稳住90往上才是学霸争夺的地盘,中间这档认真学,哪怕脑子笨点,勤能补拙。   他小时候估计基础挺好的,聪明不敢说,在学习上的聪明赶郁月城这种学神更不可能,但也不算笨,脑筋能转,他自己也能发现他学习效率比一些同学高。   初一没怎么用力,晃晃荡荡的,那时候干扰也很多,实验室的压力他还没学会调节,身体注射的药剂也很不稳定,经常缺课回实验室被测试新药,考前一晚上翻翻书复习也能考进重点班。不知道是归功于小时候家庭教育资源带来的好处,还是后来被注射的东西管用,记忆不全学习上半点儿没受影响。   比不上奥数班,也算够用了。   然而现在书柜里垫过桌底的课本都受潮开始发霉,好几年没认真听过课,可劲往低分冲刺,从高一开始学都不太能行。得从初中的知识开始全面补,哪门课能考好也不知道。   他其实对软件编程这方向感兴趣过,自己捣腾手机和电脑的时候也会看些教程,当□□好,为了跟方正海做对,自我毁灭才选的文科,目前也没打算转成理科。   都放出话要努力学习,不谈恋爱,另一方面也不想让方正海得意。   60分往上就不考虑了,方渡燃想怎么也要弄个及格吧,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还是班长兼郁月城一对一的校园生活帮扶对象,自己说的话,得做好认真学习,不搞对象的表率。   “你说的约会,”方渡燃突然转头朝许烈阳,一句话从学业蹦到感情生活,“要是Alpha跟Alpha待在一块儿,有可能擦出来小火苗吗?”   “双A恋?”丁羽听见了也问。   “双A是很刺激。”许烈阳也说:“但实际操作上比AO难度大,燃哥,你是在进化自己吗?全方位提升?”   “Alpha跟Alpha怎么不行?”方渡燃问。   “不是不行,是缺少契机。Alpha跟Alpha约会,连Omega甜甜的信息素都没有,Alpha的需求是得不到安抚的,除非全靠爱情。那也太玄幻了,连标记都打不上,你怎么知道对面会放着香甜的Omega不要,来跟你这种硬梆梆的Alpha强行合体呢?一时冲动还说得过去,时间久了,又没有标记,双方的身心需求都得不到满足,你能保证自己一心一意,还是他能保证?”   许烈阳感觉今晚的方渡燃有点不对劲,但以往也没见过自己好兄弟出去约会,没有对比,空气沉默几秒,方渡燃也没说话,他才回过味儿来:“你家不可能给你安排Alpha吧,都长辈牵线搭桥了,不考虑性别搭配吗。”   可方渡燃觉得郁月城的信息素真得很好闻。   他就喜欢这种干干净净的味道,清爽地充满鼻腔和胸膛,跟郁月城这个人一样干净。   他确定自己就是个Alpha,他没有任何Omega的特征,也产生不出来所谓的能给Alpha安抚的信息素。   他原本的信息素味道自己闻到过,是很陌生的蔷薇花香,别说是带有意图性的安抚,就连性别他自己都闻不出来。   除了蔷薇花的味道,什么也没有,信息素的有效成分早早就被扼杀得一干二净。   而他的Alpha指标还比很多的同性都要高。   就这样作为一个生理机能Alpha的他,一样觉得郁月城很好闻。   但是换个立场,对郁月城来说,他可能就是个朋友同学而已,他既没有Omega的特征,改造后的Alpha信息素也没个好闻的香味,周身的气场只会让人想跑。   许烈阳说得也没错,他不可能安抚得了一个Alpha的情绪和生理机能。   郁月城却是个货真价实,信息素纯度还很高的Alpha。   “不考虑。”方渡燃像是在跟自己说:“普通见个面而已。”   许烈阳连连点头: “是。你的普通见面准备有点过于齐全哈。”   方渡燃抬眼看他,许烈阳马上收回这幅欠揍的表情。   “没Alpha,你别乱猜。”方渡燃又说。   “······没有就没有,恋爱中的人果然是变脸最快的。”许烈阳不敢大声说,小声嘀咕。   方渡燃听见了,权当做没听见。   他看见郁月城还放在他这里的双肩包,里面他自己的制服上应该没有味道,都消散了,距离他闻到自己的花香,已经几十个小时过去。   把包拿过来,因为他信息素没指向性,也没该有的Omega因子,所以连许烈阳和丁羽也不用避讳,一句香水味就能打发掉来源。   打开的时候方渡燃特意把脑袋埋进去闻了闻,一点点,方圆一米都闻不着,除非也把脸钻进去嗅。   翻出来里面放的制服,他从裤子口袋里找到他临摹的那串英文的花体字。   这是在郁月城那把用了很多年的雨伞伞柄上偷偷抄下来的。   他不想去网上查,所以从丁羽的桌上借来一本中英翻译的字典,英英释义的肯定更准,不过他现在的水平估计也看不懂。   他先猜每个单词,写出来所有的可能,再对照词典查出来释义。   然后排列出来好几个组合,才拼凑出一句勉强能说通顺的话。   只是他没想到,花成这样的字体,居然是一句毫无难度的话,小学生都能念出来。   听郁月城说是在每个小孩儿本身的笔迹上加以修饰的,每一个孩子的都不一样,那这个小孩真的很难搞。员工设计字体的时候,不确认的话,说不定都会把原稿抄错。   一句这么简单的话,几个单词,被他画得跟学术词汇一样连成一长串都不带空格喘气的,每一个字母都变形了,这是本身就不想被人看出来吧。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方渡燃坐在桌前小声念了一遍,太简单了,小孩儿的用法。   “你一直是,属于我自己的月球,月亮?”   有点怪,这是小孩子的口气吗?   方渡燃拿英文又念了一遍,冥冥之中感觉分外熟悉,这小孩不像是许愿,这句话拿来许愿也没错,但也不是将来时态,能看出来这小孩说的是肯定的语气。   他还能没有缘由地就联想到这个“moon”,说的是郁月城。   英语的单词总是缺少一点中文的浪漫,月球没什么感觉,月亮就能寄托很多浪漫情怀。   你永远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月亮。   不像是许愿,倒像是告白。还是挺会花言巧语的告白。   既单纯又浓烈。   方渡燃感叹他们这些聪明的小孩果然很早熟,小孩子也会告白?这是谁家的小孩?几岁干的?   这么花的字,郁月城看出来了吗?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很难看出来吧,a都能画成g,要不是他直觉准,完全猜不出来。   他突然想像许烈阳八卦他一样,去问郁月城一连串的问题。   他还琢磨起来,这小孩现在在哪?   简简单单的几个单词,写成这样让人认不出来,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把告白当许愿,或者是拿许愿来告白,还偷偷摸摸地叫人来猜。   孩子气十足的做法,幼稚。   不过比起现在影视剧里求婚和告白的片段,戒指塞蛋糕里,红酒杯里,拿束花当众下跪什么的,这点孩子气的幼稚又变得挺浪漫。   那把伞,郁月城也用了很多年,这个小孩,应该是他青梅竹马,说不定现在两个人还经常在一起玩,就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一样。   肯定比他们亲近多了。   方渡燃单手撑着脑袋,笔尖停在纸张上圈出来的这句话,有点烦躁。   青梅竹马什么的,真难搞。   他自己不谈恋爱,也不想让郁月城谈。   面前这句话明显就是暗恋。   年纪小也不能忽视,年纪小才喜欢的单纯,郁月城居然那会儿就有人追了,才几岁啊。有了刚才许烈阳对Alpha的另眼相待,他还想知道这个人是个男孩还是女孩,Alpha还是Omega?   一把伞郁月城留那么久,这个人现在还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31 03:16:41~2021-11-02 12:1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不科学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 青训十二中那种学校,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这次闹这么一出, 连王教授都知道了,幸亏我们关系不错,他没多说什么,对你的品行也算信任,不然你这是给自己抹黑知不知道?”   路至安回家了,郁月城关上阳台的门,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听着手机那头的斥责, 直到稍作停歇才回话:“爸,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郁治书从小对他要求严格,但郁月城总能超过预期的标准做得更好,所以也非常放心, 父子关系融洽。   这次在学校里为了一个不知名的Omega,拿自己去顶包,做法实在不像是他以前处处都挑不出错的好儿子。   坚持去十二中,他作为父亲,就已经非常不赞同, 第一次对郁月城严厉警告, 现在还闹出这种事,也是头一次对自己的儿子出言呵斥。   “这次不是对错的问题,闹出来这种事情, 你去护着别人,想没想过你自己的声誉?其他人会有王教授那么开明吗?”   郁治书在客厅里踱步:“你已经快成年了, 该知道你做的每件事都是要负责的, 都是有后果的!”   “我知道的。爸。”郁月城声线平静:“我能为我自己的言行负责。”   郁治书沉沉地出了口气:“你才去十二中多久?就闹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月城,你一直都是很懂事的, 你跟爸爸说,是不是被方家的孩子带坏了?”   郁月城确定这件事的真相没有除了他和方渡燃以外的人知道,没人知道那支Omega的高浓度抑制剂是跟方渡燃有关的,但是他爸怎么就会往这头想?   郁治书听他没声儿,估计是猜对了,十二中本来就不是个好孩子该去的地方。郁月城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些乱子,肯定是被别人带坏的。   “方家的那个小孩,小时候是挺讨人喜欢。”郁治书知道自己儿子非要去十二中的原因,劝说道:“但人都是会变得,你也知道,他的家庭发生很大变故,你们都多少年没见过面了,他现在是什么样你根本不了解,就不要去趟这滩浑水了。”   当初方家出事的时候,郁月城正跟着一个老教授和他爸在国外的大学里参观访问,等回来方家那场变故已经结束,方家的院子也人去楼空。   前几天还在跟他打电话,说要等他带漂亮的枫叶回来的小小的方渡燃,跟着一起消失。   母亲怕他难过,一时接受不了,骗他方家只是搬家,离开A市。他小时候对A市这些本地的新闻频道并不关注,上网也只是为了扩充知识,查阅资料,联系自己的课业教授,还一心等着妈妈说的:“小燃有特意来告别,换了新的号码,就会打给他的。”   可能妈妈也没料到,他会那么在乎,都时隔半年还过个三五天就问妈妈有小燃的新号码了吗,让他妈也不忍心再骗他,自己那会儿才知道方家一夜之间,方渡燃失去了母亲,父亲下落不明,被亲戚带走了。   不会再回来。   郁月城通过很多的方式,才在榕城找到方渡燃的消息,从他的初中学校开始关注,从熟悉的老师那里拜托,再人传人的去打交道,从学校的正规手段只能收到几张校园活动里集体照和证件照之类的。   他其实可以选择更激进的方法去探寻方渡燃真正的生活,可过不了心里那关,这样一来,虽然挖得深,能得到很多有效资料,总归是用了不好的手段去窥视方渡燃的隐私。他希望他们之间相识的方式能一如从前,跟小时候一样单纯,不要掺杂负面的东西,哪怕是以想要知道他的近况这种目的,也要走透明的途径。   到了高中,感觉自己有能力去见他,做好了准备,做好了能为自己负责的打算,有足够的实力能跟家里交代,能稳住自己的成绩,能对未来有把握,才毅然决然转学到十二中。   去见他小时候定过亲的伴侣,不出意外本应和他一直在一起的少年。   现在他爸把这种行为称为趟浑水,把现在不了解的方渡燃称为人会变得,他变坏了,要离远一点,郁月城心里很不舒服,也没有道理能支撑他为方渡燃做辩护。   他自己也不知道方渡燃现在究竟在干什么,生活的怎么样,包括那支Omega抑制剂的来历。   没有事实作依据,郁月城只能表明道:“爸,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再转学回去。”   郁治书跟他讲道理的心被消灭,严肃道:“你必须回家,这件事情由不得你。”   郁月城退了一步:“我每个月挑一个周末回家,法定节假日也都回来。既然来上学了,还没上几天课就要离校,不合规矩。这边的老师也不差。学校里聘了好些省级教学能手,这些都能查到的,学校的环境也很好。”   听到他提起教学能力,郁治书冷哼一声:“不差?不差能教得了你吗?你陈叔叔前两天在建大的公开课你去了吗?要不是你非要去十二中,你会错过这些课?”   “我看了。”郁月城虽然不在A市,也离开家开始住校,但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想过落下。   “我在建大的校网上看了他的课堂录播,也有发邮件跟他交流,只是陈叔叔这次的行程很满,没时间跟我见面。私授课的内容已经发给我了,等他忙完这个月底的学术研讨会我们再见面。”   郁治书的火气稍微缓和下来:“你还知道他忙,陈教授从小就很中意你,你林伯伯也看好你,这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都推荐你学理科,你非要学文科。”   “爸,我不会落下课程的。”   郁月城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主页上停留着几个英文文献的网站页面,分科的问题,从他高一的时候家里就已经默认他是要走科研的路。   他的聪明和敏捷在理科上体现的很明显,具备严谨的逻辑思维和丰富的空间构造能力,对抽象的事物理解能力特别强,而且他考虑十分周密,对待科学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从小就很突出,基础知识又非常牢固,方方面面都是个学理科的好材料,初中时期的国内外竞赛奖项拿过一大堆。   只是,郁月城总是在接受知识,到了现在,他认为自己在基础知识和普通考试上已经没有问题,也经常听一些感兴趣的大学课程,一旦要说真正想要从事的行业,他还没有想法。   但应该不是做科研方面的东西,他对此还没有执着到想要奋斗和钻研一生。   “我也需要思考的空间。”郁月城坦诚道:“我不想为了学而学,我能找到学习的乐趣,但学习的意义是什么,跟我的生活和未来有什么联系,这些我都想要自己去确认。文理科这个,只要到时候上国科大,就可以随意跨文理科转专业。”   “你想在国内上大学?你的资质会浪费。”头一次听到自己儿子对学习的规划,郁治书的注意力却全部都被国科大吸引了。   郁月城:“国内的教学资源某些方面是有些欠缺,但也有很多内外交流的机会,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国念书,我才刚上高二。”   “你高二,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在国外上研修班了。”   郁治书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的儿子绝对是叛逆期到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迟来,他头一回拿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冲向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儿子:“我跟你妈就是考虑到我们当初独立得太早,早早地就离开家出国求学,想让你有个跟普通孩子一样的成长生涯,才决定没让你小小年纪就出去念书。现在你······”   “爸,你相信我吗?”郁月城止住他的话道。   “我相信你的能力,可这会毁了你自己的前途,你可以有更好的未来。”郁治书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天赋聪颖的儿子开始变得不分是非,一定要去浪费自己的才华。   郁月城沉默两秒,电脑屏幕上的网页,最前面的一页就是郁治书的研究论文,他看着长篇长篇的报告说:“你是我爸,我知道你有多爱自己的事业。你在学术上有自己的追求,它是你为之奋斗终生的东西,你乐在其中,为它去做研究,熬夜,找新的课题,有时候会累,也乐此不疲,但我还没找到我想要做的事。”   他轻轻叹道:“爸,我也希望能像你一样,有理想,有信念,有可以让我为它牺牲为它奋斗的目标。我有学习的能力,我希望它能在应有的领域发挥它的作用,我想要我的人生有价值。而不是你们觉得我该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你和妈妈也想让我做一个有用的人,家规上还写着要‘不枉一生,无愧于心’,你在大学里传道授业,妈妈的商业规划里总是会为儿童公益事业留出来一块,我也想试试看,我到底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郁治书哑口无言,他还没想过自己的儿子心思已经这么多。   这是郁月城应该思考的东西,就像他曾经年少时,也是有了目标,有决定要走的路,才努力奋进,十来岁就独自出国,留学深造。   也许是因为郁月城一直成长在他们的身边,又天赋好,周围都是学术圈子里的同行们和有交情的教授们从小教他,经常给他反馈出郁月城的学习情况和合适的方向,郁治书才忘了,自己的儿子该有自己想追求的目标。   这一刻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他无意识的时候,郁月城就已经长大,拥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拥有自己脱离开家庭建议沉着的思考。   手机那头的孩子还在等他发话,郁治书好半天才说:“······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挂了电话。   郁月城在这头听着挂掉电话后的滴滴声,放在桌子上响了好一会儿,然后自动断掉。   “月城打小就有分寸,你还是放心吧。”   安靖看着自己丈夫打完电话,火气没消,眉头还皱起来,对自己的宝贝,她倒是比郁治书要放心得多。   郁治书摇摇头:“我不是怕月城去了十二中就偷懒不学了,他的能力我知道,我是怕他学坏。月城从小就是很乖的孩子,虽然聪明,同一辈里,没一个比得上他,但是他从来也没去过那些环境,那十二中里面的学生,都是连家长都管教不了的,打架斗殴,什么都干得出来。月城去了,以他的身体条件,受欺负是不会,但也会受刺激,多少孩子就毁在这上面。”   他格外担忧道:“他那么聪明,要是学坏了,这一辈子可就都毁了。”   安靖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你歇会儿,别转了。他是我们的宝贝,我们得对他有信心。”   郁治书皱眉道:“你说方家那个孩子,这些年也没什么消息,小时候都是当干儿子看的,你跟他妈的关系,还定过亲,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有,说走人就走得了无音讯,都没上门来作个别。现在他没了爹妈,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混在十二中,月城这孩子还就认准他,要是非跟着他胡闹,怎么办?”   “那我这个月底去看看他吧,刚好陈教授也要跟他见面,一起吃个饭。”   安靖拍拍丈夫的手背:“小燃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心肠好,不会走歪路的。这么多年没见,刚好也能再去看看他,他长得和茵茵很像,我也想他了。”   郁治书:“你是心软,看孩子可怜你就心软。”   “我儿子眼光随我,我没看错人,他也不会错的。”安靖笑着宽慰他:“我帮你去考察考察。”   郁治书知道这些年每到方渡燃的母亲廖茵茵的忌日,自己老婆都会为多年的好友去寺庙里祈福上香,烧点纸钱,为逝去的人在另一个时空求个平安。   他们不沉迷于封建迷信,只是人总有七情六欲,是安靖早把廖茵茵看作了自己的亲姐妹一样,当年离世突然,消沉了大半年,还要面对郁月城这个小子时时刻刻当面询问,后来说破了,年年都会怀着虔诚的心意去寄托哀思,就连郁月城也会跟着去。   说是课业之外有时间才去的,实际上郁月城也跟着安靖一起每年都没落下过。   安靖在宽慰他,他自己回想反倒也有些歉意,牵住老婆的手。   ·   郁月城对出国念书还在考虑阶段,现在他还要考虑到方渡燃,刚才对父亲坦白的想法也都是实话。   如果在国内的大学也可以有充分的学习空间和机会,他并不热衷一定要出国求学,主要还是自己的方向,他还没想好,未来要从事什么。   试错也可以,试错也需要选项,现在他的选项列表呈现空白状态。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弹出微信消息。   他点开来看,是打电话之前就发给林镜遥的消息有了回复。   林镜遥-你说的状态很少见,正常情况下,Alpha只要打过抑制剂,就不应该出现体温升高的问题,甚至有些Alpha,还会在注射的前期体温偏低。抑制剂,你听名字就知道了,高活性的腺体分泌被抑制,易感期的冲动会消失,血液循环也恢复正常,不会再有性-冲动,生理上生殖-器官也会不再一直膨胀,这些你是Alpha,应该都知道啊。   -不过Alpha在没打抑制剂的时候,体温会高上一点,偏差不超过一度,完全在正常范围内,可以忽略不计。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是没打抑制剂吧。   郁月城犹豫片刻,还是确定道-我没记错,他有易感期易怒的征兆,脾气变得暴躁,那时候体温是比平时要高一点,但是打过抑制剂之后,他的言行举止恢复正常,体温却仍然维持在之前的状态。没超过普遍大范围的正常值,可超过了他自己的正常值,并且一直持续。   林镜遥立刻就回给他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他打了?   -你看见了?   郁月城-没有。   林镜遥-那就是了,你又没亲眼看见,怎么知道。   郁月城-通过行为判断。   林镜遥-这不科学。   -好吧,这也的确是判断的一种方式。   郁月城还在考虑另一件事要不要问,林镜遥就发给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林镜遥-也许他打的就不是抑制剂呢?   -或者不是市面上的普通抑制剂,是什么特别的种类和品牌,会对体温造成影响。   郁月城-你能查到现存的药品和实验数据,我要原始数据精确到每小时的。   林镜遥看着聊天界面倒吸口气。   -朋友,这得加钱。   郁月城-好。   三分钟之后,林镜遥的手机收到了银行卡到账六位数的短信。   这价格,完全可以买一篇报告了吧。   这可是国币,正在升值期,雇上一个实验团队专程守着给他干活都绰绰有余。   林镜遥-我是开个玩笑,你别吓我成吗?   郁月城-我没开玩笑,我还有别的事要找你。   林镜遥-能办的我都帮你办,钱我不要,你出来陪我几回就行。   -三十万买郁家的公子陪我吃饭,干不干?   郁月城-下个周末,具体时间我空出来告诉你。   林镜遥-行,你说,还有什么用得上我的,我全包了。   郁月城在想这应该不算违背约定,他只是问问客观存在,过了几分钟才问。   -有没有什么信息素,是没有指向性的。   林镜遥皱皱眉-什么意思?   郁月城-我想确定一下,有没有这种信息素。它是有像信息素的味道,但我闻不出来是Alpha还是Omega。   林镜遥-你是评级S的Alpha,你都闻不出来,那当然就不是了。你闻到什么了?   -香水也有可能的,现在一些香水特意做成疑似信息素的味道。   林镜遥还加了一句-为了催-情,吸引人。   郁月城心悸,方渡燃会和别的谁在一起,闻这种具有催-情效果的香水吗?   这样解释,更衣室里的蔷薇花香才能解释的通,方渡燃当时也刚好没有穿上衣,腹部还有红色的痕迹。   当他认真回想,那股香味,却怎么都不像是香水能有的。   调和而成的植物系香水,无论是什么工艺制作,都不可能有那样自然的芳香,只能是从人的信息素里散发的。机器合成再过多少年也不会代替人体自身的细胞更替,就像钢筋混泥土和血肉之躯的差距一样。   林镜遥在那头似乎是又想起些东西,停顿几秒才发过来。   -我刚才忽略了,你既然特意找我,说明这是个医学问题。   -所以你说的那种信息素是有的,只不过非常非常非常的罕见,医学上叫做先天性信息素缺陷综合症。这是一个大类,下面患病率占比最大的是生育性缺陷,信息素在Alpha易感期不能催生质量优质的精子,在Omega的发热期,不能产生足够的孕激素。以此类推,其他的分为肌肉阻碍缺陷、骨质发育缺陷、色素综合缺陷······信息素是构成人体非常重要的元素,能渗透到身体的方方面面,得这类病的患者,最多的就是生育障碍,其他的占比都很小。   -你说的那种,就是万分之一里面的万分之一,信息素之所以能让人闻到味道,就是为了传递意图,具有指向性,一旦像你所说的分不出来AO性别,就说明他没有任何指向性,信息素的有效性为0。这个人在生物意义上的信息素为0,也就是他等于没有第二性别。   -这和Beta没有味道不一样,Beta没味道是因为他们天生就不具备指向性,生理特征决定他们不需要通过散发信息素来求偶和表达自己的情绪,他们的腺体天生闭合,信息素仅供在体内流通,来作为生长发育必备的营养成分,但是AO恰恰相反,你明白AO的能力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他们的信息素纯度和各项激素指标来决定,能够散发影响力越强的信息素,就代表这个Alpha或Omega的评级越高。   郁月城一掷几十万国币让他整理点资料,林镜遥也不敢马虎,这么长一段怕说不清楚,先是语音录入,又修改掉错别字才工工整整的发给郁月城。   对面的耐心十足,没有打断他输入,也没插进来说话,林镜遥似乎能想到对面并不是没看手机,而是认认真真盯着屏幕,在思考他说的每一个字。   讲透之后林镜遥对他看似荒谬的提问做出总结-所以只有味道,有效成分为0,不包含指向性的信息素,这种案例非常罕见,基本都死在了手术台上。   郁月城视线一顿,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心脏被揪了一把。   -没有活下来的吗?   林镜遥-这我得去查查资料,我当时学的时候,还没有。   -大学霸,你动动脑子想想,先天性信息素缺陷综合症,底下分□□么多,奇奇怪怪的都有,头发颜色不正常都算,就是因为信息素内缺少某些因子和元素造成的,一个Alpha或者Omega,要是连信息素最肤浅的功能——性别指向性,都没有,那他压根就等于没有腺体吧,味道再好闻也没用。   -先天性没有腺体的婴儿都在出生的时候夭折,或者还没生下来就被打掉,后天的腺体摘除术也只能在身体发育完成之后才摘除,相应的生长发育也会完全停止,甚至倒退,出现各种综合的信息素缺乏病症。   郁月城盯着这些话好半天,仍旧不死心样的,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假如,理论允许的条件下,没有腺体的人发育完好,生理上会有缺陷吗?   林镜遥感觉今天的郁月城不聪明了,或者是故意在装傻,这种逻辑简单的问题,他怎么变得这么执着。   -不可能。   -人天生没有腺体,就会死。你可以等同于一个人没有血液,或者是体内没有蛋白质。   -发育完好,和生理缺陷,本就是对立的两个状态,他既然发育完好,就不存在生理缺陷,如果他缺少信息素的有效性,那么一定会有缺陷,就没有发育完好的假设。   郁月城皱眉-假如他长大了。   林镜遥-我发现你今天不正常。   -完全信息素的有效成分,没有就长不大,活不了。   而且今天郁月城问的问题,已经有些超出科学范畴,他光是听着都心里发毛。还是要站在医学的角度去肯定的解释,这样他自己好受一点。   可是看样子,一反常态的郁月城也满肚子疑惑,并不好受。   林镜遥-除非是腺体破损,遭到毁坏,导致散发的信息素有效成分下降,或者出现异常,暂时不具备指向性,这种情况可以通过医学手段干预,刺激腺体再生,重新分泌信息素,或者进行信息素的外部合成注射。   -第一个国际上正在临床试验阶段,进展缓慢。据我所知,他们研究的案例,也没有不具备指向性这一类,这从科学的角度上不成立。   -第二个还停留在你说的理论研究方面,目前可查询的资料很少,国内外只有少数的私人机构愿意去做,这需要进行人体实验,数据是不可公开的。   郁月城想从这些信息里面提取一些有用的,能跟方渡燃对上的,但是每一个都不贴切,却每一个都让他反复查看。   他是个讲求科学的人,现在心里冒出来却是直觉。   他直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东西,他猜不出来跟方渡燃是不是有联系。   林镜遥从他的沉默里看出来,郁月城今天的不聪明是有原因的,他可能真的遇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可是郁月城不愿意说得明白,他也就只能在细枝末节去补充,希望能帮到他。   林镜遥平复了一下受刺激的心脏,照科学的角度答复他。   -腺体被破坏是很危险的事情,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进行干预,也只能放在刺激原有腺体重新分泌信息素上面,合成注射这条,可以当成是幻想。因为这比骨髓移植的要求还要高,全世界的范围内,都不一定能找到同性别加上同第二性别,并且信息素可以跟患者完全匹配的提取对象。信息素内的已知成分我们都还在探索阶段,想要一对一合成注射,人工移植,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如果注射了不匹配的信息素,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死人都算小事,变异才是最可怕的,这就跟有些疯子试图拿动物跟人□□孕育的严重性一样。   -我们的ABO性别是祖先在进化过程中保留了哺乳动物本身的兽性才存在的,包括发热期和易感期,这都是动物的行为,注射的合成信息素不匹配,会发生什么没人能知道,也没有人敢去做这件事。   郁月城这才放过他-我知道了,谢谢。   林镜遥-你需要的东西我尽快帮你查,但你说的这些情况,都太罕见了,如果你身边有这种信息素不正常的人,你一定要建议他去医院早一点做检查。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检查的问题了。   如果按照郁月城所说的,他真的闻到的是从Alpha或Omega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却没有基本的性别指向性,只有香味,那这个人······   也太可怕了。   林镜遥作为医生,他首先想到的会是,这个人他等同于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的有效成分去促进生长,他是怎么长大的?   他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还可能根本不是普遍生理意义上的人。   因为人没有腺体,信息素为0,他怎么会存在呢?   跟空间里突然多出活着的东西一样,站在你对面的这个四肢健全的“人”,实际上本来不应该存在,他里面可能流着完全不同的血液,皮肉底下的不知道是什么构成,他只是想想就后背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走神的时候,聊天框又多了一条消息。   郁月城-你查的时候,也注意保密。   不用保密也没人会往这方面想,林镜遥腹诽。   上学的时候,教授对这个病都只是放在了生育问题上,没指向性就不需要学,因为都夭折在出生的那一刻。   那他现在是在帮郁月城找什么?   林镜遥突然觉得拿下拿三十万也行,钱就算了,主要得弥补一下自己的精神损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2 12:12:29~2021-11-04 02:0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非柠 2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有点酸   第二天郁月城感觉自己还没完全睡着, 又要因为冷被冻得睡不了。   阳台的窗户被雨水打得啪啪直响,比前两天的小雨要来得干脆, 把冷空气全部带来,气温骤降,开学的时候还需要开空调制冷,现在就要换掉薄被子。   他很不想起床,还是被路至安回宿舍的动静叫醒,睁开眼路至安正站在他床边,半个脑袋比床板要高, 身后还背着包。   “嗯?”郁月城神经苏醒过来, 身体还困倦着。   路至安敲了敲他的床架:“我要搬宿舍了,你等会儿再睡吧。”   “搬宿舍?你搬走······”郁月城念了两句,睡意消退不少, 从床上坐起来:“搬去哪?”   “你隔壁。”   路至安把他叫醒就回到自己的床位底下,放下包开始整理,又补上一句:“方渡燃那宿舍。”   郁月城想起来昨天没能问方渡燃的话,这就是换宿舍结果吗?   让路至安这个Alpha搬走?   “还有人要搬进来吗?”他问。   “没有。他意思是以后你一个人一个宿舍,他们宿舍要退学那人不来了, 空出来一个床位, 我搬过去就行。”   路至安说着就从衣柜底下的空隙里翻出来几个压扁的包,抖了抖,灰尘顿时扬起来, 郁月城下意识捂住鼻子,明白过来为什么要特意把自己叫醒了, 他是应该拿块布遮挡一下自己的床。   “露营帐篷。”郁月城起床顺手将床褥卷起来, 遮盖严实,走过去帮忙。   路至安手脚利索, 几下就把皱皱巴巴的包装整理出来:“嗯,有时候出去玩会带上,这些是退役的,塞柜子底下从来没扫过,全是灰。”   郁月城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宿舍的诧异,可以说一尘不染,没想过柜子底下可以有这么多灰,也趴下去看看自己的柜子和桌子底部。   “我这下面怎么没有。”他拿纸巾伸进去擦擦,有一点点的灰尘,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对于这种死角来说,可以算非常干净。   “你扫过吧。”路至安也瞧了一眼。   郁月城的宿舍是方渡燃和许烈阳当时因为他摔到腿,用补偿的理由来打扫的,方渡燃那会儿把他洁癖的事情好像记得挺深,还用上了酒精消毒,但是他没想到他们把柜子和桌子底面都清理得这么干净。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啊?”路至安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郁月城拿另一只没沾灰的手揉揉鼻梁:“睡得晚。”   路至安没说这一看就是通宵的状态,整理到校服的时候,他转过头问刚洗完脸出来的郁月城:“你还对他有兴趣?”   “啊?”郁月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之前提过的方渡燃,沉默几秒才从喉咙里应声。   他现在犹豫的不是要不要继续接近方渡燃,是不太明白方渡燃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昨晚收到林镜遥那些消息,前半夜他几乎翻遍了能在网上查阅到的所有相关学术论文,他没有特意关注过医学这一行,也同样能发现这方面的资料非常少。精力没有花很多,时间用上一整晚挨个就浏览完,跟林镜遥说的一样。   如果是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后天失去指向性和有效成分,目前他从公开的资料里看不到还能继续发育的可能性,人类的生长发育是离不开健康并且活跃度高的信息素的。   方渡燃看起来的确发育得很好,不难看出来,他身材是少年体态,但比一般的Alpha体质要更优秀。   一颗心吊着,直到后半夜才放下来,只能告诉自己可能是他想得太多,像林镜遥说的,那些假设都是天方夜谭。   现在方渡燃活生生的,健健康康地就站在他面前,他更不应该去擅自揣测这种还没有依据的事情。   只是一点来历不明的香味而已,他未免有些怀疑过度。本来只是出于好奇,那股蔷薇花香到底是谁的,闻不出指向性,分辨不出来AO,也代表不了什么,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花香就是方渡燃身上的。   是他自己突发奇想把香味和方渡燃联系了起来,方渡燃自己也没有说过,要是真的有什么致命性的问题,这些十分浅显的理论依据足够说明,当事人拥有不含有效成分的信息素是无法生长的。   那绝不会是方渡燃现在的样子。   他为了直觉延伸出来的关联揣测太多,还是应该去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方渡燃既然说过会告诉他,他只要等着真实的答案就好了。   这些负面的、不好的猜测,可以出于好奇找专业的人咨询一下,不能凭主观臆想去多添是非。   “你就是为了他才一晚上没睡?”   路至安在他走神的时候已经把校服整理完毕,就连郁月城交给他改袖子的那件——本该属于方渡燃的外套,也打包好,折叠整齐连带衣架一起放进盒子里。   “没睡很明显吗?”郁月城没否认。   他刚才在盥洗台的镜子前面照过,黑眼圈在皮肤上是有些特别,大概因为一整夜都对着电脑屏幕,眼眶下面有一层青色,眼睛里面也有点发红。   本来还没放在心上,想滴点眼药水,今晚睡早一点补觉回来,被他一说也发现眼睛不舒服。   “很明显。”   路至安拿走一张郁月城桌上的消毒湿巾,把自己的手擦干净,然后伸手压着他的下眼睑翻开,红红的一大片,“有点严重了,全是红血丝,眼皮里面也充血了。”   郁月城猝不及防被他碰到脸,再听他一说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他对知道路至安是善意,是好心帮他看看,还是会不太习惯。   只是脑子里一时在想有那么严重吗?就没退开让对方帮忙看看。   他的体质好,但皮肤敏感容易留痕,从没通宵过,不知道看起来这么糟糕。   “都红了?”郁月城问。   路至安:“嗯,你是不是从来没熬过夜?”   郁月城“嗯”了一声,内眼睑接触到空气顿时干涩发紧,还有点刺痛。   “没通宵过。”他说。   “往下看。”路至安一边说,一边把手指移到另外一只眼睛上,两指把上下眼睑一起撑开,果不其然,全是深红的一片。   “怎么样?”郁月城问。   “有点吓人。”路至安说:“你还是滴点消炎的眼药水吧,我好几盒新的,刚好留给你一盒。有两根红血丝很粗,能看到血管了,我都想给你拍下来看看。”   话音刚落,宿舍门就被推开。   郁月城转过头,正对上方渡燃的视线。   路至安要搬东西,进进出出的,回来的时候就虚掩着门,此时正在郁月城面前倾身靠近看眼睛,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一时面面相觑。   方渡燃的目光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来回巡视,最后又看一眼宿舍门上的门牌号,703,没走错。   他站在门框外面拿手里的书角敲敲防盗门,声线平平的:“没赶巧,真不好意思打扰了。”   路至安看看郁月城,要不是知道郁月城对方渡燃有好感,真联系不出来,两个Alpha男生普通的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引人遐想的,让方渡燃这话听着那么······   “有点酸。”他站直往后退了两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什么?”方渡燃问。   “我说真巧。”路至安指了指地上打包好的一堆:“你说的帮我搬宿舍,就等你了。”   方渡燃明明听到不是这发音,看见他们分开也没再问,这才踏进来随手把书放在郁月城的书桌上,搬起地上一个箱子往自己宿舍走。   人一走,路至安就给郁月城传递眼神,他本意是觉得两人之间肯定有戏,又被方渡燃回来搬东西给看到了。   方渡燃眼神冷冷扫过去,就接着把整理出来的几个校服箱子搬过去。   过了一晚上,对郁月城也会谈恋爱这事他也不想去追究,走死胡同。反正现在没有,他的视线里没出现,而且他还要应付考试,做好严谨自律好好学习的榜样。这样一来,自己的腰板硬,对郁月城谈不谈恋爱的问题,也有点发言权,至少说出来不会让人感觉违和。   一大早路至安刚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回来了,他就起床过来帮忙搬宿舍,没想到就能看见有他们两个人靠得那么近。   郁月城不是不习惯被人碰吗?这是在干什么!   打开门的瞬间,就那个角度偏差,他还以为两个人亲上了,幸好他接着看清楚了,不然那股无名火能把自己烧死。   不过现在他俩眉来眼去,看在眼里也不舒服。   “你们有什么话需要单独说吗?”方渡燃再一次回来的时候问。   “没什么话。”路至安说。心里有点看好戏的意思,要说他俩什么都没有,肯定不信。   “你呢?”方渡燃这时候才站在郁月城面前看向他。   “没什么。”郁月城问:“你还在生气吗?”   是不是昨天晚上甩上门那劲头还没过去?他想。   他是没明白方渡燃昨天为什么突然生气,但今天看到他又是冷着脸,语气也听起来明显不对。   “什么生气?生什么气?”方渡燃看看路至安的床:“床上用品你自己收好吧,我帮你搬。”   “我自己搬这个,你俩单独说吧。”路至安爬上床收拾被褥。   方渡燃在底下又望向郁月城,这次眼神更没什么好意的感觉。   郁月城几乎一晚上就没睡,刚躺上床就爬起来,还以为自己是脑子没跟上节拍,哪惹到方渡燃:“是不是我······”   “你昨晚干什么了?”方渡燃打断他道:“怎么又成熊猫了,没睡觉?”   郁月城领会到这个“不怀好意”的架势,就跟看到自己昨天手擦破皮一样。   “查了点学术资料,不好找。”他选择说一半的实话。   经过昨晚得到的消息,也暗自把方渡燃多看了几眼,的的确确就是很健康的样子。   是他自己的怀疑太没依据了,但他也不觉得精力白费。   一天没弄明白那支Omega抑制剂和蔷薇花的信息素真相,他就放不下,好在他的时间还多,也足够有耐心等到方渡燃来告诉他。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就走近很多了吗。   而且方渡燃今天来的时候带上的那本书,他看到了,是高一的数学课本。   路至安在一旁翻出来压平的纸箱,四面一撑开,浮尘纷纷扬扬飘起来。   郁月城偏过脸,方渡燃挥了挥手扇开,抓着他的手臂往门口避开,还把门直接打开到最大。   冷空气涌进来,一阵风吹得郁月城不止困倦没消,还冷,睡衣袖子跟着风飘。   他的床位已经把被褥都卷起来,方渡燃顺手把他身子背过去往门外推:“你去我宿舍睡一觉,别站在这儿了,我帮他搬。”   郁月城不喜欢打扰别人,这是教养问题,加上他自我感觉良好,眼睛是不太舒服,也有点冷,加衣服就好,还没到要占用别人宿舍的程度。   所以他下意识回到:“不用,我也一起搬。”   方渡燃扭过头凑他耳边道:“昨晚都不怕跟我开房,今天还怕睡我的床?”   “没怕。”呼吸洒在郁月城的耳根上,有一点余温,微微的热度。   他突然发现方渡燃已经不止一次离他这么近说话。   “没怕就去睡。又没多少东西,我和他两个人足够了。”方渡燃说着就再拿起一个包,拿小腿往郁月城的小腿上踢着走,把他赶回自己宿舍里。   许烈阳还没起床,丁羽已经为了体育班要晨练的Beta女孩早起买早点去了。   他把路至安的东西放在空床位底下,朝自己还没折起来的空被窝说:“我床上装的有床帘,只是我没用都卷起来了,你把它放下来就行,防尘避光,床单也是这个周换的。”   郁月城进来大致看了一眼,这跟他宿舍看起来差不多,因为多住一个人显得不那么空荡,现在路至安搬过来,就住满了。   都是一眼很干净,可能唯一不干净的就是桌子和衣柜底下。   注意到有人在睡觉,他放低声音回话:“你不睡了?”   “我很注重个人卫生,换床单的时候怕床帘不用就落灰,都一起擦过,绝对干净。”   方渡燃答非所问,看他犹豫,也没那么想讲道理,保证完就拿膝盖照他大腿顶一记,直接送楼梯柜上。   “我手脏,要不就把你抱上去,赶紧上床。”他催道。   郁月城刚好还穿着睡衣,方渡燃在底下看着他把床帘放下来,又钻进被窝里,把帘子合拢,这才走出去。   刚才郁月城跟路至安站得那么近,大白猫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碰过,一根手指尖也不行。   会染上别人的味道。   只能有自己的味道。   方渡燃虽然没郁月城那么讲究,但身体异于常人,也会更加注重自身的状况,装床帘就是为防止一些可能出现的药剂被人看见,所以自己的被窝里面睡另外一个人,还是第一回。   大白猫的身上,这回就只剩下自己的味道了。被子裹严实了,被谁沾过也都会被覆盖。   本来方渡燃只是看着郁月城一脸困倦,眼睛垂着,又肿又发红,没精神,最需要的就是睡一觉,可条件不允许。   又想到他本来还是个睡懒觉的,现在才六点,昨晚还没睡,路至安搬完宿舍有灰,要打扫,弄完得到中午······   等也不想再等,直接把人赶上床。   现在回过味儿来,自己每天睡的被窝里,被郁月城睡了,之前的烦躁都消失不见,心尖上好像被浇上一丝糖汁。   是麦芽糖那样柔软粘稠的糖汁,停在心上挂得牢牢的。   稍微想一下,就会有一点没尝过的甜味化在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我复更了。但每天可能会少更一点,二三四千的样子。   先抱歉,之前假条没补上,是直接高烧不退去医院了,上个周出院在家里手又被油烫伤,烫伤的是手背包括关节,影响活动,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就不细说了,总之会复更的,虽然每天可能少写一点,很感谢看文的小天使们。看到还有关心我的,非常感谢。   之前的章节稍微修改了一下,不影响阅读。   感谢在2021-11-04 02:07:19~2021-12-15 04:3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伍不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令暮歌 28瓶;一杯浊茶 10瓶;summer 5瓶;小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风吹草动   遮光床帘里面一片昏暗, 郁月城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被窝里只能闻到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 没有一点信息素。   他家教严谨,夜宿在亲朋好友的家里,也是睡在客房里,不跟人同床,嗅觉也灵敏,杂乱的味道会失眠。但一沾上方渡燃的床,困意就席卷而来。   像自己的被窝一样安心, 又不太像, 这里是另一个人睡过的地方,鼻尖能闻到不属于他自己的沐浴露。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在想,方渡燃的自我管理也足够严格, 居然连贴身的被窝里都没有信息素。   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呼吸沉睡,鼻尖凑在暖和的被窝里面,······一点信息素也没有。   宿舍里的床都是敞开的,只有方渡燃装了床帘,现在还放下来, 包得严严实实的, 许烈阳睁开眼的时候也吓一跳,还当睡错了宿舍。   再看到方渡燃在下面进进出出的,放东西都轻手轻脚, 几乎没弄出动静来,得出结论不是宿舍睡错, 是宿舍里多了个人。还眼尖地发现对面的楼梯柜下面放着明显没见过的拖鞋, 深吸口气,拉起被子装睡。   想了一大圈的名字,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只能是郁月城,所以在被窝里偷偷发微信过去,好半天郁月城那头也没回,对面床上也没动静。   这都中午十二点多了,昨晚宿舍里是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的?怪他自己睡得太沉,有人跑宿舍里都不知道,还拉上床帘两个人腻了一宿,许烈阳感觉一个巨大的八卦在他眼前流失。   这时间睡懒觉也该饿得爬起来到饭点了,方渡燃挺上心的,都不忍心吵醒他。   ······   “擦完了,我跟你下楼去宿管那登记。”   许烈阳竖起耳朵听到门外方渡燃跟另一个人放低声音说话,言行举止都尽量小声再小声。   奈何没关门,他还睡醒了,全被听清楚。   “行。那我等会儿再铺床。”   这句是路至安。   然后宿舍门被无声地关上,门锁一落,许烈阳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朝对面床喊一声:“燃哥!”   没人回。正好!   他来接替这个方渡燃不忍心的任务,赌了一把,里面肯定是郁月城,提高声音叫清楚:“郁月城——!!”   郁月城半睡半醒应声,翻个身平躺着又眯了两分钟,感觉好多了。   抬手看看腕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半,睡了五个多小时,差不多了。再睡下去晚上该失眠了,生物钟全乱掉。   “不是郁月城吗?”许烈阳小声嘀咕,那也没别人了,谁能睡方渡燃的床?   刚嘀咕完,床帘就被分开道缝,对面的状态完全就是刚从被窝爬起来。   郁月城看着他问:“有事吗?”   “没,没有。”许烈阳一肚子的话,看到他这张睡眼惺忪的脸,又咽回去。   郁月城坐起来把床帘两侧都拉开,外面的雨还在下,宿舍里却不冷,是因为阳台的门被人关紧,空调开的恒温。   许烈阳看他较真地坐在床上折被子,几次都没折出来他们日常用的豆腐块。打眼看起来相差不大,大概是学神的要求比较严谨,有一丁点多出来也不行,最后像是放弃,全拉出来变成整整齐齐摊开。   “其实周末不抽查,可以不叠。”许烈阳提醒他。   “这样吗?”郁月城松口气,他是听说要抽查的,不想给方渡燃留下麻烦。   “嗯嗯。”许烈阳应和点头,还是八卦了一句:“你跟燃哥,什么时候睡在一起的?”   郁月城的疑惑写在脸上:“我刚来。”   “可不是刚来嘛,你刚来燃哥就让你跟他一起睡。”许烈阳调侃道:“我们初中的时候去网吧包夜,就只剩下一张沙发,燃哥死活都不愿意挤挤,硬是一个人去要了张躺椅来打盹儿。”   郁月城耳朵里听到的信息是,方渡燃和许烈阳的关系真得很好,方渡燃对睡眠质量有要求。   不过还是解释说:“昨晚熬夜,早上路至安搬宿舍,我过来补觉。”   “这样啊。”   许烈阳有点失望,顿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袋抱歉道:“我还当你跟燃哥,你们都睡了一宿了,不是故意叫醒你的。”   郁月城看着他不接话,暗想这床是谁都能睡吗?   许烈阳这会儿发现郁月城的脸上挂着两大大的黑眼圈,更加愧疚,双指对天起誓:“请组织相信我!我真不知道你的刚来,真就是早上刚来的意思。我是估计这个时间,也该吃饭了,就算我不叫你,他回头肯定也要叫你起床,让你吃饱再战。”   “不是故意的?”郁月城问。   “绝对不是!”许烈阳坐在床上挺直腰板,义正严辞。   “我就是有点儿好奇。”他泄气小声说,意识到捋顺过来似乎也没差,脱口而出:“那他的床也没人睡过啊。”   “啊?”   郁月城刚冒出来的想法,就被解惑。   “他比较注重隐私,以前就特意招呼我们,抽屉和床都不要乱翻。”许烈阳自己大大咧咧的,衣服虽然心疼,但随便让人翻,拿去穿也行,都不差钱,方渡燃恰好相反,是正儿八经划分自己的范围。   “个人习惯不同吧。”他指指方渡燃床上床下:“燃哥不喜欢东西被人打乱,他的地盘,得他自己说了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冬天衣服口袋都不让人插。”   郁月城瞬间就想起来方渡燃丝毫不见外地准备自己的衣服给他穿,还睡了一张床。   注重个人隐私是好事,但方渡燃是个这样在意的人,他其实有些意外。   又有点意外的欣喜。   本来方渡燃的同学关系就很和睦,在班里作为班长也有公信力,有兄弟朋友一起插科打诨,对自己照顾,他就想过是不是对其他的同学都这样?   因为他是新来的,方渡燃是班长,这是相互关照的同学情谊。   现在许烈阳无意说出来并没有。   他的床上没睡过别人,他不会让人翻他的衣服,那对自己的照顾是不是也······也许有那么一部分是超出关照以外的。   今天是条件正好,赶上了,要是换个人,他是不是并不会向对待自己一样对别人,把自己的被窝让出来?   自己这样,这算是对方渡燃而言,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吗?还是因为自己帮方渡燃隐瞒了秘密,就获得了特别的位置?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真的就是从那件事情之后,有了质的突破。共同的秘密能让陌生人之间很快产生连接,划分站位。   这是值得高兴的好事。于情于理,他们之间的交往有了与众不同的特殊意义。   不过他自认为对方渡燃如今的了解,甚至都比不上许烈阳清楚,有时候连方渡燃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所以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就是特别的那一个。   “你起了?”方渡燃跟路至安一起回来,抬眼就看见坐在床脚楼梯柜上的郁月城。   “嗯,换好了?”郁月城走下来问。   “结束了,你宿舍都收拾过,这边他自己搞。”方渡燃看眼他,自然伸手把头上炸起来的两缕发梢拨了拨。   好软。   要是没有别人在场,他可能就直接说出来了。当着其他人的面夸赞头发摸起来手感真好,对一个身高腿长的Alpha男生好像有点伤面子。   他识时务,没必要去让人不自在。   但实在好软······想再摸一下。   方渡燃几个小时之前看见路至安碰他还挺不爽的,两个人站那么近,现在大白猫从自己床上睡醒,坐在床边伸伸前腿,抻抻懒腰,抖抖毛,头发都是乱的,待在自己的领地里,浑身都是自己的气味,顿时身心舒畅。   他的Alpha信息素全靠人工合成注射,没有天然的香味,想要在大白猫身上留下气味是个不成立的现实。然而,也许是骨子里的天性,让他能意会到自己养的猫被自己圈住的样子。   直接接触自己皮肤的床单被罩,接触了郁月城的皮肤,留下他的呼吸。被他闻过,还一整个把他覆盖上。   这就足够可以算作是被自己的气息包裹了。   方渡燃尚且不知道这股占有欲从何而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也不想去克制,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看见别人碰郁月城,就是不爽。躺自己的被窝,就是舒坦。   “本来想带饭回来,但今天路至安第一天搬过来,刚好大家一起,许烈阳你把赵霖也叫上。”   方渡燃说着侧头问他:“你睡好了吗?我们去学校对面吃火锅。”   郁月城眼睛明显没那么肿了,虽然黑眼圈还在:“睡好了。”   “吃火锅?”许烈阳听到一时说漏嘴:“你昨天不就刚吃完,不嫌腻啊。”   说完方渡燃看向他目光顿时锐利起来,许烈阳恨不得打自己嘴,怎么能在郁月城面前提别人。   虽然知道方渡燃在学校外面有个千里迢迢来一趟的所谓的相亲对象,还是下意识认为郁月城成双成对走在一起很协调,就是性别······   许烈阳看着地上搬来的行李,琢磨着他俩的性别现在不是已经不算双A了?   “我不嫌腻。”方渡燃大概也不是说给他听:“今天吃北方火锅,味儿不一样。旁边有家烤肉店,装修得不好,味道还不错,可以让人趁热送过来。”   许烈阳小心打量着郁月城不被发现,连连点头:“全听燃哥的。”   郁月城离开他们宿舍的时候,方渡燃递给他一个小东西,塞进没擦伤的手心里,没说什么就转身。   走出门一看,郁月城才发现是瓶眼药水,新的。   几个人换完衣服在火锅店碰头,郁月城和方渡燃一起去超市买饮料和啤酒。   打开手机群消息早就99+,许烈阳才看到学校的Alpha大群里面都在议论郁月城在更衣室里的事情,有人还匿名放出来几张他在学校里被偷拍到的照片。   不是什么特别的偷拍,大部分的背景都还有其他人,都是在公共场合,走廊、宿舍楼下之类的,只是为了突出他虚化了周围人。   只是里面有些爱生是非的人,联系上他在Alpha更衣室里掉出来一支Omega高浓度抑制剂的事情,导致那几张穿着十二中制服的照片多少都让人想再放大仔细多看几眼。   草草滑过屏幕,谈论的内容全都是关于郁月城是Alpha还是Omega的猜测和争执,但因为可以匿名,总会有人顶着匿名说一些不太中听的话。   一面揣测他的真实性别,认为这样优秀的Omega人间绝无仅有,一面又藏不住对他隐瞒性别装Alpha的鄙夷。   这没有影响到任何人,却在群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些躲在匿名背后的人,好像终于在一张白纸上找到了黑点,无限倍地要放大它。   尤其是郁月城还用过96%最高浓度的Omega抑制剂,大部分的人心里还停留在年纪越大,需要的抑制剂浓度就越高的不科学的封建思想里。   甚至是生育过后,或者是流产、有过多次被彻底标记的性-经验的Omega,才需要用到浓度更高的抑制剂。   这类思想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新时代受教育的高中生身上,可科学是一回事,是生理课程考试写在卷子上的东西,恶意中伤和戴有色眼镜是另一回事。   这些谣言放在一个长相过分好看的,身材也非常完美,还可能是费尽心机去装成Alpha的Omega身上,跟艳闻没什么区别。   到底是私生活多复杂的Omega才需要使用96%浓度的抑制剂来压制住发热期?   “毕竟他是个以Alpha名义转学过来的学神。”赵霖是被叫上来蹭吃的,看到了率先出口,打破沉默。   高二七班的班级群里反倒很安静,大概因为方渡燃展现出来的跟郁月城不错的关系,还有更衣室里那一句威胁。   “这件事我要是再学校听到一丝风吹草动,我不介意去警局走一趟,希望你也别介意去IUC赌命。”   许烈阳抬头跟赵霖交换个眼神,丁羽和路至安也相互看看,这句话太重了,他们在场的Alpha都听见了,也没忘记过。   丝毫不怀疑去挑战方渡燃的底线,他真的会做到这一步。   许烈阳还知道他在初中被老师刁难,扇巴掌,出手殴打遭方渡燃反抗,最后双方打起来,这是被认定成正当防卫的,两个人的体格悬殊太大,方渡燃才十三四岁就干翻了正直青壮年的男Alpha,那老师的下场也就进了ICU。   “可能燃哥很少看群里吧,要是燃哥在群里,他们肯定不敢这样。”许烈阳说。   “他们说明天学校会出处理结果,一大半的人都赌郁月城绝对是个Alpha,看来他已经靠实力让人相信他是个Alpha了。”丁羽最近都在忙着追上体育班的作息,根本没时间刷手机。   “他是Omega吗?”赵霖问,眼睛看的是许烈阳。   本来想说不知道的许烈阳也瞒不过去,搬宿舍他是觉得有点奇怪,方渡燃也还没说为什么搬。但是好好地,就要马上搬,除了因为Omega跟Alpha不能住一个宿舍,他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只是他也跟大部分人一样,目睹过郁月城单手轻轻松松,稍微一使劲,就把薛常拿捏得死死的,把肩膀上的手臂都卸下来,所以事实摆在眼前,仍旧觉得别扭。   赵霖盯着他,许烈阳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能说:“今天路至安换宿舍,搬我们宿舍了。”   对面两个人睁大眼,这结果不意外,但又非常违和。   郁月城的先天条件太好,做Omega当然不违和,就是比一般的Omega要高半个头。   但郁月城能单手搞定薛常,还是个Omega,就挺不搭的。   路至安没有对他改变性别的消息发出惊讶,面对周围的目光,只是简单地应和,表示知道。   丁羽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早就知道?你们住一个宿舍,闻到了?”   “怎么可能。”路至安道:“我只是认为性别不重要,我不会因为他是个Alpha就奇怪,也不会因为他是Omega另眼相待。”   丁羽觉得他们好像认识没多久,怎么交情挺深的样子。   许烈阳帮他问出来:“你们早就认识?”   “算我单方面认识他,他以前的设计竞赛我都看过。”路至安说。   许烈阳想起来经常看到他佩戴一些设计感新颖的项链和手环,关注这方面的竞赛也正常,点点头说:“那缘分不浅,你跟偶像面对面了。”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来十二中?”自从知道之后就没出过声的赵霖突然问。   许烈阳摇摇头:“我哪知道,就是玩呗。他一不担心成绩,二家财万贯。”   他伸手在几个人中间圈了一道:“我上次好奇查了一下,他家比咱们这几个加起来的资产都多,在哪不是学,还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青训十二中除了升学率差,但也是别具一格,花园学校呢,空气好绿化好,还有特色,是吧。”   “体验生活吧。”丁羽说:“青春需要刺激。”   “想去哪找刺激?”方渡燃隔着一张屏风就听见他们夸学校,啤酒饮料全放上桌,郁月城就在他身侧并肩而立。   几个人心脏骤停,迅速把手机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5 04:37:04~2021-12-17 02:3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引火上身   方渡燃直觉肯定有猫腻, 是什么消息被他错过了,拿出手机想看, 许烈阳想拦没拦住。   “你们先吃。”他坐下来扫一眼桌面,油碗用现成的,拿了双筷子就不再说话,郁月城帮他把啤酒饮料都分出去。   企鹅上蹦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十二中A群的消息,消息按时间翻到头,发现不对劲的情况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   一个匿名的人在群里散布他们高二七班更衣室里发生的那事。   现在学校的处理结果还没告诉他们,也没在班里下达什么通知, 方渡燃认定消息很可能是从当时在场的Alpha里面传出去的, 可他们班里,点名册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想不出这么号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能瞎猜,也不能大意。   这个人说他已经从政教处的老师那听到消息,笃定郁月城百分百是个有污点的Omega,发热期装成A进入Alpha的更衣室,平时还和Alpha住一个宿舍。   底下立刻炸开锅。   方渡燃一连从早上的消息挨个往下翻, 但凡是有点难听的话, 都是匿名发出来的,能正大光明顶着自己的号参与讨论的,大多都是惊讶和对郁月城性别的假设。   点击消息一条条的把不中听的话截图存下来, 翻到手指发酸才截止,都忘了一共存了几张截图。   “有事?”郁月城看他脸色不太好, 直接问。   “没有。”方渡燃按灭手机, 然后丢下去几块新鲜嫩牛片,拿漏勺接着等, 一煮开就马上捞起来,能保留肉质的鲜美,然后又给郁月城捞了半碗,心里在琢磨,就有点没把周围几双眼睛看在眼里的意思。   “你忙你的吧,我给你下锅。”郁月城接过来他的漏勺。   方渡燃下意识去看他的手:“你小心点。”   郁月城:“嗯。”   纯粹的北方火锅在他们这块开不起来,味道偏淡,他们还吃不惯那种牛羊肉纯粹的鲜味,全靠酱料来改善中和,加些喜欢的味道。   郁月城调的酱料跟昨天的差别很大,是个会吃的,选的香料和酱都是不会掩盖掉食物本身的鲜味的,在被方渡燃肯定过之后,也给他调了一碗。   没一会儿,小碗里就堆起来食物,方渡燃还没动筷子尝过。   对面几个没拦住方渡燃亲眼目睹群里的现场消息,心里也多少没底,方渡燃不说话,他们也不敢搭话,只能找些别的话题小声的聊,勉强维持住表面吃吃喝喝的氛围。谁心里都没底。   就这么十几分钟,方渡燃再打开手机,群里又多了五十多条消息,他先关闭匿名功能,然后找到其他几个管理员和群主。   这是学生自己建的群,管理员都是几个学校里风头盛的Alpha,当然也有相互看不惯的,他先找关系不错的嘱咐,最近几天不要开匿名功能,遇到有人打开帮忙关一下。又给几个经常活跃在群里的班长通个气。群主用不上,是已经毕业好几届的学长,没露过面。   找到两个发过郁月城照片的Alpha,很容易就通过班级问到手机号,没有问他们照片来源,而是发消息直接约上今天下午见一面。   宿舍在几楼也能打听出来,短信不回的话,吃完饭他还有时间直接到宿舍门口等他们。   方渡燃把手机放回衣服口袋里,周围人不约而同放弃辛苦维持的表面氛围,纷纷看过来。   “班长,你还好吧。”丁羽看看左右没人吭声,小心问他。   “好。好得很。”方渡燃说的简单,还一脸冷静,除了冷静到琥珀色的眼睛有些让人发怵以外。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他叫服务员过来,又加上几个菜,在旁边饭馆的烧烤也刚好先送过来两盘素菜,方渡燃主动给他们摊开。   “燃哥,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你直说就行。”许烈阳说。   他们记得更衣室里方渡燃放过的话,当然知道现在明显是生气了。   “嗯,今天叫了这么多菜,你们要是不吃完,我钱白花。”方渡燃拿筷子敲敲碗口:“剩一口今晚就别进宿舍了。”   丁羽瞬时瞪大眼:“我靠,班长,你不会把我关门外边吧?我饭量小。”   “那你就努努力,别让我有机会啊。”方渡燃说:“光肉还有四十盘,不着急,慢慢吃。”   赵霖拿举起瓶子伸过来,碰了碰方渡燃的:“没问题,反正我跟你们也不住一个宿舍。”   许烈阳狠狠看他:“太阴险了!”   气氛这时才活络起来,他们买了玻璃瓶的啤酒,启开啤酒瓶没用杯子直接碰,清脆的碰撞声渐渐把先前尴尬的气氛打破,其他几个人很快消下去两瓶。   他们没能瞒住方渡燃,一眼就被抓包,摸出来群消息,但方渡燃不希望郁月城看到这些消息。   “你没带手机?”方渡燃问他。   郁月城摇摇头:“没带。昨晚忘了充电,关机了在宿舍里充着。”   “我居然看到一个出门能忍住不拿手机的男人。”赵霖坐在他们旁边,听到这话都惊了。   “离得近,不用坐车,就没带。”郁月城说。   然后有点顿悟,转头朝方渡燃道:“但我带卡了,等会儿刷我的卡。”   许烈阳插话道:“没听过让新来的请客,这是为了欢迎你加我们高二七班,接风洗尘,本来就说好的,另外还要欢迎一下我们702宿舍的新成员。”   他前面已经喝了不少,拍在路至安肩上情深意切地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赵霖打个寒颤:“你别恶心人。”   “我请吧。”路至安切断这个话头。   许烈阳这次很干脆:“行!你请!”   赵霖呛他一句:“什么人啊,刚才还说不能让新来的结账,路至安也是刚来你们宿舍,你就积点德吧。”   丁羽也嚷:“就是,咱们几个出就行了。”   ······   气氛是活跃起来,方渡燃却始终是兴致不高的样子,郁月城在桌子底下扯扯他的衣摆。   方渡燃回过头,因为他偷偷摸摸的动作同样变得用眼神询问。   郁月城低下声说:“等会儿给你个东西。”   “什么?”方渡燃悄声。   对面的人在喝酒,他们两人坐在靠墙的位置上,郁月城好像有点顾及和动摇,方渡燃主动侧过身体,把一旁可能被看到的视线挡住。   郁月城在裤兜里掏了一下,然后伸出来。   方渡燃低头看着他的手掌摊开,掌心里什么也没有,瞬间感觉自己被耍了。   已经喝过一瓶多的酒,行为有些随意起来,盯着郁月城的脸,一把拿手肘卡住脖子把人捞过来:“敢骗我?”   “没有。”郁月城脑袋被他挤得贴在一起,仰起脖子条件反射扯了扯手腕。   方渡燃还不想放手,打算继续逼问,视线却扫过对方擦伤还没消肿的手掌,那还是因为自己受伤的,一时心软松开。   “晚上给你。”郁月城揉揉自己脖子,没生气。   方渡燃感觉自己像在欺负大白猫。   他没有醉,但心情不太好,表面很冷静,一对上这个毫不知情的当事人,心里就有说不出微妙感受。   有些燥。   君子协定。   嗯。是君子协定。   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是郁月城要跟他交换秘密的,要承担的这些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的,他不应该为此内疚,他现在是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难听话愤怒,也知道自己隔着屏幕想要抓出来匿名底下是谁根本不容易。   他们之间的约定原本也不是什么错,他知道后果,郁月城也知道。   他们还就此确认过。   可是一看郁月城这只白白净净的大白猫,精致到毛发尖上,柔软的、蓬松的、还心思善良的大白猫,被人污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郁月城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自己也不能干涉其他人的想法,但是这些话就偏偏让他看见了,这几个人还披着匿名的皮当众胡言乱语去引导其他人,他就不能不管。   收回思绪,抬眼郁月城正望向他。   “给我什么?”方渡燃没克制音量问出口,心里燥,言行也燥。   旁边晕晕乎乎的赵霖也看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说啊,给我什么。”   方渡燃思考的时候,直接自言自语念出来:“还要晚上给我,什么东西非得晚上,白天不行?”   “什么——?!”   许烈阳只听个“晚上给我”立马抬起头,手臂搭在赵霖肩膀上凑过来,有点醉,傻兮兮地扯扯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郁月城,你晚上,也要睡燃哥的床啊?那不行,你俩肯定有信息素,我们还在宿舍呢,这让不让人活啊!”   赵霖一巴掌利落呼他嘴上,把他按回沙发上坐好:“你要是哪天死了,肯定是死于话多。”   路至安见怪不怪,还算斯文的在吃饭,听到看到这些场面,也不插话。丁羽专心实意地在吃饭,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撸起袖子大口吃肉,两人都在状况外意外地聊起来投缘。   “你脸红什么?”没人看他们了,方渡燃又按着郁月城淡红的耳根问。   他知道自己没醉,可是情绪似乎能把酒精的度数升高,   郁月城皮肤敏感,沾酒就红,只喝了几口就放下,脸上还看不出来,耳根先红了。   方渡燃说完也没等他回话,突然凑近,拍拍他的后背,给大白猫顺顺毛。然后叹了一口气,没头没尾道:“唉,谢谢了。”   “喝醉了。”郁月城问。   “没有,就是有点烦。”方渡燃手指碰上他的耳朵,不想放下,又不能一直按着。手臂搭下来,垂在郁月城的大腿边,没过脑子就往他大腿上按着。   郁月城神情犹豫,安静地看着他。   大白猫这样好乖,还有点呆。他想。   接着就把手收敛起来,往膝盖上按着。   方渡燃想跟郁月城有点联系,就现在。什么联系都行。   他就想把大白猫放在自己手心里,不能抱不能搂,搭搭膝盖总没事吧。   他想真正地把郁月城圈进自己地盘里,说不出的有点心疼,反应过来这心疼又像是自作多情,郁月城自己都确认过,他犯不着难受。   理智上没有问题,郁月城不是小孩子,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情感上还是会不爽。   “我不是要偷摸你大腿。”这话他说的声音小,是对着郁月城的耳朵边说的。   酒气和呼吸一起拢上来,有点痒。郁月城说:“知道。”   “我不是变态的男同学。”方渡燃冷不丁地说。   尽管如此,手也没有放开。   这跟他气势汹汹吓唬熊孩子时说的“我就是大变态”,相差太远了。   郁月城第一次感觉他有点孩子气的天真,不是幼稚的,而是冷静的、纯净的、有些凉透的天真。仔细看,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里面有自己的倒影,神情也有几分认真,这话好像并没有开玩笑。   “嗯,你不是。”他说。   方渡燃满意了,点点头,手指紧了紧他的膝盖,酒也不喝了,不做声地接着吃饭。   郁月城不知道他今天遇到什么事,也还没弄明白那句谢谢是在谢什么,但他突然想把自己的手心按在方渡燃的手背上。   方渡燃看起来一点也不软弱,也不需要什么人来支撑的样子,但体温透过休闲裤的布料传递到他腿上,一点点力道抓着膝盖,还有刚才那句突兀的话,郁月城就很想把自己的手也放上去,还想同样也抓紧一点他的手指。   公共场合下没理由地去抓一个同学的手一定很奇怪,他只能拿右手按上去,现在大家都在吃饭,他吃饭的手不见了,也会被人看见。   想这些的时候,原本单纯地想按按手,需要背着人偷偷地做,就变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于是他只能坐好,坐着不动,方渡燃现在也许是在考虑什么事情,或者别的什么,他在这里待着,接纳他的情绪,不要打断对方的思考,节外生枝就好。   “你手机待会儿回去借我一下。”方渡燃说。   郁月城正垂眼在看他捏在膝盖上的手,方渡燃也跟着看了看,再抬头目光相接,这下不止郁月城感觉到一丝异样,他也微微怔住。   出发点没那心思也难免看走眼。   “你要做什么?”这次是郁月城先打破这短暂的沉默。   “我传个东西试试。”方渡燃撒谎了,他怕郁月城不肯,还特意解释得有条有理:“绝对不会偷看你的隐私!我刚做了个在手机上运行的小程序,想看看试用的效果,我的手机改过系统,用起来没问题,我担心在正常系统下就跑不了了。”   郁月城没怀疑他为什么做程序,都没有试用机,他们现在的关系近了很多,被窝都睡过了,借手机借私人物品也不突兀。   “要我做什么?需要帮你下载好前置任务吗?”他问。这是要本人操作用到权限的。   “不需要。”方渡燃说:“你把手机借我一下就行,五分钟就够。”   “回宿舍给你。你睡前还给我就行。”   郁治书刚联系过他,郁月城估计应该也不会马上再找他,不差这一会儿。其他的对话框,跟林镜遥的还是要先锁起来,毕竟那是方渡燃的秘密,他没提具体的人和事,方渡燃知道自己打听也会不舒服。   可以让他知道,也不是现在还没有医疗调查结果的时候。   “这么放心我?”方渡燃过了好一会儿才问。   “嗯?”郁月城确实挺相信他的,一部手机而已,也没什么不能给的。   “我没什么不能让你看的。”他说。   方渡燃反问:“······什么都给看?”   郁月城如实说:“嗯。”   说的是手机,方渡燃因为刚才那点莫名缠绕在指尖的异样,捏捏他的膝盖,逗猫一样故意问:“脱-光也给看?”   郁月城愣住,耳边听到的话声音很低,离得也近,能闻到方渡燃吐息里的一点酒味。   他马上思考,自己从没去过要赤身-裸-体面对面的澡堂,要脱光的话······   他小声回答:“只有你就给看。”   “······”方渡燃逗猫的心思烟消云散。   他早该想到的,郁月城这么乖,怎么会跟别人一样炸毛。   只是认认真真地回答,反而在他的无意之举上点了一把火。   心里燥着,匿名的事情要解决,也没能干扰他对郁月城的话起反应。   很可耻,很不对劲,很不正常。   他脑海里一晃而过的是自己躲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灯光昏暗,他反复把那段录音拨回去,听着郁月城的呼吸声发硬。   该不会第一次对具体的人有性-反应,以后都逃不开他了吧?   都会关联性这么强吗?   不然他怎么听到郁月城说只跟他两个人,脱-光就给他看,脑子里还真的会想一下大白猫摊开肚皮的样子。   舒展四肢,让他看到毫无隐私的身体。   甚至没有具体的想象,压根不敢再想,只是知道会看到这些,胸腔里盘绕的那些细软的菟丝花就会勒一下,细细密密地缠。   郁月城是无心的,换任何一个人,他肯定没感觉,他也是无心的,逗猫现在引火上身。   这只大白猫肯定不知道已经做过自己性-幻想的对象,不当着面还好,这也由不得他。正常的生理现象,按照他的年龄他还来晚了,身体异常加自己身上破事一堆,本来以为对这方面不会有想法的。郁月城简直是个意外。   现在这个幻想过的对象就坐在他身边,方渡燃收回视线转过脸,当做不看,没听见,也不想。   ······他感觉自己在这方面是不是有点没出息,喉咙紧,口干,咽下好几口啤酒才压下去。 第61章 耍流氓   眼看着桌上渐渐杯盘狼藉, 方渡燃还真的叫了四十多盘牛羊肉,加上素菜和烧烤, 后来居然还添了些菜。   郁月城借口去卫生间暂时离席,下楼去前台把帐结了,按在吧台上签字的时候,路至安也走下来,他直接收卡签完字把单子递给服务生。   “还有别的需要吗?先生。”服务生问。   郁月城看向走过来的路至安:“还要点什么?”   “做好事不留名,应该不是给我省钱吧?”路至安看一眼账单,八千多, 方渡燃自带了酒水, 没算进去。   对他们来说几个人吃这点算不上贵,但大部分的手里零花钱有限,一下给出去可能一个周两个周的零花钱, 也不是很利落的。   郁月城:“就当我替你请了,让你因为我从宿舍搬出去。”   “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着付账,我是下来拿酸梅汁解酒的。”路至安在前台拿上三瓶,自己留了一瓶, 另外两瓶都给郁月城。   郁月城一眼看出来这是给他和方渡燃的, 笑了下:“谢谢。”   “我看你都没喝几口,不喜欢啤酒?”路至安问。   “嗯,只会喝一点红酒。”楼上已经开始玩骰子赌大小了, 郁月城不急着上去,趁机问他:“你应该是喜欢人少点的宿舍。”   路至安点点头:“我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太吵。上学期末分科分宿舍的时候, 我最后一个去填表, 想试试能不能最后分,结果没算错, 班里果然没几个人去理科,都懒得换班,我那间还走了一个,所以你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   郁月城有猜到,就像他在以前学校也都是单人间。   “辛苦你换宿舍了。”他说。   路至安只说:“你什么时候把那款限量联名的游戏机送我,没有漫画作者的亲笔签名我是不会要的。”   郁月城尊重其他人的生活习惯,确实感到抱歉:“可能要到期末了。我已经交代人去取了,那边没人在,最快也要我母亲下个月出国去交给他。然后要先邮去D国,在那边的朋友收到之后,再安排熟识的关系想办法去面见作者,那位漫画家最近一两个月在准备新作品,也不见客,只能等到他愿意出面的时候。”   路至安是记得他说过两三个月,他等得住,郁月城给他辅导功课,外加帮他结账,他之前也就只是帮了个小忙。   相比起来,郁月城十足仗义,言出必行,也很心细。年龄和外表都是个正直青春期的少年,做事总能兼顾上方方面面,周全得像个可靠的男人。   桌子上一共坐了六个人,大家聊谁结账的时候他没说过一句话,起头是方渡燃牵头一起聚餐,自己敲定买单,表面跟郁月城半点关系没有,他就能默不作声地跑出来结账。   顾上了方渡燃,还顾上了他换宿舍这事。   “要签名比我换宿舍麻烦的不是一星半点。”路至安说。   这两件事肯定不能放在一起比,郁月城道:“听起来麻烦,实际上还好,只要时间上和找人对接安排妥当就可以。”   路至安接受他的致歉,这也是学校的安排,没什么好介意的。   “我可以换宿舍,让我选的话,肯定还是隔壁702更方便。他们宿舍少个人,迟早是要补上,不是你就是我,你的身份不能换。”他说。   郁月城想了想:“方便是因为有班长在?”   “嗯。他挺管事儿。”方渡燃在这方面的能力,路至安毫不怀疑。   “看出来了,班里的人都很信任他。”郁月城在跟他说宿舍的事儿,但隐约觉得他是有别的话要说,路至安不出声,他也不问。   过了一分钟,路至安的酸梅汁喝掉一大半,剩个底。   又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郁月城脸上坦然又诧异,不明所以。   路至安也坦然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稍微迟疑,沉默半天,好像还是放弃了:“······我这顿白捡了,你要是碰上什么事,愿意的话,用得上我可以跟我说。学校里我还挺熟的。”   郁月城认为他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很好沟通,一开始搬进宿舍就对他印象还不错,后来又告诉他方渡燃的事情,他们说话不用费劲,彼此能明白。   路至安是外表容易给人叛逆,也不太合群的印象,不喜欢去凑热闹,但是做题的时候,非常有耐心,对他喜欢的服装方面也很认真。   “好。”郁月城说。   路至安眼神从他脸上移向他身后:“那我先上去了。”   刚才一晃眼,他看见方渡燃也走下楼,现在已经走到楼梯口往这头过来,他们还隔空对视一眼,路至安不想再经历一次早上的尴尬场面,虽然也挺有意思的。   而且关于郁月城,……他刚才在心里仔细地算过比例,没说出来。   郁月城的肌肉形状和身材比例非常得好,从视觉上看,肯定事超过黄金比例的,但美感只增不减。   他能把普通的衣服就穿的比时装模特还好看,身形很挺拔,高挑,皮肤白,不能算外表上的壮,但也不赢弱,匀称得恰到好处。肩宽腰细倒三角,腿的长度和腰线都超过了数字上的黄金分割,比标准的建模还漂亮。   别说Omega,Alpha也没见过这么有力道又漂亮的身材。   别人看郁月城也许会因为那张脸迷惑,认为太好看到不像Alpha,路至安研习服装设计,对人体的尺寸和比例烂熟于心,身材和气质才是他关注的要点。   这个肌肉含量在Omega身上从没出现过,Beta也很难一比一达到。郁月城只是看起来穿衣显瘦,皮下的肌肉含量一定高出Omega,所以他之前是个Alpha应该是没错的。   路至安不在意交朋友对方的第二性别是什么,但隐瞒第二性别这种事情,在封闭式学校里,是很容易露馅的。   宿舍可以换,Alpha的易感期还是会暴露。   想要嘱咐两句的打算在斟酌之后,被他给掐灭,郁月城对事态的判断和抉择比他要周全得多,执意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路至安。”方渡燃在楼梯口叫住他。   路至安迎面对上,心里暗自叹气,该来躲不掉。   “已经结过账了。”他特意点名:“郁月城结的。”   方渡燃还停留在路至安说他买单的时候,脑子没转,想也不想直说:“他为什么要替你结账?”   “可能是因为他猜到你会来结账,给你省点钱。”路至安说。这是实话。   郁月城是在谢他,另外一半肯定是在给方渡燃省钱,剩下的意图才是作为转学生过来请舍友和同学们吃个饭,聚餐认识认识。   方渡燃看他们相继离席,好一会儿还不回来才下楼来看看,一抓一个准,他跟郁月城又见缝插针凑在一块。不顺眼。   现在路至安这么说,他想想郁月城那个性格,是有可能做出来的,有一丝丝的相信。   “你确定?”方渡燃问。   他感觉自己今天喝的啤酒有点惹祸,没有醉,但脑子不大会转了。刚才看见他俩,直接就想从中撕开,把郁月城放自己的圈里。   路至安要是早上没有碰过郁月城的脸,他一定不会这么想,他没那么不分是非。   但是面前这个男的,他碰过大白猫的脸,理智和情感就不能再齐平。   “我确定,他现在还在等你。”路至安说完往后指指。   方渡燃侧身让开放他上楼,看郁月城正在拿打火机烧掉刷卡的凭条,放进烟灰缸里。   火光一灭,他也走过去从后把人眼睛一捂。   “跑什么呢?”他说。   前台的音响离他很近,脚步声走近郁月城才听到,眼睛在手心里眨眨:“买水。”   手心里是睫毛扫过的感觉,有点痒,方渡燃接着问:“顺便花点钱?”   “······”郁月城心知瞒不过:“也没多少。”   “你真是钱多烧得。”方渡燃松开手就势往他肩上一搭,身体的重量一半压在上面。   人很清醒,眼睛却醉了,视线里只剩他泛红的耳根。   因为他发现,郁月城的右侧耳根上居然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之前都没看到过,在发梢底下一块儿。   他回忆那会儿在滑冰场里,他们也这样近,他从后拦着郁月城的身体,大概是在那些小城堡的隧道里穿行,光线也不好,心思也摇晃,根本没注意到这里。   眼前的皮肤很白,那颗痣的颜色就格外艳红,小小的一点,平时都隐藏起来了。   方渡燃呼吸有一点沉,十分清楚地响在耳畔,郁月城感觉自己脖颈上顺着麻了一片,方渡燃鼻尖都要擦到他的皮肤上。   他们上一次这么近,是在滑冰场的时候。   他拿起一瓶酸梅汁拧开往肩上送,递给方渡燃:“你给还是要花钱,一样的。吃顿饭而已。”   “我们十二中对面的这条商业街,榕城吃饭最贵的店有一半都在里头,消费不低。这比我们那天花得多多了。”   方渡燃嘴里在接话,眼睛盯着他耳朵根不动,还伸手把耳骨扒拉开点,想上下左右都看个明白。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大白猫是他捡回来照顾的,应该每一根胡须和毛发自己都清清楚楚,怎么多出来这么······这么性感的一个东西,他却不知道?   他挥挥手,把这种不正常的想法打断。   “今天人多。”郁月城以为他是不要酸梅汁,又把盖子拧上:“谁结都一样。”   “我的钱不是我的,我花了一点不心疼。只要我有,天天请你们出来吃都成。”方渡燃垂着眼皮说。   他倒是恨不得能把方正海的钱全部挖空,时时刻刻都想让他惨败,但比起实验的资金链,他的日常开销什么也不算。   郁月城看了一眼前台,这算是公共场合,吧台里面的服务生有服务宗旨,全当没看见,也不抬头,但楼上楼下有人要来结账,随时都会看见他们俩快贴在一起。   他不怕被看见,他不知道方渡燃会不会在意,楼上还有班里的学生。   “我的钱是我的,我花了也不心疼。”郁月城说着伸手拍拍他的手臂:“不舒服我送你回宿舍?”   “说了我没醉。”方渡燃摇摇头:“也没不舒服。”   “你别说话。”他又特意补上一句。   郁月城:“……”   方渡燃在手指尖拨来拨去,热乎乎的呼吸也延续了好一会儿,他颈侧的皮肤上都是对方留下的吐息。因为太近还没来得及蒸发在空气里,就印上去一片微微潮湿的气息,郁月城没忍住问了一句:“我耳朵上有东西?”   “有。”方渡燃却不说是什么,反问他:“你是害羞还是喝不了酒,这里到现在还红。”   “喝不了啤酒,皮肤敏感,沾了酒精就会红。”郁月城这次回答了。   方渡燃这会儿心情不好,跟他在一块就舒坦些,是不是毛茸茸的小动物都比较治愈?   他靠近郁月城,就像在给大猫顺毛,一点点扒开毛发把里面藏着的都看透了,才心满意足收回手。   “……幸好你是个Alpha,不然现在我这样就是耍流氓了。”他放下手,没头没尾地说。   郁月城想了想:“你跟他们玩,都没有离得这样近吗?”   “有啊。”方渡燃干脆道:“直接压着打。”   郁月城想说那是打架,不是这样。   可这样是哪样,他也形容不出来。   他想方渡燃应该也不会听不明白,也许是他真的有点醉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你不许让别人这样摸你的毛。”方渡燃有些闷地开口道,垂着头下巴擦着他的肩头。   “嗯?”郁月城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渡燃反应过来,一不小心说出来心里话,郁月城的脑袋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只大白猫。   于是换了个说法道:“你不许让别人这样碰你。”   郁月城顿了顿:“嗯。还没有。”   “有的话也要告诉我。”方渡燃说。   郁月城从善如流:“好。”   方渡燃:“我杀了他。”   郁月城:“啊?”   “吓唬你的。”方渡燃轻轻笑了下。   当然是假的。   因为知道不能抓住什么东西,拥有什么,所以怎么过嘴瘾都行。   郁月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觉他现在看起来还好,但心里似乎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方渡燃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臂忽然抬起来环住他的腰,虚虚拢住。   他当即僵在原地,手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下一秒,腰上的手臂收紧,方渡燃在背后把他紧紧拥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9 06:19:31~2021-12-20 23: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5瓶;桃子蜜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礼物   郁月城看不到方渡燃的表情, 花了两秒才确定他真的是在抱着自己,虽然不是面对着面,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长大之后的方渡燃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这跟小时候一起打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方渡燃的前胸贴着他的后背,他们身高相近,肩膀的高度也差不多,上半身能完整靠在一起,对方的下巴也失重般搭在他肩头。   拥抱维持五六秒之后,他喉结滚了一下,吞咽的声音被方渡燃听见。   “你是在安慰我吗?”方渡燃先一步问。   “不是。” 郁月城条件反射否认, 就算方渡燃心情好, 没有说过自己心烦,要跟他在一块他也不会拒绝。   说完又觉得不对,这样是不是显得没把对方的情绪放在心上, 又改口道:“是。”   方渡燃假装没看出他的失误,放开手笑道:“恭喜你获得安慰我的入场券,手感不错,再接再厉。”   郁月城转过头看他,从脸上找不到一点颓色, 刚刚在抱在他身后失去神采的样子他也只能靠想象, 没有看见。   方渡燃是不会让人看见他疲惫的一面,他想。   “我没有给过别人入场劵。”面前的少年又说。   他果然是知道那句有没有跟别人离得近,是什么意思。   郁月城没想到方渡燃会特意补上这一句, 乌黑的瞳仁静静看着他,干净的声线像被温水暖过:“我的荣幸。”   方渡燃愣了一下, 怀疑他如果穿着西装或者燕尾服, 是不是还要托起他的手来个绅士的半身礼。好像他给出去的话,郁月城都有很好的放在手心里。   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小时候肯定有过,自己的母亲给的,但他记不起来了。只能从仅存的那张家庭合照上看见,妈妈抱着他,脸上是幸福的笑容,他想过那一定是很爱他的。   而方正海接手他,那根本不叫关心,虚情假意、有所图谋罢了。   郁月城站在他面前,家世好,性格好,成绩也逆天的好,还对自己随便抛出去的一句话上心,显然得不到什么好处,只是纯粹的示好和善良。   可能别人也答谢过他的关照,他也没有因此愉悦,也不图这些谢来谢去的,他暗戳戳地把郁月城框进自己的圈里,现在发现郁月城也有来有回,心里就畅快。   “你真的有东西要给我?”方渡燃从他手里拿走拿瓶酸梅汁。他不常喝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现在很急于消解掉不存在的醉意。   ……大白猫抱起来的手感,真的很好。   “嗯。”郁月城问:“你现在就要吗?”   方渡燃按耐住好奇心:“你现在能给我?”   “能,就是不太方便,现在给你待会儿还要拿回来。”郁月城也是突然想起来这样不太合适,给出去的东西再拿回来用,好像显得有点潦草。   “这么神秘啊,什么东西还能传着用。”方渡燃也没想非逼他说出来,换言道:“同学,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认识?”   郁月城回去的脚步微微停滞:“为什么?”   “说不清,有时候很想跟你待着。”   方渡燃神情自如,口吻也跟平时一样吗,没什么起伏,看不出情绪,镇定地就像刚才那个拥抱并没有超出什么界限。   还突发奇想道:“我真怀疑我们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说不定真的有平行时空。不然我为什么跟你在一块儿,就觉得可以放松。”   也会因为你跟别人离得太近,让别人碰了脸,就放松不了,不舒坦。   方渡燃认识他的时间也不长,包括为什么会被郁月城吸引,还会把他作为自己性-幻想的对象,也不明白。   是他长得太好看了吗?   方渡燃感觉自己也不是许烈阳,不会颜控到那种程度,许烈阳那种颜控,也不会像自己这么在意郁月城吧。   是他身上总是有种让自己愿意靠近的特质,从未见过的,别人身上没有的。也因为初见的时候,他是自己从地上扶起来的,捡回来想要精心打理的猫。   “嗯。也许是见过。”郁月城看他脸色不变,自己也转过头看着前方往楼上走:“可能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我们一起长大,所以彼此信任。”   “你信任我吗?”方渡燃问。   “嗯。”郁月城回答得很快,都没经过思考似的。   方渡燃知道自己隐瞒了他多少的事情,不只是隐瞒他,除了方正海那些参与实验的人,没有别人知道。   他易感期情绪暴躁,或者看谁不顺眼的时候,都会直接放在明面上,可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跟谁单独相处,泄露情绪。   人和人之间的感受并不相通,他从来也没想过要谁来理解他,或者可怜他。   都是假的。   只会让自己难堪。   没有人能分担他身上的枷锁,只有自己一步步地走向未知。   可他抱住郁月城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在充电,几秒钟的时间能放空,让空白的大脑排开杂念,安静一会儿。就算心底压着一层层牢笼,嗅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也能短暂地安心。   对郁月城那点自作多情的心疼也有了支点。   但他做不到郁月城那么坦荡。   “那你不要太信任我。”方渡燃道:“我可能会让你失望。”   郁月城想了下:“哪方面的失望?”   “个人方面吧。”他问的太具体,方渡燃没办法说得清楚:“我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   郁月城:“我对你没有设想。”   “……什么?”马上就要走到宿舍那伙人的视线范围内了,方渡燃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郁月城摇摇头:“你愿意让我看见什么,我就看见什么。我对你没有预先的设想,我想认识的只是你,不是我想象中的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生活习惯和隐私,你愿意跟我分享,我很高兴,不愿意的话……”他抿唇顿住,再开口道:“我可以再等等,等你愿意说的时候。”   “我要是一直不愿意呢?”方渡燃问他。   “你会因此就不跟我来往吗?不做朋友,也不会在一起。”郁月城反问。   “当然不会!”方渡燃笑了:“我理亏,真要疏远,也是你不理我,我干嘛不理你。”   郁月城“嗯”了一声:“那就可以了。很多人交往一辈子,也会有彼此不知道的秘密。”   方渡燃觉得,他要是做朋友,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选。   但自己并不是想要跟他做许烈阳和赵霖那种朋友、同学,他想把郁月城拢在自己怀里,牢牢地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从未有过的占有欲或许才是郁月城带给他放松的源泉,因为暗自里把他看作是自己的所有物,自己的大白猫,所以待在一块儿才能放松,休息一会儿。   心里不畅快的时候,也想着要找他一起出去玩。   虽然是自己提议要出去,就像昨天去滑冰场,他是舒服了,跟郁月城呆在一块儿,但看到郁月城也乐意配合,还滑得挺开心,滑得漂亮,亮眼,他自己也高兴。所有物的印记在方渡燃的心里加深烙印。   这想法太不应该了,对方是一个货真价实,目测战斗力也不会低,信息素纯度还非常高的男Alpha,所以他只能在脑子里自我设想,不敢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散场其他人换地方接着玩,方渡燃还有事要处理,跟郁月城一起回宿舍。   站在门外等郁月城进去给他拿手机的时候,方渡燃抬眼看宿舍门上的703三个数字,数字很熟悉,没走错,不过原本黑金配色的属于Alpha的铜质门牌,已经换成了粉蓝色属于Omega的合金门牌。   是在他们中午出门之后,学校的人来换的。   也说明郁月城Omega的身份被学校承认了,郁月城应该已经提交上去一系列找不出漏洞的检测报告,包括第二性别的转变原因和以前的学校体测,档案归属都做得天衣无缝。   在这上面,他很佩服郁月城的能力,他能把控到所有的细枝末节,用成熟的心态去处事,是货真价实在执行,也有底气,而不是他们这个年纪里常有的,随口答应一句,然后装装样子企图糊弄过关,去承诺一些看似简单,但自己根本没法操控的东西。   他有能力,也有实力和担当。光看外表,还挺容易被迷惑的。   方渡燃左右看了看,又在七楼的走廊走了一圈,703这个靠在最内侧的位置确实不容易被发现,还离电梯门很远,有一个拐角,也就他们702宿舍在旁边。   确认一番,自己当时的提议没有错,他不想大动干戈让郁月城换到一个陌生的楼层去,接受别人的眼光。   只有放在他自己身边,才最放心。   703的宿舍门打开了,郁月城顺他目光也看眼门上的新门牌:“……这颜色,看起来很嫩。”   方渡燃笑了下,上前捏把他的脸,把嘴角提起来:“哪有你嫩啊。”   手里的皮肤柔柔的,他看到大白猫的眼睛眨了眨,却没躲开,松开手拿手背按了按当顺毛。   郁月城晃晃手里的小礼盒,跟手机一起递出去:“给。”   方渡燃把手机拿开,下面的小礼盒让他动作明显放缓。   这是一个,嗯,是装戒指的丝绒礼盒。   光盛放礼物的盒子上就有一串做工精巧的白金镶钻形状的树藤,固定在宝蓝色丝绒面开盖的位置。   看清的瞬间,他没来由得一阵紧张。   郁月城这个人,长得好看,言行也自带一股家境优渥的气质,就连相约出门玩,从上到下的仪式感都很完善。刚才随手晃动的东西,他以为不是什么贵重的,现在光看盒子,也价值不菲。   他、他不会送自己这么意义非凡的东西吧?   他们俩的关系……?   难道有那个意思吗??   什么时候有的?   或者这只是兄弟对戒?提前送给自己的脱单礼物?   方渡燃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了好几下,十几下,费了点心力才稳下来。   郁月城绝不可能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   再说了,这东西不是还能轮着用吗?   轮着用……?什么东西能轮着用?   他也晃了晃礼盒,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抬眼看着咫尺之间的挑不出毛病的精致脸蛋,蹙眉疑惑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郁月城说,眼里还有一点不加掩饰的期待。   这剧情,简直,完全跟烂俗电视剧一模一样!台词都不带变的。方渡燃以前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打开盖子这一方,见证这种场面。   郁月城说完,他更害怕自己打开真看到一对戒指,不管是什么戒指,都能当场窒息。   可又隐隐约约地,暗自期待是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不能是戒指,戒指实在是太过郑重和不合时宜,太违和了,离着十万八千里。   他们现在只是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他其实挺希望能改变这个“关系不错”。让郁月城不只是普通同学,再进一步的好兄弟,而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位置。   帅气好看的少年对着他说“我的荣幸”,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让他尝到一点甜头,就想要得寸进尺。   这礼物也应该是不一样的,包含与众不同的意义的东西。   只属于他们俩的东西。   谁也不能替代掉的东西。   他这样想,就更希望收到的也是。   方渡燃深吸口气,按住那截漂亮的镶钻树枝,沉住呼吸一下子打开。   的确是放首饰的礼盒,在放戒指的缝隙中间正工工整整地塞着一把露出来一半的钥匙,放进去的姿势都跟戒指一样。   他微微眯起眼,这是……宿舍的钥匙。 第63章 迷惑人心   方渡燃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才回拢思绪,确定眼前这个价值不菲的精致小盒子里面, 装的的确就是一把普通的宿舍钥匙。   “这是你宿舍的钥匙?”他犹疑道。   “嗯。”郁月城十分坦然:“我早上回来换衣服,看到路至安都搬走了,宿舍里也空,我一个人住,就找宿管要了一把备用的。”   方渡燃感觉他的表情,就像只蹲坐在地上等着被摸摸头夸奖的乖巧大猫。   “备用钥匙,给我干什么?”他合上盖子, 从外面看也太贵重了, 里面这东西怎么看都像在开玩笑。   况且宿舍的钥匙,在学校里就等于他自己的房间,给别人, 是不是有点超出同学的界限。包括陈老,也没有因为照顾某个学生就拿别人的宿舍钥匙。   毕竟是自己的私密空间,换衣服、洗澡、睡觉,可能假期还要带朋友来玩什么的。   “……我想不出来你为什么生气。”郁月城停顿两秒,才说实话。   “我生气?”方渡燃反问。   “早上你来宿舍的时候。应该也不是生气,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我想了下,不知道原因在哪。但我看你说自己没赶巧,打扰我们了……”   郁月城说到这抬眼看着他, 乌黑的眸子有袒露无疑的赤诚,一点点解释道:“嗯, 不会的。没有打扰。之前路至安也在, 进别人的宿舍是不太方便,现在他搬走了, 我可以把钥匙给你,你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不会打扰到谁,也不会不赶巧。如果你生气、不高兴,或者有什么事想自己独处,都可以过来。”   方渡燃没把白天那事放心上,反正后来大白猫还是在自己的怀里,他不是揪着不放的人。但有人会把他不顺眼的一句话放进心里,还特意把钥匙拿给他。   手里的丝绒小盒子,突然就真的变成什么了不得的贵重物品。   他捏了捏宝蓝色的小方盒,还挺好看的。   是非常好看。   这枝树藤商标是什么牌子,他似乎没见过。   “那你吃饭的时候怎么不给我?因为没包装?”方渡燃问。   “那会儿你心烦,想给你,发现只带了一把,送给你了回来还要再借一次开门,不太好,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应该再拿回来了。”郁月城也看向他手里,这是前几天才收到的,是他最满意的一个版本,丝绒的材质和镶钻的工艺都是反复尝试后才最终定下来。   成品也出过瑕疵,就这一只实物最漂亮,最喜欢,才在收到之后敲定下来,将这几年做的其他的全部销毁拆解。   “刚好回来也想找个盒子装好,送礼物不能敷衍了事。”他说。   “这是……装戒指的盒子吧?”方渡燃假装不经意地问。   “是。”郁月城回答得干脆。   方渡燃梗住了。   “那你怎么会有这个?还放在学校里。”他神情平稳地问:“你把里面的戒指拿出来送过人?”   这个关键的问题,郁月城反应却慢了一拍才回答:“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对戒盒子,没有戒指,因为还没想好做成什么样。”   实际上他也画过几张对戒的图,但都建模出来,都没有特别看中的。接触到方渡燃以后,更想用重新认识他的眼光,完全了解他之后,再去做这个。   方渡燃自从听过他坦白承认会以结婚为目的来谈恋爱,也不拒绝在高中时期就谈之后,理论上对这样的东西应当免疫,手里这个丝绒小盒子确实很像郁月成的作风。   本来以为是赠品的包装盒,摇身一变成了亲手设计的对戒礼盒,这下上面的白金镶钻不能看成是不要钱的包装了。   不止要钱,还要人来精心画图打稿,一比一的去定制返工等等一系列的复杂流程。   这都是郁月城自己做的,做来放对戒的。   ……郁月城居然都想到设计对戒这一步了,方渡燃一时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这个全科满A的好学生脑子里到底有多少的风花雪月?   这是一个普通高二学生会考虑的问题吗?   “所以,是真的准备拿来送人的?”方渡燃听见自己问。   郁月城:“是。”   方渡燃瞬间感觉手里心意珍重的盒子变得烫手:“那你就这么送给我了,不亏啊?设计的这么好看,白花心思了。”   郁月城出乎意料地否认,一点没有舍不得的样子:“不亏。”   装戒指还是钥匙,对他来说都一样,只要人是那个人,就什么都好。   这是他送给长大之后的方渡燃第一份礼物,钥匙不值钱,也不希望显得太潦草。他本来就错过方渡燃很多能在一起的时光,如今他们之间的每一笔都要是不留遗憾的,都要做到能做到的最好的样子。   也因为这样,所以他把原本设计好,非常喜欢的用来装戒指的盒子拿来装钥匙,没什么可惜的。   对他而言都一样。   他能给方渡燃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对方渡燃无所顾忌,没有隐瞒,随时都可以让他进自己的宿舍,能给他提供一个空间,也希望方渡燃能接收到他的心意。   先前知道方渡燃放假也不怎么回家,这些年不知道在亲戚的家里过得怎么样。放假也一直呆在封闭式学校,想独处的机会一定很少,做点什么也容易被打扰,万一他心情不好,或者有事情需要独处,都可以去自己的宿舍。   方渡燃打眼往他宿舍里看,路至安搬走之后,原本的双人间更加空空荡荡。   他有私心,郁月城敢送,他只犹豫片刻,就真敢接下来。   “这东西,你给我就不能要回去了。”方渡燃说:“包括盒子。”   郁月城:“没想过要回来。”   方渡燃总在想这是装戒指的盒子,哪怕他装了钥匙,也改变不了装对戒的本意。   拿在手里有点烫,被人放在心上安抚的感觉还很沉,他一边要知分寸,他要明事理,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边抵抗不过眼前这点诱惑。   大白猫说不定就是从天上掉下来迷惑人心的。   他早上看不顺眼,随口一句不赶巧,都被正视,然后被妥妥帖帖地安放好,还收到成倍返还的心意。   好在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拿走钥匙跟郁月城招呼一声就能走掉,不然就面对着面,还没办法立刻就消化掉这种陌生的情绪。   跟感动挂不上边,瞬间的感动有点轻,是生命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带来他在这些年没感受过的珍重。   方渡燃不习惯收获别人的感谢,做班长扛事儿也不图谁一句谢谢,他是想在没有选择的路上尽量过得像个人,活得像个有呼吸的人,有生活的人,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已。   郁月城干净赤诚的做法,有股笨拙的聪明,给他的安抚都恰到好处。   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听到自己不高兴地说打扰……就直接把钥匙送过来。   他想想都不自觉地想笑,心里暖烘烘的,还有点发软。   现在他相信,“我的荣幸”不是郁月城随口说说的绅士礼仪,是有认真的成分在。   小盒子藏进自己枕头底下,方渡燃上楼去找早上在群里发照片的两个Alpha。   有个女生离校了,他只能先去找这个同级的男Alpha。   现在翻出来群消息,早上那件事已经没有人再提起来,他把消息拉到最上面,刚关掉匿名那会儿,看到是许烈阳在底下刷了一大堆搞怪的表情包,一个没见过的号出来跟他斗图,头上还顶着高二七班的群名片,两个人一来一往把聊天记录刷上去。   再往下还有赵霖随便牵了个水房里有人打小广告的话头,七班的Alpha和同楼层的八班都相继冒出来,把话题转移了,就连一直潜水的路至安都插了几句话。   方渡燃注意到那个跟许烈阳斗图打嘴炮的号,全靠他俩把匿名之前的消息记录刷到翻不过来,打开资料卡在自己的列表里复制搜索了一下——很好,是许烈阳自己的小号。   精分的症状他差点没看出来。   “方渡燃?你怎么来这了?”稍微有点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等在楼梯口的方渡燃转过身,面前的男孩一看就有些青涩,像个高一刚进校没多久的学生,个子也矮他大半个头。   方渡燃同时察觉到他身上露出来的信息素——这是个Omega。   又看了下楼层,没走错,虽然男生宿舍是混住,但按照楼层分,这层楼是Alpha的,里面还有一间住的是七班的人。   “我认识你吗?”方渡燃问。这男孩说话就说话,直接走他眼跟前,快到贴上来,他往回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了!”男孩长得清秀,嗓门不清秀,因为他这话突然不高兴起来,大概还没过变声期,说话的声音一放大就有点尖利。   方渡燃向外侧偏头,想减少受到的音量冲击,淡淡撇清关系道:“我找人。”   “找人?”男孩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正对着的宿舍门:“你找谁?你一个人?来打架吗?”   方渡燃不想跟他多说,顺着“嗯”了一声。   没想到对面更加来劲,凑上来追问:“你要打谁啊?不会是我哥吧,旁边就是他宿舍哎,你们高二七班内斗了?”   方渡燃抬眼:“你哥是谁?”   “你一个班的啊,你不会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吧。”对面越凑越近,还拿鼻子在他肩上嗅了一下。   方渡燃按着脑门推出去:“不说就让开。”   “你怎么这么凶啊。”小男孩率先告状,埋怨道。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方渡燃总觉得他身上外露的信息素味道变浓了,是甜度很高的蜜糖的味道。   实在不想跟他继续交流,也不想闻到这些,眼底渗出冷意道:“你一个Omega,跑Alpha的楼层里,要不要我叫宿管上来看看,还是我给你们班主任反映反映?”   “还叫老师,好假啊,跟小学生一样。”男孩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校霸啊,你也会跟老师打小报告吗?不应该直接把我按在墙上吗?”   “……”方渡燃才高他一届,感觉自己都有代沟了,但冲一个对他没有威胁的Omega动手,也不可能。   “老师管用的话,谁还会来十二中呀。来这种破学校,不就是为了好玩吗。”   对方看他不吭声,对他区分Omega和Alpha的宿舍也十分不满,撇撇嘴接着说:“就上次跟你在一起那个转学生,他不就是个Omega,他还装成Alpha进更衣室,还打抑制剂!比我来宿舍严重多了吧,你不是照样跟他玩吗?怎么就不能跟我玩?”   方渡燃这时候想起来他是谁。   前两天在三楼等郁月城下来去医院,就是这个高一的学弟拦住他要微信号。   “你从哪知道这些的?”方渡燃冷道。   空气里几丝Omega甜腻的信息素突然受到压迫,男孩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脸色瞬间一变,僵住的表情有些尴尬。生理机能在提醒他危险,却还是坚持站在原地没动,盯着方渡燃道:“我也是听,听我表哥说的。”   “名字。”方渡燃简洁明了,一个字也不想跟他多说。   对面眼也不眨,Omega的身体在警觉,腺体甚至适应不了这种攻击性十足的压迫力,感到一点疼痛,心理上还想赖着,不想走,不情不愿道:“余叶。”   班里也没这号人,方渡燃道:“没问你,你表哥名字。”   “林晟。”   这确实是他们七班的Alpha,但跟面前的清瘦的男生完全对不上号,方渡燃没想到这也能有亲戚关系,还是在这种事情上爱传话的。   林晟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班里打架斗殴他属于跟在后面捡活的,Beta都比他有血性。成绩也泯然众人,在高二七班并没有烂得别具一格。   性格也不太合群,路至安经常独来独往,是有个性,玩起来也能玩到一块儿去,林晟是很难跟人玩到一起,常常在班里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跟人起争执。一旦惹了事,在惩罚的教官那里,反水甩锅比谁都快,看见老师就认错,不讨喜。   “林晟是你表哥?”方渡燃有点意外:“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浅淡的压迫余叶也承受不住,后退两步,言辞闪烁:“他也没说什么。不就是你们七班Alpha更衣室那回事儿嘛,他都跟我说了。”   方渡燃没打算收敛周身的气场,对Omega来说他已经很客气了,没动手也没有释放信息素,只是一点表明性别的警告,让他看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个情绪不太友好的Alpha。   只是没预估到对面的脾气不小,承受力却低得离谱。   “他告诉你郁月城言行不端,装Alpha?”他一句句地问。   余叶看出来他不乐意听,不再激怒他,立马换掉说辞:“我们就只是兄弟之间开玩笑说了下,他主要是劝我不要跟风去追郁月城,说他是个Omega。我才不会呢,我很忠心的,我就喜欢你!”   方渡燃:“没别的了?”   余叶迅速摇摇头:“没了。”   方渡燃神情不变。   “真没了。”余叶斩钉截铁地说:“我发誓,我们就说了这个。”   方渡燃:“群里的事你不知道?”   余叶怔住:“什么群?”   “没什么。”方渡燃道:“你走吧。”   余叶想上前又有些惧怕,甜丝丝的信息素泄出来,试图挑逗Alpha冰冷的情绪,嘴里还道:“你利用完我就要我走,好无情呀。上次都没加我微信,今天加一加呗。”   方渡燃对他意图明显的信息素不为所动,反而挑明道:“把你不安分的信息素收一收,这层楼里不只我一个Alpha。”   说完电梯门打开,有人朝他招了招手,他径直走过去。   余叶自认信息素的味道还属于招人喜欢那一挂的,方渡燃看起来在劝他,实际把他那点小心思都戳破了,恼羞成怒。   身边的压迫感一消失,他在后面大声骂了一句:“你这么不知情趣,除了我谁还会瞎了眼喜欢你啊!你孤家寡人一辈子去吧!”   方渡燃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琥珀色的瞳仁冷得粹出寒霜,声音又淡又轻:“别让我教你说话。”   他这一辈子大概是比正常人短的,单身也无所谓,他的身体本来就应该单着,但瞎了眼才会喜欢他,这句话很不爽。也不吉利。   他还是想让人喜欢的,不用太多,一个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5 00:34:28~2021-12-27 05:1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覌神善 10瓶;桃子蜜茶 5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星火燎原   “你家的小朋友?”来人跟他碰上面, 没听清楚他低声冷言,只隔了好几步就看见一个Omega气急败坏的咒骂, 巡着声音往他身后看,开口自来熟地发问。   “不认识。”   方渡燃一点没掩饰脸上对余叶的不耐烦,怕被误会还特意加了一句:“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人有些意外:“看来他们说你不谈恋爱,是类型不对。”   高中生八卦一下太过正常,尤其在他们封闭式学校,来来去去就那么点事儿,方渡燃听到这个也没太大反应。跟余叶相比, 这个外班的男生说话并不让人讨厌, 开玩笑的样子,语气却很温和。   所以他也愿意回答,主要是他今天就特地为了郁月城的照片才找过来。   “嗯, 我喜欢的类型很稀有。”他说。   对方像是恍然大悟,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一点意味深长,没有明说:“好看的风景和人都很稀有的。”   “当然。”方渡燃道:“独一无二。”   跟认识的人不能说,对陌生人,他承认起来反倒没什么压力。   也不需要去想对方会不会猜出来是谁, 会不会追问结果, 会不会给当事人造成困扰,什么顾忌都不必有。   他还从没这样,可以直白地说出来自己有在意的人。   对象就是郁月城, 而不是遮遮掩掩的什么。   说话间,方渡燃把从群里存的几张郁月城的照片翻出来, 给对方滑动着翻看, 问起正事:“哪些是你拍的。”   对面的Alpha完整扫过最后一张,说出来的话让他诧异:“这些其实都是我们拍的。”   “你们?”方渡燃问。   “我们。”同级的Alpha把自己包里的证件翻出来, 是学校的记者证。   上面清楚写着高二十班,叫陈风雨,名字有些特别,搭配着记者证上面的写真照片,像个艺名。   “这些照片的效果很好,都是我和记者社的另外两个女同学一起拍的。开学的时候,她们在学校偶遇到郁月城,觉得他外形特别好看,气质好,也非常上镜,我看了抓拍照,是很漂亮。所以之后遇上他,如果手里刚好有相机,就会顺手拍下来。”陈风雨说。   漂亮……   方渡燃自己都很少用漂亮来形容郁月城,在脑海里替换成大白猫的样子,可以说他有漂亮的眼睛,他有漂亮的蓬松的长毛,但对着郁月城这个身高腿长的男Alpha,他很少用到漂亮这个词。   总感觉用来形容郁月城,是否认了他的实力,他是知道的,郁月城很强。就算是长相,也是因为皮肤实在太好,又白又细腻,五官的阴影就浅,把他明明很立体的轮廓给柔和下来,显得偏向阴柔。跟寻常的Alpha不太一样。   唯有离他近一些,才能看到更加惊人好看的样貌。   方渡燃不想去刻意弱化他,把他当成什么大众印象里娇软的Omega来比较。   陈风雨隐约听出来他说那两个字,看他脸色解释道:“我是说成片非常漂亮,当然他的外形作为男生也很优秀,可以说没有任何瑕疵,很棒。”   这句话听着舒服,方渡燃问:“也是你们早上发在群里的。”   陈风雨点点头:“是我和另一个女生发的,我早上打开群看到他们在聊郁月城,正好有人在说他的长相,我就发了几张照片,看得人多,消息刷得快,就多发了几张。”   “你没看到他们在聊什么吗?”方渡燃问。   “没细看,有几个人点他名字说长得帅,是不是Alpha之类的,这些闲聊我很少参与,一般就发点照片和活动通知。今天我们在校外给我女朋友拍外景,也没时间。”陈风雨把自己的包打开,里面还放着专业的摄影器材,光镜头都放了好几个,折叠的三脚架也一应俱全。   方渡燃看着这堆东西问了一句:“你女朋友不介意你拍别人吗?”   陈风雨笑起来:“当然介意,不过更多时候我们会一起欣赏漂亮的成片,她理解我的爱好,有时候会给我一点修图的建议。我在学校拍的照片她都看过,能在校园里拍出来这样的高质量,遇到这么帅气好看的模特,我们都很惊喜。我这几张照片可能全靠他的颜值撑着,以前没出过这么好的。”   方渡燃从他身上看到跟十二中格格不入的气质,这种人怎么也会沦落到青训十二中。   “你还有吗?”他说:“郁月城的照片。”   “有。今天我听你说要来拿照片都从相机里倒出来了。”陈风雨打开手机翻出来文件包给他看:“不过剩下的不怎么好了,完美的我都发群里了。”   “不好的你留着也没用,都发给我吧。”方渡燃怕他不愿意,又说:“我全买了,包括底片。”   陈风雨愕然:“抓拍的时候我习惯用连拍,这里面上百张呢,你都要啊?”   方渡燃点点头:“都要。一张多少钱,你开价吧。”   陈风雨考虑片刻:“这样吧,你什么时候能叫上他,让我给你们拍一组合照。钱我就不要了,但是拍出来的照片我要拿去参赛,需要你们俩都同意。如果有幸获奖了,奖金我不要,我只要名次的证书。”   “是人物摄影的比赛吗?”方渡燃想了想,发问。   “是今年年底的校园摄影大赛,主要都是各个大学参赛,这次没限制中学生,我就想去凑个热闹,能拿个名次就更好了。”陈风雨说起来也不可惜,直言道:“我能力有限,大型的人物摄影比赛,最少也得再过四五年吧。”   方渡燃稍加思索:“我这边没问题,他那里我可以帮你问问。”   “谢谢燃哥。”陈风雨很上道,跟着七班的称呼喊:“我回宿舍用电脑把文件包直接发给你”   方渡燃又在他宿舍里看了些以前自己体测被他拍过的照片,因为名声在外,他不好惹,所以尽管外形条件好,是不少Omega和Beta的倾心对象,也没人敢扛着相机特意去拍他,没有留下像郁月城这种完成度很高的照片。   大部分拍他的人,不是专业的抓拍,都是偷拍,只敢放在自己手机里,或者发在群里自嗨一下,上次有人偷拍他在食堂里跟郁月城还有五班薛常的视频,放大的焦点都没敢对着他的脸。   “记者社里的姑娘们胆子小,怕自己一声不吭就拿相机对着你,被你发现连跑都跑不动。”陈风雨看他左右翻着自己那几张照片,开玩笑说。   “怕我揍她们?我不打女人。”方渡燃对此说不上可惜,他本身也不喜欢拍照,从照片里看自己,有点奇怪的感觉。   “怕你凶她们吧。”陈风雨说:“以前班里有两个跟你表白的Omega,其中一个是我同桌,回来之后好几天没说话,有人问怎么了两个都哭。”   “嗯?”方渡燃都想不起来这茬儿:“Omega我更不可能揍了。”   “可能是发热期吧,被自己喜欢的Alpha拒绝,难免会敏感脆弱。”   陈风雨指指他一张面无表情在双杠底下喝矿泉水的照片:“加上你这个写满毫无兴趣的表情,就算不是发热期,暗恋被拒绝变成失恋,都会让人伤心的。”   心里想的是他有很多事情都必须拒绝郁月城,不能让他知道,大猫会不会也暗地里垂下脑袋,耷拉耳朵失望。   不管郁月城对他什么感觉,他都得对他好一点,弥补掉这些隐瞒和失望。   “早点死心也好。”方渡燃的话果断无情,也不在乎外人对他的评价。从手机里翻出来早从群里存的一张郁月城喝水的照片,刚好是同一个牌子的矿泉水瓶:“这张也发给我吧。”   可以拼一下,也算一套了。   这样对比着看,更顺眼了。不过现在,很快他就可以有真正完整的片子,方渡燃对于能跟郁月城合影这件事还是挺期待的。   他自己的照片除了在学校的证件照,就是实验室里各种对肢体五官的精密计算和拍摄,那些摄像头在他看来,跟CT和透视仪没有区别。   他只是一个载满数据的躯壳。   手机里也都是些风景照,没有留下什么关于自己的影像。方渡燃一直不喜欢自己这副身体,自然而然也不希望留下照片,不想对着镜头。   只有郁月城站在他面前拿相机对过他,面对郁月城的时候,他可以放松,还可以大方直视,毫不畏惧地透过黑洞洞的镜头去看里面拿相机的人。   视线的焦点是黑洞,但他知道在看他的人是郁月城,是他的大白猫,不是那些目的是用来计算的仪器和实验流程。   他还可以对着他笑。也乐意留在他的镜头里。   现在要跟郁月城一起拍,两个男生的双人照,能拍成什么样?   这可能是他还能搜寻到的记忆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唯一一次和别人合影。   他见过的宣传图和写真,两个男生不是情侣就是兄弟,他们应该也会拍一组有点气氛的留下来。   .   回来的路上他挨个敲响其他几个班的宿舍门,找外班的熟人留意风声,不知道群里那事的,通通没细说,只是让人留心一下有没有人背地里乱传些有关七班的谣言。   但凡当时见过群里匿名那些话的,挨个记了班级和名字,还顺便封了口。   他亲自去问的效果,要比手机上打听好得多,方渡燃在十二中拿拳头打出来的恶名,就算有人想多嘴,被他记住脸,也不敢再胡说八道。   郁月城应该也没有看到早上的群消息,还不知道这些。他下午同行去借手机的时候,不止收到礼物,还拿到五分钟的手机。郁月城手机里企鹅群的消息几天都没打开过,他清空掉群聊天记录,就站在旁边跟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起假装操作一通试用小程序,再还回去。   加上后来许烈阳他们刷的记录,匿名那事已经消失掉。   至于匿名那三个人到底是谁,不出来这事只能不了了之,目的就是不能让这些污言秽语乱传,心有不甘也没办法。明天学校就要出通知,经过上次在医院的事情,肯定只会以维护Omega的权益为主,也会少一些明面上的脏东西。   暗地里要是还有,也需要时间散发出来,可以等着看看到底是谁,哪个班的,那个余叶也有点奇怪。他表哥说的都是事实,更衣室里确实发生那回事了,装Alpha也是郁月城亲口承认的。   如果找不到证据,也不能证明这哥俩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折腾一圈回到宿舍,宿舍里其他三个吃饱喝足玩爽了,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路至安的床边最安静,呼吸声都很浅,方渡燃也关好独立卫浴的门冲了个热水澡。   擦干的时候他在镜子面前,拿手在自己身边比划了一个高度——郁月城的身高,几乎跟他一样。   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他也想看。   十二中的门隔音都很好,他开始试着改掉郁月城执着纠正过的习惯,拿吹风机把头发完全吹干才上床。   被窝是冷的,降温了,他要靠体温暖一会儿。   宝蓝色的对戒盒子就拿出来放在枕头边上,在靠近墙的那一侧躲着放,放安全,放好。方渡燃伸出手指摸摸表面,轻轻抚过丝绒,像在触摸大白猫柔顺的长毛。   一整天结束,宿舍等也关掉,心都静下来,这才拿出手机给郁月城发消息。   -我是不是拥有了随时进出你宿舍的权利?   现在是十点多,郁月城回得很快-给你的时候你就有了。   方渡燃-这在学校,等于你家的钥匙,你一点不担心吗?   郁月城-不担心。   方渡燃还想问这要不是在学校,等于默认可以同居,你知道吗?   还想问你知道同居的意思吗?   大白猫的小脑袋里肯定不知道,他都不会往那方向想吧,于是一点恶劣的心思冒出来。   方渡燃-不怕我做坏事?   郁月城反问-你想做什么坏事?   方渡燃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快要两分钟,郁月城在对话框的那头就看见顶上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会儿,方渡燃按下发送键。   -很多很多。   郁月城愣神的时候,方渡燃躺在床上盯着屏幕,关灯的宿舍里手机的光亮照亮他的脸,他都能猜出来郁月城有点呆的样子。   迅速发过去一条晚安,整个人躺进被窝里,连脑袋也钻进去。   两分钟四个字,字打得是有点慢。   他摸着良心反思,只是逗逗大白猫而已,思想脱轨走上歪路真的不是本意。   现在眼前一片黑暗,他在被窝里睁开眼睛,“很多很多”里面包含的不该有的心思就铺天盖地压下来。   郁月城明明对自己的信息素很克制,他就是鼻子不对劲,总感觉能在被子里闻到郁月城留下来的那股清透的冷香,化为实体般包裹着他,让他退无可退,又心甘情愿地去沉溺。   脑袋扎进被窝闷了好一阵子,脸都发热才钻出来。   郁月城的呼吸他听过,郁月城的味道没分辨出,但很好闻,好闻到他初见时受邀,蹲下身从他膝盖的伤口上嗅到,就没忘过。   纯粹、清透、干净,淡淡的香味穿透力却极强,瞬间灌入心脾,甚至渗透进毛细血管,胸腔里的浊气都被驱散,小肺泡畅快地舒张,那股纯净可以直逼到手指尖,让整个身体都为之响应。   不过后来也再没闻到过。   郁月城是个很规矩的,对自己信息素管理相当严格的男同学。   这种类似的强烈体感他只对上瘾的R-系列针剂才有过,可他不是Omega,不会对一个Alpha的信息素上瘾。   他只是单单地对郁月城,呆在一块就觉得安心。   能闻到他的信息素很舒服,很好闻,闻不到也没有关系,他能把大白猫圈在自己怀里也很舒坦。   方渡燃怀疑自己有关于青春期所有的绮丽幻想,那些缠绵的肌肤相亲,不分你我的肢体接触,都从他认识郁月城的时候被唤醒。   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像偷吃到伊甸园的禁果。   既危险又让他难以抗拒。   是郁月城的呼吸、他的味道、他整个人,让自己第一次有了冲动,身体隐蔽的可耻的有了生理反应。   甚至有过的性幻想。   现在这个人还给他赤诚的关怀,站在厚厚的冰层外面,拿自己的手心来暖,精致典雅的贵族大白猫一点也不傲气,他的善意沉静而单纯。   这个人这么好,好到每一寸都想拥有。这是他的。   是他捡的,他梳理的毛发,他去照料的伤口,他抱着没有理由地耍流氓,要求他“不许让别人这样碰你”。   郁月城还不知怕地答应了,答应只给自己抱……   大白猫只躺在自己的怀里。   想到这里,方渡燃躺的被窝也变得不对劲起来,回忆里那股信息素纯净的冷香似乎能变成细小的颗粒,黏在被窝的每一处,包裹住他的身体。   郁月城枕过发丝的枕套、他乌黑柔亮的眸子、他细腻的皮肤、他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每一样都能勾起少年的冲动。   他向对面看了看,其他人都睡得很熟,心一横拉下床帘。   在小空间里深呼吸,鼻腔就全是那股留在记忆里的淡淡冷香。   方渡燃在被窝里脱掉衣服,想离他的信息素近一点,在舍友都睡着的宿舍里偷偷地放肆地胡思乱想。   想那些郁月城残留的气息在他床上、枕头上,想闻起来舒服的属于郁月城的信息素落在他的身上,紧贴他每一寸皮肤,他们会像动物一样温柔的交颈厮磨,也会有原始罪恶的冲动。   会亲密的抚摸,他的手指能真实地触摸到大白猫柔软的身体,看他在自己面前摊开四肢,看他放任自己为所欲为,看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他的皮肤会像自己一样变热,也会因为相互激烈的抚慰汗水淋漓……   他们沉甸甸的气息交叠,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通通都是独属于他们的亲密。   闭上眼还能看到郁月城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看到他精巧的锁骨当中有个形状完美的小窝,想他抱起来刚好可以胸膛叠着胸膛,不用抬头眼睛就能看进他的眼底。   他很白,皮肤很敏感,不管是脖子还是腰身、后背、一双长腿,都很容易留下吻痕……   手腕和脚踝也可以拿亲吻一一描摹,还有右耳根上的红色的小痣也不能放过。   郁月城是纯白柔顺的大白猫,此刻性感得要命。男人的性感,结实劲瘦的身体,优雅的肌理线条,流淌的汗水,无与伦比的好看的一张脸。   大大小小的麻烦在出现,方渡燃知道自己的未来被困在实验室的牢笼里,却都抑制不了年少疯长的情愫。   像野地里落下一点璀璨星火,瞬间燎原,烈火在黑夜里一把烧光他的冷静和克制,他听到自己的胸膛鼓噪着一击击加快,胸腔里能砸出响……   他默背出录在秒表里听过无数遍的呼吸声,跟自己的混在一起。   心跳到极致,强行屏住呼吸,汗水打湿鬓角的碎发,方渡燃手里黏糊糊的,手机在耳边无声地亮了一下。   他转过头去看,瞳孔识别解锁显示出消息。   郁月城-晚安,做个好梦。   余辉燃尽,那场幻影里的缠绵喧嚣又重归于黑夜,收束在“好梦”两个字上掩埋掉。   方渡燃安静的、长长地吐气,缓解在宿舍床上释放过后的喘息。   手机屏幕还照亮了宝蓝色的对戒盒子,白金镶钻的树藤闪烁微光。   真的是太罪恶了,他想。   但手里又很空,他还想就这样摸一摸大白猫柔软蓬松的长毛,轻柔地小心拢在怀里。   会不会弄脏他,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7 05:16:31~2021-12-28 02:4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子蜜茶 3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别怕   五点四十五哨声吹响, 隔音这么好的宿舍,郁月城后来才发现哨声是通过每层楼电梯旁边的监控传出来的, 宿舍楼里由远及近响起宿管砸门的声音,路至安换了宿舍之后,直接跳过703。   他把阳台的窗户开到最大,一边刷牙一边看远处训练场上集合起来的人群。   膝盖和臀肌的挫伤已经没有大碍,但校医总对他另眼相看,看着淤青没有完全散,就不肯让他加入清晨出操的大军, 说是怕再磕着碰着。   郁月城没怕这个, 他运动神经不差,身体的协调性很好,愿意每天活动一下, 体能课也一起参与,倒是班主任和教官都接受这建议。尤其是昨晚班主任还以他是Omega的角度特地给他打电话送温暖,对他善意规劝,好好养伤。   他本意不想做学校享受特殊待遇的那个人,还是得站在阳台旁观他们出操。   隔得远远的, 训练场上没有举牌子, 也没有划线,他看着一个班里的同学从宿舍楼出来,眼神跟了一路才找到高二七班的位置。刚好在离他视线最远的地方, 一个个穿运动服的深色人性小点聚拢起来,组成横平竖直的方块队列。   目光落在高二七班的方块边缘, 他看到两个趁教官没过去凑在一起的身影, 把平滑的方块边缘凹下去一个小洞,分辨两秒就能确定出其中哪一个是方渡燃。   另一个大概是许烈阳, 深蓝色的运动服还没穿好,能从手臂的两条横杠看出来胳膊肘都贴在方渡燃的脖子旁边了。许烈阳比方渡燃要矮一点,头贴在一起说话时候,脑袋总像是快要扎进他颈窝里。   郁月城盯了一阵,直到他们队伍整顿好开始跑操,嘴边的牙膏沫也干掉,才拉上纱窗回宿舍接着洗漱。   换上秋季的长袖衬衫和西裤,他对着镜子把领带夹夹好,金属校徽工工整整别在左胸的正中间,单反相机装进双肩包里拿上出门。   出操的时间他绕路从训练场旁边一圈小树林去到方渡燃带他去过的学校东门早餐店,路上找到角度站在树枝底下拍了不少照片,有远照,也换过一个镜头拍了近照,还好他常备的就是这两个镜头。   得益于树林的遮挡,跑操的要求也很严格,几乎没有人发现他,收起来的相机里面除了校园的风景,预览一圈还留下几张少年跑动的身影。   今天是阴天,昨天的雨下过,空气里都是大自然的味道,在绿化优秀的十二中格外分明。   照片里少年额前干净的碎发,和充满青春气息的运动服,画面一角模糊的绿叶,彼此之间和谐相融,清新的气息能从照片里渗出来。   收好相机去早餐店打包了今天的早点,是豆腐脑、灌汤小包和虾仁土豆饼,果然跟上次不一样。   周一的早上跑操结束还有例会,吃早餐的时间有点挤,去食堂足够,来早餐店肯定不行,他到教室拿手机拍了餐盒发给方渡燃。   -早点放在教室里,不用去食堂了。   然后想起来,方渡燃上课是不带手机的。   有时候方渡燃好像什么也不怕,在食堂出手就给人开瓢,在更衣室里留下来历不明的Omega高浓度抑制剂,有校霸的名头,很多人都怕他,也服他……这样一个人,上课居然会严守校规,不带手机上课。   反差实在有点大。   早餐店不能刷学校食堂的饭卡,如果今天不来,他也不会带。   出操结束,人群往教学楼这边涌来,例会和升旗杆就在教学楼没多远的宣讲台,郁月城想到早上看过的勾肩搭背那幕,出操不让去,参加例会应该没什么吧。他把手机关机放背包里,以免发出动静,下楼从小走花园出来,跟上人群去升旗点。   “郁月城?”有同学在前面喊了一声,是生活委员关小北。   他声音大,这一下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赵霖走他身边,带着他去集合的地方,七班的人自然而然聚拢到一起。   “例会,全体学生都要到场。”郁月城不想提起来有关班主任的嘱托,按部就班地说。   “你可以不用来的,你不是摔了那一下吗,陈老不会强求你参加集体活动的。”赵霖说话的时候,还对关小北使了个眼色。   他们七班在场的Alpha们都知道郁月城那件事,还不知道这些Beta们知不知道,反正这个周的例会完全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   “谁让你过来的?”方渡燃是直接搂上郁月城的肩膀挤进来的。   关小北鼻子被他手肘不小心怼了一下,揉着鼻头落后两步:“燃哥,我鼻子,你这也太差别对待了哈!”   方渡燃回头喊:“手滑。没破相就成。”   说完把郁月城拉出人群,小声凑耳朵边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陈老没告诉你不让你来吗?”   “我不能来吗?”郁月城问。   “下个周吧,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就这个周不行。”方渡燃说话间,队都已经占好了,十二中在纪律上的行动力超群,只剩下他们俩还突兀站在高二七班完整的方格子队列外面。   “方渡燃,还有他身边那个同学,不站队搂搂抱抱的干什么呢?”   讲话的副校长正在台上拿起话筒,还没试音就看见他俩,一开口学校的喇叭音量超过负荷。   “燃儿,牛逼呀!这下全校都知道你俩……”许烈阳来得晚,在队伍后面小声叫他,拿双手的拇指比在一起弯了弯,一脸不怀好意地笑。   方渡燃没空回他,有人纷纷投来目光也管不着,伸手按在郁月城的后背推了一把:“回教室。”   “就说你呢!”   两名同学的站位成功引起副校长的持续关注:“还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讲,你们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听到没有!”   陈老也走过来,看见郁月城愣了一下,但现在全校的目光都盯在这儿,没办法,只能拉着两个学生站在七班队伍的最后面。   方渡燃转身看他:“陈老,他……”   陈老站直身体:“别说话,散会再说。”   郁月城也自动站在他身旁的位置。   七班这一块骚动平息下来,场面突然彻底安静。   十二中在这方面的纪律军事化训练程度很高,几千人站在宣讲台下面,安静地好像深呼吸一下就会被周围人发现。   方渡燃看陈老回到班主任们集体站的位置,这才特别小心的在郁月城的左手边拿手指勾了一下手腕。   后者默契把手拿出来,然后手心就被他打开,有指尖在上面勾画,郁月城以为他在玩,过了一会儿才分辨出来,方渡燃是在写字。   他说的是:别怕   是这个吗?郁月城不太能确定,现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好怕的。   十分钟的升旗仪式过后,他知道了——这是要公开处理之前政教处的主任和他那件事。   “……对学生的素质教育,要加速提高,同时对老师的师德培养,也不能懈怠!”   副校长在宣讲台上慷慨激昂,在例会上特意提到师德两个字,很少见,方渡燃是没见过,难怪今天早上陈老那么较真,一个个的班主任都跟他们学生一样排排站。他知道今天要出更衣室的结果,多多少少都有风声传出去,这是教学事故,这下学校里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会知道了。   他想不出来郁月城这个好学生,有没有接受过别人异样的眼光。   那些看热闹的、惊奇的、看戏的眼光。或者是更不太友善的,带着别样意味的眼光。   “我没有想到我们青训的学校,管理最严格的十二中,会出现这样有损师德的问题!政教处的张主任,因为有损师德,违反我们青训十二中的校规校纪,多次出现辱骂学生、私下向家长索要钱款、差别对待性别不同的学生等多项极端恶劣的行为,现已被学校开除。”   底下的一片哗然,副校长眼神一瞪,瞬间又归于平静。   张主任平时在学校里就没积累多少好名声,学生们除了给过红包,享受到好处以外的,都怨声载道,老师们也鲜有能真正交好的。现在被开除,几个班主任明显还放松不少。   方渡燃侧过头跟郁月城对视一眼,双方都知道张主任这次的处理结果能被公开,肯定是上面严加关注到十二中,大动干戈派专人来解决这场有关抑制剂的突发事故,还查了张主任的收入来源,整顿教师风气,需要他们公开透明的处理,不然这种受贿和虐待学生的丑闻,是不会放在学校里公布的。   这里面,有方渡燃录音的功劳,也有郁月城叔叔来的得及时的功劳。   此刻郁月城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少年开始严肃起来,眼睛也不眨地认真注视宣讲台,连拉着的手指也放下。   他在紧张什么?   不能有大的动作,他的余光里却一直站着方渡燃,细小的动作也想捕捉进眼里。   “关于上个周在学校里流传的体能课更衣室管理有漏洞的问题,学校也请来专家进行过商讨。”   副校长说这话的时候,避开了站在他视线正前方的高二七班,扫视一遍整个学生群体,连带班主任们也一起带上:“你们这个年纪,正处于青春期,一些刚进学校的,年纪较小的学生,可能还没到第二性别分化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分化,所以现有的更衣室条件的确不太完善,也因此出现了教学上的失误。   “所以学校决定在Alpha、Beta和Omega的所有更衣室旁边,都隔出来两个专门用来解决突发情况的信息素隔离标准单间。里面会放上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阻隔剂,以及市面上按品牌分类的常备通用抑制剂,一旦发生意外情况,无论是突然分化,还是身体不适,需要避开同性时,都可以进行使用。   “报警系统和学校的校医院专线随时可以接通,安全系数也非常高,采用了现在最先进的信息素隔离材料和防盗门锁。这不止是对突然分化的学生有益,也是为一些信息素高敏人群、体质较弱的学生,包括患病和身体不适的学生准备,是大家的公有财产,希望同学们一旦发现使用不善,都尽快上报,会有专业人员来维修处理。”   副校长说到这里语气放缓道:“同学们大部分都是已经分化成功的,我们也不能忽视掉在你们这个年纪,还有少部分的同学第二性别并没有稳定下来。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是没有分化、分化失败、信息素不稳定,还是患病或者治疗的激素后遗症等等,受到伤害最大的,一定是他们自身,我们应当给予他们尊重和关怀,而不是另眼相待。   “校长知道,你们自己肯定也知道,你们当中八成的同学,单从成绩上来说,在高考的战场上并不占优势,但我们青训十二中的校训,也不是让你们人人都要考出多高的分数,去争多好的大学。我们要做事先做人,能考高分,那当然很好,是学校的骄傲,但最重要的一点,校长希望从十二中里走出去的每一个学生,都能有一颗宽容的、善良的、坚强的心,这才是老师和你们的家长们最想看到的。”   下面沉寂三四秒,有人带头像以往每一次例会一样,拍响手掌,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声势浩大起来。   一半在发泄张主任被开除的兴奋,一半对校长亲自发言不看重成绩鼓掌。人人都知道这也许是嘴上说说,纸上写写,十二中的升学率这么烂,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打得就是军事化管理,直追少管所的名头,成绩不行,只能靠打情感牌来凑。   很多次的例会,方渡燃也这样想,为了好好地过学校生活,他会去听例会,有用的记上,他还是班长,得记上,大话、空话、套话,他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只是身体异常,还不会分不清人情世故。场面话谁都会说,学校给人画大饼、稳人心,最会说。   他也设想过很多学校的处理办法,都逃不开针对Omega抑制剂的这件事,也很紧张这件事公开处理,最终的焦点会是郁月城,万万没有想到,学校的今天处理结果会是这样。   会是,完全地无差别对待。   没有特意点出来Omega和Alpha之间的对立性别,没有细说政教处对郁月城性别鉴定,连张主任被开除的导火索是他们俩都没讲。那支用空的96%高浓度Omega抑制剂到底为什么在全员Alpha的更衣室出现,更是只字不提。   是完全一视同仁,针对这场教学事故给出完善基础安全设施的结果,甚至还刻意罗列出来好几项会让第二性别不稳定的因素。   列举这些一定不会是随便说说,学校应该是真的进行了专家会谈,这次的处理牵扯到上面的眼睛,里面必备的肯定是为学生身心健康着想的心理咨询师和有关性别分化的医生。   副校长还有一份文件放在讲台上,说这段的时候,方渡燃看到他还低头看了看稿子。   ——这是较真写出来宣讲稿和处理方式。   这方式,弱化掉郁月城的第二性别,他变成了一个身体突发异常,因病或者不可控因素才导致教学事故的普通学生,不能用第二性别的理由去指责他。   把Omega抑制剂掉在Alpha更衣室,大方摊开来讲,他们的身体有弱点,是不得已,他们才是健康受损的一群人,扫清那些污言秽语和猜忌。   其实这些方法跟自己的关系不大,他已经从舆论的漩涡里脱身,也在整场事件里做足一个旁观者,接替他的是郁月城。   但那些话,“还有少部分的同学的第二性别并没有稳定下来。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受到伤害最大的一定是他们自身”,方渡燃总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部分。   他也是那少部分里面的一员。   郁月城的突发状况是假的,但他的身体异常是真的。   郁月城替他站在舆论的深渊里,被难听的流言蜚语暗地里涂抹,处理的结果与他无关,却又通过郁月城回到了他身上。   很奇妙的感觉。   冥冥之中,绕了一圈,又回到他手心里。   这些措施虽然他用不上,他已经是Alpha了,但还是能感受到一丝丝陌生的有温度的暖意。哪怕今天仍旧是大话空话套话,他的脑子也愿意在这一刻接收到这一点刻板单薄的温度。   手指被人拉了一下,方渡燃转过头去看。   郁月城淡色的唇微微上扬,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他穿的学校的白衬衣,今天的领带夹很漂亮,是只梳理好每一根毛发,温驯待在身边气质尊贵,举止优雅的长毛大白猫。   手指避开人只敢小心地捏住他的指尖,但是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是在回应自己那句不怕吧。   明明是他让大白猫不要怕,突然像是大白猫在用脑袋蹭他,用收起爪子的肉垫扒拉他的手指,让他放心。   他都怀疑郁月城到底是怎么察觉到他的情绪,他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就可以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他拉着自己不要放开。   如果这会儿没有人,这个升旗台下面只剩下他们俩,他一定会行使自己给郁月城入场劵的权利,结结实实地抱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8 02:40:24~2021-12-29 23: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我听你的   散会的时候人潮涌动, 今天的例会开得时间长,挤压掉学生吃早餐的时间, 方渡燃留在原地等周围人散开。   “你吃过了吧?早餐。”他不走,还按住郁月城也不准走。   郁月城在各班老师也分别回办公室,超他们这头过来时松开他的手指尖:“没有,等你一起。我放在教室了,保温的打包盒,应该还是热的。”   “那行。咱不挤了。”   说完一抬头就看见陈老朝他们两人招招手,方渡燃“啧”了一声:“陈老又要开始送温暖了。”   因为周一的早晨要开例会, 只有离宿舍近点的飞速跑回去冲了澡换上制服, 大部分还把跑操出汗的深蓝色运动服穿在身上。   郁月城本就生得好看,站在人群里属于隔得再远也能拔尖,一眼吸引视线的类型。现在个子高挑, 身姿笔挺站在广场上,白色的制服衬衣在黑压压的人堆里更加亮眼。   一丝不苟的衣着和浑身上下高贵的气质,就算放在十二中这种遍地都是富二代的地方,也能看出差别,家境绝不是普通的有点小钱, 而是条件优渥的富贵人家, 还知书达礼,言行得体,导致人群散开也有人回头多看他几眼。   “他叫我们过去。”郁月城说。   方渡燃守着周围的人全走了, 才拉郁月城老远跟在陈老的后面走:“刚才有两个人盯着你看。”   “谁?”郁月城的注意力一半在他身上,另一半今天关注他的人似乎特别多, 习惯接受别人的视线, 就一概而论没去管。   “五班有个,跟上次被咱俩开瓢的薛常一伙的, 还有一个我也不清楚。”   方渡燃边走边不经意地左右看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出错了。   很快就自我否认掉,他不应该失误。在警觉性这方面,别人可以算靠直觉,他在实验室是实打实做过无数次的反应测试,冰冷的仪器不会骗人,他从来没出过错。   “你感觉不太好?”郁月城发觉他若有所思。   “我没看到人,但我感觉的确不太好。”方渡燃说:“刚才散会之后,我就感觉身边有个人盯着你,或者是我,要不就我们俩,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反正让我不太舒服。”   他没说出来,他接收到的意思,总之不是什么友善的视线。   “如果有问题,迟早会出来的。”   郁月城暂时还不明白,学校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学生之间不好的问题。他没有接触过,可十二中跟他以前上的学校都不一样,方渡燃觉得不对,他也愿意跟着留意。   方渡燃:“那我希望他识相一点,别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还清楚记得Alpha的大群里,那三个躲在匿名后面说话的人,进明德楼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刻意提高音量说:“被我抓到,下场不会很好看。”   说完黏在他们周围那道模糊不清的目光,似乎也跟着消失。   方渡燃和郁月城一起路过教室,去到另外一侧的班主任办公室。   打开办公室的门,两个人都脚步一顿,郁月城点头致意,喊了一声“陈老师好”,转身在后面关好门。   “快来。”陈老招呼他们往矮茶几对面去:“坐吧。”   “陈老,这不是鸿门宴吧?”方渡燃走过去,桌上放着正在冒热气的三碗海鲜粥,切好的馅饼,还有三个打包的饭盒和福记馅饼的外卖小箱子。   “找你们聊聊,这不是刚好赶上吃早点吗。”   陈老把筷子依次发给他们,十分接地气的地拽过来地上放试卷的大纸箱,把纸箱盖子一扣上,坐上去拍拍茶几示意:“坐啊,例会前刚送到。外卖不让进校,我从后门拿纸箱子捎进来的,费这大劲,悄悄地别说出去,不趁热吃浪费。”   方渡燃绕过他往里面的沙发去,办公室肯定也没想过要面对面吃饭,只有一侧长沙发,够他和郁月城坐着吃饭,要喝茶可以再坐一个,吃饭就太挤了。   郁月城看看他,方渡燃推他后背让他去靠墙的里侧位置,落座先端碗直接一顿搅,舀起来一大勺吹吹:“说吧,陈老,这次贿赂我又想让我干什么。”   “臭小子,就不能念点好的!”陈老隔着桌子想往他脑袋上拍。   方渡燃跟头上长眼睛一样,立刻直起后背躲开:“男人的头不能乱拍!这是尊严。”   郁月城笑了下,他跟陈磊这个班主任并不熟悉,也出声道:“谢谢陈老师关心,如果是第二性别那回事,我身体很好,现在没问题。”   “我还没说,你们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陈老把打包的三个打包的保温袋也推到中间:“郁月城放桌上的,估计也是早餐来的,学校东门那家吧?”   郁月城:“嗯,我早上去买的。”   “我在微波炉里热了会儿,自己打开都拿出来吧,咱俩买重了,能吃多少是多少。”陈老说完目光特意在方渡燃和他之间转了一圈。   学生的东西他不会去看,加热也是连带保温盒一起热,但盒子上包着放两双筷子,明显是他们一起吃饭用的。   他让方渡燃多加照看郁月城,现在两个人关系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郁月城还是个Omega这件事,虽然意外,也有些蹊跷,但白纸黑字的鉴定书也否认不了。   “豆腐脑和虾仁土豆饼,你加芝士了?还有灌汤小包?挺会买啊。都是我喜欢的。”   方渡燃看着郁月城拆开都在茶几上摆开,虾仁土豆饼早餐店的老板只做过一次,材料新鲜,口味很好,有加芝士和不加两种。   郁月城怎么知道他喜欢芝士?默契吗?一看就是一个饼加了双份。   “我猜你应该喜欢。”看出他疑惑,郁月城随口道。   方渡燃小时候就喜欢披萨上面的拉丝芝士,每次要加好几份,其实不能确认现在他还喜不喜欢,只是突然不想按照他自己的条理去额外准备两份,就想给他买加过芝士的,还是加双份的。   有一点没来由的坚持。   也会担心他口味变了,但看到他还喜欢,心里的熟悉感会加倍,也会高兴。   最后一样摆出来方渡燃立马嘴馋了,徒手去捏饼不方便,伸手夹着包子褶可以直接提起来。   微波炉加热小包看着还热乎乎的冒气,他一口下去半个,汤汁流出嘴角,拿筷子的手想去蹭又怕弄脏运动服的袖口。   “烫,你慢点。”   郁月城抽出纸巾按在他下颚的汤汁上面,对方仰起头让他放开手擦嘴,然后拿走纸巾大方道:“谢了。”   班主任的视线就放在他们身上,他刚才也犹豫了下,不过这也算自然而然,不能看着他弄脏袖子,汤汁流进脖子里,普通同学之间帮一下也不过分。   “陈老师。”郁月城先开口带走班主任刚才的焦点,相当自然道:“您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们?”   “哦、哦是。”陈老目光转向他,点点头说:“你来学校之后,这段时间适应的怎么样,作息上、学习上,你的日常生活上,还有没有什么困难?我应该早一点找个时间跟你谈谈,刚开学忙着处理学校的事情,之前又要出去教学进修,一直没抽出时间来,想着让你先自己体验一段时间。上次你体能课的情况,我也找武斌了解了,身为班主任,我不在场很失职啊。”   他叹了口气,说的是郁月城,却看向方渡燃:“你一个人来榕城上学,离开你熟悉的生活环境和校园环境,老师对你的关注太少了,让你一个人去医院,实在有些没做好。”   郁月城以往上是国内顶尖的贵族学校,教师跟家长的关系密切,跟学生之间也亦师亦友,但像陈磊这样的班主任,属实没遇见过。语气不像老师,不像朋友,很像个家里宽厚的长辈,自带把学生看成他家庭中的某个晚辈,很接地气。   “没事。不是我一个人,班长也一直陪着我。”他说。   “他陪着你,我对他还是很放心的,但你吃了苦头,挨了骂,听说还差点挨打了,我还是失职。关于你身体的情况,你叔叔跟我电话沟通过,你母亲也说月底就来看看你,所以我就不详细问你的隐私了。你的体质特殊,平时就多注意注意。”陈老问道:“在班里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郁月城安静坐着,没晾下班主任的好意,福记的海鲜粥和馅饼都在吃,如实说:“发生过一些意外状况,但不影响我对十二中和高二七班的印象,这里是有些陌生,也很亲切。”   他说话时,方渡燃坐在身边,膝盖无意抵在他的大腿上,郁月城也顺势加了一句:“对我来说,我是喜欢的。”   很亲切。   喜欢。   方渡燃把双份芝士的虾仁土豆饼干掉两个,在心里重复。   郁月城第一次跟他说只对他没有洁癖的时候,说的就是觉得他很亲切。   什么情况会形容一个人亲切,听起来……友情、亲情,像老朋友。   他对做郁月城的朋友没有意见,但完全没有点别的超出界限的东西,他不太甘心。   视线看到身旁完美的侧脸,不太甘心又被喜欢两个字给打回去。   郁月城这样的学生会喜欢十二中?   还会喜欢高二七班这种班集体?   他都怀疑这是不是也是场面话,大白猫似乎不像是在这上面说场面话的样子。   那他喜欢十二中什么呢。   新鲜?刺激?过瘾?   没一样能跟家教严谨的温驯大白猫搭上边。   “你老家是哪的?”陈老也明显从感觉亲切上听出来不合适。   “A市。”郁月城道:“出生和上学,都在A市。”   陈老:“第一次来榕城?”   “初三上完来逛过,住了两天。”   郁月城额外提了一句:“中考之后放暑假,我去榕城东部大道的林场和附近的中学看了看。”   “东部大道那林场很多年了,附近好像就一两个中学?”   陈老想了会儿,问方渡燃:“我记得你以前的学校就是那片的,明智的初中部是吧。”   方渡燃把海鲜粥喝得见底:“嗯。您这记性真好。”   他在明智初中部有过不光彩的经历,尽管没写在学籍档案上,他也想尽量远远地避开,尤其是在郁月城的面前,他不希望自己狰狞锋利的爪牙被发现。   那上面带过血,心思单纯的善良小动物是不能看见血的。   “福记的招牌海鲜粥和馅饼,五点起来排队都不一定能买着。”   方渡燃打断他们继续这个话题的念头,朝陈老飞个眼神:“费大劲了,谢谢陈老!”   陈老这回没管他贫嘴,一反常态:“喜欢吃就行。”   “您跟他谈心,眼睛老盯着我干什么?”方渡燃问。   “我是没想到,你们能处得这么好。”陈老说:“我不在班里这几天,你帮了大忙,我看你们相处融洽,顺便叫过来一起吃个早餐。”   “顺便——,福记可不顺便了。”方渡燃把耳朵伸过去:“您没什么事要讲?”   “看来没事想请你吃个饭吃不着,吃个早餐还不行。”陈老道:“下个月要月考,这个事儿你看能办吗?”   方渡燃直摆筷子:“当我没问。”   有场青训学校的篮球联赛,陈老本来不打算参与,七班里没人。平时打架团结得跟一条绳上的蚂蚱似的,一到集体活动要给班集体争添荣誉的时候,因为少了方渡燃参赛,班里的参与人员能少一大半。   加上方渡燃的家庭氛围也不太好,除了见过被他十分排斥的父亲以外,连母亲也没听说过,家里具体是干什么的家长也不喜欢多问。   现在能跟郁月城之间处得这么好,凭他带方渡燃这一年的经验来看,他和郁月城之间的关系,也许比他周围那几个经常一起受罚的同学还要深。   眼见能有机会让他多参与到班里,陈老顺水推舟地说:“月考过后有三年一届的青训篮球联赛,今年省内的赛场在我们学校,你们要不要代表班里去试试?”   方渡燃不太想,这种事他一贯直接拒绝,也不想给实验室的资料上添上一笔他某年某月某日拿了什么奖,还是团体比赛,社会化相当成功,数值几点几……   于是他一如往常利落拒绝:“我没时间。”   “今年多了郁月城,赢的班级有出国游,以班级为单位参赛,不以学校,你们多考虑考虑?”   陈老看看郁月城:“我听你叔叔说,你的体能条件也不错,这次恢复也没问题,还玩过极限运动,打打篮球没事吧?”   “没有。”郁月城看向方渡燃,顾及到他刚才明显变化的情绪,只说:“我回去想想。”   “你特别想参加吗?”方渡燃当场问他。   他想的是可以跟方渡燃一起留下一些共同经历,他错过方渡燃好几年的成长,但方渡燃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还没说话对方就把头转回去,让他意外的话响起。   “我不能保证拿名次,我其实也不是很想拿名次,这是比赛的大忌。”方渡燃在陈老面上直言:“如果你能接受我拿不了名次,我可以打。”   郁月城眼里的疑惑藏不住,但没有直接问出来。   这番话他万万没想到是从方渡燃的嘴里说出来,从神情上看,可能还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才是他干脆拒绝的理由:他不想赢。   可以打,但没必要,因为他不想赢。   方渡燃在他眼里,是那种非常有责任感,能关注到班集体的利益得失的班长。   如果参与了比赛,身上背负的是班集体的荣誉,他会是赛场上最有号召力,最全力以赴的人。   也是站在高处,亮眼的,胸有成竹要去拿第一的人。   这话,实在是太不像他。   也不像他记忆里对画画也会很执着的小男孩。   “比赛嘛,当然是有输有赢的,让你们参赛,不是非要你们拿奖。高中生涯很短暂的,”陈老看着他们洋溢青春的面孔道:“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你们在青春里留下点颜色,日后回忆起来也是个好事嘛。”   郁月城以前没觉得时间过得快,没有方渡燃在的时候,他只想快快地长大,去找朝夕相处走过十来年的伙伴,去找他有婚约的少年,   日子过得太慢,只有在学习的时候才会光阴似箭,夜里一放空脑袋,时光就漫长起来。   现在方渡燃就在身边,怎样都可以一起经过这段岁月,他以方渡燃的选择为准。   “我听班长的。”郁月城一句话出让决定权。   予以重任的方渡燃有点后悔刚才那句“我可以打”,被两头驾着也不是他的风格,指指自己的空碗:“我就说是鸿门宴吧。陈老,以后你再想请我吃饭,更难了。”   ·   在办公室里又聊到了郁月城的学习安排和时间,陈老发现除了能知道郁月城考试对分数的安排和试卷的看法,在其他部分大学课程的学习上,他还真帮不上忙。   第一节课都快结束,他们三个人吃吃喝喝收拾干净,走回去的路上方渡燃恍然大悟:“今天第一节音乐鉴赏课,难怪陈老这么大方,不让我们俩上课,尽瞎聊了。”   “郁月城:嗯。”   方渡燃:“你知道?”   “路至安搬走的书桌上贴了一张课表。”郁月城说。   “你会背课表吗?”   方渡燃觉得他的脑细胞对知识是经过严格筛选的,运行非常精密,不会摄入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我来宿舍的第二天,看了一眼。”郁月城迎着他的眼神回话。   “我想错了。”方渡燃摇摇头:“我以为你是不会背没营养的东西,没想到你是过目不忘。”   “不算有意去记,看了一眼大概能知道,还上过课。”郁月城说。   “能把人听瞌睡的课你都这么走心,老师讲的你都会吧,听着不无聊吗?”方渡燃问。   “先看看每门课的进度和讲授方式,之后就会做自己的事了,看书学习和写题。”有两门课郁月城旁观来看,也认为讲得容易分散注意力。   如果方渡燃有意想学的话,他打算了解一下方渡燃目前的进度,重新备课给他一份学习资料。   穿过办公室和教室中间的大厅隔断,这里没人,是个正准备装修的大办公室,走廊的拐角也没有监控,方渡燃突然出手把郁月城拉进拐角处,一手按在墙上完整把人隔绝在墙角内,拿身体叠上去遮住。   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压得太近,郁月城肩胛骨顶在墙上抬眼看他,乌黑的眸光干净清澈,能透出他的倒影:“怎么了?”   “刚刚甩锅给我?”方渡燃沉下脸。   郁月城没被他变脸唬到,突然出击也完全没有任何戒备之心:“我想让你决定,你是班长,我听你的。”   “我是班长。”   方渡燃重复一遍抵近他,鼻尖若有似无碰上他的:“那我要故意输呢?你跟着我一块输?”   少年的脸色分不出是玩笑,还是有几分认真:“这种小打小闹的比赛,你应该从来没输过,或者没参加过。”   “参加过。”因为离得太近,郁月城下意识放轻声线:“……没输过。”   “我会故意输的。”方渡燃说。   “我相信你会赢。”郁月城道。   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被窗外透进来一块光打亮,窗口折进来的光只能是方形的,他白皙的脸一半沉在阴影里,一半被照亮,那瞳仁剔透,好像浮沉在时光里缓慢流动,像河流,像绵长的午后日光。   睫毛的阴影投下来,一半在光照底下根根分明,是茂密的枫树林,一半失去明亮,低垂的睫羽能模糊掉他的神情。   方渡燃是热烈的、可靠的、站在人群中央会被环绕的,生命力旺盛的少年。   郁月城直到这时才隐约发现,他也不尽是沐浴在光明里的。   他也许有他自己的对立面,隐在照不到光的暗处,自己至今偶然发现这一片阴影,也还未能触摸到边角。   贴靠得这样近,方渡燃周身的气场,他想起更衣室里那一幕,眼前的人已经具备男人成熟的身躯,又融合着少年张扬的气质,还有在场来历不明的蔷薇花香。   他一次次地发现,方渡燃已经是一个具备性-吸引力的男人了,他们靠得这么近,他能完全感受到方渡燃身上散发的,源自他本身的魅力。   半晌,方渡燃轻声道:“我不会赢。”   郁月城心有灵犀般出声:“……我替你赢。”   不怀疑你的实力,能听懂你话里的意思,知道你有所隐瞒,知道你不能做。   不是我帮你,是我替你去做。   方渡燃有一瞬间后悔,自己被他蛊惑。这么没有防备心的大白猫困在怀里,完全地信任他,他不希望用拙劣的手段和演技去输,不想辜负谁的期待,也不想骗郁月城。   所以警惕着克制着,然而还是无知无觉地说出来这句话。   郁月城像沉静的湖泊一样接纳,不管这落下去的是不是寒冰,都能接住。能明白他刻意的决断,哪怕这根本不是什么负责任的好做法。   挑不出好来。   他怎么就不怕呢?   心里的悸动缠成一团,他咽下喉结,往前再近一寸,唇瓣只差一点就能触上。   下课铃同时打响,楼道里逐渐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和桌椅板凳拖动的声响,方渡燃按在墙上的手背指骨突起,手指尖用力压得泛白,最终擦过郁月城的嘴角贴上耳根: “郁月城,你怕一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9 23:57:53~2021-12-30 23: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有一腿   方渡燃叫他全名的时候很少, 很多时候都省略掉称呼,每次一叫郁月城的全名, 就会把他已经集中的注意力成倍拉高。   “我为什么要怕你?”郁月城问。   耳垂上还留下他说话时的温度,轻微的发痒,方渡燃的唇刚才似乎是碰到他的耳朵,说话时太近,气息都在皮肤上,他瞬时忘了分辨。   他们只是说话时离得太近了,刚刚那句话, 更像是在威胁, 虽然他并不觉得方渡燃是真的在威胁他。   方渡燃听见有学生打闹的脚步声跑过来,撑起身站直,调整后的面色已经看不到那点似乎带着危险气息的冷静。   “我要做这么反常的事情, 是个人都不会高兴,不会觉得我做得好。”   他转身朝教室的方向走:“你不反对就算了,还要助纣为虐。陈老是个老好人,以为我说着玩,大不了一场球赛输了也没什么, 你是学神,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你不想赢。”郁月城直觉他更多是情有可原,并不是刻意为之,他始终不相信方渡燃在班里和威信和付出, 可以让他把这种荣誉当恶作剧。   不参加可以,参加故意输掉是另一个性质。   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也认为方渡燃不是这样的人。   “我可以打主力, 你做替补。”他走在方渡燃的身侧说:“这样即便参加了,你可以选择不上场。”   “我都参加了, 不上场能行吗。也太敷衍了。”方渡燃说。   “他们的实力还不值得你上场。”郁月城朝他诚恳建议:“你可以这样说。”   “哇,真没想到啊。”   方渡燃作势摇头,伸手去摸摸他柔软的发丝:“我们的好学生居然也会临场挑衅。”   郁月城预估道:“我之前听赵霖提过,班里跟其他班起冲突,你经常带他们赢。青训十二中是军事化管理,你们的团队协调性和胜率都在,也不算夸张。”   “但其他几个学校也是青训的,只是没我们作息劳动管得那么严。”   方渡燃说:“就我们省内,十八中就有一支球队打进省上的种子队,他们入选的决赛局学校还组织所有年级看球加油。”   “你其实也不是完全也不想打,对吧。”郁月城走了几步,下到楼梯口才说。   方渡燃没有给回应,也没否认。   郁月城说:“我会尽量替你赢,但要时间训练团队默契。你不上场,做教练也是一样的。”   “我做教练?”   方渡燃唇角一扬笑出来,架在肩上的手做什么都方便,顺势捏捏他耳朵:“你想什么呢?我连球赛都没打过。”   “你最了解班里的每一个人,私底下也打过不少场,跟体能课的老师一起排兵布阵,效果会好很多。”郁月城说。   两个人肩并着肩能把走廊占一大半,有人来朝这边疯跑,郁月城自觉往后错开半步,让出过道。   “我想想吧。”   方渡燃不习惯他不在自己的视野里,等人一跑过去,就交换了站位走在他后面,手肘搭上郁月城的肩合计了一下说:“你甩锅的速度那么快,我得要点补偿。”   郁月城:“你说。”   “昨天学校的新闻社有别班的同学拜托我个事,”方渡燃把他和陈风雨的地下交易一把抹平,趁机问郁月城,“他是新闻社的记者,想参加今年的校园摄影大赛,咱们学校也没什么他看得上的模特,所以他想……”   他对自己的外形心里有数,还有精密的研究数据作保障,但也不是特别自恋的人,陈风雨的话是如此,说出来就有点怪,他拿手指在两人间左右晃晃:“懂了吧?”   “他要拍我和你?”郁月城问。   方渡燃:“嗯,准确地说,是拍一组我和你两个人的合照。”   一般会拍合照不是情侣就是亲兄弟好父子,他想让这个提问显得不那么目的明确,他还藏着点私心。   “他要自己拍去参赛?”郁月城问。   “应该有助理什么的,看他怎么安排了。听他说的,他还有两个记者同学,也拍过你。”   方渡燃昨天晚上收到那个大大的高清文件包还没来得及看,他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更愿意亲手画几笔,能把想要的东西都放在一起。   “是什么类型的合照?”郁月城想起来刚进校第一天在二楼的水房外面看到那两个女生,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手里也拿着相机。   “啊?”方渡燃犹豫道:“不清楚,他也没说。不过校园里的风格,也就那些吧。什么青春风采啊,拼搏奋进啊。”   郁月城上一次跟他合影,还是小学的时候他妈给他俩在家里拍的。   那时候方渡燃小,现在忘了自己是谁,让他自己看他可能都只会觉得里面的小孩长得像他。   “什么时候?”他问。   “这他没说,看他时间安排吧。”   郁月城不是榕城的人,但在榕城最好的私立高新医院居然有关系很不错的朋友,方渡燃自然跟着多问一句:“你还有别的事?”   郁月城:“没有。我妈妈说月底会过来看看我,这个周末我也要空一天出来去见个朋友,只要时间错开就可以。”   “噢,这个周末啊,拍照应该没那么快吧。”   方渡燃走到教室门口,忽视掉外面站了几个看着他俩从办公室方向回来就挪不开眼的人,只顾跟郁月城说话:“那我们两个周末都见不着了,你妈妈来看你,要不要带她去榕城好玩的地方看看?”   话音一落,踏进教室的两人就迎来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意味深长的腔调加上意味深长的眼神放在他们的身上。   看热闹的人多,但方渡燃还没在自己身上引发过这么强烈的暧昧绯闻。   那点意思,他不谈恋爱也知道。   “燃哥,约会约完了?今早上你们俩可出名了,副校长钦点的一对。”   许烈阳正在讲台上轮值打扫,看见他俩一手还拿着书写笔举起双手对对大拇指,做出例会上那个有一腿的手势。   方渡燃下意识往旁边一看,还好郁月城的脸色看着没不开心,抬腿就是一脚,脚背踢膝盖窝上,不至于疼也让许烈阳差点没站稳。   “陈老的办公室约会,你想去吗?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   许烈阳闪身从讲台下躲着:“千万别!我不敢,你们俩都是要见家长的人了,我以后一定注意言行,燃哥,绝对不会再偷看你换衣服了!”   “我天,许烈阳你要点脸,居然偷看班长换衣服!”   丁羽大受震撼:“一个宿舍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好这口。”   “滚滚滚,你敢说你不馋!”   许烈阳大大方方隔着好几张桌子看向自己的好兄弟,不敢再过去讨打:“我们燃哥的肌肉漂亮着呢,亚洲人的审美,完美!比你那干吃虚高的大块头要好看多了,你比他壮两圈,体能还没一样比得过他,大家都是Alpha,我欣赏欣赏不行啊!”   “噗——,哈哈哈哈,”有人笑出声喊,“丁羽你不行啊。”   丁羽也骂回去,心服口服:“你行,班长的体测记录还没人能破,我没破怎么了,有本事你去破。”   “我没那本事,郁月城看着身材也很顶,他可以试试。”有人提议。   关小北倒在自己座位上幽幽道:“可他不是Omega吗,怎么跟班长比啊。”   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起哄吃瓜是一回事,郁月城是Omega这另一回事,他们的年纪不够成熟,也没到分不清开玩笑和戳人痛处的程度。   这事儿Alpha们在更衣室里全部都知道,他亲口承认,学校的Alpha群里多少也看了几眼,其他人都是各种听说,还没人直接摆到当事人眼跟前来。   就连一大半不相信的Omega这会儿也眼睛直盯着郁月城,有些愕然和失望,当事人还没说话,还剩下点隐隐的期待。   郁月城长得皮相有点阴柔,但轮廓分明,身材高大,气质还一等一的好,丝毫不像个Omega,想半天也只能想出来个他比Omega还长得好看的描述。   学校里不少的Omega和Beta都对他心存幻想,是跟方渡燃完全不同的类型,私底下都比较过好几次,争不出高下。现在这个校草男神级别的Alpha,忽然之间真的要成Omega了,谈资和欣赏范围都足足砍断一半。   “我以前冤枉你了。”   赵霖在一片寂静中跟躲回座位上的许烈阳咬耳朵:“咱们班嘴最欠抽不是你。”   许烈阳深以为然:“我那是活跃气氛,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说着捂住眼睛摇头:“现场太血腥了,霖!我不要看,我害怕!”   方渡燃站在讲台没有轻易散场的意思,视线滑过旁边的郁月城,然后落在关小北身上,感觉是应该治治这些嘴欠的毛病了。   第二性别这种东西,似乎在他的生命里挥之不去,郁月城接手这一段,也免不了被戳伤。   七班里的人他都熟悉,每个人差不多是什么性格,有的人即便没有真正的恶意,说的话也不中听。   还在想要怎么解决一下不懂眼色的人,他不希望郁月城之后每天时不时就要面临这样尴尬的局面,对方就在他旁边出声应下来:“我是Omega。”   少年脸上镇定自若,没被因此激动也丝毫不羞愧,嗓音清爽干净,举止得体大方,好像回应得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话却语出惊人:“但也不是不能和班长比,Omega也有职业运动员,不用把这个看得太重。”   “……是吗。”关小北好半天才接上话。   教室里尴尬的气氛突然增强,得到准确消息的同学们不禁失望,但郁月城的回答好像也不是没道理。本来大家都应该吃瓜,一部分Omega和Beta还要痛心疾首一番,一下子就被拉的,好像他突然变性这回事被掀了过去。   当事人自己都不在意的样子,别人再往他第二性别转化这事儿上闹点什么,也就没劲了。   “那你还真的很顶哈。”   没人说话,关小北又画蛇添足地补补自己捅的窟窿,越补越大。   这句话放在已经成为Omega的郁月城身上,没过两秒就变了个意思。   他的腿又长又直,皮肤冷白,今天穿的制服西裤和白衬衣,肩宽腰窄的好身材一览无遗,被身上高贵的气质烘托,虽然很难想象这么高大的一个男生是Omega,可放他身上也不违和。   身形清隽挺拔,搭上那张脸,他是Alpha的时候,很养眼,学校的Alpha里面也只有方渡燃跟他站在一起不相上下,能力也很厉害。他现在是Omega,那就……不得不承认,还是很吸引人,甚至还多了别的色彩。   因为这么帅的全能Omega,学习体能样样拔尖,电影明星里也找不出来。   “那得是多顶的Omega啊……”   有人叹了一句,“幸好是配上班长,不然血亏。”   “配你就血亏!说得跟变成Omega你就有机会似的。”立马被人怼回去。   “玩够了吗?”   方渡燃扫视一圈教室,目光凉凉的:“玩够了回座位。”   上课的预备铃也打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回到座位上的同学还纷纷去看讲台上两个身高相仿,都格外养眼的少年。   刚才起哄的“有一腿”,在郁月城承认自己是Omega之后,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损失掉一个Alpha男神,但学校里似乎要多一对与众不同、夺人眼球的AO了。   “关小北,你眼睛往哪看呢?”方渡燃突然出声,走过去双手撑在课桌上完整挡住他的视线。   “我就看看。”   关小北又瞟了一眼,往座位里缩了缩,比了一根手指头出来:“就一眼。我没想到他真的是Omega啊,他上次直接把薛常胳膊都卸了,那视频我现在还有呢,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方渡燃垂着眼皮俯视,脸上一点不屑摆明了:“他卸薛常的胳膊,又没卸你的,你家住海边?”   “我是生活委员,急用药品都是按班里的AO人数预备的,我关心一下而已。我听说他用得还是最高浓……”   关小北嘴里这样说,心里没半点底气,说到后面方渡燃的眼神看起来像要吃人,他咽咽口水消声。   “你不用准备他的,他需要什么,我来准备。”   方渡燃稍微矮下头,让他听得清楚,沉声道:“你就把你的嘴准备闭好,别乱说话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新年万事胜意!今天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12-30 23:59:14~2022-01-02 01:1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噜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心缘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这节课你来讲?   这节刚好是陈老的语文课, 教室里人都回来了,预备铃过去两三分钟了, 就要上课。   方渡燃站在门口第一排的桌子上跟关小北说的话,周围那一小片的人都看着,关小北凑热闹凑惯了,郁月城第一次进教室的时候就他坐在第一排盯着人看,被噎回去还不长记性。   “我知道了。”关小北拿课本挡住嘴:“我不提这茬儿了。班长,你别盯着我了。”   “你怕什么,心虚?”方渡燃问。   关小北身体往后靠, 背贴在后面桌子上:“你的眼神它好像在说要揍我。”   “你从哪知道的?”郁月城也回座位了, 方渡燃问他。   关小北:“什么东西?”   然后他就从面色冰冷的方渡燃脸上得到答案,自己也稀里糊涂:“我忘了听谁说的了,就有人在传, 我就听见了,开始大家都当笑话听的,这怎么可能嘛,都猜是哪个……那个、Omega,留在更衣室的, 谁知道他真的就是那个Omega……”   回话的声音根据方渡燃的脸色, 越来越小,教室里不算完全安静,方渡燃在别的班都打听过有没有在瞎传难听话, 就自己班上他没管。   想的是自己一个班的,也不至于有什么太过刺耳的东西, 因为郁月城是Omega这件事, 的确是无法反驳。但刚才那些人当着面谈论郁月城的身材、第二性别,说什么顶不顶的。   是Alpha还好说, 也没什么,都是男生,但已经是Omega了。   私底下聊天算是正常的,身边人都会聊什么样的Omega身材好,学校里谁谁谁身上有信息素,哪个明星什么部位诱人……连片都能一起看,这些话本来也没什么,Omega们肯定也私底下讨论Alpha。   可当着郁月城的面,跟他也不是多好的关系,可以跨越第二性别的交情,这些话就不应该,方渡燃耳朵里听着就不爽。   “我不管以前你跟谁传,你们Beta都住一块儿,以后再让我听见你们谁对他指指点点的,我带你们去校医院看看脑子。”   方渡燃说完周遭安静的范围更大了,他不怕惹事的能力自己班的人比外班的人认识更强,在陈老即将踏进教室之前,他站上讲台拿板擦拍了一记。   “啪——”地一声,刚好上课铃也响了。   “我不想在我们的班里,公共场合下,听到你们当中的谁对其他人的第二性别有异议,更不想听到一些Alpha和Beta,当着当事人的面,对Omega应该是个什么样闲言碎语,就是夸人也给我往好了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连小学生的讲文明懂礼貌都不会。”   他基本把脑海里的名册挨个拿视线点了一圈,有些人还懵着,有些人在左顾右盼,还有的不声不吭也不抬头的。   他笑了下:“要是这话刚好戳中谁肺管子了,那就是说给你听的。”   “嚯!你这是要上课啊。”陈老等他说完,才抱着笔记本和教案从门口走进教室,“方渡燃。”   “哎!”方渡燃把手里板擦往讲台上一扔,没慌乱,也没觉着自己做错了,但陈老一句话就把教室里的低气压破了。   有几个坐在前排的女生笑出来。   “这节课你来讲?”陈老走上讲台对他说。   方渡燃被他好像有点认真的态度给迷惑了,不确定地说:“……您这话,真的假的。”   “我看你讲得还不错吗。”陈老亲自动手在他面前把笔记本插上多媒体投影仪。   这些活本来是值日生来做,但今天方渡燃刚好就站在这,许烈阳想上去,也一样摸不清陈老是不是生气了,这小胖肚今天有点狡猾。   陈老调设备一边跟方渡燃说:“教案在这,今天来晚了,耽误大家几分钟上课的时间,下节课预备铃一打就要过来做好课前准备。”   平时就没几个人听课,今天来这一出,所有人都盯着讲台上。   方渡燃下意识就往自己的座位上瞅一眼,他的前排坐着郁月城,说不打算接着听课,要自己利用课堂时间进行学习的好学生,此刻跟其他人一样,都把焦点放在他跟陈老身上。   “真让我讲?”   他试着去拿陈老摊开的教案,幸好已经翻到今天要讲的位置,而且陈老是个在教育生涯上还一直保持初心,有追求的教师。   就算是摊上他们这群语文也没几个人及格的班级,依然每节课事无巨细按条例写好时间分配和教学过程。   应该是拿到一个老师手上都可以看着讲出来的详细程度,连课本上相应的题目和页码也挨个标注出来。   “你拿着教案,站在讲台上,你不讲难道我来讲?”   陈老刚才还跟他们在办公室闲话家常,这一下就把责任交到他手里,这是他今天短短的一早上第二次被动背锅。   方渡燃一边也当真不下去了,站在讲台上快速看了一遍今早的内容。这节课学的是一片古文,陈老准备的充分程度是有点让他动摇,感觉自己好像也可以。   就是话不太好听,这种话一般都挺刺耳的,老师故意拿来戳学生脊梁骨的。   傻子才会当真吧。   感受到自己座位那里有一束目光格外安静,他抬头,郁月城放在桌子上的手点点自己的课本,方渡燃立刻秒懂。   老师跟他们用的课本不一样,陈老交了这么多年的书,有没有学生用的课本已经无所谓了。肯定已经烂熟于心,他还是要对着课本看看的。   好吧,那个当真的傻子就是他。   不管陈老是不是说真的,现在灰溜溜下场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回到座位把自己的课本从抽屉里拿出来,脑袋抬起头正对上郁月城向后看他的眼睛。   大白猫蹲坐得端端正正,在他眼前看他的一举一动,对他歪脑袋,有点好奇还是期待?   乖乖的。   今天一直看着他,视线跟随着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心里面的不安定和怀疑突然就消失掉,方渡燃感觉自己有点抽风,郁月城一句话也没说,他就对着他的眼神笑了笑。   明明都没底气,还游刃有余样的。   就跟脸上在说看老子给你秀一把差不多,完全忘了前一分钟还在心里默领到一个大傻子的头衔。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高二七班的教室里,一个挂科的班长,对着陈老的语文教案,疯狂转动思维组织语言,去把条条框框变成自己的口语说出来。   还好他从来不怯场,语言的组织能力都还在,得益于小时候的家庭教育,或者以前学习留下来的基础,说话不脸红也不结巴,一气呵成。屡屡对着教案的缩减条例变成自己的语言,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思考,做不到陈老那样的脱稿去讲,就堂堂正正地看教案对照书来讲,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认真站在台上讲课的时候,大方得体,身上那点随身携带的淡淡的不屑的气场,也因为他分得清场面摆正态度,从而减弱不少。   从开始的节奏还有点慢,到后来视线已经能自如地在电脑屏幕和教案,还有课本之间顺利转换。   他经过特殊培育的观察力高于普通Alpha,学习能力也在正常人的范围内,一向都不算差劲,加上陈老完善的前期准备工作,认真去思考就可以上手。   从来没有一节课,班里的参与人数能有这么多,一到提问环节举手的人超过一大半,答案质量参差不齐的,但总能沾上边。   课堂氛围也很轻松。   大家抱着看笑话好玩的心态,都没想到方渡燃真把陈老一句话落实了,还讲得能行,起码都听懂了。   他们的成绩本来就不好,能考个及格就不错了,主要都是不认真听,懒得学,就是玩。如果想要考试有进步,现在也用不着什么高大上的认识,能先把课本上简单的问题记下来就行。   课堂时间到收尾的时候,趁同学们在抄笔记,方渡燃站在讲台上才发现,其实底下的每一个同学在干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比如中间两排自以为竖起来课本就不会被发现偷吃,有两个人听了一半就开始打瞌睡,又不想睡,坐在位子上头一点一点地在钓鱼,还有的在下面传话,写纸条,其实都能看见。   他又看向坐在讲台旁边,把地方让给他的陈老,他知道今天的课应该是这么久以来,学生积极性最高的一次了。   陈老的教案备得太细致了,但每节课都要面对下面三分之二的人睡觉,还一节课一节课地讲下来,可能由于他是班长,跟陈老接触的最多,对他的关心也总是及时,不管自己拒绝没有,都锲而不舍,心里没放弃过每一个学生。   方渡燃突然有些真的想要把课学好的触动。   想到这儿,高二课本上这些简单的东西,郁月城应该都能闭着眼往深里再讲个十层八层的,直接从人物历史背景朝代,讲到每个特殊句式出现在其他什么地方多少次。   刚才的时间不够,他无暇顾及,现在去看,郁月城也低着头在抄笔记。不过不是抄写在课本上,是在一个笔记本上。   心有灵犀般,下面帅气好看的少年抬起头,额头前的乌黑碎发被窗户刮进来的一阵风吹拂动,像电影里定格的画面。方渡燃此刻有些后悔自己拍照的技术太烂,不能留下来。   给了他莫名勇气,一直留着关注力给他的好学生开口说:   “老师,我写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2 01:16:07~2022-01-02 23:5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噜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路迩遐 5瓶;阿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得寸进尺   方渡燃在讲台上呆愣一下才反应过来, 整节课从同学们闹着玩到能跟上翻翻书听课,没人还特意喊他老师, 郁月城如果现在不是坐在下面,他肯定要按在桌子上咬一口。   他百分之一百是故意的!   大白猫虽然温驯乖巧,但也是个能听懂玩笑话的,他想臊谁啊!   方渡燃清清嗓子:“哦,那就这样吧。”   教案上到这一步留下的时间就直接分配到下课了,他预估时间也差不多,教室后面的挂钟刚好到点, 下课铃打响。   “下课。”他尽职尽责地演到最后一秒, 把手里的写字笔一丢。   底下睡觉的几个学生率先站起来,跟着全班都站起来,把十二中的训练发挥到极致, 整整齐齐地立正、弯腰、低头,齐声照常喊:“老师再见——”   “……”   方渡燃站在讲台因这隆重地喊声怔在原地,大眼对着底下几十双小眼,纷纷沉默片刻,低声:“操。”   “噗哈哈哈哈……”有人率先大笑出来, 气氛瞬间炸开。   “陈老你看啊!快管管他, 老师上课骂人了啊!”   “燃哥你别这样,你刚不是还挺正经的吗!支棱起来啊!”   方渡燃绷了一节课,讲课的时候要立马上手好几头, 没心思顾及,郁月城刻意喊他就算了, 他八成还舍不得惩治, 别人就不一样了。   隔着老远,方渡燃一把将白板擦掷出去, 精准砸中笑声最响亮的,让人躲都没处躲。   视线留出来一部分分给他的座位,抬眼看过去,郁月城身形端正地坐着,也在哄闹的气氛里跟着笑了笑。   方渡燃帮陈老把讲台的教案和笔记本都收起来,送回办公室。   他好像有点享受这种看着郁月城在他能够到的范围内活动的感觉,一路上跟在陈老身后,也没忘记脑子里定格的电影画面。   少年认真地抄写,黑发被风拂过,一抬头惊艳到四下无人,目之所及只能留下这一个人的身影。   在他可控的范围里,鲜活地存在,会笑,会在众人里跟他建立起无形的联系。   只有他们目光相接时,才能体会到彼此的与众不同。   有一个人在他身边真正的、干净的、鲜活地存在着,无论他在台上,还是在台下,只要他抬眼去看,就可以看到郁月城。还能看到对方也同样在回馈给他多一分的注意力。   生活里多出来一个人,在他错手时填补他的慌乱,在他最深的秘密旁边没怨言地守护。   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大动干戈去周全计划。   从来不说大话,言出必果。   能认真地看待他每一个小小的意见和问题。   ……   这样的人,谁都会被他吸引吧。方渡燃想。   可现在只有他可以独享,只有他在人群里能和郁月城交换眼神,也只有郁月城在他眼里的一举一动让他享受。   陌生的温柔喜悦让缚住心脏的菟丝花更紧一寸,细细的藤蔓在不断地新生,他尚且不知道这束花最终会开成什么样子,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多久……   想再多一点,时间、机会、命运、从大白猫漂亮的眼睛投来的注视,什么都能再多一点。   “你底子是很好的,初一的档案还是重点班。”   陈老在方渡燃放下东西之后叫住他:“现在才刚上高二,想学还来得及。”   方渡燃发现每次只要他进办公室,总会在前脚要踏出门的时候被叫住,立刻拿手掌顶在另一只手上,标准的九十度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陈老,课间就十分钟,已经过去了四分钟,您都不肯放过我。”   “我这不是看你还有机会,浪费了可惜。”陈老侧身对着他要走的方向。   “机会?”   方渡燃刚在心里滑过的字眼被提起来,下意识重复一遍,切实听在耳朵里又笑起来。   “陈老,你这回真看走眼了。”   方渡燃对着他,笑意松散:“高二七班谁都有机会,就我是最没机会的,感谢您这么执着,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这顶帽子扣地陈老一个激灵,连摆手:“得了啊,不爱听就不听,别贫。”   “那我走了!”方渡燃关上办公室的门,背着身道谢:“谢了。”   郁月城的第二性别传得很快,班里的人不说,全校的例会上也等于默认过,等大家缓过神来,有了时间,就有意无意开始关注起这个不同寻常的Omega。   郁月城原本就是人群当中的焦点,只不过这次关注他的人从大面积的Omega,完美切换成在十二中人数居多的Alpha。   方渡燃回教室,就这么一会儿,门口就多了一个外班的男生和女生,他看着面生,可能一学期都来不了一回的。   女生的个子挺高,靠着走廊从教室窗户往里看,方渡燃从他们身边过去,鼻尖灵敏嗅到一丝同类的气息。   ——这是两个Alpha。   应该还有一个正在易感期,即便打过抑制剂也有残留的信息素在身上还没散干净。   方渡燃转身进教室,怎么都有点不舒坦,人也没回座位上,直接走进郁月城身边的空位里,面向和郁月城反过来相对,脚尖一撑坐上课桌。   身体能把郁月城几乎全部挡住,把窗外那两道视线完全隔开。   “给你。”郁月城把上课写的笔记本合上递给他。   方渡燃想说我用不上,郁月城一脸坦然看着他,话就吞进肚子里。   拿过来随手翻开,郁月城的笔记跟他以前记得很不一样。   没按照课本的顺序来写,而是区分好句式和要掌握的字词,单独分类写下来,跟市面上卖的那些考前速记一个意思。有些前面画了圈,方渡燃感觉这是要背下来的考点。   这种规律的笔记,都要在上课之后二次整理才能罗列出来,因为课堂上都是按照课文的顺序来,东一个西一个,学习好的大概能在脑子里归类好,有点笨的会勤能补拙,还有第一次接触新课生疏的,都需要一个个重新梳理誊抄一遍。   郁月城做这些从头到尾一个错字也没有划过,字是很工整的行楷,写得也比外面的教辅资料要简单明了。   “你以前是不是从来不记笔记?”方渡燃问。   “小时候会记一点。”   这对郁月城来说有点久远,他回忆一下几年前用过的高中语文书:“很少,在课本上。”   “难怪。”方渡燃说:“这东西是在你脑子里的吧。”   郁月城:“不全是,我按考试的要求记得。”   “奥。”方渡燃应了声。   他算是比较聪明那类,刚才上课讲过一遍,又看过郁月城的笔记,要做题也不难,他记忆力以前挺好的。但是现在好久不用,感觉都生锈了。   陈老说才高二,还有机会。   他不明白自己去参加比赛,去考高分,究竟有什么意义。除了能让方正海更加狂妄自大,让他的实验得到自以为是的印证,对他本身来说,没一点好处。   他的人生绑在那些数据和药剂里面,最不愿意碰触和涉及的就是这些。   实验有了更好地发展,等他的只会更多的测试,更严格的条条框框去勒紧他的脖子,让他变成傀儡,创造更多令方正海兴奋的价值。   方渡燃能到现在还维持住自我,一次次用加倍的精神力去平衡反常的易感期,被欺骗过、哄骗过,也失望过、抵抗过,还勉强能像个正常人的样子,分得清什么该做,大概多亏小时候根深蒂固的家庭教育和那点义无反顾往黑暗里踏的镇定。   镇定地不要去想多余的没可能的事,镇定地闭着眼也只能往前走,多一天是一天。   泥沼他爬不出来,也要死死扒着边缘不要掉下去,就这样维持下去,已经很好了,可现在种种氛围都推着他要做出改变。   “你不喜欢?”郁月城看他脸上没什么神采。   “没。”方渡燃合上笔记本,轻轻往他头上一拍:“挺好的。再接再厉。”   “那练习册上的题,你不会的问我。”郁月城说。   方渡燃:“什么题?”   赵霖正对着方渡燃坐在座位上,有点无奈地好心提醒:“方老师,你上课布置的作业。”   “啊?……哦我想起来了。”   方渡燃被郁月城的目光看得难得有点不好意思:“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布置的,脑子离家出走了。”   “我上课手机关机,不然帮你录下来。”郁月城说。   “你还带手机来教室?!”   方渡燃说完才意识到又被他调侃了,手掌托着郁月城的下颚抬起来,坐在桌子上低下头去四目相对,恶狠狠威胁:“行啊,长本事了,跟着笑话我。”   郁月城脖颈拉长,条件反射喉结在他掌心里滚了一下:“第一次看到你上课那么认真,没笑你。”   方渡燃的手心像被烫过似的,这个角度,能数清楚郁月城根根分明的睫毛:“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咳咳……”许烈阳在旁边扒拉一下他的手臂:“燃儿,教室呢,注意点影响。”   方渡燃也下意识回他一句:“我又没亲他。”   “卧槽,你先忍忍行吗。”许烈阳往教室前门递眼神,历史老师正从门口走进来。   原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这块,全因为许烈阳那句话看过来,还有几声不知死活的在拖着长声起哄“哦~”,当事人装作无事发生,收回手极其自然地喊了一句:“老师好!”   正赶上铃声,方渡燃顺势跳进自己座位里,整整齐齐跟着喊上课,眼神时不时就往郁月城的身上飘。   桌上放着郁月城给他写的笔记,他收好从桌兜里拿出来崭新的历史课本,跟随老师的进度翻书听课。   太久没有听课的经验,历史老师讲课总爱讲到些脱离课本的知识来补充,喜欢听的就还能提高兴趣,方渡燃对培养情操不抱太大希望,他的目标是下一次考试至少及格一到两门,话都放出去了。   不想听历史老师扯课外知识的时候,他就看看郁月城的背影,然后把课本翻回去顺便在课堂就把当天的知识点和之前的都背下来。   他听课虽然不怎么上心,但印象还是有,一边背,一边拿笔划出来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   “你在看书?”赵霖发现身边安静的方渡燃动笔在课本上圈点,着实惊了一跳。   方渡燃看他一眼不说话,等默念完最后一段,才说:“我还做题呢,吓不吓人?”   说完从书下面翻出来练习册勾选当天内容的第一道选择题。   赵霖看看他,再看看他正前方的郁月城,方渡燃的态度是有点反常。   他以前就算再没事干,也只会把课本当有底色的纸来涂涂画画。郁月城来之后,他的脾气其实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他护着班里的利益,一样在对外班这样出手,不违和。   可又好像有些变了。   方渡燃不想为徒劳无动的事情太努力,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也把开学到现在的内容给复习完了。   郁月城很贴心,除了周一那一节语文课的笔记本,在看到他往课文上划重点的时候,第二天就把自己的课本送给他,里面划好了一整本书的重点内容。包括课后习题哪些需要背下来,也都用他惯用的方式圈上。   他拿到这些东西,知道这是郁月城为他整理的思路,无端就不想浪费,想看清楚,于是难得在学习上有了良性循环。   周五放学刚回宿舍他就往郁月城的宿舍里钻,敲开门对方已经换下校服。   “你不进来吗?”郁月城一如往常把门口让开。   “你要出去?”方渡燃问。   郁月城回到床边换鞋,把椅子留给方渡燃:“我去见个朋友,你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方渡燃自从开学认识他之后,还没有过一整天见不到大白猫的时候,之前放假两个人都是一起同进同出,郁月城突然要去见朋友,他还有点不适应。   也不知道是什么程度的朋友?   “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方渡燃给自己添补一句:“我晚上想做套单元卷,让你改改。”   “还有两节课没上,你都看过了?”郁月城没想到他这么快,平时看着也没有花多少时间。   “差不多吧,我大致扫了几眼,内容不多。”方渡燃注意到他好像穿了新衣服。   黑色的毛衣上没有任何装饰,把他雪白的脖颈衬托得更加优雅迷人,从袖口露出来的精巧手腕和修长的指节也抓人眼球,头发是换衣服乱掉几缕吧,打破掉平时的温顺服帖,简直帅气逼人……于是心里更加不自在。   郁月城是不是见任何一个朋友都这么盛装出席,跟自己出去玩收拾得那么好看,去见别人也这样体面。   “你今天挺帅的。”他反复看了几眼强调说。   “是吗。”郁月城突然被夸,也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你喜欢我穿黑色?”   “都行。”   方渡燃直直看他一举一动,手指系鞋带的样子都离不开视线,边看嘴里还说:“你穿什么都帅。”   郁月城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劲,方渡燃平时也看他,今天盯他目光有点不一样。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他绑好鞋带直起身。   方渡燃一只胳膊支在椅背上撑着头,先摇摇,再点点头:“你在榕城也有朋友啊,我没想到。”   “嗯,他过来有一阵子了,上次你见过,在高新医院。”郁月城毫不在意对他坦诚。   “是那个跟我说过话的医生?”方渡燃猜到,仍旧发问。   “是他。”郁月城对林镜遥介绍过方渡燃,但目前还没有把方渡燃带过去一起加深认识的打算,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事情要谈。   是最好不要让方渡燃知道的事情。   “你刚才问我学完没,是不是晚上不回来了?”方渡燃十分有默契地读懂他的婉拒。   郁月城想了下:“大概后天晚上回来吧,明天我还有事。上午我有个老师这两天在榕城的大学上公开课,周末要去私下见一面,补补课。下午我妈妈应该就到了,也要一起聚餐,陪她逛逛。”   方渡燃是有那么一点酸不拉唧,他自己觉得矫情,不好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泄漏了风声,郁月城一点没保留地全倒出来,给他抚平了。   什么时候干什么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他感觉如果自己需要,郁月城是不是还要给他发个时间表?   “你不用解释得这么细。”方渡燃说。   虽然心里挺爽的,也知道这不太应该,郁月城没有必要向他交代自己的行程。   “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郁月城把他手里的课本拿过来翻看。   方渡燃听从他的建议,没弄乱七八糟的辅导书,只为高考试卷的话,抓住课本就够了,其他的什么所谓的拔高题,高考当中基本都不会出现,高考的试卷这么多年,全部考察的是牢固的基础知识和灵活运用的能力而已。   方渡燃把自己背到的那一页折起来,郁月城在他身边去指着后面两课简单串了一遍:“……课本有点乱,你试试按照这个顺序记,跟后面的内容还能衔接上。”   “知道了。”   方渡燃拿过书,立刻转了一百八十度,突兀发问:“你要跟他在校外过夜吗?”   “嗯?”郁月城意会到,照实说:“没有,我回家。我妈妈在学校旁边的小区买的那套房,我还没去看过,今晚过去看看缺不缺什么,她明天来方便点。”   “那他会去你家吗?”   方渡燃问完就想堵住自己的嘴再给自己一拳,从没想过他会是这种把得寸进尺发挥到淋漓尽致的人。   “可能会,到时候再看,他也还没去过。”   那丝不对劲扩大了,郁月城犹豫着反问:“你也想去吗?”   方渡燃也很懂礼貌,知道不熟悉的朋友家不能随便去,然后连连点头——郁月城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是没想过要越界,去郁月城在榕城的房子里观摩,但郁月城那个朋友也没去过,今晚就可以去,他知道自己认识郁月城的时间挺短的,也不想少了这一份。   这种念头不能说出来,就跟他莫名其妙觉得酸不拉唧一样,郁月城越是对他坦诚,他就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我能去吗?”他胸有成竹地问。   “能,等有时间,放假了我带你回家。”郁月城说。   果然,大白猫没让他失望。   方渡燃已经很久没听过回家的字眼了,方正海安排的那个房子不是他的家,郁月城这样说,他却一点儿也不排斥。   “带我回你家啊?”方渡燃拿手指尖轻刮他的下巴。   郁月城可能觉得有些痒,真像猫一样,稍微仰起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着他说:“嗯。去A市也可以。”   方渡燃心里一动,手背蹭过他光滑的皮肤,想起来教室被许烈阳提醒的“没亲他”,又很快在想他其实对别的朋友也可以这样,朋友之间串门很正常。   “他们可以这样挠你的下巴吗?”他问。   这句话说出来似乎就很危险,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方渡燃跟其他人能玩得更疯,都是Alpha,骑着打往墙上怼都有。这些郁月城都是不会的,大白猫姿态高雅,不会胡闹,这是在对他亲近,信任他,跟他玩,允许他肢体靠近,可他拿到特殊待遇还不够,他小气的要命,这些给别的朋友也不行。   他想让郁月城亲口说,不止在学校,是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里面,只有他能碰,只给他碰,没有别人。   自己不是他那些朋友,是有点不一样的存在。   然后就听见……   “不。”郁月城说:“我不习惯。”   方渡燃:“习惯我?”   郁月城:“习惯你。”   方渡燃:“只有我?”   郁月城黑亮的眸子看向他,澄澈无比:“嗯。”   方才压下去的动容如投石水面的涟漪层层荡开,得到回应的独占欲能把方渡燃自己都侵吞。   柔软纯净的大白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他无辜又单纯,心甘情愿地往凶险的领地上走,满足他一个又一个无理的要求,展现的善良全被他拿来得寸进尺。   方渡燃要温柔地抚摸大白猫蓬松的长毛,不能吓到他,不要越界,却一时忍不下好奇心去多管闲事地干涉。对方仅仅抖抖耳尖,端正蹲坐在原地任由他靠近,为所欲为。   还会交给他最妥帖的答案让他放心。   方渡燃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捏郁月城的手指尖,只是碰碰他漂亮的指节:“好了,你去吧。我看书。”   他感觉如果有一天,自己在放纵下想要的越来越多,那帮凶一定是这只大白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2 23:56:37~2022-01-06 03: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漾篁歌 10瓶;48280473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不后悔   虽然拿到过703的宿舍钥匙, 但方渡燃还从来没有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呆在别人的宿舍里。郁月城前脚走了, 极其自然地把门一关,留下他在里面,熟练地就像这本来就是他俩的宿舍一样。   方渡燃呆坐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这么一点儿不客气的真留下来。   四处看了一圈,比之前来的每一次都要仔细,这是大白猫的窝, 他还挺想知道郁月城独处的时候在做什么, 有什么样的习惯。   十二中的床上用品都是学校统一的款式,郁月城的床也没什么不同,除了宿舍的可用空间比他们宿舍空荡得多, 加上桌面上放的好几本全英文的书和一些大学教材,还有床上应该折成豆腐块的被子不那么方正,整体看不出太浓厚的个人色彩。   郁月城的桌面也很干净整洁,不像搬走的路至安,书桌里面还贴了漫画。他只有笔记本还没有合上, 也没有开机, 这大概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习惯。   方渡燃用审视的眼光去看另一个男生的宿舍——私密的空间,这行为本身就很冒犯,不过是郁月城允许他的冒犯, 把钥匙给他,把这样的权力给他。   伸手触摸一下桌面, 他像郁月城往常一样端坐在书桌前, 顺手拿出来离右手最近的一本英文书翻开,里面有做过的注释, 跟郁月城说的一样,记笔记只记在课本上,这一页上面零星几个单词。英文单词的笔记也是英文句子,还有寥寥几句重点被划出来。   方渡燃翻了好几页才能确定,郁月城是真的在学这本书,好奇心驱使他打开手机搜索,出来的页面也是国外的图书网站,他能看懂一小部分,可是词组的学术性都太强,组不出来句子。   他用上机器翻译,才明白这是国外一所名校在社会学一类的专业里所推荐的阅读书籍。   郁月城要留学吗?   以他的资质和能力,应该早就去国内名校的少年班或出国深造了,少年班差不过十六七岁就可以进入大学,郁月城是有这个条件的。   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这个年龄段,会选择来十二中?   这个问题他还没见过郁月城的时候,许烈阳和赵霖就在他耳朵边闲聊过,他当时并不在意,现在看来,郁月城能按部就班地念高中,可能还要参加高考,家里应该是支持的,他有一个很圆满的家庭。   但放着好学校不去,来十二中,如果就单单只为感受一下不同以往的校园风气,摆明就像是乖小孩在学业轨迹上的反叛精神。   如果有一天,郁月城要回到他自己应该走的人生轨迹,走上正轨……方渡燃的思虑到此为止,他一贯不去想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   现在模糊有了点矛头,又被他打下去。   他存在的意义就应该是珍惜每一口能呼吸到的自由空气。   坐在凳子上用郁月城的姿态翻过书,想着他上课的样子,把笔拿在手里转了两圈。   郁月城的手指很好看,上课的时候看过一次他转笔,可以转十来秒,还是因为要写东西才停下来。   “有什么是你不会干的呢?”   方渡燃低声念了句。   安静的宿舍里冒出他自己的声音,才发觉现在的状态有那么点瘆人。   试图模仿房间主人的坐姿和用意在这里翻书查看,去感受他的视角和心情,还时不时嘀咕几句……幸亏这些郁月城都看不到,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房里要是有摄像头,把他的行为和自言自语都录下来,一定不像个正常人。   跟有什么怪癖似的。   既然房间的主人在这张桌子上学习,他也把郁月城的笔记本合上放进桌面的角落里,腾出来空间把自己的课本放上去,然后回自己宿舍把练习册和课本也拿过来。   他在自己的宿舍里看书,许烈阳和丁羽总是大气都不敢出,原本普通的一件事,就变得特别突兀,对方是好心他接受起来也太不自然,所以他这个周都是在教室里写完练习册才回去。   还好路至安晚上也会学习,不像是课本上的东西,都是些图纸和人体结构什么的,总归没把他显得独树一帜。   也许是刚起了头,才让许烈阳他们另眼相待,但这种风头方渡燃一点也不想要,学生学习的本分成了格格不入和装模作样的成分,很别扭。   他不需要装,也不需要去考多高的分,更不用给谁看。   不过在十二中看书,是挺匪夷所思的。   现在他可以把门一关,在郁月城的宿舍里,看书也好,做题也好,干什么都不奇怪。   ·   “月城,昨天陈叔叔跟你说的话你考虑了吗?”   安靖吩咐司机停好车,拿上车里的几个装玩具的箱子回到雅海小镇。   “我暂时还没想好,这个预科的名额不是我目前想学的方向。”郁月城走过长长的石子路,跟在她后面说。   雅海小镇就是离青训十二中最近的花园小区,取的名字说是小镇,其实占地面积比十二中要大好几倍,楼房之间的间隔稀疏,都用成几倍的房价翻回来。   没有海直接平地往下挖了个人工湖放在里面,植被占有率和十二中的绿化基本保持一致,但花样多多了,开花植物和一些可以观赏的果树种类也多。   闹中取静,是榕城最高档的小区之一,也是安靖特意为儿子安排的,买的房子也在离学校有近路可以走的那一栋。   只是没想到儿子去十二中,真的就要去住从小没住过的集体宿舍,安靖把房子安顿好之后也被闲置,打开门还是崭新的装修模样。   郁月城在这上面没有异议,装修风格就采用了类似家里的传统风格,红木家具居多,其他软装色淡,年轻化,结合得十分融洽。   “夫人,这要轻拿轻放了。”   司机跟上来把小玩具的纸箱子挨个按照大小放在门口:“里面听着好像有响动,您当心着。”   “辛苦了。”安靖也看着他放好才吩咐:“今天没别的安排,你不用等了。”   “好的,那我就提前下班了。”司机对郁月城也颔首:“小公子那我就先走了。”   “李伯再见。”郁月城过来上学之后就没见过家里的司机了,之前在A市上学,走读每天来回几乎都是李伯送的。   等人走了关上门,郁月城蹲下来把其中一个说在响的纸箱拆开,里面的礼物盒包装带上原有的无声铃铛果然掉下来一个,小心打开盒子看过之后,确定东西没问题,又轻轻地合上。   “是那几只,没错的。”   安靖在他身后道:“里面还有A市欢乐谷的邀请卡和周年礼物,就是不知道小燃现在长大了,还喜不喜欢去游乐场玩。”   郁月城站起来说:“应该会喜欢。”   “你们有一起去玩?”安靖很快就发现这点。   “嗯。”郁月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不算好的消息告诉母亲。   “我来之后他带我去过榕城的一个人造滑冰场玩,他对这些还跟以前一样,点子也多,比其他人会玩,应该是愿意去的。只是,……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他说。   “你上次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当是你们长大了,他是没认出你来。”   安靖有短暂的惋惜,这是她一起长大最好的朋友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小时候两个孩子刚出生一起打滚,后来会说话了,方渡燃都是管自己叫干妈的,再后来两个孩子一起上幼儿园、上小学,郁月城原本可以早一年入学,也是因为板着小脸说想跟方渡燃凑对儿一起去学校,晚了一年。   不止郁月城,她也一直没放下过。   现在特意带礼物来看他,听到这些依旧不是滋味:“方家那会儿太难,小燃要是真想不起来,也不碍事,就当我是给你新朋友的见面礼。没想到还能见到他,能看到他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方渡燃没有主动去提起,郁月城单凭他放假不爱回家,都留在学校里,大致推断出他被亲戚带走抚养之后,也许过得并不是很愉快。   这是种奇怪的第六感,没有依据,所以也不好说出来,只能等方渡燃自己愿意跟他交流。才十来岁家破人亡、失去双亲,是听起来就很难熬过去的事,他没有过要主动去揭开方渡燃伤疤的念头。   “妈妈要尽快见他吗?”郁月城问。   “当然要。”除了担忧,安靖还很期待:“你们就差了几个月出生,你长这么大了,妈妈当然也要看看小燃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长得很好,很……帅。”   郁月城想用更多的话描述,发现自己的词语也有匮乏的一天,方渡燃在训练场上像灿烂的朝阳,阴天也遮盖不了身上的光芒。   在他的眼里是散发魅力的存在,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词可以概括。   他身边有很多的同龄人,他也见过很多厉害的人,但没有人可以跟方渡燃相比,他是自己小时候拉过手的订婚对象,都十岁了还相互抱着睡过一个被窝的小男孩,如今长大了仍旧是立在人群当中的焦点。   “我的宝贝评价好高。”   安靖很容易就猜出来儿子语言上的犹豫是因为肯定,不然不会是这幅表情,笑着问:“还在想要怎么娶他?”   郁月城怔住,点点头。   然后想替方渡燃辩解,又不太合适,就放小了点音量说:“他是个Alpha,不能娶。”   “Alpha妈妈是没有意见,但不能有自己的小孩,可能爸爸会有些在意。”安靖说。   郁月城早在知道方渡燃是Alpha的时候就意识到双Alpha要面临的是什么,是信息素无法在生理意义上的相互满足和需索,他不为自己的第二性别后悔,也不认为方渡燃是Alpha会改变他什么想法。   不过能接受的人毕竟是少数。   所以接着点点头,接受这个问题,也不急于反驳。   安靖看到他来了青训十二中之后还在无声的坚持,换了话头说:“你知道,这件事妈妈是支持你的。小燃小时候我就很喜欢他,有些调皮,比你性子活泼,但是能带着你,跟你玩得来,他母亲茵茵也喜欢你,不然也不会走老一套的规矩给你们订亲。只是现在他都不记得你了,可能也忘你们以前的交情,你还要坚持吗?”   “有些影响,但不影响我做决定。要是没有结果,我也不后悔。”   郁月城口吻稍微郑重几分:“我等过好几年,等到没有后顾之忧来榕城找他一次,再晚一点,我其实有些担心他会认识其他人。”   顿了顿,他接着道:“如果最后只能做朋友,我也接受。况且我现在并不了解他,我和他都长大了,这是我靠近他的机会,也是我认清自己的机会。我也不希望一时莽撞或者去强求,但我要试试。”   安靖想过自己从小就处事成熟周全的儿子不会单凭一腔热血就跟郁治书起争执,先斩后奏非来十二中不可,他是打心底里很喜欢小时候的方渡燃。   这份纯粹的喜欢,她作为母亲是支持的,谁都有自己的初恋。但小时候的初恋没能一起长大,他们时隔几年不见,人会变,环境会变,心肠不会变坏也多少会有不合拍。那份喜欢能不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爱情还是未知数。   抱着去找小未婚妻的念头,郁月城义无反顾去了榕城,了却自己的心愿,直到今天面对着面,听到这番话,她对还未成年的小儿子,终于有点青出于蓝的感受。   郁月城比她想象的还要理智,知道小时候的喜欢,现在需要重新去认清,也知道要趁早抓住自己想要的人。   “你爸爸低估你了。”安靖说:“他是个榆木脑袋,还以为你是叛逆期迟到了。”   也只有作为伴侣的安靖才会说自己在学术界名声享誉内外的丈夫是个榆木脑袋,郁月城想了一下:“爸爸也没错。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他的安排。”   妈妈无条件地支持来榕城,让他从某方面来说有些惭愧,所以他接着表态:“预科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   “让你考虑的点是小燃吗?”安靖来这里看他们,也想要了解到真实的情况。   郁月城垂眼,他不会撒谎,在这件事上面也不想去狡辩遮掩。   预科的重要性自己也知道,沉默片刻,开口道:“不全是。我有在国内念大学的想法,的确是跟他有关。但我目前拒绝去念预科,是因为我还没想好未来的发展方向,我跟爸爸提过,物理研究不是我迫切想做的事情。”   国外名校的研究生预科,通过申请和几次考试才可以拿到,是用来选拔顶尖的优秀人才的,本身在国内的名额就只有个位数,近年来越来越难。   郁月城曾经小学和初中就不断参加比赛,把能拿的国际奖项都拿过,现在能参与的最大的年龄段已经没有含金量高的奖牌没拿过了,简历非常优秀。   以至于高中时期成为他的空档,成为他所说的机会,让他能有目的地去转学。   之前寒暑假时间去参加的面试成绩刚出来好消息,郁家都很希望他能去念,一年的预科考试通过可以择优直接进入研究生的学习。   是对他来说,比国内要好很多倍的机会。   “预科可以推迟入学,也可以优先获得转科目的资格,这些都可以变通。”   儿子很理智,也有不理智的时候,安靖一针见血地接着说:“看你们现在的情况,做打算是有些为时尚早,但如果小燃日后跟你在一起,你会因为他放弃预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6 03:32:15~2022-01-08 06: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回残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余辉   方渡燃连着两天都在郁月城的宿舍里, 周五晚上做完卷子之后就把自己的电脑搬过来,第二天坐在郁月城的书桌前把之前从陈风雨那收到的高清大文件包全下载下来。   本来打算挑上两张脸部特写出来, 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够有感觉,只是脸部的特写好像除了好看以外少了点氛围感,他想要画点有情绪的东西。   好看谁都知道郁月城好看,他想勾勒出他印象里大白猫的样子。   一百多张照片删掉镜头抖动和不合格的,也还剩下五十多张,他挑的比陈风雨细,留下的却比他们多多了, 他不需要每一张都多么完美, 只要能记录下大白猫的生活习性,在他眼里都是合格的。然后新建文件夹弄了个猫的表情放在文件名上面。   经过这么多照片的洗礼,自己靠印象在速写本上试着画草图。   手机里消息弹出好几遍, 他头也没抬,等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才翻开。   郁月城-等你回复。   方渡燃手边一堆废纸,把错过的消息打开,才发现一半都是郁月城的。郁月城在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他想……   不对。   是他妈妈想请自己吃饭??   手里夹的铅笔掉下去, 他看看自己速写本上正在勾画的少年身影,聊天界面上接收到对方母亲的邀请,方渡燃隔着手机屏幕感到一阵心虚。   他妈妈要是知道自己把她儿子放在那种不同寻常的特殊的位置上, 这顿饭自己可能就吃不到了。   正在犹豫,手机短信里收到几张图片, 下面附带一句“这是我妈妈给你准备的礼物。”   图片上是几个礼物盒子, 有大有小,礼物盒的底色是宝蓝色, 暗纹很梦幻繁琐,是一些尖顶的圆形的小城堡、独角兽、花车等等,扎礼物盒的彩带上面也有刺绣上去的Logo。   有点像中世纪的风格,玻璃橱窗里那些精致的……方渡燃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种反差感是什么。   这些就很像童话里小孩子会收到的节日礼物。   自己已经超出这个年龄范围,可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儿童玩具,大概是非常精致、品质超高的儿童玩具?   他想起来郁月城送给他宿舍钥匙用的是自己设计的对戒盒子,有那么一点不妙。   方渡燃-这该不会也是你家自己……?   郁月城-嗯。是我妈妈在A市的欢乐谷里发的周年庆礼物。   欢乐谷啊,那就不奇怪了,那是游乐场,就算是成年人也有自己童话乐园。   方渡燃没去过,但也知道,许烈阳带女朋友都去过好几次,的确是很梦幻的地方,回来带一堆周边,小孩子和大人都愿意去玩,他们还出了一系列玩偶的动画片。   A市的欢乐谷是国内最大开的最早的一个,榕城没有,其他几个一线城市里才有。   原来这是他家的。   再看看礼物图片,方渡燃就不再觉得违和。   方渡燃-你妈妈给每个小朋友都发礼物吗?   郁月城在那头想了想,这两个都是安靖刻意给方渡燃和他自己留过的一份,定制版,发行量少,说谎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要为这个说谎,他措辞一两分钟才回复。   郁月城-给她喜欢的小朋友才会有。   方渡燃-还没见过我就喜欢我?   郁月城-见面礼。我转学过来,你跟我关系最好。她会喜欢。   为了加深可信度,郁月城还特意加上一句-我给他看过你的照片。   方渡燃-早餐店那张?   -我都没看过,你就给你妈看了,侵犯我肖像权啊?   郁月城-……那我现在问你要一个肖像权行吗?   方渡燃-傻。   好骗死了。他在这头嘀咕。   心虚这会儿才稍微消除掉,他是很想在自己的范围里把大白猫圈起来,不让任何人能伤到他,这一点上,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只要他维持这个心态,不要把自己对一个Alpha有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给表现出来,一切都万事大吉。   立刻把速写本合上,把现场都打扫干净,还把揉成团的废纸直接带走,眼不见就当它现在没有发生。见面礼都为他准备了,不去就太矫情了。   干脆不推脱直接按照郁月城发的地址过去,还拒绝掉对方要派人来接他的安排。   距离不远,但他为了快一点赶到,在学校门口租了辆自行车抄近道去收到的位置,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面。   ·   “怎么了小燃?”安靖把桌上一个煲汤特意推到方渡燃的面前。   对方没什么反应。   郁月城在桌子下面碰碰他的手背:“是没有喜欢的菜吗?”   “没有,不好意思阿姨。”方渡燃从进门之后的震惊中缓过来,站起来先给安靖盛了汤,再给郁月城,最后才给自己舀上一小碗。   郁月城和安靖都看着他,方渡燃一口气把热汤喝了一半才说:“都是我喜欢的菜,没有不喜欢的,就是有点惊讶。”   “那就好。不着急,慢点吃,厨子还在里面,像加什么菜就说,就当作自己家一样。”安靖放下心,方渡燃的眼睛长得跟已故的廖茵茵很像。   都是琥珀色的瞳仁,头发也不黑,很明显的深棕色,这些共同点让她即便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也一样倍感亲切,还依稀能看出来小时候的影子。   对面的少年点点头:“谢谢阿姨,让您费心了。”   郁月城发现方渡燃的行为很有礼貌,但好像有心事,或者是有些拘束,跟他平时的大气不一样。   于是他也替安靖解释说:“本来妈妈想过我们出去吃饭,联系上两个榕城里的有特色的馆子,早上开始预约都晚了,所以请到厨师来家里做饭。她很看重你的。”   正在低头吃饭的方渡燃拿筷子的手一顿,再点点头,然后朝郁月城笑了下:“在家吃饭肯定比在外面好,我知道阿姨的心意,下馆子什么时候不能去?”   他转头对安靖说:“下次我带阿姨去榕城的馆子,这边城区最近几年都大面积改造过,有风味的当地饭馆不好找,很多名气大的店就只是招牌好听。”   “好啊。那等你带我去。”安靖顺便问了句:“你老家也是这里的吗?”   “不是。”   方渡燃突然有些害怕她会接着问到自己的家,先一步说:“好多年前搬过来的,那会儿年纪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安靖听出他委婉的拒绝,不再追问,她只是想知道这孩子这些过得好不好,现在的确还没到时候。   一顿饭真成了纯粹的吃饭,郁月城今天看起来心情还很好,不断地给他夹菜,郁月城的妈妈也对他很关心。方渡燃在中间反而话没那么多了。   他开始以为只是去他家汇合,然后转战去酒店餐馆什么的,没想到来凭身份进入小区之后,来到楼下就被郁月城接回家。打开门迎面而来是饭菜的香味,还有亲切的家长,一大桌子热腾腾得美食等着他,全部都是他爱吃的。   他从没跟郁月城一道道地说过自己喜欢什么,但就是每一道菜都是让他发馋的。   如果是巧合,这种巧合未免太过温柔。   方渡燃没有应付长辈的经验,方正海不算个长辈,在他眼里连个人都算不上,唯一能搭上边的就是唠唠叨叨非要跟他拉进心灵距离的陈老。他是不可能跟陈老的家庭扯上关系的,也不会去别人家里。   可是现在他来到郁月城家里,前天还在说能不能去他家,现在好,一步到位。   不止来了,还直接见家长了。   家庭氛围在他生命里是缺失的东西,如果有记忆,他还能记起来小时候母亲是怎么爱他的,但他没有,强制分化之后对他的神经影响太大,具体的东西都忘掉了。   现在郁月城家圆满的亲子氛围就在他眼前,他还身处其中,总觉得自己也在这团温暖的气氛边缘接触到一丝热度。   一家三口,加上现在的方正海,只有他的母亲是爱过他的,现在属于他的太阳落下山去了,不会再升起,回忆一片混沌,自己也看不到,现在却从郁月城他们身边照到余辉。   大白猫的长毛真漂亮,太柔软了,他的家也很温暖,方渡燃被关在笼子里,也可以透过厚厚的冰面看到外面的模糊的亮光。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安靖总是想多看他几眼,口吻柔和道。   “哪里像?是男孩吗?”方渡燃下意识这样觉得,然后发现朋友的话,年纪差距有点大。   “不是。”安靖道:“是我一个闺蜜,很好的朋友,她要是有孩子,也是你这么大了。你的发色和眼睛很像她。”   方渡燃笑起来,隐隐约约露出虎牙的小尖:“难怪郁月城说阿姨喜欢我,那我就来承担这个重任了,阿姨可以多看看我。”   他指指自己的眼睛:“一般这个瞳色,头发都不黑。”   “不黑也好看的,很帅气。”安靖说。   方渡燃有时候觉得郁月城的妈妈看起来太年轻了,只看脸像个大学生,就是衣着打扮让她成熟一些,但看向自己的时候,身上属于长辈的视线很清晰。   好像是在看什么关系十分亲近的晚辈一样,这比之前见郁月城的大伯感觉还要清晰,他们仿佛不是陌生人见面,而是非常熟稔的关系,这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同学的家长。   他把这个缘由归结于自己对这样的亲情太生疏,对家庭关系也没有参照物,所以过于敏感。他甚至还有点想要放松身心去接纳。   “郁月城才帅呢,黑头发好看。”   说着就看到被点名的郁月城抬起头,他想也没想往大白猫的脑袋上摸摸柔顺的发丝:“我喜欢黑的。”   平时在他面前勾勾手指也不会脸红的郁月城,居然这时候当着家长的面耳根浮现薄红,在透白的皮肤上呈现出淡粉色。   ……这就,不对劲了。   放平时他看着就高兴,非要逗几句才行,可这会儿是在他家的饭桌上,这不能瞎脸红!   方渡燃当即去看对面坐着的安靖,生怕这点不对劲被看出来,意外的是安靖完全没有自己儿子被冒犯的意思,还朝他笑了笑。   方渡燃立马咳了声遮掩一下:“商业互吹。”   郁月城在旁边笑了下,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眼尾微微上翘,察觉他视线也没收敛,还点头重复一遍:“嗯。商业互吹。”   先前矜持的气氛散开,方渡燃把左手放下去,在桌子挠他膝窝报复回去。   郁月城的家里有两个客房两个主卧,安靖早早地去了其中一间休息,让他们自行安排,卧室的门一关,方渡燃跟郁月城对视了好几秒。   方渡燃伸手往一间客房指:“我睡这间。”   “嗯。这间里面有浴室,淋浴。”郁月城怀揣诚意道:“你要是想泡澡,可以去我房间。”   “什么?!”方渡燃提高音量,下意识往已经关上门的主卧看。   “这房子隔音标准很高,比学校的还高十倍。你在这里唱歌也行,不用收着。”郁月城以为他是怕吵到安靖,好心提醒。   方渡燃对上他的纯澈的眼睛,怎么都觉得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故意戳他。   这不对,大白猫心思很单纯的啊。   “你要是害怕,也可以跟我睡。”郁月城又说。   “……”这下方渡燃确定他八成就是故意的:“又泡澡又睡觉的,你是不是就想跟我在一块儿?想把我骗去你房间?”   “嗯?”郁月城说:“不是骗你。这房子装好之后一直没人住,客房里东西少,比较冷清。”   原来是这样,方渡燃暗自松口气。   庆幸现在客厅的顶灯被关了,不然差点就要被郁月城看出来不对劲的人是他了。那话怎么说来着,自己心里有鬼,才看别人不对劲。   郁月城怎么可能骗他干什么,是他自己想去摸大白猫的毛,吃饱喝足还一下子承受这么大一团暖洋洋的慰藉,想抱着大白猫给他疏疏毛,捏捏脸。   今天这些都是郁月城带给他的,要是可以,他都想把大白猫狠狠抱一下,然后整个塞进被窝里。   这种心思绝对不能被看出来!   本来是脱离掉那些绮丽的幻想,只想挨着他,现在被戳破,他直面眼前这个巨大的诱惑。可以去他的房间,用他的浴缸,睡他的床……   被隐藏起来的暧昧绮思又在开始偷偷地发芽,生长。   这种邀请太赤.裸了,就像许烈阳以前说的,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和对方呆在一块儿也会高兴。   他和郁月城就没想过非要做些什么,他分得清幻想里的欲.望和现实,可他会因为占有郁月城的空间感到舒坦,把他的地方染上自己用过的痕迹让他满足,还可以去看到郁月城生活里更多的细节。   大白猫的监护人刚关上的主卧门还在自己身后,让他成倍精神起来,在心里把自己用力掰回来,这可是在郁月城的家里,不是在宿舍也不是在外面,不能胡来!   “我不怕冷清。”方渡燃说得斩钉截铁,走出大义凌然的气势,头也不回进了客房把门一关。   一个小时后,郁月城泡完澡换上睡袍躺下来,把房间里只预留上昏黄色的小夜灯,空气里有稀薄的冷香,是他从浴室里带出来的。   床比学校大几倍,枕头也舒服,智能家居系统放出轻缓放松身心的钢琴曲,一切都恰到好处。   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亮起来,是手机号来的短信,传统的交流方式。   方渡燃-给我开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8 06:28:41~2022-01-10 01:1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这算吻吗?   方渡燃-给我开开门。   郁月城从床上坐起来, 主卧里铺满长绒地毯,踩上去脚感绵软, 没有开顶灯直接走过去打开门,方渡燃果然在门外站着,怀里还抱着一个大枕头,跟他平时的危险气场偏差过大。   “Hi!同学。”   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方渡燃禀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人就不是我的心态朝他招招手,肯定道:“我觉得你说得没错, 客房是有点冷清, 所以我要和你一个房间。”   然后视线就停在郁月城的睡袍上,他还没见过郁月城穿这样……可以显露皮肤和身材的衣服。   瓷白的肌肤不被昏黄的光线所埋没,脖颈的线条优雅漂亮, 锁骨中间的凹陷处有清晰的投影,再往下,胸膛在衣襟当中露出来一小片,能看到胸肌的轮廓。   他一点也不瘦弱,这张脸的迷惑性太强了, 凭开学在校医务室看过的腿, 就能推断这底下肯定有强劲有力,分布流畅完美的肌肉。   方渡燃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点不礼貌,当即垂下眼, 就接着看到面前少年笔直光.裸的小腿,正光着脚踩进地毯里, 肌肤比地毯上浅色的长绒还要白。   空气里有若有似无的冷香同时从打开的房门口散出来, 清透味道让方渡燃吸了吸鼻尖,瞬时熟悉的香味窜进鼻腔。   是郁月城信息素的味道。   “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你要……洗澡吗?”他站在门外问。   “我洗完了。”郁月城坦然让他进来,还把房门关上。   方渡燃听见身后落锁声,自己的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他抓一把怀里的大枕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就算真的该担心,也应该是郁月城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大白猫这么放纵他,浑身精致的长毛会不会因为太柔顺而总有一天被疯狂蹂躏。   让自己平心静气走进来,方渡燃立刻体感那缕若有似无的冷香几乎可以环绕四周,清新的味道将他包裹起来。分明很淡很淡,都能被他准确地捕捉到。   是不是他的感官对信息素的敏感度太高?所以这点味道也会被他成倍地发掘。   以往宿舍里那许烈阳和丁羽的易感期他也没这么受过影响,闻到也不会起反应。同性在易感期的信息素其实并不容易被接纳,能和平共处不起争端就是最好的关系。尤其是Alpha,易感期的攻击性太强。   然而郁月城跟他一样是Alpha,信息素就可以被他很容易地接纳,还好闻到因此陷入绮丽的梦里。   他甚至突然想到,如果郁月城的易感期来了,不打抑制剂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他这么严谨的人,信息素也会爆炸吗?会难以自控地有情绪反应和生理反应吗?   感受萦绕鼻息的清透冷香,他还危险地想要去郁月城的易感期也闻一闻。   “怎么不进来?”   清越的声音冒出来,打断他的危险念头。   正背对他在整理被子的少年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摆在什么位置上,方渡燃站在门口,为这样的开端进退两难。他没想到打开门看到的郁月城这么的……不同以往。   姿态闲适,泡完澡,光着腿,睡袍的衣襟敞开的程度,跟平时在学校把衬衣扣子要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状态截然相反。   身上漂浮着信息素的冷香也能勾起不太礼貌的想法,比如刚刚那个想观看易感期的坏念头。   按照礼仪来讲,他也是个Alpha,他们俩睡一睡并不会怎么样,可那是郁月城啊,方渡燃根本没办法把这只大白猫跟其他的Alpha混为一谈。   要进来的是自己,现在迟疑的也是自己。他低头往枕头和身体中间看了看,这个睡衣,质感太好了,万一他有个什么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被发现,岂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   郁月城还是他性幻想的对象,这也没法在现在这么恰如其分的情景下暂时遗忘掉。   “那我进来了?”方渡燃问。   郁月城整理好被子,回头发现方渡燃还在门口:“直接进来吧,不用脱鞋。”   方渡燃听完就往他精巧的脚踝上看:“你就不穿。”   “地毯是干净的,你叫我,我就先去了。”   郁月城为他整理床,还细致地扫清他任何的小顾虑:“你的拖鞋也是干净的,都是新的。昨天有家政过来清理过,也消过毒。”   “那我就踩了。”   方渡燃抱着大枕头走过来,总时不时看看郁月城的脚背。好在房间有恒温系统,不然这个天气,是会凉的。   “其实你不用带枕头,我床上有。”郁月城指指床头两个躺四个人也绰绰有余的宽枕头。   方渡燃一眼看出这床也是最大的双人床,给郁月城安排这样的主卧,是想到他也快成年,会有自己的伴侣吧。   “在看什么?”郁月城问。   “没事。你、我好像闻到你信息素了。”   方渡燃往他身边挪了几步,冷香没变得更明显,但确实是他身上散发的。   “我泡了澡,不知道你要来,所以洗的时候浴室门没锁上。”郁月城说。   人对自己的信息素都有些顿感,他能闻到,但并不强烈,大概过几分钟就可以散去。   看方渡燃的样子,他犹豫道:“大概飘出来一点,或者我身上带了点,影响很大吗?”   “没有。”方渡燃矢口否认。   绕过床率先占领长沙发,大大咧咧往上一靠,再次表示:“一点影响也没有,我也是Alpha,有什么影响的。就感觉挺好闻的。”   郁月城在自己房间泡澡,放松身体从毛孔里渗出来一点当然是正常的,如果在完全放松身体还很舒展的情况下,也没有信息素的香味溢出来,那才不正常。他对信息素的自我管理已经很克制了,是自己的意志动摇,对方是个跟他一样的Alpha,也能不同寻常觉得味道好闻。   比那些香甜绵软的Omega还好闻,方渡燃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对劲。   “你是想跟我睡,才过来的吗?”郁月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问一句。   这不是第一次跟方渡燃睡一张床,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更何况方渡燃还都忘掉了,今晚算是他们长大以后共处的第一晚,心里多少都有点期待。   方渡燃听到这个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怀里的大枕头也没放下,对面这只赏心悦目的大白猫确实是个巨大的诱惑,但促使他当面反悔的主要原因其实是……   “如果我说,”方渡燃坐在沙发里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认真,“我其实是因为怕黑,所以过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特没出息?”   “房间很黑?灯不亮吗?”   郁月城把本来就没陷下去多少的枕头重新弄得整整齐齐,也跟着过去坐在他身边。   “也不能说是怕黑。”   方渡燃一向不怕天不怕地的,这会儿想掩饰也只能用眼睛随便看看地毯上浅色长绒上的花纹:“我不喜欢空旷封闭的地方,客房是有点冷清,我没想到里面那么大,除了床和桌子,几个摆件,什么也没有。”   之前他只以为是主人家的礼貌用语,客套话,普通的冷清,装修好了没人住,没人气,结果进去当时就倒吸口气,房间门一关,这种场面让他回想起在笼子里被关起来的样子。   因为能砸能打的全让他砸光了,手里的都是自己的血,后来再关起来连能砸的东西也被方正海清空。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开了道小洞可以送针剂和食物推进来的桌子,墙面上全是抓痕和砸出来的坑。   他毁过灯泡,本来就在地下用来锁住他观察的实验房间更加没光亮,笼子特制的合金门他掰不断……   这种东西他不应该怕的,他是从那里千锤百炼出来的。   可刚才扑面而来的即视感让他不愿意待下去,他知道这里有个可以让他放心的人,这跟以前孤立无援不一样,他就过来了。   看到的温馨主卧和主卧里蓬松柔软的大白猫都让他惊喜,又有点不敢靠近。   郁月城的房间目测比他的客房要大上一倍,因为满满当当,地毯、长沙发、唱片机、电视、藤椅等等,什么都是舒适的,关键是郁月城在这里,他就能安心很多。   那些黑暗的东西就可以一股脑被他甩在脑后。   “客房是没好好布置,主卧也是我前天晚上过来添了些东西。”郁月城把他脑袋上翘起来的几撮发丝拢下去:“你喜欢就睡在这里吧。”   一向是自己挑逗大白猫,突然翻过来被安抚,方渡燃牵起嘴角笑了下,看向他道:“我是不是很矫情?”   没等郁月城回答,自己先反省:“唉,没想到Alpha还怕这些,有点丢脸。”   郁月城捏捏他的手指尖:“谁都有怕的东西,Alpha为什么不可以怕?”   这是对方每次让他放心都会干的事情,指尖被捏住,方渡燃也反过去捏一下,还要挠挠手心。   “我不应该怕的。”他垂眼在挠大白猫的手心玩,声音却轻轻的,像说给自己在听。   郁月城没听清:“嗯?”   对方不说话,郁月城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之后,没有追问。   方渡燃抽手往他脖子上一搭,跟平时一样,接着侧身抱住他的后背。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大枕头,这拥抱显得有点别扭,也因此方渡燃要用点力气才可以抱结实。   要满满当当的,整个都抱住。   “完了。你知道了我的弱点。”他脑袋搁在郁月城的肩膀上说。   “十二中校霸的弱点吗?”   郁月城抬手顺抚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不急不缓。   稍有沉静的气氛立马变了些,方渡燃知道他是在化解自己的情绪,这种安抚好像他才是需要保护的小动物。自己明明应该是让小动物害怕的凶猛野兽才对。   别人都不会顾及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易感期暴躁也都离得远远的,只有这只大白猫才会默契和贴心,任何时候都暖和得不得了。   真应该早点来找他,那一个小时也不应该等过去。   “是。校霸的弱点。要是传出去,我就把你当场灭口。”他松开手说。   “好。”郁月城应和他。   方渡燃看到乖巧蹲坐的大白猫在抬起头朝他眨眼睛,抬手往郁月城的脸上捏了一把,手指再逗逗耳根。   “你睡床吧,我睡沙发。”他说着脱了鞋往沙发上一坐。   郁月城直接拒绝:“我把床给你,我睡沙发。”   “我不能干鸠占鹊巢的活儿。”方渡燃有理有据。   目光扫向他睡袍底下露出来小腿,他脚背也挺好看的,还是不要睡一起了,说不定睡着了就踩一脚。大白猫刚安慰过他,他更不能在他家里动歪心思。   枕头往沙发上一放,他拿脚踢踢郁月城的腰,把他往沙发外面挤:“快点,我要睡觉。”   郁月城挨了不轻不重几下,握住他伸过来的小腿往地毯上放,想让他坐起来,难得跟方渡燃坚决唱反调:“你本来就没睡好,去床上睡。”   方渡燃不想跟他持续地相互谦让,这太不爷们儿了,郁月城拉他的腿,反而让他缩开,不敢再动手动脚。   “我必须睡床?”他问。   “嗯。”郁月城说:“这是单人沙发,太小。”   “……”方渡燃心一横,鲤鱼打挺从沙发坐起来,跟郁月城一样光脚踩着地毯,大步朝床上走:“行。睡!”   往床上果断大气地占据一半位置平躺下去,他沾上枕头就知道这是郁月城睡过的。   枕头上还有淡淡的洗发膏的香味,跟郁月城身上的信息素冷香不一样,他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而且他也喜欢用这一款洗发膏,因为是味道很淡的木质香,还挺巧。   转过脸盯着郁月城,方渡燃一句一顿地命令道:“我睡,你也睡。我不睡沙发,你也不能。”   郁月城坐在原处看了他几秒,然后起身过去,那个被方渡燃带来的大枕头被孤零零地留在单人沙发上。   躺好之后,他还特意伸长手臂越过方渡燃的身体把两边的被子都放平,一举一动都很绅士,没一点逾矩的行为。   方渡燃感觉自己的鼻息都洒在他手臂上了,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   他跟郁月城现在躺在一张床上,这怎么也很难完全放松下来。他有点兴奋,还有点克制不住自己兴奋的憋屈。   一大床被子足够盖上两个人,中间空出来一道二十多公分的空隙,像是楚河汉界。   郁月城越正经,就把他脑子里那点不该浮现的幻想衬托得越过分。   “你刚才,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吗?”小夜灯也被方渡燃关掉,郁月城在睡觉前小声问。   同时在被子里用手心摸在那道空隙上,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睡觉,有点不可思议,对安靖昨天问过的那些话也有了更清楚的答案。   “为什么这么说?”方渡燃反问。   失去唯一的光线,他在突然降临的黑暗里睁开眼,试着去看郁月城有没有闭眼睛。   太黑了,看不见,只能装作自己先闭上眼。   郁月城的声音传过来:“你宁愿自己睡沙发。”   这音色跟空气里就快要散尽的冷香一样,低低的,像睡前的耳语,清爽干净的少年气仍旧挥之不去,就是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方渡燃觉得这么好的一只大白猫,开始胡思乱想,这样很不好,不行,他不容许!   所以没先说话,而是身体力行地挪过去,直到大腿碰上郁月城的大腿才停下来,然后抬起手臂揽了一下郁月城的腰。   “没不想跟你一起。”他说。   楚河汉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方渡燃靠近的体温,和脸侧洒上的温热呼吸,腿上能感觉到的碰触。   “嗯。”郁月城没有动,小时候的方渡燃也喜欢这样抱着他的手睡。   他横贯几年的时光道:“晚安。”   方渡燃用沉默表示自己睡着了,在心里默默数到五百多只羊,偷偷睁开眼,数得自己也困,还没忘想看看郁月城睡没睡着。   适应黑暗后,面前的事物逐渐清晰,他发现大白猫正安静地被他圈在怀里,平躺的侧脸因为光线弱,肤色看不真切,就愈发突出他深邃的轮廓,有线条起伏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漂亮的唇峰……   似乎只有自己有机会发觉他真实的样子,看到他不止因肤色过于白皙细嫩而稍显阴柔的面貌,还能近距离和各种场景下,都欣赏到郁月城骨骼的轮廓非常明了帅气,身体的力量十足,是个强大的Alpha。   睡着的样子好安静,不磨牙不打呼,乖乖的,郁月城是不是连睡觉都记得自己是只尊贵典雅的长毛猫,不可以毁掉形象。   多换几个场景掌握到这些样子,并没什么好骄傲的,也不会有人为他喝彩。   可方渡燃就觉得他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别人没有,他有。   独一份。就是高兴。   揽住的少年腰身劲瘦,他本来只是表示一下自己没有排斥他,没有不想跟他一起睡,不希望他误解,手臂搂上去就不想放开,只能装睡数掉五百多只羊。   还好郁月城真的睡着了,值了。   方渡燃看着看着,一瞬间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屏住呼吸,抬起头往郁月城的脸侧悄悄地、悄悄地,凑近几分,鼻尖会触上去,然后是……   这样是不是太冒犯。   大白猫那么好。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他只是想离郁月城近一点,再近一点。   要做特别的唯一的那个存在。   最好他身上只能有自己的痕迹,他的眼睛会看着自己。   就像那天上台讲课,他不用特意去看,也知道大白猫漂亮的眼睛在关注着他。   从没对谁有过这种冲动,方渡燃发现自己对郁月城的占有欲一天大过一天。   大概是察觉到身边的人有力道承在肩头上,郁月城翻个身,在睡梦里轻拍方渡燃的手臂,哄小孩儿样的。   方渡燃心跳骤停,睁大眼看着郁月城的脸,确认侧过来跟自己面对面的人并没有醒之后,低下头暗自长舒口气,把气息都出在被子里减小影响力。   小心把脑袋从那头挪回来躺下去,最后还是决定往前几寸,唇瓣在大白猫的鼻尖上碰了一下。   这算吻吗?他想。   算吧。   方渡燃心满意足闭上眼,拍在他手臂上的手像是回应和无限纵容,额头抵着郁月城的脸颊,还稍微把这只雪白的大白猫整个揽抱得紧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0 01:14:30~2022-01-11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一杯浊茶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畏寒   方渡燃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自己放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吵醒, 是微信的提示音,他不想管, 睡得很舒服。半梦半醒间,还手脚并用地往身边暖和绵软的地方凑。   提示音停止不到一分钟,又接二连三响起来,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面前是白晃晃的皮肤,很细腻,被脸压过的地方触感滑滑的, 脖子上还有喉结, 这么好的皮肤居然是个男生的。   鼻尖凑着的地方湿润了一小片,是被自己的呼吸弄得发潮。   “郁月城?”   方渡燃稍微迟钝地想起来昨晚上自己跑他房间来蹭睡的事情,刚想抬头确认一下, 瞬间睡意全无,身体也一动不敢动。   现在他醒了,清楚感觉自己的大腿正十分豪迈地横在旁边这人的腰上,手也扒在肩膀上,整个一树袋熊的姿势霸占住怀里的暖和身躯。郁月城平躺着, 他全身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醒了?”头顶上有朦胧的声线传出来。   方渡燃果断闭上眼装睡。   “快七点了, 还能再睡二十分钟,等会儿可以在路上吃早餐。”郁月城的声音也没多清醒,刚睡醒的样子, 要不就是晚上压根没睡好。   之前从电话里听到,方渡燃觉得他睡醒时的嗓音带点懒洋洋的, 近距离感受有点困意惺忪的沙哑, 等会儿……   在路上?   他一个激灵抬起头:“今天周几?”   “周一。”郁月城跟昨晚一样,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方渡燃呆愣:“我……”   我操。   美色误人, 美色误人。   他可是在学校每天早起按时出操,一天都没差过的。   “之前就跟陈老师请过假了,昨天我妈妈帮你也请了,说我们上课之前回去,不耽误课程。”郁月城说。   “你怎么没叫我起床?”   方渡燃上半身撑起来,拍了拍自己额头:“不对,我为什么没有听到闹钟响?生物钟也没醒,我不对劲。”   郁月城看着他,脸色也不太对,犹豫道:“你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方渡燃当即反驳:“睡得挺好啊,舒服。”   确实舒服,他这几年都没有这么舒服的,没有做噩梦,半夜也没惊醒,睡得很熟。不过方渡燃不相信郁月城的生物钟会罢工:“你怎么也不叫我起床?”   “我叫了。”郁月城老老实实地说:“你让我别吵。”   “我说了吗?”   方渡燃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视线转过去发现郁月城的脸色也不太对,按着肩膀抵近:“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没有,你真的说了。”郁月城怕他不信,还把跳过去的话补充完整:“我说你闹钟响了,你说别吵。我问你早上出操还去吗,你说闭嘴。”   “……听着像是我会说的话。”方渡燃这一觉睡得,是非不分了都,要是醒着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让郁月城闭嘴,至少不会是这种语气。   “行吧,上天注定我今天不能出操。”方渡燃抓抓脑袋上凌乱的发:“我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我没再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什么是不该做的?”郁月城反问。   方渡燃语塞:“就是、别的什么,不太友好的事情。”   刚睡醒那点不好意思全被吓跑,他动动腿想起来自己下半.身还扒着郁月城,都压着他一晚上了,不能更过分了吧?   郁月城当真不客气一桩桩数出来,满足他的好奇心:“你半夜嫌热,把我推床边上,过了会儿又抓着我的胳膊拉回来,趴我身上按着不放……”   “停!”方渡燃越听越头大,简直想就地失聪,这一分钟就当他听不懂人话都行。   胆怯害臊这种字眼在他世界里从来不存在,他只不过是有点失礼了。   嗯。就是失礼了。   “辛苦了。”他给自己洗洗脑,小声道:“也不用说得这么仔细。”   “嗯。”郁月城没一点起床的意思。   方渡燃转过头看他,郁月城黑色的短发在浅色系的枕头上,有点乱,窗帘当中有个十公分的缝隙没有拉满,晨间的光束从落地窗打进来,淡泊的亮,也足够照亮他瓷白的肌肤。   胸口的睡袍衣襟敞开面积又增大一倍,百分百是昨晚上被自己扯来扯去弄得,把一大半的胸膛都展露出来,肌肉的形状漂亮极了。松散的衣襟也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诱人的气息,从脸上的轮廓再到优雅的颈线,精巧的锁骨,起伏的肌肉……这哪里是人,明显就是只大白猫变出来的妖精。   美色误人。他在心里默念上第三遍。   难怪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说法,看来是真的。要是不上课,他也愿意就这么多欣赏欣赏,还能抱上,爽了。虽然抱得不太光彩,但值大发了。   方渡燃索性破罐子破摔拿膝盖顶他一下:“七点了吧,起床。”   郁月城乌黑的眸子意味不明地跟他对视片刻:“你把腿拿开。”   方渡燃坐起身:“拿开就拿……”   话到一半,动作僵硬在原地,他后知后觉明白为什么从刚才起,郁月城就用那种他没见过的眼神看他,脸色也有点不一样。   那意思原来是不该碰的地方被自己的大腿给顶上了。   这下说不清了。   方渡燃缓缓把腿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咳了一声,坐在枕头上大度道:“你挺精神的。”   郁月城:“你也是。”   这种事还能也是?   方渡燃下意识往自己裆部看,光滑的睡衣面料底下正精神抖擞鼓起来一个大包,因为面料的缘故,还凸显出形状来。正常的生理现象他在宿舍每天起床跟其他几个打照面也不会多看一眼,面对一张床上的郁月城,这下浑身都不是滋味。   好像故意占了郁月城的便宜,那么久顶着不拿开,在调戏他,又好像自己才是憋得说不出话的那个。   郁月城为什么不吭声呢?也不说明白。   不过他又能怎么说,总不能说下边儿被自己……这事实在不能细想。   “我去刷牙。”方渡燃一溜窜上床边,还记得要拿走手机。   房门一关郁月城也坐起来,先看了时间,他醒得早,昨晚几次因为方渡燃迷迷糊糊醒过来。   长年累月的习惯大概会一直伴随人,他睡着的时候跟小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热了就踹人要自己睡,刚分开没睡一会儿就不行,还是得粘着抱着要一起睡才行。   手指摸摸脖子上,还能想起来他埋在这里安静呼吸的触感,有些痒,头发蹭在下巴上软软的。   不过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方渡燃的身上,的确没有任何跟信息素有关的味道。   他闻到洗发膏留下的发香,沐浴露在他身上残留的清爽的香味,唯独没有一丁点跟信息素有关的味道。   洗澡的时候会加速血液流动,打开毛孔,发散一点信息素才是应该有的常态。   方渡燃……他有易感期,明显会变得暴躁,会对其他的Alpha造成威胁,不可能是个Beta,那自己怎么完全察觉不到他的信息素的味道呢?   ·   水池里咕咚咕咚冒出几个气泡。   “哗啦——”   方渡燃猛然抬起头,脸上挂满冰凉的水珠,往镜子上还飞溅好几滴。   抹把脸,他盯着里面的倒影,做了两次深呼吸。   都是Alpha,还都是男的,刚才他也太拉了。   怂什么啊!   盥洗台的水龙头还在源源不断冲着,他把水温拧到最冷,手捧起来一捧冰水,低下头去猛搓几下脸冷静下来。   “呼……”嘴里的水汽给镜面淡淡蒙上一层雾。   他拉开自己的睡裤朝里看了一眼,这大小也着实用不着怂,Alpha之间比大小的幼稚游戏他从来不参与,做人不能骄傲,也不能盲目谦虚,他这资本还是在的,完全不在怕。   不过郁月城,好像,也挺大的。那尺寸回想一下,也是顶尖的Alpha才会有的吧。   靠,越想越歪。   他赶紧反复拿冷水洗掉自己的胡思乱想,走出来换衣服才发现自己昨晚脱下来的衣服已经摆放整齐放在床头柜上。   拿起来闻一下,明显是洗过烘干了。   这肯定不是郁月城干的,那只能是郁月城的妈妈,或者家政来过,昨晚上入睡的时候,家里厨子都走了,哪来的家政。   “小燃,出来吃早餐了。”是郁月城的妈妈在敲门。   “奥!我听见了,马上来。”   他火速套上衣服走出去,餐桌上郁月城还没来,阿姨已经坐在餐厅了,看见他走过来笑了笑,把牛奶放在他的位置上。   “谢谢阿姨。”   方渡燃坐下来,知道要等郁月城一起,所以只先喝掉几口牛奶。面前早餐是三明治和果蔬沙拉,还有一小只新鲜的煎鱼块,已经用分餐制给三个人都分别准备好了。   “我不太会做饭,只能弄点简单的,锅里还有鱼,不够的话自己去盛。”安靖依旧坐在他对面,把他身边的位置给郁月城留下来,直接动餐。   “阿姨太谦虚了,这看起来就很有食欲,鱼块的外面好像也很脆。”   方渡燃虽然是礼貌的客套,但说的也是实话。   郁月城的妈妈他知道是经商的,也很有爱心,能在工作之余还抽出时间来照顾郁月城,已经是很厉害,做的早餐是简单的食材,但看着就不会差的样子。   “还是要等月城一起吃吗?”安靖问他。   这话逻辑有点偏,他们只是第一次见,方渡燃没多想,权当做对他的关照:“嗯,我也不着急,来的时候我骑车了,等会儿我载他回学校,走小路,时间还多。”   安靖点点头:“也好,路上小心。”   方渡燃扯扯自己的卫衣:“是阿姨给我洗的衣服吗?”   “没提前跟你说,洗过才想起来,看你们都睡下,就给你放在房间里了。”安靖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去照料两个孩子。   方渡燃留宿这边,不像月城,这没有他换洗的衣服,早上起来就记得帮他洗了,后来才想起来这孩子会不会不适应自己管得太多。   “我看你衣服兜里只有一张校园卡,自己掉出来的,我洗完放回去了。”她有点抱歉地说:“是不是我擅自做主拿走你的衣服,不高兴了?”   本来方渡燃和郁月城都长大了,青春期的孩子,不习惯被大人动自己的东西,她也可以理解,是自己疏忽了。加上小燃现在等于是第一次见她,自己的确有些欠考虑,当时全把方渡燃当成和以前一样来看待了,还想补贴他更多的关怀。   对面的少年低着头,把卫衣底下不存在的褶皱扯平,过了两秒才抬起头。   “没有。没有不高兴。谢谢阿姨。”   方渡燃端起牛奶喝下去一大半,就剩个底才拿开,露出自己的脸,眨眨眼把刚才冒上眼睛的一点热气给挥散。   没有人给他洗过衣服。   无亲无故,也没有长辈这么在乎过他的点滴情绪。   他被方正海带走的时候,已经十一岁,开始独处的时候,还不会洗衣服刷鞋,被子都没叠过,他猜这种活儿大概是在自己原本的家里从来没干过吧,所以什么也不会。   没人再去关心他,他被关心的只有身体里不断经过实验刷新的数据,自己一点点学着干,初中的时候就生活自理。   没感受来自长辈的关怀,一下有些措手不及,虽然短暂得就这一点点。   “小燃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安靖看他垂着眼,放轻语气问了一句。   方渡燃摇摇头:“没有。我在这玩得挺开心的,牛奶也很香。”   “那以后就经常来玩,让月城带你过来。”安靖说:“原来以为你们学校可以走读,没想到只能住校,你们放假都可以过来。我要是不忙,就来看你们。”   这种热情丝毫不像是客套,郁月城和妈妈和他一样,都是一看就会让人感到诚意十足的样子。   方渡燃突然意识到,衣服是他妈妈洗的,那么,自己昨晚上跟郁月城一起睡,她也知道了?   还让自己跟郁月城放假就过来玩,住在他家,一起住?   对着郁月城没不好意思,对他妈妈就不一样了,昨晚上抱着别人的儿子睡了了一夜,方渡燃还没想好怎么交差,对面就继续开口。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安靖说。   “阿姨你说。”方渡燃抬头看着她。   “我想收你做我的干儿子,你愿不愿意?”安靖为表自己的慎重,放下手里的三明治,给他把喝掉的牛奶倒上。   “阿姨你放着,我自己来吧。”方渡燃急忙伸手去接。   “小燃在我家不用这么拘束,你坐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安靖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牛奶,语重心长道:“我只有月城一个儿子,他是独子,没什么兄弟姐妹的,你也看到了,他人又有些内敛,性格呢,比较安静。虽然学习上生活上,都没让人操过心,但我觉得他有点孤独。”   她说着看了眼郁月城的房门,好像是这些话不方便让郁月城听见一样:“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喜欢你,你长得好,性格看起来也讨喜,听说在学校还是班长,同学关系一定处得很好,有带头的作用,这一点他不及你。我想收你做我的干儿子,日后我们可以多见面,我带月城去玩去吃饭什么,都会带上你,怎么照顾他,也会怎么照顾你,都一视同仁。”   “……啊。”方渡燃好半天才挤出来一个字。   安靖不怕自己吓到他,她想她只要拿出来诚意,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赶早不赶晚,她好不容易能再见到茵茵的孩子,能多出一份力,就想多照顾一些。   方家家破人亡的时候,这孩子那么小,日子最难过的时候,她都没能出上力,往前这些年,也没个消息,全靠郁月城在坚持一直寻找他的下落,现在面对方渡燃心里实在有些愧疚。   “刚才说的话,都是我昨晚认真考虑过的。”   安靖再次表态说:“我自己是很喜欢你的,月城的性格,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他小时候其实也有很好的小伙伴,那会儿他比现在要开朗一点,后来分开了,这些年身边就没有一直陪着他的人,我想月城的身边也会需要你这样一个能经常陪着他的朋友,刚好你们现在又在一个学校里。你觉得呢?”   “我……”   这个问题抛给他,方渡燃想起来郁月城那把用了很多年的雨伞,上面金色的花里胡哨的英文是他妈妈说的那个小孩留下的吗?   郁月城身边需不需要人陪伴,自己说了也不能算,他根本没办法当着郁月城的长辈去评判郁月城的不好,他只是一个同学而已,没有资格。   郁月城的性格,他妈妈觉得是不够外向,但他认为安静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郁月城其实也有爱闹的时候,跟自己在一块儿也会开玩笑的,最关键的一点是……   “我学习不好,也没他那么聪明,我还打架。”   方渡燃在长辈面前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坏毛病都倒出来:“我以后可能也没什么前途,初中的时候我跟老师打架,还差点在警局上留下案底,幸好最后认定的是我正当防卫,不然我现在就真在少管所了。”   这事儿他不跟郁月城说,但郁月城的妈妈想要交给他这么神圣的任务,对他寄托这么高的期待,他可以隐瞒当时他身体情况的危险性和凶狠,但不能骗人。   “怎么回事?是哪个学校?”   安靖想到他在十二中这种环境下,也许会打架什么的,都是些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起来会干的事情,她相信自己眼光和茵茵对孩子的教育,小燃的心肠不会变坏的。所以她下意识大致就能猜出来,肯定是对方做了什么伤到孩子的事情,不然小燃是不会这样的。   对方没有立刻回话,她再稍微一想就觉得揪心,又关切道:“严重吗,有没有伤到?现在怎么样了?”   看来这些年方渡燃过得并不是很好,她常年都在做关于儿童的项目,自身也会去学习有关孩子成长方面的知识,了解方渡燃的孩童时期,廖茵茵的养育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变成真正的坏小孩,他现在不认可自己,很可能是身边没有认可他的人,获得的关爱不够。   安靖抬手想摸摸小孩的头,圆桌在中间挡住了。   方渡燃眼睛上被自己挥开的热气又有隐隐约约冒出来趋势,琥珀色的眼睛用了点力气保持睁着,不让自己丢人。   几句话而已,这就破防也太不像他了。   对面还坐着郁月城的妈妈呢,别丢人。   “我没伤到,我把老师打了,好久以前的事情。”方渡燃歉然笑了下:“我身体素质特好,阿姨放心。但我不是那种好学生,可能会让你失望。”   “身体好才好。”安靖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那让我照顾你跟月城,你愿意吗?”   “我真的不是好学生,你看我上十二中就知道了。”   方渡燃感觉自己像个在冬季的街头突然看到大火堆的旅人,都这个年代了,根本不会有火堆,只有寒冰铸造的冬夜才是切实存在的。   而现在有人给他点了一个大火堆,他站在旁边觉得很暖和,可是冻僵的手指不好看,只能蜷缩起来藏着,张开来手心手背都是洗不掉的尘土和血迹,脏脏的,全都会被照亮,被看见。   太暖了,他怕被暖意灼伤,还怕自己的手脏兮兮的,放在光亮底下,会让人所有的期待都落空。   “好学生的标准是什么呢?”   安靖坐在他身边去,像对小孩儿一样摸摸他后脑的发:“学生生涯在人生里只占据了一小部分,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可以拿满分,做人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我从来不会看错人,月城第一次把一个刚认识的同学带到家里来,我希望你可以认真的考虑我的建议。”   方渡燃垂下眼,他不喜欢这样的推脱,可他给不了一个干脆有力的拒绝,他甚至还有点心动。   郁月城的家跟他一样,一样的柔软、纯净、温暖。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方渡燃自己把这气氛打破,虽然没躲开,但也抬头朝安靖宣布:“阿姨,不能摸我的头。”   安靖想是不能把他当小孩子来看了,所以道:“因为你们长大了吗?”   方渡燃扬起嘴角笑下:“因为男人的头是尊严。”   安靖也笑:“那好。留给你的另一半来。阿姨先等着你改口叫我干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1 23:59:18~2022-01-13 23:5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悉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留痕   郁月城的房间门打开, 已经换上十二中的制服,连铭牌也戴的端端正正, 看到他们正坐在一起,上去拿走自己那杯牛奶:“早安。”   “早安,宝贝。”安靖了却一桩大事,心情不错,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早安!郁月城同学。”虽然二十分钟之前发方渡燃才从他的床上跑出来,也自然而然跟着拿牛奶也一起干杯。   安靖和郁月城纷纷看向他,方渡燃的手僵在半空:“怎么了?”   “没怎么。”安靖再和他碰一下, 玻璃杯的声响清脆, 小时候不让喝酒,两个小家伙就拿牛奶跑过来一起碰杯,眼前这画面跟几年前一模一样, 她暖心道:“是高兴的,小燃以后要多过来玩。”   “好,下次我带你们下馆子。”   榕城不算大,方渡燃寻思找个时间自己去挨个考察一下。   第一节正课是八点十分,方渡燃和郁月城七点四十吃完早餐才出门, 趁郁月城走在前面去按电梯, 安靖在后面小声对他道:“在学校多陪陪月城,他可喜欢跟你一起玩。”   方渡燃愕然:“我吗?”   “就是你。”安靖说:“你们都要好好的,要加油。下次见。”   方渡燃听到这句喜欢一起玩, 缠绕在心脏上的菟丝花似乎开出来细细小小甜丝丝的滋味。当场就应下:“下次见,谢谢阿姨。”   “电梯上来了。”   郁月城在电梯口转过头看他, 楼道里空空荡荡, 但距离也有二十米左右,说话的声音传过来不清楚, 他全靠郁月城的动作接受信息。   “我走了。”方渡燃再微微躬身向安靖致谢款待,直起身朝着电梯口奔过去。   少年的身影跑得快,三步变作两步,快到身边的时候伸出手搭在肩膀上刹车,肘弯把大白猫的脑袋都拢进来。   电梯门正好打开,就推着郁月城往里走,还侧过脸对安靖大声喊道:“阿姨再见!”   安靖站在家门口挥挥手。   “我妈跟你说什么?”郁月城在电梯里问。   这下只剩他们两个人,方渡燃看着他,没来头地笑起来:“你妈跟我说了好多,你要听什么?”   “就刚才等电梯,你们说了什么?”郁月城问。   方渡燃把他被自己弄皱的衣领摆正,手指尖碰到他的衣服都能想起来那个喜欢,摇摇头:“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郁月城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不过这种心情站在他身边也能被感染,他伸手方渡燃额头上潮湿没干的发梢搓了搓:“客房有吹风机,你该吹头发。”   “没洗头,洗脸溅上去的。”方渡燃说:“我现在吹头了,你知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郁月城对他能了解到的细节都条理清楚,这样的小习惯他还惦记着,于是多鼓励了一句:“很好,保持下去。”   方渡燃:“给我什么好处?”   这种流氓逻辑郁月城也陪他顺下去:“你想要什么?”   方渡燃这时候发现自己有点像在邀功请赏,顺手改过来而已,怎么放在郁月城面前还挺骄傲。   他在骄傲什么啊?   不过有好处不要白不要,更何况是郁月城的好处。   他们这个点只能骑车回学校,凭他对郁月城的了解,这只大白猫百分之二百会自己来骑,就是看着配合度高,一到关键时候,肯定会站在他前面。   今天不行,今天他高兴。   心里小小的雀跃跳动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他说:“我们骑车回学校。”   郁月城:“嗯,能带人吗?”   “能!”方渡燃跟他踩石子路往小区门口走:“我在店里租的车,不是共享单车,闭着眼都能把你带回去。”   “你带我?”郁月城转头看他,有点发怔。   “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方渡燃下颚微扬:“我要你坐我的自行车后座。”   “……”郁月城果然有点不配合,还挣扎着问道:“我带你不行吗?”   “不行!”   方渡燃摸摸他的头,给大白猫顺顺毛:“听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肯定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是吧?”   郁月城:“……好。听你的。”   方渡燃没忘掉今早很重要的一个现象:“你妈妈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你昨晚一个男的睡觉,是因为我们都是Alpha吗?”   郁月城给他解惑:“不是。”   “那为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看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因为你小时候就经常睡在我家。   这样置身事外的方渡燃也有点跟他气质不相符的可亲,他换言道:“都是Alpha就不能睡在一起吗?”   “不是啊。”方渡燃说:“我意思是说,她好像特别地放心我,也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郁月城:“怕你把我踢下床?”   “……闭嘴。”   方渡燃在他耳朵边上恶魔一样的施咒,故作低沉:“从现在开始你对昨晚的事情就失去记忆了,再敢提我就把车开走。”   郁月城笑出来,边点头道:“嗯,我失忆了。你快开车来送我。”   一口气堵着,方渡燃觉得不把他整治一下下不去了,早上那副窘迫的样子他自己都没眼回想。   正走在他的右侧,盯着看大白猫的侧脸,耳根底下那颗红色的小痣就时不时晃在他的视线里,直到周围也没什么人的时候,他拽住郁月城的小臂拉近,两个人的身体轻轻撞了下。   方渡燃脑袋靠过去张口衔住那一小块皮肉,把恼人的一点红咬进嘴里,那点不愤都发泄在唇齿间,明显感到郁月城浑身一震,他叼着软肉冒出气声在笑。   得逞了。   这只大白猫越来越来调皮,这也敢拿出来笑他。   想着方渡燃就稍微用点力气咬出牙印来,这比之前的每一次惩罚都要过分,他还突发奇想拿舌尖在嘴里舔了一下,滑过肌肤的瞬间,他听到郁月城小声抽气。   满意自己的成果,这下大白猫吓得不敢再做乱,乖乖被他制住,门卫室也近在眼前,他松开口低问: “还敢笑我吗?”   郁月城的耳根敏感到一碰就容易泛红,湿.热的触感扫过皮肤,肩膀后背麻掉一片,他清晰感觉到方渡燃用了他的虎牙,还舔了他一口。   这是用来标记的东西……   那股潮湿柔软的触感也让他心惊,别说跟人这样亲近,他和朋友之间也少有勾肩搭背的时候,也就是方渡燃从小时候就粘着他。   反手去抓住对方的手臂,郁月城说:“不笑你了。”   见证自己的杰作,方渡燃也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郁月城黑色的发梢底下赫然出现一个牙印,他下意识就用上了Alpha可以用来注入信息素的虎牙,所以那颗小痣四周明显看到有两颗整齐的牙印和虎牙留下来的上下两个尖尖的小坑。   还是在脖颈和耳根交接的地方,很容易让人看出别的色彩。   就这样去学校,他一时有点后悔,但是刚才的触感,虽然是想给他点教训,过后回味起来,他很难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   就这样让郁月城身上留着他的痕迹,他也觉得挺不错的,如果不用去学校的话。   所以他拿手指按上去摸了摸,他的皮肤太容易留痕迹了,省着咬还弄出来这么红,方渡燃朝上面吹气,好像这样就可以消退。   “不疼。”郁月城说:“有点痒。”   方渡燃不动声色“哦”了一声:“你这么好欺负,小心下一次被人咬到这里。”说完拿指尖在他后颈的腺体处点点。   郁月城反应迅速,几乎在他手指碰上的同时,就一把稳稳握住他的手腕。   方渡燃跟他对视,对方乌黑漂亮的眸子直直看着他。   郁月城没在他面前给过这样的反抗,或者说,这一点也不像反抗,只是让他更加的确定了,郁月城是个跟他一样的……   他是个Alpha。   “不让碰就不让碰。”方渡燃感觉自己确实冒犯到他,虽然之前他也闻过郁月城的腺体,那也没刚才的话冒犯。   郁月城口吻平静道:“不会被别人咬的。”   方渡燃知道自己失言,他只是一时没忍住,Alpha的腺体是尊严和身份的象征,他不该拿这个开玩笑,他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郁月城以貌取人。   试着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没想到纹丝不动,郁月城从来没跟他较真过,他有点急,立马解释:“我知道。我没说别人,我是说我。你这么让我随便捏,我迟早有一天骑在你头上欺负你。”   郁月城松开手,两个人走了几步,方渡燃打算去取自行车,他突然说:“可以给你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3 23:57:35~2022-01-14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8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翻车   可以给我碰?   什么可以给我碰?   方渡燃满脑子转起来, 郁月城有洁癖,之前说可以让他拉拉手指凑一块也没事, 他已经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了,是他可以信任的人,郁月城因为他看起来亲切,所以什么都依他。   他也非常享受这种与众不同,享受做郁月城特别对待的那个人。   可他们刚才说的难道不是……腺体吗?   郁月城可以让自己碰他的腺体、吗?   这也太能引诱人了,这种色彩浓烈的邀请哪个Alpha受得了,更何况还是郁月城这么好看的……Alpha。   似乎一联系到他的第二性别上面, 这种邀请就完全会变味儿。   一个Omega让Alpha碰自己的腺体, 是那种意思,可以做标记之类暧昧的事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举止亲密的画面。   一个Alpha允许Alpha碰自己的腺体, 这就差点意思了。要是解读成哥俩好也没什么不对,他之前还借姿势方便,好奇地凑上去闻过。   按郁月城妈妈的说法,毕竟自己是他在十二中里关系最好的,他身边这些年也没人陪他玩。   郁月城有点孤单。   孤单这两个字他不像特意单拎出来, 郁月城是只乖巧聪明的大白猫, 因为太好,孤零零地就显得更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郁月城会不会也因为这个,所以对他那么纵容, 因为自己想,所以就放任。是他示好和想要继续跟自己相处下去的方式。   方渡燃有点侥幸地希望这个“可以碰”的通行证上面, 有点超出同学界限和朋友界限的东西, 同时也不希望就这样把郁月城带歪。   要真是单纯的示好,他也愿意做大白猫的朋友陪在他身边。界限以外的东西他闭上眼睛, 在幻想里碰触过,但睁开眼是现实。   方渡燃清楚自己的现状,目前连最基础的作为一个人的自由和独立的人格,他都不具备。   所以拒绝跟谁建立过分亲密的关系是他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他的底线。虽然还没有毕业,他也不知道毕业会怎么样,但和郁月城在这个阶段要产生点什么越界的关系,只会害了郁月城。   越是跟郁月城产生出这样似是而非的让他郁感要偏离轨道的东西,他就愈发紧紧自己神经。   要看清楚他是个什么样子,连自己的明天都承担不了,什么时候身体会脱轨也不知道,怎么去承担其他人的信任?   方渡燃没给安靖的答复就是因为自己的现状太糟,他一无所有,现在郁月城可以跟他在一起,玩得开心,他也喜欢跟自己一起玩,就是个好兆头。   是短暂经历的人生里,温暖的余晖。   他想要在自己的冰面上,修建一座小小的牢固的城堡,郁月城想要在里面怎么玩耍都可以,他要让他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去快乐,过得舒服。   方渡燃什么也没有,至少在十二中里,就像郁月城他妈妈说的嘱托,可以多陪陪他,让他身边有人在,不要那么孤单。   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也不需要非要有个答案,高二七班他在,郁月城在,他的视线里能有这只大白猫,就是目前最好的状态了,日子就要先过下去。   要往前去先走一步。   对时光的珍惜他比谁都要用心。   “我虽然跟你一样,是个Alpha,但你也不能太没防备心了。”   方渡燃晃晃自己被郁月城松开的手腕,说:“我不是好学生,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他去门卫室里跟着门卫在一旁的小仓库里取车。   郁月城跟他走近,万一有一天药剂出现问题,或者身体的□□系统出现问题,像初一的时候那样,他失去理智,充满嗜血残暴的攻击性,郁月城的实力很强,但他自己并不正常,不是自然生长的人类。   他不知道郁月城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先自保。   现在郁月城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变多了,还对他展现出一个Alpha的诚意,可以包容他有些冒犯的言行,他就不得不考虑到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方渡燃把车推出来看到大白猫乖巧地站在原地等他,这个Alpha也有很强悍的实力,但是对上自己……   他开始担心起来,会不会朝大白猫亮出自己鲜血淋漓脏兮兮的双手,要划破他的白皙柔软的喉咙,对面这个小脑袋毛绒绒的大白猫也会怔怔地看着自己,连躲都不会躲。   这些年都已经快破罐子破摔,苟且偷生的方渡燃,身边突然出现郁月城这样善良的小动物,他从没这么深沉地怨愤过自己是个实验品。   深吸口气吐出来,方渡燃拍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吧。燃哥开自行车带你去上课。会上车吗?”   “没坐过,可以试试。”郁月城说。   方渡燃在体能和肢体协调上一点儿不担心郁月城,骑上去踏两圈,单脚撑在地上朝后看:“就这样,我开始骑得慢一点,你在后面跟上来直接往后座上坐,脚离地就可以了。”   “好。”郁月城站在原地点点头。   方渡燃没去想他怎么不先离近一点,好学生应该会自己进行预判,所以当他缓慢地踏上四五圈之后,身后还没有动静,就有些不理解地朝后看。   “看路。”郁月城隔着十多米开外提醒他一句,然后几步跑过来。   方渡燃怕他跑得太急,车骑得慢,接不住他的冲劲儿,也下意识蹬快了两圈,结果郁月城跑得更快,差不多没给到他反应的时间,人就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后座上。双腿也根据他的教授,同时离地。   方渡燃感觉身后一沉,收回走神的意识扶稳车头走上正轨,心有余悸地问:“你跑那么快,不怕摔了?”   “不会,我很稳。”郁月城说这话的口气也很稳,要换个人,方渡燃绝对认为他是在装逼。   郁月城就有本事把这么装逼的一件事干得清清爽爽,说得让人信服。   “我发现你对肌肉的控制力,很强啊。”   方渡燃也不吝啬夸赞自己载着的大白猫:“少年,练过?”   “嗯,底盘好。小时候跟爷爷练的,养成习惯了,后来自己有时间也会练练。”   郁月城愿意跟他闲聊,交代自己的情况,讲自己家的事情。方渡燃都不记得,所以说得也细。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后来退伍了,赶上国家的政策,有机会又去军校接着读书,再后来就跨考去国科大读博留在学校教书。我小时候经常跟着他锻炼,他要求也严格。”   “嚯!你们郁家还真是,祖传的会读书。”   方渡燃不可避免在他的称述里,再度想起来郁月城妈妈说过的那个陪伴他的小孩。   “你小时候……那你爷爷只训练你一个?”他问。   “我爸也是他练出来的,只是他现在忙,锻炼的时间少了。”郁月城停顿两秒说:“我小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爷爷也认识他,看我训练的时候,他也会经常跟着我一起。”   确实没猜错,有这么一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方渡燃其实应该高兴,在他周围没有玩伴的时候,有个人陪在他身边。可想起来那个人走之后,郁月城一直很孤单,他就高兴不起来。   还有些嫉妒。   嫉妒这个可以跟小白猫一起玩的人,郁月城小时候一定也是最好看的小孩。   也不喜欢他彻底的分别,留下来郁月城一个人。   “这样啊。”方渡燃嘴上说。   心里知道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的不痛快,于是果断转移话题:“我看你这个月受伤了,在学校也没什么机会锻炼,身体素质一点没退步,随时可以把剑而出用上。”   郁月城也跟着他解释道:“我的体脂率一直维持得比较好,可能有先天性的因素。”   “先天性?”方渡燃按照记忆从小区外面的大门左转,骑车拐进小道里。   要说先天性,就逃不过第二性别的限制,也就逃不开一个等级。   有个东西他在方正海他的资料上瞥见过一眼,那会儿他也不懂,不过知道这个目标是方正海一直想超越的。   只是那种东西,寻常人根本不会有机会去检测,而且过程也包含着多种现代社会跟封建思想对立的东西,他只是偶尔看到一点,自己去查了很久,才知道那个单子上面的“评级”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东西本身没错,但由于使用不当,造成不少负面事件,早就被方方面面地取缔,明令禁止继续发展,原有的机构也全部被撤离。想在网上找个资料,都只能在以往的学术期刊上挨个去翻,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资料全部都被政.策回收,洗空存在的痕迹。   他的身体就一直在被以超越这个为目标去反复实验。   不过郁月城,和郁月城的家族的实力,应该不在这个寻常人的分类里面。   他如果想要知道,大概会很简单。   所以方渡燃思考片刻,直接道:“你的评级不会是最高吧?”   郁月城一愣,也没想到他能联系到这儿来,没想隐瞒地应道:“嗯。”   “A+应该很罕见吧,这是遗传吗?你们家这个读书的基因就很强。”方渡燃说。   这东西本身就是天生的,在基因里面携带,郁月城这么聪明,体质好,他父母肯定也一样,他爷爷那个经历也够离奇的,当兵的最后走了学术的道路,那个年代,评级一定也是万里挑一的。   一代代传下来,到郁月城这里,信息素的味道也好,体力智力也好,挑不出一点错。   这就是方正海努力的目标,郁月城这样完美的Alpha。   小道上除了零星的行人,就是中间这个自行车道,精心修剪的植物景观在他们两侧往后退去。   郁月城犹豫片刻,要不要说实话,最后还是很难对方渡燃说谎:“科学上来说,有很大一部分遗传的因素,不过遗传也不一定是直系亲属和下一代可以遗传,隔代遗传、表亲、甚至追溯到基因匹配度最小的表亲,也有隔好几代遗传的现象。另外无法追溯的基因突变、改道也发生过,只是占比很小。目前的科技手段唯一能确认的是在基因上,母系遗传的概率会更大。”   “我也觉得这东西会有偶然性和遗传的,全靠运气。”方渡燃沉沉出了口气,然后问:“评级A+都像你一样长得好看吗?”   他认为按照概率来说,郁月城的圈子里,肯定认识的高评级的Alpha不会少,那些人肯定也跟郁月城一样做过基因评级。   “不会差。”郁月城中肯道:“高评级也有可能是全面达标峰值线,某一项特别突出超过极端值,所以带+,长相是带有主观因素的审美,我不能随便评价。”   “真是个讲文明有礼貌的小朋友。”   他客气,方渡燃不客气:“我猜就算是A+,也都没有你好看。”   郁月城沉默几秒:“你喜欢我的长相?”   “当然。”方渡燃道:“你以为谁都可以坐我的自行车后座?”   “嗯……”郁月城在他后面小声坦白:“我评级不是A+,我是S。”   方渡燃的车头一歪,幸好及时扭转,掰正回来。   他载了一个评级为S的Alpha?   郁月城是不会骗人的,虽然这消息过于震撼。   再回想刚才他还大言不惭地让郁月城小心点,让一个评级S的Alpha别被人咬到自己的腺体。   这有点荒谬。   S这个评级,他记得方正海的资料上后面都是空白的。   他不会是捞了一个全世界都没几个的大宝贝吧。   郁月城的妈妈叫他宝贝,还真没叫错。   惊讶之余,他还有点安心。   郁月城的评级是S,说明他的各项指标也都到顶了,如果有一天自己要是丧失理智犯病,要发疯,要重现那个冰冷血腥的场面,郁月城应该不会被他伤到。   只要他听自己的话,别把他当个好人,知道自己会伤害他,知道得还手,别站着挨打就行,那就没问题。   “我得把你看好了。”方渡燃突然说:“你是个大宝贝。”   郁月城:“嗯?”   “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方渡燃强调道:“怕一下我,别太没防备心了。”   先前方渡燃说这个话,郁月城能看到调侃的成分,大部分时候也是真的,不像在开玩笑,可是现在特意提出来,让他记住……心里有点抗拒。   他其实都记得,但他不想记住。   “你会害我吗。”郁月城说。   “没准儿会呢?”方渡燃说得轻松,心里得到这个震撼的消息,也放心不少。   郁月城应该是方正海他们的终极目标吧,他想。   实验室对于S评级的Alpha资料,前两年偶然看到时候,连做参照物的标准曲线都拿不到,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水平?   或者就跟郁月城说得那样,超过A的顶峰值之后,+号后面的高评级的认定方式从来不单一,所以实验室里找不出来规范到小数点的数据。   方正海他们这么坚信数据的研究人员,根本不会去考虑高等评价体系的筛选意义。   方渡燃作为以强行分化,改变自己第二性别成为优秀的Alpha为目标的实验品,现在最好最顶级的Alpha参照物就被他带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这当中应该存在一些让人不舒心的矛盾,它们针刺一般左右对立,来挑拨他对郁月城的看法和态度。   可是没有。   一丁点也找不出来。   刚冒出来的担忧就被稳稳托着放下来,郁月城真够稳的。   自己隐藏的危险系数一直存在,幸好他的评级那么高,幸好他很厉害,幸好自己遇到的是这么厉害的他,简直是个大喜事。   方渡燃脚底下狠狠蹬了几圈踏板,自行车奔得飞快,晨间凉爽的秋风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有点凉。   “冷吗?”郁月城的声音被吹进风里,飘在他耳边。   方渡燃骑得很快也很顺,他自己骑自行车的次数很少,坐在后座也是第一次,身体维持住平衡还有点不放心。他们是抄的小道去学校,前面有好几个拐角,郁月城总但心自行车会颠簸,他这么快不安全。   “不冷。”方渡燃稍微往后侧头问:“你冷啊?”   郁月城摇摇头,意识到现在他看不见,又说:“你挡住风了,不冷。前面拐角骑慢一点。”   “要迟到了,慢不了。”方渡燃这话半真半假。   他感到那风有一小股会穿进他和郁月城的身体之间,刮过他的后背,同时也当然会吹起郁月城白色衬衣的衣摆。   他和郁月城之间,隔着一道停不下的凉风。   “怕摔的话就抓紧一点。”方渡燃又说。   “好。”郁月城坦诚承认。   他确实怕方渡燃持续这么加速骑下去,他在后面没什么经验重心不稳,遇上颠簸两个人一起翻车,所以拿手指扣紧后座座椅的金属边缘。   “你抓它没用。”方渡燃能体会到车后座上多加的一道力,郁月城果然抓得很紧,是真没坐过车啊。   他拍拍自己的腰侧:“抓这儿,搂紧了,急拐弯我要晃过去。”   面对主动让自己靠近的提议,郁月城抬手从后揽住他的腰,一整个臂弯横过去把腰身搂住大半,胸膛也跟着靠近方渡燃的后背,两人中间过风的缝隙快要消失。   方渡燃正骑到九十度拐弯的路口,腰上被温柔的力道环抱,脑袋旁边有郁月城靠上来的碎发,有什么在心尖上突跳一下,晃神时车头也狠狠一偏,差点儿拐出来一百八十度连人带车全栽下去。   身体将将要跟地面进行亲密接触的时候,环裹腰间的臂弯猛地收紧,他的整个上半身被往起抬仰进郁月城怀里,自行车也停止倒下的趋势。   “抓紧车把,你骑太快了。”   郁月城把刚才的话也良言劝给他,第二次提醒道:“看路。”   方渡燃脑袋一低,看到郁月城一条长腿还支在地上撑住他们俩,一手还按住了底下这辆车,让车头的方向回到正轨。   来不及细想,他当即沉下身一脚踩上踏板起飞,车头左右晃了两下重新上路。   郁月城的手重新环上来,他这次过了会儿才垂眼往自己腰上瞟了下,头也没再往后看。   他要感谢郁月城的敏捷,让他们俩不用拿脸回馈大地,更要感谢他现在还有个车可以坐在前面骑,不用跟郁月城面对面。   方渡燃在滑冰场的时候,那个滑溜溜的小冰车上,也坐过郁月城后面,搂过他,没见能翻车。   刚才不就是安全起见,让他搂了一下吗?   在瞎紧张什么。   自己使了点小伎俩让大白猫闻着味儿,听他的话,主动凑过来靠近他,湿漉漉的粉色鼻头刚凑凑他的手指尖就差点翻车,还差点把郁月城也带着一起拥抱自行车道,方渡燃感觉自己低估郁月城对他的影响力了。   大白猫很安分,没有乱动,胸膛保持绅士的距离没有完全实打实紧贴,但极度靠近的距离,已经可以在他们之间形成一小层封闭的空间。   少年的体温透过衣服单薄的面料散出来,小空间里没有凉风可以吹散这道温柔。   他安安静静在自己后面坐着、跟着,相信他。   方渡燃知道他不能怪郁月城,乱的是他自己的心。   “到了,你等我一下。”   骑到校门口,方渡燃把车还给店主,收回押金就往校门口走,转头看看郁月城突然停下急促的脚步,伸手碰他耳根底下的齿痕:“你这儿,怎么办?”   郁月城跟着他停下来:“很明显吗?”   “嗯,我拍给你看看。”方渡燃掏出来手机想拍照,锁定屏幕上满满地全是弹框。   一早上没看,已经堆积一长串的微信消息提醒,还有一个未接的电话是昨晚的,那会儿他去找郁月城想蹭个房间睡,怕影响郁月城睡觉特意把勿扰模式打开过,没接到这个电话。   但联系人和给他发最近一条消息的是同一个人——方正海。   抛开许烈阳和赵霖的微信,剩下的一个未接来电就是陈老今早出操的时间打过来的了。   他只是扫过联系人的名字,就在没刷开的屏幕上点击清空按键,干净了。   抬头发现郁月城保持良好的教养,没有偷看他的手机,很好。   方渡燃面色不改续上之前的问题,拿镜头对准郁月城耳根下面的齿痕。   本来想随便一拍给他看,当大白猫白皙细腻的皮肤出现在屏幕上时,即便只是一小部分的侧脸,上面也有弧线精致的耳廓和下颚线,就算耳根底下还留着一块牙印,也很……好看。   不错,挺有纪念意义。方渡燃当即改变想法,调整角度把这个具备纪念意义的牙印拍得端端正正。   照片上和眸色一样乌黑的发梢把上半截齿痕虚掩着,底下的红色很明显,还把他不容易被人察觉的红色小痣也对焦突出来。   “你看,红的。”他把手机举给郁月城看。   “是有点,不过不碍事。”郁月城看完说:“应该没人会注意到。”   有人注意。方渡燃在心里怼他。   注意你的人多了,还有人大老远从另外一个教学区跑我们明德楼的高二七班在蹲点看你。   照片上这明显有被虎牙咬过的痕迹,清清楚楚的两个小洞。   并不是Alpha都有形状尖利的虎牙,但是这个位置的两颗牙,一定是用来咬破Omega的腺体,往里注射自己信息素的。   方渡燃突然邪恶地想就让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学校,让不知情的大白猫傻傻的跳进陷阱里,让班里的、学校的,但凡是来看郁月城的,都知道这是自己咬的。   他肯定会当众认领的。   十二中的上课预备铃在学校里面打响,把站在大门口的他邪恶念头也打破。   他不能仗着大白猫生性纯良就真欺负他,郁月城改变第二性别已经够让人暗地里乱嚼舌根了。   “你先往里走,我去买个创口贴。”方渡燃撂下话转身往最近的一家小便利店跑。   郁月城在身后看着他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钻进去,直到身影从视线里消失。   手指摸摸自己被咬的地方,那个照片上,有虎牙落下的小洞,很清晰,一看就是很尖的虎牙。   这是方渡燃的。   原来他做标记的牙齿咬出是这个样子,那方渡燃有没有拿虎牙咬过别人?   他转身这头才走进学校大门,方渡燃就从后面飞跑进来,自己穿了校服,戴了班级的铭牌,出来的时候特意留过进出的时间,卫门一看是他是就直接放进来。   方渡燃没穿校服,被门卫拦在门口的传达室,举起手向他晃晃自己买的四号大小的创口贴。   郁月城就隔着一道半米高的电子闸门在等他,看见创口贴自然伸手去拿。   “等会儿,这预备铃,还有十来分钟。”方渡燃趴在窗口上写记录,嘴里还在回他:“我给你贴。”   郁月城知道他也着急,因为方渡燃的习惯他还记得——上课要么不去,要去就一定不能迟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坚决不缺课。   “不着急。”他虽然在疏导,也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还有八分钟打上课铃,等会儿还得跑快点。   创口贴已经在跑的时候拆开了,方渡燃填完登记表,等不及电子闸门慢慢地打开,直接踩了一脚跳过来。   刚汇合就把郁月城拉到门卫室外墙和学校建筑楼的夹角最里面,对着他留下的齿痕最后再摸一摸,然后拿创口贴对比着完整地覆盖起来,撕开胶质的那面贴好,一根头发丝也没掺进去。   “好了。”他在创口贴上面也小心按按:“可以了,快走。”   郁月城和他一起飞跑回去,他总是去看郁月城耳根底下那张创口贴,其实三号的就可以把露在头发外面的都遮住了,不过既然要遮,就全部遮盖得干干净净。   乱七八糟的揣测不会有,那颗被自己发现的红色小痣也没人能看见了,外面留下的齿痕带来幻想也好,暧昧也罢,其他人都别想沾染。   都是他一个人的,他看过,别的谁也别想看!   更别想拿来胡思乱想。   方渡燃伸手去拉郁月城的手腕,抓着他在校园里奔跑,心里暗自小小地得意。   要包起来,盖好,反正他都留下照片了,胡思乱想都留给自己。   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知道。   手里这只最好也最好看的大白猫,耳根底下有被自己咬过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4 23:59:21~2022-01-15 23: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间接……那什么   赶在最后一分钟跑进教室, 铃声打响的时候方渡燃靠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自己不迟到的完美记录终于延续下去。   地理老师在他们从后门冲进来的时候看过来一眼, 继续转身在写字板上画图,方渡燃手臂搭在桌子上拿手背扫扫郁月城肋侧,小声说:“就差一点儿。”   声音里有一缕没平息的呼吸,郁月城没说话,然后递了一瓶没拆过的纯净水过来。   “什么时候买的?”方渡燃接过来问。   “上个周。”郁月城没转过头。   他好像不擅长在上课的时候说小话,所以后背靠在他们桌子上,脑袋只稍微侧过来一点回复, 看起来还端端正正坐着。   方渡燃拆开喝掉, 这水应该是郁月城给自己备用的,视线盯着左前座的人咕咚咕咚几大口,发现郁月城已经缓过劲来, 除了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几撮,完全看不出来刚被自己拉着疯跑过。   在后面扯起最突兀的一小撮,然后弯了弯,想顺着有些凌乱的风格给他打理一下,结果大白猫的毛发又细又软, 看着很柔和, 摸起来也很柔和,就是想改变个形状怎么也弄不好。   几次失败后,他嘀咕一句:“还是得冷风造型啊。”   “燃哥。”赵霖在旁边亲切提醒他:“你也不能仗着坐最后一排就这么肆无忌惮。”   “嗯?”方渡燃随手拨弄郁月城那撮毛周围的短发, 这么一下散开就舒服多了,满意离手。   “怎么了?”他转头问。   “大眼镜看你几回了。”赵霖说。   方渡燃抬头一看, 正对上再次对他进行视线关怀的地理老师, 眼镜片反射出寒冷的光芒,他在这两年练就出来的坦荡丝毫不畏惧这寒光, 跟对老熟人一样笑了笑,收起手臂摆在书本上表示自己跟上他的进度。   就是喝了一半的瓶子放在课桌角上,时不时就看看,不想放进桌兜里。   他想还给郁月城,又觉得郁月城也没指望他还。   可还回去说不定郁月城还会喝呢?   他刚才也没喝水。   喝自己还回去的瓶子,自己喝过的瓶子,好像间接那什么一样。   郁月城的唇瓣会碰到他嘴唇碰过的地方,他会不会接受?   他会不会不高兴?   他愿不愿意?   他会不会嫌弃啊?   他不是有洁癖吗……   那他接受了是不是就说明他不排斥跟自己不分你我的关系?   方渡燃可以对天起誓,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他从来没有刻意摄入这方面的知识,至于怎么会知道那就叫间接……那什么,也是无心之举。   以前他在体能课上被罚,拿郁月城的保温杯喝水的时候,绝对的心如明镜,不会东想西想。   怎么慢慢地,现在就变得不对劲了。   在关掉灯的夜晚,夜色浓厚,郁月城熟睡在他身边,温馨的气氛把他掩盖,静得可以把耳朵放近去探查对方的呼吸声。   他还可以装睡不松手,怀里有被他搂着也不挣扎,残留一丝清洌冷香的大白猫,他能胆大妄为,任由那些破土的野草在心里疯长,连片连片地吞噬掉正常的逻辑思维,没有理由地去想要亲吻他。   碰一碰大白猫身体,他的脸。   用唇,用手指,用拥抱。   现在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郁月城背影清隽,就坐在他面前。   教室在白天也会开着顶上的灯,光亮白得晃眼,不能抬起头直视,光亮照亮他们的课本,照亮要打扫干净的地面,让扫把上歪掉的毛须和没擦干净的写字板现形。   同时让他那些疯狂的念头收敛起来,蜷缩在安分的地方,不敢拿出来被照亮,不敢张牙舞爪,好像想到那个词也会亵渎郁月城干净的穿着学校制服的背影,只能糊糊涂涂地用那什么来代替。   不能明说。   “练习册翻到第三十二页,还有谁没打开书?”   第一节课班里的同学都昏昏欲睡,地理老师把麦克风挂在耳朵上,音量突然增大,洪亮男中音把方渡燃的胡思乱想也击碎。   他跟着老师的话打开练习册,没抬头仍旧心有灵犀的体会到那话是说给他听的,因为翻书的动静都过去一半,还没翻开的那几个人里面就有他。   虽然大家都没学,上课的样子还是做足了,这是学校的纪律。   在这个纪律之内,听不听进去,老师也没办法,但样子要做好,别连书都不翻。   管得松的老师会让你睡觉也好,走神也好,画小人也好,只要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上课就可以,管得严和还对他们有所期待的老师,会看心情看人来着重关怀。   陈老在里面来比较,应该算是严慈并济的一个。   不过今天这节地理课,方渡燃认为他就是被着重关怀的一个。   “没做完的同学举个手,让我看看有多少。”   地理老师在讲台上统计周末作业的完成度,学生越是犯困,不积极,早晨的第一节课,他越是精神百倍,但统计结果不出意料地几乎全军覆没。   周围的人都稀稀拉拉地无声举起手,两秒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举起来了。   课堂里挺安静的,能让老师完整地上完一节课,没人捣乱,也同样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问题,来互动。   “那再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先把题做了我们再来对答案。”地理老师放下手里的写字笔,在讲台上坐下。   时间给了,不做题的也会填几个来看看自己运气怎么样。   方渡燃看到郁月城的练习册上也是干干净净,他正在看另外一本书,比他们的课本要大一圈。   他不会连练习册名字都没写吧,方渡燃想。   赵霖正在写题,一眼过去十道选择题,靠记忆储备只能做三道,剩下全靠蒙,到了简答题就没法继续蒙,不经意往方渡燃桌上飘一眼,吓了一跳。   “你居然都做了?”   他的眼神诡异,跟看到什么奇迹差不多,方渡燃回过来的眼神却平平静静:“怎么了。”   “虽然我没那么八卦,但燃哥,你昨晚都没回宿舍,也不忘学习。精神可嘉!”   赵霖终于能明白许烈阳每次八卦的好奇心了,他这回也好奇了,方渡燃是怎么平衡学业和约会这两件事的。   “周五写的。”方渡燃不用问也知道,昨晚没回肯定是许烈阳跟他通的气。   他拿笔指向前面的许烈阳:“说吧,他怎么宣传的?”   “……他昨晚跟我发消息实时转播,过一小时就播报一次你没回宿舍,凌晨一点的时候在聊天窗口放了烟花,说恭喜燃哥成长了。”赵霖心里更意外他居然不是赶制的作业,但提到这茬儿声音小到拿气音回话。   许烈阳回头看他们,还冲他俩做个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用眼神准确指向方渡燃,又指指郁月城。   也不算说错,方渡燃确实在郁月城的床上睡了一觉,不过“成长了”,配上刚才那个油腻腻的笑,很容易让人想偏。   “你抽空带他去洗洗脑子吧。”   方渡燃跟许烈阳隔空对视,向赵霖说:“我看他成长过度了,脑浆里掺了不少黄色废料。”   “噗嗤。”许烈阳还不知道方渡燃说了什么,一个劲点头,赵霖看着想笑不敢笑。   方渡燃翻动练习册,把前面的章节翻出来,打开课本对照,赵霖看见上一节课的内容也被补上了几页。   “你什么时候做的?”他问。   方渡燃不能说自己有郁月城宿舍的钥匙,这都是他周五在郁月城的宿舍里把历史的单元卷都做完,一时也不愿意回自己宿舍,就顺便把带过来的地理练习册也做了。   地理有点麻烦,不像历史那么顺,也不愿意在网上查答案,他半蒙半对着书写完了。   “周六来教室自习做的。”   他选择听上去更偏离生活正轨的答案,至少有理有据,总比把郁月城和他之间的私有财产说出去要好。   “做得好快。”赵霖这话是真心的。   他不算完全不听课那类型,他只是普通的不喜欢学习,随便听听,随便写写,随便考考,偶尔听进去。方渡燃比他彻底,之前是完全拒绝被输入知识的,上次期末考试的地理只有十八分,简答题白卷。   赵霖注意到他填写的简答题,正确率多高不清楚,但是条理清晰,字迹工整,写得很符合老师的心理,有卷面分的话肯定满分,方渡燃的字好好写还是潇洒的,有字体的样子,有形在。   而且肯定还是他自己写出来的答案,因为他们班长是那种连抄都懒得抄,要凭自己的本事往低考的“模范”学生。   十二中的周六在上一届之前都是要上半天课的,现在根据政.策调整,所以改成了自习,这个自愿参与的自习课等于是多给半天假期,放眼整个校区,大概也就高三有机会考大学的两个班和艺术班体育班愿意来人,其他时候只有轮值的辅导老师在教室里。   教室里没学生来,有的号卷子备课,有的实在无聊看看书也可以。   按照方渡燃以往学习情况,会在周六来教室里上自习,除了他家破产,没法给他找个大学塞进去,赵霖找不出别的原因。   他还差点迟到,周末也没在学校,想到这就完全符合一个富家子弟落败的行径,赵霖燃起来的那点好奇心全转化成担忧,他猜测方渡燃是不是家里真出了事,都需要他来自力更生了。   “燃哥,你还好吧?”赵霖身体靠过去跟他说悄悄话。   “嗯?”   方渡燃从书里抬眼,看他一脸的欲言又止道:“挺好。有话就说。”   他就是因为不想接收这种因为自己看看书,做了学生该做的事情,就被投来的奇怪眼光,所以才暂时不想待在宿舍做题。   赵霖目前的眼里,没传递出那种奇怪,也明显写着疑惑。   “你家里也还好吧?”疑惑的目光发来跳出预期的问题。   方渡燃从没在学校里提过自己的家庭:“也挺好。”   “有出什么事吗?”赵霖跟着问。   方渡燃:“什么事?”   赵霖怕自己问的让人误会,特意解释清楚:“我家是在榕城本地做生意的,你也是本地的,要是生意上面的事,说不定能帮上你。”   “嗯??”   方渡燃消化一下,反道:“谁说我们是做生意的。”   转念一想,方正海把强加在他身上的一切包装成自己崇高无上的理想,实际上也肯定跟利益脱不开干系。   “做别的不那么容易出事。”赵霖说。   “你真能想。”方渡燃这下明白了,笑道:“别瞎想。”   赵霖确认他表情一如既往,放下心:“你突然这么像个学生,我作为你的同桌有点压力。”   “你燃哥就算考零蛋,也照样像个学生。”方渡燃正想扯扯自己的学校铭牌,左胸口上是空的,没有熟悉的金属棱角,想起来今天没穿校服。   “方渡燃,你来说一下第一题。”   地理老师终于被他们越来越大声的闲话刺激到:“看你刚才没举手,应该都做完了,第一题你选什么?”   “我选C。”方渡燃衔接自然地站起来说。   看题的学生有人在笑,另一大半是在看同学被提问的劲头,抓起来的还是他们的班长,在十二中的风云人物,但低头看过书上的第一题,也跟着笑。   “1、在Y地有一句流传已久的俗语,‘老太太爬山比猴快’,请问原因是什么?   A:Y地的山比较平坦   B:这是谣言   C:老太太身形矫健,脚劲强,比小伙子都走得快   D:当地人没见过猴爬山”   地理老师显得跟班里的学生情绪一样大幅度起伏,不过是惊讶的:“你为什么选C?说出你的理由。”   “三短一长选最长!猜不出来就选C!”   旁边一组的丁羽也觉得这答案肯定不能对,但班长选都选了,随便说个原因就能坐下来,转过头帮他支招。   安静无聊的课堂有点鲜活气了,全都是笑的。   方渡燃看了一眼丁羽,书上另外三个还有他划掉的痕迹,这题他是用的排除法,因为着实离谱。   “选项A,Y地的地形都是悬崖峭壁,高山深谷,不可能平坦,地形图上有。选项B,跟题意不符,问原因就说明这是真的。选项D,当地人见没见过猴不知道,但当地猴不少。”   他按照以前还做题的方式平铺直述:“只剩下C,当地人久居深山,从事体力劳动,老年人身体矫健,走得快。”   “好像也不是没道理。”从刚才在笑的学生里有人冒出一句。   也有人在吐槽:“这题出着玩的吧。”   教室里有些嘈杂的声音乱起来,蒙题的基本都错了,因为其他三个答案看起来才稍微正经一点。   地理老师拍了一记讲台,拉回教室的纪律,他带了方渡燃一年多,看向方渡燃的视线终于有点看见曙光的意思:“你说得对,这道题就是这么简单。你先坐下吧。”   底下一半的人拖着调子怀疑:“不是吧——?”   地理老师点点头:“这种题啊,我们用最朴素直接的思路去分析就可以了,但每年考试的正确率总是不高,在选择题和简答题上丢分的人都很多。我们学习地理,分析问题,就要结合当地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方渡燃同学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遇到这种题,首先我们要端正态度……”   方渡燃自打从初中看清楚方正海,跟他唱反调开始,就在学习的道路上逆向而行,好久没面临过这种表扬,作为差生的榜样,已经不习惯听老师的嘴里这样正向地点名自己,感觉怪得很,低头看题去了。   他也没想到一半靠蒙的答案居然对了,转过头对上赵霖的眼神,淡淡道:“真够扯的。”   说完听到左前桌的郁月城同学轻轻笑了一下。   一样很淡的声音,逃不过他的耳朵,就在讲台上刚表扬性地念出他名字的之后。   笔尖戳戳大白猫的胳肢窝,对面迅速躲开。   原来还是怕痒啊。   方渡燃又戳了几下,郁月城虽然躲,但还是坐在原地,没有不理他。   “……晚上给我讲题。”说出来这话后,他才发现毫无理由,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大白猫给的反应很快,没有回头,也立马点了点头。   他好像挺希望自己能学点东西,方渡燃想到之前郁月城问他自己讲课有没有听懂,那会儿他干脆利落地用画在课本上的画拒绝他。   给路至安讲英语试卷,也问过要不要也给他讲。   笔尖换成手指再戳最后一下,指尖的触感那块肉软软的,方渡燃偷偷说:“傻。”   然后安心跟着老师的话往下听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5 23:59:22~2022-01-26 05:2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5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暗流   午饭时间,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方渡燃不慌不忙把课桌上的演算纸收进数学书里, 还好七班的老师都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水平,凡是解题过程里涉及到的公式都挨个在写字板上列出来,方渡燃试着套了几个公式,太久没做题完全没手感。   一节课讲了新课加课后题,他就只顺下来一遍新课,到点就把公式抄下来搁笔合上书。   说不认真跟以前比是天差地别,说认真也实在没什么着急的, 看不出来在意。   方渡燃说过要搞学习, 不谈恋爱,肯定就以身作则,但打心底还是不想高度集中注意力来干这个, 一点点也不愿意让实验室的仪器捕捉出什么好结果。   往郁月城的桌面上看,他也收起来一本高等数学,看进度已经学过一大半,演算纸上面只简单地画了几个图,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课本, 是大几的。   再看一眼自己收进桌兜里的数学书, 演算纸上因为计算出错,一个公式带了四五遍才算出来正确结果。相互衡量一下,他决定以现在成绩水平, 及格两门就能过得去以身作则了。   “燃哥,走不走?”许烈阳从水房回来站在教室的窗户外喊他。   “走。”方渡燃顺手把放在课桌里的手机揣进兜里, 再把郁月城给他的纯净水也拿上。   “好了吗?”郁月城回头看他。   “好了。”方渡燃跟他一起前后脚往出走:“今天去育才楼那边的食堂吧, 你还没去过。”   “那好像是高一的教学楼?”郁月城说。   “对。”方渡燃负责地介绍:“高一没分科,那食堂人多, 单独的包间少一半,但吃的也比其他三个食堂要多。”   郁月城到现在为止,因为学校好多地方都还没去过,得带他多去走走。   “你要去给学弟学妹们开眼了?”   许烈阳走过来听见要去育才楼,拿肩膀撞了下他:“上回那个蹲点等你的Omega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你们俩一起去,多让人心碎啊。”   方渡燃点点头:“你说的有理。要不你先去放几个烟花给我俩开个道?凌晨一点在手机对话框里放没感觉。”   “咳咳……”许烈阳脸上的意味深长顿时僵住,清清嗓子:“赵霖说的?”   “没。”方渡燃说:“第六感。”   许烈阳抽抽嘴角:“……不能吧。”   方渡燃目视前方,轻声道:“傻逼。”   “我靠,你驴我!”许烈阳立刻炸起来,从他们俩身边退开好几步,痛心疾首:“燃哥,你变了,你不厚道了。”   郁月城也笑了,问道:“他蹲点等你做什么?”   “喜欢燃哥呗。”   许烈阳伸着脖子抢答:“你不知道吧,虽然燃哥凶是凶了点,但架不住有的小O就好这一口,学校里追过他的人不少,O啊B啊的都有,只是他铁石心肠一点儿不知道怜香惜玉,把人都吓跑了。”   方渡燃视线瞥过来,许烈阳又往外退开半步,保持随时能逃命的距离:“说真的,燃哥,像他那么执着的Omega真的不多,长得也不算差,你真不考虑考虑?”   回击得挺快。   “行。”方渡燃一口应下来。他必定不能做被拿捏的那个,于是展臂一挥,把郁月城挂进自己臂弯里,手腕熟练放松地搭在肩头:“长得有他好看我就考虑考虑。”   许烈阳看看他俩的姿态和体型,还有郁月城和他的那两张脸:“那你有点为难人了。”   “不过你俩这么一站,配是配的,一时是有点儿分不清是兄弟情还是……”他琢磨着嘀咕一句。   方渡燃听清大半,难得没有反驳,也没有拒绝,装作没听见,余光去看郁月城,对方也没有排斥的意思。   许烈阳那话声音不大,他不知道郁月城听清没。   走进食堂,第一波大的人流已经退去,他想看看时间,手机拿出来正打算开机,里面的消息就在脑子里跳了一下,又揣回兜里。   方渡燃会有些好奇方正海为什么找他,看起来还挺着急,可不想现在就看到他的消息,他现在是要来吃饭的,郁月城还在身边,手里这东西简直就是个败坏气氛的烫手山芋。   看来吃完饭回宿舍午休之后要学校的制服换回来,这东西就留在宿舍等晚上睡觉之前再看,他昨天刚和郁月城度过不错的时光,不要影响他今天的心情。   “没电了?”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在口袋里捏了捏手机:“关机了,昨晚忘了充。”   “下次我帮你记着。”郁月城说。   方渡燃默念还有下次?是说下次去他家吗?   郁月城看看自己的手机,出声打断他念头:“现在几点?”   方渡燃心有灵犀收到信号,预估后报数:“十二点三十六。”   手机屏幕放他眼前,赫然显示着十二点三十七分。   “好准。”他给自己夸了一下。   “我猜到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莫名看出他有点得意,大白猫扬起下巴,很像要人来挠挠脖子讨巧的样子。   他手随心动,放在肩上的手一抬,指尖蹭蹭他的脖子:“我是不是还得夸夸你?”   “之前就发现了,你对时间的感觉很准。”郁月城说。   “拿我当报时器呢?”方渡燃轻轻揪了一下手底下柔软的皮肤。   许烈阳眼看着他俩这样,脸上的表情愈发复杂。   虽然他自己跟方渡燃跟赵霖都有过滚成一团的时候,面前这真不算什么场面,可类比一下附近勾肩搭背的男生们,总有点说不出的区别。   为了避免自己的眼光继续不对劲,他先进去找了一家开始排队买饭,方渡燃还跟郁月城在看招牌决定吃什么。   突然,他转过身视线在四周巡视一圈,后背又察觉到上个周在例会上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是很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这次可以认定,这是被偷看或者被人监视的不适。   按道理说,在食堂这种公共场合,被谁多看两眼都挺正常,但被偷看监视和普通的目光感觉完全不一样,有什么东西不能光天化日大大方方地站出来面对他?   实验室那套东西他很厌恶,但冰冷的数据的确不会骗人,他对环境的警觉性比普通的Alpha高几倍,绝对不会出错,这跟上一次在宣讲台散会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的目标只有他。   上一次他还不能确定是他还是郁月城,或者他们俩。   可是为什么总要出现在他和郁月城在一起的时候?   刚才是还来不及把注意力放在郁月城身上吗。   在脑海里捋了一遍,学校里被他揍过的人多得去了,高一的第一学期几乎就没消停过,不是在体育班的训练场受罚,就是在学校里打架,要不就是在医务室里签字领人,结仇的不服的,他从没怕的。然而现在这样阴测测的,他在明对方在暗,就让人很不爽。   等他想寻着感觉找回去的时候,那道视线又消失不见。   “你在找什么?”郁月城似乎也察觉到异常,还看出他的意图。   方渡燃下意识摇摇头。   他的卫衣的口袋里装着手机,压住一侧衣摆往下坠了点,里面还有早上还没看的信息和还没接到的电话,方渡燃不希望自己的麻烦让郁月城沾上,这是不是方正海搞得鬼他还不知道。   即便方正海很支持他的校园生活,并不干涉他的社会化活动和人际关系,但是自己的一切都在他手里,连脑电波和神经元也会定期成为他仪器里的观测数据,方正海绝对是他最不值得相信的一个人。   “没什么。”方渡燃又说。   郁月城是评级为S的Alpha,方渡燃知道他也多少也会发现,这下骗不了,临场发挥道:“刚才好像有人叫了我好几声,没听清,转身人又没了,可能我听错了。”   郁月城从他的面向也观察一圈,没有他见过的熟面孔,大概都是高一的学生,也没有高二七班的人,在这里方渡燃比他熟。   “你想吃什么?那边新开了一家瓦罐汤,是别的城市开过来的连锁店,要不要试试?”方渡燃拢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向相反的方向,指指瓦罐汤放在显眼处的入驻校园宣传海报。   他是真的想跟郁月城一起尝试新口味,尝试校园里甚至扩大到生活里的每件小事,那是鲜活的活着的滋味。   可他的警觉性高,郁月城不会比他低,而且还很聪明,只是愿意相信自己罢了,愿意不追究,万一被郁月城看出端倪,被他扯出来……   方渡燃根本不能想象,这个万一绝对、完全、必须,不能发生!   他不能让大白猫身上沾上一点不干净的东西,接触不干净的人,也不能让他发现不该看见的。   为了彻底抹平刚才的小插曲,他刻意拉走郁月城的心思:“晚上给我把这学期的地理补补吧。”   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郁月城暂时放下,把视线收回来:“好。从第一课开始?”   “嗯,我上周翻了翻,其实没多少内容,一晚上够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点点头:“你的思路很顺,学起来很快。”   果然郁月城能明白他的意思,还能顺着走,他的心情也回复起来。   大白猫果然就是个良药,居家旅行必备。   吃饭的时候跟后面来的赵霖一起拼到位置,没穿校服的方渡燃在管理严格的校园里格外突出,本来在学校里听过他名声的人就多,这下来来往往的高一新生总会明里暗里多看几眼。   这种眼光方渡燃习惯了,郁月城也不在意,倒是许烈阳也被带着老往他们俩身上看。   “燃哥,你昨晚上没回宿舍,干嘛去了?”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加上刚才眼前这两个人的肢体互动怎么看怎么就不太对劲。   “你没回家吧?”他说。   方渡燃一眼看穿他眼里的期待:“没回。去同学家玩了。”   “谁啊?”许烈阳跟他初中就认识了,没见他身边还有这号人:“肯定不是咱们学校的,不会是初中坐后排那几个傻逼吧?”   方渡燃转头看他:“会不会说话。”   许烈阳:“哈?”   坐在旁边的赵霖把他往方渡燃那头探的脑袋掰过来:“我跟燃哥都坐倒数第一排,郁月城也在后排,你骂谁呢?”   “漏了,我谢罪。”被赵霖按住脑袋,他郑重声明:“我绝对没说在座的各位,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还能有谁?到底是哪个神仙能让咱们燃哥在星期天的晚上还不回学校。”   方渡燃不自然地看了看身边的郁月城,对面的人回过头,唇瓣微微抿起。   这眼神……在偷笑!   郁月城居然在偷笑他?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去同学家里玩了吗,有什么好说的。   本来不好意思提人名的方渡燃,在桌子底下轻拧一把大白猫的腿,稍微侧过头小声威胁:“你给我乖一点。”   许烈阳忽然福至心灵,看着对面的郁月城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咱们亲爱的燃哥,肯定是跟他的特别特别特别要好的好同学好朋友一起出去了,哪会想得起我们宿舍这几个啊,也就是我还傻兮兮地给你留个门。”   好好地一句话说得九转十八弯,谁都听出来里面意有所指。   赵霖顺他的眼神往对面的方渡燃和郁月城身上看,许烈阳精准地添上最后一把火:“你说是吧,郁月城?”   “……”郁月城是个不会撒谎的,让他编也很难编出个什么,这问题有点不好回答。   方渡燃帮他拿行动回答,在饭桌底下一脚踹上许烈阳的膝盖,对方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   “疼,疼疼疼!”   许烈阳抱着膝盖猛搓,方渡燃是省着劲儿,不然较真他腿骨肯定得骨折,但疼这一下还是避免不了,苦着脸道:“太狠了燃哥,这是人腿啊!”   “从你的脑子来看,我以为这是猪腿。”这是赵霖说的。   许烈阳转头怒视。   赵霖悠悠道:“没看出来班长护着他吗,你还把祸水引过去,死于话多。你就皮吧。”   “我关心啊!”许烈阳重新坐下,抱着凳子往旁边挪开,离开方渡燃腿的攻击范围:“关心咱们燃哥在校外的身心健康。”   “我挺健康的。”   方渡燃就跟那脚不是他踢的一样,大方道:“你问他干什么,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啊。”   许烈阳将信将疑:“真的?”   八卦的心理战胜了他对方渡燃那一脚的恐惧,喝口汽水,他大胆访问:“你说的那个同学家,不会是郁月城他们家吧?”   方渡燃沉默两秒,桌上的气氛也跟着沉默,然后点点头,随意道:“是啊。”   “我去他家吃饭了,昨晚太晚就睡在他家,早上他妈妈还做了早餐给我们。”他抬眼直问:“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郁月城在榕城也有家。”赵霖的重点跟他完全不一样:“我记得他是A市的。”   “是A市的。”郁月城应声:“方便我上学,在学校旁边的小区有个房子。”   “学校旁边?”赵霖问:“你家是在雅海小镇吧,那我们一个小区。”   郁月城:“嗯。A3栋。”   “我在C区,有时间去我家玩。”赵霖邀请道,还把方渡燃也叫上:“班长也是,一起去吧,之前到小区门口了也不上去玩。”   “问题不是他在郁月城的家过夜吗?”许烈阳努力把话题拉回来。   “问题是他家里还有家长在,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赵霖把果盘往桌子中间推:“这瓜不熟,你还是吃你买的瓜吧。”   “能见家长这不是更劲爆吗。”许烈阳费解道。   他以前不是真能把方渡燃和郁月城联系到一起,毕竟双A只能开开玩笑,现在郁月城是Omega,虽说体格上不太像个Omega,有点太高了,跟方渡燃都一样高了,但他俩之间的气氛偶尔真有点怪。   “我妈妈很喜欢他。”郁月城如实说。   许烈阳半真半假道:“要是有喜事,我第一个恭喜。”   赵霖拿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就作死吧。”   许烈阳看回去:“你还说,你怎么叫他们不叫我呢?”   赵霖:“你去得少吗?”   ……   方渡燃不能谈恋爱,也不想让郁月城谈恋爱,捕风捉影起哄他俩他心里不会不高兴,只是不想让郁月城听见,现在郁月城来盖公章,他就说不上什么滋味,好在赵霖适时把话头带走。   郁月城他妈妈是喜欢他,还要认干儿子。   那郁月城自己呢?   是不是也……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他不能太没信心,也不能太有自信,取个折中,是个不一样的同学吧,单凭他对自己就没洁癖这点来说,他很享受这种特殊待遇。   离开饭桌把吃完的果盘放回去,顺便买了鲜榨的甜桃果汁给郁月城,他总喜欢给郁月城买这种甜甜的果汁,对面是个身高腿长的男Alpha也影响不了他的决断。   大白猫就得吃甜的,也要这样一直好好的。   许烈阳刚才误打误撞的全都说对了,所以后来他没怎么出声。   上个周接到郁月城邀请的时候,他第一想法也是居然一上来就要见大白猫的家长,实在过于刺激,他还花了几分钟才冷静下来。   对面这两个局外人也不会知道,虽然有家长在,昨晚上他和郁月城也睡在一张床上。   大白猫暖乎乎的,被自己抱了一夜。   不就是去同学家吃个饭过个夜吗?   他也不知道刚才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到现在也没全说实话。   不过……   方渡燃拿膝盖在饭桌下面碰一碰郁月城的膝盖,大白猫就转过脑袋看他,随时随地只要在就会给自己回应,这种感觉任何时候都没让他失望过。有意的无意的,只要他伸手,大白猫一定就会看过来。   四目相对,他没来由得生出小小的隐秘的喜悦,乱糟糟的大事小事都可以在这一秒化掉,又拿膝盖碰了几下。   郁月城见他没有传递信息的意思,继续吃饭,也放任他玩似的做小动作,还大腿靠过去回给他几下。   方渡燃没来由的想笑。   少年的心思好像膝盖碰一下也能有微小晶莹的清甜从时光中撞出来。   饭桌上他们还是一个班里的同学,面对面和不知情的局外人在闲聊,有的事情渐渐只属于他和郁月城彼此共享,越来越多共同的秘密让他们走得越来越近,终于有了其他人进不来的一个圈。   在人来人往的学校,在所有人眼睛底下,有不被人看见的亲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6 05:28:54~2022-01-27 23:1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晖 9瓶;一杯浊茶 5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嚣张   榕城的四季分明, 刚入秋天下过几场雨,气温骤降接连走下坡路, 学校里已经有人陆续开始换上十二中秋季的针织背心和连帽的卫衣、制服外套,女生们也在制服裙摆下面套上薄绒的长袜。   下午的时候,天色似乎转晴,透出淡薄的阳光,晚自习回到宿舍雨水就落下来。   方渡燃对天气的变化体感不大,尤其是上个月打过R-19之后,体温持续升高了零点五度, 一个月都快过去才回到之前的数值。   他一直喝凉水, 洗冷水澡,以前连头发也不吹,冬天再冷穿厚穿薄都差不多, 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格格不入,加上想要感受生活气息才跟着周围的人增添衣物。   今年的天气又开始冷起来,到下半年了。   他把手臂伸出来,雨水落在他手上能判断是凉的,比他的体温要低很多, 但他站在阳台开着窗, 冷风迎面吹来,吹进他的发丝里、扫过脖颈,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体温始终维持在合适的程度,不会受刮风下雨的影响。   方渡燃发现自己似乎对气温的体感越来越迟钝, 只能通过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来看看正常人的体感应该是多少度。这种动物应该具有的基本能力在丧失。   不怕冷应该算是进化, 他的各项指标都高出普通Alpha,现在连降温也不怕了, 会不会之后天热也没感觉?   人对信息素的利用和开发到底能到达什么地步?   会把他变成什么更奇怪的东西?   “班长关窗!”丁羽在宿舍里喊。   方渡燃回头看到他正在脱裤子,关上窗调侃:“对面没楼,怕人爬上来看啊。”   丁羽搓搓自己大腿上的鸡皮疙瘩:“这小风吹得屁股凉。”   许烈阳也在换衣服,脱了鞋往他屁股上蹬一脚:“可以啊羽崽,你还穿三角的呢。”   “你懂什么?”丁羽麻溜换上睡裤:“我练出来的臀肌不能浪费了。”   “有脚感了,比以前还结实。”   许烈阳想了想:“你追的那个小姑娘真不亏,就算没追上,你这天天下午跟着她去体育班加训,还捞回来一身腱子肉。”   丁羽捏捏自己手臂上的鼓起来的一大块肱二头肌:“别说晦气话啊,就下个周,绝对拿下!”   “草,你别恐吓我啊!”许烈阳翻身爬上床。   丁羽本来就是体壮的那一款,这段时间肌肉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块大,站一起能比他粗上两圈了,鼓起来跟健身房过度增肌的夸张海报一样,他看着就发怵:“等你拿下再说。”   话音刚落,方渡燃关上阳台的门进来,许烈阳立刻揉揉眼睛清理掉存档,张口就道:“我还是更喜欢燃哥这款身材,你练那么久掰手腕也见赢他,由此可见不是大的越夸张就越好。”   方渡燃偏了偏头看他。   “没,夸你呢。”许烈阳说。   “班长他说你小!”丁羽撂下一句拿上洗头膏火速关门去水房。   “我操,你完了。”许烈阳坐在床上大喊:“等着吧,我这就把你光屁股照片发给那姑娘。”   方渡燃笑了下,他小不小靠实力说话,用不着打嘴仗,但看别人打嘴仗还是挺有意思的。   “你真有他照片?”他随口问。   许烈阳:“那当然了,我连你……”   方渡燃:“嗯?”   自信的语气当场在转过来的视线里老实下来,许烈阳坦白从宽:“我绝对没你衣冠不整的照片,就几张偷拍,颜狗的福利,欣赏欣赏。”   方渡燃:“最好别让我看到不该看的。”   “那不会。”许烈阳看他在整理书桌,手臂掉出床栏喊他:“不过燃哥,羽崽都要有女朋友了,你还没点想法?”   方渡燃把桌面上的地理书和练习册拿上,想了下可能要画图,又在书柜里的最里面翻出来一本以前用来垫桌脚已经受潮,解救出来又变干的十二中统一分发的草稿本。   十二中这种私立学校,校服一年几十件,草稿本却跟几十年前的红头文件样的,顶头上整齐印着一行不知道什么人的手写体校名——青训国际十二中,最下方写了学校的联系电话和青年路正门的具体地址。   可能为了跟年轻人交好,这一版跟风在页脚的第几页位置换成了猫的爪垫印。位置正好在地址的后面,像什么领养密码一样。   是猫的草稿本。   应该画的是学校东门那块的一只老猫,听说在学校里十多年,建校的时候被老门卫养的,他只在刚进学校的时候去早餐店吃早餐见过两次,听说是老门卫退休被带回家养老了。   这是学校的猫爪垫,跟他无关。   在他眼里看来这就是大白猫的——是郁月城的。   他可以把地址独家授权给郁月城所有,他是在十二中领到大白猫的。   方渡燃一直把这些跟学习有关的东西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从垫桌脚到重见天日,收进书柜,再到拿出来,学校好像还有他也不知道的小彩蛋可以开。开得有点晚,又刚刚好。   “什么想法?”他翻动纸张满意地看到一排爪印,隔上两三秒才回话。   许烈阳跟着他看,不知道一本空白纸有什么好看的:“女朋友啊,男朋友也行。”   说话时路至安从澡堂洗完澡提着口袋回来,丁羽抬眼打了个招呼,然后伸长手抓抓方渡燃的肩膀拉近,手拢在他耳朵上说:“那谁现在可是个Omega了。”   方渡燃倒退两步站在他床边,眉梢一抬:“怎么。”   许烈阳回味一阵今天在食堂看到的不对劲:“以前你们俩都是Alpha,我就不说了,当看个热闹,现在你们俩一个Alpha,一个Omega,你还去过他家里,见过他亲妈,没点什么说不过去吧?”   方渡燃跟大白猫那点与众不同的关系,是他们的秘密,掰扯不清,也没法说清楚。   自己不去理,许烈阳跑他跟前叭叭叭的,好像多这么一个出口能稍微疏散一下不透风的玻璃窗,不至于让那些憋在里面的水汽迷失掉自己的视线。   可他忘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以前他们俩都是Alpha,走得近也没什么,现在郁月城是Omega,Omega跟Alpha之间,是应该保持点距离。   “就非得有点是什么吗?”方渡燃沉默片刻歪过脑袋,让耳朵离开许烈阳的呼吸范围:“Alpha去Omega的家,就不能是为了学习?”   “学、习?”   许烈阳眼珠子要掉出来,方渡燃手里的草稿本提醒他,这也不算离谱,只是放在方渡燃身上需要点时间来适应,不死心发问:“你去他家就一点私心也没有?”   方渡燃转过脸看他。   直白的视线让许烈阳发愣,就跟他们俩真是清清白白样的,是自己瞎了眼,叹了口气道:“也不是非得有点什么,同学情兄弟情都说得过去,你们俩一见如故的,这算兄弟了吧。”   他边顺边挡不住的别扭:“但就有点怪。”   “哪里怪?”方渡燃问。   许烈阳抓抓腮琢磨:“说不上来,你们俩站在一块儿,就不像啥也没有。”   这么明显吗?方渡燃暗想。   他在学校有干什么特别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吗?   “你看,以前他是个Alpha吧,光看脸就很难让人相信,比Omega还好看,皮肤真白,现在他真成了Omega,又不太对味,就……他挺强的,可能这就是AO通杀吧。”   许烈阳在脑海里比对着,再一转眼比对上方渡燃:“但你要非说你俩是同学情,就特别怪。大概是我这种颜狗有滤镜,你们勾肩搭背我看着都跟别人不一样。那肢体互动,……在我脑子里它不是百分百的纯洁。”   男生宿舍谈论谁帅谁漂亮谁身材好都很常见,然而方渡燃听到后面逐渐面无表情,他也有点想知道他跟郁月城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不指名道姓的时候他还能编瞎话圆过去,模模糊糊地承认些自己也在摸索的东西,但戳破,他还不行。   “那你就脑补吧。”方渡燃说。   “你之前不是还跟你长辈介绍的Alpha约会吗?”许烈阳突然提起这茬儿。   方渡燃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肯定没办法解释这个Alpha和他提的AO通杀的Omega是一个人。   “那次算你第一次跟人约会?”   许烈阳越过他的发顶去看坐在里面书桌上的路至安,对方正戴上耳机在电脑前做什么,说话的声音也没那么紧张了:“我是觉得那个你好像挺喜欢的,不过他毕竟是个Alpha,要选的话,还是Omega更合适。”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方渡燃问。   “猜的。”   许烈阳分析地头头是道:“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绝对不可能陪他到那么晚,都快十二点了,你还能回宿舍,而且你回来还肯跟我透露你俩怎么认识的,说明你对他其实印象很不错,我记得你说过,你对他有好感……就方方面面吧,我觉着你可能中意他。”   “那怎么还要选Omega?”方渡燃说。   “Alpha喜欢Omega天经地义,根本不需要理由,要选别的才需要理由。”   许烈阳手伸出去搭他肩上说:“等易感期的发热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有一个合适的伴侣是多么的重要。”   方渡燃联想到自己的易感期,也会有生理反应。   不过注射药剂带来的副作用在他的易感期里面占据的次数更多,靠本能来选择,他还没闻到过让他心生渴望的Omega信息素。   易感期而已,他连Alpha的抑制剂都用不上,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别的Alpha在释放信息素寻找伴侣,在叠加自己对性的需求,要用上抑制剂来克制。他想占有和进攻的需求也会剧增,目前都在他的自控范围内。   不仅如此,他还要反过来用针剂注射来补充疯狂流失掉的Alpha信息素,保持自己作为Alpha实验品的最佳状态,那些数值差一点都会掀起轩然大波。里面的镇定成分也会让他的渴望平息,维持他做个四肢正常,有理智的人类。   这样的情况,本身也承担不了作为一个正常Alpha的职责。   他的易感期信息素太暴躁,冷漠,易怒,充满凶险的信号,虽然闻起来没有味道,但空气里漂浮的指向性和危险信号,让不少Alpha都心生畏惧。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跟Omega正常的相处,敏感的Omega会被吓到。   如果是郁月城,蓬松的长毛,漂亮的眼睛,有柔软身体的大白猫,大概也会愣住,不过他是个S级的Alpha,只要自己不露出带着血污的双手,应该不会吓跑。   方渡燃笑了笑:“用易感期来判断,那我可能到死都不会有合适的伴侣。”   听语气许烈阳感觉方渡燃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可面部表情上一丝漏洞也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要悲观这种假大空的话屁用也没有,许烈阳更追求实际:“易感期占据每个月里的七天,一年就是十二次,八十四天,还是很重要的,这是我们Alpha的本能。”   方渡燃:“你这计算能力点错地方了。”   “我说真的。”许烈阳没被他带偏:“燃儿,你居然都会用伴侣这个词了。你以前可是从不坠落红尘的。”   方渡燃道:“不是你说的吗?”   “你脑子里不想能听进去?”许烈阳反问。   方渡燃不接他的话,他想没想自己也不知道,对郁月城产生不能说的幻想倒是好几次了。   “我是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谈个恋爱试试。”   许烈阳收起八卦的心态,正色道:“咱俩从初中就同班,到现在高二分科还在一个班上,我觉着你身边多个人也不错。有的事情吧,对象跟兄弟还是不一样的。”   许烈阳这张嘴有时候是欠,能在方渡燃身边存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他知道有的事情不能提,有的可以,比如他就从来不会问方渡燃家里具体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在学校周末放假都不怎么回家。   方渡燃听得出来他什么意思,想起来早上郁月城他妈妈跟自己说过差不多的话,她说希望郁月城的身边多个交好的朋友。   但是朋友,跟对象不一样。   要从同学到恋爱,从朋友到对象,完全是两回事。   他没谈过,也知道恋爱是要标记的。   他怎么给一个Alpha标记呢?   他的现状不能支撑住他跟一个人缔结这样的亲密关系,郁月城又是那样传统的人,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他不怕,可他承担不来。   他们好像离得近了,在一步步的往彼此的位置走,相遇,认识,实际上并不了解对方的真实。   他不了解郁月城的过往,他的真实也不能拿出来给人看。   他跟郁月城好像分属于两个世界,在榕城这个小城市相遇,然后被折叠成不同的对立面。   大白猫是站在阳光底下可以晒太阳的,他舒展身体,一举一动都优雅自如,周身精致柔顺的毛发会陇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可以闲庭信步。   自己的指甲抓破过金属铁链,拳头上有过鲜血淋漓,封印在挣脱不掉的牢笼里。   方渡燃一直很回避去摊开这个问题,事实却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存在的,他们关系似乎越好,真实的样子就越割裂。   他争取来的有限自由弥足珍贵,呼吸也要一口一口省着花,时间浅得只够看到眼前的每一天会怎么过,再远一点都不行,下一个易感期的样子都看不到。   换的新药明显不够稳定,上次还让他泄漏出被摧毁的Omega信息素的香味。   如果只是随便谈谈,他没有那个心思,那恋爱也没价值。   他没空虚到需要随便找一个Omega来填补时间,感受所谓的有对象的易感期。   “恋爱是不可能恋爱的。”   方渡燃还有不害害己的理智,再说现在光跟郁月城呆在一块时间就花光了,没心思琢磨有的没的。   拿起书准备去郁月城宿舍补课,视线往里面的桌子上一扫,路至安从自己带的工具箱里面拿出来一堆针线和裁衣服用的大剪刀,连皮尺和片状的粉笔也有。   男生宿舍出现这个,算稀奇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要去补课,也想看看路至安的手艺。   许烈阳也明显被吓了一跳,直勾勾盯着路至安看。   坐在最里面的同学也发现他们的视线,摘下耳机:“你们有什么要修补的衣服也可以给我。”   “哈?”许烈阳摇头:“暂时没有”   “我桌上的台灯不用插电,倒过来有大灯能打开。”方渡燃看看时间:“等会儿熄灯了你可以自己拿。”   “好。”路至安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课本上。   方渡燃抬手示意算作别,然后出门。   “你干嘛去啊?燃哥。”许烈阳趴过去喊。   方渡燃举起手里的课本,头也不回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等他关上宿舍门出去,路至安那头开始翻动纸箱,许烈阳看他找出来一个衣服的包装箱,打开里面居然是十二中的校服。   十二中的校服不是都自带有收装盒吗?一大摞,稍微厚一点的衣服都有各自的盒子和衣架分装。   路至安拿的还是刚发的秋季新校服。   许烈阳看着那制服外套的一个袖子已经被卸下来,他正把外套翻过来在戳什么。   “安啊,你校服不想要了?”问出来发现对方把耳机戴回去了,他又不想下床。   正左右要不要下床的时候,路至安回话了:“袖子短了。”   许烈阳在反应过来对方居然会自己改袖子这么牛逼的高端操作之后,满脑子只剩一句卧槽!   完了,他的耳机不会根本没放歌吧?   那刚才他们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听见了,他不在意,他在意方渡燃知道以后会不会揍他。   ·   “如果靠想象不好判断方向,就画个图。”郁月城把方渡燃的草稿本拿过来,也注意到页脚位置上的猫爪印,翻动纸张看了看。   大白猫歪着脑袋在看自己的爪印,方渡燃想问他是不是倍感亲切。   “是不是很可爱?”他问出来。   郁月城看看他:“嗯。”   “以前没注意,今天才发现这个,可惜我草稿本没一本新的了。”方渡燃说。   本子是没用过,但半截因为受潮弯曲,发黄变旧,郁月城先卷起来在桌面上压平整些,然后铺平随手画出一个标准的海地风向图。   “我领了,想要送给你。”他说。   “那你在上面写个名字,然后画一个爪印,行不行?”方渡燃一点儿不客气。   郁月城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不过做起来很简单。“那你也画一个?”他问。   “成啊,我画个比你大的。”方渡燃大言不惭:“你只要画了,我当头像使。”   郁月城点点头,把画好的海底风向图推给他:“图解最方便。”   方渡燃扫一眼就问:“画图也不会怎么办?”   坐在郁月城的书桌凳子上,郁月城搬了凳子坐在旁边,正靠过来手肘压在桌面上示范:“那就先看题,根据题干一句句的来分析,来拆开,你看第一句,它说白天吹的是西南风,先画个箭头标识一下……”   “西南风我也分不清。”方渡燃说:“我只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郁月城成功被他问得呆住。   方渡燃往书上一指:“我怎么知道在这座山上哪里是西南?”   郁月城知道他要补充基础理论,没想过会在这里漏下。   方渡燃基本明白,但看学神降低格局给他补课,还被自己问住,挺好玩儿的。   也就几秒钟,郁月城就在本子上真的用最笨的办法给他写出来上下左右,然后把草稿本翻转,朝向换成题干里的山地方向:“在考场上可以转试卷。现在我们就站在山脚下,从这里看,南在这里,西南……”   方渡燃等他说完,本来基本明白的题,是想哄他玩,这回彻底弄透了。   “懂了吗?”郁月城抬起头问他。   “懂了。”方渡燃拿起笔把错题改过来,郁月城坐在身边安安静静的。   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干别的,就看着他写。   被人盯着做题不是个舒服的事情,被郁月城这样守着写题,方渡燃不觉得难受,反过来还会想到别的。   “你没别的事干吗?”他问。   郁月城:“现在没有。”   方渡燃:“不看看书什么的?我看你在学高数。”   郁月城:“今天的学完了,拔高题也做过了,都发给教授了。”   “你家有几个教授?”方渡燃感觉他家书香门第的成分有点浓厚。   “我家只有我父亲是,大伯读了博士,在做基因方面的研究,你见过,姑姑没有读博,研究生毕业在检察院工作。”   郁月城一点不介意把家庭情况都交代出来:“小时候给我上课的家庭教师都是大学教授,我父亲他们认识得多,到现在还在带我。”   方渡燃咽下预料之中的答案,这成分比想象中还要浓厚。   “那你给我补课,不觉得无聊吗?”他问,郁月城的耐心好得过分。   郁月城摇摇头:“我觉得有趣。”   “有趣??”方渡燃想不出这是哪来的结论。   以郁月城的水平,他几乎在给自己讲一加一怎么算。   “嗯。你提的问题很多我都没想过,角度比较……意外,新颖。”郁月城道。   话是真诚的,大白猫不会损人,方渡燃却切实受到了打击。   “你这话让我觉得是在降智。”他说:“让学神来感受一下从十八楼掉到负十八的激情。”   郁月城浅笑,纤长睫毛在台灯下跟瞳孔一样乌黑,眼尾一压,方渡燃转过头多看了两眼。   “你只是太生疏了,把初中和高一的课补一下,构建出系统的知识链,做题就简单了。”他说。   方渡燃不会笨,他是个有悟性的小孩儿,他小时候就灵气十足,现在也别具一格,他对这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方渡燃写完最后一题,应道:“工程量有点大。”   “来得及。”郁月城说。   这话陈老也说过,才高二,来得及。   “不难。”郁月城又说。   稍微走神一下,方渡燃用完的笔掉进书桌和衣柜的缝隙里。   他正准备弯下腰去捡,郁月城在旁边更方便,先低下头去:“我来吧。”   伸长手够捡到笔,柜子中间的缝隙只能容纳郁月城的小臂,再往里就不行了,但是他还看到深处有一个纸团。   这不是他的习惯,他不会揉纸团,算错的演算纸也会收起来整整齐齐扔掉。   “怎么了?”方渡燃看他没动静。   “里面好像有个东西。”   郁月城说完,一只手按在书桌边缘往外推了推,方渡燃面前的桌子真的被推动半步,郁月城还保持低头弯腰的姿势,手里像是都没费劲。   他抬头一看,这是上床下桌的一体式实木床架,郁月城是只用了一只手简单推一下,就整个都挪开了。   这、评级S的Alpha?   他方渡燃自己肯定也能轻易抬起来,不过能看到另一个也这样轻而易举的人,还是头一个。   郁月城是完全纯天然的,不像他是实验品。   “你很给力啊,小伙子。”方渡燃赞叹。   “这是什么?”郁月城的注意力都在捡到的纸团上面。   打开来,纸张已经皱皱巴巴了。   方渡燃跟着往他手里一看,瞬时睁大眼。   上面的笔迹很模糊,因为是碳笔的关系,揉起来就不太能分清笔画。   人物的轮廓还可以隐约判断出是一个正端坐在课桌前写作业的男生,这个人稍微低着头,看起来很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字,桌上有打开的课本,场景很眼熟。   上面这个男主角,也很眼熟。   “这是……”郁月城站起来微微蹙眉。   手里的纸团被方渡燃猛地抓走,手里就留下已经断开的页脚给他。   撕裂纸张后,方渡燃唇瓣紧闭,半天才说:“……这我的。”   郁月城看他板正的一张脸,迟迟应声:“嗯。好。”   “好什么?”方渡燃说。   “你的。”郁月城道。   “……”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立刻抬起来,警觉盯着他,想说什么完全开不了口。   ……操!   怎么会这样?   郁月城怎么……!这下里外说不清的是他了。   被他盯着好几秒,两个人都没说话,方渡燃应该先来打破僵局,但他要怎么编排这张画上的人是谁?   郁月城的意思,他肯定看出来了。   “你的?”他听见自己低低地问。   “你说的。”郁月城有理有据。   方渡燃一口气憋上来,把他画废的稿纸揉回去,手上还沾了炭笔的灰,一声不吭地收好桌上讲完题和课本。   郁月城以为他生气了,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那个玩笑很过分吗?   身边的人靠近过来,他抬起头正视,还没开口方渡燃动作迅速扼住他的手腕往身后一拧,膝盖直顶把他压在书桌上。   自己也跟着压低身体,呼吸直接对着他的后颈。   熟悉气息袭来,后颈衣领的缝隙里都是方渡燃的热息,郁月城身体僵住,立刻识时务投降:“我错了。”   “你很嚣张啊。”方渡燃低语声里分不清是威胁还是懒散。   “逗你的。”郁月城的脸对着桌面,没有挣脱。   逗猫反被猫在心上挠一爪子,不是第一次了。   方渡燃是恼羞成怒,又没办法发火,想拿郁月城撒撒气,眼底就是他耳根底下的创口贴。   咬不了,都贴上创口贴了。   方渡燃腾出一只手去抚摸创口贴的表面,这下面有他咬过的印记,还有一颗性感的小痣。他似乎能透过胶面触摸到底下细腻的皮肤,手指也真的移向创口贴的边缘,往下轻轻扫过柔软的侧颈。   玩笑的心思好像在这一刻变了味儿,宿舍里的气流也暗暗发生变化。   他的Alpha信息素没有味道,可他惊醒时自己的意图时,不知道自己没味道的信息素躲不躲得过郁月城的察觉力。   他会不会知道,刚才自己对他想要抚摸的想法。   “这里的牙印还没消就又开始了?”方渡燃视线落在他的后颈上——Alpha的腺体。   Alpha怎么能标记另一个Alpha呢?   许烈阳的话也一句句地在脑海里蹦出来:   “等易感期的发热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有一个合适的伴侣是多么的重要。”   “Alpha喜欢Omega天经地义,根本不需要理由,选择别的才需要理由。”   “易感期这是我们Alpha的本能。”   这是本能。   他知道。   可他从没对任何一个Omega有过本能的冲动,他现在却对一个Alpha有了。   “是你说的。”郁月城也是难得跟他对着干,认了错,却不松口:“是你的。”   方渡燃想糊涂一下,放纵一下,就一下。   于是他低下头,咬不到他咬过的耳根,气息就无限逼近他的腺体,开口道:“什么是我的?这张废稿是我的,还是……”   还是这上面画的人是我的。   真到这句,那话无声消失在喉咙里。   象征Alpha尊严的腺体暴露在自己面前,压在胸膛下的人比他看起来还要镇定。   方渡燃知道,这是个实力强悍的Alpha,他只是在纵容自己,愿意配合自己。   是自己在得寸进尺,在咄咄逼人,在心怀不轨。   “你生气了吗?”郁月城半晌才出声,却不是回答。   呼吸犹如化为实体在皮肤上扫过,方渡燃说话时鼻尖偶尔蹭过腺体,酥麻像细微的电流窜上后背,周身的空气也跟着他一起压下来,郁月城判断不出来方渡燃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像以前一样跟他亲近闹着玩罢了。   他的胸膛压得太低,快要靠在自己的背上,他感觉到的气流里,明显已经有了变化,可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你为什么不挣开?”方渡燃问。   “你生气,我就不躲。”郁月城说。   “我要是不生气呢?”   方渡燃眼睛盯着底下那小块腺体:“我要是想干别的呢?”   “干什么?”郁月城的声音好干净,响在耳边像引诱人犯罪的咒语。   方渡燃直起身,手指在他腺体上盖章一样轻按一记。   “你说Alpha,可以标记Alpha吗?”他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7 23:10:26~2022-01-28 23: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72939 10瓶;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苏醒   “你说Alpha, 可以标记Alpha吗?”   郁月城放松的身体明显再次僵硬,方渡燃的手指按压到他的腺体, 他同时感觉到背后的视线也集中在自己后颈上。   那块皮肤被盯得隐隐发热,他出于礼貌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这种时候泄漏出信息素来冒犯,那目光却恰似方渡燃刚才抚摸自己皮肤的手指,正在来回摩挲腺体。   Alpha的生理反应他应当立刻反击,全因为是方渡燃所以他才没有戒备,周身不同寻常的气压也让他疑惑。   鼻尖没有闻到信息素, 但是切身感受到有跟视线一样气息落在皮肤上, 这到底是不是方渡燃身上的?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如果之前都是开玩笑,是打闹,那这回他想不到方渡燃是不是有点较真。   “理论上不能, Alpha的信息素注不进同为Alpha的腺体里,无法融合,会有排异反应。”郁月城出声回他。   方渡燃在身后静立须臾,截断这异样:“我觉得也是。”   放开手拉起郁月城站稳,方渡燃顺势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尖, 这快变成他们俩之间的独有手势。   “休战。还敢取笑我吗?”他语气如常。   郁月城站起来的瞬间, 身边环绕的那些贴在皮肤上异样亲密而压制的气息也顷刻褪去,看向方渡燃的脸,却问:“为什么把画扔了?”   “没扔。没画好。”   说到这个方渡燃就自然多了, 他之前还挺骄傲,在郁月城讲课的时候坐在下面不听课来即兴发挥画在课本上。   郁月城:“有画好的吗?”   “还没, 画好给你看。”方渡燃反问:“你怎么不奇怪我的东西为什么掉在你宿舍?”   郁月城自然而然道:“你有我宿舍的钥匙, 是上周放假来的。”   方渡燃轻“啧”:“一点神秘感也没有。”   郁月城跟他面对着面,近似的身高可以平视到方渡燃剔透的瞳仁, 没有表情的时候神情疏懒,眉宇间自带一点淡淡的不屑。   “你画的画为什么在我宿舍?”他突然问。   方渡燃下意识回他:“上周放假来的。”   郁月城:“我不在,你怎么进来的?”   “开门进来的啊。”方渡燃不解抬头:“你不是给我钥匙了吗?”   郁月城:“我忘了。”   方渡燃微怔,反应过来郁月城正演得有模有样,一点没破功,他感觉自己被耍了,又想笑,绷紧的唇一开口就忍不住扬起:“靠,你行了,入戏挺快是吧。”   郁月城问:“神秘感到位了吗?”   不太对劲的生涩气氛也跟着笑意消散,方渡燃伸手往他发梢上拨了拨,就当顺顺大白猫的长毛:“到了,杀青再给你结工钱。”   “我的照片呢?早餐店怼我脸拍,这么久了还不给我,别回头我画都画好了,你照片还不给我。”他说。   “没准备好,准备好给你。”郁月城应。   方渡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术不正,所以郁月城说的话也被他想歪,一句话总能听出来好几个意思。   为了早点让自己正常起来,他率先把话题引上正轨:“你妈妈想认我做干儿子,这事儿你知道吗?”   郁月城单手把书桌推回去,跟衣柜妥当并排放好:“知道。你不愿意吗?”   “说实话,我很意外,还有点……受宠若惊吧。”   方渡燃站开倚在对面的床架上看他:“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妈,她就要认我做干儿子,我不知道。”   “她早就知道你了。”郁月城说。   “啊?”方渡燃条件反射:“她知道我在十二中上学,是个典型的不良少年?”   郁月城被这话逗笑,回头看他:“知道你是十二中的校霸。”   “不是吧??阿姨真的知道啊?”方渡燃顿时为难起来:“难怪我说打架斗殴,阿姨一点也不奇怪。”   这回轮到郁月城诧异了,他没想到方渡燃居然会把自己这些通常不会被长辈认可的行径坦白出来。   “我告诉她你在学校里帮了我很多,第一天转过来我就遇到你了。”他道:“其他的,都是你自己说的。”   “嘶……”方渡燃宽心道:“也没事,我也不想骗阿姨,本来我也……”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这种话是事实,他说出来是没什么负担,只有自己明白自己的处境,可是说出来郁月城这种善良的小动物肯定会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他能接受好意,只是这好意跟他的真实背道而驰,没有能力承担希望,就不想让人来好言相劝,可以保持现状就不错了。   幸好郁月城跟陈老不一样,郁月城的妈妈也是,他们都不会去追究他不想说出来的事情,会尊重他的决定和想法,阿姨也没把他当成什么叛逆少年来劝他回头是岸。   “你不喜欢她吗?”郁月城刚好问。   “没有。我很喜欢阿姨。”方渡燃诚恳道:“可能是我还不太习惯跟长辈相处。”   “她思想很开放的,你可以把她当做朋友相处。”   郁月城停顿一会儿,方渡燃没回话,他才接着道:“是不是要先给你家里人打个招呼?我妈妈也想过的,但是她觉得要先征求你的意见,所以先跟你说了,等你同意,我们会找时间登门拜访的。”   “登门?”方渡燃睁大眼。   郁月城:“嗯。这方面他们比较遵循传统的那一套礼节,会给你家里的人认亲礼,还会给你也准备小礼物。”   “还有礼物?”方渡燃想起上次那么多盒子,他都没有带走,要被阿姨送来学校。   “有的。你要是在饭桌上改口,有改口的小红包,敬茶也有压喜的红包。”郁月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小时候方渡燃一出生,就跟他在一块儿,自然而然把他妈妈叫干妈,等到他们俩都能跑能跳了,才一起大摆宴席认亲,这些改口敬茶的礼节,方渡燃小时候一个也没少过。   因为自己比他大几个月,加上方渡燃的父亲忙于国外的生意,很少在家,所以是方渡燃过亲到他家里,父母也好多照顾他。   上学之后他们一直形影不离,两家人又趁过年人都到齐的时候,把小时候的娃娃亲办了正式的定亲酒,气氛热闹,他也拉着方渡燃的手给方家的长辈们敬过茶。   这个每天跟他黏在一起顽皮可爱的小男孩,会和他一起长大,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像他的父母一样相伴到老的。他们弯腰执礼,接受过长辈们交换来的信物,他和方渡燃都还小,不会喝酒,也按照习俗碰杯饮过果酒。   正因为隆重而正式,在郁月城儿时的记忆里分外深刻,也更加放不下。   郁家并不是封建传统的老顽固,相反因为学术氛围浓厚,思想也活跃开放,单单在这方面,例如亲人之间的紧密联系,待人接物,一诺千金、为人处事……都写进了家谱,郁月城骨子里也传承上家族里这一点。   加上安靖和方渡燃母亲的关系,要把方渡燃认回来做干儿子,他一点也不意外。   “听着有点耳熟。”   方渡燃好半天才吞下这么正规的流程:“给长辈改口敬茶什么的,有点像那种传统婚礼的过程。”   郁月城想了下:“有些差别,但都是家里进人的大事,所以礼节会繁琐一些。”   “太隆重了,你这么说,我有点不敢。”   方渡燃说的是实话,他没法让人登门造访,而且他自己都没有家,从来没在社会上跟一个家庭有过联系,这么完整的过程,还要见郁月城的其他长辈,一下多了一堆的亲人,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对应对。   “为什么不敢?”他一直是无所顾忌的模样,郁月城第一次听到他也有不敢的事情。   方渡燃摇摇头:“我以为就是跟阿姨多联络,没想到是这么正式的认亲。”   郁月城看出他的犹豫,建议道:“你可以先跟我妈妈熟悉一些,这些事都不着急,等你有个心理准备再说。”   “你妈妈,认过几个干儿子?”方渡燃问。   “……一个。”郁月城说。   方渡燃狐疑:“这还要思考?你直说。”   “就你一个。”郁月城肯定。   方渡燃本来想问他,那他小时候那个要好的朋友呢,郁月城不会说谎,他也不想揭人伤疤:“行,那我就把位子占了。”   他还不想说自己没有家庭,没办法跟郁家进行这么正式的礼节,一旦牵扯到他身后的事情,他就失去了自由,稍加考虑道:“我回头跟阿姨打电话说。”   “嗯。都不用担心,慢慢来。”郁月城宽慰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那个想法?”方渡燃歪头看他。   郁月城整理好桌面,转过身来:“猜的。我看你和她相处的很融洽。”   方渡燃微眯起眼:“她还告诉我你的小秘密,想不想知道?”   “我说想,你就会告诉我吗。”郁月城看穿他的诱惑。   “那当然……”方渡燃笑起来,“不会。”   走过去拿上自己带过来的书轻轻在大白猫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总让你猜准也不行。我先回去了,快熄灯了。”   ·   回到宿舍顶灯已经拉下,丁羽和许烈阳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跟暧昧对象联络感情,只有路至安的书桌上亮着灯,正在整理放在桌上的一座小缝纫机。   听见他进门的动静,路至安转头看他:“回来了。”   “嗯。”方渡燃走进去看,他已经把布料收起来,装在一个有商标的纸袋里,里面应该就是他修补的布料或者衣服。   “还没弄完吗?”他问。   路至安:“还差一点,改天再弄。”   他指指自己没精打采的眼睛:“瞌睡死了。”   方渡燃轻抬嘴角:“赶紧睡。”   课本练习册都放进书桌角落,等宿舍的人都上床了,他拧掉自己的台灯,拿到手机往外走。   “燃哥?”许烈阳往门口看一眼。   方渡燃身形停摆:“怎么了?”   许烈阳拿手机翻过来照他:“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手机屏幕正对着方渡燃,他不小心就把聊天界面全看清:“换人了?不要你的花花了?”   “卧槽,忘了!”   许烈阳翻过手机盖在自己胸口上:“都分手多久了,总得给我个机会走出来吧。而且分太多次了,燃哥,每次都这样,我是哄不住了,不合适,强扭的瓜不甜。”   “我是不是要说恭喜你,你也成长了。”方渡燃把这话原封原样还给他。   许烈阳:“精准打击还得是你。”   方渡燃打开宿舍门,走廊的光照进来:“回头再说。”   “好嘞!”许烈阳的声音跟宿舍门一起响,面前恢复一片昏暗才想起来询问的初衷。   方渡燃走出宿舍在安全通道里拿起手机,主页面上微信存了十几条消息没看,他点开都是方正海的。   有昨晚他在郁月城家里那会儿的:   命令似的语气-晚上来实验室一趟。   催促-为什么还不过来。   -接电话。   还有今天的:   -这次检查可以给你推迟七天,R-19的研发遇到瓶颈,需要你回实验室一趟,我会提前给你的班主任请假。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你知道你才是它的载体,它如果不够成熟,副作用只会在你的身上体现。   -你可以变得更强,懂吗?   -这都是为了你好,不要任性。   ……   这才是他和方正海之间正常交流的样子,威逼利诱,包括停药、枷锁、牢笼等等的不择手段。   未接来电里也有三个,真够吓人的,这要是在几岁刚去实验室那会儿,还不知道自己被强制分化,一定会被吓得心惊肉跳,然后乖乖地听话,以为这个领养他的监护人——他血缘关系上的亲叔叔,是真的在为他好。   是他病了,只要听他的话去配合,变得更强就可以不受伤害。   不用痛苦,也不用打奇奇怪怪的针,吃乱七八糟的药,在身体里抽取各种切片和体.液,做一堆不断挑战身体极限的测试。   懒得在聊天框上废话,方渡燃直接打电话拨回去,多亏学校的隔音都做的好,安全通道的门一关,里面说什么也传不出去,他能放心地拿正常的音量跟方正海说话。   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输掉气势,哪怕小声躲着说话,支支吾吾在宿舍不好摊开讲,都会显得他太弱了。   什么时候,对谁低头,如果被逼无奈都有可能,唯独面对方正海,他只要活着一天,就不可能给一丁点好脸色,让他看扁一次。   等待电话那头接电话的时间,缓慢的一声声“嘟——”、“嘟——”,让他搁置一整天的烦忧涌上来,   他都能想好大不了鱼死网破,面对方正海他平日里压在心底所有的斗志和厌恶可以立马涌上来。   这个人能瞬间调动他极端的情绪。   R-19不够成熟,交给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自己不就是用来测试它究竟能不能成的吗?   大不了让实验室所有的数据都烧成灰,跟自己一样烧成灰。   从前没认识郁月城的时候,他的恨意被时光磨成苟且偷生,无能为力就快要一步步妥协掉,一边珍惜点滴有限的自由,一边在内心深处厌恶这样的没有选择,又不甘心,只能搞点小动作跟方正海作对的自己。   就像蜉蝣撼大树,无济于事,让自己不那么难看而已。   其实最难堪的样子方正海也不是没见过,都在实验室的摄像头里被记录在册,沉进黑暗的水底被层层冰封,谁也改变不了。   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遇到了郁月城。   认识得越深,那些被钝刀割肉般一刀刀磨进时光里的恨意就越发开始聚拢复苏。   大白猫干净纯良、正派、勇敢、心思细腻,会把他不能见光的秘密挡在身后,温柔而有分寸,像世间一切美好的集合体,走在他身边也会蹭到一线余晖照耀,温暖的阳光可以穿透他紧攥的手心送进来。   这一切都那么好,如果不是方正海,不是把他送给方正海做实验的父亲,那他遇到郁月城的时候,一定比现在好得多。   至少不用去担心,自己的手伸出去,会不会弄脏他,可以直面他友善的邀请,可以跟他并肩而立。   自由,未来,包括身体,方渡燃什么都捏在别人的手里,轻易可以化成一把灰烬。   电话接通了,对面好像刚睡醒,跟他暗潮汹涌的内心截然相反,刻薄而平静。   “小燃?”方正海道。   方渡燃的口吻粹上冷霜:“找我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8 23:59:15~2022-01-30 21:1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心缘 90瓶;一杯浊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幽暗黑夜里的精灵   方渡燃的口吻粹上冷霜:“找我干什么。”   方正海从床上坐起来, 摸过来床边的眼镜戴上,微信里催促的口气变得不急不缓:“我还在想你这次打算闹多久的脾气。”   方渡燃靠在楼梯道冰冷的扶手上, 对这种刺激已经无动于衷,淡淡道:“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方正海叹了口气:“你看到消息了吗?这个周末,来实验室给你做个体检。”   “这药不是才刚打吗?这么快就翻车了?”   方渡燃带着嘲弄的笑意:“做不了就别做了,把我玩死了正好咱们俩一起下地狱,看看我妈。”   “小燃!”   方正海一声怒斥,后悔上次给他那张全家福的照片,以前方渡燃是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廖茵茵的。   转念想, 毕竟方渡燃已经快要成年了, 也越来越叛逆,身体继续进行实验的使用权在成年后有一半的意愿可以由他自己决定,所以深呼吸让自己不要过于激进。小孩子而已, 只能过过嘴瘾跟他吵几句罢了。   方正海有十足的把握方渡燃就算年满十八岁,靠自己那点脑子知道怎么拿回人身自由,也只会求助于他。   因为实验品是离不开实验室的,实验室也少不了他。   投注的资金和这些年的数据都在他的身上,一个这么完善的人体实验品可以被培育长大, 进行社会化, 除了生理上第二性别的改变,他还开始有自己的社会属性,在国内几乎是罕见的, 他得到资料里,只有方渡燃这一例。   这个孩子的身体从小就是天选之人, 就跟为了完成实验而生一样。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Omega, 根本熬不到强制分化的那一步,把Omega从分化时就扭转为Alpha, 是最完美的状态,这项实验在国内一直没有进展也就是因为第一步机能测验就跨不出去,折损在实验台上来之不易的Omega实验品太多了。   为此方正海特意换了新药加大R-系的镇定剂量,就算方渡燃的嘴再硬,也拒绝不了身体的本能。   就像他可以被人为强制分化成Alpha一样,神经质一旦上瘾,身体的渴望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方渡燃就算要死,也只会遵循本能爬回实验室里求他补给新药。   但他不希望跟方渡燃的关系僵持到那种程度,他需要的是一个从外表到身心,包括社会化都完美的Alpha,是站在行业顶端的精英,是人中龙凤。   方渡燃总是对他报以敌意,这样并不好,会影响到他的情绪和心理发育。这种身体分化成功,心理扭曲的Alpha,只能算个粗制滥造的残次品。   “又在想怎么威胁我?”   方渡燃在手里沉默微弱的电流声里出声,没有刻意压低的音量在安全通道里空灵回荡。   “你的母亲。”方正海拿捏他的弱点,安抚道:“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不是……”   方渡燃脸色一沉,冷言道:“不是什么?”   “她的眼界太浅了,算是个好母亲,但她不够爱你。”既然要拿廖茵茵说事,方正海也乐意奉陪。   “是么。”   眼界太浅?方渡燃淡淡讽刺:该不是因为她不让你们兄弟得逞,挡了你们的路,所以……”   “住口。小燃,那是你的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方正海皱起眉:“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么没分寸的话,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   这种念头方渡燃一直埋在心底,方正海跟他彼此都该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拿到台面上对峙。   不然他想不出来为什么父母一起去河滨散步也会失足坠河身亡,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只有母亲的尸体被打捞起来,他一起掉进河里的父亲却了无踪迹。   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他们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最后一次见到他父亲,听到的就是:   “小燃的发育比同龄人都早,很少见,尤其在男性里面……你比我清楚,男性一般都比女性的分化期要晚,他现在就已经有分化迹象了,不正好是……”   不正好是什么?他没听清。   在这之前他对方正海一点印象也没有,尽管他出现在自己婴儿时期的全家福照片上。   他只是连自己都保不住,所以没有跟方正海正面对峙的能力,没有把话摊开说过,也不想打扰到已故的母亲。   小时候的事情全都忘掉,连同跟他母亲的过往也失去,但零碎的片段里,在梦里,他还是能见到面容模糊的女人。她的身边有两个小孩儿,有他,好像又不是他,偶尔还有别的人。   他记不起来到底什么是母爱,但看到那张照片,女人一脸温柔的抱着他,他只是看着,就能体会到她应该是爱自己的。   跟父亲和方正海不一样。   能说出口,今天是第一次,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就这么了了两句话就戳穿。   “小燃?”方正海在叫他。   以为他是故意拿这话来刺激自己,他道:“你母亲终究还是个不算坏的人,是不会下地狱的,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你才多大。”   方渡燃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声线空灵,幽幽道:“你没听过,人冤死的话,被杀也不会进轮回的,怨气太大,一样会留在地狱里受折磨。”   “……都是从哪听来的胡话。”   方正海眉头皱得更高,坐在床上在房间里四处上下看了一圈:“你再这样,我就要考虑让你休学调整心态了。”   方渡燃沉默片刻,道:“那你就别再拿你的嘴提我妈。”   “你不要无理取闹。”方正海也被激起点火气。   方渡燃这次反而比他冷静,凉凉道:“那是我妈,我怎么提,是我的事,这件事上,拿你的骨灰祭奠她都不够。你也不想看你的心血毁于一旦吧,那就别自以为是来威胁我。”   “算了。说说你的身体吧,上个月的易感期怎么样?”   方正海换了口气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睡得好吗?”   方渡燃微微蹙眉,不带情绪道:“体温升高零点五度,前两天才退下去,注射当天没睡着,半夜心跳加快,头疼,肌肉酸痛,第二天身体亢奋,没有疲惫感。”   “别的呢?”方正海问:“针剂补充得及时吗?”   方渡燃犹豫不定,这上面他一直相当配合,关乎到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做个正常人。   但今天他突然有点不想说实话,上次的针剂他晚了期限最后一天才打,现在看正因为补充不及时造成他初始的Omega信息素味道泄漏。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方正海,他的各种冷冰数据是瞒不过去的,去一趟实验室就会全露馅。   “不及时会怎样?”方渡燃问。   “这个以前你经历过,初中那次我给错针剂,你做了什么还记得吗?”方正海说。   方渡燃当然记得,他几乎是他的沾满鲜血的噩梦,跟小时候在笼子里对抗豺狼虎豹不一样,跟和机器较量也不一样,那是活生生的人。   “那次是你超过上一次药效的第五天。”方正海提醒他。   “已经换过几次系列了。”方渡燃没被他吓到,这一点他自己比方正海要更在乎:“R-系列也会这样吗?”   “不一定。”方正海说:“新药的副作用和后果都是未知的,但现在能给你用的,是跑过很多次曲线的,尤其是R-系列,只要你按时补充,就不会出事,顶多就是些不一样的副作用。你知道关于ABO的活体实验只能在人身上实行,也就是在你身上,需要从兽类身上提取促进Alpha基因的相关因子,但没有动物可以用来实验参考。”   “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不想知道。”   既然如此,方渡燃也决定赌一把看看,等他发现了再说。   “R-是不是有成瘾性?”他一针见血。   方正海迟了两秒才回话,语气掩盖得跟信号断了两秒一样,毫无破绽:“不是成瘾性,是镇定作用,你现在正在身体快速发育的时期,新药的架构发生变化,需要一定的镇定剂来维持平衡。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到腺体加速再生和细胞更迭加倍带来的疲惫感,持续高烧和你心跳加快都是由此带来的正常反应。”   “说完了吗?”方渡燃只提出来一句有用的。   是的,R-系列里面有镇定剂,不是正常医用范围简单的镇定剂。   是的,R-19比以前他用的同系列成瘾性都要高。   “下个周末记得来实验室,我会去学校接你。”   方渡燃挂掉电话,无力感瞬间铺天盖地袭来,周身锋利的刺也垂下来。   秋夜里开始发凉,他去郁月城宿舍的时候本来象征性的拿了件外套,估计是落在他那了。现在只穿着单层长袖,身体完全感觉不到冷,独自立在安全通道里的身形却很单薄。   头顶的声控灯因为楼道里迟迟没有动静而熄灭,他想做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连分神也需要去打算才能做到。   忘了在这站了多久,没有人也没有灯的安全通道绿幽幽的,指示牌的微弱光线足够制造恐怖氛围,方渡燃还抬起眼皮看了眼空荡荡的楼上和楼下。倚靠铁栏杆在楼梯的正中间,足够他一眼往下看到好几楼栏杆上都笼罩层绿光,直到彻底沉入黑暗。   要是下地狱就能解脱,说不定真的能看到那个应该叫妈妈的女人。   她那么温柔的话,看到自己变成这样,大概会更痛苦。   学校管得太严,不能抽烟,也不能喝酒,没有任何途径可以稍微消化一下烦躁,大晚上的想下楼走走宿舍门也上锁了。   他的自我管理也不差,以往都这样独自呆着,然后跟随时间一点点吞进肚子里,或者在床上彻夜不眠发呆,现在冒出来想抽烟的念头也是头一回。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郁月城,家教那么严的大白猫肯定是不会抽烟的,他有洁癖,说不定烟味也闻不了。   算了。   尼古丁也会影响他的身体数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感觉自己的耐心不如从前,就是从恨意苏醒开始,被磨平的刺也想要重新立起来,想扎根,想打磨成锋利的刀刃。   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憋得慌,无处发泄,他打开安全通道的门锁,走廊里的灯光亮得刺眼,条件反射蹙眉低下头避开,入目是一双熟悉笔直的长腿。   郁月城手里正拿着他的外套想还回去,一手还按在手机的聊天界面上,刚好遇到从安全通道出来的他。   方渡燃的手机同时在手心里震了一下,是微信的静音提示,想也知道是郁月城发来的。   他一手还把着门,站在原地定定跟郁月城对视,胸腔里翻涌的浪潮在这一刻兀然被画上静止符,大白猫也因为他的目光停在面前静待。   在长长的幽暗的黑夜里,有洁白无暇的精灵降临。   多美好的存在。这么好的人。   手机捏在他手里,玻璃后盖在寂静中发出撕裂碎掉的清晰声响,方渡燃没去看,撇了一眼楼道尽头的摄像头,这会儿正好转到电梯口。   回过头再对上郁月城,他伸出手一把将大白猫拉进安全通道里。   行为不经大脑,紧绷的大脑完全没去思考。   他现在,就现在,看见郁月城的那一秒,就想把他抱进怀里。   什么疑点重重的生死,无力荒唐的挣扎,不能自控的身体,得不到的自由……任何一切脏东西都去他妈的!   他要抱抱大白猫。 第81章 补充能量   郁月城前脚刚踏进去, 肩膀立刻被方渡燃压制,后背的肩胛骨磕碰墙面, 同时身侧的门页也被合上。   声控灯亮起,他错愕眼神在光亮下跟方渡燃对视。   “借我用用。”方渡燃定定看着他,说完手臂环过他的腰倾身正面抱上去。   一个完整的,体面的拥抱。   把大白猫整个都拢在他的怀里,可以遮挡住胸膛上的巨大的破洞,穿堂而过的烈风也暂时刮不破撕裂的边缘,沉闷击打的心跳在身体相贴的时候终于坠进绵软安心的床榻。   他急需什么来补充能量, 来停下一时半刻放空大脑, 只要几分钟就好。   方渡燃以前不会这样的。   他以前肆无忌惮,可以独自熬过去一次又一次无休止地检测和药物反应,可以一个人在地下室的笼子里跟动物的残肢骸骨度过冰冷的夜晚。   那比起在学校的生活, 简直是两个世界。   今天不过是打了个电话而已,又怎么了?有什么消化不了的?   方渡燃有点反感自己这样的矫情,太矫情了。   可怀里抱着郁月城,什么也不做,好像就能够有一点温度和力量传递过来。   越过那些烂透的时光, 透过冰封上锁的牢笼, 穿过漫长幽暗的黑夜,悄然洒在一片腐败荒野之上。于是,心上有杂草疯长, 有不灭的嫩芽破土,在废墟中伸出来。   也能照得见一缕干净的光。   他太烦了, 他想在郁月城的身边待一阵。   安静地, 什么话也不说都可以。像需要日照的植物,要晒晒太阳, 就像郁月城经常安静地跟在他身边一样。   声控灯熄灭,方渡燃也没有松开手。   郁月城诧异的神情在拥抱里松动,什么也没问,手臂犹豫几秒,抬起来拢住方渡燃的后背。   至此,这是他和方渡燃相隔多年重逢后,第一个实打实面对面的拥抱。   他拍一拍方渡燃的后背,再摸摸他后脑的发丝,跟小时候方渡燃一言不发栽进他怀里一样。   “哄小孩儿呢?”   方渡燃在他肩上出声,声音低低的,也许是气流抵在郁月城的脖子上,里面带着点轻微的鼻音。   眼前仍旧昏暗,连灯也没偷听到。   郁月城沉吟片刻:“行使我的入场劵。”   黑暗里他发现方渡燃没有抗拒,就真这样继续下去,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下拍哄他的后背。   方渡燃就在刚才,他们短暂作别的时间里,遇到了很不开心的事情,他可以肯定。   也许是来源于他现在的家庭,或是其他的人际关系,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什么事,大概率跟学校无关,不然他绝不会自己在安全通道里一个人静静。   方渡燃打小性情坚强倔强,示弱的时候屈指可数,在家里从方伯伯那碰了钉子,也只会放在心里,最多栽自己怀里瘪瘪嘴,大部分时间他受完罚,面对自己还是会跟没事一样。   郁月城很难想出来,能让他这么难受的事情是什么,跟他已故的父母有关吗?   但是方渡燃不开口说,他也不能去问。   方渡燃之所以选择跟他共建秘密,给他安慰拥抱的入场劵,就是因为他能把握距离,遵守约定,不会刨根究底,这样才会让他感觉轻松。   “记性真好。”方渡燃隔了会儿出声,声线里的鼻音已经快听不出来。   上次在饭店里他也是什么也没说,就从后抱了郁月城。朋友之间相互安慰安慰,一个拥抱也不过分,他因此愈发放肆,将郁月城的怀抱据为己有。   这份放肆也让他面对大白猫的时候更舒适,这块儿领地是自己的,无所谓他展现出什么表情。   他还泄力把一半的重量都抵在郁月城的身上。   郁月城在后展开他的外套拢在他身上,扯了扯肩膀的位置搭稳,腾出来的手横过后背扶着他,让他放心靠着。   “可我还是觉得像哄小孩儿。”方渡燃喃喃说:“你是不是带过孩子啊?你不是独生子吗?”   “带一米八几的小孩儿?”郁月城也道。   “为什么是一米八几,你对数字的严谨呢?”   方渡燃享受这点平静时光来休憩,话题随便转来转去,不需要逻辑。   只要是脱离那些事的,说别的,说什么都好。   只要不是跟他不能拿出来的脏东西有关就好。   “你好像长个子了,我也长了。”郁月城也小声着:“要量过才知道。”   “长了多少?”方渡燃问。   “一公分左右吧。”郁月城预估。   “你希望我长高吗?”   方渡燃问出来才想到,之前去滑冰场玩,郁月城就说过希望他快点长高,要跟自己一模一样高。   “嗯。”郁月城添了句:“不长高也可以。”   方渡燃随手往他腰上捏了把,“好学生,小谎也不能撒。你心里就希望我跟你一样高吧?”   “是希望,但是有差别也没事。”郁月城如实说。   大白猫在想什么?   方渡燃的心思疏散地四处跑,顿了会儿才聚起来思考:“你希望我跟你一样高,是希望我们站在一起一样吗?”   好像废话,什么也没说,但郁月城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身高这种东西也要共享,光视觉效果就可以跟周围人不同,成双成对样的。   大白猫温驯回应:“嗯。跟你一样,跟我一样。”   要一样啊……   方渡燃的思想走了歪路,感觉他这样的想法,说不出的……有点粘人。   “你是个Alpha,Alpha是恨不得比别人高一毫米都刻在脑门上的。”方渡燃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大方?”   郁月城这下说不出原因,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   至于大方,只要他有的,他都可以分享给方渡燃。   小时候分享给他,如今他们还有机会重新认识,继续相处下去,他也是愿意分享的。   为什么会想要一样高,没有为什么,就是想。   方渡燃觉得怀里的大白猫被他问得有点呆住,扯嘴角笑意松散:“逗你的。”   他也没想要个答案,东拉西扯聊几句,心情好了不少。   现在心绪平复,理智也回笼,才开始感觉怀里的身体切实填满他整个臂弯,体温捂暖单薄长袖透过来印在他的胸膛和贴合的腹部。   这是第几次隔着衣服的布料触碰到大白猫的体温?   面对面一定是第一次。   身高一样也挺好的,郁月城可以听到他的气息,他的气息也可以抵在郁月城的耳侧,再用心一点,他连大白猫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体会到他每一次间断和细微的变化。   把他的情绪里任何微小的起伏都把握在手里。   也抬起手去摸大白猫柔顺的发丝,比郁月城安抚性的动作还要慢,手感过于舒服了,想把手心放着不拿开。   这种正面拥抱,填满怀抱的占有感结结实实,能相比的只有他注射针剂时的镇定作用,可没有现在安心。生理反应抵不过他想要的感觉。   安全通道里昏昏暗暗的,亮着绿色的标识,方渡燃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暗和宁静,只有怀抱里的身体又暖又舒服。   熄灯铃打响,他松开手。   不能贪婪,不能太不对劲,还要回宿舍,还要上课,他抓住大白猫塞进怀里的时候是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的,不要假公济私掺进去奇怪的东西。   可是情绪抚平后,怀里这只大白猫,真的很好抱。   他好温暖,方渡燃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冰冻的牢笼里面也能被阳光照到。   大白猫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不高兴呢?   他当然知道,他肯定会猜到,还猜到自己烦躁到要躲进安全通道里,仍旧愿意借给自己抱,什么也不问,细致贴心到极点。   “郁月城,你运气不太好。”方渡燃突然道。   “嗯?”郁月城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他,他们头顶绿色的安全通道标识微弱照亮他的脸。   这种反人类的光线也没让他不好看,本该是恐怖片的布景也不可怕,站在面前的大白猫还是让他占有欲爆棚。   “你怎么会遇上我。”方渡燃说。   郁月城这次没有顺应他回话,而且认真看着他,片刻才接话:“能在这里遇到你我很开心。”   “是好事。”他重复道:“你也没有不好。”   方渡燃自然是不能跟他讲道理,他具体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并不因此自卑,反而是坦荡了解自己的处境,才知道自己很多初尝未知的新鲜情愫无处安放。   “行,今天听你的。”   他带着郁月城走出去,宿舍里熄灯,走廊里还是十分明亮,顶灯一整晚都不会灭。   光亮打在他们身上,他在摄像头底下松开郁月城的手,肩上的外套差点掉下去,他耸肩手臂一撑套进袖子里,直接穿上。   “我认识你也挺开心的。外套我拿回去了,你也快睡。”   郁月城立在他身侧:“晚安。”   “做个好梦。”方渡燃说。   三秒之后,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道过晚安也没人先走。   又不是明天见不到了,有什么舍不得的?搞得有点怪,心尖上却像落上星点火花,方渡燃突然有点想笑,没有理由的。   他也真的笑了,推了郁月城一把,直接推出去两三步:“我看你回宿舍,快走。”   郁月城转过头说:“早点睡。”   看着大白猫进703并关上宿舍门,方渡燃才把手机拿出来看,面上神情淡下来,灯光下玻璃后盖上全是崩坏碎掉的纹路,有几块碎玻璃已经掉下来。   手机后盖在他跟方正海打完电话走出来,看到郁月城那一眼的时候,被他捏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万事胜意!   感谢在2022-01-31 06:53:01~2022-02-01 02:2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抑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疑   林镜遥的办事效率很高, 上周五见过一面之后,没几天就联系郁月城资料已经整合好了。   在以前的学校里, 对学生带手机并没有什么要求,来到十二中管理严格,班里除了许烈阳这样铤而走险的,没几个人把手机拿出来,郁月城也自觉遵守学校的规定。   但是今天不行,昨晚林镜遥给了消息,今天中午要亲自来学校找他。   最后一节课还没下, 郁月城手机在桌兜里无声长亮, 电话打进来的界面一直没停过。   方渡燃抬头看向讲台,余光里就能看见郁月城课桌里面的来电显示,视线下落, 连名字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林镜遥。   好像是那个医院里见过的男人。跟郁月城关系很不错的男人。   直到来电显示第五次亮起来,方渡燃拿笔帽点了一下郁月城,对方侧过脸,他眼皮一垂下巴往桌兜里扬。   郁月城顺指示拿出来直接挂断,低头在课桌底下发拒绝接听转短信的内容-十二点三十五下课。   手机拿在手里都没放下, 隔一会儿就要去看, 方渡燃在后排也时不时瞟向他的手指,还好林镜遥那头回得也快。   -我在学校后门等你,开的你喜欢的那辆黑色越野车。   他八成就是故意的, 这辆车刚出的时候郁月城很喜欢,还没发售就预定一辆, 早早地买了, 只不过放在家里的车库一直没开过。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不做,驾照年龄还不到, 只能在自家的车库外面试驾几次。   林镜遥见过以后也觉得外形不错,先他一步直接上路。   微信一弹,他点开来,对面又发过来一张方向盘的照片,独特的商标跃然眼前,郁月城回了一句才放下手机。   -明年我就可以拿驾照了。   那头再发多少得意的表情和刺激他的话,他也没看。   放学铃打响,郁月城正想跟方渡燃说一声中午有事,后座的少年先他一步抓住肩膀把他身体往后扯,后背被拉着紧靠在方渡燃的课桌边缘。   盯了快十几分钟的人目睹全程,终于挨到下课来盘问:“好学生,十二中上课不准带手机,你知道吗?”   “知道。”   郁月城往后看,刚好告诉他:“我中午有事,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方渡燃面上的神情不变,还是看着他。   郁月城又说:“我跟人约了时间,下次不带手机了,班长。”   “你很着急吗?”方渡燃问。   “……有点。”郁月城坦诚交代:“我怕午休时间不够,回来迟到。”   方渡燃特想问一句有什么事非得午饭都顾不上吃要去见面,还是说要挤时间出去见面那个姓林的一起吃,可是话一出口,不就暴露他不小心看清楚郁月城的手机隐私了?   郁月城是个乖小孩,今天校规校纪也不管,为了见面上课带手机,背着老师在课桌下面偷偷发短信,……说不清,不得劲儿。   看着就不舒服,心里也烦。   上周末郁月城就是跟他出去的。   这才几天啊,联系这么频繁,既然是朋友,等个空闲时间约不行吗?郁月城中午本来还要睡觉的,现在还睡不睡了?   脑子里转得飞快,面上却不能显露得明显,他感觉自己的大白猫是不是要被别人摸一把?想到这个张口就说:“你跟谁约啊?”   不等他回答又明知故问:“要出学校吗?”   “一个朋友。”这事郁月城没必要隐瞒,虽然他们交流的内容不能让方渡燃知道。   “就是高新医院你见过的那个医生。”他解释道:“我不出去。”   “啊?”方渡燃挺意外的。   高新区开车过来,这个饭点肯点堵车,来一趟至少堵车半小时,居然就为了见一面连顿饭都不吃。这应该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正经事要办。   郁月城说:“我们在学校门口碰个头,他帮我带了个东西过来,顺便聊几句。午休时间短,应该来不及出去吃饭,他下午两点医院还有会,我也要上课。”   再下去就要问到是什么东西,谁的东西,跟谁有关的东西了。   这也太突破正常同学的社交距离,放在他对郁月城特别的距离上,比别人都亲近的程度上,也有点过分。   他可以把大白猫圈在自己的领地里,但没有资格去一件件地刨根问底,大白猫不会喜欢,没人会喜欢这样,他自己也不喜欢。   “怎么了燃儿?”   许烈阳看他俩坐着没动静,赵霖也在座位上,围过来道:“你们不去食堂啊?”   “我去。”赵霖举起手。   他看了半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审讯环节,算是开眼了。方渡燃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他的问题已经够冲破界限了,不像许烈阳的八卦范畴,看表情,倒像是直白的占有欲。   “去。”   方渡燃一边回应,这头松开手,目光下意识去看一眼郁月城耳根底下的创口贴,这底下是他的牙印,他打过的记号,接着说:“他不去。”   然后伸手在自己耳根相同的位置点了点,跟郁月城说:“这里,有伤口别碰到了。”   郁月城微愣,方渡燃已经跟许烈阳先行出教室。   ·   在后门的门卫室打过招呼,再登记好班级姓名,郁月城按照十二中临时外出的标准写了保证书和自己父母的电话,系统核对成功才在门卫的视线范围内离开。   走出来一眼就能看见停在后门旁边的越野车,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上去。   林镜遥往后一看说:“郁家的小公子,你是把我当你家司机了?”   “习惯了,不然你把车给我开。”郁月城坐稳道。   林镜遥从车里拿出来一个U盘和笔记本往后递给他:“你还记仇啊,我现在给你也没用,等你赶紧拿驾照,我们一起去山里玩。榕城这边有个旅游村,是以前什么镇子留下来的老街,跟景区不一样,能露营有野餐,风景也不错。”   “你来这也有段时间了,没去过吗?”   郁月城说着把U盘连上笔记本,大概扫了一眼文件包,全是压缩过的,还要密码才能打开,考虑到时间问题,他没当场查看,先把U盘收好。   林镜遥苦道:“我刚来的时候忙死了,什么都要管,现在医院的管理才完全接手。还是这会那会,这检查那检查,医院里有几个老顽固也不好动,等再过两个月都顺了才有时间。”   “那等你有时间联系我。”郁月城问:“资料全吗?消息来源可不可靠?”   林镜遥的车上放着一大罐咖啡壶,倒出来有浓郁纯正的香味,浓度高到有点冲,他喝一口提神,说:“消息来源我跟你就说实话了,不可靠。有疑问的和百分百确定的我都分开记录了,你解压就能看见。”   郁月城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林镜遥眼睛底下浅浅青黑的眼圈:“在市中心那块儿也租个房吧,上面开会一般都在那块儿,你抽空能回去睡一觉。”   “有这打算。”林镜遥听见他合上笔记本,嘱咐道:“里面的东西不要用网络传输,密码在第一个文件夹里面,破解开就有了,是随机的。文件只能本地复制,市面上所有的抑制剂种类和相关的研发中心都列了表,有点特色的能拿到的资料附件输密码可以直接跳转。未面市的新型抑制剂开发目录和进程,和少量的能调查到的在做腺体再生的个人实验室,你一个个看吧,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再跟我说。”   “好。辛苦了。”   上次转给林镜遥的几十万当晚就被退回来,他们关系不论是世交还是个人来往,都一直不错,不过林镜遥最近的工作强度很高,还要抽空帮他调查这件事,郁月城顿了顿,开口道:“我妈妈今年打算在各地的游乐场里增加一部分的便捷医务室,回头你自己去联络一下,可以不用等林叔叔来安排。”   林镜遥能来榕城接管医院就是家里的安排,让他来锻炼自身的能力,能自己联络当然好,还要看郁月城的母亲给不给面子,商业合作牵扯的要素太多了,尤其还是商业和医疗的合作,会不会放心跟他一个经验不足的院长签合同,愿不愿意相信他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郁月城肯在这种事上给他开门,对他的能力肯定也是认同的。   在人情往来上的周全,郁月城小他几岁,但总让他觉得比自己还要厉害多了,而且一点儿也不会让人不适,不像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有种滥于世故的油滑,相反的,他给人的感觉很真挚纯粹。   “礼尚往来啊,你跟我用不着。”林镜遥笑道:“打几个电话的事,我跟我爸分开竞标,这回各凭本事了,安伯母能放心我就好。”   ”她对你有信心的,你要让她看到你的决心。”郁月城照实说。安靖的确很看好林家,对林家的后辈也多有欣赏。   林镜遥:“替我谢谢安伯母,我回头去A市看看她,快三个月没见了。”   “她应该会先在A市的欢乐谷试点,你最好带上你的方案去。”郁月城道,竞标也要看实力,这种事他们都应该清楚。   “你这份礼有点重,看来我要绑定给你打工了。”   林镜遥不清楚为什么郁月城会对信息素这方面有兴趣,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能白查一回,如数倒出来:“我这次调查还发现一件事,目前国内对腺体再生和合成信息素研究的实验室,远超我当初刚回国那时候的数量。   “因为这是一项风险巨大,道德层面也很少被支持的实验,必要阶段是肯定要用到活体的,虽然可以有办法合法化,法律上没有规定不能自愿参与,他们也大多数也具备患者治疗风险许可的同意书,但是仍旧让我难以接受,所以我没有继续关注。这次去调查没想到有那么多,具体数目一定比我统计的还要多。能查到的都是有资质的,可以猜到国内的私人实验室在做类项目的一定也不少,大大小小加起来至少是两位数。投资商和机构的注入成本就完全无法预计。”   郁月城微微蹙眉,林镜遥放下车窗,指着正对出去两条街,远处高楼顶上有一个巨型的地产广告牌,背后是白天也开着霓虹灯,色彩炫目的双面字母灯箱:“这些耳熟能详名声很好的大型企业们暗地投资不在少数,涉及的有房产、互联网、金融这些大头,也有些私人纯资金的投入。”   郁月城视线看出去:“上次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情况会让Alpha或Omega的信息素味道没有指向性。”   “是,上个周我不是带你见我师父了吗,他给你讲得很细。”林镜遥说。   郁月城点头:“我知道。”   林镜遥从他几次询问的执着里看出不正常:“我知道你知道,但是你不明白。你的思维不是不讲逻辑不讲科学的,能让你不明白一定是这里面,你看到,或者听到的事实,跟理论有了冲突,所以你不明白。我说得对吗?”   “嗯。”郁月城没打算否认。   “我不知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林镜遥提醒他:“但是目前为止,没有指向性的信息素都只有一个结果,你懂我的意思。”   “嗯。”郁月城应声。   林镜遥思索道:“所以我想,你闻到的那个香味,也许它不是信息素的味道,是香水之类的。”   “不可能。”这点郁月城一口断定。   “你的评级来看,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可万一呢?它没有指向性,它只是个普通的香味而已,你怎么确定它一定就是信息素的香味。”林镜遥问。   “体感。”郁月城确认道:“Alpha的观察力。”   ”你都能用上Alpha的观察力了,我收回我的草率。”林镜遥拿行业的眼光来看,估计道:“你应该是陷进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里了。但理论上只能推演到这一步了。所有资料都在U盘里,不要联网传输,U盘你先留着吧,只能在本地copy。”   “我晚上再看。”郁月城说。   林镜遥看他还没下车的意思,转过身看他。   郁月城感到视线抬起头道:“……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林镜遥预感一定又不是什么容易的问题,叹口气:“唉,来吧。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让我掉头发的问题。下次说好了跟我进山玩,少于两天一夜不行。”   郁月城:“只要你有时间,我也放假。”   过了会儿,后座一点声都没有,林镜遥问:“怎么了?别不好意思啊,我头发浓密,不怕掉几根。”   郁月城眼里有些犹豫:“不是。我不太确定。”   林镜遥自然就联想到之前交流的事情:“不会是你Alpha的观察力也不确定的问题吧?”   郁月城:“嗯。”   “嚯!”   林镜遥好多年没这种考试做题的感觉,瞬间提起劲头:“那就有意思了,说来听听。”   郁月城在心里确认过自己的语句才问:“有没有什么信息素,它有指向性,第二性别、意图,都有,但是它没有味道?”   林镜遥在驾驶座上怔住,从后视镜里跟郁月城对视,唇瓣抿起把话咽在肚子里。   “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有个事想问你。”他说。   “好。”郁月城很大方。   林镜遥提前预警道:“你可以选择不说,既然你来找我,我是站在医学的角度上在向你提问。”   郁月城没有提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就说明他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所以问了也白问,但他的问题,实在是……   林镜遥换个角度说:“你想调查的事情,是需要你亲自介入其中的吗?”   “目前还不清楚,要先确定,的确有这样的事存在,我才能决定要不要介入。”郁月城应答。   林镜遥又问:“如果有呢?假如你说的这两个命题成真。存在有味道但没有指向性的信息素,也存在有指向性但是没有味道的信息素,你会从打听它们,到介入其中吗?”   郁月城稍加停顿,说:“我会考虑。”   “你不会考虑。”林镜遥比他的语气更坚定。   郁月城:“嗯?”   林镜遥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你一定会介入。”   他转过身,一半的上身都侧过来,看着郁月城的脸认真道:“你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好奇的程度了,你的问题很……可怕,用我们业内的眼光来看,就是歪门邪道,你懂吗?”   郁月城不觉得他是危言耸听,这件事违背常理,他自己也清楚,冷静道:“怎么说?”   林镜遥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车窗合上。   车内的空间足够密闭,出声时他还是把音量放低一些:“有一小部分的基因研究者,一直在致力于将信息素的味道剥离出来,直接说结论——没用。除非摧毁腺体的再生功能,没有信息素,就不会有味道了,不然气味因子会伴随信息素一起产生。   “但他们认为,信息素的味道是在暴露自身的发热期和易感期,是一种纯动物的行为,而人类应该脱离这个阶段,有更高尚的行为准则,达到更优秀的层次,所以他们采用各种手法试图剥离,至今没有进展。可有个观点很突出:人类自生的信息素既然无法单独分离出气味因子,那用人工合成的信息素来替代,就可以完美达到这个状态。”   郁月城目光凝重起来:“人工合成的信息素很难匹配。”   “对!”林镜遥肯定道:“人工合成信息素目前只存在于试管里和计算机上,这就回到了你之前的那个问题,没有指向性的信息素不存在,毁坏的腺体只能通过刺激让信息素再生和外部注射移植两种途径。”   郁月城记得清楚:“因为无法完全破解基因,找不到数据一致的腺体,所以无法移植,而人工合成的信息素注射则会造成变异。”   林镜遥又喝了几口咖啡,感觉比之前的还苦:“所以人工合成的信息素只能在试管里,也是一个道理,因为它只是个理论,无法实践。你知道人的腺体都无法完全匹配,人工合成的信息素要想数据达标,少不了要从某些动物身上尝试去提取激素。   “好处是可以像克隆生物一样,任意去更改它的已知基因排序,重制构架,例如Alpha,给他加更多的体质力量,更具有威慑性的暴虐因子,更强健的肌肉密度,敏捷的反应能力,这样就能有评级越级的可能,产生理论上更优秀的基因。而对于Omega,去寻求过量的孕酮,甚至去给他们造两个子宫,多个子宫,改变身体结构,变成产子的工具;改变发色和皮肤,变成供私人娱乐的玩物……这些都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来完全定制。”   这种非正常方式的操控人体让郁月城听起来非常不舒服,胸口也堵得慌,他也提示道:“但是它不能用在人类身上,会变异。”   “是的。”林镜遥说:“这是医学研究在基因这门课上的尽头,是所有有良知的研究人员都会远离的一条路。它能造出多完美的Alpha和Omega不知道,但它一定能让现有的很多患者和正常人变得不像个人,或者死亡。等到技术成熟,一定会走上我假设的歧途。人类,跟动物,只是听一听就会觉得恐惧。”   林镜遥长长地深呼吸,抚平一下自己刚才的想象:“你的问题太犀利了,我希望你遇到的不是什么棘手的事。这些东西你应该能查到,你想听我来提供更专业的医学建议,讲讲我的看法。我的看法就是:你如果想要介入这类的事,……作为朋友,我劝你不要插手。”   “已经有人在做这样的事了?”郁月城问。   “我不知道。我刚才的比方只是很多极端人士的想法,可人类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Alpha和Omega有天生不同的生理结构,那是他们性别特征,而在不正规的医学研究上,这将会成为他们受难的源泉。但凡有机会,就一定会有人来利用。我们家世代从医,我从上学那会儿就开始进医院,每天都能看到生离死别,在医院里,病床前,人究竟可以自私野蛮到什么程度,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你觉得巧合吗?”郁月城突然问。   林镜遥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先是没有指向性,但能闻到味道的信息素,按照信息素综合缺乏症来看,如果活着,他没有闻错,那个人的腺体一定受过毁灭性的打击。   可很难成立,在生长发育阶段,彻底摧毁腺体的人就算活下来,也不会继续发育,只能反向萎缩。   再是现在的有指向性,却没有味道的信息素,这里能对上的只有理论上的人工合成信息素。   串起来很难不联想到令人发指的过程。   也许是替代?   这两种情况,如果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是……摧毁,重建?   连基础条件都不满足的设想,他不能天马行空去提供方向。郁月城比他心思缜密,比他先一步串起来,他既然主动问出来,证明他也同样想到。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信,觉得不可能。   “我觉得巧合。”林镜遥先应下,接着道:“但我无法再往下去猜,医学是不能用猜的,这已经超过我的认知范围了,我给不出答案。”   郁月城看不出方渡燃有哪里发育不良,从外表看他是个比同龄人都厉害的Alpha,易感期的气场也特别强,要说他身上有什么病症,任谁也不会相信。   林镜遥看他迟疑,又叮嘱道:“医学需要的是肯定和严谨,所有的推测都是有根据的,所有的经验都建立在反复实验的基础上,看个感冒都要先确定是哪一种,你现在没有证据,也没有确定的感受,不要过于紧张。”   “如果我拿到证据是不是就能继续推下去。”郁月城说。   林镜遥点头道:“那要用到专业的设备提取气味因子,后者则要在一定密度下装载现场的气体,然后拿到检测机构进行认定。”   郁月城始终认为Alpha更衣室里那股芬芳的蔷薇花香不是什么香料,它似乎跟方渡燃有某种联系,是他认识的人,还是谁,这都只能等方渡燃说的“心情好,就考虑告诉你”。   他不愿开口,就算自己问,也没有结果,反而还会让拉近的关系变远。并且那股花香他也只闻到过一次,专业的检测设备是不能随身携带的。   至于后者认定的方式,他要感受到方渡燃的信息素都很难,重逢这些天,也就那晚的一次,转瞬既逝,没有气味的信息素要捕捉起来太困难,也许并没有消失,但他没感受到而已。   已知的文献资料里没有对这个情况的记载,或许只要方渡燃稍微克制一下,就会在他身边消失掉,隐藏起来。   “如果命题真的成立呢?”他想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林镜遥皱起眉头:“假如,你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人’,他跟你的差别,不是一星半点,他会做出什么事,也很难预料,这是没有参考资料的,我作为朋友,仍旧会善意地劝告你离他远一点。”   郁月城没做过一个有效条件也没有的空白题,此刻也困惑起来:“我不确定,可能我的感觉出了错。”   周一那晚在方渡燃宿舍里感受到的如实体一般黏在身上的压迫感,他的皮肤都切身体会到一种模糊暧昧的亲近。   似乎是空气里有漂浮的无形的因子轻易从衣服布料交织的线条间游进来,在方方面面地提醒他,一个Alpha在他身后对他彰显的意图。   方渡燃的身体在说——想要靠近自己。   不管这是一时兴起,还是当时他们不小心靠得太近无意流露,还是青春期自然而然的一点冲动,他都在那时候有意识地去闻过,的确没有味道,方渡燃……难道是人工合成的信息素?   这么罕见的情况会发生在他身上吗?   这不像话,跟身体健康方渡燃匹配不上。而且他还在上学,不会遇到这种事。   当时的感觉,那股身体想要靠近的亲密感,在他左右疑虑的几秒间,就很快地消失。   如果是有味道的信息素,还会要一点时间来消散,因为闻不到,连提取也会很难。   郁月城在种种走不通的否认里,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他当时在克制自己的信息素不泄露,所以闻错了,或者感觉错了?   那他想要靠近自己的意图,也感觉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1 02:23:03~2022-02-03 01:1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洛重归光、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xiu 35瓶;炸鸡真好吃 29瓶;crosss 21瓶;oぃ佐遙永yǔāηの訷 10瓶;3392588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不识货   方渡燃中午回宿舍, 特意留心到隔壁703紧闭的宿舍门,也不知道郁月城中午有没有回宿舍睡觉。   回到宿舍楼下的宿管发消息叫他下楼去搬快递, 说是因为上面有易碎物的标志,所以不方便给他送上来,要自己去搬。   同时还收到了郁月城妈妈发来的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出发离开榕城回A市了,送给他的小礼物放在他宿舍楼下登记处那里保管上了。   图文并茂,照片上面是在一楼的储物室里摆放整齐的几个纸箱。   她是怎么进学校的?   方渡燃有点好奇,因为十二中的全封闭式, 平时家长要进来都得提前出示通行证, 跟班主任打好招呼。一是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以免一些人鱼龙混珠窜进来,二是方便管理, 有的不想上学的会找人冒充家长打电话来请假,还有心软怕孩子吃苦的,隔三差五来学校影响他们训练。   学校在管理不良少年这块儿,把学生和家长都拿捏得死死的。   那郁月城知道她来过吗?   看样子大约是不知道,不然他中午就不会不见他妈妈, 离开学校去见其他人了。   所以是, 特意来给自己送东西的吗?   方渡燃看着短信界面好一会儿,已经快要到他午睡的时间,才规规矩矩地发过去一句。   -刚回宿舍, 这就去拿。谢谢阿姨,费心了。   那头很快回复他-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不要客气, 午休时间短,你快睡会儿。   方渡燃-好的。阿姨路上注意安全, 下次再见。   安靖在后座上给驾驶座上的司机拍了一张照片发过来-你李伯开车送我回去,别担心。   方渡燃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李伯就是郁月城家里的司机,或者他妈妈的助手之类的。从这年纪和称呼判断,是属于在A市的时候经常照顾郁月城,可能还看着他长大那种。   阿姨是不是把他当成郁月城了?   这代入感太强了,就算不是郁月城也是她亲近的晚辈。   他能大方去郁月城家里吃饭,可是对于长辈这种特别的关怀,仍旧有些不习惯。   特意给他送过来,自己也没什么能输出的交换条件,对他们家来说完全没有利用价值,非要算清就是希望自己能给她当干儿子,能多陪陪郁月城。   这心意郑重得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还。   下楼在储物间领到自己的纸箱,有大有小,还好份量看起来比照片里要小一些,不然宿舍都放不下。   “那姑娘长得真漂亮,年纪跟你姐姐似的,一开口说比你大一辈人,还把我给唬住了,就说不可能啊。”宿管阿姨拿着钥匙站在门口看他挑挑拣拣。   “她是比我大一辈。”方渡燃一次拿不了那么多,挑了几个沉一点的先走出来。   宿管阿姨立刻远离他一截儿,十二中的学生,家底都不差钱,少不了送来些贵重物品,万一磕着碰着赔钱算好的,有的限量品买都买不到。   但是隔几步远半点儿不耽误她的关怀,跟着方渡燃走出去,嘴里也没闲着:“问她是你哪个亲戚也不肯说,这还是第一次看你亲戚来宿舍,看着真年轻啊,这哪有长辈的样子啰。”   方渡燃仿佛看到了许烈阳二十年后的样子,他们俩的颜控和八卦指数完全不相上下。   大概是在学校一年多了,真的没有人来学校特意给他送过东西,宿管就跟看什么稀罕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方渡燃从储物室外暗沉的走廊出来,往后看了眼说:“年轻就不像长辈了?”   他没见过几个长辈,方正海按辈份算一个,许烈阳的亲戚也来过宿舍,据说后来那两人没在他家借到钱,来看他的次数也直线下降。   就郁月城的家里来说,他妈妈绝对比大部分的家长思想要平和多了,跟郁月城的关系看起来,家庭氛围也很和睦,怎么就没有长辈样子了?   还亲自把东西送到宿舍楼里,不算吗?   “年轻不经事,大姑娘小伙子的,怎么管得住人啊。”宿管仍旧在后面说。   歪理还挺多,方渡燃不是爱跟人争论这些乱七八糟的性格,可是这些话听着就很不讨喜,直言:“她儿子跟我一样大,上次跟我一块儿来领钥匙的,就是她儿子。”   这回宿管的反应非常快,一口能把名字叫出来:“郁月城啊,我记着这孩子,俊得很。啊……难怪呢,一家人都是帅哥美女。”   方渡燃有点无奈,怀里还抱着一摞纸箱子:“她把儿子还是管得挺好的,是吧?”   “看长相,像是亲生的,可也太年轻了,这年纪对不上,怎么就结婚了,我还说打听打听给她介绍个……”   宿管一直跟着他到大厅里,嘀咕的声音被方渡燃听见,他以为刚才的回复能堵上对方胡言乱语的嘴,实际给他的反馈更让人不爽。   转过身,他半张脸从纸箱上面露出来,眼神冷下来,正色道:“造谣诽谤是犯法的。郁月城他家父母恩爱,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亲生父母。她儿子也不小了,她还同时管着好几个企业,不要再针对她说这些话。”   宿管摆摆手,眼神一瞥:“阿姨这不是操心吗,她这年纪……哎,没想到她这么能干。”   方渡燃没从她脸上看到什么真诚的歉意,只有听到有孩子之后的一点为难,他是不愿意去关心她什么无端生出的介绍落空,光是这话,听起来就让人起火。   他应该收回把宿管跟许烈阳放在一个水平线上的想法,许烈阳不会这么没礼貌。   方渡燃不接受对面这种不放在心上的说辞,较真道:“宿管的宿舍管理条例里面,应该不包括对学生的家长私下一议论。”   “班长。”熟悉的声音在后面。   方渡燃转过身,看到郁月城朝他走过来。   “我妈妈来学校了?”郁月城一眼看明白。   方渡燃腾不出手,视线往自己面前的纸箱上面盯:“她已经走了,把这些礼物都送过来了。”   郁月城打眼就知道数量不够:“剩下的还没拿?我去拿。”   “你快去吧。”方渡燃立刻道。   郁月城:“嗯?”   “我不想再下来一趟。”方渡燃说。   郁月城:“好。你先回去,我去拿。”   回来以后,方渡燃在他的宿舍门口等他,郁月城把东西放下开门:“怎么不放进去。”   方渡燃回答得及其自然:“没带钥匙。”   郁月城反应过来:“你要放在我宿舍里?”   “不行吗?”方渡燃说:“我宿舍住满了,这上面有标。”   他把纸箱另一侧露出来:“易碎勿压,我怕他们给我撞坏了。”   郁月城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唇角一弯:“也没有那么易碎。”   703就住了郁月城一个人,宿舍门一关,他们把纸箱全部放在空桌子上。   方渡燃最先挑到一个上面贴了卡通贴纸的:“这是不是你准备的?”   “嗯。”郁月城说:“很好认?”   “不好认,我都没想到你会混进阿姨送给我的礼物里面。”   方渡燃接过他给的小刀,仔细拆开盒子,里面是个红色包装的礼物盒,跟他之前在照片上面看到的深蓝色暗纹礼物盒都不一样。   那些估计都是阿姨准备的,这一个是特别包装的。   郁月城拿了椅子在他身后坐下:“都是她从A市带过来的,说要给你见面礼,我跟她说可以把这个带过来一起给你。”   方渡燃想到那把连包装用的丝绒对戒盒都是自己设计的钥匙,转过头狐疑道:“这里面,不会是你动手做的什么东西吧?”   郁月城顿了顿:“不全是我的。”   “嗯??”方渡燃问:“除了你还能有别人?谁?”   郁月城没接话,方渡燃已经把包装盒打开,里面的垫层气囊都拿出来,似乎是玻璃制品,手脚更注意了。   沉甸甸的原色实木框拿在手里,方渡燃有些莫名其妙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这是一个动物标本,郁月城的标准很高,所以这肯定是活体死后的标本,是几只非常漂亮的蝴蝶,生动得好像下一秒就可以飞出来。   不像普通的蝴蝶,会有黑色的边缘和纹路,面前这种蝴蝶,通体都是深深浅浅的蓝色,花纹是浅蓝色,边缘是深蓝色,很深,但还是可以轻易看出来,是湛蓝色,只有身体是黑色的,还带点深棕。   非常少见的颜色。   下面还有一个白色的实木框,拿出来也是这样的蝴蝶标本,只是这里面的形状整体要小一点,多排放了两只。方渡燃猜测这是他们雌雄性别的大小差异。   熟悉感太强,以至于方渡燃能看着这两个标本框联想到这些蓝色花纹的蝴蝶在花丛里纷飞的样子。   甚至还能听到一点从远处传来的小孩子的稚嫩声音。   “怎么了?”郁月城看他目光出神,叫醒他。   “这是活的吧,是你自己养的?”方渡燃回头看他。   “嗯。”郁月城道:“是我小时候在培养基地养来观察的。”   “做实验?”   方渡燃知道孵化一些简单的小动物这种课程,很多学校都会有,但养蝴蝶……   这个难度,跟一般的简单课程差距太大,首先郁月城绝对不可能把这东西养在什么玻璃箱里禁锢它。可它们都有翅膀啊,捉起来都费劲。   郁月城也伸手过来,方渡燃把另一个白色的标本框递给他。   他翻过来,框的背面没有贴标签纸,直接有英文写在背板上,上面是蝴蝶死亡的时间和起始时间。方渡燃也翻过去看,这个起始时间,到今天,居然刚好七年。   巧合得跟什么暗藏玄机的解密电影一样。   蝴蝶这个载体本身就漂亮得让人眼花缭乱。   郁月城回答他:“那年学校的公共自然课,老师让我们自己选择一个小动物的生长周期来观察,我和朋友是一个实验小组。他想养一个别人都没养过的。我们就趁假期去参观了现存最大的蝴蝶馆,他很喜欢,也想自己养蝴蝶试试。我们就开始挑选品种,他认定要蝴蝶馆里的这一种,我们就一起决定这个品种来自己孵化观察。   “蝴蝶的生长过程我们还做成了相册可以翻看,只是观察期刚开始一个月,他搬家离开A市。而这种蝴蝶的生长周期可以长达十个月,这也是他特意查过的,他希望自己养的小动物生命周期可以长一点,所以后来我一直养到它们死去做成了标本。”   方渡燃听到一半就开始在箱子底部的气囊里翻找,拿出来所有的防震物品,果然下面还有一层,揭开纸板之后放着一个记录本式的相册。   随便一翻,里面用英文写得清晰明了,很工整的书信体,他想郁月城和那个朋友小时候一起上的应该是全英文的国际学校。   再翻到第一页,没有写名字,有一个半月形状的卡通画,旁边的一颗星星跟月亮的大小一样。   从第一页往后翻,的确有另一个人的字体,这些单词很简单,也很流畅,口语化,他都可以全部看懂。字也挺漂亮的,就是花哨得过头,一个勾要九曲十八弯。   方渡燃突然想起来郁月城那把用了很多年的黑伞,伞柄上的英文也是花样百出,比这个字体还离谱,那都不叫字体了,纯粹的恶作剧样的,也就他能知道写的什么。   可能郁月城自己都不知道。   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这两个朋友,是同一个人。   方渡燃有点酸,这个从郁月城的过去走出来的人在他的肚子里撒了一泊醋。   他说不出自己在酸什么,这不是不喜欢,不是嫉妒,他没那么小肚鸡肠和无理取闹,毕竟那是郁月城小时候的事情了,还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是他成长过程里伴随他身边的人,他投注过心血和情感的东西和人。   稍微地往深里想一下,酸里面就冒出来一丁点苦,涩涩的。   倒在心尖上,浇在附着他心底那丛菟丝花幼嫩的枝桠上。那花不甜了。   他有点不高兴,很不高兴。   尤其是他翻到后面,任意一页,郁月城把记录写得那么认真,从没孵化的照片一直到花丛里翩翩起舞的蓝色花纹,还有长大的蝴蝶停在他袖口上的图片。   十个月是吧?九个月的时间都留下他一个人。   大白猫是个信守诺言的傻子,肯定会一直等,一直等。   不管有没有意义,等待都从来不是一件会让人轻松愉快的事。更何况大白猫心思细腻,免不了会触景伤情。   漂亮的眼睛会垂下来,浑身优雅精致的毛发会没有精神,花心思的东西也会变得暗淡无光。   凭什么?   干什么要这么对他?!   那一开始就不要做这个啊!就别跟他一起做啊。   “你那个朋友后来也一直没有回来吗?”方渡燃出口的声音有点低。   郁月城把标本框还给他,“嗯”了一声,听不出来是肯定还是否定,可是方渡燃已经知道结果了,阿姨那天告诉了他。   连郁月城的家人都知道这个人走了以后,他身边就再也没有人走得那么近,都是自己一个人。   他会孤独。   一走了之,了无音讯,这算他妈的什么朋友。   方渡燃出口道:“那这是你们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我。”   郁月城坐在椅子上抬眼跟他对视,突然很想问问他,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方渡燃感觉自己的语气也被心情影响,有点犯冲,先他一步垂下眼,避开视线:“不过我很喜欢这个蝴蝶的花纹和颜色,这不是A市的气候能养出来的吧。”   “不是。”   郁月城如实介绍:“这种蝴蝶国内目前没有,它们生长在热带雨林气候。是我在A市的昆虫基地租了一个大型的透明内棚,计算了温湿度和植物的差异,自己打造了一个热带雨林的模拟生态环境来养它们,所以才能活到完整的十个月。”   方渡燃微微皱起眉:“那这也算是寿终正寝了。不过听起来还是有点可惜,养了十个月。”   “所以做成了标本留下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很少关注这些昆虫动物,花园里看见亮眼的,也就是认一认,还可以的话,就画几张图来记录一下。   然而手上这个蓝色的蝴蝶标本,他不知道名字,也没见过,居然有种很得他心意的熟悉感,就像如果要他来养,他自己会选择的品种和外形。   再三确认才能肯定自己真的没见过。   那是因为郁月城保存的太好了吗?栩栩如生。   再加上自己的联想能力太强了,能从这个看到花团锦簇的生态基地,耳边听到小孩子传来的欢声笑语。   他忽然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为什么是小孩子?   郁月城还没有告诉他这两个标本框的来历时,他脑海里能模糊浮现出树木花朵的小丛林,那很正常,蝴蝶嘛,就是会在草丛里飞。   那小孩子是怎么来的,他隐约感受到,听到的,为什么不是成年人的声音,他跟郁月城现在的年纪也都不是小孩子了。   这算是用来弥补他错过大白猫过去的默契吗?   “我好像还挺喜欢它们的,这么漂亮的蝴蝶,你一定花了很多精力来养。”   方渡燃朝他笑笑:“你那个朋友不识货,他不要,我要。”   郁月城想解释,无从下手。   方渡燃真的记不起来了。   他想要把这个送给方渡燃的时候,是因为这是他们分离时,正在一起在做的事情,他建好模拟的生态系统,他们才开始把空运来的茧进行孵化。   起初那一个月,方渡燃非常兴奋,几乎一有时间就要去实验大棚里,破茧的时候他熬夜跟自己赶过去拍视频,剩下没有做完的事情,郁月城接替他完整地记录下来了。重逢他也希望这件本身就属于他们共用的东西,可以物归原主。   还有最关键的,也许能让方渡燃想起来什么。   他小时候喜欢的东西也不多,最喜欢的就是跟在自己身边,看自己锻炼,看书,等自己完成学习任务来跟他玩。   这算是他少有喜欢的,一见就认定要要的东西。   蝴蝶的品种和颜色都是方渡燃指着蝴蝶馆的标本不肯罢休,一定要养的。因为是热带雨林里的蝴蝶,他光是自己做生态系统就花了很多时间,方伯母也觉得方渡燃在胡闹,太费心了。   但现在看站在眼前这个少年,他一点也不记得。   听他说喜欢,郁月城好像也开始逐渐接受这个长大后的方渡燃了。   如果是现在的方渡燃,跟自己一起做这些,也会很小心地照顾这些脆弱的小动物。   那会儿的小男孩变了很多,某些地方又一如从前。   郁月城不希望有任何一点误会的机会,这不是因为谁不要才给你,是物归原主。   还因为……   “这也是我很喜欢的东西,是我亲手做的,所以送给你。”他说。   “啊……”窗外的阳光投射到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上,少年的神情如瞳仁一样澄澈。   郁月城在想,这是小时候为你养的,长大了也一样想要送给你。   因为是我珍惜喜欢的,所以要送给你。   因为猜你也许会喜欢,所以要送给你。   实际上,他从那之后,除了做实验用的培养皿和实验动物,也没再养过要投注情感的活物了。   “你觉得怎么样?”郁月城问:“喜欢吗?”   方渡燃把标本框拿起来,手指摸摸上面盖着的透明玻璃,这个标本框的螺丝钉都是郁月城亲手钉的。   这里面装了郁月城小时候认真倾注精力的十个月。   “喜欢。”他说。   “不是没有人要才给你。”郁月城隔了会儿说。   “我知道。你连说谎都费劲。”方渡燃自己把大白猫不被人珍惜的时光捡起来,那点酸涩好多了。   这么好的东西,就不应该被遗落在岁月里,不应该不被人放在心上。   那会儿郁月城也就十岁多,他亲力亲为的事情,交给别人肯定不放心,要造一个模拟生态系统,对S级的Alpha来说,也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大概实验大棚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精心挑选,他来一个个搬进来摆放照顾,浇水呵护。   “别再说没有人要这种话。”方渡燃眼睛还看着手里的标本,把它单独拿走,放在另一张空桌子上。   “嗯?”郁月城看他转身去整理纸箱,起身去他身侧想帮忙,方渡燃摇摇头拒绝了。   “我不想听。”他还说。   郁月城微滞,应声:“好。”   方渡燃刚才差点一时冲动要说不负责任的话,他忘了自己一样给不出承诺。   郁月城被他朋友放了鸽子,他也没什么资格去安慰郁月城,不能说什么以后他的心意都被自己包场子这种话。   自己并没有比那个人好多少,现在他们还每天醒来可以见到,实际上他也随时可能有身体和生活上的变化,同样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做不到的事情,他就不想随便承诺。   手脚仔细着把另一个大蝴蝶的原木色标本框放回箱子里,再用气囊垫好。相册和一旁白色的框都拿走,他打算摆在宿舍里。   每天看,天天看!   他只要在一天,他就要看。   “我很喜欢。”方渡燃又强调了一遍。   郁月城眼里浮现笑意,面前的少年抱着相册和标本框的样子就像在护食,趁着方渡燃跟他单独在宿舍,萦绕他脑海的疑虑一并冒出来。   “你,”他稍加思索,还是决定干脆直接地问出来,“我可以问一下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3 01:19:30~2022-02-04 23: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026523、3102871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无可挑剔的计划   方渡燃愣了半晌, 才确定郁月城说的是问,而不是闻。   如果是闻的话, 他都怀疑郁月城是不是换了个人,怎么会说这种话。   不过询问一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即便口吻这么礼貌,也够不太对劲的。   郁月城清白得很,不像自己总胡思乱想。他瞬时想起来更衣室里被大白猫撞见的那股蔷薇花香,他不会是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吧?   方渡燃暗自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郁月城编不出谎话,一反问就没招, 说什么都是错, 方渡燃不愿意的事情,他除了去找寻蛛丝马迹,根本得不到本人的许可和支持。   方渡燃走近一步, 把脸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盯着他道:“打听一个Alpha的信息素,你很勇嘛,郁月城同学。”   放大的面孔近在眼前,郁月城抬眸道:“我只是有点, 怀疑我感觉错了。”   方渡燃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郁月城选了个实际性的问题交代:“周一那天晚上, 你在我宿舍里,有几秒钟,我的腺体有反应, 差点被激得溢出信息素。”   方渡燃一时没控制住的信息素果然还是被抓住了,他就知道郁月城的警觉性一样非常高。   “是不是我把你就地正法那会儿啊?”他站直身体, 有意离郁月城干净透亮的眼神远一点:“ 是你太紧张了, 以前没被人放倒过?”   这倒是说准了,郁月城摇摇头:“没有。”   方渡燃问:“你爷爷教你训练的时候呢?”   郁月城道:“他训练体能, 不会放倒我,等我长大了,他教我散打,交手的时候也可以避开。”   方渡燃很满意大白猫被自己牵着走:“那就对了。那就是Alpha受到威胁的应激反应,正常。 ”   郁月城仍然心存疑惑,他对信息素的感知力不应该是出错的,方渡燃现在的反应明显就是在拒绝,自己也没有证据,提取信息素浓度足够检测的空气也不可能实现。   如果走到那一步,方渡燃连朋友也不会跟他做了。   “你昨天干嘛怕溢出信息素?”方渡燃看大白猫发懵,估计是不好糊弄,把话题引走:“我又不是没闻过,还保密啊?”   “不是。”郁月城说。   罕见的没有味道的信息素存不存在是一回事,要解释他感受到的信息素有种强势亲密的目的,自己差点被激出来不会好到哪里去是另一回事。   那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两个Alpha,都没有经过方渡燃的同意,怎么能对同类泄露出有那种意味的信息素呢。   “你在想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措辞道:“我觉得那种情况溢出信息素,会让你觉得是挑衅,更加生气。”   这也是实话,郁月城谨记他是个Alpha,方渡燃也是。常理上,没有Alpha在释放信息素的时候,会对撞上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感到舒适。   无论这个信息素是什么意图。   方渡燃松口气,原来是这个,他坦然道:“你以后不用担心这些。”   郁月城:“嗯?”   方渡燃大度道:“你就算在我面前释放你的信息素,我也不会生气。”   郁月城看向他:“你是Alpha。”   “可我有理智。”方渡燃说。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只要是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因为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就发疯。   其实他的神经系统每时每刻都要比常人消耗更多倍的精力,尤其在每次易感期的时候,他的自控能力很大程度上要高过寻常的Alpha,唯一能够让他不正常的只有身体里不稳定的药物。   “我知道哪个信息素是你的,我分得清。”方渡燃手肘往他肩膀上一搭:“我给你的信息素开个绿灯,行吗?挺好闻的,好久都没闻了。”   “我……”   郁月城想说对同类泄露信息素本身就是冒犯,他受过的教育也不允许他这样做,方渡燃实在大方,他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方渡燃看他语塞,变本加厉脸往大白猫的侧颈靠近一些,还刻意挑逗:“来,让我闻闻。”   郁月城神情呆住。   “闻一下啊,你怕什么?我都不怕。”方渡燃说话间,他们勾肩搭背凑在一起。   “……”郁月城从来没接受过这种直白的邀请。   换一个人,他一定会认为这是挑衅,但从方渡燃嘴里说出来,他离自己好近……   每次这么近,说话就很容易让他把注意力放在身体上,呼吸的气流钻进他制服衬衣的领口里面,扫过锁骨和喉结。   “怎么了?”方渡燃随手抓抓他柔顺的发丝。   “……你想怎么闻?”郁月城转头看他。   方渡燃从他侧颈上抬起头对视:“你放出来让我闻啊?有问题吗?”   琥珀色的眼睛像兽瞳,流光溢彩,一块阳光照在脸上,显出一丝别样的诱惑力。   可是一切都被他大大方方地轻松语气衬托的清澈见底,郁月城感觉似乎是自己的心被搅乱,才想到别处,下意识转过脸。   “你害羞啊?”方渡燃追过去看,少见大白猫躲起来:“你第一天来学校,摔破皮我都闻了,现在害臊什么?”   “不是害羞。”郁月城道。   方渡燃目光紧锁他侧脸的清晰轮廓:“那是什么?”   郁月城:“膝盖上破皮那次,信息素是血液里带的,不是我释放的。”   方渡燃随性点点头:“好吧。”   大白猫的温驯让他恶劣的念头滋长,逗猫有输有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郁月城想躲起来避而不谈,他非要逗出来看看,然后语气正式地邀请道:“那请郁月城同学给我尝个鲜,放一点出来看看?”   郁月城纤长的睫毛在他眼前垂下一半,开口叫他:“班长。”   方渡燃简明扼要:“说。”   郁月城清楚道:“我们家有家规,不能主动对自己伴侣以外的人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空气突然安静。   方渡燃似乎是摸到猫尾巴上了,这回没得玩了。清清嗓子,他试图把这个坎儿圆过去:“……那是说Omega吧,我又不是Omega,你打个架打个球什么的,不都得渗出来,这是生理反应。”   郁月城也拿生理反应回给他:“那是被动,不具有主观控制。”   方渡燃憋了会儿,不甘心地又确认一遍:“真不行?”   “嗯。”郁月城也平和认真地建议他:“你如果有这个想法,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什么想法???   方渡燃脑细胞不够用了,做伴侣的想法?谈恋爱的想法?   他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咽了咽喉结:“相互了解,以结婚为目的?”   这话说出来方渡燃自己都浑身发麻。   郁月城很平静,应声道:“伴侣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对象。”   ……方渡燃有点调侃的心思没有了,逗猫的念头彻底告终。   郁月城是个很认真的人,可能知道自己在逗他玩,在故意找补让他的无理要求变得合理一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以结婚为目的的对象。   等同于现在就开始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那还谈个屁!   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目的。   就算方渡燃理智上没有想过跟郁月城谈恋爱,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合适想这些,也避免不了郁月城是他性启蒙的幻想这件事。   青天白日他不敢瞎想,但关上灯他一个人的时候,缠绵暧昧的画面和他能默背出来呼吸声,根本由不得他控制。   自己有性幻想的对象就是坐在自己前排的十佳好学生,他花了好一阵子才打消自己第二天看到郁月城时的惭愧感。   不去想恋爱这件事,也避免不了这些感觉。   自己不想谈,和现在被对方单方面切断,完全两个体会。   游荡的心思,调侃的话语,里面有没有方渡燃自己的一份较真,他理不清,也不想理清。   现在郁月城帮他理清了。   我怎么能去破坏别人这么严于律己的原则,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谁要是做了郁月城的伴侣,那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长得好看身材没得挑,学习好品德高尚……这么好的大白猫要落在别人手里,拳头都痒了。   “不逗你了。”方渡燃收回手:“不闻就不闻,闻一下还要谈恋爱,捆绑消费,强制销售啊。”   郁月城看他一只手里还拿着相册和白色的标本框不放。   方渡燃也跟着他的视线往手里一看,然后紧抓着框,嘴里特意强调一句:“我不要。”   说给郁月城,也说给自己听。   满脑子都是看什么看?人不要,东西还不能不要吗?   他偏要拿着,这里的每一个纸箱,全都得是他的!   “好。”郁月城顺着他的心意道:“不要。”   “你跟我都是Alpha不说,你还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是对兄弟下手的禽兽。”方渡燃又给加了道安全锁,警醒自己不能色迷心窍。   郁月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好兄弟,往前他们还是同学和共守秘密的特别关系。虽然刚才的建议他不介意成真,但是方渡燃无比干脆的拒绝也在他意料之内,不算打击。   面前这个少年都想不起来他是谁,现在彼此的生活也并不够了解,方渡燃连有关自己至关重要的事情,都不愿透露,怎么会考虑用交往的眼光尝试相处?   “要是,你身边的人对你有想法呢?”郁月城拿他的话反问:“不对好兄弟下手的话。”   “那要看是谁了,反正许烈阳那种不行,我没感觉。”方渡燃往他的书桌上靠,脚尖踮起一蹦坐上桌沿。   “什么样的有感觉?”郁月城神情不变。   方渡燃抱着标本框看他,心想一定要说感觉,那就只有郁月城了,幻想里不知道干过多少不可言说的事情,可现实里,只能信誓旦旦说自己拒绝接受他这个捆绑消费。   顿时发现他给自己挖了个坑,别的能瞎编,理想型不行,他的底线就在不谈恋爱,不在胡编一个让郁月城误会。   “你别想把我带偏。”方渡燃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是要上进的好学生,我的心里只有学习,不谈这些影响学习的恋爱。”   郁月城笑了下。   “你不信?”方渡燃抬腿往他大腿上怼了一下:“你也不许谈。”   郁月城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为什么。”   方渡燃有理有据:“许烈阳谈了以后跟白痴一样,我怕你变傻。你可是十二中全校的希望,不能堕落。”   郁月城没回话看着他。   方渡燃被大白猫干净的眼神一眼,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欺负了这只雪白温柔的小动物。   再盘算一下,只要他把郁月城的时间占满,就一个班,还坐在自己的前排,时时刻刻都可以看着,课桌抽屉里放什么东西也一清二楚,任他也没机会去搞对象。   收回视线,他说:”算了,我不管你。你要是对谁有意思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帮你追。”   郁月城衡量一下他现在对方渡燃的了解程度,有些事的确还需要一段时间:“ 好。”   方渡燃还不得劲,小腿又怼了他一记,一点儿没不好意思地问:“燃哥好不好?”   郁月城中肯道:“好。”   方渡燃:“光说好不行。”   郁月城:“你说。”   方渡燃:“给我补课,就每天晚上吧,我把你早餐午饭下午饭全包了。”   这一整天的时间就都出去了,郁月城本来有时候吃饭没有跟他一起,跟路至安一起,或者是做值日之类的,时间岔开对没上。   这样一来,他们俩几乎每天除了睡觉都要在一起了。   他还好,方渡燃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愿意?”方渡燃看他犹豫问。   “不是。”郁月城问:“你想好了吗?”   方渡燃感觉自己的计划简直无可挑剔:“这有什么没想好的。”   “那好。先补单科吧,你的地理和历史已经有进度了,先把这两门补起来。”郁月城很负责。   “都行,你安排吧。”方渡燃伸长手去扒拉他耳根底下的创口贴:“反正我要是不及格,就强行把你的信息素激出来,让你的英名毁于一旦。”   郁月城微微睁大眼,握住他的手腕。   “……逗你的。”方渡燃反应极快缩回手:“没时间睡午觉了,我回宿舍眯会儿。”   方渡燃走的时候,把他拆开的纸箱都摆放整齐,开口上的贴纸也妥善贴回去,郁月城注意到他关门的时候也避开怀里的标本框。   他的心里只有学习,吗? 第85章 偷窥   晚上郁月城给方渡燃补完课, 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微信问他-进度快吗?   方渡燃还在琢磨他留下来的练习题, 以前的练习册都是空的,郁月城没让他每节课都做,可留下来的不是很简单的基础题,就是从书上总结出来自己出给他的题。   历史还好,地理他的脑子还是没能完全转起来,一道题要翻到最开始的基础知识来推演,他还想再去郁月城的宿舍问问, 手机屏幕又熄灭, 他才拿起来回。   -不快。地理题做起来很慢。   郁月城-翻书。   方渡燃-翻了。   时间也差不多要到熄灯,他有一个习惯很好,就是不会做的题就不会做, 不去看答案,只会让郁月城来讲明白。   主要还是感觉自己现在的水平看答案也等于白看。   郁月城明白这暗示,可今晚他还想做点别的-要熄灯了,今天都是知识点,明天把解题思路告诉你就会做了。   方渡燃随手一翻这本高一堪称崭新的教科书, 里面隔几页就有些涂涂画画, 正经笔记是一个字没有,真不知道郁月城拿这个给他讲题的时候会不会被惊掉下巴。   -好的,郁老师, 你也早点睡。   郁月城把这个称呼看了两遍,在表情框里面打出来半月形状的晚安符号-晚安。   方渡燃给他的备注还停留在“一对一帮扶对象”, 那本养蝴蝶的相册放在他桌子上立着, 第一页也有这个符号。   他复制下来,变成郁月城的备注。   上面还有一个跟月亮一样大的星星, 他打出来表情符号作为自己的,发过去-好梦。   很意外的,他真是不觉得嫉妒这个跟郁月城星星月亮挨在一块的朋友,就是生气罢了,还有捡回来大白猫的高兴。   七年,听起来就很漫长,不管郁月城想不想他,这个星星符号现在是他贴上去的了,他来给大白猫梳毛。   ·   郁月城跟方渡燃互道晚安之后,确认他不会在进自己宿舍,才在电脑上把U盘里的密码全部解开,一个个文件包全拆开来看。   除了信息素的抑制剂,上面还有最先进的气味阻隔剂表格,最好的阻隔剂足够遮盖掉自身的信息素味道,持久力也很好能维持整整一个周的易感期或发热期,这些东西方渡燃易感期的时候也许用过,但那天晚上都没用过。   那晚的信息素收放自如,控制力等级已经比较高了。   反而是另外几个文件包里有关腺体和信息素匹配的研究项目让他多浏览几遍,资料显示曾经也有重伤的人因为腺体被火灾烧毁,所以生理机能直线下降,瘫痪在床,被国外一家医院收治。   起初选择的人类信息素匹配注射有了一定进展,然后突发强烈的排异反应,被一家小型的国内研究所公开接手,采取人工合成信息素来匹配,开始还有资料流出来,之后的进展就戛然而止,在后面的几个病例都是不了了之。   郁月城猜测大概是没有结果的,他发现林镜遥也同样在这几则病例下面注明了后期的资料来源媒体,不具备参考价值。   他一点点回溯重逢方渡燃之后的点点滴滴,Alpha的更衣室、异常的信息素、蔷薇花香、体温升高……   忽然想起来,方渡燃的腹部有红色的痕迹,是很容易让人遐想的部位。   他生活在学校里,郁月城之前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没有关系亲密的伙伴或者“朋友”,以方渡燃的年纪来看,有个男朋友女朋友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边如果有的话,也不会对自己发出每天都要在一起补课的邀请了。   是不是他判断错了,这个红痕是别的东西?   过敏?不像。   郁月城闭上眼想起来第一次看见是在方渡燃过马路给他买棒棒糖,一阵风刮起他的衣摆,那会儿是有些淡的水红色。   后来在Alpha的更衣室里……   方渡燃赤.裸上身的身形浮现脑海,这是他有意不去想的画面,他从中察觉到方渡燃身上少年气息和男人矫健的身体杂糅在一起的性感。   多想一下都是不应该,要对方同意才可以。不可以瞎想。   让自己用理性判断的眼光去看,视线从方渡燃喉结的线条滑向下,越过起伏柔韧的胸肌,肋骨下方,再往下,腹肌浅浅的沟壑一侧,肌肤上的红痕比他之前看到的要深。   周身还伴随着芬芳的蔷薇花香。   那个痕迹好像不是块状,中间有点状的印记,还有竖直的刀口或刮伤?   还想再仔细深究,回忆里的方渡燃就开口打断他的想法。   能联想到刀口刮伤就已经不同寻常,那天的痕迹是深红色,细节都被模糊成一团。   他想再找个机会看看方渡燃的身上还有没有这种痕迹。   方渡燃除了有些让人费解的疑点以外,跟正常的学生没有区别,还是体能最好的那个,郁月城都不知道自己这种没有确切证据的怀疑究竟从何而来。   第六感有时候很没道理。换成别的人,大概都不会注意到。   林镜遥不是这方面的研究人员,但他大伯是,窥伺别人的隐私是来路不正,所以他迟迟没有请教大伯。   如果能找个确切的机会或者证据,如果事关方渡燃的身体健康,或者这几年的生活里遇到什么难处,他肯定会想办法,首先需要的是方渡燃要足够信任他,跟他说实话。   不然就像今天,自己挑明问,他完全可以否认。要允许一个陌生人变成不可替代的特殊存在,走进自己的生活,陪伴自己左右,听起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他的耐心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被磨得越来越细致。   ·   今天的早自习格外安静,没人读课文,也没人说话。   陈老在教室外来回晃了两圈,氛围比上课的时候还严肃,权当做思想进步,总比扯起嗓子鬼哭狼嚎要好得多,放心地回办公室里。   方渡燃刚在出操的时候,因为班里有个跟五班起口角的,导致高二七班整个班的跑操步子在训练场中轴线上角度偏离几度。班里的和五班的都罚了下午加训,跟着体育班去大型操场拉五圈轮胎,自己作为班长则就留下来在场上加跑了五公里。   要不是时间不够,教官给他加五十公里方渡燃都不奇怪。   再加上跑之前挨训去教官那签字,签完班里的签高二年级的,给班级写保证书,写完还要给自己本人写不称职的检讨书,一直到早自习的课间他才回来。   干这些的时候,背后跟着好几个教官,你不动有人帮你动。十二中在这方面真没话说,方渡燃就跟回到高一一样,挨个尝了一遍。   “孙子行为。”他运动服也没换,外套捏手里,只穿短袖从后门进来,回来就往椅子上一靠。   视线习惯性往前排看,郁月城不在,课桌上让许烈阳带去的早餐都吃掉了,还剩下一罐没喝完的牛奶。很好。   “俯卧撑了?”赵霖看他额头上冒出细汗。   “五公里。”方渡燃眼皮一抬:“针对咱们班,回头我去五班转一圈。”   “我感觉他还针对你。”赵霖说:“换成别人,这么短的时间五公里,人就没了,就看你身体素质强,所以罚起来也没边。”   “谁让他抓着把柄了。”方渡燃本身也不冷,这会儿直接把外套塞进课桌里,空出手休息会儿。   “燃哥,打吗?”许烈阳凑课桌前问。   “问问再说,五班那小子我还没看清是谁就跑了,是个生脸。说不定咱们不占理呢。”   方渡燃往后看了一眼:“我们班那个也没回来?”   许烈阳四处张望,够着身子把教室窗户和门外面都看过:“你们一块儿留下来的,姓林的没跟你一起?”   方渡燃跟他对视一眼:“没,我是班长,单独处理,领罚去了。”   许烈阳比较乐意看到这种场面:“那他今天上午都回不来了,多罚点。都好几次了,咱们班就他跟教官对着干,上回咱们全班都跟着陪跑了两圈,不想上学别来啊。”   赵霖补了一刀:“说得跟你想上学似的。”   “那我肯定想,上学多好。”许烈阳说得有模有样的。   赵霖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许烈阳背过教室里的摄像头,翻出来手机打算问问林晟的惨状。   十二中的Alpha群闹翻了天,上课的时候带手机的人不多,能这么热闹不容易,他翻回去消息居然看到一个封面打了马赛克的视频。   “好家伙,霖,你快看群,好东西!”   许烈阳先缓存下来,得了便宜还道:“大白天在群里发这个,不怕炸群啊。”   赵霖把手表调了几下,点进群里,还没找到视频,许烈阳在他身边倒吸口气,一把捂住他的表盘,还附带一声“卧槽”。   赵霖冲他翻个白眼:“你别用这种看片的语气冲我感慨。”   “不是冲你,是……!”许烈阳憋住一口气,率先去看方渡燃的表情。   方渡燃懒洋洋地瞥过来:“我是不会在教室里看片的。”   “不是,卧槽,燃哥你别这么说。万万不可,别说了,千万别……”许烈阳明显语无伦次起来。   赵霖见他吓成这样,把他捂紧的手扒开,翻动表盘找到群里的视频,打码的封面在手表上看太小了,但不免很眼熟,看着跟十二中的Alpha更衣室一样。   他是没去过Omega的更衣室,不知道长什么样。   方渡燃也在他身边视线垂下扫了一眼。   这种东西在他们这个年纪也不稀罕,方渡燃一直没什么兴致。   点开之后,赵霖立刻愣住,许烈阳憋得一脸苦涩,按照时间看,这东西就是早自习的时候发出来的,难怪今天早自习那么安静。   忘了刚才是谁说的看片两个字,许烈阳想把头拿下来躲开这场腥风血雨。   “手机给我。”方渡燃朝他伸手。   赵霖的虽然小,也足够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了,许烈阳后退一步把手机给他。   方渡燃重新点开,在手机屏幕上看清楚。   这是那支96%浓度的Omega抑制剂掉出来的视频。   封面打马赛克的地方是一个男生的腹部局部,很容易让人误会。   里面的内容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郁月城被偷拍的下半身,穿着工整笔挺的制服西裤,但是镜头明显只对着他的臀和胯聚焦,暗示性的凝视意味极强。运镜缓慢推向他的腰身和胸膛,就要透过他白衬衫的褶皱起伏去描绘出底下的肌肤轮廓……每一个画面都被放大,染上暧昧的色彩。   大家都不是不分AO男女的小孩子,是正处在青春期血气旺盛的少年,一眼就能明白什么意思,再往后视频里他白皙流畅的颈线、腰臀的弧度、精致的腕骨、修长的指节,连手指尖都被镜头摇晃抚摸,每一帧都扭曲到变态。   跟随这个拍摄的视角去看,目光像阴暗处的毒舌信子在舔舐郁月城的皮肤,想把他衣服撕开的欲望明目张胆。   最后给掉在地上那支Omega抑制剂一个模糊的特写,这是一个身体极度敏感,难得一见需要96%顶级浓度抑制剂才可以度过发热期的Omega。   剪辑的手法收尾呼应,跟片头的Alpha更衣室几个字形成鲜明对比。   视频大概还有音效,方渡燃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心情看完这个,他在脑子里幻想的时候,对郁月城的想法都是独属于他自己的事情,回到现实里,他对大白猫只会想要圈进怀里护着。   轻轻顺他柔软的长毛,都怕碰脏,是要放在手心里爱护的。擦破块皮都要亲自上药才放心,是自己放在领地里的贵族大白猫。   最让人恶心的是,这个视频明显被刻意截过,里面没出现郁月城的脸,可是他知道,许烈阳知道,赵霖知道,他们班里的Alpha都知道,流传出去的其他人也都知道,这是郁月城。   这应该上报老师,老师也无法认定这就是郁月城,就算是,来让郁月城和班里的Alpha共同指正,这就是身为Omega的郁月城吗?   然后呢?发视频的人都抓不出来,谁来道歉,把群解散?   还是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就凭这个东西,背后的人在他面前磕头,方渡燃也没觉得自己能平复内心。   这跟上次在群里匿名发那些乱七八糟污言秽语的人,八成就是同一个,或者同一批。   “他这样发的意思可能是,”许烈阳有经验,也能看出来这是刻意为之,小声接着说,“他有带脸的,找他给钱可以拿。”   赵霖说:“不会差这点钱,这就是反社会人格。”   “那有钱人还有偷窃癖的,这就是变态,意淫片里的,哪有意淫身边的刺激,这人就是好这口的。”许烈阳是客观分析,说完方渡燃抬头,他当即给自己一嘴巴。   “话糙理不糙,这人真的不正常!”他道。   “我去陈老那请个假,等会儿郁月城回来就说我出操受罚写检讨去了。”方渡燃面无表情道。   “唉!燃哥。”许烈阳喊他。   方渡燃侧目看他。   许烈阳声音变得更小:“我手机。”   “我跟你去。”赵霖跟着站起来。   方渡燃把手机往后一扔:“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   这是个小号,群里的备注也没改,方渡燃以前研究过几个小软件用来查询地址,本来是想用在方正海的身上,但方正海的手机和电脑都是等级极高严格加密的,这小玩意解不开,就留着自己玩了,试过几次,能用。   他需要足够的时间,不想被学校的制度牵扯上,不打招呼陈老肯定会来宿舍叫他去上课,还要做工作,他现在没什么心思应付。   先去陈老的办公室,还没开口就先被关怀一顿,早上出操的惩罚。   “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我也收到处罚了,这事儿 ……”   方渡燃打断他:“我是来请假的。陈老,我嗓子疼,要回宿舍休息半天。”   “是不是跑步吹着了?”陈老打算给他倒杯热水。   方渡燃摇摇头,脸上的阴沉一点没打算收起来:“不用了,我回去睡一觉。”   陈老想带他去医务室,通过这一年多以来的观察,大约猜出来他心里可能有点疙瘩,自己班里的学生相互牵连让班长来背锅,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大方把方渡燃放走。   方渡燃还能跟陈老按部就班的请假,回宿舍的路上也够冷静的,也记得交代好郁月城,可惜视频里那些片段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   这一份压抑随着分秒的时间加深,有人用这么恶心的手段动了他的人,他雪白干净的大白猫,他抑制不住危险的念头。   但他不慌不乱,他要亲手把这个人揪出来。   拿手机接上电脑,他打开隐藏的几个屏测算,很容易找到这个小号的地址就在他们学校,他手指停在界面只稍微犹豫几秒:要不要试试把密码破了?   他以前尝试破实验室里器械的密码,都失败了,级别太高,要破这样的密码,应该可以。   方渡燃不愿去深究拍这玩意的人是个什么意图,他只知道他放在手心里的大白猫被别人手段下作恶意中伤,希望郁月城不要看到这个。   这玩意他不管,只会继续发散,视频的最后两秒不是更衣室,是晃过去的楼道,看似是剪辑多点了一段进去,可他能认出来,楼道远处的背影是郁月城。   郁月城前面还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方渡燃这段时间几次跟郁月城同行的时候,感觉到的监视和被偷看的感觉浮出来,这跟视频里那种以为强烈的凝视目光能对上。   对方肯定不止这一段,这段时间以来的异样感觉,很可能都是来自他的监视。   这人是学校里,那段视频是他从谁手里买来的,还是本人拍的?   他沉下眼把地址信息和这个账号的发布时间输进去,在周围的信号网络里开始搜索,尝试解码。   登上后,他猜到小号里面大概什么也没有,直奔关联账号进去,把大号的账号复制一遍,很快退出来,抹掉登陆信息。   刚才看到的资料卡的界面很眼熟,他半信半疑地在自己的班级群里输进去号码,尝试搜索,没想到直接搜出来。   ——是林晟。   今天早上出操跟五班起口角,连累他作为班长跟着受罚的。   再往前,他想到那个高一年级找过他的余叶,这个人是余叶的表哥。 第86章 给他道歉   “这都第二节课下了, 燃哥还没回来。”许烈阳把赵霖喊到自己的座位上,避开郁月城说:“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赵霖和他已经把群里的消息顶上去, 还能被多少人看见也说不准:“班长的实力,应该没事,我倒是觉得另一个有点问题。”   林晟出操之后就再没回过班里,许烈阳撑着脑袋盯住郁月城:“姓林的是活该,谁让他嘴欠连累燃哥。”   “平时体罚也罚不了这么久。”赵霖说。   许烈阳正看住的郁月城,忽然抬起头跟他视线相撞,因为隐瞒过方渡燃的行程, 他瞬间心虚。   “有事找我?”郁月城问。   许烈阳连连摆头:“没有。观赏观赏。你写你的。”   赵霖“啧”了声:“真够出息的。”   “朋友妻, 不可欺。我还想多活几天。”许烈阳问起来:“燃哥是不是没说他去干什么?”   “没说。”赵霖道:“还能干什么,要我肯定是报仇雪恨啊,你不都说了朋、友、妻, 以班长的脾气,活活打死也不是没可能。”   许烈阳皱眉:“他怎么知道谁发的?”   “十二中的Alpha群,肯定也就学校里的人,学校里谁不认识班长,而且只要肯花点钱……”   赵霖还没说完就噤声, 他能想到当事人肯定也能想到, 这回不是匿名,想抓出来也不是没办法。   许烈阳同时转过头看他,脑海里浮现初中那会儿让学校封掉办公楼三天的血腥现场, 浑身发凉。   “会有这么快吗?”赵霖只觉得有些担忧。   “不知道。我得去看看。”许烈阳给方渡燃打电话过去,被挂断, 然后起身打算直奔宿舍楼回去:“帮我请个假!”   ·   方渡燃坐在训练场外面的排水管道上, 这块儿地再往外就是校区的围墙,为了好看, 绿化的树木密密麻麻把围墙遮住,少年耐心等场上罚跑的人一个个走光。   最后剩下早上处罚他的教官,远远看见他的身影走过来催促:“方渡燃?你干什么呢?”   “等人。”方渡燃朝他笑笑:“他这检讨写得太慢了,我等着领他回去见班主任。”   作为高二七班的班长,教官没少跟他打交道,把他坐稳的管道看一眼:“当心这管子崩坏了溅你一身。”   “好嘞。”方渡燃嘴里应声,坐姿一动不动。   里面的人出来没看着他,方渡燃随手捡了块石子打在铁丝网上。   对方转过头发现他,神情惊惧:“你怎么在这?”   这是五班那个跟林晟起冲突的,方渡燃向敞开的铁门示意:“过来。”   那男生把现在跑走会不会被抓回来和方渡燃在学校的名声加在一起衡量,中规中矩听话铁门出来站在他面前。   “我先说好,我是冤枉的,你要给他报仇也别不讲理。”   方渡燃问:“他去哪了?”   男生往训练场里面的器材登记处撇嘴:“他不配合思想教育,被教官留在里面反思,什么时候把检讨写完才让走。”   “还有人在里面吗?”方渡燃隔着半个训练场去看那扇紧闭的窗户。   “没有了,教官把空调打底了十度,然后都走了,说是让他冷静。”   这个天气冷十度,方渡燃体会不到寒气,但天气预报提醒他是要穿长袖加外套的程度,预估应该是有点冷,但也不至于立马就会感冒。   门锁有远程操控,屋子里有摄像头,林晟只有写完检讨书发出去,被认可了才能出来。   方渡燃把手里的秒表按亮,时间已经是第三节课,正常人的身体应该撑不了多久了,他不希望解决这件事的时候,要等到放学,人多口杂。   “我能走了吗?”站在原地的男生问。   方渡燃没在过往跟五班打架的经历中见过他,随口问了句:“你是新来的?”   男生踌躇道:“不是。”   方渡燃坐着,他站着,明明要比他矮,抬眼的目光却像是在俯视,脸上那点不屑的气质因为情绪不佳被放大几倍:“这还要想?你很怕我?”   “……不怕。我只见过你打架,没跟你说过话。”   男生这时有勇气近距离打量他:“我以为你是来给他报仇的,我见过,七班的人,出了事儿你都管。”   方渡燃不置可否,还能肯定面前这个是个Omega,不然就凭他高一跟五班的见面频率,不会没印象。   林晟一个Alpha,不止偷拍郁月城的隐私,还招惹了别的班的Omega?   方渡燃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也不能强行让学校去查这个小号的主人。无凭无据的,就算公安机关也不能随意查看公民的个人隐私。   “出操的为什么跟他起争端?”他问。   “他是个变态!”   说起这个对面的男生立刻有了气势,斩钉截铁地认定:“他就是个装模作样的人渣!败类!”   方渡燃等他骂完才说:“有证据吗。”   男生张开口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方渡燃给了他两分钟,对方也只是一脸焦急,把嘴闭得紧紧的,缄口不言。   方渡燃:“没有就走吧。”   男生也没挪步子,反问:“你不奇怪我为什么骂他?”   方渡燃看向器材室打开门的房门:“不想说现在就可以走。”   对方也转身看到林晟从里面走出来,正背过身在关门,脸色发白,放在身侧的拳头攥紧。   “我还有事。”方渡燃提醒他。   男生停在原地一直等林晟走过训练场,才决定开口:“……我叫薛宜南。他是你们班的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对你们班里的人做过什么,但你说话管用,所以请你让其他的Omega们都多注意安全,不要跟他走得太近。真的想知道的话,可以来五班找我。”   运动服合身,面前的这个男生身形也过于消瘦,脸上的表情很决绝。   方渡燃这才发现他后颈上贴了一块信息素阻隔贴,从正面看能露出来一点边缘——这是被标记过的Omega在腺体的齿痕还没有痊愈的时候贴的。   “嗨!”林晟也看到他,加快脚步走过来,伸手还没搭上薛宜南的肩膀就被对方躲开了。   “别碰我!”薛宜南回头吼了一句,Omega的眼里满是厌恶。   “闹脾气了。”林晟等他走掉,冲方渡燃道:“他是我男朋友。”   方渡燃点点头,没打算跟他浪费时间,起身往树丛里走:“借根烟。”   林晟愣了下,他跟方渡燃虽然不算熟悉,但在高二七班算是能和平交流的人,其他的人多少都有过摩擦,还得靠方渡燃出面来摆平。   他从来没有连累别人的负罪感,对方渡燃还算赏识,喜欢他大胆狂妄,只不过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   跟在方渡燃的身后走进树林里,从运动服的袖子里掏出来两根烟,一根自己点上先深吸一口,再把另一根递给方渡燃:“没看过你也抽烟啊。”   方渡燃拿过来烟,林晟把自己冒烟的烟头伸脖子凑过去,想让他抽上就着点。   “你男朋友知道你拿嘴给人点烟吗?”他脑袋一歪避开烟草味,把手上的烟送他嘴边点着,拿在手指间也不抽。   “拿嘴怎么了?就说你没抽过吧。”林晟顿觉浪费,翻脸也快:“不抽你早说啊,真他妈浪费。”   这张嘴和古怪的脾气没少在班里惹事生非,方渡燃今天似乎格外平静,看他侧过身自己抽,接着道:“那换个问题。”   林晟斜睨过来:“你想给那个货出头?他可不是我们班的人,你在十二中横,我佩服你,但我跟他的事情,你最好少插手。”   方渡燃笑了下,仍旧道:“你男朋友知道你偷拍别人吗?”   “草!”林晟怒道:“那个婊子告诉你的?”   手里没抽的烟积了一小截烟灰,方渡燃拿手指掸掉:“这是你自己说的,他什么也没说。”   林晟皱起眉:“我拍他怎么了?他是我男朋友,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别人还管不着。”   “你好像听错了。”方渡燃抬起头,口吻如常,目光却冰冷:“除了他,你还拍了谁?”   林晟往里后退两步,责怪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方渡燃后背倚在树干上:“我来说,还是你自己交代。”   “我警告你,别他妈唬人!”心虚加大林晟的斗志,拿手指回去斥道:“老子不吃你这套。”   方渡燃眼皮一垂,看向鼻尖在微微发抖的指尖,单手扼住手腕一拧,关节一声脆响,嘶哑呼痛的声音炸起。   “方渡燃!老子没招惹过你,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林晟破口大骂,抡起另一只手打回去:“你信不信我现在把教官全喊过来,别以为有人让着你就无法无天!”   方渡燃躲也没躲,没心思跟他打嘴仗,面色冷下来,松开手拽住他脱臼的手腕起身把冲过来的身体往树干上甩,干脆利落在身后压制住:“底片拿出来。”   林晟肩膀铬在树干上嘴硬道:“什么底片?我不知道,你别胡说!”   随之而来的还有空气里极度膨胀的Alpha信息素,像是泡沫被炭火烧焦的气味充斥四周,公然挑衅方渡燃的神经,沉积了一上午的冷静轰然坍塌,手里的烟头往他眼角搁,火星子就快烧上睫毛,一字一句连带姓名问清楚。   “学校的Alpha群里,发郁月城在更衣室那段视频的小号,是不是你?”   林晟极力撇开脸,远离那点火苗:“我说了我不知道,你敢动我,我家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方渡燃手指一松,烟头顺着掉进他衣领里,在脖子上烫出红印。他抓紧发根把脑袋掰起来:“是不是你,林晟。”   “我操……你妈的,有本事你松开!”林晟面容扭曲道。   方渡燃没克制自己的信息素,极端的压迫力散发,呈压倒性将熊熊燃烧的焦油味避回去,视频里那些暧昧的画面浮现脑海,手里攥住发根把面门往树干上猛地一磕。   林晟鼻血顿时流出来,吃了自己一嘴的血腥味,Alpha被逼到绝境,发狠往树干上一推挣脱出来,连前因后果也顾不上追究,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道:“是又怎么样?他都不在乎,你发什么疯?”   方渡燃把手伸进运动裤的口袋里,在秒表上按了一下,剩下的话他还不想录进去。要作为证据的话,这点够用了。   至于自己采取的激烈手段,会有什么后果,他现在还不想考虑。   十二中里面,打架斗殴,不是每一桩都能有理由的。这种东西他不希望再给下一个人看到,学校也不会希望。   林晟以为他还要拿什么东西出来,警惕万分,往树林里面退了好几步,嘴里也愈发肆无忌惮:“他在Alpha的更衣室里发.情,还不让人看了?真不要就他妈别来啊?   “你想给他出头,是不是跟他有一腿啊?我早就发现了,你们成天在一块儿,你怎么还不标记他?腺体上连个印儿都没有,我看你平时硬得很,是不是不行啊?”   方渡燃连带之前那个匿名的人也一起揪了出来,就是这些话,一模一样的话。   愤怒让他散发深渊般冷峻寒意,一步步走进去,四周的空气跟着弥漫上几乎能让人窒息的攻击性,阳光从他身上离开,整个人沉进昏暗里。   这个月的易感期也即将到来,暴虐残忍的冲动在血管里滋生,被激起四处冲撞,骨子里的躁动在不断火上添油,绷紧的理智悬在边缘将落不落。   那是他护在手心里怕蹭破,怕弄脏的大白猫,他纯良还无辜,自己肖想都是要埋在心里小心翼翼的,被这个杂碎泼脏水还冠上耻辱污蔑的谣言。   每一句都钉在他的心上,扎在他的手指尖。   “你还敢动手,你敢打我,明天就等着被退学吧!”   林晟被逼到围墙上捂着后颈上发胀疼痛的腺体,面容狰狞,嘴里说着不让动手的话,就已经先行抡起拳头朝方渡燃揍过去。   方渡燃身边的气场跟着阴沉,不偏不倚直接对上去,速度快了几倍一拳直冲下颚精准砸上去,不顾对方没有逻辑的还击,专挑容易受击还不致死的地方打,拳拳到肉,扎进手上刺都被他一击击的还回去,易感期的暴躁瞬时涌上来。   ……   “别打了……我叫你别他妈打了!”   才十几分钟过去,林晟失去还手的力气抱着头蜷缩在地,焦油味的信息素在树林里四分五裂散成一缕缕。他奋力咳了好几声瞪大眼,眼看方渡燃刚停手,不死心地去扯方渡燃的运动裤,想往下半身偷袭:“你今天有胆子、打死我,我操.你妈的,我让你偿命。”   这点挣扎方渡燃没看在眼里,照着他的膝盖一脚踩下去,:“给他道歉。”   “啊——!我道歉!我道歉。”林晟顶着一头的血迹,完全被武力碾压,一边求饶,眼神愈发恶毒:“方渡燃你疯了!”   方渡燃加重力道往脚下施压,倒在地上的人腿骨传来断裂般的痛楚,嘶哑道:“我错了,……我把底片给你,你他妈的,脚拿开。”   方渡燃没给他擦干净嘴再说一次的机会,抬腿想往肚子上踹一脚,有人在后喊了他一声。   “班长。”   声线清越,跟这块林子里浑浊污泥般的气息格格不入。   易感期征兆和四周烦躁的信息素让他没注意到,居然已经有人过来。同时也反应过来,这幅样子是被谁看到。   方渡燃脸上的低沉还没收回来,冷眼朝后看——是郁月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5 23:58:12~2022-02-07 23:5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宴安、yi。 20瓶;55026523 2瓶;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冰裂   郁月城听到了。   他都听到了。   他能过来, 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了。   训练场外许烈阳带着赵霖赶过来:“我靠,出人命了。”   “别过去。”赵霖拦住他。   许烈阳也感觉到方渡燃的气场凶悍, 刚才进训练场,从二三十米开外腺体已经开始有反应。   “问我要底片,方渡燃你敢说你就没想法?别得了便宜还来找事儿。”   林晟发现有人过来,示弱的心理被扶起来,抹了把鼻子底下的血迹,看清楚是郁月城之后,撑住树干摇摇晃晃爬起来, 不怀好意道:“我看你跟我也差不多。”   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方渡燃习惯这种身体异常的突发反应,现在压根顾不上,脑子里只剩下已经被郁月城知道了这件事。   “没想法”“差不多”几个字也把他点醒了, 上前往林晟的腰上踹了一脚,胸腔里压抑的情绪止不住:“就凭你。也配。”   “不能打了,这不能打了。”许烈阳搓搓自己脖子后面的腺体上去。   他跟方渡燃打过不少架,这架势起码比群架过得去,但林晟显然不服软, 方渡燃收不住力气的话, 实打实出手能把人送到鬼门关。   “燃哥。”赵霖站在逐渐散开的焦油味边缘,喊了一句:“你要跟他私了吗?”   “就他这张嘴?”   既然都知道了,方渡燃干脆走过去把抱着树干猛咳的林晟脑袋提起来, 转过来正正地对着郁月城,一手虎口卡进喉结里, 冷冰冰淡言:“我要你道歉。”   林晟疼得站不直, 目光跟郁月城撞上发怔,然后斜眼看向方渡燃:“我道过歉了, 还要我怎么样……”   话没说完已经开始嘶哑,脖颈上的皮肉被手指勒出来指痕,力道蛮横得像没温度的工业铁钳,他手臂抬起来却发现挣扎的力气也使不出来,这跟打架的时候完全两个程度。   余光里方渡燃连手也没抖,毫不费力的样子让林晟怀疑只要再用力一点,能生生折碎自己的颈骨也不是不可能。   方渡燃垂下眼对视:“没诚意。要我教你说话吗。”   林晟的脸憋到窒息,第一次有了面对死亡的恐惧,寒气从脚底生根,方渡燃脸上的一点烦躁和不耐烦把他的性命显得更微薄,张大嘴也完不成一次呼吸,脸涨得通红。   这回才把眼珠子转回去,强自镇定,对着郁月城只能挤出来气声,哑声道:“对、不起。”   郁月城脸色明显凝重几分,目光滑过他的脸集中在方渡燃身上。   忽视不了身侧那只闯进来的大白猫,方渡燃让自己克制一点,胸腔里呼之欲出那股憋闷的气却因为头痛更加燥动。   “没诚意。”他松开手退开一步。   氧气灌入,林晟大口大口喘息,打输了挨打和刚才窒息的恐怖比起来,什么也不算了。身体虚.软,小腿疼到滑下去不是,也站不起来,只能弓起身体把头磕在树干上:“对不起!”   方渡燃简直不像个学生,十二中打架进医院的不在少数,把人弄死是没人敢的。   可面前这个人敢。   比起前面动拳头,掐脖子那一下,林晟甚至感觉方渡燃真的有弄死他的念头,也有这个实力。   四周都是焦油味的信息素,方渡燃身上的气场收敛不少,许烈阳几步跨进去跑林晟身边数伤势,打眼看过去头破血流,呈九十度弯着腰屁股也撅得高高的把一条腿悬空离地。   要不是气氛沉郁,他肯定要好好笑话一会儿,给他的屁股来个特写,但现在不是他能拖回去的程度了,这得叫校医拿担架过来。   “燃哥,怎么知道是他?”许烈阳戳了戳林晟血迹干涸的鼻头。   对方立即脸歪嘴斜地抽气,还朝他“呸”了一口。   许烈阳缩得快:“我靠,你个孙子!”   方渡燃面无表情地看着,没心思管他俩的小打小闹,他现在头疼欲裂,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有意避开郁月城的目光,转身走出去站在树林外,留下一句:“东西别忘了给我。”   阳光重新照在他身上,跟赵霖打照面:“我去趟医务室,下次别带他逃课了。”   “他是自己跟我们过来的。”赵霖解释:“挨着从宿舍找过来,刚走进训练场跑得比我们都快。”   方渡燃头也没回,把郁月城放在后面:“那下次没叫人就别来了,我能处理。”   赵霖明白他要想郁月城保密的意思,但郁月城完全糊弄不过去。   “别客气,我就是怕你一个不注意,直接把人给处理掉。”许烈阳抢先回答。   方渡燃:“死不了。”   “那不能少了我啊!”许烈阳在后面喊:“也就只有我能跟你二进宫了,你能舍得让郁月城去?”   方渡燃背后的目光跟针刺一样,他一向享受郁月城对他的注意力,眼下却只想逃开,感觉生理性的头疼可以转化成心理上了。   赵霖对许烈阳疯狂使眼色,后者看看在现场没说话的郁月城和拿后脑勺对着他的方渡燃闭上嘴。   从训练场的出口走出去,身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跟着一只不吭声的大白猫,方渡燃的头疼一阵阵的,他不习惯让郁月城走在他的后面。   他喜欢搭着郁月城的肩膀,可以随手碰他的耳尖,摸摸他的发丝。可是现在他一点纠正过来的心情也没有。   他不会迁怒,就此时此刻,他也拿不出来多好的状态来对待郁月城。   步子走快一点,身后跟着的脚步也会快一点,放慢一点,郁月城的动作也会慢一点。   是只亦步亦趋安静跟在主人后面的大猫,他想一走了之都不行。   他不放心。   “逃课好玩吗。”方渡燃仍旧目视前方开口。   郁月城摇摇头,知道他看不到,也没有说出来不好玩。   “猫走路的时候都是没声音的。”雪白柔软的爪垫在后面一步一步跟着他,安静到显得委屈,方渡燃冒出这想法。   “什么?”郁月城这次说话了。   没有声音我也听到了,隔再远我也听到了。   方渡燃没再重复一遍,他停下来,等着郁月城走过来再继续前行。即便这样,大白猫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活跃地跳进他的怀里,走在他身边,只是落后一点跟着。   “害怕吗。”方渡燃说。   “有好点吗?”郁月城同时问。   方渡燃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郁月城在他面前摇头:“不怕。”   方渡燃穿着出操时候的深蓝色运动服,袖子上那两条白杠上面染上几抹血迹,手背上也有刚才让林晟留下来的血痂。   好几块,没有一块是他的,再来十个这么次的他也伤不着。大白猫的问题太傻了。   “你怎么不拦我?”方渡燃问。   郁月城说:“我相信你。”   方渡燃的语气闲散:“相信我打不死他?”   “相信你的判断力。”郁月城诚恳道。   “也对。”方渡燃点点头,欣赏起途径的校园风景。   他对生活里这些草木和能让他自由呼吸的学校,比十二中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认真地去体会。   郁月城没有拦他,而是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喊他那一声,就已经是在拉住他。   他是有预估的,不会真的把林晟弄死,但他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在郁月城身上,还要他嘴里的底片和视频。   是易感期征兆放大他冷静的暴躁。   郁月城后来看他动手的眼神都变了,方渡燃不知道那里面包含了什么,也不敢去看,只能用背影面对他。   这种标准的不良少年的样子,终究还是让大白猫看到了,是跟他的生活背道而驰的样子。   这种他担忧的恶性事件,也还是在郁月城的身上发生了。   同行的路越走越沉默,方渡燃的头疼也不懂事,脑袋里面像是揪着神经在拧。   他身体不会头疼脑热,发烧感冒,所有的疼痛也好,不适也好,都是因为测试药物的反应。   加上易感期前兆信息素要开始消耗,他想起来方正海再三联络他这次的新药不成熟,要尽快回实验室检查。   “郁月城,你认清我。”   方渡燃突然说:“我就是这样,打架斗殴,不学好,说不定阎王见了我都得绕着走。”   他们说话经常前言不搭后语,郁月城都能跟着他的步调走,跟着他胡侃。   今天郁月城没从他的话里听到符合的态度,刻板印象里这些学生应该有的自暴自弃和叛逆,方渡燃都没有。   相反,他有种漫长的平和,这样的话方渡燃说出来不是夸张,也不好笑。他似乎坦然自若,给自己贴上这些普遍意义上的负面标签也毫无波澜,做题的态度和说这话的态度没什么区别,也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就像这种生活是他做出的选择而已,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在做什么。   最关键的是,郁月城感到方渡燃在某些方面推开他。   他想要让自己这样去看待他。一个危险的还不学好的,没什么希望的高中生。   他想让自己不要插手他的原本的生活,他想不被报以期望。   “我看了群里的视频,这件事会处理好的。”郁月城说。   “怎么处理?”   方渡燃看向这只单纯的大白猫:“报警、动用你的关系、学校、他的背景,哪一个?”   “只要你想,都可以。”郁月城也很坦然。   这不是正确答案,根本没那么简单,事情会过去,有些东西不会。   方渡燃道:“没有人能处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段视频也不会消失,看过的人都看过了,许烈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是先下载再看的。群解散了也没用,源文件销毁也没用,下载过的人还是会有,照看不误……”   “班长。”郁月城拉住他的袖子。   白净修长的手指覆盖到方渡燃衣袖上沾染的血迹,他迅速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别碰我。”   郁月城愣住了,这是方渡燃第一次拒绝他。   方渡燃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又说:“现在别碰我,没换衣服没洗手。脏。”   郁月城眉心微微蹙起,按照他的意思放下手:“源文件可以销毁,底片可以拿到,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方渡燃不用思考就可以数出来:“你没上过这种学校,你知道他们会当成什么来看吗?这不是你以前待过的地方,你不知道有些人对Omega的恶意有多大,你也想不到那段视频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来看。”   “影响不到我。”郁月城说。   “影响到我了。”方渡燃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7 23:52:58~2022-02-09 00: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9488、白夜 5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拭血   郁月城跟他一起停下脚步怔住。   “就当影响到我了吧。我看着不顺眼。”方渡燃感到自己现在的神经都不太受控制, 他不想对郁月城说重话,他怎么可能对柔软的大白猫生气。   这件事跟郁月城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一切本该由自己来承担。   可他承担不了。   他解释不了更衣室里奇怪的的蔷薇花香,也解释不了他一个刷新学校体能记录的Alpha为什么会用那管Omega的高浓度抑制剂。   理智重新回巢,他找到自己的症结所在。   郁月城跟他之间的秘密,大白猫是心甘情愿,事到如今还能说影响不到他,但方渡燃不行。他有种不属于愧对也不是内疚的低沉。   要默念十遍不能对郁月城心怀内疚才行,他们是你情我愿, 是君子协定。   方渡燃活到现在见过情感太少了, 唯独友情他能明白些,但以此类推,他猜想任何情感一旦跟内疚扯上关系, 就不可能再轻轻松松做兄弟,做朋友,甚至是做来往密切的同学也会有负担。   连面对郁月城的妈妈给他的关心,他都无所适从,他是喜欢的, 内心欢喜, 但他回报不了。他不希望他跟郁月城之间的关系改变,变得疏远,变成亏欠, 变成无所适从。   在那间更衣室里换一个人来发现他的秘密,他也只能想到郁月城这一个名字。他的占有欲对自己也一样适用, 这东西他只能接受让大白猫悄悄放在心里, 不能让别人知道。   郁月城不欠他,他也不欠郁月城。   这是他们彼此都公认的约定, 如果不愿意,随时都是可以退出的。   但郁月城很善良,他不会退出。方渡燃曾经因为这一点相信他,而现在他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坏了,这样把无辜的大白猫骗进坑里。   “影响是指困扰的话,我没觉得是困扰。”   郁月城在捋清他的想法之后说:“不管是在你身上发生,还是在我身上,能解决就好。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我不在意。”   “你会怪我吗?”方渡燃镇静道。   郁月城不解:“为什么?”   方渡燃不愿让症结烂在心里,尽量客观评价:“你本来是个条件很好的Alpha,方方面面来说。现在发生的这些都是因为你变成Omega。”   郁月城不太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层。   “这没有区别,我还是我。”他说。   “如果你不是Omega,就不用承担这些。”下课铃打响,方渡燃道:“也不用逃课。”   “我没有逃过课,我是因为你身体不舒服,跟班主任请假来的。”郁月城原封原样转达陈老的话:“他说我可以自己在宿舍复习,顺便照看一下你。”   方渡燃没说话,郁月城知道他的重点不是自己逃了这一节音乐课。   “第二性别那么重要吗?”他问。   方渡燃反问:“不重要吗?这件事是你的污点。”   大白猫身上的长毛那么纯净精致,是不应该有污点的。   郁月城第一次看到第二性别在方渡燃的眼里执着到偏离他平时的样子。   方渡燃不可能会对ABO的性别有什么封建顽固的想法,他也能看出来方渡燃在班里事宜安排时,对Omega的体能都很照顾。   那是在什么方面给方渡燃带来过负面冲击,让他认为自己会排斥Omega这个性别?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也为了更多的了解方渡燃,郁月城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说出来:“第二性别只是生理构造不同决定的,在我眼里,它就只是一个天生的机遇而已。会有人不满意自己的第二性别,但苦于无法改变,所以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影响。不过我一直认为,每个性别都有他们存在的价值和美感,都可以发挥出自己擅长的东西,它影响不了我。”   方渡燃沉默片刻,固执道:“Alpha的你不会影响,但Omega的你会,如果不影响,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   “这跟我的第二性别没关系。”   郁月城感觉他的情绪缓过来,不问原因也将话说清楚:“Omega也有Omega的优势,大部分的Omega通常体质会娇弱一些,比Alpha和Beta都要敏感,这种敏感能让他们更快地认识生活,具有共情的天赋,当然也有体能上很强的Omega。我对Omega的认识就是这样,所以他们误会我是个Omega,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都不叫伤害吗?”方渡燃的情绪冷静下来,郁月城的认识和平得就像教科书。   郁月城注意到他对AO性别的关注,联系事件本身道:“Omega它不是一个不好的、负面的标志。它还天生就被赋予孕育后代的条件,却会因此给他们带来很多责任,十分辛苦,在生育的苦难中为人类的繁衍生息付出和牺牲,这很伟大。所以让我有一个Omega标签,从精神层面并没有带给我什么困扰,我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方渡燃愣了半晌,才低声发问:“Omega,不是负面的标志吗?”   没有人跟他探讨过这种问题,什么礼仪教条,性别平等,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   也没有人在他的后面约束他。   方渡燃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健全的Alpha,甚至不是一个拥有健全人格的人。逼急了,他是没有畏惧的,可以随便把什么学校和社会的规则束缚抛之脑后。   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他可以一脚踹翻校规,大不了鱼死网破,别的学生有各种担忧和顾虑,怕家长、怕退学、怕被起诉、怕受罚……他没有,他可以什么都不怕。   没有一个力量来做他的支撑,给他空间和后路,他只能自己走。   害怕伤害到他人,所以一再给自己按时用药,方渡燃也觉得是骨子里的道德感在阻拦他,发自内心的他不想,他要过得像个人。   另一方面,他贪婪,不想闯大祸所以失去社会化的机会,回到笼子里。   他有基本的道德,也有私心。   不愿意让无端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伤害,再一次加注在其他人身上,所以他尽可能地奋力拉紧缰绳,不让自己失控。忘记是谁教他懂礼仪、知善恶、分黑白,忘记妈妈跟他说过的话,但他还知道要做个不要伤及无辜的人。   所有的所作所为,都是用骨子里留下来的最朴素的意念在圈着。   这很不靠谱,因为没有依托,随时可能崩塌。   一无所知的时候,依托过方正海,可方正海灌输给他的东西,他打心底里很排斥,跟郁月城的观念也背道而驰。   实验室里每时每刻的目标就是告诉他要成为最完美的Alpha,Alpha是天之骄子,是最好的,是精英,是站在社会顶端的身份。   为了把一个天生的Omega变成Alpha可以不惜任何代价,亲情和生死都没有价值。   现在郁月城跟过来,耐心跟他说这么多,一点点讲给他听,告诉他第二性别不可耻,Omega没有错。   郁月城想要干预他的生活和想法。   他也知道Omega没有错,他希望是没有错的。   生理课老师提到有关第二性别所带来的歧视时,说不应该,方渡燃顿时连上课的瞌睡都醒过来。后来他翻过法律条文,立法也告诉他这都不应该!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经历这些改变?   如果这些歧视和改变都不应该的话。   如果作为一个Omega并没有错的话。   这不是应该被改变和淘汰的基因吗?怎么会不负面,书里的文字根本照不进他的现实。   “当然不是。”   方渡燃问的话让人意外,郁月城耐心道:“为什么Omega会成为一个负面的标志?所有的Alpha和Beta、Omega,都是Omega生育的,人类不应该把孕育自己的性别当作耻辱。   “包括能生育的Beta和极个别的Alpha在内,也是因为体内Omega孕酮激增才会受孕,跟Omega这个第二性别脱不开关系。除了这项先天性的生理差异,Omega和别的性别一样,都是人类,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不应该因为天生的生理构造就遭到打压。”   方渡燃垂眼,他现在不是一个Omega,也做不了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Alpha……   他身上的枷锁那么紧。   郁月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感受他的情绪,尝试着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漆黑沉静的眸光映在方渡燃眼底,认认真真地说:“如果有人因为我是一个Omega,就对我有别的、不善意的看法,那么错的是他,并不是我的第二性别。”   方渡燃心上猛然一震,瞳孔微微放大。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点,他会看书写字,有最朴素的道德观,但他经历一切都截然相反,那些虚无缥缈的理论在他的世界里都是泡沫。身体里每个细胞里都是经过极端改造的数据,他需要一个逻辑链去让它完整起来。   Omega为什么就是错的?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改变?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去问谁,妈妈不在了,方正海给他的一切都把他拉下深渊,老师同学朋友更不可能,他无法开口,没人能感同身受,困住的只有他自己。   现在有另外一个人站在冰冷的结界外面,一边伸手隔着冰层触碰他,一边跟他说错的是别人,是方正海的痴心妄想,是背后那些组织和投资人,错的并不是自己······   他根本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来衔接这个畸形的逻辑链,因为他没错!   “你真的不介意?”方渡燃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莫名涌上来的暖流一压再压,再抬眼已经恢复如常。   只是郁月城正倾身看着他,他们离得有点近,鼻尖冒出的一点热气很容易洒在对方脸上。   “不介意。”   郁月城不厌其烦地应,一手把他鼻梁上溅上去的血迹轻轻抹去,顺势道:“你答应过我,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就考虑告诉我在更衣室我们呆过的隔间里,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方渡燃轻轻挑眉:“我这么说,你也信?”   郁月城却问:“你让我保守秘密的时候,说是跟我交换约定,是认真的吗?”   “是啊。”   方渡燃承认:“现场只有你,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我觉得你还挺靠谱的,为了保住你不被我封口,我就委屈一下,跟你做个交易。”   郁月城点点头:“既然你是认真的,我当然也是。你信我,我也信你。”   “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方渡燃问:“就不怕货不对板,你信我,我骗你。”   郁月城道:“真有那天再说。”   方渡燃说是认真交易,确实是认真的,但说搪塞其实也有。   毕竟看心情这种说法,万一他心情一直不好怎么办?   郁月城怎么这么老实?这种话也会信。   也让他有些想放弃掉编个瞎话来糊弄那股蔷薇花香的想法。   郁月城都没逼问他,给足他尊严和空间,他可以不说,但突然不想骗这只心思单纯的大白猫。   不过方渡燃隐隐约约觉得,如果他想要摸到大白猫的长毛,跟他做朋友,做可以彼此信任的存在,总有一天,会骗他的。   皮毛斑驳,还会咬人的狼也要戴上和蔼的假面,磨掉尖利的爪子和犬齿,不然就真的会吓跑善良的小动物。   方渡燃朝自己肩上看:“说了现在别碰我。”   郁月城拿开手把手心摊开,擦去的血迹是干的,已经掉下去:“没脏。”   方渡燃:“……”   郁月城掌面举他面前:“你看。”   方渡燃眼里大白猫在向他抻开爪垫,粉嫩的肉垫中间是干净清爽的毛发,爪子也收起来,毛乎乎软绵绵的,郁月城心思细嫩,肯定知道他有别的顾虑。   可是认人的猫赶也赶不走,还要给他举起爪垫在眼跟前辩解,给足他空间变相地安慰,温柔的暖流从胸膛蔓延,污浊僵硬的手指也暖和起来。   郁月城大概真不知道,自己可爱到犯规。   方渡燃收拾好情绪,转身踏进两旁植物茂密的分岔路,抄近道往医务室走:“有细菌。”   “我没带消毒湿巾。”郁月城说。   上课铃敲响,远处课间的嘈杂声归于寂静,方渡燃往后抓了一把,准确逮住大白猫的手腕往前拉,并行而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9 00:55:14~2022-02-10 00:3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20瓶;路迩遐 6瓶;一杯浊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我认罚   方渡燃叫上校医务室的医生和护士一起到现场, 站在训练场的铁门旁边望着里面的人在小树林里忙碌,神情淡漠。   许烈阳和赵霖还在原地等着, 不知道编了什么瞎话造假,堆在一起在跟校医打帮手,一边还挥起手跟他打招呼,郁月城转头看看方渡燃没有表情的脸,代他抬起手回应。   隔远看,林晟在校医到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像摊烂泥一样倒下去被医生接住。   伤肯定是伤了,演技也没得说, 躺在担架上还唧唧歪歪, 仗着有校医在瞪了方渡燃好几眼,视线挪到郁月城身上也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从铁门外的小树林抬进来,方渡燃有意走在最后, 按部就班地在医务室里作为班长签字、填表,具体要怎么处理要看班主任或者教导处来评定。   里里外外跟着忙了一圈,检查结果出来全是外伤,看着吓人,腿骨骨折, 身上淤青, 又伤到其他的韧带和皮下组织,还打破牙龈,嘴里全是血吐了一地, 可是没一处伤痕可以算作重伤范畴。当事人也没有报警和叫家长的意思。   把人送进校医院的病房里,方渡燃站在门外看林晟躺在里面在跟家里人打电话, 对家长是有点害怕, 好像也没谈妥,咬死是自己打架打的, 不肯多说。   “你怎么知道视频是他发的?”郁月城他身后问。   方渡燃侧头看他,伸手在后背一推让他往前两步,自己还是习惯错开一截走在郁月城的侧后方,可以把他的侧脸轮廓和后背都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你猜。”他跟里面的校医留话:“张医生,我拿单子去找班主任了。”   郁月城像是早有答案,刚走出来就说:“你找人查到他的号了。”   方渡燃:“算是吧。”   他刚弄明白一个这么多年都困扰在心里的疑惑,方正海给他洗脑洗了这么久,没人能够拉他一把,终于有了阳光从冰层的裂缝里照进来,尽管手里还捏着一堆麻烦,负担也去了一半。   至少从今天起,他不用再为这一切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于是,越看大白猫就越顺眼。   “你怎么不接着问了?”他拿肩膀撞撞郁月城。   “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拿到证据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直觉很准啊。”   “因为你看起来轻松了。”在林子里方渡燃回头看他的画面,郁月城可能会清清楚楚地刻在心里。   那是他没见过的方渡燃。   空气里没有从他身上散发的信息素味道,但他身上的戾气和手里沾染的血迹一样,几乎可以化为实体笼罩四周。   明目张胆。嚣张跋扈。   是方渡燃嘴里的“不良少年”、“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郁月城没在以前的学校里见过这种打架的场面,那股戾气让许烈阳的腺体不适,让赵霖没走进去,然而丝毫影响不了他。   这是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所以方渡燃这样生气,不管跟他们共同守护的秘密有多大的关联,方渡燃身上的攻击性都是为了护着他。就算都是Alpha,信息素会相斥,他也不在乎去靠近。   甚至想要了解他更多,要看到方渡燃更多的,不一样的面孔。   好的、不好的,全部都要。   就像在做拼图一样,一块块地拼起来一个完整的、长大以后的方渡燃,直到将他的生活了解透彻,再有资格完整地说接受。   “不轻松。”方渡燃步伐闲散,还笑了笑,一点不着急,走过一条小道才接话。   “嗯?”郁月城没有一点盯着人看的自觉,被发现还直直看回去,清白的不得了。   方渡燃突然特别想碰一碰他的鼻尖,可是还在学校里,就退步成摸摸他耳根底下的创口贴:“我后悔怎么没在你来之前多踹几脚。”   “……轻伤也是你故意的。”郁月城能肯定到。   “是!”方渡燃承认得特别干脆:“没把他送进ICU,是我还不想惹麻烦。”   我还想在学校里多待一会儿。   这次除了贪生怕死的自私,还因为学校里多了一只我捡到的大白猫。更何况林晟这人,没半点悔改的意思,加上先前遇到的那个被标记过的Omega,完全是个吃软怕硬的。   方渡燃以为会让这种好学生退避三舍,还要给他说教一顿,结果没一会儿,听到身边的人笑了下,转眼去看,郁月城淡色的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已经很麻烦了。”他说。   “那你还笑。”方渡燃臂弯一揽:“你果然被我带坏了。”   郁月城由他说:“嗯。”   方渡燃半真半假道:“我得想想怎么跟你妈妈交代,怎么跟陈老交代。”   “打架的事?”郁月城问。   “不是。”方渡燃拍拍他的肩膀:“是郁家金贵的小公子被我带进沟里的事。”   郁月城坚持要跟他一起吃午饭,不然他少餐,方渡燃才暂时搁置材料。两个人吃完饭,郁月城直接回教室接着上下午的课,方渡燃去了办公室递交材料和表格。   他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方渡燃可以用这个交给班主任,避免自己的责任。   更衣室的那支抑制剂也从此不会在学生之间被直接提起,目的就达到了,时间一长,自然就烟消云散。   而且方渡燃刚才看起来,的确是放松很多。在去医务室的路上问他的解决途径:报警、动用自己的关系、学校、摸清林晟的背景……他也一个都没接到,方渡燃走的时候什么也没交代。   一整个下午的课方渡燃都在办公室里没回来,一直到晚自习上完也没有消息,郁月城察觉出不对劲来,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问,只得到方渡燃一句“你早点睡”。   连语气的异常也听不出来,跟他平时和自己说话一样。   可能是心有灵犀,郁月城想到校医院给出来的轻伤认定,再联系到方渡燃没有来找他,立即意识到一丝不安。   ·   “他凭什么打我儿子!我要进去!你让我进去。”警局里穿高跟鞋的女人一心想把拦住她的民警强行推开。   “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公安机关。”民警劝阻道:“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的情况,他是主动的报案人,审问期间你不能进去。”   “都是你!都是你不管好自己的儿子,疯狗一样乱咬人!打了我儿子,你拿命来赔啊!”   女人面容姣好,妆容艳丽,高跟鞋的鞋跟往方正海的皮鞋上狠狠一蹬,皮包径直向他头上砸上去,嗓门拔高怒斥:“你说话啊,说话啊你!!”   方正海常年待在实验室,鲜少出来活动,应付不了这种场面,脚面被鞋跟踩裂似的,顶多脸上显露出不悦的神态。双手抱头躲过皮包打脑袋,手臂上没躲开,让皮包底部的棱角砸到,这才走了出去到办事厅里。   “我儿子很乖的,他不可能会打架的。”女人见他出去,自己反过来双手按在民警的办公桌电脑前扑上前。   “据我们的了解,你跟你的儿子并非亲生的母子关系,两个人之间也经常有摩擦。你只比你的继子大三岁,他在校期间从未到学校看过他。”   电脑前的女民警抬起头看她:“我们中午一点半通知你来警局,你直到晚上的七点四十五分才开车过来,中途六个多小时的时间你在购物,最后还在美容院做完面膜。”   “……我去哪里关你们什么事。”女人一手指向背过去的方正海,强调道:“现在是他的儿子打了我儿子!你们不去把他和他儿子关起来,来指责我干什么。我儿子现在都躺在病床上了,他都流血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觉得是指责的话,我不否认。但是如果你想为你的儿子讨回公道,就冷静一下。不然我们会想办法联系他的直系亲属过来。”女民警面色公正,心里却暗自叹气,亲生父亲要是能联系上过来,也不会让这个继母先来。   不过效果显著,大喊大叫的女人当场就息鼓。   审问环节结束之后,方渡燃还顺便问了点别的。   “这样的情况要立案的话,需要当事人到场才行,起诉需要你拿到第一手的证据,人证和物证缺一不可,他用过的摄像头等,证明是他有违法犯罪的倾向。疑罪从无,只靠你的证词和这段录音,没法定罪,也没办法去起诉。”   老民警很少遇到这样年纪的报案者,颇有长者风范,还顺带给即将成年的高中生讲道理:“受害人只有他一个,很难认定,并且他发在群里的视频没有面部,剩下的这些视频,都是他放在自己电脑里的,他没有把脸公布出来,没有进行售卖,也没有特别暴露的画面,可以说找不到能给他的犯罪条款。”   方渡燃坐在木桌对面,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侵犯他人隐私不可以吗?跟踪、监视、偷拍,他在未经本人允许的情况下拍这些东西,就算是没有售卖,没有犯罪,也属于违法行为。”   老民警:“如果他愿意自己交代,被拍摄的人也能提供自己在非自主意愿下被偷拍的陈词,可以提起民事诉讼寻求赔偿。”   方渡燃:“行政处罚呢?短期拘留。”   老民警看过这些视频,里面是一个男生在学校的各个时间段的生活轨迹,不同的场景角度不同,还换过摄像头的位置,通过剪辑手法和打码营造出各类性暗示极强的画面,可以认定是有意引导。   虽然里面出现了这个名字叫方渡燃的学生,但他经常作为路人出现,实际上不能算作是被害人。   “发生的地点特殊,这是在学校里,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和《民法典》肯定是涉嫌到违法了,至于程度轻重,要等所有的视频都交给专业人员定级。不过这种行为肯定是会受到严厉的批评教育。”   方渡燃心里有数,跟他事先了解的差不多。他要是想有个确切的结果,并不容易,淡然道:“好。”   老民警又一次翻开他提供的伤情鉴定:“林晟现在是轻伤,你们打架斗殴致他轻伤,就这一点,他也可以起诉你。”   方渡燃点点头:“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被偷拍的这位是你的同学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这种事情属于民事纠纷,只要你们双方不追究,你就不用承担风险。”老民警往椅子后背上一靠,开口把他留下来。   屋子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把手里的烟灰杵进去:“虽然你这也算是替人出头,行为上很讲义气,实实在在地把东西拿回来了,算是个为他人讨回公道,对方起诉的话,根据起因判决占很大优势。不过你致人轻伤也是事实,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而视频里面的主角,你这个同学,他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方渡燃眼皮一抬,琥珀色的眼瞳在审问室的白炽灯底下冰凉:“他的隐私曝光在两千多人的群里。哦,是一个未成年的Omega隐私被人偷拍,恶意剪辑放在全是Alpha的学生群里,这不叫伤害,什么叫。”   “毕竟那里面没有他的脸。”老民警这么多年,学校里偷内裤内衣的学生都见过,再更恶劣的行为也不是没有,但大部分人都选择私了,为了面子和名誉。   揪着一点没脸的视频不放的,除了冲动使然,很少见这么冷静的。   “现在的技术手段很容易知道那是不是他,我不认为这个很难办到。”方渡燃坐起来挺直后背:“警官,你觉得这个更衣室里有损Omega心理健康的事件,全校的人都知道是谁的抑制剂,这个视频有没有脸有区别吗?”   趁对面的人还打算开口的时候,方渡燃先站起来说:“当事人的陈词我会拿到的,他想告就告吧。”   方渡燃在笔录阶段除了递交录音,还完整讲述了自己是怎么逼问的,从逼问到打斗,细节上也没有模糊,干脆利落。   每一拳打在哪里都记了下来,林晟骂的话他说不出口,就拿过笔写下来,为的就是之后不被林晟添油加醋。   “你还是个学生,你们不用非要走到吃官司这一步。”   老民警看出来他执着到固执,劝不动,换言道:“轻伤是会酌情考虑。你这次如果采取别的方式,比如直接来报警,不去私下找他解决,是不是这件事情就可以圆满的结束呢?”   方渡燃没客气,对面这个老民警也许把他当成是中二病爱出头的小混混,头上顶的是十二中的“不良少年少管所”标签。   可恰好反了,别的事情他还有余地周旋,这件事他从来不认为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一两句口角,打一架的小纠纷,这件事他要解决得彻彻底底,连带底下的烂根都拔.出来。   让从今以后都没人敢对郁月城用这些污七八糟的下作手段,去破坏大白猫安宁的校园生活,让更衣室的事情锁死在那些流言蜚语的嘴里。   单凭林晟死不服软真心道歉,他一点没觉得自己过分。有的人就是欠收拾,他不能去收拾,可以送出去收拾。   方渡燃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有报复心。   可为什么不能有呢?   就因为郁月城不在乎,就可以不了了之?   大白猫拉他一把,他就更要抓紧一点。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情,林晟也应该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方渡燃语调波澜不惊地还回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把人揪出来都可以说因为视频没有露脸,所以不存在侵权,那么只是一个视频而已,你们是不是还要说这无法认定是偷拍还是自愿?”   “我们会对学生进行批评教育,技术手段支持的条件下,可以去识别这个账号的归属地。”   老民警办案多年的直觉突然惊醒,直勾勾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偷拍你同学的人?”   “我猜的。”方渡燃一脸坦然:“我是班长,他在我们班人际关系很差,爱得罪人。”   “你还是班长?”老民警问。   方渡燃:“我是。就在今天早上,我还因为他跟其他班的同学起冲突,所以跟着一起受罚。”   老民警:“那你确实有怀疑他的理由。”   “我没觉得这是在过家家。”方渡燃忽然道。   老民警跟他对视,对方一点儿没有后退,表现出跟年龄不相符的镇定,成年人在警察局的审问室里也很少这么自如。   “林晟已经满18岁了,他偷拍学校异性的视频传播,非法跟踪监视,重点在他伤害到别人,侵犯了他人的隐私权,名誉权。”方渡燃道:“而不是我把他打成轻伤,他就没有错了。”   方渡燃都不敢想,如果郁月城真的是Omega会怎么样,他要气疯,林晟的笔记本今天下午拿给他,里有一整个盘的视频。   幸好郁月城是装的,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他能打能学也勇敢,不像薛宜南会被林晟拿捏。   可是大白猫他太善良,方渡燃做不到不去在乎,他接受了Omega也一样是平等的基因,他没有错,就更不能容忍这种做法。   老民警知道这是个黑白分明重义气的学生,他说得对,可偏偏这两样在Omega这个性别的个人维权里鲜少占据,多数还是会选择私了不给自己添麻烦,隐私权和名誉权都沦为了大家族和企业之间的博弈。   看来是无法调解,他为了引起重视提醒道:“你们都有大好前途,起诉这个东西是要有案底……”   “留吧。”方渡燃随意道:“我打的,我负责,我认罚。”   老民警叹口气:“你的陈述上面,打他的时候很明显是有报复心理在的。”   方渡燃:“有。”   “这对你不利。单单从你们起冲突来看,他刻意激怒你,把自己暴露在危险环境下,多次从言语和动作上挑衅你,是他的安全意识不到位。”   老民警隔着玻璃窗跟另外一间屋子里还在浏览视频文件包的女同事打个手势,对面回给他有新发现的手势。   方渡燃在他对面说:“他犯的,他就要承担。进医院和蹲局子,一个都不能少。”   “你确认不接受调解?”另外一名办案人员发问。   “我个人不接受任何调解。”方渡燃重复肯定,然后拿笔在自己的记录底下签上字。   临走前他回头看向两个办案人员:“如果被偷窥拍片的是你们的妻子和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0 00:32:39~2022-02-12 07:4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761307 10瓶;89488 5瓶;一杯浊茶 2瓶;4001483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心有灵犀   打开门走出去, 刚在民警的强行帮助下聊过一次的林晟的后妈直接扑上来,长长的手指甲差点抓进他脖子上的肉里:“都怪你!你害死我儿子了!”   方渡燃迎面正着她, 一只手捏住她的小臂往外推开,一边向后仰厌烦道:“适可而止,别演过头了。”   女人的脸瞬间僵住,反应的过程也很快,抽不回来手臂,另一只手高举起皮包砸过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警察局,你赔我儿子!”   她的声线又尖又利, 炸耳朵, 方渡燃伸直手臂把她推得更远:“林晟是违法犯罪,打架也技不如人,是骨折, 不是死了。”   “小燃!”方正海过来,知道自己管不住方渡燃,跟民警一起把女人拉开,还要防着再被打着。   “你们家长先协商吧,最好把孩子们也能劝一劝。方渡燃表态他不接受调解, 打架这事可大可小, 校园偷拍要看内容具体怎么定性。至于现在这个打架来的轻伤,趁着双方的监护人都在,你们最好能在解决方式上达成一致。”   老民警从审问室里走出来, 场面这才再次归于平和。   方渡燃直接走出去。   “你去哪?”方正海叫住他:“过来。”   “一、道歉没门,我没错, 我错的就是打少了。二、我要是知道他电脑里有几十个G的视频……”   方渡燃连一个个地去打开来看的定力都没有, 连带笔记本直接交给警局,这么一下午也就快进跟着指认了其中很小一部分, 全是最高画质。   还有很多明明穿着学校的制服还要刻意打码模糊某些部位的,这类视频剪辑是做的最多的,以及郁月城几点几分进出三楼的水房卫生间、宿舍楼,他是真觉得自己应该把林晟身上每个轻伤的地方都揍一遍。   “我警告你,晟晟还在医院里,说不定这就是你陷害我们家晟晟的,我告的你倾家荡产!”女人斜眼一看穿着过时的方正海:“你赔得起吗你。”   方渡燃全然没管她这些,深深地呼了口气,看着这个林晟所谓的监护人,视线阴冷得像月夜里出没的野兽,退回去两步盯着她一字字接着道:“我就应该把笔记本砸成渣,烧了让林晟把主板给我一口口咽进肚子里。”   “你、……你让开。”   林晟的继母是个Omega,突然侵袭过来的压迫感让她一连后退好几步,气焰顺势灭下去,看向方正海的眼神也像在求救:“你,你快管管你儿子。”   方渡燃怕自己再待下去一秒都忍不住想把林晟从病床上抓起来,率先走出来。   无处可去,他在警局四周游荡一圈,情绪稍微平复又回到方正海的车旁边。   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不下七八次地把林晟放跑,原来他有时候能感觉到的监视的视线,是远程的微针摄像头,等真的在教室里,那感觉反而不会那么明显。   早知道,他就应该第一次发现时,把宣讲台下面的地皮一块块地掘出来。原本只想把林晟送出学校,看到储存盘之后他改变主意了。   不止是治安拘留,他要起诉,他还有一个受害者能用上——薛宜南。   他一定有什么把柄在林晟手里,不然遇上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可以用家里的关系来出面施压。十二中里打架斗殴是常事,但牵扯到背后的家庭要在这种事情上面丢面儿,说难听点争得就是一口气。   这口气他不用白不用,方渡燃知道这个出发点不对,不过是顺手能捞薛宜南一把,才显得他的做法不那么自私。   实际上他从来没这么自私过。   赔偿金他一分钱也不会少要,林晟的拘留管教也不能少。   ……薛宜南,榕城的薛家有多少?薛宜南今天戴的手环,看着可不像一般的有钱人家。   林晟还标记过薛宜南。   他在手机上搜了一圈,还问到薛宜南的手机号码。一旦牵扯到正事,他习惯用短信联系,有交流需要就一定是打电话。现在的时间地点不允许,今晚不回宿舍了,明天周六还有时间,打算就这两天直接打电话过去。   方正海从警局出来,来到停车场没见到方渡燃还以为他又跑了,走近才看到他站在车身后面。   “冷吗?”   方正海少见地先关心他,绕过车前坐进驾驶位:“怎么不上车里坐着。”   “你应该知道我没拿你车钥匙。”方渡燃主动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上去。   方正海本身从警局出来心情就不错,方渡燃的示好他欣然接受,这点小孩子的脾气也就没放在心上,直接开车带他去附近的酒店吃饭。   “现在这个时间周围的饭馆都要关门了,我们回实验室也有点远,今晚就先住下,你吃完好好休息。”   方渡燃眼睛望着窗外靠在椅背上,不咸不淡道:“为了明天的测试。”   方正海点点头,还有笑意在脸上:“是啊,我觉得你这次的脑电波和神经方面的记录肯定会比上一次好。”   “这么有把握。”方渡燃不咸不淡道。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你是为了维护正义把自己搭进去。”   方正海等红灯的时候转头看他:“我都准备好要给你的冲动付赔偿金了,没想到也许用不上。快七年了,你的数据很完美,社会化也终于有进展了。”   方渡燃看过来,发现他对待自己的眼神并不是他在郁月城妈妈脸上看到的那种温柔的笑,而是像在看一个物件,一个被数据填满的冰冷的□□而已,就显得方正海明明在笑,样子狰狞又恶心。   尤其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在为他被冠名的“维护正义”而高兴,就更荒谬。   “你能别对着我笑吗?”他直言道:“我觉得恶心。待会儿我还要吃饭。”   方正海的心态早在跟他的博弈里练就得水火不惊,他还能恰到好处拿捏到方渡燃:“那就说点别的。我听民警说,你想告他?”   方渡燃:“嗯。”   “我刚才也给律师打过电话咨询,如果你要告,就目前的证据来看,他不会被判刑,治安拘留是可以的。”方正海道:“你的进攻曲线最近一直在上升,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可以给他一点小教训。”   方渡燃知道自己打架打出来的轻伤,也会得到妥善的安置,方正海珍惜他这具身体,也珍惜他的社会档案,不能留下案底。   不过他也是真的不在意,他可以认罚,吃官司也好,短期拘留也无所谓,说白了他活着也并不完全是他,用这种不属于他的人身自由去换取让林晟有点教训,他愿意。   事情是发生在郁月城身上的,郁月城是为了给他顶包才会遇到林晟的,这比直接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恶劣。   方正海跟他一直不对盘,但是在处理这些事情上面,他很会把握法律的灰色地带和钻空子,方渡燃自从分化后就没跟他要过任何一件东西,他对方正海的恨意深到成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投石进去只会一声闷响。   现在因为郁月城的出现,他才怀念起不曾有过的自由,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不那么尖锐,可以稍微得圆滑一点。就一点点。   方正海的律师,一定是最快时间内,能找到的最会达到目的的。这件事情,找口碑好的,打出来只不定会被炒作之类的,冠上校园两个字成为社会新闻,找他们,会有办法无声无息地解决掉。   方渡燃作为方正海的实验品,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现在要第一次反过来利用方正海,也不是很难接受,还有点在高空走钢索的危险和兴奋。   一直踩在悬崖边缘,早就习惯绷紧神经困在原地让自己不掉下去,第一次发现他也能有点动作的空间。   “小燃。”方正海看他没反应,又问:“刚才的处理结果不满意吗?”   方渡燃看向他:“嗯。我不满意。”   今晚方渡燃还愿意跟他交流思想,方正海直问:“你有别的想法?想让他怎么样?要让学校公开处理吗?上报?”   方渡燃:“不用,我不希望这件事被人关注,被拍的那个人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他受打扰。”   林晟那种人,想必也根本不会因为公布他的行为而觉得羞耻,他只在乎自己有没有受损。   “新的朋友。这跟你之前那个初中同学看起来很不一样。”   方正海回忆起他在警局里看过的几张静态图:“他应该也是个Alpha,我看他的体脂率和身材比例非常美观,皮肤虽然过于白,但看得出很健康。一般的Alpha不经过特殊训练的话,身材很少能达到他现在的样子。”   “你眼睛真准。”方渡燃讥讽:“不过你看错了,他是个Omega。”   “哦……”方正海脸上流露出真切的惋惜:“那真是可惜他的身体了。”   方渡燃冷嗤一声。   “你今天进步非常大,我原谅你的无礼。”方正海大度道:“可以给你个奖励,你想怎么处理?”   方渡燃一句闲话也不想跟他说,直入主题:“我有第二个受害人的证据,我要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方正海思考之后一脚踩住刹车停下来,皱起眉头:“你想让他坐牢,是这个意思吗?”   在昏暗的车厢里转过脸,方渡燃的后脑勺顶着座椅放松身体,神态自若:“我没说。我只是怀疑他在犯罪,不希望这种人在学校里继续给同学带来伤害。他应该得到应有的制裁。”   表情含着少年人的赤诚,方渡燃的眼神透出微弱清澈的一抹光,解开安全带坐起来,四目相对轻声道:“杀人偿命,犯罪就得有惩罚,你说呢?叔、叔。”   方正海今晚有个好心情,看到社会化的实验有了进展,同样也看到方渡燃从未有过的刻薄,他以前也跟自己对着干,是不会提这种话的。   是廖茵茵的死,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大了。   面上好像只是在说学校的事情,他总感到方渡燃在暗示他和方正业谋杀了廖茵茵……   “道理没有错。如果他真的涉嫌到犯罪的程度,你有新的证据,我可以找律师对接你和受害者。”方正海也没有戳破,依然顺下去,带他停好车去酒店,再回过头,少年已经低头在看手机了。   “杀人偿命”四个字好像是听错了一样。   今晚他不用担心方渡燃会不配合的乱跑,方正海带他吃完饭,给他单独开了一个宽敞的大套房休息,夜里还点上水果拼盘和牛奶让服务员送进去。   房间很大,说明方正海今天确实很高兴,方渡燃站在客厅里,四周精致的装潢只是刷了层金漆变了个样的牢笼,同样是在外面过夜,他想到前一次跟郁月城一起度过的夜晚。   有安全感的舒适的卧室,还有可以为所欲为去搂抱的大白猫。   挂钟上的指针超过凌晨十二点,知道自己在去实验室的路上,方渡燃在这里卸不下防备。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以为方正海叫他,拿出来居然是郁月城。世界上可能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想什么来什么。   对方大概是怕他看不见,没用微信,用短信发过来简短的两个字-晚安。   晚上郁月城给他打过电话,那会儿他还在警局,随便糊弄过去让大白猫早点睡,可宿舍十点就熄灯,怎么到现在才……   方渡燃忽然意识到,手机那头的郁月城不会是在等他吧。   还以为自己今晚会回学校吗?   大概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背景一无所知,不知道他还有实验室可以去,有方正海来接。   皎洁的月色拨开阴霾,方渡燃整个人松懈下来-这个点才睡,可一点也不早。   那头很快就有反应-你回来了?   方渡燃盯着屏幕心坎微热,郁月城确实是在等他。   被人等待的滋味很奇妙,有自己在乎的人在牵挂他,就好像他不是无处可去,他有地方可以回。……好像真的有,大白猫给过自己他的宿舍钥匙。   方渡燃说了实话-没回。   郁月城想打电话过去,又担心影响到方渡燃,思考片刻,在被子里发过去一段语音。   方渡燃点开之后,熟悉的声线在陌生的套房里响起来,听筒让他的声音变得富有磁性,干净清爽的声线在深夜无端染上一丝亲昵。   “下午发了一张历史的单元卷,我帮你收好了,星期天晚上交。”   好正经啊,方渡燃笑起来。   随手往运动裤的口袋一插,恰好碰到他带出来的秒表。审问的时候他如实坦白自己打架的时候逼问,但留下来的录音他还没交出去。   郁月城的出现让这里有了温度,还刻意避开今天的事情没有提,他很贴心。   独处的空间也让方渡燃想起来这秒表里还有别的他听过很多次的东西——郁月城清晰的呼吸声。   正规五星酒店不太会出现安全隐患,方渡燃经历先前的事故,仍旧挨个盘查一遍,确认房间里没有监控设备才靠在沙发上给郁月城打过去。   刚一接通,对面传来一句“我在”,方渡燃浑身积攒的情绪和思虑突然静止,随即长长地静静地暗自舒口气。   “好正经啊,郁月城同学。”   方渡燃很快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大晚上给我发语音,就是为了提醒我做卷子?”   “不是。”郁月城说。   “那是什么?”方渡燃压低声音:“三番两次找我,我还以为你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2 07:47:06~2022-02-13 18:0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知书 4个;稳。 2个;悉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澜月 6瓶;四爪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邪念   安静的宿舍里, 郁月城隔着手机仿佛感觉那话是方渡燃对着他耳朵边说的,像往常一样凑近他的语调, 还有一点呼吸的余温会洒进脖子里。   “嗯。”他把被子拉起来遮住鼻尖,好像这样就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悄悄话,不会去惊动窗外的夜色。   方渡燃没立刻回话,他接着说:“我担心你。”   声线夹杂气音扑过来,方渡燃一下就猜到他在被窝里,也跟着悄声问:“担心我什么?”   那头停下来仿佛在组织语言。   郁月城总是可以知道一个度,不会被动, 却也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从来也不触及自己的雷区,要给他打开一扇门,他才会带着身后金色的阳光走进来。   方渡燃感觉自己成了手里拿着魔杖的恶魔, 在对着这只思想纯良的大白猫念咒,引诱他一步步踩进来,往自己的面前走。   担心什么方渡燃当然知道,还知道大白猫的小脑袋里有一大堆的问题,可他享受这种被注视和在乎的感觉, 准确点是享受被他圈进自己领地里的猫心心念念的感觉。   之前他总是不想让大白猫有任何一点负面情绪。   而现在, 郁月城在学校里守着电话担心,他却在这困境里有了抚慰似的。   从此有了一道和外界的联系。   郁月城想问又顾及他,不去说破, 他就想听郁月城一句句地念出来,要念明白, 念在他的心坎上给他听。   “下午放学我去班主任办公室, 你和老师都不在,去政教处的办公楼看过, 也没有。”   郁月城稍微迟疑,全部倒出来:“我想你是出校了。”   “你去找政教处了?”方渡燃问。   “没进去。”郁月城知道规避:“楼上走了一圈。”   “然后呢。”   方渡燃抬腿脚跟往茶几上一搁伸开腿,这房间坐在里面没半点好感,好在郁月城还拉着他。   “你给陈老打电话了?”他又问。   郁月城:“没有。我想你们可能在处理林晟的事情,不方便打扰。”   “这么乖。”方渡燃调侃道:“那晚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郁月城沉默了,一时想不出个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渡燃一直没回来,他很不放心,他想见他。   方渡燃恰好问:“憋不住?”   郁月城:“……嗯。”   “憋不住什么?”方渡燃问出来的时候,自己都笑了。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他乐此不疲。   忘了在什么地方看过,逗猫和抚摸毛绒的小动物可以缓解压力,那郁月城就是世上最好,摸起来最舒服的大猫。   “憋不住想知道你好不好。”   郁月城那头的呼吸声在被子里格外清晰,方渡燃数到第五下才听到答案。套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郁月城深深浅浅的气息从耳畔印在他的皮肤上,平静的频率跟他秒表里录下来的快节奏不一样,可同样能挠到他胸口上。   眼下自身处境并不乐观的情况下,他居然也被大白猫给带偏了。   想把郁月城从被窝里捞出来,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   要抚摸他的发丝,后背,四肢,肌肤……   郁月城清白,他不清白。关怀在他耳朵里被染上别的色彩,既动容又有难以抗拒的罪恶。   “我好得很。”方渡燃感觉自己嗓子发痒,清咳一下不让自己漏出异样。   郁月城以为他不想提这个,换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了眼门锁,方渡燃起身去反锁上:“下周吧,周末收假回来。”   “你在……你回家了?”郁月城听到锁芯转动的声音。   “没回。今晚住在外面。”方渡燃说。   “安全吗?”郁月城最先关心这个。   方渡燃在实验室和林晟两害之间果断取其轻,挑出来第二件,不给点消息估计大白猫今晚都睡不踏实。就跟不听话不早睡熬夜等他一样。   “我在警局附近,安全着。就是太晚了,懒得回,明天还要再去确认一些视频画面。”他说。   直到现在,他也很难把那几十个G跟郁月城放在一起。   “有律师吗?”郁月城直切要害,把他晚上考量的事情都想到了。   “有。”方渡燃说:“有靠谱的,没问题。”   郁月城:“好。”   方渡燃会走法律途径,在他的考虑范围里,却是在意料之外,而且方渡燃还有意没让他这个被偷拍的当事人插手。   “我需要你写一份文件。说明你被对被偷拍并不知情,还要把在更衣室里那天,武教练捡到抑制剂的过程陈述清楚,在场的人员、处理经过,包括你今天在学校的Alpha群里看到自己视频被公开发出去的时间和细节。”方渡燃说:“格式你应该知道。”   这里面除了不知情这事郁月城是真不知情,其他的都是半真半假还得靠郁月城自己去安排,方渡燃相信他能串好所有的时间点。   “什么时候要?”郁月城问。   方渡燃:“我回学校的时候给我就行。”   郁月城不解:“这么晚?审讯还没结束吗?”   “我今天的结束了。”方渡燃道:“林晟还在医院里,距离他领取治安处罚还有一段时间。”   “你不走法律途径?”郁月城是以为方渡燃既然要做,肯定就要做到底,直接在司法上有个处理结果,不然私下调解是用不着律师介入的。   “走。我想等他在警局领取完行政处罚大礼包之后,再上诉。”方渡燃话说到这,也摊牌到:“所以还需要你的委托书。”   “被委托人写谁?”郁月城问。   “我到时候发给你。”方渡燃留心道:“你一点也不好奇我拿这些干什么吗?上了法庭这都是要留记录的。”   “你没有做错事,我也没有做错,怕什么。”郁月城道:“那我明天跟我妈妈联系一下,我还差几个月成年,委托书要让她签字。”   方渡燃想到过这点:“阿姨会不会……”   “不会。”郁月城稳稳接过他的顾虑:“她要是知道来龙去脉,很可能会自己找律师来处理。”   “你想让她处理吗?”方渡燃问。   “这件事你出手了,也是当事人,你有权利去追究。”郁月城提醒道:“其实你可以自己联系她,我妈妈对你印象很好的。”   到这一步,郁月城有心的话,都可以自己起诉,不必在他这里来绕一遭。   是他致人轻伤这件事,也需要郁月城提供自己非自愿被拍摄的证据来补齐逻辑链。   “阿姨肯定会生气的。”方渡燃说。   “会的。”郁月城没有在这上面作假,坦白道:“情绪肯定会很糟糕,但是她也会根据实际情况理智地去处理。”   “她会愿意让你委托我的律师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尚且不知道方渡燃的律师来历,从要给方渡燃辩护来看,他和方渡燃是站在一起的,利益角度上也不会自己来坑自己。   “我想她会。”郁月城客观道:“如果你的律师能让她满意的话。”   这一点方渡燃是不担心的,方正海的律师给他干了那么久,可能是行业里面最具有职业道德的代表,可以没有人性,但一定会想方设法堂堂正正地赢。   方渡燃忽然问:“你呢?你就一点也不想追究吗?”   郁月城的呼吸拉长了一声,洒在听筒上,沉默须臾,开口道:“有些内情我不知道,你比我清楚,我说过我相信你。”   整件事里,方渡燃确实有些事瞒着他,也不打算告诉他。林晟做的事情他原谅不了,他要做到极致,让林晟得到报应,肯定会需要牵扯进来别的,比如薛宜南,比如他破解账号的手段。   “那你想追究吗?”方渡燃再次追问,他要听郁月城说得清清楚楚,他才能更有底气。   “我会追究。”   郁月城换了肯定句,认真道:“我不会让人来控制和监视我的生活,影响到我身边的人,蓄意伤害我和我家人。也许我不会像你一样去亲自动手,但我会用我的方式让这件事消失,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然后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郁家是有这个能力的,方渡燃丝毫不怀疑这几句话的可行性。   郁月城自己这一辈的圈子人脉和资金也肯定够用,方渡燃和他想的一样,他也想要保护身边的人。   但是从郁月城的嘴里说出来,他好像看到了大白猫身上爆棚的责任感,在某些方面的传统气质渗透在郁月城的处事方式和态度上。   是作为一个Alpha或者伴侣的担当,作为儿子或者是身为父亲都具备的守护的力量。   方渡燃不愿意,这是他的大白猫,在他的身边里出了事,他要去亲自讨回来。   他不想郁月城插手,也不希望郁月城看到他太多站在黑暗里的样子,他在跟魔鬼打交道。   不过这样一来,好像跟郁月城的妈妈见一面必不可免了,事态严重,为表诚意他可以在林晟出院之前,找时间去一趟A市见见阿姨。   “怎么了?”郁月城见他那头再没回应。   “在想你凶起来是什么样。”方渡燃说。   郁月城恢复平日对他的温驯:“不想有那样的时候。”   “我也不想。”方渡燃道:“那说明你一定很不好受。”   他是出于好奇很想看看郁月城发火的样子,但是相比起来,万万不希望大白猫垂下高贵的头颅去伤心难过。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伤害这两个字都不应该出现在郁月城这么好的人身上。   林晟做了,所以他要林晟后悔自己的傻逼行为。   “你有过不好受的时候吗?”方渡燃一想就直接问出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戳大白猫的痛处。   “嗯。”郁月城应声。   方渡燃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无礼。   “有过。”郁月城说。   再问下去是不是就要快进到让大白猫把自己难过的伤口露出来给他看。郁月城可能会开口,但方渡燃不想揭开,想给他盖上。盖好。   他瞬间想到郁月城妈妈告别时也要站在门口单独对他悉心地嘱托,告诉他大白猫有一个从小相伴很好很好的朋友,那个人不辞而别之后,郁月城身边再也无人做伴,有点孤独。   郁月城家庭合睦,还学什么都能样样精通,是不会为了家庭学业和处事而不好受的,只能受到感情上的摧残。   他对诺言和情感的传统坚持在这种事情上完全就是把捅向自己的利刀。   方渡燃透过几年的时光都在恨郁月城那个不知好歹的“好朋友”,把他一个人丢在半路上。背信弃义,不守诺言,欺负好骗的大白猫。   “现在还有吗?”方渡燃跳过这些问。   郁月城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判断道:“没有了。”   “怎么没了?”方渡燃有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让气氛活络:“是不是来十二中遇到我了,没时间再想别的。”   “是。”郁月城这次回答得很快:“因为遇到你了。”   方渡燃心上缠绕的菟丝花忽然收紧几分,纤细的藤蔓像猫爪子轻轻地在挠。   他知道自己在投机取巧,话里的意思一半一半,他有意借同学的身份,借“朋友”之名来模糊自己的私.欲,听到这句话仍旧抑制不住贪恋滋长。   心里的藤蔓从萌芽到生出脆弱顽强的新叶,越来越有扎根的意思。   “还在被子里吗?”   方渡燃停顿下,轻声说:“把头伸出来,憋坏了。”   那头应声而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还翻了个身,再传来人声时,郁月城的那头果然气息清爽不少:“出来了。”   “差不多十二点半了。”方渡燃预估时间闲谈。   刚获得宽松的氧气,那头的少年声音比在被子里听着还要有节奏,有刚翻被子翻身后鼻腔出气的两三声轻呼。   “你没看表。”郁月城说。   “没看。”方渡燃道。   “十二点三十一。”郁月城看过后一如既往夸赞:“好准。”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方渡燃问。   郁月城:“声音。你没拿开手机,走得时候也没戴表。”   方渡燃望向套房里面的挂钟,郁月城也没说错,虽然有挂钟,他刚才确实没看。   现在他万分庆幸是坐着和站着给郁月城打电话,而不是像对方一样钻在被窝里,不然以郁月城的灵敏度,肯定会发现他的气息变化,不需要录音来提取人声都能察觉异样。   “睡吧。”他说。   “嗯。你也早点休息。有需要我的随时联系。”郁月城手腕一偏,让收音口能离自己近一点,在黑夜里郑重道:“晚安。”   “做个好梦。”方渡燃说。   刚挂掉电话,他低头往自己运动裤上扫一眼。   从郁月城热乎乎的呼吸声在被子里回荡被他听到开始,就渐渐起了反应的地方,就因为大白猫那句话在心上一挠,彻底苏醒。   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对郁月城有邪念,很大很大的邪念。   性启蒙该不会要持续影响他以后的生理反应吧?   因为那段心跳加快的呼吸声,自己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那方面的幻想,现在打个电话听到郁月城在被子里的声音都要想歪。   大白猫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躲着给自己打电话,它的长毛精致到尾巴尖上,有能迷惑人心的长相,又大又暖乎的一只。   只属于他。   此时此刻,只跟他说“我相信你”、“因为遇到你了”。   会出现在他的困境里,让他死水一样的现状有了温度。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能妥善衔接每一件事,跟在他身边。   占有欲和情愫一并迸发,方渡燃脑袋往后在墙面上一磕,冰凉的墙面根本没让他的身体冷静下来,一手在运动裤口袋里摸到那只烫手的秒表。   有点病态似的,翻出来那段录音放在耳朵边,能听到呼吸里细微的每一次变化,闭上眼能和刚才听到的温驯的大白猫重合。   方渡燃想去再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身体也变得这么奇怪,再加上背着郁月城加倍增长的私心,一手解开运动裤上面的腰带,碰到罪恶的源泉捏了一把。脑海里能想象到刚才大白猫是怎么让被子遮住脸,老老实实坦诚担心自己,乌黑的瞳仁比月色还要纯净……   呼吸逐渐粗重起来,跟耳边听到的叠在一起,跟脑海里的画面也叠在一起,闭上眼全是罪恶迤逦的幻想,肌肤相贴,汗水相融。方渡燃在脊背酥麻的感受里越陷越深,郁月城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说得对,才几个小时,就开始会想他了。   郁月城在担心他,而他可能是真的在想他,而且手里还在这干这种破事。   身体的冲动到极致时,方渡燃自己都没忍住骂了一句。   没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3 18:05:17~2022-02-14 06: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合作   这次跟以前都不一样, 他意识到不只是虚无的性幻想,他好像真的对郁月城有了别的实际上的占有欲。他把幻想里的东西, 跟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真实的人联系在一起了。   这太罪恶了,非常!   他居然会因此直接引起生理反应。   方渡燃从前不知道,惦记一个人的时候会有这么直接的反应,郁月城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刚好契合他的心意,这副身体也太不争气了。   是因为他易感期前兆来了吗?快到易感期,Alpha的信息素更容易让生.殖器膨胀?   浴室里他反反复复地拿冷水洗手, 好像多洗一会儿就能把那点罪恶的小火苗给掐灭。郁月城跟他差距太大, 这无关家庭背景、身世、成绩、前途,所有的外来条件全部都抹除掉,他跟郁月城也是站不到一块儿去的。   没有人会在他这个年纪, 从根儿上就输给别人,站上起跑线的资格都没有。   他没有自由。   洗干净手指,方渡燃试图把残留的温度也全都洗掉,把现实和幻想交织的迤逦暧昧全部打碎。   捧起凉水低头埋进去,迅速在脸上搓一把, 额头前的头发全部打湿,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少年,深棕色的发丝沾在皮肤上,原本健康的白皙肤色在浴室冷色调的光照下, 显现出病态不自然的苍白。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方渡燃想。   再伸手掐一掐脖子上的肉,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流的血还是红色的, 有血有肉,他总怀疑自己身体里全是人造的科研数据, 切开之后跟人造的器具没区别。他现在的信息素和身份不就是人造的,分化也是强制干预摧毁重建的。   方渡燃忽然从深处涌上来一阵疲倦,他烦了。   郁月城不出现,他厌恶这一切并享受得来不易的生活,郁月城出现了,他的恨意翻腾出来。现在他烦了。   如果脱离方正海,他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易感期,能正常地活到下一个易感期吗?   R-19的成瘾性在他重新拿到的时候就知道了,打进身体里的那一刻,曾经用过R-系列的感受全部回巢,从身体到心跳都可以回归平静,对面临易感期暴躁的自己来说,确实很爽。   这一点郁月城也可以做到,他可以在郁月城的面前把自己的刺都收起来,能冷静下来,可惜郁月城不是他的药,心理干预影响不了他现在的生理结构。一个不配合,下一次他的爪子说不定就会抓破这只没防备的大白猫。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浑身清爽,头发也蓬松,他已经在郁月城的反复提醒下有了刻意吹干头发的认识。睡得有点晚,为了避免明天一大早被方正海叫醒的晦气,他自己给自己订上闹钟。   解开手机有陈老和许烈阳的消息,还有一条郁月城的消息,方渡燃一个个回过去,把具体情况给陈老交代清楚,再让许烈阳留心一下班里有谁还在谈视频的事情,然后才躺进被窝里打开郁月城的短信。   是一叠青训十二中的草稿本,设计特别老旧,顶上有红头校名,底下有学校地址和格格不入的后门那只猫的猫爪印。   是侧着拍的,书桌上一共好几本,方渡燃是记得他发现这个的时候跟郁月城提过,觉得挺可爱,但自己没有新本子了,郁月城说自己有可以送给他。不过这个时候发给他做什么?   看看时间就在他们打完电话之后发过来的,那现在应该是睡觉了,等明天再问。   退出去的时候方渡燃手指停在屏幕上,再重新点开照片放大一倍,再对着第一本放大,第一页上写着郁月城的名字,很漂亮的行楷字,跟市面上卖的字帖都不一样,应该是临摹名家字体学的,或者是自己摸索的。   特别的是,他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猫爪印,草稿本的页脚是空心的,他画了一个实心的,像是猫的脚垫踩进雪地里留下来的梅花印。   这是他随口说过的一句话,虽然实践起来也没什么难度,但这种特别小特别小,随口说的话,就被当成一个正经的事情去实践,是别人做不到的。   他估计这底下的整整六本,每一本的第一页肯定都是这样。他还说只要郁月城画了,自己就当头像使。   趁大白猫睡着了,方渡燃把这个猫爪截下来,放大很多倍之后有点糊了,当头像只能说勉勉强强,角度也不正,但他又不想把郁月城抓起来拍个特写,擅自就把微信头像和企鹅头像全换上。   大白猫的爪印就算糊成马赛克他也要随身带着。   ·   “昨晚睡得怎么样?”方正海问。   方渡燃在早上去警局处理完阶段性的事情之后,见到方正海的律师,也拿到联系方式,回来副驾驶也不坐了,直接倒在后座里闭目养神。   “半夜两点还不睡,你这样的作息对身体影响很大。”方正海见他没反应,一点不尴尬地自问自答戳破。   方渡燃眼皮一抬,从后视镜里看他:“你监视我?”   “我也是临时找的酒店。”方正海也仰头看看,在镜子里跟他对视一眼:“你对自己怎么没有信心了,是这次被人跟踪拍摄让你怀疑自己的警觉性了吗?”   话说得没错,但方渡燃不吃这套:“半夜两点不睡,就是盯着我换不换头像吗?”   “我在加班,刚跟人通完电话,偶然看到你更换了头像。”方正海用一种掏心窝子的合作者态度跟他说:“你不应该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不是吗?”   方渡燃重新闭上眼:“你见过没有选择权的利益共同体吗?”   方正海:“你也从中得到了很多好处,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体能超群,你能替你的朋友出气吗?能打得过林晟吗?”   “就林晟。”方渡燃被逗笑了:“你太看得起他了。”   方正海:“他再差也是个Alpha,如果你是Omega,天生的力量差距,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方渡燃这些年习惯他这种不知羞耻的观点,他如果是Omega,也不会让人动他要护着的东西。   他没有退路,触到底线,是可以为达目的不计后果的,肢体冲突也一样,偿命都无所谓。就这点来说,没人能跟他比。   如果不是因为郁月城站在他身旁,他现在有了顾及,想保住自己的现状,要照看这只大白猫,一定更加冲动。   “你喜欢画画?”方正海看他神情不对,主动换掉话题。   “不喜欢。”方渡燃一口否认。   “喜欢的话,可以发展,你的协调性和色彩感知力也能发挥作用。”方正海说:“走艺术路线的精英Alpha也不少。”   方渡燃懒得搭他的话。   能猜到他从头像上看出来是手绘的,就这么个简单的小东西也能扯到艺术路线,方正海在把他打造成“优秀”Alpha的路上真是疯魔了。   “还是说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东西?”方正海继续试探。   “你有完没完。”方渡燃的不耐烦挂在脸上:“开车话这么多,不怕被撞?”   “小燃!”方正海警告道:“不可以对人没礼貌。”   方渡燃不痛不痒:“那得等你下辈子投胎成人。”   方正海皱起眉头:“在语言上攻击别人是愚蠢的行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最近你的情绪越来越差,等会儿我会安排你重新做一次彻底的检查,在学校有什么情况也要及时跟我沟通。”   跟他顶嘴的少年这回连话也不回,直接不理。   方渡燃上一次这么激进,还是在初一那会儿,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比较老实,最近是明显出了问题。   周末车流量不多,仍然开了两个小时才到实验室,方正海上下打量从车里走出来的方渡燃,有个问题他确实忽略了。   “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有要标记的Omega了?”他问。   方渡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费解转过头。   方正海道:“谈恋爱是没有保障的,还会干扰到你的情绪波动。但你年纪到这了,也可以选择一个合适的、配得上你的Omega解决需求,只要保护好自己的信息素,别让对方占了便宜,”   方渡燃疑惑的神情越发明显:“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正海:“你比一般的Alpha要强很多,这要牵扯到一个科学的数据分析功能,我之前没有告诉你。   方渡燃知道这是在说Alpha和Omega的评级,他看过几眼那些表格。   方正海没他解惑,而是要求道:“总之你的信息素和结合能力都高出普通的Alpha,这些粗制滥造的Alpha和Omega都是不能跟你相提并论的,所以你想要缓解生理需求,也只能去选择非常优秀的Omega进行临时标记,这对你是个好处。彻底标记的话还得等你成年之后,我看过对方的数据再说,身体也更合适。”   方渡燃不知道从每个正常人都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什么叫做粗制滥造,明明他才是粗制滥造的那个后天产物。   还有什么叫做彻底标记还要看Omega的数据条件?   意思不就是想找个评级高的Omega来继续给实验室繁殖后代吗。   每一个字都能找到让人反胃的槽点,方渡燃一时从哪开始怼回去都找不出来,好半天才说:“你想配种的话,我建议你可以用自己试试。”   “我的身体很差,是个Beta,不配拿来结合。”方正海说出来还带着惋惜:“Beta无论作为提供精.子的一方,还是生育的一方,都是很难孕育出好的后代的。”   方渡燃瞳孔微睁,反应过来后背生寒,方正海真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拿自己跟他结合这种话都想得出来,看来他不是没道德,是为了这个荒唐的实验,连基本的人伦也没有。   他厌恶道:“谁他妈说跟你了?我让你去自己生实验品。”   方正海知道信息素和评级不匹配的后果,他要最好的基因,当然不会把自己算进去,方渡燃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够资格,别担心。”   然后想到昨天在警局的录像看到的那个高个子的少年,Omega能长这么高就很少见,他在全国统计出来的数据里也没有这么高,四肢又如此美观,肌肉协调的。   “不过你要是喜欢你那个新朋友,我会支持你的。”方正海的统计数据里没有这样的案例,他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就靠一个视频都能想到给实验室配种这回事,方渡燃惊讶之余,上去往方正海的脖子上掐,提到自己面前厉言道:“你少打他的主意。”   方正海低估了他的决心,他觉得自己也低估了方正海在实验上的疯狂。   可能是为了警告他,下午抽血抽□□之后,在腹部的肌肉上也做了一个小的切片,原本的红痕已经要消失,皮肤在药物下有应激反应,又重新发红。   晚上睡在他以前熟悉的牢笼里,金属门一关,里面被拆除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床和一个能放食物的台子。   这次他没有隔壁温暖的卧室可以让他抱着枕头过去敲门。   实验室从国外新进了好几台设备,方渡燃行尸走肉一样在各种仪器之间躺进去、再出来,临走时方正海拿了一支修改之后的R-19X给他。   针剂和上一次长得一样,一样要在易感期之前一个周之内注射,那就在这两天了。   他在回去的路上约了薛宜南见面,出来的时候没有背包,针剂被他揣进运动裤的口袋里。方正海给他准备的换洗衣服看也没看。   对方比他来得早,刚回学校就在校门口看到已经等待的人。   “方、渡、燃。”薛宜南把他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叫得规规矩矩。   方渡燃拿出手机看时间,没迟到,还有二十分钟:“你来得真早。”   薛宜南:“你说你在车上,我就先过来了。刚刚好,才出来一会儿就看到你。”   “我有点事想问你。”方渡燃往青年路前面示意:“有个咖啡馆,坐下来说?”   “你要请我喝咖啡?”薛宜南眼里的神色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要精神些,看到他胆量也大得多了。   “站在这儿说也行。”   今天太阳不大,但Omega一般都不喜欢站在太阳底下,方渡燃主动往校门口的树荫底下走:“我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件事,我可以先告诉你,你可以回去想好了再答复我。”   薛宜南跟过去,把他周五那天到现在还没换过的运动服看一圈,袖子上的白条纹留着干掉深红的血迹。   他站在一起再从树枝的间隙里看看透下来的阳光:“原来是有求于人。你跟他们说得不太一样。”   方渡燃:“嗯?”   薛宜南组织一下语言说:“你是怕外面晒吧,对Omega的绅士行为,难怪他们怕你,还有人喜欢你。”   “……”方渡燃没想过这点,他是认为找个地方来聊这件事更正式,Omega的体质本身比较娇弱,照顾一下是正常的。   他干的就是班长的活,要考虑到Alpha、Beta和Omega不一样的体能和生活习惯,这种情况很常见。   “我开玩笑说的,你找我是为了林晟的事情吧。”   薛宜南没想误他的正事,问道:“我听说他受伤进医院了,上次说你真想知道我跟他的过节,可以来找我。”   方渡燃:“嗯。”   “他是我男朋友。”薛宜南更正道:“前男友。”   方渡燃:“嗯。”   薛宜南走他面前走两步,站得近近的:“你先说是不是你打得他,我就告诉你我们的事。”   方渡燃道:“我打的。他现在在附属第二院,腿骨骨折,腰部和手臂等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体表大小淤血块共计四十处,牙龈出血,鼻黏膜受损……”   薛宜南越听表情越诧异,到后面低声惊叹“卧槽”。   方渡燃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睁大眼,这些东西都是他在警局确认过的,是他打的,轻伤判定也是审核过的,肯定记得清楚。   “可以说了吗?”他问。   薛宜南咽咽口水,猛点头:“可以可以!我先缓缓。”   “四十块淤血……你太牛了,燃哥。”他跟着七班的人换上称呼:“我也想去你们班,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他打过你?”方渡燃越过他的闲聊发问。   薛宜南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不能算是打,反正我也打不过他,他力气大。”   “他对你……”方渡燃视线扫到他脖子上遮盖标记的信息素阻隔贴,没把话说完。   薛宜南勉强笑笑,提到林晟,表情回到不安的状态:“第一次标记是我自愿的,后来不是。”   林晟用强了。   方渡燃问:“怎么不说。”   “没舍得,那会儿他对我挺好的。加上这种临时标记也不会怀孕,就……随他去了。”薛宜南没从方渡燃脸上看到那种不友善的气息,虽然他是个Alpha,但好像也不是不能开口。   方渡燃聆听的神情一点鄙夷也没有,薛宜南感觉自己可能有机会得到一点帮助,他也不希望还有Omega会像他一样。   “腺体上的标记也会影响信息素分泌,次数过多会产生依赖性。”方渡燃说。   “会。”薛宜南声音不自觉地放小:“大概四五次之后,我才发现我很依赖他的信息素注入,尤其是发热期的时候,基本上他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方渡燃神色凝重起来,虽然评级不能拿来区分高低贵贱,但是普通评级的Alpha和Omega的确是更容易受到对方信息素的影响,失去判断力,这是先天性的体质决定的。   “他趁机逼你做了你不愿意的事情。”方渡燃说。   薛宜南点点头:“他给我的标记,我后来有依赖性了,是我自己要的,我承认。但是我不是自愿被他拍下来那些东西的,他拍了很多我们出去过夜的视频,说是要自己留着看。”   方渡燃蹙眉,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周围偶尔路过一两个行人,他往人行道里面里面站,把薛宜南挡在树干和自己之间。   大概是这点动作被敏感的Omega察觉到,薛宜南刚刚还稳住的表情突然泛起热泪:“刚开始发现的时候,是在他手机里,有些接吻的,拥抱的视频,我觉得也没什么,可后来才发现他每次出去带的电脑里面存了我们过夜的视频。我在电脑上看的时候,有几个摄像头就正对着我的身体,我让他删了,他不删。我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好,但是发热期一来,他哄着我,说就留着自己看,助兴什么的,我就答应了。”   “腺体标记的次数过多,可以去医院洗掉。”方渡燃说。   他知道这些摄像头在郁月城身上是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去戳破了想。   一旦被戳破,想到郁月城被这种肮脏的东西监视过、偷拍过,就愈加想把林晟按死了这辈子都别出来。   “我跟他提过分手,他不答应。”   薛宜南擦擦自己眼睛里要掉下来的泪水,吸吸鼻子道:“我要去洗标记,刚出校门口就被他抓住,威胁我敢分手就把视频发在学校里。他说反正他是Alpha,发出去丢脸的又不是他。”   方渡燃安静听他说完,大概是薛宜南没跟谁说过这些事情,倒出来之后眼泪也跟着一起掉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拆过的纸巾递过去。这是他拿来给自己腹部取肌肉切片的伤口擦血的,现在已经贴上无痕缝合的药贴,没什么问题。   “想哭就哭。”方渡燃说。   薛宜南哭了几声,路过的学生纷纷方渡燃这看了几眼,被冷漠的眼神给逼回去,又收回视线躲开。   “你恨他吗?”方渡燃问。   “恨!”   薛宜南重重醒掉跟眼泪一起淌出来的鼻涕,鼻子也红,带着点哭腔说:“可我的视频在他手里,我怕他真的发出去,就像你们班那个Omega的视频一样,被发在学校的群里。”   他抬起头看方渡燃:“那是不是经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白皮肤的Omega?”   方渡燃没拒绝,薛宜南接着道:“听说学校例会上宣布要修新的紧急更衣室,就是因为他的身体出过紧急状况。他的外形太特别了,很……很帅,我也是Omega,只看过他几次就能认出来。郁、月城,是叫这个吗?”   方渡燃不想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觉得薛宜南可以帮到他很大一步:“那是发在Alpha的群里,你们Omega也知道?”   薛宜南:“我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道,这是林晟给我转发的消息让我看。今天早上我们吵架,他转给我说只要我敢分手,就跟这个人一样,说他还有更刺激的,跟我的视频发出去比这个劲爆,让我死了分手这条心。”   方渡燃捏紧指节,林晟两面三刀跟他没关系,但林晟对郁月城的偷拍是蓄谋已久,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很可能只是趁机发出去满足一下自己变态的心理,还能威胁到薛宜南。   薛宜南猜测道:“其实我怀疑那个视频就是他拍的,那就是我们学校的更衣室,里面那个Omega穿的制服都是我们学校的,十二中除了他谁会去偷拍别人,第二性别也对得上你们的更衣室。   “他们都说你跟林晟是私人恩怨,是他老害你受罚,我感觉不是,我知道他有偷拍的癖好。这要是林晟拍的,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打他?”   方渡燃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沉默片刻:“如果再有人提视频和更衣室,你就告诉他,让他来我面前说。上一个在我面前提的人,已经在学校里消失了。”   “你要让林晟退学?怎么退?”   见他没辩驳,薛宜南惊愕道:“你怎么知道真是他拍的?”   方渡燃反问:“我有办法。你肯不肯把你的证据也拿出来,让他消失?”   “你想让我怎么拿?”薛宜南问。   方渡燃低下头在他耳边说话,薛宜南听完捂住嘴,然后小声问:“这行吗?”   “怎么不行?你试试。”方渡燃说:“你是他男朋友,去他宿舍拿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学校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能藏到哪去。”   “你想让他……你要告他吗?”薛宜南说。   “嗯。我要证据。”   方渡燃说到这里反而神色淡然:“我希望你能让你家里,配合我,一起告他。未成年人是无权自己去洗标记的,你要去洗标记,迟早要让家里知道。”   薛宜南在思考,方渡燃问:“你家不是薛常那傻逼的薛家,是榕城的新能源企业,你怕林晟干什么。”   “你在说服我。”   薛宜南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大眼睛看他半晌,方渡燃就大大方方站着让他看,也不否认。   “给你时间考虑。”方渡燃说:“警察这次有提到售卖和外网传播,你们的视频在他手里不会安全。”   薛宜南想过报警,但他怕就这样算了,也怕处理的不彻底,林晟还是会威胁他。   “那我可以自己去报警,为什么要跟你合作。”他问。   方渡燃:“你可以报警,我只是想收集他违法偷拍传播的证据,证明学校里不止一个受害者,这需要你一份自述。如果你想解决自己的麻烦,可以试试我告诉你的,而且我有嘴很严的律师,会把当事人的舆论影响降到0,只要你不愿意让人知道。”   薛宜南看向他身后:“我回去想想。”   方渡燃没有家庭,他查到薛宜南家里一儿一女,他作为Omega男孩,在家里不会是不受宠的,未成年人有了问题,大部分总还是需要有家庭在身后支撑。   他自己没有依靠,但别人有。   薛宜南对方渡燃的出现是抱有一丝感激的,他被林晟控制太久了,甩也甩不掉,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方渡燃耐心地听,没有歧视他的思想动摇,还给他勇气让他站出来。   可左右有点不太舒服的地方,直到方渡燃提起有关郁月城的话,他才察觉到,是因为他跟自己说话的口吻太公事公办了。这种个人隐私的事情,用这么正式的语气来谈,有点不舒服。   每当提到郁月城的时候,方渡燃才可以不那么正式,有情绪,还放话要让人在学校里消失。   “你这么做他真的可能蹲进去,是因为郁月城吗?你要给他报仇?”薛宜南的声音提高了点,回到正常的音量。   方渡燃还没考虑过这个,心想应该是,但郁月城是为了他才遇到这些破事,转了一圈,他道:“不是。是为我自己。”   “为什么?”薛宜南不解。   方渡燃:“因为我看他不爽。”   薛宜南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我真心劝你考虑清楚再说。”   “考虑什么?”方渡燃说完,身后有人叫他。   “班长。”干净熟悉的声线。   方渡燃呼吸暂停,刚才的冷静全乱了,郁月城怎么会来?   他听到多少?   大白猫好像知道他没脸转身,自己走过来。   方渡燃和薛宜南说话的时候为了不让人听到,站得近,薛宜南又比他矮差不多一个头,郁月城站在他们俩面前才看到方渡燃遮挡的是什么。   ——一个眼睛红红的Omega。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4 06:59:13~2022-02-15 23:4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稳。、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5瓶;一杯浊茶 3瓶;3836110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心猿意马   方渡燃不知道郁月城究竟是哪里来的第六感, 怎么两次都被他撞上。   都不是他希望被这个人看到的场面。   可能郁月城真的有做猫的本领,自己背着他干点什么都会被发现, 能闻着味儿找过来。   “郁月城。”薛宜南在三个人的沉默里率先出口喊了一声。   偶尔在学校里能看到他和方渡燃同进同出,身高似乎没什么差距,但Omega的传统印象根深蒂固,一直到这个白皮肤身高腿长的少年立在自己面前,才发现要和面对高个子的Alpha一样,仰起头来看。   郁月城确定自己不认识他,眼神在方渡燃和他之间拉开的距离衡量, 点头礼貌示意:“你好。”   “你好!”   薛宜南第一次跟人这样打招呼, 同样的第二性别来看,郁月城的吸引力也很大,擦眼泪的手在袖子上抹抹, 学着伸手出去要像成年人一样握手:“我是五班的薛宜南,能认识一下吗?”   郁月城垂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自己还没来得及犹豫,在一旁的方渡燃一把按下这只示好的手。   手心叠着薛宜南的手心压下去,方渡燃站进他们中间想也没想地说:“他有洁癖, 你手上全是眼泪鼻涕, 有细菌。”   薛宜南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在Omega面前难堪不丢人,但是在郁月城这么帅的男生面前难堪就有点丢人了:“方渡燃, 你的绅士风度好歹也延长一点时间,刚才还那么体贴, 说拆台就拆台了。”   “他是有洁癖。”   方渡燃满脑子都是这是个Omega, 不能让郁月城牵他的手,会染上Omega的味道的。顺手把自己按下来的手往郁月城面前带:“不信你问他。”   郁月城的视线放在他俩抓在一起的手上, 平静的面容蒙上一层雾气,眉心轻轻蹙起:“嗯。”   “你们还有事吗?”他抬眼问。   郁月城这副样子,方渡燃完全猜不到他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那两句话,也算实话,麻烦的根源在他自己,但他不愿意被郁月城听到。   好像自己急于跟他撇开关系一样,他怎么会跟大白猫撇开关系呢?   “我没事了。”   薛宜南的目光在他俩身上转来转去,把手拿回来,主动告辞:“我的事我自己回去考虑。”   郁月城:“好。再见。”   话是中规中矩的,没什么表示,薛宜南听着跟逐客令一样,好像自己来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   自觉往后退开,把三角形的距离缩短成方渡燃和他之间的直线距离,说:“那先再见。”   方渡燃谨记他的目的,提醒道:“想好第一时间联系我,没拿手机就来班里找我。”   “我知道。”   薛宜南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举起他给的纸巾说:“谢谢你。”   没走几步,他想到郁月城走到他面前的样子,可真的帅。   跟方渡燃不一样的帅。还是个Omega。   忍不住又回头喊了一句:“郁月城!帅哥!!下次我们再认识。”   方渡燃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脸的疑惑,薛宜南为什么也要认识郁月城?   郁月城都改过第二性别了,也能连Omega都吸引吗?   “他为什么要认识你?”方渡燃问。   “他是你的Omega吗?”郁月城同时问。   “啊?”方渡燃立即否认:“当然不是。”   郁月城不说话,他又补充道:“他有Alpha,男朋友。应该叫做前男友。”   “他被人标记了。”郁月城如墨般深沉的黑眸看向他。   方渡燃知道这是Omega的隐私,不能随便透露,可信息素阻隔贴是个人都能看见,郁月城也看见了,只能简短解释:“嗯,是他前男友标记的。”   郁月城想到他在宿舍里把自己压在书桌上,问Alpha能不能标记Alpha,还想到自己耳根底下的创口贴,就有被方渡燃咬出来的齿痕。   他曾经想过,方渡燃是不是已经有过自己的Omega,他是不是抱过别人,也咬过别人,也跟别人同进同出这么熟悉过。   那都停留在设想的层面,现在亲眼看到他和一个正在哭泣的Omega在一起,安抚对方,保护对方,比之前的预想还要不舒服。   郁月城暂时还不会处理这种陌生的情绪。   尤其是以一个方渡燃同学的身份,他不懂怎么用一个外人的角色去插手别人的个人生活,这种不舒服也一并不知道冠上什么名号。   他的人际交往太干净了,朋友、同学、亲人、长辈、老师……眼前这样因为一个人跟另一个人亲近,所以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没发生过。他还分不出类别。   无知者无畏,说话也直来直去没有遮掩,所以郁月城直切要害:“他现在没有男朋友了,你也想标记他吗?”   “什么??”   方渡燃想不到会在郁月城嘴里听到这种话,看到对方的表情不是开玩笑,还用了认真的表情,才正色道:“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标记他。”   “你抱他。”郁月城面不改色说。   “我没抱他。”   郁月城的表情太正经了,方渡燃说完就反思起来,刚刚挡了一阵,薛宜南个子矮比他一大截,可能是因为郁月城从后面看,所以显得像在自己的怀里。   “你牵他的手。”郁月城又说。   “我没牵。”方渡燃当下否认,可郁月城乌黑的瞳仁看着他,他就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牵了。   他牵了吗?   没有啊!   是没有吧?   ……哦,郁月城来之后,为了不让他俩握手,他好像是,是牵了一下吧。   “你别这样看着我。”方渡燃徒然心虚:“就当我牵了吧,我那不是顺手吗。”   方渡燃也经常顺手搭在他的肩上,郁月城心里塞进去一个小疙瘩,他解不开,就倒出来让方渡燃来解,挨着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   方渡燃:“没,他是个Omega,五班的。以前班里打架的时候也不出来,没见过。”   也许是自己心虚,所以他根本没意识到郁月城这种询问的方式有什么不对。   自己养的大白猫没走出过他的领地,没见过他跟陌生人在一起,搞不清楚状态,冲自己喵几声,当然要仔细顺顺毛。   他还怕自己再说漏,补充道:“周五我去找林晟的时候第一次见,就在训练场那铁门的水管上,他路过,我在等林晟,就他跟林晟出操的时候起口角了,我叫住他顺口问了几句。”   “然后你今天就给他擦眼泪。”郁月城也顺着他的话道。   “……”方渡燃还真没什么能反驳的。   他确实给这个Omega一点照顾,挺正常的,换另外一个Alpha也会觉得薛宜南的恋爱谈得真糟心,碰上了就照顾一下,只不过他不能把薛宜南这事告诉郁月城。   对薛宜南来说,是伤害。   对同为受害者的当事人郁月城来说,那种拍摄的意图,太脏了。   方渡燃深吸口气,没人能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这么拿捏过他。   同样是被牵着走,方正海不在人类的范畴里,不算在他自己的这块努力争取的小世界里。   郁月城问这问那他也不烦,还很受用,可他不想让郁月城误会他标记了薛宜南,不过他好像还真对人家动了点手脚。   破罐子破摔,方渡燃否认不了,干脆就燃起气势:“我就擦了,怎么着吧。他一个Omega,受欺负了,哭了,我就顺手递包纸让他擦眼泪。”   郁月城突然失去询问的主导权,怔了怔,说不出话,也问不出话了。   方渡燃说得对,关爱一下弱势的Omega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他,是他心里有个疙瘩,方渡燃没有义务来为他的不舒服负责。   “你生气了?”郁月城问。   “没生气。”方渡燃虚张声势,掩盖自己那点心虚。   两个人面对着面站了半天,也没人说要走。   方渡燃索性让自己踏实,戳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郁月城指指街道对面那个老旧的教辅书店:“我的老师给我寄了几本书,我来拿。”   “奥,是带你课的教授。”方渡燃说。   郁月城:“嗯。他托人带过来,放在那里,让我自己去拿。”   “他在榕城也有认识的啊。”方渡燃搭上话闲聊。   “他说这个书店是他以前同学的朋友的开的,用的都是一些网上买不到的书,寄过来担心损坏,就顺便让同学带过来给我。”郁月城说得详细。   每次涉及到他的家庭和背景,郁月城都是这样,事无巨细,愿意都告诉他。   跟自己截然相反。   因为他坦荡,人心清白,身世背景也清白。对自己也十足诚恳。   “他对你真好。”方渡燃道。   “嗯。”郁月城说:“是教了我很多年的教授,是跟你提过的那位。姓陈,从小教我。”   方渡燃知道他们在有意避开什么话题,郁月城不太对,虽然他还是像平时一样听话,但这不一样。他低头看看自己抓过薛宜南的手指,他也不太对。   算了,问都问了。   “你听到我说不是因为你那话吗?”方渡燃说。   “听到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以前觉得郁月城的真诚很纯粹,太好了,他很喜欢。但现在他又宁愿郁月城说谎,说自己没听见,这样就不会深究。   不想他听到自己撇清关系,更不想的他知道自己是确实“不是因为他”。   “你希望我没听到吗?”郁月城看他的稍显失落的神情,默契开口。   方渡燃忽然笑出来,抬眼道:“你是不是住在我心里啊,郁月城同学。”   “啊。”郁月城跟着抬起头,四目相对。   “怎么这也被你猜到了,我都没秘密了。”方渡燃道。   郁月城没看到他笑意里有真正的快乐,或者是他没有看透方渡燃:“你不希望我听到,也不希望我插手你跟他的事。”   “我不希望。”方渡燃确认。   郁月城很配合:“那就当我没听到。”   方渡燃上前一步,运动衣差几公分就可以贴在郁月城白色的薄毛衣上:“我不希望的事情多得去了。你都能装作不知道吗?”   能装,但他会自己去查,这也是他正在困惑和等待的结果。   郁月城在想怎么把这话换个方式答出去,方渡燃连被听到看到都不希望,更不会希望自己在找寻他生活里有关“秘密”的蛛丝马迹。   方渡燃没给到他时间,直言道:“这件事的起因是我,我打他,我没打够。我应该十倍百倍还回去,我要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动了你,我不爽,但你是因为我,才在十二中里过成这样,你本来可以特别好,你应该过得特别好,这都是因为我。”   他没想过自己要把这些给郁月城知道,这也是种压力,只要他不说,就可以不存在。   他和郁月城就还是普通朋友,同学。简简单单。   他没有太多的力量去抵抗自己的困境,他被锁住了,他还自私,要为了一个谎言去收拾接二连三的残局。都是因为他舍不得脱离现在的日子,就必须这样下去。   可郁月城不是,他无辜,接受一个人的好意会有压力,他还不起,把还不起说出来当作回馈,是另一种压力。   他们都会变得畏手畏脚。   方渡燃不看好的事情,最终还是要自己来面对,果然默念一百遍不亏欠也根本没用。   郁月城误会他撇清关系,大白猫垂下脑袋难受,他不愿意。   郁月城想错了,想多了,他更不喜欢。   青年路是条老街,人少,车也少,他们不说话,四周的环境也跟着静下来。   “我才是所有麻烦的根源。”方渡燃平定情绪,淡然陈述道。   片刻,郁月城出声道:“你不是说我住在你心里吗?”   那是方渡燃调侃的话,再转述出来,好像跟真的一样,难以回绝。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怕麻烦。”郁月城对着他的视线接着说:你可以解决,我也可以。你可以把这些交给我。”   “我不需要。”这话方渡燃拒绝得很快。   似乎还是戳到了他最不想伤害的大白猫,停顿半晌,方渡燃挪开视线道:“这跟你没关系。”   郁月城固执道:“有关系。”   “什么关系?”方渡燃转过脸,琥珀色的眼睛被树木的光斑落下投影,璀璨得宛如流动的金辉,说的话平平稳稳,有跟外表不相称的成熟。   郁月城看着他,从里面看到很多与曾经那个小男孩剥离的东西,始终不变的是,方渡燃依旧牵动他的心。   “……我可以说,是我看到你牵他的手,会有点不舒服的关系吗?”郁月城小心措辞,多一点少一点,都怕会给方渡燃留下误解。   他小时候只跟方渡燃在一起玩,有别的小孩,方渡燃也会站在他们前面,他们一起分享快乐,不快乐。   现在方渡燃的身边有别的人,他心里会滋生出别的陌生的情绪。   他自己分不出类别,就不想似是而非拿出来去为难别人,他要为自己的每句话负责。   方渡燃没弄明白,抓那一下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照这么说,我牵的手多了,你都要不舒服?”   “我不知道。”郁月城如实说。   方渡燃这会儿才回过神,他是不是把郁月城的形象看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郁月城是个会谈恋爱,以结婚为目的,还超级负责任的传统的好男人。   是因为他长得太不像人间能出现的尤物,第一次在医务室里看到他的腿,看清他的身材,联想的都是古希腊里的完美的雕像,甚至腿的比例更长,更好看。   导致他总是要郁月城提醒他,他才想起来,这个人是个有感情需求的Alpha,跟普通的Alpha一样,他会恋爱、结婚,还会亲吻自己的伴侣,可能还要做父亲。   “你看那个薛宜南了?”方渡燃没控制好自己的脸色,发出质问。   “没有。”郁月城说。   看吧,他果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渡燃暗自叹气,感觉自己养的大白猫是不是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他是不是不想在自己的领地里呆着了。   “那是你看我有,自己也想有个交好的Omega了?”他问。   “我没有。”郁月城反问:“你有了?”   “我也没有。”方渡燃说:“那是你以为我有,你别瞎说。”   郁月城坦白道:“我没有想那个。”   “我也没想。”方渡燃笃定。   跟打哑谜一样,他说完又看一眼郁月城:“我真没想。我得好好学习,哪有心思想那个。”   这理由用多了连方渡燃自己都快信了。   “哪个?”郁月城非得问清楚。   “就那个啊,谈恋爱,……还有标记。”最后一句四个字有点假,他其实想过的,想过Alpha能不能标记Alpha。   什么都可以骗,这件事情上,他真的不想骗郁月城。他对什么Omega真没兴趣。   方渡燃以前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普通男生从初中就开始的青春期对他而言,跟没来过一样,他就没有过一丁点需求,易感期燥热到干扰睡眠,都是机械动作弄出来完事。被Alpha们吹得天花乱坠的快感,他是没那感觉。   直到郁月城出现,才知道自己不是对肢体亲密没感觉,他的身体还是有反应的。   能让他有反应的人,就站在自己眼跟前。   “我没想过标记Omega。”   他给自己找补,把那点假补充成真,摸着自己的心口道:“你信我一下。”   郁月城沉静幽黑的眼睛在他眼前微微弯起来,方渡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郁月城怎么可能不知道!   “长本事了,这种时候都敢耍我?”   他上手一抬,就能把郁月城整个人拉过来撞在自己身上,手掌紧紧按在后背上不松,额头顶着郁月城的额头,威慑道:“装得还挺像啊。”   郁月城心里的疙瘩不知不觉就散开,对着他逼近的姿势也不躲不避,笑意更加明显:“没装。”   “没装你还问,你明明就知道那个是什么!”   方渡燃被绕进去,生怕自己在AO交往这件事上让郁月城误会了,还很焦躁给郁月城带来压力,这只猫倒好,刻意让他吊着。   “我知道,不知道你想的跟我是不是一样。”额头相抵,郁月城的鼻尖也顶着他的,一开口淡色的薄唇些微张合。   像接吻一样……   方渡燃垂下眼去看,忽然想,接吻是这个样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5 23:48:28~2022-02-17 03:0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君然【不完结好不好 10瓶;仲夏月半、悉茗、4581355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教你一件事   身体同时捕捉到极其淡薄的一丝清凉的信息素, 方渡燃很快找到了源头,是郁月城的呼吸和说话时洒过来的热息。   他那么克制的人, 他的信息素神秘到被十几个Alpha围攻也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渗出来了。   因为他们、其他人,都不会有这种离他近到不分你我的距离。   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闻不到他气息里让人舒畅安心的味道。   这些自己都可以。   方渡燃还能抓到他那丝脱离自我管理逃出来的信息素。尽管稀薄,也完全不影响它直灌胸腔的纯度。   “我怎么会不一样。”   心猿意马,方渡燃眼睛从唇瓣上离开,抬眸直直看着郁月城:“我也是Alpha,我当然知道,我也……”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才刚拍着胸脯, 摸着良心说自己不想谈恋爱,现在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说自己也会有冲动, 简直是出尔反尔,可信度为零。   “你也?”郁月城即将失去重心,也没忘要把话听完。   他全靠方渡燃一只手抬着,两个人身高相仿,这个姿势要持续绷紧腰身维持平衡, 他伸出手抓住方渡燃一侧的手臂。   “我只是不谈, 又不是不懂。”方渡燃把思绪找回来,那点私心萦绕心尖,没选择放开他让他站好, 而是加上一只手扶住,让他贴着自己腰胯站稳。   “那我问你那些, 你会不高兴吗?”郁月城直白道:“好像打扰到你的隐私。”   “你问都问完了才想起来, 是不是太迟了啊?”方渡燃说:“要是我对你的私生活问东问西的,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郁月城在他面前坦诚得毫不费力。   “这么好啊……”   方渡燃往前抵进危险的一寸, 说话时唇面偶尔擦到郁月城零星半点,心悬起来,没有缘由得又惊又怕,却固执不肯后退,眼瞳明亮道,“除了我还有谁?”   “我……”   少年澄澈的目光锐利镇静,郁月城心跳加快,贴在一起的胸膛能把自己的反应都清晰传递,发现一开口就碰到对方柔软的唇瓣,他大气也不敢出:“没有了。”   方渡燃很想问他,以前那个朋友呢?他是对自己身边的朋友都这样吗?   可戳人痛处不是他想要的,郁月城看起来也不是随便可以让人近身的样子,至少有他在,别人想摸一下大白猫的手都不可以。   “憋气做什么?怕我吃了你?”方渡燃暗自再嗅了嗅他身上清爽的信息素,这味道他明明前几天才闻过,还是想多来一点。   郁月城难得有完全接不上话的时候,半天没想出来怎么说。   这里离校门口也就十几米,路过几个人已经偷看他们好几眼了,方渡燃无所谓,但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占郁月城的便宜,沾一点点就行了,再下去就收不住了。   他易感期就在下个周,两个人顶着的胯部不太乐观,背着有性幻想,和当着人的面耍流氓是两回事。   方渡燃松开手往后退,手臂撑住力道顺势将郁月城往自己的方向捞,想把大白猫紧张的后背扶正,毕竟自己占了便宜,应该安抚一下。   结果一时没控制住手劲,没防备的郁月城被他重新撞进自己怀里,两个人的唇瓣实打实贴在一起。   郁月城黑眸睁大,愣在原地。   方渡燃瞬间屏住呼吸,心慌意乱。   在脑海里偷偷谋划的事情居然能成真?他从来没在郁月城面前这么慌张过。   我操,怎么办啊!   为什么这种事情想一想就灵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拉他?让他自己站稳不可以吗?他又不是小孩子。   郁月城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的Alpha,得不到Omega就对Alpha也不分场合地发.情?   方渡燃是不会逃避责任把郁月城一个人留下来应付局面的,所以他想的不是找个地洞钻进去,而是有什么办法能立马时光倒流就好了,就回到三秒钟之前!他绝对绝对不会作死捞那一把。   他真不是故意的!   但主动拉进距离的是他,好像解释出来也很难有说服力。   郁月城抓着他的袖子,干净的双眸在他面前阖上,纤长的睫毛垂下去,在眼底打出来浅浅的阴影。   真好看。要是不发生刚才那一幕,就更好看了。   方渡燃咽了咽喉结,他唇上尝到一丁点郁月城的信息素,太特别了,很容易能让他兴奋起来,他确定自己的下.半.身有反应了,率先把郁月城用力推开沉沉呼吸。   郁月城抬眸,眼里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困惑,方渡燃觉得自己肯定眼花了,他居然还看到一丝委屈。   大白猫的脑袋低垂下去,好像真被人丢在原地。   抹掉唇上沾染的信息素,皮肤接触到的是沁凉纯粹,他评级太高了,呼吸里的一点信息素纯度也高的可怕。   “我不是嫌弃你。”   方渡燃脑子一团乱,还要压抑生理反应不能让郁月城看出来,多亏他今天穿的还是周五的运动裤,足够宽大。只是没办法分出心思一一辨别郁月城现在的情绪,只捡起来一个他认为重要的解释。   Alpha的易感期,他也经历不少次了,怎么偏偏是今天跟他……   “嗯。”郁月城接受了他这点致歉,从树底下走出来,刚才方渡燃推那一把他后背直接顶在树干上。   “我不是……”   他不追究,方渡燃更过意不去,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却说不出口。   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推开,不是嫌弃。   也不是故意吻上去的。   可他不是没想过,再无耻一点,他后悔在易感期来之前跟郁月城出这种意外,但换一个时间,他可能就不会那么快推开他。   唇瓣上就像是会发痒,郁月城的唇好软,可惜吻那一下都没心思回味,只能剩下一点快要消散的信息素。   方渡燃感觉自己在歧途上越走越远了。   “回学校吗?”郁月城问。   “回。”方渡燃上前把他后背上蹭的碎屑拍掉。   郁月城点点头:“我去对面拿书,你先……”   “我等你!”方渡燃抢答,刚好分开一下,能让他平息掉易感期的敏感反应。   郁月城看向他:“好。”   方渡燃感觉大白猫只是没有说出来,心里一定留下阴影了,他的感觉不太好。   眼看着少年不急不缓地站在路边等车走完,然后去到马路对面,高大的身影进入教辅书店的小店面还要稍微弯下头,掀开透明的塑料门帘。   放在以前,郁月城会走得快一点吧,为了让他少等一点。   是自己推得太用力了吗?方渡燃心里也有点酸。   郁月城的白色薄毛衣后面,沾了不少树干上的碎屑,特别像只温驯呆在他怀里,任由他揉捏的小动物,什么错也没有,就因为自己失手受到惊吓,还被没有理由地用力推开。   不过才几分钟,方渡燃就开始为自己的草率后悔,他应该好好说的,哄一哄,不是要安抚吗?这算什么安抚,跟火上添油无异。   再退一步,至少不要那样把郁月城推开,还让他撞树。   为表歉意,方渡燃跑进书店旁边的便利店里,想买个最好看的棒棒糖,甜一点的,可做工好的这种小店没有进货,他以前买过的那两种最贵的,之前看还能接受它们的粗糙,现在看完全接受不了了。   配不上郁月城。   挑了一圈,又怕错过郁月城,随手拿了一盒巧克力走出去,郁月城也从旁边的店里走出来。   方渡燃看到他,把手里的盒子递出去:“给你。”   “为什么?”郁月城看一眼盒子,没有接。   他以前都不问的啊。   完了。真的玩脱了。   方渡燃拿出来万分真诚的语气道:“给你道歉。”   郁月城没说话。   “为了我刚才的冒失道歉。”他接着道,还用双手一起举起来。   郁月城把盒子收下来,往自己手里的袋子放:“不用道歉。”   “用的。”方渡燃主动去拿他手里提着的包装袋,白酒的包装袋,里面都是书,大概是书店老板装进去的。   “……”郁月城感觉自己要拒绝,方渡燃也不会肯。   “他怎么拿这个给你装。”方渡燃想缓和气氛,随口问。   郁月城:“没有袋子装,这是他自己找的。”   “哦。我猜也是。”方渡燃说:“别让陈老看见,他还得问。”   郁月城:“好。”   缓和失败,气氛完全没改善。   方渡燃干脆直面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想到Alpha的嘴唇也是软的。”   “嗯?”郁月城转过头,目光滑过鼻梁,停在少年的鼻尖没再往下:“是很软。”   方渡燃的指甲快把白酒袋子的手提抠坏,现在想把大白猫抱起来好好顺顺毛都不行了,郁月城可能都不会要。   “你不是麻烦的根源。”   两人沉默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郁月城的声音响起来:“你只是恰好遇到了麻烦而已。”   方渡燃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儿:“那你是恰好发现了我的麻烦?”   郁月城按照方渡燃经常走的路线,从分叉路绕进小道里走花园的近路回去:“对我来说,它是你的秘密,是我们共有的秘密,这不是麻烦。”   既然说开了,方渡燃也道:“你本来可以没有这些。”   “这是我的选择。”郁月城脚步停下来。   方渡燃也跟着停下来。   郁月城:“如果我不愿意,我可以退出,我既然已经在里面了,就不叫做是麻烦,这是我们一起面对的事情。同样你有需要用上我的地方,我全力支持你。”   郁月城没有转身面对他,方渡燃反而觉得大白猫虽然不开心,但没有意气用事,正在跟他说正经事。   他很认真,认真到慎重的地步。   “我不希望你用这样的眼光看待我。”郁月城说:“这种事上,你不用推开我。”   这是郁月城第一次用这样不容反驳的方式和他表明立场,方渡燃自然想到刚才的物理推开:“……你居然也会记仇。”   郁月城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刻意回避,换言道:“我妈妈说她回去之后,你一直没联络过她,是不是不喜欢她。”   方渡燃马上否认:“当然不是!”   郁月城放下心,继续往宿舍楼走:“你怕也给她带来麻烦是吗?”   “……嗯。”方渡燃道:“非亲非故的,受人恩惠。”   我还不起。他在心里说。   他已经说了很多戳到大白猫的话,多一句也无所谓了,仍旧在这里截止。   表明意思,跟大白话点出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郁月城大概要说不用他还。   他知道郁月城什么都不缺,郁月城的妈妈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他还,可他没接受过长辈带来的善意。同辈人——郁月城,他还能劝说自己,无辜的大白猫被他拖下水,他还在十二中,还能圈住他,护着他,假装自己总有机会可以还。   其他的,他连还回去的途径都没有。   “你多跟她说说话,不用太多,让她知道你对她很满意,就可以了。”郁月城说:“你很像她以前一个好朋友。”   方渡燃点头:“她跟我提过,和我的发色瞳色一样。”   “嗯。”郁月城斟酌后,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并没有亏欠谁。我妈妈她对你好,她只是在做她想做的事情。她自己也安心,有一个寄托在,她没想过别的,也不认为这些是对你的恩惠。”   方渡燃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蹙眉道:“怎么了?”   郁月城放低了语气:“她那个好朋友,我叫做伯母,已经不在了。”   方渡燃突然一阵心悸,胸口里说不出的不得劲,心脏被谁揪了一把似的。   阿姨的好朋友不在了,所以看到他才会对他那么好,因为自己长得像她死去的故人?   到底有多像?   深棕的发色,琥珀色的瞳仁,虽然不常见,也不到完全稀有的地步。   那郁月城呢?   他那个搬家离开的好朋友也不见了,也是……   方渡燃感觉自己喉咙里发软,说的话也轻飘飘的,既然郁月城都说开了,他也道:“阿姨说,你小时候也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   “嗯。有的。”郁月城说:“你之前问我那把伞上的字符,就是他留下来的。”   那句话是: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方渡燃记得。   果然。   果然……意料之中,方渡燃眼下更想知道的是:“那他现在呢?”   郁月城看看他:“他搬走了,但愿这些年,他的生活过得很好。”   “呼……!”方渡燃长长地舒一口气,幸好,幸好郁月城的好朋友还在。   虽然背叛了大白猫,他很不爽,总比没了好。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伤心的指数要成倍增长。   “你跟阿姨,真是重情的人。”方渡燃说。   郁月城:“他和我家的关系很好,伯母和我妈妈也是一起长大的,后来结婚生子,都住在一块地方。她曾经说,她和伯母虽然不是亲人,但是也跟亲生的兄弟姐妹没有区别。她只有一个哥哥——我的大舅,上学的时候就移民了,她上完学选择回国,留在国内。除了外公外婆,身边就只有那个好朋友算是一家人。”   “跟你好像。”方渡燃问:“阿姨说你小时候身边也是只有一个要好的朋友。”   “嗯。我们算是世交。”   郁月城愿意跟他讲述这些事,说话时偶尔默默观察他的表情,却找不出一点漏洞:“是外婆那一辈就认识的。”   方渡燃顿了几秒:“你的朋友,和阿姨的,不会就是就是一家人吧?”   郁月城跟他一起走进宿舍的电梯,从电梯反光的模糊人影里直视身边的少年:“……嗯。”   方渡燃胸口的那点酸更重了,不是嫉妒的酸,是难受,具体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你不用去想要还,我妈妈对你好,她自己也开心,你不要她才会难过。”郁月城说。   方渡燃一直知道大白猫善良,现在更觉得他温柔,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存在和出现,还能有这种作用。   “那你呢?”方渡燃突然问:“你帮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像他们家的人?”   郁月城唇瓣轻抿。   方渡燃没得到答案,自己给自己接话:“是也没关系。缘分嘛。”   他是不在意这个,没什么做替身的烂俗想法,认识的途径有千万种,现在跟郁月城说话的是他,又不是别人。   他能在十二中遇到郁月城,是他自己的运气。   那个不要郁月城的,以前觉得是瞎了眼,不知道珍惜,欺负郁月城。   知道真相后,也可能是家庭变故搬走了,是他自己没有这份福气,一声不吭丢下大白猫。   如果自己的存在真的能让郁月城在这方面有点弥补,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是。”   郁月城终于出声,先行掐断了他的念头,走到自己的703宿舍门前,才回复他:“不是因为你长得像他。”   “啊?”方渡燃不免有点失望:“那就算了吧,其实像也没事。”   “你不介意?”郁月城转头问。   “我为什么要介意?反正他也不在,难道他像我一样能打?”方渡燃问:“这世上很难找出第二个我了。”   郁月城脸上终于浮现出柔和的神情:“没有。他是个很调皮的小孩。”   “啧。”方渡燃摇头:“能有我调皮?肯定打不过我。”   郁月城也摇头:“打不过。”   “那你帮我,就只是因为好奇,因为看我顺眼?”方渡燃提着书和巧克力站在他宿舍门前不走,要送就要送进屋。   郁月城给他肯定:“嗯。只是因为你。”   这话就和定心丸差不多。   郁月城的头顶上就是更改过的粉蓝色Omega门牌号,没有Alpha大气硬朗。   他掏出钥匙开门,自然道:“我也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方渡燃的目光没离开过他,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捏合钥匙,再转一圈,骨节很漂亮,皮肤透白,能看到隐约的血管,因为身材好一点也不显得羸弱。   任何角度看都很完美,拿来放在嘴边亲吻也不过分,想着他不由自主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放上去。   “那我也教你一件事。”方渡燃说。   郁月城的宿舍钥匙还插.在门锁上:“你说。”   方渡燃把手掌翻开放他面前做个示范:“这样。”   郁月城有样学样,掌心朝上分开五指。   “你说我拽薛宜南那一下,是我在牵他的手,是吧?”方渡燃也没打算问他,接着道:“郁月城同学,我发现你对牵手的认知存在很大的误差。”   郁月城抬眸看他,正撞上方渡燃澄澈的双眼,里面有一丝狡黠。   接着自己的手上就覆盖上干燥温热的一只手,这次的体温没有偏高,方渡燃的手指擦过他的皮肤,一寸寸穿进他的指缝里,教学一样穿插.到指根,然后缓慢握住他的手背。   十指相扣。   “这才叫牵手,懂了吗?”方渡燃微微扬起下颚。   郁月城把指节扣回去,两人的手掌间只余下一点点间隙,手背让方渡燃抓得很牢,这不应该是敏感的地方,也一样有被碰触的愉悦。   把先前被推开的失落融化掉。   “懂了。”他说。   “以后不能胡说我跟人牵手了,造谣是要负责的。”方渡燃的神情肆意张扬,先前的摩擦全都一笔勾销。   郁月城应和:“好。”   方渡燃再次强调:“只能这样牵才算。”   郁月城笑了下:“只能这样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7 03:07:15~2022-02-18 23: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君然【不完结好不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755527 10瓶;qui 5瓶;一杯浊茶 3瓶;悉茗、茯嘏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养猫,不养鱼   方渡燃是敲门回702的, 周五的时候出来钥匙也没拿,回到宿舍先走出去站在阳台上把门关上。   在外面给陈老打电话简单交代一下警局那边的处理进度, 已经有双方家长介入,学校方面等处理情况就行,不要担心,顺便通报一声自己回学校了。   再把穿了两三天的运动服换下来,宿舍里有人行动不方便,方正海给他的针剂一并揉在运动裤的口袋里扔进脏衣篓,然后一口气回到自己床上趴下来才开始平复心情。   “怎么了燃儿?”许烈阳从浴室出来, 伸手挠挠他垂在床边的手心。   “你干什么?”方渡燃一把捏紧, 疼得许烈阳在底下吱哇乱叫。   “我靠轻点轻点!你先松手,断了!”   许烈阳把手指抽回来放在嘴上吹吹:“好家伙,你怎么跟炮仗似的, 一点就着,易感期啊你。”   方渡燃转过脸看着他。   许烈阳掏出手机看看日期:“还真是……那我得离你远一点。”   “你摸我手干什么?”方渡燃问。   许烈阳眉头一皱:“哪摸了?不就跟挠你两下吗?”   方渡燃以前不觉得手这么金贵,刚才牵过郁月城的手,这才觉出点儿不一样的味道。   也不是什么隐私的、不能随便暴露的部位,被赋予特殊的意义之后, 就变得灵敏起来。反正他是不会再让其他的谁跟大白猫一样, 在他手里揉揉捏捏。   “那也不行。”方渡燃串起逻辑,把手臂收回来搁床上,丝毫不觉得这行为着实幼稚。   丁羽放假坚持不懈地追着体育班训练去了, 路至安安安静静坐在里面的床上戴头戴式耳机在打游戏,不发出声音存在感极低。   许烈阳看了一圈, 眼睛转回来, 往方渡燃的床边上双手一压俯身过去:“燃儿,你不对劲。”   “我易感期。”方渡燃张口搪塞。   “不是这事儿, 你易感期不还有两天吗?”   许烈阳眼神往他手上瞟:“怎么忽然之间这么洁身自好了?你又不是那位,还有洁癖啊。”   方渡燃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郁月城,刚被自己非礼过送回宿舍。   “我提前了。”方渡燃狐疑看他:“你把我的日子这么清楚,也不对劲。”   许烈阳撇撇嘴:“不止是我,全班的Alpha可能都记得住你的易感期,满脸都写着‘老子不爽,敢过来就打死你’的气质。”   方渡燃还想好好复盘一下学校门口那事的情景,被许烈阳搅和得静不下心。   “你打林晟,是不是就为了给郁月城出气?”许烈阳正好问到这儿。   “不是。”   方渡燃清楚问题的起点在他这里,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是在郁月城身上。   “这话你跟别人说可能还信,反正我是不信。”许烈阳坚持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我们要是去得晚一点儿,就得给他收尸了。”   方渡燃淡淡看他:“鉴定轻伤。”   别人不了解方渡燃,许烈阳跟他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断定道:“我不管什么伤,你打的架比林晟那孙子吃的饭还多,他这要只是轻伤,除了你故意的没别的原因。”   方渡燃不接话。   许烈阳突然放低声音问他:“他现在是Omega,我看你俩挺有那意思的,你怎么老是不肯面对现实呢?”   方渡燃想了会儿问:“我要怎么才算面对现实?”   许烈阳砸吧两下:“至少追他一下子吧。喜欢你的人不少,喜欢他的也多,你要是不追他,说不定赶明儿别人就要追了。”   方渡燃不是没想过这个,郁月城是有那心思的人,不过前阵子就被他解决掉。自己无可挑剔的计划不就是要让郁月城随时随地都在视线范围内,打消掉他可能跟着别人走的机会吗?   “他也没那么好追。”方渡燃道。   有我在一天,郁月城就不可能被人好追。   “我也觉得他很难追,学神的思想一般人猜不透。”许烈阳换个角度道:“不过高中也就这么一两年,他这么极品的Omega,你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不谈恋爱。”方渡燃一口给他堵死了。   “干什么不谈?”   许烈阳大言不惭:“谈恋爱又不会让Omega怀孕,安全为上。”   方渡燃像看傻子一样:“你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东西?再说了,他也不是一般的Omega。”   许烈阳想起来,拿八卦的语气凑近说:“我听说上一两辈的人,弄了个什么信息素评级,他确实不一般,可能就是那种评级顶A的Omega,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信息素。我记得刚开学那会儿,你也看到了,班里那么多Alpha围着他,都闻不到他……”   方渡燃后面的全没听进去,这话给不了他推动力。首先郁月城就不是个Omega,压根不能拿Omega的眼光去看他。   其次许烈阳顶级这点猜得挺准,大白猫是只评级S的Alpha,比评级A要不知道要高多少倍。   “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谈恋爱也能在一块的?”方渡燃打断他问。   “哈?”许烈阳困惑道:“你要养鱼?”   方渡燃大概明白这什么意思,等同于两人关系里的不负责任,一个大池塘里养一堆鱼。可他想要养的是一只大猫,白白的长毛猫,可以的话,给他养一池塘的鱼来吃也行。   “……不谈就是养鱼?”他问。   “你都不给人家一个身份,就是当备胎嘛,跟养鱼一个意思。”   许烈阳有点难以置信,方渡燃之前是完全跟感情两个字不搭边的,一上来就搞这么大的: “没看出来啊,燃哥,你居然胃口这么大。一个满足不了?”   方渡燃一巴掌抽他脑袋上:“我就问问,谁说的不谈就是备胎了。”   “嘶——!”   许烈阳使劲搓搓脑袋,换个方向站在方渡燃头顶的床边避免打击伤害:“你又不跟人好,不就是耽误人吗?是个人都会这么想。现在的Omega又不傻,难不成你摸他们的腺体,还要跟人说‘我不和你谈恋爱’,他看他们会不会跳起来抽你。”   方渡燃瞬间想起来,他确实闻过郁月城的腺体,还义正严辞地表明自己不会谈恋爱。   那郁月城会不会也以为他在养鱼?   大白猫不止不傻,还很聪明。   “我就跟他一个人好不行吗?”   方渡燃知道他的身体没条件给伴侣提供百分百安全的抚慰。   他自己的特殊易感期不能跟别人一起过,副作用随时可能来临。他也不能帮另一个Alpha渡过易感期,他没有Omega温柔安抚的信息素去缓解Alpha的渴望。   许烈阳还在想“跟他一个人好”和谈恋爱的区别,方渡燃琢磨着说:“我不养鱼,就他一个。处对象会影响我学习。”   许烈阳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也行吧。你试试这么说,看她会不会原谅你。”   “他挺理解我的。”方渡燃说。   许烈阳立马精神起来,看来方渡燃目标明确:“谁?郁月城?你相亲对象?”   方渡燃选了一下:“就当是我相亲对象吧。那个Alpha。”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跟Alpha磕上了,双A真的很惨的。”   许烈阳顿悟,那次是方渡燃第一回跟人约会,回来之后是有点念念不忘的意思:“那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处对象了,Alpha跟Alpha确实不合适。”   方渡燃瞅了一眼在床上打游戏的路至安,挪动身体跟许烈阳靠近点,小声问:“你初吻什么时候?”   许烈阳条件反射倒出来:“初中,十三岁。……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方渡燃盯着他问:“什么感觉?”   许烈阳:“感觉、爽。”   方渡燃:“……”   “别啊,我给你找找存档,太久了,都四年了。”   许烈阳趴在他床头嘀咕:“那天她过生日,就我们初中隔壁班那个小丫头,齐刘海儿那个,我给你指过好几次。我当时注意她一学期了,她过生日那天,我买通他们班跟她关系好的几个闺蜜才混进她生日会。没想到她对我一见钟情,我估摸着,她可能早就知道我老偷看她。”   “怎么亲的?”方渡燃更想知道这个。   “你别急啊,这是需要渲染气氛的,没前置条件触发不了。”   许烈阳回忆起来:“我觉着总体还算浪漫,一共十几个人,大圆桌,他们挤兑我俩坐一块儿,吹蜡烛的时候,蜡烛一灭,我就趁黑偷亲了一口。”   方渡燃警觉:“偷亲??”   许烈阳连忙去看路至安,发现对方没动静才说:“你也别太激动,燃哥,你得原谅我年少无知。”   他朝方渡燃递个眼神:“换作是你,你喜欢一学期的姑娘对你一见钟情,你不心动啊。我克制不住亲她一口不是很正常吗?而且那会儿,她还主动要跟我一起许愿,说明这事儿就成了!我要是事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亲你了,那不玩儿完了,气氛全没了。”   “那是你初恋?”方渡燃问:“不是花花?”   许烈阳一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初恋就她,花花是后来认识的,都高中了。”   “你不是老打电话跟花花说她是你初恋吗?”   方渡燃没想到就亲一口,还能有这么完整的故事,什么气氛、场景、生日、人员全部到位,对比一下,那他今天算是彻底失败。   许烈阳也不藏着掖着:“花花是我第一次标记的Omega,也算初恋,生理意义上的,在她之前我顶多也就偷亲两下。跟她算是我成为真正的Alpha的标志,我第一次咬腺体,差点咬歪了,还得她拿手给我指在哪。”   方渡燃听着笑出来。   “靠!你也有这一天的。”许烈阳指指自己的后颈:“他们Omega跟我们Alpha的腺体外皮,居然厚薄不一样。”   “第一次是不是对Alpha都挺重要的。”方渡燃问。   许烈阳肯定道:“那当然,大概等我七老八十记忆力减退才会想不起来。”   方渡燃在自己的宿舍里直接叹气出声:“好了,我没问题了,滚吧。”   “哈???你还什么都没说呢?”   许烈阳不满意当单向输出的工具人,他就等着一换一,从方渡燃这掏点新鲜的娱乐资讯。   方渡燃翻个身仰躺在床上,沉默好一会儿,小声道:“我可能搞砸了我的第一次。”   许烈阳:“什么?!”   方渡燃拿眼神回给他,表示现在已经切断交流途径了。   许烈阳深吸口气:“也行,下回你心情好点咱们再说。”   还伸手拍拍他的枕头劝慰:“搞砸嘛,很正常,我第一次标记也搞砸了。”   我不止搞砸了我自己的初吻,还把郁月城这个Alpha的初吻也搞砸了。   方渡燃觉得郁月城要是亲了谁,那都是要娶进门的。   现在被他亲了,还搞砸了,左右不是人。   推那一下子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但是不推开……他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一眼,生理反应现在是安分下去了,也照样不好受,有点涨。   易感期来的太不是时候,真跟提前了一样。   比起在郁月城面前耍流氓,顶着他那什么,还是推开好点。   没过两秒,他扯起被子往脸上狠狠搓了几下,好个屁!   大白猫铁定委屈了。   他拿出来手机想给郁月城发点什么消息,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聊天框上面他这一侧的头像还是郁月城画的猫爪印。   要不给他也弄个什么有气氛的蛋糕蜡烛之类的弥补一下?   郁月城会不会也以为自己把他当备胎?   他不想养鱼,他就想养猫,一只就够了,自己给他抓鱼吃也可以。   真烦。   方渡燃舔舔唇,还能回味起郁月城柔软的唇瓣,信息素的味道好香。   分不出味道,但能判断出是属于草木的清新。   趁黑……   要黑一点啊。黑一点也好,能壮胆。   他把郁月城的头像点开,是一张植物的照片,占据画面的一角,其他地方是云朵和蓝天。   方渡燃认得这种树,是晨时出操,训练场的铁丝围栏靠校园里面这一圈种的树,跟照片里的树叶一模一样。郁月城之前的头像是星空,上个周才换成这个。   他退回去,在键盘上敲了一遍-晚上请你看电影,当做我赔礼道歉。   然后又删除,最后措辞几遍才发过去-晚上看电影,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8 23:57:39~2022-02-19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5瓶;澜月 3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毁尸灭迹   星期天的晚自习, 跟周六一样自愿到场,大部分班级都能到场, 七班的人也缺席不多,因为不能出校门,在宿舍里也没什么意思。   方渡燃想跟郁月城赶在下午关校门之前出去,看完电影再回来。至于为什么非得现在,非得今晚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就感觉占了郁月城的便宜,还把郁月城推开这件事简直过不去了,尽管后来郁月城也没有提, 他也装作没事, 但郁月城不高兴。本来想就这么过去,听许烈阳聊过之后成了一个亟待平息的大矛盾,连许烈阳都能清楚的记得他初吻的场景, 郁月城记忆力好得多,留下那种印象也太坏了。   就现在,他立马把大白猫装起来,抱出来,好好顺顺毛, 让他高兴起来是不是就好了?   他不能让郁月城跟他之间产生隔阂。   上次出去玩, 他们也约过要看电影,大白猫应该会感兴趣。   方渡燃初中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在网咖游戏厅过夜,上了高中开始认命, 减少逃课的次数,要么不去要去就不迟到。   周六和周日的晚自习不是必须要去的, 他高一也经常利用这时间出去跟人“解决”一些小问题, 但是要主动偷偷往学校外面跑,是头一回, 十二中的生活管理还是很严格的。   为了避免收到郁月城拒绝的消息,他把手机放枕头底下,自己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翻找衣服,下意识就找到跟郁月城的白色毛衣可以搭上的黑色毛衣,都是宽松纯色的款式。   从小冰柜里摸出来他平时懒得看一眼的复合微量元素,凉水灌下去几大口,药片卡过喉咙,提醒他现在正处于易感期前兆,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配合着吃药。   把脏衣服拿去楼下清洗的时候,再把R-19X从口袋里悄悄转移到衣服袖子里,再放进自己休闲裤的口袋。   副作用有多大他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不尽快注射就会泄漏出别的味道?   最初的打算是维持目前的状态更安全,就几个小时而已,上个月的针剂有可能不会失效这么快。现在他摸到针剂,考虑要不要找个地方把它打进血管更安全,万一待会儿跟郁月城独处出问题,更加得不偿失。   方渡燃提着空衣篓回宿舍,宿舍里的人没少,还变得更多,丁羽也从外面回来。   “班长,你晚上不上课?”丁羽听着声儿转过头,看向他的衣服问。   “嗯。”方渡燃简单回应。   身体里的那点燥热,跟郁月城分开之后稍微好了一点,但只要一想起来,身体仍旧不自在。   他越担心会不会出问题,那点躁动就越清晰,回过神才发现他失去冷静是因为体内的信息素已经开始失衡,导致情绪也有波动。   路至安拿着衣服推开浴室门进去洗澡,许烈阳在外面把门敲得砰砰直响:“安崽!把水温调高点,我等会儿也要洗!”   “你不去澡堂?”丁羽问。   许烈阳有气无力白他一眼:“你女朋友他们几个体育班今天刚下训,高一高二高三,澡堂人多得要死。”   ……   方渡燃估计一时半会儿宿舍里的人是不会走的,他想现在就找个地方,学校新修的紧急安全室还没完善好,他一个Alpha放假期间也找不到借口去更衣室。   手机在床上震动,他摸出来打开,但愿是好消息,一看果然是。   郁月城-好,我把英语卷子送过去。   方渡燃想起来,今晚按照日常的排课,是英语晚自习,郁月城就连偷偷出校门看电影,还得提前把试卷交上去,逃课不太精确,应该算逃校。   这算哪门子逃校。   衣柜里上锁的抽屉拉开,他后背足以挡住其他两个人的视线,从宝蓝色的对戒盒子里拿到703的宿舍钥匙。郁月城给他的宿舍钥匙,从来没想过真的能在方便自己的时候派上用场。   为了不跟他撞上,方渡燃先回条消息-什么时候去?   郁月城隔了几分钟发过来-现在。   方渡燃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学校用的材料隔音效果都不错,此时显出来弊端。他放慢动作把宿舍门压开,一手搭在门把上,一手漫不经心在手机上按。   方渡燃-好,回来叫我。   郁月城-嗯。   消息弹出来的同时,虚掩的防盗门外有落锁的声音,方渡燃盯在手机屏幕上大概半分钟过去,才拉开门出去。   许烈阳在后跟着喊:“燃哥,晚上还回来吗?”   方渡燃条件反射捏紧门把手,没回头道:“回。”   “砰——!”地一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他放下心,拧开703的宿舍门,在里面反锁了两圈,走进独立卫浴里面掏出带来的针剂。   按照方正海的说法,这东西每次都是在易感期之前的一个周内注射,越靠近易感期,越容易信息素失衡,宁可早点打也不能延迟。   可他每次都推到身体反常的时候才注射,现在离他易感期还剩两天左右,这次赶早一点应该更安全吧。   透明的塑料包装拆开,这回拿到的是塑料管,上面没有刻度,只在管壁上刻着同样透明的R-19X,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他撩开自己的毛衣,镜子里的少年腹部肌理起伏有致,每根线条的走势都是精确计算过的。方正海每次检查后都会拿各种表格、线条和数字告诉他,这样的身体是美观和力量兼具的,是完全符合亚洲人审美的,强悍而优异,是Alpha梦寐以求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好。   可他看自己,总有种在实验室里看电子屏幕的感觉,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数据载体。   不像郁月城,他没有什么经过打磨的黄金比例,腿长明显超出来一点,可那身材就是漂亮,肌肉的形状优雅舒展,那才是有生命力的美感。   余光里看到郁月城的洗漱用品,路至安搬走后,703他一个人住,之前放在侧面的透明置物盒被摆在了顺手的位置,他从里面抽出来一张消毒用的酒精湿巾。   既然钥匙是他的,多用几张湿巾问题也不大吧?   镜子里腹部提取肌肉切片的伤口上贴着药贴,周围一圈不知道什么开始泛红,Alpha易感期最直观难以忽略的部位半软不硬的,不安分。   先拿湿巾把腹部泛红的位置擦了擦,再给手臂上消个毒。   他对每个月的注射都极其厌恶,像今天这么这么主动还没发生过,熬到顶点比未知还要担忧些,不自觉就多擦了几遍。针剂被他拆开,熟练装上针头扎进血管里,回血出来才反推进去。   冰凉刺骨的液体一点点注入手臂,让人熟悉的镇定作用立刻开始奏效,又跟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   体感除了从血管蔓延开的舒畅,神经同时变得兴奋,比以往更快速的运转起来,导致那点上瘾的作用也成倍的增加,身体放松,头脑却停不下来。   要在清醒状态下承受细胞高速增生,一直都在注射之后的夜晚开始,黑夜降临,他的身体里无数企图冒出来的残存Omega信息素被全部击碎、扼杀。   他的腺体一天没被挖掉,就逃不开每个月被摧毁一次的过程。   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铺天盖地欢快地组建基因链,挤进他灭成灰烬的腺体里占领身体。   重复、重复,再重复,一次比一次的药剂猛烈,一次比一次控制得更好,直到最终烧死那些先天性的基因里会滋生出的信息素,保持住临界点的平衡,就可以完全沦为一个人造Alpha。   就目前看,这个过程提前了。   今天似乎不是在晚上发生,没什么反应的时间,方渡燃感觉它正在发生,皮肤底下有无数的力量在冲撞咆哮,它们在身体里点起火把四处烧灼。   可他的手根本停不下来,只有药品注进来的时候,才勉强在强效镇定剂的作用下得到一丝抚慰。他甚至不知不觉地放慢注射速度,想多感受一点冰冷的液体淌进血管里。   一丝恐惧从深渊里爬出来,血红的指甲扎在悬崖边,扭曲的脸庞在冲他狞笑。   方正海更新的构架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方渡燃明确意识到他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的手在发抖,想让自己推快一点,却停下来挣扎在原地,前两天感受过的头疼突然反复,后脑剧烈绞痛,牵动腺体的部位也一阵撕裂的疼。   方正海加大他那个所谓的镇定剂的剂量了,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多,成倍、数倍。   那些疼痛唯一的救赎好像就只剩下针管里的那一小截药液。   它能让自己放松。   至少痛快一秒也好。   “操他妈的。”   方正海给他的是毒.品吧!   这跟毒.品有什么区别?他是要现在打电话求方正海再给他送几只过来让他舒坦点吗?   方渡燃松开手,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呼气,让自己站稳。针管插在手臂上挂着没管。他现在不能跪下去,要是松了这口气,跪下去、坐下去、趴下去,可能今天就站不起来了。   金属针头缓缓脱落,他瞬间回过神,这是在郁月城的宿舍里,一滴证据也不能留下来。   闭上眼把剩下那点全推进去,这次的容积比上次要大,快赶上一般抑制剂的大小了。   他还记得自己要毁尸灭迹,把塑料袋点着扔进马桶里,手里拿着针管再擦打火机,手指跟使不上劲一样,擦了好几次才擦亮,火苗一碰上针管就烧起来,他拿在手里燃到指尖的位置松开手掉下去。注射针头在手里弯折几下,掰成一段一段的小颗粒一并冲下去。   可溶性湿巾也丢进去,浴室里发出冲水的响声,方渡燃面无表情看着它们消失在眼前。   十二中到底还是私立高中,硬件不错的私立高中,隔音和下水道这些日常生活处理得非常好,倒是方便他了。   水声渐小,头疼也好多了,也许只是换过药之后的应激反应,现在感觉好很多。   方渡燃直起身,后背忽然有东西在动,他立刻转过身,郁月城一手按在门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英语教科书站在眼前。   “……”方渡燃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尚且还没反应过来。   细胞在经历一场大战,神经亢奋,反应却有点迟钝。   “你怎么了?”郁月城问。   “我没怎么啊。”方渡燃仍旧看着他。   面前的少年目光炯炯,眼神像是用力在表达情绪,但四目相对,琥珀色瞳仁里明亮的光芒却是空洞的。   郁月城不动声色走过去,方渡燃倒是没拒绝,大大方方站着,出声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怕你等久了。”郁月城道:“走在楼下看到二班的英语课代表,把我的卷子给她了,让她帮我带过去。”   方渡燃那股劲这时缓过来,肩膀上的力道一泄,轻轻捏上郁月城的脸:“来回顶多半小时,我等得起。”   郁月城手指往他鬓角上抹了一下:“你出汗了。”   “啊?”方渡燃自己也摸了摸:“热的。这毛衣有点厚,晚上要降温,到时候刚好。”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他赶在郁月城接话之前问。   七年没跟你一起看电影了,我怕你等得太久。   郁月城又在心里回答了一遍。刚刚方渡燃已经问过他一次。   “我想要出校门的话,应该要在上晚自习学校锁门禁之前出去。”他说。   方渡燃轻笑:“你还懂这个,跑过?”   “没。”郁月城道:“猜的。十二中的校规,我看过一次。”   “好记性啊。”   方渡燃夸了一句,推着他往浴室外面走:“我回去拿点东西,你也快点吧,不用再准备,就这样很帅。”   方渡燃是想让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忘掉自己来他宿舍浴室里的这件事,不用准备也是实话,郁月城之前那次跟他一起去滑冰场,还特意从头到脚换了一身。   现在的时间不允许,他要让郁月城赶紧失忆。   “好。那我先下楼等你。”郁月城顺他心意道。   “嗯。我走了。”方渡燃说。   郁月城极高的警觉性,总让他觉得站在这间浴室里,浑身有点不自在,可又嗅不到什么信息素的味道。   方渡燃走到宿舍门口适时回头:“我刚来你宿舍打抑制剂了,我习惯打腿上,我宿舍里这会儿都是人,懒得让他们看,就过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是这样吗?   他提到信息素,郁月城就能想到从林镜遥手里拿到的U盘,里面对抑制剂和腺体的治疗方式调查还留着四五个文件夹。   面对方渡燃回应道:“没事。”   “那就好,我们俩什么关系。”   方渡燃朝他笑笑,虎牙露出来一点小小的尖:“放心,开通风系统了,没什么味儿。”   郁月城:“嗯。”   “走了。”方渡燃打开门出去。   在外面关上门的瞬间,向后一靠长舒口气。   看来十二中的隔音,有时候也不算好事。   郁月城踩开垃圾桶,他没看到里面有抑制剂相关的东西,顺着走了一圈,浴室里一切如常。   他不想怀疑方渡燃的任何行为,他能确定,方渡燃肯定有自己事,这点也没隐瞒过,之前一直被动输入,想等一个结果。   可是现在,刚才那个转过身的方渡燃,凭直觉有些怪异。或许是天生的第六感在作祟,浴室里弥留的气息让他察觉到危险。   方渡燃在那几秒里变得怪异,但这危险不像是方渡燃身上的。顺这个思路延伸下去,不是什么好事,郁月城希望是他感觉出了错。   再走到方渡燃战立的位置,同样的角度低下头看,视线里只有没什么变化的抽水马桶。手指按压冲水的按键,跟刚才打开宿舍门时一样的水声响起来,这其实是自动调节的,有东西落下去自己就会清理掉。   方渡燃站在马桶旁边看什么呢?   用完的抑制剂他带走了。   什么也没留下来。   一切如常,一切照旧,也就是透明的置物盒被打开来用过,他走过去,到一半的距离蹲下身,从地上捡起来一个透明的塑料边角料。   大约是抑制剂的包装袋。   抑制剂基本都是这样的塑料包装,极少数用了纸袋包装,里面一层还是塑料薄膜。   他下意识简单回想了一下,目前好像没有哪个品牌的抑制剂用这样纯粹透明的包装,作为日常必备的生理期用品,不管是Omega的,还是Alpha的,都想方设法在包装上下功夫。   这个……看起来像没有品牌资质的生产厂家,也没有辨识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9 23:59:21~2022-02-20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意讲给晚风听 7瓶;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3瓶;一杯浊茶 2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补一个初吻   郁月城说是自己在宿舍楼下等他, 实际上方渡燃站在大厅快十分钟,郁月城才坐电梯下来。   正对着进出的大镜子随手拨弄头发, 从里面看到郁月城,方渡燃跟他打个招呼,顺便注意到郁月城也就换了双鞋,衣服还是原来那件。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打铃了,出得去吗?”郁月城问。   “可以。我们走大门,这会儿返校的人正多,问题不大。”方渡燃肩上挎着那只深色的双肩包, 稍微落后郁月城半步。   他穿的毛衣有一层可见的绒毛, 方渡燃手痒得时不时往背上摸两下。   “嗯?”郁月城回头拿眼神问他。   方渡燃顺手把他向来往的人群里推,眼睛看着前方说:“小朋友逃校要自然点,别被门卫叔叔看出来。”   郁月城回过头, 自我感觉良好,不自然的好像是方渡燃。   好在返校的人穿得都不是校服,他们俩在里面逆流而行也没有很突兀。   顺利出来后,方渡燃又一次跟他路过下午发生意外的地方,特意往前又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打车去吧。”他提议。   “好。”   郁月城这次有意留心, 没在他身上找到什么异常的地方。   他没有对任何东西都过目不忘的本领, 只会在记忆里留下来他认为有意义的信息,方渡燃掉在他宿舍浴室里的那张塑料边角,就可以对上他刻意提取过的信息。   林镜遥整理过市面上和正在研发当中的所有抑制剂品类, 出门之前他打开文件夹扫了一眼目录,里面大大小小上百种抑制剂品牌, 每一支长什么样他都见过实拍的图片, 没一个能跟他捡到的东西对上。   方渡燃联系上车挂掉电话,拿手背在他鼻尖上顶了一下:“想什么呢?跟我出来还想别的?”   郁月城抬起眼看他:“想你的易感期。”   “啊?”   方渡燃手肘一捞, 把他半拢在自己臂弯里,点着他的胸膛说:“Alpha可不兴想Alpha的易感期,同学,你在玩火。”   “你之前易感期,情绪不太稳定。”   郁月城转过脸,视线追随靠近自己的少年:“我担心你在外面不方便。”   “在外面跟人打起来是吧?”   方渡燃笑道:“你直说我脾气爆不就行了。”   “没。没觉得你脾气差。”郁月城是真有这个担忧。   他不怕方渡燃跟人起矛盾,他可以拦下来善后,可易感期的Alpha情绪频频得不到发泄,会情绪低落。   这种时期对于Alpha来说,变得易怒暴躁是常态,同时任何情绪都会扩大,低落也会发展成失望难过。   “那是我没打抑制剂,不爱打,一般扛不住才打。”   方渡燃对自己这点好的坏的完全没想法,把注射的合成信息素当成抑制剂讲给郁月城,真假掺半,反正都是每个月要用的:“我呢,比较崇尚自然,不喜欢这种人工干预。”   郁月城清澈见底的黑眸看着他,方渡燃直面迎上。   然后生理知识完备的好学生就拿科学的口吻道:“不打的话,就需要标记。彻底摆脱抑制剂,就要彻底标记一个Omega,在他的生.殖腔.内成结数次才能渡过易感期。有伴侣的Alpha通常会选择这样顺应本能,自然渡过。”   方渡燃搭在他身上的手情不自禁轻轻抓在肩膀上,郁月城的嘴里说这些话,他不太能正经地去听,一手蹭蹭自己鼻尖:“……其实也不是非要崇尚自然,适当的让步也行。”   “今天为什么不扛?”郁月城问。   “要跟你约……约着去看电影,就先打了,不然确实不方便。”   这是约会吧?   方渡燃意识到这对他来说是,可是对郁月城来说,就不知道是不是了。   “你想自己熬过易感期吗?”   郁月城在他看手机时看向他后颈上的腺体部位,这个易感期的Alpha没有任何味道泄露出来。   “我希望可以吧。不借助任何人工干预,不用打抑制剂,不靠谁,也能自己挺过去。”方渡燃神情自然道:“但现实好像不可能。”   “易感期是Alpha的生理周期,跟情绪和体质都没关系。”郁月城说:“挺不过去不是你不够强。”   方渡燃短暂沉默,眼看约好的车正开过来缓缓往路边停靠,出声道:“我不喜欢这种身体脱离控制的感觉,会让觉得、我不是我。”   他上前先拉开车门,让郁月城坐进里面,然后自己再上车:“海升影院,人民广场那个。”   “好嘞。”   司机起步查看导航路线,几条副主干道橙的红的,朝后问:“这会儿城里堵车,我上高架绕一圈过去,你们看行不行?不行我们就走城里。”   “上高架。”方渡燃说。   司机:“哎。”   “愿意绕一圈,不想堵着。”郁月城在他身边说。   方渡燃把自己这侧的车窗打开打开一半,风吹在脸上,也能让后面换换气,肯定道:“愿意绕,不愿等。”   “浪费生命啊,得走起来。”他拍拍郁月城的膝盖。   郁月城看看他的腿:“没问题?”   方渡燃反应过来他的抑制剂被他说的打在腿上,长腿勉强在后座伸开:“可能有点。等会儿要是走不动路,你得背我回来。”   郁月城:“好。”   方渡燃说不上为什么,挺高兴的。   他很烦实验室的一堆破事,可这些事就是他的生活,已经融进他的骨血里,每分每秒的厌恶都不会消减。   正因为如此,他对生活里每一点好事都倍加珍惜。   现在郁月城这只大白猫温驯坐在他身边,跟他去单独约会,还听话,他就高兴。   “哎,郁月城同学,我问你个事。”方渡燃肩膀一歪,半个身子倒在大白猫的身上。   郁月城放松手臂让他靠着:“你问。”   方渡燃:“你家教挺严的吧。”   “我觉得还好。”郁月城说。   “那是你没犯过错,不受罚,在我看来挺严的了。”方渡燃道。   郁月城稍微低眸,就能看到方渡燃垂下头的发梢:“哪里严?”   “传统。”   方渡燃始终没抬头,手指在他膝盖上跳舞,百无聊赖般按来按去。   郁月城没反驳,某些方面他的家庭环境的确比较传统,比如A市的家里,别墅后花园就是中式园林的风格。   “洁身自好。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   方渡燃在数,极其自然地顺着接上一句:“就跟谁要是亲了你,就得娶你的感觉。”   郁月城没说话。   方渡燃另一只手忍不住按在座椅上顶个坑出来,他特想听郁月城说一句“也没有那么夸张”、“这个不是”、“其实没那么封建”……   然而等了好半天,郁月城也没回应。   方渡燃抬起头:“怎么不说话?我说错了?”   他自认为这把顺水推舟,郁月城怎么都得就砍下坡。   白白净净的大白猫也低头看着他,出声道:“没有。你说得对。”   方渡燃愣了:“对?”   “嗯。”郁月城平静道:“谁亲了我,就得娶我。不能乱亲。”   方渡燃被会心一击,觉得他的“乱”字怎么算都指的是自己,这下完了,在郁月城眼里那个究竟算不算亲他本来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不算。   他俩什么关系也还没有,够不到嫁娶的问题,看来郁月城也默认下午那事是个意外了。   方渡燃霎那间彻底松口气,又在另一方面不得劲。   这要求也太高了,道德的枷锁把他套牢,给他补一个完整的初吻的计划要就此告终了。   现在只能摸摸大白猫的长毛来安抚郁月城了。   也安抚一下他那一点点的私心。   他还真没说错,郁月城很难追,或者根本不是难追,而是追不了。   他哪里来的一辈子去跟大白猫玩耍,太沉重了这个话题。光这一点,就能拦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方渡燃虽然庆幸他洁身自好到极点,没机会跟别人在一起,也避免不了有点遗憾。   去影院取票的时候,方渡燃看到等候区里一对一对的小情侣,自己也取得是两张票,郁月城正在排队去拿饮料。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郁月城在人群里会发光,高挑挺拔的身影从周围的环境里脱颖而出,他身后有两个小女生正在说话,眼睛看向他,手里还拿着手机。   方渡燃微微眯起眼,一个女生垂下手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是张加好友的二维码。   她们对郁月城有兴趣。他想。   按照之前的心气,他会立马上去把郁月城拉走,但是这次他拿着票站在原地,脚下如同生根,走不动道。   方渡燃这会儿才意识到一件事情,郁月城对待感情过于认真传统的想法,只不过是单单对他来说不算一件好事,让他不能随心所欲。   因为自己是个Alpha,给不了另一个Alpha生理性的抚慰,更因为自己没有未来,没有稳定的、长久的时间可以跟郁月城一起并肩同行,甚至走到生命尽头。   这些都不应该出现在正当十七八岁的少年心里,可它们出现在郁月城的思考里。   他是想要跟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方渡燃不觉得这看起来好笑,他见过的所有人里面,只有郁月城说这样的话他会百分百相信,他能做到。   如果。   方渡燃想,如果……换做是一个正常的Omega或者Beta,普通背景也好,富贵人家也好,聪明也好,考试垫底也好,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能遇到郁月城,都会因为郁月城那样传统到固执的想法安心吧。   或者是一个Alpha也行。   只要是一个鲜活的人,有未来的,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能有郁月城这么一个好看又厉害的Alpha做男朋友,伴侣,都会高兴。   能拒绝郁月城的人应该很少,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我有约了,不好意思。”郁月城端着一杯桃汁和一杯热到冒气的开水,对拦下他搭话的两个女生礼貌致歉。   方渡燃经常喝的是矿泉水,给他买的总是香甜的水果汁,所以他这次也选了一样的。   “我们只是想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的。”   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注意到他端水的手,热气腾腾,杯口倾斜,主动要去帮他托一下。   “谢谢。”   郁月城侧身把杯子放在吧台上麻烦服务生处理掉,直接买了一个保温的小水壶,对女生道:“我不习惯加陌生人的微信。”   然后拿上小水壶和桃汁走出来,离开人群,方渡燃步伐放慢迎上去,看完全程明知故问:“怎么了?”   郁月城道:“没事。你把果汁拿着,我去接点热水。”   方渡燃思绪回笼,接过来桃汁,看向他手里小恐龙形状的水壶:“这是海升影院的纪念品吧,给小孩儿玩的,你还买这个?”   郁月城叩开水壶盖子检查一遍:“用料还可以,就是没法消毒,要泡一下。”   方渡燃伸手过去把小恐龙的尾巴扯起来拧两圈,一松手水壶底部的恐龙脚就啪嗒啪嗒地动起来,他笑着问:“你喜欢这个?”   “给小孩儿玩的。”郁月城回他。   方渡燃被自己的话打回来,意识到被耍了,只剩一只手往郁月城的下巴上挠痒痒:“你说谁小孩儿?”   郁月城仰起头,颈线拉长露出来:“谁玩它就是谁。”   ……耍赖皮的猫。   挠他他还舒服了,下一秒就要眯起眼睛打呼噜似的。   “不怕痒?”方渡燃看他这样子,又很难真生气。   “怕。”郁月城说。   方渡燃:“哪怕?”   郁月城:“脖子不怕。”   方渡燃怀疑自己是物极必反,明知道他跟郁月城也就这样了,都不在一条线上,最合适的做法是井水不犯河水。刚才醍醐灌顶还不够,这会儿纯粹破罐子破摔起来。   “真不怕?”他问。   郁月城:“嗯。”   方渡燃上前一步低头往他颈侧吹气,大白猫的手都僵住了,小恐龙的脚还在他手里跳。   “不怕?”他凑着郁月城的皮肤问。   郁月城后背不自觉地绷紧挺得直直地。   这里是公共场合,虽然也有小情侣会搂在一起举之亲密,可他们俩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有点显眼。   方渡燃抬眼,视线没有温度地跟他身后不远处发呆的那两个女生对视,一手撕开他耳根底下的创口贴,摸摸牙印:“一个周,牙印消了。还想再来一口?”   “……”郁月城垂头看他,方渡燃的脑袋凑在他颈上。   “惩罚吗?”他问。   “不是。”方渡燃肆意道:“牙痒。你敢耍我,我就能咬你。”   他的手指还危险地往郁月城后颈的腺体边缘点了点。   郁月城敏锐察觉他情绪波动,没有不高兴,但也不像表面那么无所顾忌,他对方渡燃的情绪越来越敏感。   伸手在深棕色的发丝上轻拍,他应道:“好。”   大白猫是只引.诱人犯罪的妖精。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放纵有多想让人近一步再近一步,要把他逼进墙角里全都据为己有才好。   扫兴就扫兴在自己的现状配不上这个野心,方渡燃把另一半的创口贴也撕下来。   再抬眼看,那两个女生已经在等候区坐下,盯着郁月城的眼睛变成时不时看向他们俩。   挺好。   “存着,找个时间咬回来,要开场了。”   方渡燃把小恐龙的水壶放进自己的双肩包里,郁月城的洁癖八成还是不会放心不消毒:“我跟你喝一杯。……行吧?”   郁月城:“行。我去存包。”   “我去吧,你在3号厅等我。”方渡燃端着杯子还带着包去储物柜,从里面掏了一小包消毒湿巾揣兜里。   郁月城习惯用这个,他添置日常用品的时候顺手就买了一小箱放宿舍里。   因为决定仓促,他也没注意看是什么片子,跟郁月城拿上3D眼镜找到座位,才意识到四周的氛围不寻常。   他们坐的是中间的位置,巨幕放映厅前面的座位基本都是空的,往后一看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对小情侣,居然就没有一个单身来的。就他俩正后方的两个女孩儿,也一看就是情侣关系,刚坐下来就亲热地靠在一起,AO的搭配不要太明显。   方渡燃立马回头把影片简介看了一遍。   不出意外,是部看演员和剧情就能猜到的大烂片,还是狗血青春偶像型的。   “我好像,订错片子了。”他说:“光注意到时间,没看介绍。”   放映厅的灯光整个灭掉,电影的开头已经播放,郁月城倒是比较淡定:“就当看个乐吧,你可以尽情吐槽,前面没人,小声点就好。”   “反了。”   方渡燃把3D眼镜拿在手里翻转着玩,看看郁月城,再看看大烂片的片头:“我是想带你出来高兴高兴的。”   郁月城戴上眼镜问他:“为什么觉得我不高兴?”   “这片子估计是很难让人高兴。”   方渡燃也戴上去,还拿手指敲一敲自己的黑色镜片:“你说一个爱情片,还搞成3D的,是为了让我们身临其境看人接吻吗?”   “也许是。”郁月城说:“我刚才查了一下,这部片子好评最多的镜头是场床戏。”   “就这质量还有床戏?”方渡燃简直想拍手叫好,真够敬业的。   放映厅里安静下来,郁月城偏过头,在他耳畔小声回话:“你看过?”   “啊?”方渡燃在黑色的3D眼镜下面眨眨眼:“……你说哪个?床戏谁没看过。”   郁月城:“哦。”   “不对,你什么意思啊?”方渡燃觉得他话里有话,郁月城不是这种暗戳戳的人。   果然,郁月城下一句就解释道:“你好像很有经验。”   方渡燃脑袋一歪:“???”   郁月城:“看床戏的经验。”   方渡燃抬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压迫:“我警告你,你别乱说。”   郁月城点点头表示配合,他松开手。   电影已经开始了,方渡燃休战,坐好往前看。   十分钟过去了,实在没什么意思,完全看不进去,还想看看郁月城在干什么。   转过头郁月城戴着眼镜一动不动地看电影,方渡燃感觉有点浪费,他应该做点什么。想做的做不了,那句亲了就要娶对他的威慑力太大了,一杆子给他打得老老实实。   嘴上老实了,别的地方就开始不老实。   手往郁月城的大腿上一搭,跟平时一样拿指尖没规律的点点,郁月城没反应。   再上下挠挠,郁月城也不动。   他有点心虚,也不往下看,手挠着挠着不知道碰上哪,郁月城一把按住他的手。   “痒。”身边的大白猫小声提醒。   方渡燃仗着他不会大声喧哗,变本加厉去抠,手指尖顶在休闲裤的布料上快速摩擦,逮住郁月城怕痒的地方可劲儿挠。   郁月城大腿的肌肉在他手底下绷紧起来,侧过脸看他,方渡燃只看到黑黑的3D镜片。   然后大白猫垂下头,他也垂下头,同样跟着后背脑袋发懵。   他刚才可劲儿挠的是郁月城的大腿内侧,再往上一点,就得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都是男人,都是Alpha,视线范围内,由不得他的目的是什么,就被动掌握更隐私的信息——那东西的分量也过于大了。   休闲裤坐下来,郁月城的白色毛衣能遮一半,另一半隐约能看出来轮廓边缘。   他想到以前第一次在校医务室里带大白猫治伤,从来没往这注意过,光记得他的身材和脱掉裤子的大长腿了。   Alpha们比大小,方渡燃一次也没有参与过,但这时候他由衷给了一个大大的肯定:“你这张脸,跟它有点割裂。”   郁月城:“嗯?”   方渡燃拍拍他的大腿明示,脑袋一凑搁在他肩膀上悄悄说:“长得这么好看,它太凶了。”   郁月城抿住唇不搭话。   方渡燃好好地称赞放他身上就跟在非礼似的,看着可怜巴巴的,这要换个男生还不得骄傲上天,他怎么这么纯?   脸颊碰到的耳朵有点发热,方渡燃低头什么也看不出来,郁月城是耳朵红了吗?   从来没在这种事情上看他不好意思,也就之前见过一次,还很可能是被自己凑太近带来皮肤反应,现在居然夸他一下还害羞了?   亏大了,电影院这么黑,错过这幕。   正在惋惜中,他把手往外挪了一下,郁月城再次制止。   方渡燃:“我不……”挠了。   话没说完,郁月城把他手指翻过来,复刻一遍宿舍门前教授过的牵手仪式,十指相扣往身前拿放在腹部。   “你易感期,现在在外面,别弄了。”郁月城说话的时候稍微颔首。   方渡燃反应迟钝,靠着他就不想动,慢悠悠地思考。   他要是真把郁月城那挠硬了,郁月城的裤子肯定保不住,要是再弄出来,他的信息素会在放映厅里爆炸吧?   那就能知道他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方渡燃感觉自己在天马行空,为了闻到大白猫的信息素想出来这么恐怖的事情。   这是评级为S的Alpha信息素啊,整个放映厅里面的Omega大概都会被动进入发热期。   Alpha会头疼脑热地想跑。   他也头疼脑热,现在就觉得自己热乎乎的,浑身乏力。思想方向也出了很大的问题,他怎么能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易感期吗?Alpha的脑子都容易受刺激胡思乱想。   可电影正演到中间的床戏阶段,易感期没让他对巨幕3D的画面有感觉,方渡燃目光呆滞地看着电影里半遮半掩的氛围式展现,没劲,还不如摸摸大白猫的长毛。   这时回过味儿来,郁月城那句话很有余地。   易感期、在外面,不能动。   反过来一推,他不是易感期,他和大白猫不在外面,是不是就可以真正的为所欲为地去抚摸他?   方渡燃感觉自己是不是病了?   不能在脑子里对旁边这个同学太过分,另一头,他手里牵着郁月城的手,搁在大白猫舒服柔软的肚皮上,整个人都放松躺在松软蓬松的长毛里,舒服极了。想摸一摸他不是很正常吗?   他还要把大白猫的长毛都扒拉开,埋进去闻,埋进去咬,抱得紧紧的。   电影里看到的煽情画面都不及他牵的这只手带来的温暖多,也不及他诱人。   这里开始吵闹起来,周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发生,有不同味道的信息素,都不好闻,不想闻到。   ……这是哪?   这不是电影院吗?   后面有Alpha和Omega在交换信息素。谁在接吻?   电影里还是身后那些成双成对的信息素们,不喜欢。   都不喜欢。   方渡燃脑袋越来越沉,头脑仿佛听到潮水冲刷沙砾,把他往梦境里拽,逐渐陷进去。   郁月城的脖子很凉,他拿额头蹭了蹭,把脸贴上去,鼻尖顶在柔软的肌肤上,深深吸一口气,洗衣液和郁月城身上清爽的味道透进鼻腔,舒服极了。   眼睑终于彻底闭上,隔绝开电影里的画面,只剩下他和郁月城在自己的世界里相拥而眠。   海花和潮水都很冷,他往大白猫的怀里凑了又凑。   ……   “班长?”郁月城轻轻唤他。   倒在颈窝里的少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伸手试探颈侧的体温,有一点偏高,大约多出来零点五六度。   方渡燃易感期又体温升高了。   郁月城想抽出手让他靠的更舒适一点,方渡燃的手紧紧扣着,根本拿不出来。   小心把身边人戴着的3D眼镜取下来,再把自己的眼镜也取下来,现实中的景象回来,郁月城的目光全都放在方渡燃的身上。   是不是他打的抑制剂有问题?   所以易感期总是体温升高。   在电影院里不看电影的时间反而过得很快,郁月城想了很多,肩膀上的重量十分真实。方渡燃只有这种时候,能显出来一点不那么强硬的姿态。   他拨开少年额头上的发丝,睫毛时不时在颤动,方渡燃睡得并不踏实。   晚自习的前夕突然约他出来看电影。   急匆匆地逃出学校,来不及看电影的简介和类型,坐下来静不住心,电影也看不下去……   方渡燃就像是只为了跟他看电影而看电影,他自己并没有多喜欢。   影片落幕,周遭的人渐次散场,这样的片子散场有些慢,后座的情侣走出去脸上挂着点意犹未尽。   郁月城却只看看倒在自己肩上的少年,在想要不要叫醒他。   灯光亮起,有人把座椅弄出很大声响,郁月城看过去,对方接连跟他和周围人致歉。   收回视线,方渡燃正蹙眉睁开眼,光亮刺眼,他想伸手遮一遮,忽然发现手臂疲倦得很,抬不起来。   整个人都十分疲惫。   是他每次注射完信息素的夜晚里会有的反应,只是这次比那些煎熬要加倍罢了。   来得太不是时候,看来他得休息一会儿才能走。   “睡醒了?”郁月城问他。   方渡燃松开他的手,撑着大腿坐回去,然后规规矩矩把自己的手放好。   “……嗯。”   很好,郁月城看起来也没有催他要走的意思。   方渡燃就这么睡过去,到现在还有点精神恍惚,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里面人影绰绰,有小孩儿,有男人和女人,有欢声笑语,精美的顶灯和旋梯,有不知名的钢琴曲,还有幻境般的森林和覆盖厚雪的小尖顶房屋……   莫名熟悉的感觉,他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好像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孩儿。   “我做梦了。”方渡燃出口感觉喉咙发声也变慢了,视线一转,看向郁月城就是一只大白猫。   他要想点什么来跟大白猫搭搭话,让他别那么快往外走。   郁月城依着他问:“什么梦?”   “……很多。”方渡燃犹豫道:“我也分不清。我好像不是我。”   郁月城: “那是谁?”   “不知道。也可能不是人。”方渡燃笑了下。   放映厅里没人了,他还是眼看黑幕,他忘了关注这个放映厅还有没有下一场,坐在这里会不会给人带来麻烦。   “我看到蝴蝶了。”他说:“蓝色的。”   “标本里那样的吗?”郁月城在想他是不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好像是。”方渡燃的脑细胞在休息,调动不起来,为了不让状态流露,有什么就说什么:“它们是活的。”   “下次带你看活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好。”   沉默一会儿,郁月城问:“今天为什么叫我出来?”   方渡燃脑袋木木的,信息传输过来几秒,回道:“想给你补一个,补一个初吻。”   “为什么没补。”郁月城说。   “嗯。”方渡燃把看他的眼神收回来,又去看黑掉的电影屏幕:“……我不敢亲你。”   郁月城感觉他尚未清醒,可清醒了,或许也不会说这些实话。   “怎么不敢亲?”他轻声问。   “你说亲了你,就要、娶你。”方渡燃一字一句地,提到这个就有点头疼。   “郁月城,我娶不起你。”他有点淡淡的歉意。   ……   郁月城静静看着他,电影院的人除了他们以外,已经散场走光,有人拿着打扫的工具走进来,他抬起头示意,在背后指指状态不佳的方渡燃,打扫的人员退出去。   偌大的放映厅里只剩下他和方渡燃两个人。   郁月城侧过身,一手撑着方渡燃的座椅靠背,一手贴在他的脸颊,长指摩挲懒洋洋的眼尾,低下头阖眸在少年低烧泛红的唇瓣上吻一记,“补上了。不欠我了。”   柔软的嘴唇贴着自己,还有一丝清透的信息素,方渡燃难得有点呆地看着他。   郁月城睁开眼,乌黑的瞳仁里荡开柔软的涟漪,他说:“方渡燃,你不用娶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20 23:59:10~2022-02-22 07:5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ui 5瓶;仲夏月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免罪金牌   他叫我名字。   郁月城很少很少, 少到方渡燃都想不起来有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   他还说不用娶他。   什么意思?不用负责吗?   ……大白猫怎么能通人性到这种程度。   初吻是不欠了,是补上了。   可这个补偿的方式跟他想的完全相反, 这算什么补偿啊?郁月城还在看他,方渡燃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理不清了。   “为什么。”过了好几秒,他才听到自己问,声音干干的。   “不用有负担。”   郁月城白玉似的指尖轻轻在他眼睫上一按,看到方渡燃眨眨眼再收回去,笑意清浅:“我的出现不是为了带给你负担。”   方渡燃读不懂他的字面意思, 他觉得郁月城在看他, 又仿佛远不止在看他,是在透过他看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眼里的温柔像湖泊,像深海, 像广袤无垠的森林,有能将人溺毙的缱绻,如果不是负担,这种温柔一定会让人陷进去。   他怀疑自己把脑子烧坏了,郁月城恰到好处的体贴这次给错了位置。   “我有点不舒服。”方渡燃说。   “抑制剂的问题?”郁月城坦言问。   “不清楚。”   方渡燃视线移向别处, 懵了一会儿说:“跟之前用的不一样, 可能换牌子了,身体还不习惯。”   郁月城也怀疑他注射的抑制剂问题很大,趁机道:“什么牌子?你体温升高了,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方渡燃缓缓摇头:“不用,正常反应, 下次换回来就好了。”   郁月城在他面前少有的坚持:“……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晚上发烧怎么办?”   “不会。”方渡燃道:“我开学刚体检过,身体没问题, 要真发烧也是抑制剂浓度太高了吧。你知道我易感期脾气爆,我想着换个高浓度的会不会好点。”   再追究下去就该招人烦了。   郁月城看看他的腿,从影院的座位上站起来,再面朝方渡燃蹲下身,把他裤管卷起来,刚露出半截小腿的方渡燃稍显迟钝地把腿缩回来。   “没扎歪,每个月都扎,针孔没事。”   郁月城抬起头从他双膝间往上看,白色的毛衣一整只就是跟在脚边要给他舔毛的大猫,他忽然有点于心不忍,早知道就不要骗他自己扎腿上了。   而且这姿势……他目光直接就能落在郁月城透白的脖颈上,一低头,锁骨和往下延伸的一块胸膛就清清楚楚。   合成信息素怎么没把他脑子里的邪恶的念头都烧光呢?   座椅下面的光线严重不足,打在郁月城脸色,终于将他因为皮肤白嫩所以稍显阴柔的面部轮廓照明了。鼻梁高而挺,鼻尖一点落到了光,抬起头下半张脸颚线利落,帅气、俊美,怎么形容都差点意思。   半天也只能安上去一个好看,不分性别的,Alpha和Omega见了都能欣赏到的好看。   这么温驯的一只大白猫,纯净的眼睛在疑惑,方渡燃伸手去摸郁月城柔软的发丝,口吻也不自觉温和些:“不用看,真没事。我没那么娇贵,可能就是这次吸收不太好。”   郁月城抓住他的手,少年的手心里也有点热,他不知道方渡燃在遮掩什么,但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他遗漏了。   想问的事情有很多,现在堆积成一团,一个答案也得不到,他想说点什么,想让方渡燃相信他一点,好像也很难。   好在他终于能跟方渡燃走得这么近,能看到他不同寻常的样子。   “九点多了,不去医院就找个地方休息吧。”郁月城起身拖着方渡燃的手臂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就势把他背起来。   方渡燃跟着趴在背上才意识到郁月城在背他,手臂搭在大白猫胸前一拍:“你真背啊?我说着玩儿的。”   “放映厅还有午夜场,不能在这儿坐太久。”   郁月城掂掂他的大腿,完全驮在后背背好:“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方渡燃对这个照应完全没推辞,虽然让郁月城背他有那么点违背他对郁月城的定位,但他比其他人都清楚,郁月城是个多有实力的Alpha。   背就背吧。   这个姿势刚好脑袋能靠在郁月城的脖颈旁边,没有信息素泄露出来,他也像是能闻到清透的冷香似的,打心底觉着舒坦。   方渡燃想拿手抱紧郁月城的肩膀,发现手臂还处在又酸又乏的阶段,那股劲儿还没散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鼻尖凑在后颈上拱几下调整姿势,反正抱不住,跟滩软泥一样瘫平在郁月城的后背上。   “扶着点。”在郁月城第四次把他身体掂正的时候,终于出声提醒。   方渡燃趴他脖子上扬言:“懒得扶。”   郁月城:“……”   “不是你自己要背的吗?”方渡燃垂在他肩上的手抬起来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把:“后悔了?”   郁月城:“没有。”   走了几步,又补充道:“怕你掉下去。”   “掉不了。”   方渡燃本来想捏捏他的下巴,可惜手指现在做不了这么精确的动作,改成乱在大白猫的脸颊上揉揉捏捏,忍不住说了一句:“真软啊。”   不是第一次捏他的脸,这么顺水推舟随便揉是头一次,跟想象里大白猫蓬松柔顺的触感一样,手里的脸颊嫩还滑,却还能摸到他深邃的眉骨和鼻梁。   郁月城太像宝石玉器各种贵重玩意儿养出来的精致,皮肤毫无瑕疵,骨架还个顶个的男人。关键不是虚有其表,他偶尔传统,什么都会,是书香门第教养极深的贵气小公子。   方渡燃不自觉舔舔自己的唇瓣,过后回过味来,就这个抓在自己手里的绒毛边缘都会发光的大白猫给他补了一个初吻。   ……好甜。   想再来一口。   惨在他今天力不从心,也好在有这么个机会,他睡懵了,不然真不可能说出来。   有问题的是他。这是他要承担的责任和后果,他甚至还有一点后悔头脑不清醒说了实话。   但郁月城清醒,郁月城还对他赦免。   “方渡燃,你不用娶我。”   这话像免罪金牌,给他很大很多的权利,郁月城把自己的原则对他额外打开。   方渡燃的心脏跳得好扎实,一锤一锤的,大白猫在凿他心里的门锁。   “去哪?”他发现路线不对,走过的路上人越来越多。   “拿你的包。”郁月城说。   他后颈上全是方渡燃的呼吸,以方渡燃的强劲体魄能乏力到现在这个程度,他摸不透是不是在故意闹着玩。   不过背上的人比以前都要安分,只是嘴上不配合,放几句话,身体还是老老实实趴着,没扶住,也没乱动。   “取件的凭条。”郁月城停在储物柜下面。   方渡燃不紧不慢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条形码,往红外线上对了两次终于对准。   柜门弹开,条形码从手里掉下去,郁月城单手搂住他的臀部,足够支撑他全身的重量,然后弯下腰去捡起来纸条扔进垃圾桶。   “我没被人背过,行动有点生疏。”方渡燃抱歉道,还好郁月城没看出什么,也没怨言。   “故意的也没事,我背得动。”   郁月城一手伸进柜子里拿包,一手就捞住他的臀稳稳地撑着,然后把双肩包往后递给方渡燃:“自己背还是我拿着。”   “我自己背。”   方渡燃接过来,一点点往自己身上套,被郁月城四平八稳的底盘折服了,双肩包套在自己背上说:“好了,走吧。”   来看午夜场的人不少,都是小年轻,郁月城要拿包,只能走这条进来的路,从影院正门出去。带他出去的时候,他们一度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   方渡燃眼睛一闭,装死把脸埋他脖子上,等走出去才开始说话:“小伙子,你是真得稳。有经验?”   郁月城:“嗯?”   “单手找平衡,以前干过啊?”方渡燃好奇问:“你跟我体重差不多吧,上手这么快。”   郁月城意料之外的沉默,走过一大段路回道:“嗯。背过。”   方渡燃睁开眼:“谁?”   “很久以前的事了。”郁月城想了下:“他当时跟我也差不多重。”   方渡燃瞬间懂了,郁月城的身边,除了那个不讲信用的“好朋友”,没别人了。   “……情比金坚。”他叹道。   “什么?”外面的吵闹声干扰,郁月城没听清。   方渡燃:“没什么。我说便宜我了。”   郁月城这次听清了,没接上话。   穿过人民广场,郁月城背着他往休息区空置的长椅走:“你想住这儿还是住学校附近,明早回去。”   方渡燃被放下来,挪动双腿给郁月城让出来空位:“你想住校外?”   “学校下午就锁门了,你不舒服,休息好了再回去,明早不要迟到就好。”郁月城说。   方渡燃猜好学生应该没干过这么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情,虽然不算逃课,可擅自混出学校也是个大问题,抓住绝对先处分,有必要还得给家里报一通。   不过郁月城看起来也太坦荡了,完全没点偷偷摸摸的感觉。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方渡燃拿膝盖晃过去撞他:“现在不是应该赶紧回学校吗?”   “着急。”   郁月城看他不动,把他的双肩包脱下来放进他怀里,方便方渡燃自己去找,这头在手机上翻合适的酒店订房:“想让你早点躺下来休息。身份证借我用下。”   方渡燃偏脑袋一看,郁月城还真的在找酒店,恍然间如梦初醒,一把将郁月城的手机打下去按在腿上:“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感谢在2022-02-23 00:38:07~2022-02-27 10:2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回残霜、qui、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心缘 55瓶;翎 20瓶;89488、qui 5瓶;一杯浊茶、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3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芥蒂   方渡燃偏脑袋一看, 他还真的在找酒店,如梦初醒, 一把将郁月城的手机打下去按在腿上:“不行。”   手机差点甩出去,郁月城抬眼看他。   “我们得、回学校。”方渡燃说得有点费劲。   有点反常,方渡燃平时拒绝他也不会出手,郁月城当他有什么要紧事:“怎么了?”   “没怎么,学生当然要回学校睡。”方渡燃这下知道为什么郁月城要问他有没有带身份证了。   等会儿,他前面说什么来着?   他是不是说自己带了?   ……靠!他还真的带了。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在易感期啊,就现在这个情况, 怎么跟郁月城过夜?   万一半夜真的发烧, 神经痛什么的,完全藏不住。   退一万步讲,他不会有别的异常, 可易感期,这是易感期!   他不想跟郁月城在一个房间或者一个床上,对着郁月城耍流氓。郁月城为了安慰他,都把初吻补回来了,他再不自觉点就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自己在宿舍就算了, 大不了浴室里解决一下, 如果是毫无防备的大白猫躺在他视线范围内,易感期的Alpha身体根本不听话,他对自己没信息, 对这次的合成信息素也没信任感。   脑袋疼。   “现在赶回去不安全,在外面找个离医院近的酒店, 晚上有什么异常也方便。”郁月城设想得很全面, 也很正常。   可方渡燃不正常,背包的拉链也没拉开, 直接道:“……我刚才记错了,我没带身份证。”   郁月城顿了下,很快找到别的方法:“我有几个酒店的终身会员,这附近刚刚没搜到,最近的要到八公里以外,他们的应急措施也不错。”   “郁月城。”方渡燃转过头盯着他看:“你就这么想跟我睡觉吗?”   郁月城表情松动:“我不放心。”   方渡燃不想让他拉去医院,也不想跟他待在一起自讨苦吃,现在把他俩放在一个房间独处,那绝对是煎熬。   身体的躁动让他说话也没更多弯弯绕绕,什么考虑都少了一大半,一手扒着郁月城的肩膀张口就来:“你不放心的应该是你自己。看清楚点,我易感期,同学,你要跟一个易感期的Alpha睡觉,你有毛病。”   郁月城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方渡燃目前看起来很清醒,跟在放映厅睡着的时候不一样。   他不动声色问:“跟Alpha,就是有毛病吗?”   “当然是!”方渡燃终于让他动摇,赶紧趁热打铁:“哪有Alpha跟易感期Alpha睡觉的啊?半夜起来打架还是谋杀你?”   “不是Alpha就可以?”郁月城问。   “那也……看情况吧。”方渡燃为难道:“反正就算你今天是个Omega,也不行。”   郁月城不说话了。   方渡燃又添上一铲子埋得死死的,低声道:“真不行。易感期的Alpha都是畜生。”   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劝退郁月城,还是他自己。   他真的一点也不心动?   他不敢想。   这下方渡燃完全体会到自己这个身体完全不适合谈恋爱的原因了。他没法跟所谓的伴侣展现自己乱七八糟的易感期,R-19X根本不稳定,方正海的信誉度为负,出现未知的副作用他能干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以前都是理论分析让自己断掉念想,现在赶上实践,真有这天了,方渡燃庆幸他和郁月城还没走到那一步,幸好没有萌生过跟谁谈恋爱的念头,不然他连撒谎都没法糊弄掉郁月城。   他可以拒绝得更直接,让郁月城别管他的私事,可他不想把捡来的大白猫赶跑,他要维持现状。   只是做同学,做朋友,这句别管他,都会变得生疏,更别说缔结了亲密关系,这样会多伤人。   郁月城想把握住手机的手拿出来,方渡燃拿身体的重量按上去:“你干什么?”   郁月城的声音有点低:“打车。送你回宿舍。”   方渡燃松口气,拿开手靠回去:“那行。”   郁月城垂下眼,手指在屏幕上划,打车目的地选在学校,学校旁边就是他家的小区。   他犹豫几秒,最后争取一次:“我把你送回我家,你住主卧,我跟你分开睡,晚上你有情况就叫我,这样行吗?”   方渡燃是自己抱着枕头去敲过郁月城的卧室门的,一口回绝:“不行!你离我远点,就回学校。”   “……好。”郁月城把地址选到学校,陪他坐在长椅上。   广场上有卖气球和冰糖葫芦的小推车,有孩子骑坐的玩具车,郁月城一言不发地看着烟火味,再看看一旁同样沉默的方渡燃,收回视线。   方渡燃在闭目养神,在感受自己皮肤底下的躁动,希望这阵强行抽枝拔芽的细胞毁灭和加速增生能早点过去。他算错了,下次再也不能挑在这种时候跟郁月城单独相处了。   没有人说话,四周的吵闹声也成为背景音,好好的氛围,在两人间的沉寂里悄然变质。   半小时之前,郁月城还离他那么近,他们俩近得没有距离,就因为自己预知不了身体的情况就三番两次把郁月城推开。   大白猫小心翼翼地绕着他脚边走,嗅嗅他的气味,判断他的症状,关心他,把自己的家让出来给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伸过来要蹭蹭他,都被他直接扬手赶走。   方渡燃开始有点不能把控他和郁月城之间的距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可这是目前来看最佳的状态,再偏离一点都会崩断现状。   他本来是要把大白猫圈在自己怀里护着的,现在只能不断让他撞钉子。   他们如今走得这么近,指不定还会有这样的事,他又要怎么去遮掩解释。   他们那个吻呢?   又算什么?   “车来了。”郁月城站起来,明显稍加踌躇,立在原地问:“还要我背吗?”   大白猫蹲坐在他面前,被自己泼冷水泼得伸爪子想靠近,也要看他的脸色,方渡燃心里不是滋味。   靠在长椅上朝他伸手:“嗯。”   郁月城把他拉起来,方渡燃自己抓着双肩包,这会儿手臂疲乏也把郁月城的肩膀抓得紧紧的:“走东门吧,早餐店那个,能爬进去。”   郁月城没多的话:“好。”   方渡燃其实想再接点什么话,郁月城不会让他冷场的,应该会问点诸如“现在的身体能爬墙吗?”这种话,但是没有。   方渡燃在车上等了快二十分钟,也没有。   然后他给自己找补,郁月城可能也不知道他现在不舒服,他一开始也没想让郁月城知道。   这很好。   车窗打下来,方渡燃对着夜晚的凉风叹了口气。   郁月城碰碰他的手指:“怎么了?”   方渡燃没头没尾道:“对不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想法不一致,很正常。”郁月城说:“这没错。”   方渡燃看着外面的后退的霓虹灯广告牌,没转过头,对凉风皱眉:“你不用连这个也给我找借口。我知道我对你那什么……态度不好,辜负你的好意。”   郁月城在他身边,也没回头,目光落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也没有规定,就一定要听我的。”   “……你不高兴了。”方渡燃抿唇,郑重道:“别的都可以听你的,易感期我说了算。”   说完发现好像没什么用,郁月城的身份在十二中其实一直格格不入,大多时候都是跟着他的,好像自己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做什么。   他肯定是会有个亲近的朋友,但他选择了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会有点。”郁月城开口道:“有点不舒服,并不是因为你不肯去医院,不肯好好休息。”   方渡燃:“那是什么?”   郁月城权衡之后,选了个听起来没什么针对性的说法,以免他们又走进死胡同里:“我觉得你对我有芥蒂。”   “我没有。”   方渡燃是诚心想跟他待在一块儿,看起来确实不太像。   他反过去抓大白猫的手指:“是我的问题,可能我让你误会了,但我对你没意见,你很好。”   郁月城垂眼,方渡燃就拿腿顶他:“你特别好,真的。”   “十二中快到了,给你停哪?”司机出声横插进来。   “停东门,前面路口左拐,走小路进去。”方渡燃说:“你停路口上就行,不用送到位。”   “你们就是十二中的学生?”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俩,两大男孩。   方渡燃不想接这茬,他初中逃课逃多了,在校时间在外边,谁问他都懒得搭理,郁月城在旁边“嗯”了一声。   “哦,学生好啊!”   司机也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十二中的名声不好,这俩个少年长得都标标致致的,跟着夸道:“学生时代的感情最真挚了,要珍惜啊。”   方渡燃一头问号:“???”   跟司机搭话的郁月城倒是点点头,还迎合道:“谢谢。”   司机在前面停好车摆摆手:“小伙子人不错。”   司机是不是都会自来熟这招?方渡燃发问:“谁不错?”   司机叔叔指郁月城:“他不错。”   方渡燃不知道就坐个车,这怎么能看出来,不过还是莫名的得意:“他当然好。”   “不然你怎么这么喜欢他。”驾驶座突然传来一句。   正在下车的方渡燃险些一脚踩滑,抬眼去看,司机叔叔还一脸和善的笑容朝他递了个眼神:“加油!”   方渡燃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赶紧去看郁月城,对方正在确认付款,还好没什么。   ·   来到东门外面的院墙底下,郁月城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方渡燃甩甩胳膊:“我刚才就是抑制剂吸收不好,就这墙,闭着眼我也能过去。”   “那好。”郁月城让开两步:“你过去吧。”   方渡燃能走几步都肌肉酸痛,爬过去问题不大,但他怕郁月城看到他费劲,以为他不行,男人不能不行。   “你先吧,我给你望风。”他客气道。   郁月城把他的双肩包拿过来,果真起势踩了一脚墙面就跨上院墙上面。东门外面就是个老街的小巷子,他这一脚蹬得水泥墙刷刷落灰下来。   “上来。”郁月城坐在上面朝方渡燃伸手。   行吧,上就上吧。   方渡燃蹬他蹬过的地方,身体乏力送上去的力道也得加倍,握上郁月城的手借力往墙头上翻,小腿没能完全抬起来直直打在郁月城腰上,对方身形一晃他才知道郁月城压根没有坐实,只是跨在上面没,两个人瞬时一块栽下去。   紧跟着头顶跟着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砸下来,方渡燃下意识手臂抱紧把郁月城护在身下,手心抱着他的后脑勺。   塑料板在他们耳边砸碎,钢架磕在地上响声刺耳,方渡燃低声骂了一句:“……操。”   郁月城拍拍他的后背:“摔倒没?”   “没。我摔不着。”方渡燃抬头去看:“画材店顶上的招牌让我俩给送走了。”   “人没事就好。”郁月城大概有些紧张,拍抚他后背的手紧紧的。   “你怎么样?”   东门这块晚上一片黑,他低头去看,郁月城就是因为洁癖才没坐实,现在整个人都弄脏了:“早知道就不让你拉我了。”   “没事,先回宿舍。”郁月城撑手臂坐起来。   方渡燃也跟着起身,还没来得及惋惜大白猫的毛衣都弄脏了,暗沉的四周突然亮起来,灯光强烈得刺眼。   远处还有探射灯的光线往他们身上照:“你们干什么呢!几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27 10:27:34~2022-02-27 23:5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稳。、灬夙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wil 14瓶;灬夙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教唆   灯火通明的政教处办公室。   值班的李颜正在打哈欠, 下半身还穿着居家睡裤刚从宿舍赶过来,看着两名学生被夜间巡视的住校教官带进来, 立马坐直身体往桌面上一拍。   “方渡燃,又是你!”   方渡燃抬头一看:“李阿姨,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无缘对面……”半睡半醒接上半句反应过来,李颜困意全消:“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没有没把老师放在眼里!”   “放了。我放了。”   方渡燃说:“这么晚了,您也不睡觉,还要来训我们,给李阿姨添麻烦了。”   李颜厉色:“别想套近乎。叫老师!”   方渡燃认错比挨训快:“李老师, 我错了。”   李颜才三十出头, 正是职业的上升期,主动申请来轮值住校,想逐渐脱离教学走行政和管理的路子, 刚值班第一个周就遇上这事,肯定不能来轻的。方渡燃这孩子她又还比较满意,当时带高一的学生,政治课堂吵得跟麻将馆差不多,也都是这个高高大大的班长站起来维持纪律, 有时候还站在教室后面帮她管理课堂。   一来二去, 已经是班长,当不了政治课代表,又听说家里父子关系不和, 所以私底下给他带过一点学校外面的小糕点,多关心了些, 让他别客气, 叫自己阿姨也行。   开学方渡燃上了高二,她还在带高一的课, 到现在才见第一面,这种场合,当着住校教官的面,套近乎是绝对不允许的。   眼看两人还想说什么,李颜朝教官一指:“你闭嘴,让任教官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东门的监控坏了,最近都是我亲自去巡视。”任教官往方渡燃和郁月城身上递个眼神:“刚就看这俩在东门口趴地上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   李颜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方渡燃身后的高个子男生身上,自然多在脸上停留一秒,十二中来了个省排名的学生,长相还特别,是特别好看那类,帅小伙,她也听说过。   再看看方渡燃,那张脸怎么看都是不嫌事大的恹恹的,这俩一看就不是一路的学生,怀疑道:“方渡燃,你早恋了?”   “我没!”方渡燃瞬间抬眼,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我是班长,怎么可能偷偷摸摸谈恋爱。”   “你叫郁月城?”李颜往后看。   “李老师好。”郁月城从方渡燃身后走上前,点点头跟着方渡燃喊。   “我知道你,学习好,家底好,出身也好,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李颜心知这种孩子脸皮都比较薄,是要给十二中挣面子的宝贝,也不能把话说得太露骨:“你看这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你,你转来十二中,都是欢迎的,有时候同学之间的界限模糊了,也很正常。”   “没有。”郁月城插话道:“我分得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学校也不是非要禁止你们谈恋爱,但不能违反校规校纪,现在是下晚自习的时间,你们俩要么就应该在宿舍里,要么就在教室里继续学习,不应该出现在别的地方。”李颜放缓语气道:“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郁月城:“我明白。违反纪律。”   “那你们有没有像任教官说得那样……”李颜不好直说:“那样?”   郁月城有点不理解:“哪样?”   方渡燃看不下去郁月城被绕着弯批评的样子,开口道:“李老师,你跟他说没用,是我带他出去的。我们是抱在一起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没谈恋爱,我们就是翻墙摔下来了。”   “翻墙?”李颜问:“你们打算出校?”   “我们是打算回、宿、舍。”方渡燃干脆坦白:“就下午,我带他出去玩,我们都觉得,学生就应该按时返校,明早按时上课,所以我俩赶在宿舍楼锁门之前回来,为了不耽误学习。”   道理没问题,但不像是方渡燃能想出来的思路,他什么这么热爱学习:“那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郁月城:“看电影。”   方渡燃同时脱口而出:“吃饭。”   李颜视线在他们俩脸上打转:“到底干什么去了!”   郁月城:“看电影。没吃饭。”   方渡燃:“吃完饭,顺便看了个电影。”   李颜这会儿发怒起来:“你们下次能不能把口供串好再来跟我说,自己看看这像话吗?!三句话三句半都没个实话,到底在那干什么了?”   方渡燃伸手拍拍郁月城的手腕:“我说。李老师,我们确实是翻墙进来,不是出去,东门院墙外面的水泥让我俩蹬掉几层灰,踢掉的画材店招牌就是我俩按时返校的见证。   “我们出去也确实去看电影了,起因就是我今天下午心烦,想出去走走,就拉郁月城同学跟我一起逃校,是我约的他,跟他没关系。我手机上还有我发给他的消息,他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绝对做不出违反纪律的事情,都是我教唆他,他没缺过一节课,也就是出于好奇心,所以跟我出去了。”   李颜被他这一通完整的交代弄得怔住,方渡燃的口气不像挑衅学校的威信,可听着也不舒服。   方渡燃看她没反应,接着道:“学校的任何处罚都不允许饿肚子,我们一下午没吃饭,现在饿死了,李老师要怎么罚随便吧,我认罚,先让他回去吃点东西。”   “你不是说你们没谈恋爱吗?看电影怎么回事?”李颜找回自己的场子发问。   “谁说两个男孩在一块看电影就必须是谈恋爱了?”   方渡燃蹙眉道:“我们俩一见如故情同手足不行吗?”   李颜挑不出错来,也不能这么就把方渡燃放过,刚才东门那块儿的警报都拉响了,都知道有学生在夜间违反纪律,况且方渡燃的表态实在是缺乏诚意,口气有点狂妄了。   今晚要是换个值班老师,是不会让方渡燃有好果子吃的,三级的体能处罚就少不了,她现在要做的应该跟其他的老师一样。   可想到他们还知道回学校,这个郁月城又是个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她不由得就放轻处罚力度。   “郁月城,你有什么想说的?”李颜问。   郁月城是站在方渡燃身边看着他面不改色一句句说出来的,他们好像还有什么摸不着的摩擦在中间,方渡燃想把他撇清。   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来想,他应该一起承担,但他站在方渡燃的角度,方渡燃这样就应该是不想让他跟着受罚。   “我没有。就像班长的说得那样。”他道。   李颜舒了口气:“那好。既然这样,你们俩一人给我写一份检讨拿上来。”   “我写吧。”   方渡燃说:“写检讨还要记进期末综合评价里,他是初犯,又是被我带着才违反纪律,没必要给他添一笔难看的。他在十二中的所有档案都应该干干净净的,李老师,你觉得呢?”   “你还学会威胁我了?”李颜说。   “不是。”方渡燃看看郁月城,笑了下:“他可是我们十二中的希望,李老师对学生一直很好,放他一次,我来写。”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要是张主任在,”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张主任就是因为侮辱学生所以才被着手开始调查,李颜调整表情道,“你想一个人做检讨,这事不可能这么简单,你得拿出你的诚意来,用跟我说话的语气可不行。明天周一升旗仪式,自己去宣讲台做检讨。”   “啊?”方渡燃写过无数份检讨,还从来没上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过检讨书。   “看我干什么?”   李颜望向任教官:“今晚东门都拉警报了,你以为这是小事?谁不知道有人翻墙逃学了?十二中就是以管理森严著称,明天校领导就要上门来问我要说法,这不是我想放过你就能放的。”   “罚体能行吗?”方渡燃问。   “这是态度问题!”李颜面色严谨道:“是给校领导和老师们的交代,你要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方渡燃暗自吸口气:“行,我念。念成什么样我可不管。”   “你那检讨书写得还少了?”李颜挥挥手赶走他俩:“去去去,写去,我这还要去现场给你取证。”   “好。那我们走了。”方渡燃抓了一下郁月城的袖子。   郁月城三十度弯腰行礼:“谢谢李老师。”   “他们俩真没事?”   办公室的门一关,李颜小声问任教官。   “我也没看见,我看见的时候两个人正从地上往起爬,”任教官回忆道,“不过那个灯箱是被砸了,应该是从墙上跳下来撞到的。”   “还好这俩孩子没出什么事。”   李颜把来时急匆匆藏在办公桌下面的睡衣拿出来一裹:“走,看看去。校门外的水泥墙也得取证。”   ·   “燃儿,还写呢?”熄灯之后许烈阳伸脖子往方渡燃的书桌上探。   “别影响我发挥。”方渡燃头也不抬。   “写检讨你不是最拿手吗?”许烈阳也奇怪:“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写出来,不像你。”   “那得分是什么类型。”方渡燃的视线时不时就往手机屏幕上扫。   都熄灯了,他是不是得主动给郁月城再发个消息,晚上也没吵架,但心里憋着比吵架还亏。   他得罪了郁月城,本来好好的气氛和关系,都被他甩开了,回宿舍的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这什么类型?”许烈阳问:“犯罪未遂?逃学失败?”   “我是回校,没逃学。”方渡燃随意搭了一句。   “那也该写出来了。”   丁羽跟女朋友打完电话,往床下瞅了一眼,就方渡燃的桌子上开着台灯:“我打电话都打完了。燃哥,要不明天写吧,早上还出操呢。明天周一升旗仪式,还要早起去吃饭。”   “睡吧你们。”方渡燃拒绝交流。   手机响了一下,他一眼瞟到是郁月城的微信。   郁月城-晚安。   方渡燃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内疚,欺负大白猫的内疚。   他很难忘掉郁月城在车里一言不发坐在他旁边的气氛,开口就给他找借口帮他圆话,还有蹲在小腿面前因为被他推开所以动作愣住,以及广场上就连拉他的手背他,也要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些小细节全部都被他捕捉到,很想把大白猫抱进怀里哄,可是哄不了,也哄不好了。   他自身的身体条件就没办法跟另外一个人正常的像情侣一样相处,他之前把在一起这三个字想得太简单了。   体温计从袖子里拿出来:38.9度。   很好,果然发烧了,头也生理性得疼,幸好没跟郁月城住在外面。他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面摸了一下,拿出来一手的汗,后背也疲惫,懒洋洋地半趴在桌子上写字。   完全不想睡觉。检讨书也写不出来。   方渡燃把手机按灭又解开,反复好几次,然后终于发过去-在教导处的时候,为什么要承认我们去看电影?   郁月城回得快-为什么不承认。   嚯,这还不是问句,还挺理所应当。   方渡燃想了会儿,打出来又删掉,最后还是发出去-在他们眼里,两个人看个电影,就会被怀疑是在约会。   郁月城-那就怀疑。   方渡燃-你不怕。   郁月城-不怕。   也是,郁月城从来不是怕事的人,也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方渡燃还想问他那你还生气吗?还会不会不开心,又不敢。怕提起来就戳破平和的表象,可埋在底下也不是个事儿。   方渡燃-检讨写完了吗?   郁月城-写完了。你呢?   方渡燃看看自己只写了三个大字的作业纸,睁眼说瞎话-我也写完了。   郁月城-身体感觉怎么样?   方渡燃-好着呢。躺下来,马上睡觉。   郁月城-好。   ……又开始沉默了。   方渡燃隔了快二十分钟,才鼓起勇气不要脸地发了一条-那下次还跟我看电影吗?   郁月城-约会?   实际上方渡燃觉得这两个字现在看来有点讽刺,别人约会怎么亲密都没关系,大白猫凑上来闻闻他他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赶走。   他还知道,郁月城不会想这些,他就只是单纯发出疑问,还是顺着他的话说的。   方渡燃把输入法换成手写,一笔一笔写道-对。还跟我约会吗?   郁月城连正在输入也不显示了,方渡燃看着时间跳过去三分钟,然后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他好像对着个手机屏幕也会紧张。   郁月城的消息在对话框跳出来-跟。   别的一个字也没有,方渡燃又开心又挡不住的酸涩。   真正在一起的人,都会选在易感期和发热期的时候跟伴侣共处,生理性的安抚会带来偌大的满足感,他从未对这个过程抱过期待,现在居然会觉得他们真好,可以一步步慢慢变得不可分割,缔结出常人不能介入的亲密关系。   他还没认识郁月城多久,但如果自己有正常的易感期,拿给他看也未尝不可,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另一面给对方看。   好的、坏的。   危险的、破碎的。   他控制不了药剂,但区区一个普通人易感期,绝对能控制住。   不过也没关系,他对郁月城的兴趣也不是靠这些生理需求,再有下一次,他一定挑个好时机去约会。   不在他易感期的时候。   再看一眼郁月城默认约会的“跟”,方渡燃感觉自己挺恶劣的。郁月城被他欺负了,还跟着他,即便内疚,也有点扭曲的兴奋在里面。   好像怎么对待这只大白猫,他也不会离开自己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27 23:58:19~2022-03-01 23:5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晨狐之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狐之影 20瓶;怪味鸡米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哄你   “今天晨会开多久啊?”   许烈阳用胳膊肘推推站在身边路至安:“你昨晚跟燃哥谁先睡?”   路至安:“我睡得时候他还在写。”   许烈阳摆摆头:“燃哥这办事效率退步了啊。”   路至安往宣讲台上滔滔不绝强调纪律的副校长看一眼:“不一定。今天晨会要拖, 他得做检讨。”   “做就做呗,又不是第一次, 他……卧槽,你说他要上去做检讨?”许烈阳一声惊呼左右上下的人都看过来。   队伍外面的陈老也盯过来。   他向陈老把自己嘴巴拍拍,做口型道:“我错了。”   陈老刚转回头,他就赶紧往后去看方渡燃,嘴里还再问:“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起夜上厕所,问了一声。”路至安往后看了眼,目光却是跟郁月城对上。   “干什么呢?”方渡燃从队伍后面走上来, 准确往许烈阳脑袋上抽一巴掌。   许烈阳跟看稀罕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难怪你昨天写那么慢, 燃哥,你要上去啊?”   方渡燃神态自若地看他:“你少说几句,就你话多。”   许烈阳:“我着急啊。”   方渡燃:“?”   “你可是从来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 全校几千人呐,你咋想的啊。”许烈阳是真有点操心,方渡燃脾气不小,算算今天就是他易感期,要面向全体师生干这个, 跟他的身份差距太大。   “你以为我想?”方渡燃眼睛看着宣讲台上, 小声说。   许烈阳:“那为什么啊?”   话刚出口,上个周的值班李老师在讲台上喊道:“对于上个周的夜间纪律问题就是这些,下来违纪的同学请自觉上台来做出检讨。”   方渡燃这才回答:“作为十二中的一份子, 不在宣讲台上念份检讨,我在的学业生涯都不完整。走了。”   “我靠, 这太丢脸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许烈阳还在为他抱不平,他是宁愿受体罚也不愿意上台干这个。   方渡燃走的时候特意绕了一圈, 从班级后面上台,路过郁月城的时候蹲下身系紧鞋带,趁机道:“郁月城,你仔细听。”   郁月城垂眼看他。   方渡燃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来的几张纸,往前走目不转睛:“我念完要考你的。”   等他站在宣讲台下,许烈阳这才发现,方渡燃居然赶在出操之后,升旗仪式之前的五六分钟转移时间,回宿舍把出操的运动服换下来了?!   现在正穿着制服面对所有人,脸上没什么情绪,连校徽、班级铭牌都扣着,领带也打上了,就是衬衣领口宽松着,没那么正式。   不过也很正式了,平时不检查的时候领带都是全靠自觉打。   方渡燃把宣讲台下面矩阵有序的学生扫了一圈,展开折起来的检讨书,声线跟他神色一样,有一丝懒散:“尊敬的各位校领导、老师,你们好!   “我是高二七班的方渡燃,就在昨天晚上,我教唆同班同学违反校规校纪逃出学校看电影,对此,我做出以下深刻的检讨:   “首先,学校有明文规定,在校期间不得擅自离开校园,我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就蔑视校规,私自带同学离校,行为令人发指,影响极其恶劣。   “其次,我要向学校东门的画材室老板说声对不起。你门口挂的LED灯箱是让我给踢废的,起因是我晚上回来翻墙的时候没预计好力道,忽略了灯箱老化的现状,没想到它那么不结实,腿风轻轻一扫就能碎成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请老板务必放心,今天下午我一定给您换上一个结实的灯箱,保证一般人踢不烂。括号(不要钱)”   “我靠啊哈哈哈哈哈,他真的是来做检讨的吗?”   许烈阳反应过来,跟路至安吐槽:“就知道燃哥是不会认怂的,他这是挑事吧?快看看陈老,是不是已经气得吐血了。”   “说得也有道理啊,他踢烂了他赔,这有什么好气的。”丁羽听完在他后面说。   讲台底下的班级多多少少都听乐了,高二七班这一块免不了有人在底下议论,接上他的话:“你要是老师听着这检讨,你气不气?”   体委老实说:“可能有点。”   有人怀疑道:“燃哥不应该啊,他写过的检讨书能比咱们课本都多,他是班长,班里谁出了事都少不了他一份检讨,这思想觉悟应该早就如火纯青了,怎么写出这玩意儿。”   “你就没想过,是他故意的吗?让他上台做检讨,给他下马威呢,他在学校里就是个刺头,不然怎么不让他跟那个同学一起做。学校要整他,他搞点小动作也正常。”   ……   接着方渡燃面向走下宣讲台给他腾地方的学校领导班子弯腰九十度鞠了一躬,声音正色接着念:   “然后,我要向高二七班全体师生说一句对不起。李老师昨天让我端正在校期间的态度问题,争取宽大处理,经过我认真思考,我认为我身为班长,没有起到带头的作用。   在校一年多,我发生过带领班级同学翘课、打架、群殴、恶性赌球、毁坏桌椅板凳公共设施、跟教官发生剧烈肢体摩擦等等各种不良行为,在今后的时间里,只要我还在校一天……”   他顿了顿道:“也不会改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扪心自问,问心无愧,再有影响高二七班利益的事情发生,我还是会以牙还牙。   “众所周知,青训十二中是一所特殊的高中,大多数同学都正处在上课不听讲,有劲儿没处使的狂躁期,括号(包括我自己),校风教导我们要诚信为人,端正风骨,所以我会做好自己,履行好自己身为班长的职责,同时也希望各位班主任和同学们相互监督,公平为上,尽量减少恶性争端。”   “主题升华了啊,班长牛逼!我还是第一次看写检讨说自己不会改。”   丁羽在下面跟许烈阳他们悄声道:我觉得你说错了,燃哥不是没想做检讨,这检讨不是很直白吗,十二中的裤衩子都扯下来了。”   前排有人看过来道:“庆幸今天没有巡检吧,不然这话说出来,迟早还要再做一次检讨。”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燃哥说得好吗?”总有人不甘示弱。   “还有我!”   “燃哥虽然把十二中裤衩子扯下来了,但说的都是真话,哥儿几个心里没数啊?”   “咱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让他们欺负咱们班,老师也不待见,教导处也针对七班,全靠燃哥一个人在前面跟学校硬抗。舒坦日子怎么来的都忘了?”   “燃哥高一那会儿不服教导处区别对待,体罚的时候还揍过教官,十几个人才按住他,全进医务室了,我是真服,要不是他我根本不会继续留七班。”   “咱们班多少人都是看着他才没分班。”   ……   方渡燃翻了一页,把纸张工工整整地折下去放好,抬起头看向闲话最多,目前最吵的高二七班的位置,没勇气从中去找到郁月城的身影。   把检讨书举起来,他低下头不自觉地放缓音量,开口道:“最后,我要对那个被我连累的同班同学说声抱歉。”   其他的班级也一改平时晨会的安静,纷纷传言道:“谁啊?”   “不知道啊!”   “嘘……!别说话。”   “安静会儿行吗?”方渡燃没能用豪言壮语的气势念这段,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台上嗡嗡直响,他怕自己的声音也会被某个人听不清。   这一嗓子出去,底下的人确实都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高二七班的这位同学,我后来深刻反省了昨天的所作所为,是我不该带你翻墙回学校。真男人就应该带你走学校最大的正门进去,领通告、写记录、记处分、叫家长,这都是我应当承担的责任。这样我们就只是周末晚归,而不是擅自离校,你也就不会因为翻墙被我砸下去。省略号……你昨天穿的那件白色毛衣很好看,如果我们走大门,它也不会弄脏,这件事让我耿耿于怀,一晚上没睡好,检讨书也写不出来。   “在此,我想请你给我个帮你洗毛衣的机会,机洗更干净,为表诚意我可以手洗,一定让它跟学校洗衣房洗出来的一样干净。希望这样,你可以高兴一点,不要再对我昨天的行为产生芥蒂,我们就还是好朋友,好兄弟,好同学,在我有限的时间里,可以跟你继续相处下去。我这辈子也就快十八年,小时候不知道,但我目前的记忆里没给人洗过毛衣,以后我们就是洗过毛衣的好兄弟了。括号(别人不能洗)   “最后一段,需要总结一下,那就感谢学校的约束,感谢班主任陈磊老师平时的教导,感谢昨晚值班的李老师对我好言相劝,给我今天认错道歉的机会。   “或许我今天的检讨书写得没有以前规范,但我明白错都在我。听人说,学生时代的感情很真挚,要好好珍惜,所以我想……违反校规校纪需要检讨,感情破裂也一样需要道歉。我今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希望老师和各位校领导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希望那位同学不要再觉得我们之间有芥蒂,接受我诚挚地道歉,重点是不要再不开心。   检讨人:方渡燃”   念完之后,几千个人跟着方渡燃消失的声音一起沉默。   不知是谁在底下大声喊了一嗓子:“这哪是检讨啊,他妈的酸死我了,到底是谁啊?”   “七班的吧。”   “我刚失恋,今天为什么来晨会听这个……把狗骗过来杀吗?”   “十二中数方渡燃骚,这人谁啊,比表白还骚!”   方渡燃还是忍不住在宣讲台上偷看郁月城一眼,然后走旁边的阶梯下来,后来再上去的老师说什么他都没听到。   “许烈阳,是不是你?”有人在七班后面推许烈阳。   许烈阳立刻回过去:“是个屁。”   他道:“你昨晚没上晚自习啊。”   许烈阳:“你上了吗?”   对方坦荡道:“没上。”   许烈阳拧眉:“那你怎么知道我没上?”   对方道:“你上了吗?”   许烈阳:“没。”   “那绝逼是你!跟燃哥混的,还翻墙,除了你还有谁!”   许烈阳有苦说不出,他自己都挖心挠肝想知道到底是谁:“行行行,你就当是我吧。”   关小北在人群中间出声道:“叫我说,不会是郁月城吧?”   立刻有人反驳回去:“你做梦呢!郁月城是考重点的,留学也得是国外名校,他怎么可能不上自习?人家上课都自学微积分。”   “校霸还会做检讨。”赵霖不知什么溜到许烈阳身边幽幽道。   “这是告白吧,给兄弟洗毛衣。”   许烈阳先接话才转头看,手臂把赵霖的脖子一搂:“哎!霖,你也给我洗洗怎么样,毛衣就免了,洗内裤就成。”   赵霖视线滑过去看他:“你拿来。”   “好啊!我今晚就……我艹疼疼疼!”许烈阳的命根子被一把掐住,弯下腰求饶:“废了,断子绝孙了要!”   郁月城站在队伍后面听完李老师最后做的总结发言,然后在散会的指令下来后逆人流的方向往宣讲台后面走,方渡燃正靠在水泥墙上,整洁的黑色制服裤子随意坐在地上。   看到来人先愣了下,然后收回视线,清清嗓子道:“咳……你听到了?”   郁月城也并排坐下来。   “哎,地上脏。”方渡燃下意识提醒。   郁月城眼睛看向坐在地上没有做好示范的他,方渡燃对自己的黑裤子也只能默认。   “不是说要考我,为什么不回去。”郁月城的肩膀和他并在一起。   “我这是逃走。”方渡燃纠正他:“还不许我冷静一下啊?”   “冷静好了吗?”郁月城看向少年的侧脸问。   “差不多吧。”方渡燃还有点提心吊胆,虽说郁月城好像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可是公然对着十二中全校的人念那些话,也会心悸的。   说点别的好像有点小气,还别扭,什么也不说,那刚才不就白哄他了。   一晚上啊,他开始死活写不出来,后半夜可能高烧把理智都烧光了,也就那么写出来了,还一发不可收拾,什么鸡毛蒜皮的碎碎念全写进去了。   是不是太琐碎了?   会不会显得他不那么利落,没那么帅了啊?   他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方渡燃。”郁月城道。   方渡燃心跳骤停,郁月城叫他名字,他喉咙滚动,发烧似乎把喉咙也烧哑了,沙哑道:“你说。”   “谢谢你。”郁月城说。   “嗨,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不对。”   方渡燃把眼神瞥向一旁,他不好戳破昨天那个“芥蒂”究竟是什么。   清晨的秋风凉凉的,日出的光从身侧照过来,方渡燃的深棕色发梢微微浮动,和琥珀色的眼眸交相辉映,喉结活动的曲线清晰可见。   宣讲台后面的位置只足够他们坐下来才能隐藏住,晨会已经耽误过很多时间,上课的预备铃在教学楼打响,仿佛遥远得很,面前只剩下这个视线躲开的少年和远方新生的朝霞。   “你怕我吗?”郁月城清透的声线响起。   “怎么可能?”方渡燃笑道:“你怕我还差不多,我怎么可能怕你。”   “昨天的事,我没有不高兴了。”郁月城说:“我能想到你有自己的想法,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我会跟你一直相处下去。”   方渡燃目光微怔,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写过的话背下来:“瞎说什么呢,我那是胡写的,什么有限的时间……”   “你说得对,一辈子本来也不长。”郁月城说。   “啊……确实。”这简直是个敏感话题,郁月城这样理解让他放心多了。   郁月城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神情,乌黑的眸光坦坦荡荡地直视:“所以有限的时间也不能用来浪费。”   方渡燃依旧点点头,总觉得那视线直接落在自己皮肤上,郁月城怎么会用这样的眼光看他。   有点奇怪,又一如既往地享受这种占据他目光焦点的感受。   看他还没动静,方渡燃率先道:“上课了。”   “嗯。”郁月城说:“看我。”   方渡燃:“什么?”   郁月城:“不怕我就抬头。看我。”   方渡燃不解转过头,郁月城单手撑过来,好看到让人愣神的面孔压近,伴随一缕清新的信息素冷香径直吻在他唇面上。   方渡燃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裂开缝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1 23:57:29~2022-03-02 23:1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烙印   方渡燃这辈子的心跳都没这么快过, 本就高烧的身体血液加速流动,直接冲上头顶淹没理智。   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只能尝到浅淡冷香萦绕的信息素味道,只能碰到面前干净清爽的少年,短暂失神后方渡燃按住郁月城的后颈压向自己,将这个轻柔的吻加重。   再加重。   他无师自通地张开唇瓣去含郁月城柔软的嘴唇,要更多更细密的接触。他想要显得自己不那么慌张,想要珍惜一点,再体贴一点, 要给出最好的体验, 可是他不会。   他太慌了,忍不住伸手按住郁月城的脖子,手指压在这个Alpha不容侵.犯的腺体上, 易感期让他变得躁动敏感,点滴星火的刺.激都能在脑海里炸出绚烂的烟火,急躁地张开口含住嘴唇就往口腔里吸,吃软糖一样吃郁月城的唇瓣。   大白猫太甜了。   ……好香。   真的好香。   就那一点点闻不出确切味道的信息素被方渡燃捕捉到,都会让清甜冷香完全淹没进唇齿, 随唾液.咽进喉咙里。   融化在自己的身体里。   舌尖还好滑, 碰上去软绵绵的。   方渡燃从来不知道真正的接吻是这种让人头晕目眩的事情。   郁月城放任他把自己的唇瓣吸得发红,青涩又莽撞地撬开齿关窜进来,藏在里面的软肉刚一接触, 方渡燃激烈到紧按一记郁月城的腺体。   Alpha在他手里当即闷哼,方渡燃心里有膨胀成宇宙的满足感。   理智早已经烧成灰烬, 他浮现的念头是……   这是我的人。   是我的Alpha。   他在纵容我, 随便我怎么摆弄、欺负,是浑身上下金贵雍容的大白猫, 是我的猫。   他跟着我,他认主,他放纵我。   每一个念头都把他想拉回来的理性一遍遍击退,方渡燃吃到他嘴里滑溜溜的湿润,他们在做交换分.泌.液的亲密的事。   “郁月城……”他低低地喊,夹着鼻音喊,指腹不停厮磨郁月城后颈上的腺体。   郁月城眉心轻蹙,又舒展开,嘴里蔓延出血腥味,方渡燃蛮横地咬破了他的舌尖,还在解渴似的逮着吮.吸。   他伸手拍抚少年的肩头,偏过头鼻尖交错,让两人的距离更近,彼此呼吸着对方的气息,从喉咙里应声:“嗯。”   “我,我想抓你的……”   方渡燃仅存的头脑告诉他不可以,他指尖压在郁月城的腺体上轻微发颤。   我想抓破你的腺体。   想让你流出来更多的信息素。   想……我想……   长久以来对本能的抗拒让他脑海里轰然一震,身体也僵硬起来,这才知道自己嘴里全是不正常的血腥味。   抓着郁月城后颈把人推开,他急匆匆地喘了几口气,有之前的教训这次没把郁月城推得太远。   什么尴尬,不好意思,全都忘了。稍微平复呼吸,微凉的空气吸进来,立刻转身去看郁月城。   拇指小心轻按他略微红肿的嘴唇,方渡燃焦躁道:“我咬到你了?咬疼了?咬破了?”   “是你的血吧?”不等郁月城回答他,方渡燃就有点不知所措,他不曾这样担忧过。   他吃掉郁月城的血了,都把他咬破了,自己居然浑然不知?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郁月城为什么不吭声!这很危险,他今天对血液居然反应这么迟钝?   是不是出问题了?他一定是出问题了!   上次失控察觉不到血腥味就是在初一的英语办公室。   历历在目,他一手把白墙和地面上溅满猩红的血液,手心里流淌过的滑腻触感似乎都没消失,一滴滴砸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脸上。   “我没事。”   郁月城揉揉他的短发,“倒是你,你在担心什么?”   “我……”   方渡燃抬眸看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收不起来一盘散沙的仓皇,却没法说出口,只顾看着他的脸,忍了忍道:“我不会接吻,疼吗?”   郁月城:“必须回答?”   “嗯!”方渡燃紧紧盯着他。   “咬破的时候有点,现在还有点痒。”郁月城一下一下地顺抚他的后背,像在捋平那些竖起来作为铠甲的利刺,毫不介意自己会被刮破手心。   “……对不起。”方渡燃垂下眼睫。   “有好点吗?”郁月城意有所指:“有安慰到你吗?”   方渡燃这会儿才慢慢意识到他们刚才干了什么。   “有吧。”他说。   “昨晚一夜都没睡。”郁月城说。   方渡燃:“嗯。”   郁月城:“为了那份检讨书。”   方渡燃:“嗯。”   “我跟你没有芥蒂了,明白你的意思,也尊重你的想法。”郁月城顺着理他的发丝,指尖穿过深棕的发丝拨动:“知道你不是排斥我,我就不会不高兴了。”   “我怎么会排斥你。”方渡燃低语。   我排斥的是我自己。   不正常的自己。   “你发烧了,烧得很厉害。”郁月城没有探他侧颈的温度也知道。   刚刚方渡燃的唇.舌很烫,至少也是三十九度。   一般人烧成这样早就躺进医院里,方渡燃看起来行动自如,也许是由于他过强的身体素质,不过这并不算一件好事,硬抗不是科学的方式。   “我这是抑制剂不合适的副作用,过会儿就好了。”方渡燃给出解释。   郁月城不认可:“去医务室。”   “不去。”方渡燃直接明了。   “你上次在易感期也发烧。”郁月城忽然明白,他烧成这样,自己肯定是知道的。   但是方渡燃却拒绝去医院……这也是他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吗?   “我体质就这样,以前生过病,不是跟你说过吗?”   方渡燃在药性和易感期的双重作用下情绪很狂躁,刚才又失控,口气也不自觉地带着点厌倦,极力克制自己道:“我生病把脑子烧坏了,小时候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后遗症就是易感期的抑制剂打得不对就容易发烧,打迟了也容易体温不正常,没什么影响。”   “……我带你去A市做个彻底的检查吧。”郁月城说:“你只要抽点时间,一天,我让直升机来接我们去,就停在学校附近,一个白天足够。”   “我拒绝。”   方渡燃没时间去感慨郁月城的家底,这对郁家来说应该是平凡普通的小事情,但是他这么能干,所谓的彻底检查很可能会查到点什么。   他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自信。   没有任何一个体检设备能发现他是人造的Alpha,因为他基因重组过,他目前的身体数据就是个实实在在的Alpha。   可郁月城家里能找到的检查设备,一定比常人能进去的医院要精准和专业,这会发现他腹部还没愈合的切片伤口。   会发现他腺体内高浓度的不正常游走的信息素。   会发现他高出常人好几倍的细胞更迭。   “我不想去。”   方渡燃抹掉自己唇上的水渍,低眸一看是淡淡的血红色,擦下来那一头已经开始干涸,再放在鼻尖轻嗅,血腥味里面有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冷香直灌肺腑。   他自然而然伸出舌尖.舔掉:“你的味道是很能安抚人,可我的身体我自己有分寸,我现在不需要什么检查。”   郁月城的目光放在他的手指上,又移向他伸出来的一点幼红,方渡燃此时此刻像极了一只嗜血过后舔爪子的野兽,四周的空气里也被他圈禁起来。   有无形无味的领地意识和压迫感。   “你需要什么?”郁月城问。   “我需要你……”方渡燃一顿,双手按在大白猫的腿上倾身,给同伴善后般把郁月城唇上的血迹也舔掉,腹部的一股劲在挑战他的意志力,被他死死关起来。   “去乖乖地上课。”他接着说。   郁月城强行把忧心沉进肚子里:“你呢?”   方渡燃人躁,很多细微的小地方小心思都遗忘掉,大大咧咧往自己胯上一指:“易感期的麻烦。我得等它下去。”   说完看了一眼郁月城,对方穿得还是出操的运动套装,他知道份量超乎常人,现在隐隐有点冒头的趋势,但比他好多了。   “你比我强,我现在得静静了。”方渡燃驱赶他:“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下不去。”   “换制服是为了做检讨吗?”郁月城是Alpha,能理解这个烦恼,临走前站起来问。   “我操……这种事就不用说出来了!”方渡燃比公布自己易感期的麻烦还要糟心。   郁月城笑了下,方渡燃往他腿上捏:“快走快走,我这会儿烦。”   “咬完就赖账?”郁月城垂眼看他。   方渡燃双目睁大:“你学坏了!”   “好,我走。”   郁月城清澈干净的黑眸在他身上驻足片刻,末了在他发顶揉了揉:“先回去给你请个假,下节课之前回不来,我就要带你去医务室了。”   方渡燃抬头看他:“你敢威胁我了?”   郁月城没接话,学校的医务室肯定不够用,方渡燃很反感去检查,可他不打算放弃,总要找个机会带方渡燃去做完善彻底的身体检查。   “我先回教室了。”郁月城告别道。   “快走快走。”方渡燃头也不抬,垂在自己双臂间。   Alpha的易感期是无法忍受自己标记过的伴侣离开身边的。   占有欲和圈地意识都会让他们狂怒。   可方渡燃既没有标记过郁月城:这同样是一个Alpha,标记不了。   也没有跟郁月城结合成为伴侣:他们的关系是他检讨书里写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同学。   他摸摸自己的嘴唇,接过吻的好兄弟。   郁月城为什么吻他?听他的意思是安抚。   拿对待Omega的方式安抚他吗?   方渡燃想笑。   只有Omega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才需要这样交换口腔的分泌液来进行短暂的信息素交换,获得安抚。   那郁月城呢?   他不会不懂这个。   方渡燃其实不介意郁月城怎么看待他,把他看成一个Omega也好,Alpha也好,都行,无所谓。   他就只是方渡燃而已,他只知道自己要怎么做,要好好地对待郁月城。   虽然偶尔会事与愿违,但他也想尽力去弥补。   然而眼下,郁月城用这样的,对待伴侣的方式对待他……   大白猫在想什么?   方渡燃难以自抑地想偏,想歪,大胆地妄想郁月城是天真善良,对自己毫无戒备之心,连这种安抚也能给出来。   还把一个可能发芽的猜测踩灭在自己脚底下。   他不配。   他想跟郁月城在有限的时间里,一直相处下去。   他们牵手、拥抱,甚至在他差点失控的节点上趁机得到一个亲吻,让他加倍按紧烙印在生命里,深到在灼烧心火。   但他不能让那种念头萌芽。   他还想守住一点底线,那层叫兄弟和朋友的界限薄成一张纸,他们的关系在当中出现裂缝。   方渡燃还是想拿刷子糊一糊,把它补起来。   他们谁也不提,美色当头、意乱情迷、易感期、烧糊涂了、好奇心,包括对肢体接触的试探和舒服,任何一个像样和不像样的理由都可以成为借口。   他和郁月城的关系更近了,好像也更危险了。   “郁月城同学。”方渡燃在他走下阶梯的时候喊。   郁月城刚转身往下,闻声侧过头来看向他。   大白猫真好看。   方渡燃暗想,想完又放肆地说出来:“你太好看了,晚上给我补课。”   郁月城站定,目光里升起的日出落了金灿灿的光辉在方渡燃身上,照亮少年一半的身形,沉寂近七年的情愫终于有了落点,让他抓到再次缔结的出发点。   “好。”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2 23:18:11~2022-03-03 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89488、悉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山大人 28瓶;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你想赖账?   郁月城走开了, 他完全不在自己身边了。   没有大白猫在身边的易感期。   有大白猫可以亲的易感期。   方渡燃独自坐在宣讲台后面,这回有了一个大对比。   他花了力气去忍, 忍住自己不跟上去,不把郁月城拉回来,忍住清爽干净的熟悉气息一步步离开自己的领地。   嘴里还有血液的腥甜,残留的信息素让他咽了好几口,直到消弥。Alpha的信息素,郁月城的信息素,他只感受到平和和让人镇定的温柔, 纯粹的没有一丝杂念。   有杂念的是他自己。   这或许也是自己不会排斥这个Alpha亲近的原因。   一般情况下, 很少能有Alpha在面对另外一个易感期的Alpha还能管理好自己的信息素,或多或少都有争强好胜和攻击性,弱一点的会加倍警惕, 一触即发,纯属生理性行为,跟本意无关。就算赵霖和许烈阳他们撞上自己的易感期也会自觉地离远一点,对彼此都好。   不过郁月城不会,他的自我管理严谨到恐怖的程度。   给到他的仅仅只有一个干净的吻来安抚, 他的气场很强, 郁月城能感受到这周围都是压迫力,却连信息素都没有自发释放,全靠□□里固有的味道让他尝到。   假如郁月城那会儿肯释放出一点信息素, 这种时机下,他应该就能知道大白猫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   里面似乎能体会到广阔的森林, 幽静的山谷, 是种沁人心脾的草木味。   方渡燃知道要控制生理反应和神经自发的行为有多难,郁月城却可以精准控制自己信息素, 让它干净得跟大白猫通体纯白色的长毛一样,有光明的轮廓,纯净到什么攻击性、防备心、斗争、压迫、狂躁……统统都没有。   他隐约明白什么叫评级S的Alpha了,里面是不是还有一项会让标记的Omega获得极致的体验?   这种任何情况下都能精准把控信息素指向性的能力,方渡燃此刻的身体不可避免想到他要是跟某个Omega在一起,对方的体验一定……   这样的猜测非常可耻,但他对郁月城的邪念也不是第一次了,眼下就更加不爽,谁要是碰一下郁月城他现在可能真的会不计后果。可他居然就这么把大白猫放跑了?   郁月城的状态很优秀,他自己的身体状态却并不能允许他们共处。   方渡燃从双臂间抬起头,后脑勺往水泥墙上重重地砸了几下,看来许烈阳说得对,没有伴侣的易感期确实很难熬。   他只顾回味先前尝到的滋味,郁月城的滋味,要让身体冷静下来也太难了。   易感期的Alpha都是畜牲。   他低声咒骂。   ·   方渡燃本以为他会迎来陈老的教导,对他昨晚翻学校院墙和早上那份不走寻常路的检讨书,可直到上语文课,陈老夹着课本走进来,也没有对他施加什么特别的眼神。   估计是在忙月考的事情,下个周要考三天,月考完了接着就要期中考试,这学期一半就要过去了。陈老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等有空肯定又要开始盘问。   方渡燃跟着课件的进度在文言文上面划重点字词做笔记,抬头看讲台的写字板,余光里总有郁月城的背影,有时候写得快,就自然而然多看几眼。   他的笔时不时在演算纸上列几个式子,偶尔还画个图,从侧后方的角度看,学习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压力的轻松姿态。   轻微一声响,纸团正中方渡燃的桌面上,他瞥过眼就是许烈阳在对他比划。   打开纸团上面还画了一个呲牙的颜表情:“— 皿— 你昨晚到底跟哪个小妖精看电影的,什么时候上手的?我居然都不知道!!!”   语文课时间很宽松,他把“小妖精”往郁月城身上套,大白猫应该是一只优雅大气迷惑人心的妖精,才不是什么小东西,潦草写上“没上手。”然后扔回去。   再来一次直接打在赵霖的脸上,方渡燃接过来。   许烈阳在上面阴阳怪气地写着:“请你给我一个洗毛衣的机会,我拿手洗一定洗得跟学校的洗衣房一样干净。!!!这还不叫上手!你怎么不给我洗毛衣???快点快点,求求你了,我真的好奇死了。到底是谁!”   方渡燃还没看完,又有新的纸团扔过来:“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为了给你顶包受了多大的委屈:(快点犒劳一下兄弟,都以为是我跟你出去约会的!”   “他问你昨天是谁?”赵霖小声在旁边问。   “嗯。”方渡燃道:“他跟你通气了?”   赵霖抬眼看看在念课文的陈老,压低声音说:“早上你在宣讲台上的时候他就被人误会,大家都以为是他。”   方渡燃正打算回话,忽然停顿下来,侧目看向在翻课外阅读书的赵霖,对方面不改色。   “你昨晚没跟他在一块儿?”他问。   “我昨天请假,早上才回学校。”赵霖说。   “奥,”方渡燃说:“不是他。”   赵霖点点头,他没许烈阳那么强烈的八卦心,一般方渡燃没说,他就没有追问的意思,不过这次笔尖往前面的背影指了指:“这个?”   方渡燃不置可否,反而把手里收到的两张纸条都给他:“你回他吧,我得听课。”   说完还真的按着把课后题写了,等陈老来对答案。   下课铃响,赵霖跟许烈阳两个人去水房,方渡燃拿笔戳戳郁月城的后背,已经是课间还是低声道:“还疼不疼?”   郁月城想转身跟他说话,被他按住肩膀:“你就这样说就行。”   “不疼。”郁月城说。   方渡燃在后面点点头:“中午吃清淡点吧,那里也不好涂什么药。”   郁月城:“好。”   反思一下,郁月城好像总是因为他的原因磕磕碰碰的,不是这里伤到就是那里,方渡燃不太高兴。他其实也不应该不好意思,但是唇上还停留着柔软的触感,这是在教室里,又不是两个人的单独空间,他趴在桌子上脑袋看向郁月城那侧。   “手好了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低头看看剩下擦伤疤痕的手心:“有点印还没消。”   方渡燃紧张起来,抓他的衣服:“不会留疤吧?”   郁月城摇摇头:“不会。”   方渡燃苦恼道:“我不能让你留疤,给你的药不要忘了涂,那个用了不留印。”   郁月城:“好。”   “你好像遇到我之后就很倒霉,总是受伤。”方渡燃独自在后面琢磨:“我是不是要离你远一点?”   郁月城转过头:“你想赖账?”   方渡燃:“嗯?”   郁月城看着他不说话,方渡燃猛然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从桌子上坐起来:“你这会儿别提行不行。”   郁月城回头收拾书桌,方渡燃从后面明显看到他在笑。   按照常理大白猫笑话他,他应该给点教训,可现在他哪也不想去,教室里也不允许他做什么,就只想跟郁月城待在一块儿。   信息素导致的本能很恶劣,能影响一个人的精神和情绪,包括情感,他不喜欢,可是郁月城的信息素很好闻,很香。   他还心甘情愿地想,他们俩隔着一张课桌,他也要待在郁月城身边是不是早上吃过他信息素的原因,这种感觉好像也不差。   晚自习下课之后方渡燃身上的高烧还没退下去,也不想回宿舍,因为郁月城要去英语老师的办公室,现在回去也是在702跟丁羽他们在一块儿。   特殊时期,他还不如留在教室里写写题,翻出来白天的课把练习册拿出来,教室里一共就他和路至安两个人。   这是方渡燃第一次主动在晚上留在教室里写作业,之前身为班长也是早早回宿舍,只知道七班的作业完成率非常低,学习的人少,没想到少到只有两个人。   方渡燃频频往最后一排角落里安静做试卷的路至安那里看,也没想到独来独往的路至安原来晚上经常一个人晚回宿舍是因为在教室学习。   郁月城半个多小时后回来教室拿试卷,从后门进来先看到方渡燃,又看到靠后门墙角座位的路至安。   “接人?”路至安抬头跟他打招呼。   “嗯。”郁月城问:“写完了?”   “还没。写完找你。”路至安发现方渡燃的眼神停留在他和郁月城身上,伸手把郁月城叫过来。   “你说。”郁月城弯下腰附耳过去。   路至安:“外套我改好了,你拿回去先试试。”   郁月城:“好。”   路至安说:“要我找个他不在的时间给你吗?”   郁月城稍加思索:“嗯。”   路至安:“OK。”   “哎!”方渡燃拿笔头敲敲课桌,把两个人的目光引过来:“郁月城,你回来干什么?”   郁月城走过去把要拿的试卷带上:“拿东西,顺便带你回宿舍。”   “你不去办公室了?”方渡燃问。   郁月城:“去过了,让我把试卷给她,教室要熄灯了,先走吧。”   方渡燃没觉得哪里不对,跟路至安招呼一声就带上没写完的题先回了。   走过小花园,身边少不了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在自习课之后约会散步,因为十二中的Alpha多,大部分都是Alpha和Omega,少部分是Alpha和Beta,方渡燃这才感觉有点不对。   “你还要回办公室?”他问。   “嗯。”郁月城走在他身边十分自然,丝毫没受路上这些风景的影响。   “办公室跟宿舍不顺路。”方渡燃说:“你是特意回来送我回宿舍的?”   郁月城坦然道:“嗯。教室再晚一点就要熄灯了。”   方渡燃搭上他的肩:“这是在学校里面,我又不会出事,熄灯我还能找不着路啊。”   “本来今天就要送你回去,给你补课,突然去了趟办公室,让你白等了。”郁月城说:“而且你这两天易感期刚开始,不安全。”   “就为了这个啊?”方渡燃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还是我那么不扛事?”   郁月城摇摇头。   “就算是全校的灯都熄了,我走在路上也不会被人劫财劫色的,又要回教师的办公大楼,还要不顺路地送我回宿舍,傻不傻啊你。”方渡燃摸摸大白猫的脑袋,手指尖也是热乎乎的,触在郁月城光滑细腻的脖子上:“你这样的才要注意一点。”   郁月城送他走到宿舍楼下,手里还拿着试卷,想了会儿说:“我想送你回宿舍,跟我怎么样没关系,就是想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3 23:59:19~2022-03-06 00:1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竹 3瓶;一杯浊茶、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2瓶;仲夏月半、悉茗、时许忆山河、580246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动摇   方渡燃回过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郁月城已经走了。   看起来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就是送他回宿舍, 他们经常一起,但是特意,还有后来那句话,他较真起来才感觉不太对。   洗完澡他坐在宿舍床上睡不着,腿上摊着练习册最后几个选择题,边写边问了一声:“丁羽,问你个事儿。”   “问我?”丁羽爬上床隔空回话:“班长你直接说吧, 不用打商量。你这么开口反而给我整不会了。”   “嗯, 行。”方渡燃在选择题上排除法划掉两个。   丁羽眼巴巴等着他说话:“那你倒是问啊,话说一半会让人折寿的。”   方渡燃突然有点不好形容那股奇怪的劲儿:“我想一下。”   “燃儿,你怎么不问我呢?”许烈阳在床上翻个身看过来, 眨巴眼道:“我也没睡啊!我是不是失宠了?”   方渡燃:“都一样。你不是单身两三个月了吗。”   “哟!”许烈阳乐了:“有情况啊,早上问你你不说,这会儿着急了。我虽然单身但身经百战,随便你问,我求你问我!”   “其实也挺简单的, 就是我不太明白。”   方渡燃一抬头发现两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他, 跟饿虎扑食差不多,措辞道:“……什么情况下男生才会送人回宿舍?”   “啊?这可太多了。”许烈阳有点失望:“还有多的信息没?”   “一个男生,大概是特意来教室找我, 把我送回宿舍楼下,又回去办事了。”方渡燃精简道。   “别的楼里的啊?”   丁羽眼神一变:“绕路来送你, 肯定是为了看你, 没跑了。”   许烈阳咂巴道:“这是个Omega或者Beta吧,还很可能不是高二的, 高二的宿舍楼大部分都在这一片,这么主动,晚自习跑教室里找你,又大老远送你回来,肯定对你有意思。”   丁羽说:“我觉得也是,不然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   方渡燃没反驳他,许烈阳就开始推算:“看起来性格也不错,还愿意反过来送你,说不定暗恋你好久了,一般都是Alpha照顾对象,他这是贤妻良母想照顾你啊。”   直到许烈阳的推断愈发离谱,方渡燃才说:“没那回事,我们也就刚认识没多久。”   “一见钟情呗,这有什么。”许烈阳替方渡燃骄傲:“就我们燃哥,帅得一批!身材漂亮打架还猛,谁看了不流口水。那男的高几的?长得怎么样?皮肤白不白?有没有大长腿?”   方渡燃微微蹙眉,中肯道:“都很好。”   “说得我也想看看了,到底多好。”丁羽好奇道。   “咱们学校还有这号人?”许烈阳问:“是哪个班的啊?你眼光可高了,我就没见你看上过谁。”   方渡燃觉得第二性别还是挺重要的,主要是郁月城确实是个Alpha,不能看成娇弱的Omega,对象属性不能弄错。   所以他说:“是个Alpha。”   宿舍里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下去,丁羽和许烈阳都闭上嘴。   许烈阳最先把给出去的期待眼神收回来,失望道:“我还以为终于有Omega能勇敢追爱,对我们燃哥表白了,原来是Alpha。”   “Alpha怎么了?”方渡燃不明白。   “燃哥,你是真不知道啊?”丁羽也说。   方渡燃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最迟钝的一个,低下头做完最后两道选择题压压惊:“Alpha就不是男的了?”   许烈阳认为他的好兄弟马上就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了,从被窝里爬起来跟方渡燃隔空对坐:“燃儿,你这个性取向它不太对,也不能说双A不对,但你……你不能每次感兴趣的都是Alpha啊。   他伸手一指:”你看看我们这些Alpha,我跟羽崽都是Alpha,赵霖也是,你能跟我们擦出爱的小火苗吗?”   方渡燃把两人看了一圈,肯定道:“不能够,我不喜欢你们的味道。尤其是你,居然是奶糖味儿的,每次易感期来了,简直甜得掉牙。还有丁羽,香水百合,不发.情还好,一到易感期,那味儿浓的,还以为十瓶香水瓶子全打翻宿舍了,鼻子都疼。”   “班长,那你口味没问题,Alpha是会排斥同性的信息素,我女朋友就很喜欢我的香水百合。”丁羽一身夸张的腱子肉,从来没人说过他信息素太浓。   “是啊,花花以前最喜欢闻我的奶糖味儿了,我周末出玩穿的衣服每次都被扒下来拿走,只能穿一套带一套,就为了奶糖味儿给她解馋。”许烈阳惋惜道:“这么看你没问题,那怎么就看上Alpha了?而且这个口味也……甜的香的都不喜欢。”   方渡燃觉着他们说得没错,Alpha是不会闻得惯Alpha的信息素。那郁月城会不会不喜欢他的信息素?以前他不用考虑这个,现在好像要考虑一下了。   没有味道,只有威胁,只有各种负面压迫感的信息素。   许烈阳叹气道:“燃哥,你老看上Alpha,真的很难找Omega了。Alpha就更别想了,易感期得打起来,你不怕他也得怕怕你的名声,我猜那个Alpha也就是听说了你的大名,想跟你讨个近乎而已。说不定还有求于你。”   方渡燃觉得哪里不对,郁月城也确实一直在他身边跟着他,易感期还只能让郁月城离他远点。   “是吗。”他说。   “燃哥你什么味儿?从来没闻过。”丁羽喊道。   方渡燃觉着不太靠谱,但现在头疼,烦得很,理不清就揉成一团不管了,张口就道:“你燃哥的味儿,还用闻吗?拳头味儿的。”   “哈哈哈哈草……”许烈阳倒被子里笑:“拳头味儿,笑死我了。”   丁羽想起来:“难怪别的班有人说Omega都不敢跟班长表白。”   许烈阳一把将枕头扔过去砸丁羽床上:“我靠丁羽你完了,你看燃哥不揍你!”   这是郁月城第一次开口说要送自己回宿舍,熄灯之后,方渡燃头疼加重,身体反应在夜里加剧,体温计按亮烧到四十二度,他迷迷糊糊地想他们之间确实变了,不清白了。   之前方渡燃也有烧到超过四十度,说明细胞和腺体的运作正在快速进行,从来不怕死,他这次忽然怕了,翻出来手机给放方正海发消息记录。   方渡燃-01:25,第三次测体温,42.8度。头痛、皮下轻微发痒、间歇性神经痛,腺体无体感反应。   方正海过了几分钟回他-45度以下都在可控范围内,不舒服的话就请假,我去接你。   方渡燃盯着屏幕直到亮光熄灭,他今天在易感期放走郁月城,以后也只能这样,忽然间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的以后。   方正海在控制他的使用剂量,成年期满拥有自己的选择权,身体仍旧离不开实验室。   他也没有家。   方渡燃对实验室里的器具和药剂信赖度太高了,他不相信方正海,却相信那些“科学”,只有数据不会骗人,他很厌恶方正海,这句话却没有错。   汗水从发根里不断滴落,把枕头上打湿留下水痕,神经间歇性剧烈疼痛,神经末梢也带着指尖微微颤抖,手机屏幕上全是模糊不清的汗水痕迹。   他突然有点类似于自爆式的危险念头,要不干脆就把所有的不堪全都扯出来,他会毁灭,实验室也会失去他这个精心培育的实验品。他再也不用推开谁,隐瞒什么。   只不过失去药剂来维持生理运转,除了监狱和兽笼能关住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去处能让他没有伤害性的消失。   “我带你去A市做个全面的体检……”   为什么这个时刻他会想起来郁月城早上说的话?   他从来没在外面的地方做过检查,实验室里有所有最先进的仪器和设备,这些年不是没想过反抗,生理反应就在他的身上,什么理论也都查过,没有人能终止这一切。   郁月城能吗?   不能。   郁月城他又凭什么帮自己?   这不是随便一件小事,也不是去一趟A市就能解决的事情,实验室后面支撑力量太大,他自己背负的枷锁不可能也不应该套在郁月城的身上。   方渡燃扔掉手机,黑色一块直接砸在地上,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越来越不像话,本来就应该在阴沟里自己苟且偷生地活着,现在见过一点光就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这种事让郁月城知道,不如给他个痛快死在这张床上,停在有美好出没的时候。   但有的想比没有好,以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想,他满脑子都是零散的片段,是母亲的遗照,是血腥、死亡、动物的残肢、合金的牢笼……   是他在实验室里暗无天日的时光。   要数着1、2、3、4……的秒针去熬过药剂的反应期,太漫长了,漫长到经常数着数着就忘了白天黑夜,没有尽头。   郁月城之前说他对时间的预估能力好准,方渡燃猜测大概就是这么数着秒针来的。   现在他有机会能想一点柔软的东西,大白猫步伐轻盈地窜进他的生活里,浑身毛茸茸的,温暖的,会安抚他,不舒服的时候跟在他脚边赶也赶不走,难受的时候还能让他想念。   他们没认识多久,方渡燃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对郁月城抱有这种信任,差一点自寻死路地想去试试他说的检查。   “燃儿。”许烈阳从厕所出来,敲敲他的床头。   方渡燃头脑混沌,谁也不想理。   许烈阳悄悄把床帘揭开一个口,方渡燃易感期睡觉的时候就爱把床帘拉下来,他刚才明明听到方渡燃在嘀咕什么。   从小口里往里面看,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睁圆了正在昏暗光线里盯着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额头上的头发似乎是潮湿凌乱的,眼神里有赤.裸.裸的危险和凶光,像只蛰伏草丛里的杀人不眨眼的野兽,眸子也成了兽瞳锐利冷静。   许烈阳当即怔在原地,油然而生直白深刻的恐惧感,床帘里面浓重的煞气几乎都从哪个掀开小口里缓慢流出来。   “干什么。”方渡燃嗓音沙哑,出口的声音闷进枕头里。   许烈阳瞬间回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从地上把他手机捡起来小心推进床帘里:“起夜,听见你手机掉了,以为你还没睡。”   方渡燃:“嗯。”   许烈阳像是在听野兽低鸣。   他是知道初一在明智初中部,方渡燃干过什么事,眼下虽然害怕,也忍不住站在床帘外面小声说:“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校医院的人打个电话。”   “没。”方渡燃转过头,把嘴露出来说话:“有事?”   “……嗯。”许烈阳想想反正都在这儿了,有些畏惧地把脑袋小心翼翼离近点说:“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就晚上那事,我说你眼光不对。”   方渡燃从鼻腔里“嗯”一声,也没说接话是还是不是。   许烈阳琢磨他这会儿应该不太好受,易感期,他自己的腺体都被影响到有些发胀,他特意看看其他两个床位的人都睡死了,丁羽的呼噜声直响,路至安是习惯性会戴上耳塞。   这才说道:“怎么说,我晚上说的话虽然也是真心的,但你别往心里去,作为兄弟,你也没谈过恋爱,到现在都没标记过,你不知道这回事啊,双A是真的不会有好下场,谁都过不好。”   他顿了顿道:“……可我能理解你,有时候架不住就是喜欢。你要是真好这口,神仙来了也拦不住。”   方渡燃呼出一口气都是滚烫的,思维也开始断片,只应声道:“嗯。”   “那郁月城你怎么办?我看你们还在一块同进同出的。”   许烈阳是真觉得方渡燃的易感期太危险了,他需要一个Omega来安抚,郁月城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Omega,方渡燃现在的样子,他都害怕明天直接坐起来把全宿舍的人送走。   “他跟你挺配的,十二中找不出比他还配的。你对他没感觉了?”他问。   方渡燃睁大看向黑暗的双瞳眯起一半,没有说话。也没有应声。   许烈阳等了会儿,轻轻叹气,然后把他的床帘压得更紧实,不让那股浓重的煞气泄露出来,碰过方渡燃窗帘的手指一直在发麻。   等他回到自己床上,把整个人塞进被子里隔绝方渡燃的气场,隐约听到方渡燃那头模糊传来一个字,嘶哑到发声也很艰难。   “有。”方渡燃说。 第105章 安抚剂   方渡燃一夜没睡着, 每个月的易感期头两天都这样,他习惯了, 但是像昨晚那么痛苦的还是第一次,他头脑有些不清醒,想不起昨晚上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睡衣全部汗湿,一大早闷头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宿舍的人都赶在出操之前出去吃早餐了,每个月都这样,易感期得绕着他走。   他重新量过体温, 三十七度, 虽然比平时高一点,起码没跟正常人差太多,体表也没出汗的迹象, 这才能放心叫上郁月城一起去。   打开手机发现已经五点半,还有十分钟就要出操。再打开微信,第一个对话框是方正海的,下面一个就是郁月城的晚安。   方正海为什么在第一个?   他点进去看,方正海的最后一条是-这都是为了你好, 你是在为你自己变得更好而努力, 疼痛都是暂时性的,不要任性。我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是爱你的。   往上一条, 是他半夜三点发出去的四个字-我杀了你。   ……他是很憎恶方正海,这说法是头一次, 他脑海里也没什么印象, 昨晚确实没睡着,大概率是烧糊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的。   结合一下方正海给他的回复, 方渡燃一阵恶心,三两下发了一条盖过这一条。   方渡燃-草你妈的爱。   方正海刚经过一晚上的实验,方渡燃的易感期,他都会跟着调整时间在夜里陪着一起等他的状态反馈,再接上数据跑实验,疲惫一夜下来打开手机就收到这个。   方渡燃最近一个月的情绪变化过分极端,在他眼里这跟药品脱不开关系,人在极端条件下可以做出任何有违常理的反应。   但是方渡燃目前的状态不在他允许的范围之内,他可以凶狠、没礼貌,不可以做有悖他身份的言行举止。   方正海一连发过来好几条,用词严厉且端出来一副家长的模样。   -小燃,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脏话?这样很不好。   -你是要进入上层社会的,不要再学这些坏毛病。   -我不明白,你是个数据很棒的Alpha,怎么能在社交中用这样不够体面的话?   -你认为这样很酷吗?   -不,这只是没素质的社会渣滓才会干的事。跟那些毫无价值的人一样。   -你想和他们一样吗?不要让我失望。   方渡燃换衣服的空档,手机一直响,他嫌烦,拿过来看也没细看-你要清楚,我对面的不是人,不需要我体面。   然后拉黑掉方正海的微信号。   干完之后神清气爽,他以前怎么也不敢拉黑方正海,他还需要方正海的药剂,时刻能保持联系。   现在他分不清自己是彻底开始跟他叫板,吃准了方正海有求于他,还是真的不在乎了。他们像是畸形的依附关系,没有药剂他活不下去,方正海没有他,二十多年的研究就全毁于一旦。   可方渡燃忽然间豁然开朗,顾不了那么多,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不想跟方正海浪费在这些说教上面,他的时间太宝贵了。   要是真有什么能毁灭人的东西,等来了再说。   ·   在郁月城的坚持下,教官终于同意他跑操,昨天他只能白来一趟,站在训练场旁边,今天就可以站在方渡燃的前面。   方渡燃稍微用了点班长的权利,把高矮个一换,他个头之前比郁月城只低上差不多一公分,现在两个人都长高了点,站在一起看不出差别,不会影响队形。   郁月城没经过训练,开始有些不习惯,过了会儿就能完全跟上,每一步的距离都没有误差。   方渡燃在转弯的时候悄悄避过教官的视线拽了下他的衣摆。   幼稚得要死,但碰他一下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跑操跑了这么多次,没一次这么认真,每一步踏出去都感觉自己在享受为数不多的校园时光,还能踏在郁月城踏过的脚印上。   上课的时候,也破天荒地收起来那些懒散的心思,不能跟学校考学的那两个班比,但是老师讲的课都能跟上去,没浪费。   抬头就能看到郁月城在认真学习,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在写什么,方渡燃下课瞅一眼,看不懂,也没什么失望的,只觉得大白猫确实厉害,再多的一点也不敢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了更多的秘密,做过更亲密的事情,郁月城这两天一直跟在他身边。   好似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可方渡燃知道那层成为薄纸的朋友界限他没糊好。他还在易感期内变本加厉看着郁月城,几次上课直接坐在郁月城身边的空位,这样身体里的躁动才会安静一些。   郁月城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安抚剂。   他处理不好自身的问题,尽力希望自己能处理好郁月城的事情。   “我下午有事,不能带你去吃饭了,要去找个人。”方渡燃收拾好桌面,把自己的书本放回去。   郁月城在课桌下用手心放在他手背上:“不烧了。”   “嗯。就那一阵。”方渡燃起身就走,下午的时间很紧,他一个小时也不想多等。   尽管他跟方正海起口角,他也不认为方正海会让他的事进行不下去,该干什么还是要干什么。   现在郁月城是他的人,他更不会让还躺在医院的林晟有什么好下场。   回宿舍拿上手机从安全通道往楼下走,按班级来分,薛宜南的宿舍楼应该在五楼,就在楼下。   他刚走到五楼的楼梯口,一个眼熟的男生从楼下走上来抬头望他。   “上次就是在楼道堵到你,没想到这次也是。”男生表情不善,气鼓鼓地冲上来,跟他熟悉得很似的。   方渡燃没什么想跟他说的,错身想走过去,男生直接横跨一步再堵上,方渡燃本身就烦躁,抬眼道:“让开。”   “我不让!”男生凑近脸盯着他:“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上七班。”方渡燃又提醒:“让开。”   男生长相秀气,脸上与其说不高兴,不如说不满意:“我,我就是要私下找你,我不知道你住在几楼,就一楼楼走上来试试,没想到真的遇到你。”   方渡燃连退一步也懒,没兴趣琢磨他为什么对自己摆这个态度:“遇到了。你想干什么。”   “上次我打听你回宿舍,逃课来堵你,今天我一层层找你,你都不表示点什么?”男生话里外话有点酸。   方渡燃估算时间应该要到跟薛宜南碰头的时候了,抬手把人推开:“你要是就为了说这个,自己慢慢说吧。”   对方突然拔高声音:“你怎么这么无情啊!上次都闻过我信息素了!我表哥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就是不长眼!”   方渡燃听到这两个字,上前两步把这个Omega逼退在墙面上,面色冷漠:“余叶,你要是知道好歹,就应该知道你表哥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想跟Omega动手,让开。”   余叶原本没打算跟他起冲突,他对方渡燃是很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自己找上门,还在全是Alpha的楼层里对方渡燃释放信息素。   但他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方渡燃几句话就让他破功:“我对你这么用心,一层层的找你,就怕错过你的脚步声,谁没事来走安全通道啊!你一句谢谢都没有。还有我表哥怎么了?他不就是拆穿了你们班那个男的是个Omega吗?要不是那段视频,好多人还蒙在鼓里里呢!你自己识人不清,关我表哥什么事?是他不要脸,他自己去的Alpha更衣室,谁知道他……”   方渡燃感觉跟他已经没必要交涉了,也怕自己现在的状态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事:“说完了?”   余叶靠Omega的本能感觉这个Alpha生气,气焰也消下去:“……说完了。”   结果方渡燃看也没看他,语气森寒:“滚。”   一个字就重新刺激到余叶,拽住他的袖子放开胆子骂道:“要不是我姑妈让我来找你,我才不会来!她知道我们都在十二中,说她联系不上你,让我转告你最好主动去联系她。她说你想要多少钱,她都给你,别拖累我表哥,我表哥是个Alpha,他前途无量,是不可能进警察局的!”   “这次说完了?”方渡燃垂着眼皮,目光挤压着沉沉的冷郁。   “你再敢叫我滚,我就喊人了!”余叶先发制人。   方渡燃身上的戾气自然跟着情绪散出来,直接往这个矮他半个头的Omega身上逼近。   他不想跟余叶动手,这种程度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承受不住,但是余叶的嘴太难听,尤其是关于郁月城那几句。   如果他是个Alpha,现在可能跟林晟的下场差不多,那会儿他还没完全到易感期,经过昨晚他会担心自己控制不好力道,把这个娇弱的Omega直接折断。   可余叶太烦了,方渡燃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周围的气压当即低下去,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过来。   他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目光冷淡看着抓住他衣袖的Omega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扶住墙低下头去摇摇晃晃。   紧接着就有Omega甜腻的信息素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方渡燃能立即判断出余叶在害怕,这里面满满地都是恐惧和不安,仍旧没掩饰地退开几步,不想让衣服上沾染到一星半点。   “那也托你转告你姑妈,告诉她,林晟就是个垃圾。我会让他待在垃圾应该待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6 00:39:25~2022-03-07 23: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731239、半熟芝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426665 20瓶;翎 10瓶;六竹 3瓶;一杯浊茶 2瓶;半熟芝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报复   余叶没遇到过这种程度的气场, 身体的反应似乎是遇到了Alpha信息素,可还没闻到味道, 脸已经开始潮红,眼泪也掉下来:“方渡燃,你跟我表哥的事情,冲我发什么火,你算什么男人?”   方渡燃没心情跟他理论:“让开。松手。”   “你一个Alpha,对Omega动手,欺负人是吗?”余叶抑制不住身体颤抖, 大声喊出来:“来人啊!有人对Omega……”   话到一半他们面前的铁门被从外打开, 薛宜南手里拿着一只手提包出现在五楼的安全通道门口。   这是他和方渡燃约定好的交涉地点。   余叶抬起头看他,先是疑惑,接着本能帮他在危险处境下判断出这个人不是个Omega, 就是毫无影响力的Beta,然后看到方渡燃绕过他走进这个男的。   “换个地方。”方渡燃说。   薛宜南在没关好的铁门外面不多不少听了一半,这会儿特意把余叶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这就是林晟的弟弟?”   方渡燃想起他和林晟之前的亲密关系,他们认识也正常:“嗯。”   “以前就看过几眼,他老往林晟的宿舍跑, 周五一待就到晚上, 每次知道他在我就不去了,今天算是看清楚了。”   薛宜南眼神复杂:“原来他长这样。”   宿舍是按照楼层来划分,一个Alpha因为有事去Omega宿舍串个门, 影响不大,四处都是见证者, 可理论上一个Omega去全是Alpha的楼层, 如果是身上没带标记的Omega,多少都有些羊入虎口的意思。   不是每个Alpha都能在易感期注射抑制剂之前控制住自己的。   “你看什么看?”   周围的压迫感散开, 余叶立刻狠狠看向薛宜南:“没见过Alpha霸凌Omega啊?他拿信息素欺负我!”   薛宜南关上铁门,把手提包挂在门把手上,走近他道:“你不认识我?”   余叶皱起眉,警惕万分,还看到了薛宜南脖子上露出来的一点信息素阻隔贴,瞬间心惊:“……你跟他是一伙的,你们放学来这、私会?你们……”   他目光转向方渡燃:“你怎么会是这种人?我真他妈的瞎了眼。你跟那个郁月城绝配了,他也让你标记过吧?渣男!郁月城不就是被拍了个视频吗?又不是裸.照,你为他打我表哥,还跟这个男的私会,我表哥就应该把你们标记的视频都曝光了!让你还出去打着单身的幌子骗人!他活该!”   方渡燃忍了又忍的脾气快到临界点,余叶的话全部戳在他软肋上,这件事上他最恨的就是林晟跟踪偷拍了郁月城那么多的高清视频。   他都不敢想私密照片这些东西,真有了他可能会把林晟活活打死。   薛宜南比他先一步出手,上前把余叶推在楼梯上,挥拳直冲眼睛上打过去,一拳下去就打出来个淤青的眼圈。   “他是个Alpha,不跟Omega动手。”   薛宜南扯他衣领提起来,冲着他道:“但我不是。曝光?裸.照?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   余叶捂住脸喊破嗓子:“你有病啊你!你是他的狗吗?!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迟早把你们不要脸的东西都曝光了!学校的群算什么,我哥就应该发网上!”   “爆你妈的光!”薛宜南趁他还身体虚浮,没有还手的力气,按在楼梯上骑在余叶的肚皮上狠揍了一通。   方渡燃没见过Omega打架,这样单方面的压制,余叶之前被他的信息素侵扰,失去反抗的力气,只能去扯薛宜南的头发,还扯不着。   他是在担心害怕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情,薛宜南是切实的受害者,这样做他没资格插手。   等时间过去一半,他才开口把薛宜南叫醒:“他是该有个教训。”   “你对Omega确实很仁慈。”薛宜南起身把他拖起来。   他自己一个人拖着被打得不敢动的余叶有点费劲,方渡燃也没有帮他的意思,看他把缩腿护住脸的余叶拖到五楼的楼道里面,回来把安全通道的铁门关上,还插上临时的锁闩。   “换我,我会直接骂他贱得慌。”他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说。   方渡燃问了一句:“他对你完全没印象?”   “也许是林晟没跟他提过我。”   薛宜南把挂在门把手上的手提包拿下来,在里面翻找:“我们是地下恋情,他弟弟是高一的,他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就算我们经常在一块儿也没人注意。”   已经标记过数次,身体产生臣服和依赖心,林晟连在一个学校里的表弟都没公布过恋情。   方渡燃总觉着这很不合常理,换成他自己,如果真的有机会,他能健健康康地跟郁月城在一起,他可能会昭告全世界。   “这个给你。”薛宜南拿出来一个透明包装袋,里面放着几个很细小的零件。   方渡燃拿过来,用手机对着光全角度检查一番:“里面有三个摄像头,其他的不清楚。”   “我分不清,他宿舍有人,不方便。我从他包里翻到差不多的就都装起来了。”   薛宜南又想从里面拿出来什么,感觉有点吃力,就干脆拉上手提包里面分层的拉链,把笔记本遮起来直接递给方渡燃:“还有个很沉的游戏本。这个本子就是我们出去玩林晟会带上的,也用塑料袋装好了。”   方渡燃抬眼看他,把包打开,将摄像头放进去:“怕留指纹?”   “怕。”薛宜南说:“我感觉自己偷的时候都在犯罪。”   方渡燃蹙眉道:“你是他三番两次要留下来的前男友,你无意间发现他的东西,很正常。”   薛宜南垂眼看向自己手里的灰色手提包:“可我从来没干过一点出格的事情,……除了跟他在一起那些事,我去拿的时候都很害怕。”   方渡燃把薛宜南的电话翻出来,给他发了一串号码:“这是我律师的联系方式,你把东西拿上,直接跟他联系。把你心里想的,你的意图和顾虑全部告诉他。他知道我的想法,会协助你,协助我们一起把这件事办成。”   原本犹豫的薛宜南知道手里的笔记本上有多少他自己不堪入目的影相,问道:“真的能不公开审理吗?”   方渡燃肯定道:“能,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他来办。”   薛宜南把包的拉链拉好,拿在手里很沉,比他带出来的时候还要沉似的,他问:“你想怎么办?”   既然是合作,方渡燃没打算隐瞒他:“林晟在住院,等他出院会先在警察局接受打架斗殴的教育批评,跟我一样,然后会受到他跟踪和在学校内更衣间擅自偷拍学生隐私,并且公开散布在学生群里的行政处罚。”   “那我呢?”薛宜南问。   方渡燃嘴角一抬,嘲道:“等他蹲完行政处罚,我会以不满处理结果起诉,追加证据,把你和郁月城的案件一起送上去,这些你听律师的话去做就好,他会让利益最大化。”   薛宜南原想的是方渡燃会帮他走到法庭上,给自己那些视频一个交代,一个安全的去处,不然落在林晟的手里,时时刻刻都是个定时炸弹。万万没想到方渡燃会这样折腾一大圈,再做最后的打算。   “这不是利益最大化,是你想要的,是在折磨他。”薛宜南突然觉得方渡燃有些可怕,但却意料之外地生出点安心的念头,可能因为他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如果他们是对立面,方渡燃有点太黑了。   他自己一天都忍不下去,然而方渡燃可以一步步跟林晟耗下去,一刀刀拖到最后再下手。代价上面,小的大的都要做全,让林晟交出来。   “没错。”   方渡燃直白道:“我就是要让他把每个环节都走一遍,少一个都不行,有一个算一个,处理结果不满,我会接着上诉,直到他在我眼前消失,并且进去。”   薛宜南低声叹息:“刚才我还觉得你对Omega仁慈,我收回我的话,招惹你的下场也太严重了。”   方渡燃有自己的底线,他在一个没有道德的实验室被创造,但他根上有最朴素的道德观。   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反正有实验室在后面,他就算把自己折进局子里,也有方正海拿着钱来把他带出来。现在他的底线从有最根本的道德观,不知不觉加上了郁月城。   几十个G的高清视频,他的大白猫一直活在别人的监控下面,他有过不好的预感却疏忽了,郁月城被拍到过多少的东西,他每次想到都后悔没早点知道。   不然揍林晟的时候,就绝对不会让他醒着出去。   眼下有机会,一丝一毫他也要用上,他也不介意告诉薛宜南这就是他的私心。   “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报复他对郁月城?”薛宜南又一次问道。   方渡燃却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视频被放在外网上付费牟利,他是个什么后果?”   “什么?!”薛宜南脸色苍白。   方渡燃:“他强迫你,拍的视频就是铁证,已经够他蹲几年了。外网上的数据链捕捉,有和你面部特征高度相似的视频,假如那个真的是你,你觉得够不够他蹲到你结婚生子?”   他视线放在Omega的脖子上:“最好尽早去医院开出证明,标记跟他信息素匹配的证明,听律师的话,他比我更知道你应该怎么做。”   薛宜南双眼睁大,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呆呆地看向方渡燃,手里沉重的手提包差点掉下去,被方渡燃伸手接住。   “你、你们能查到这个?”他说话的嗓音都因为极端刺激开始发哑。   方渡燃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道:“我帮你,你可以看成全都是私利,我就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你自己要明白,他违背你的意愿进行彻底标记,这是性.侵,还拍摄售卖,这是犯罪,用信息素来控制你,这是违背伦理的。”   他自己就是个违背伦理的实验品,但还要给一个犹豫不决,迷茫脆弱的Omega普法,怎么都显得荒谬。可在郁月城出现之前,他也想过为什么明明是错误的事情,要让自己来承担后果。   直到有人告诉他,他没错,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需要这三个字,需要一个人来站在他身边认可他。   这件事情里,他感觉向他求助薛宜南应该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7 23:59:48~2022-03-09 23: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熟芝士 2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是光   六点半的晚自习提醒铃在宿舍楼里打响, 方渡燃看着挡住门闩没有挪动的薛宜南。   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这个Omega现在脆弱还慌张, 不安到自动释放出一部分信息素把自己包裹起来,跟刚才有精力揍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很害怕。”   薛宜南没有抬头,半晌出声仍旧是嘶哑的:“从第一次知道他拍视频就很担心,但他很会哄我,我就妥协了。有一次吵架, 我想分手, 他用这个要挟我,我才开始害怕。我一直以为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虽然我怕他曝光我的视频, 但总觉得他不会那么绝情的。”   方渡燃从宿舍走过去要十几分钟,七点上自习,六点五十预备铃到教室,他估计时间是不够用了,可惜郁月城是个好学生, 上课不带手机, 不能给他发个消息。   “你还对他有感情?”他看出来薛宜南不止是担忧,还有别的。   已经赶不上自习课,方渡燃不喜欢迟到, 索性下一节课再去。   薛宜南在他面前几次开口,还没发出声又闭上嘴, 他把手提包放在墙面上靠着, 后退两步背倚在楼梯扶手上等着。   事到如今,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薛宜南还会犹豫, 还对林晟心存期待。他要按死林晟的打算从没变过,也不会让这场计划脱轨。   薛宜南没直接面对他的问题,低声道:“我跟我妈说了,就在昨天晚上,我实在没心思在学校待下去,就请假回家找她。我想了很久,你说得对,我家里人不会不管我,我应该有底气,我把这些全都告诉她了。”   被标记过的Omega情绪激动,他的Alpha也不在身边,方渡燃尽量收敛起自己的气息不给他造成影响,但空气里还残留他之前散发过的一定点信息素。   他不知道面前脆弱的Omega能不能承受住,主动又往后退了一步。   薛宜南气喘道:“你别走。”还把他衣服扯回来。   方渡燃停下脚步,回他:“没走,你说。”   薛宜南吸吸鼻尖:“我妈很生气,她说她不管我了,管不了我,还把我打了一顿……她骂我给薛家抹黑,说我败坏名声,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   Omega声线开始模糊,含着眼泪:“她还说……得亏这事没传出去,不然她就把我轰出家门。我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爸妈,就连我姐姐也都宠着我,对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我把课上完,能混个大学就行。”   方渡燃“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薛宜南突然崩溃道:“她昨天居然打我,我好恨她!我自己都怕死了,她还打我,骂我给家里丢人,可她最后还哭了,她一哭我就更难受,她说早知道就不该送我来十二中,我在家里根本待不下去,半夜跑出来,她到现在也没给我打电话。”   易感期的方渡燃耐心值很低,说话口无遮拦,烦了躁了都摆在脸上,同时自身的杀伤性让他忍耐力也同时倍增,听到这话还是伸手拍拍薛宜南的肩。   这些年没人在生活里对他提供关怀,“宠”就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向来野蛮生长,对薛宜南嘴里这种亲情缺乏判断力和体会。   所以方渡燃直言道:“别的不知道,不过你妈说的对,本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有顾虑,要给你转学的话,就转吧。”   薛宜南靠在冰冷刺骨的铁门上,凉意能穿过衬衣扎进皮肤里,失去力气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哽咽发问:“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方渡燃潜意识里有些动容,不明白是不是因为目睹别人的亲情和家庭关系,他也放低声音道:“她可能已经开始去摸清林晟的背景底细了。”   “你怎么知道?”   薛宜南不相信,他妈昨晚恨不能打死他,身上现在还在疼。   没有经验,当下应该也没什么耐心安抚这个结为同盟的Omega,但方渡燃仍然对这种亲情关系保持思索,客观道:“她伤害了你,也一样保护过你,可能气头上会对你失望,或者把你赶出家门,但一定是林晟不能比较的。你现在没有自立能力,最后站在你身后的肯定还是得靠他们。”   “我只能靠他们,可他们看不起我,我妈这辈子都不会看得起我了,我说我下贱。我爸还不知道,我根本不敢告诉他。”   薛宜南抬起头,整张脸都是湿乎乎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错放在我身上,是我错了吗?是我反过来逼林晟拍我的吗?是我他妈的让他卖出去的吗?最难过的不应该是我吗……她凭什么要骂我?她是我亲妈,别人都可以骂我,她为什么要骂我不要脸、丢人……我今天憋了一天,她不肯帮我,我自己去找证据,我不想让她看不起我。”   方渡燃没受Omega强烈的情绪波动,闻到的包裹薛宜南四周的栀子花信息素香味愈发浓郁,在充分释放出Omega的痛苦和不安。   不过这丝毫没干扰他的判断力,理智出声道:“她如果想把影响力降到最低,你也可以跟她合计一下,一起去见我的律师。目前身在榕城,擅于处理脏东西,而且嘴还很严的律师,一定只会有他的名字。你妈想找人估计也不愿意四处宣扬,既然有现成的,可以捡一个。”   “她不会管我的。”薛宜南埋在膝盖里摆头。   “她会的。”   方渡燃平稳道:“不管她看不看得起你,在他们的圈子里,你是薛家的唯一的儿子,她只能管你。”   薛宜南眉眼露出来,带着困惑。   方渡燃说:“因为她说的,丢人。”   薛宜南:“什么意思?”   方渡燃吐字清晰,淡然道:“她会比你更在乎你们家的名声。”   “你……”   薛宜南转过弯来,当下对方渡燃产生距离。   对方这种什么都能利用的思考方式和他产生巨大的代沟,好像方渡燃就不该是他们一个年龄段的人,不该是十二中里的学生。   那些对林晟追根究底的做法和对他目前现状的分析,对比起在十二中里顶多打断骨头进医院的学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方渡燃理应是考虑成熟的,他可以排除任何负面的干预,直达目的,可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似乎是太会算计,或者是看得太犀利,犀利到让人难以理解。   方渡燃在等他的回应。   薛宜南觉得这个Alpha他走的不是什么光明大道,他应该是阴暗的、冷酷无情的,跟他身上那股伴随而生的戾气相辅相成。   总是传言他脾气暴躁,很会打,气势看起来就很难让人接近,也许都是一小部分十分敏感的Omega的本能反应。   对危险物的本能惧怕。   他要是知道方渡燃是这样什么都能利用的人,他也不会向方渡燃求助,也一样会怕。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薛宜南认为自己是没法在他面前说什么谎话的,不如坦白一点。   “当局者迷。”方渡燃自然道。   薛宜南不觉得根源在这里,他无法了解这个Alpha,方渡燃跟和他一样的普通学生有壁垒,更加无法猜测他为什么会格格不入。   “你会把我的事说出去吗?”薛宜南问。   他问得很天真,方渡燃说:“现在想这个,晚了。”   薛宜南摇摇头,想解释一句不是在怀疑他,又觉得以方渡燃的心智,这些都不需要他来赘述。   就算方渡燃是什么从黑暗里爬出来的恶魔,他也能感受到Alpha在这件事上的真诚。   这种明知道对方充满危险,却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体会,当中有接触之后身为Omega本能的判断力,还有方渡燃切实在他们共同利益下付出的行为。   “燃哥,我能不能抱一下你。”薛宜南请求道。   “为什么。”方渡燃说。   “……”薛宜南擦掉脸上的泪水:“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直男?我都这么难过了,抱一下给个安慰也不行。”   “有。”方渡燃承认,又干脆道:“不行。”   薛宜南的眼泪一下大滴大滴掉出来,方渡燃正值易感期,根本没什么温情拿出来去哄人,而且他现在有点不情愿把自己的安慰拿出来,尤其是郁月城给过他所谓的“安抚”之后。   他和大白猫之间有了无形的联系,在他身上就像是绑定过契约一样。   他的任何爱护都自私地只想给郁月城,哪怕这个Omega的生理反应和心灵都急需安慰。   “你上次还很绅士的。”没有安抚的薛宜南只能抱紧自己的腿。   “我今天没带纸。”   刚说完面前的Omega就被楼道里刮起的一阵冷风吹得直咳嗽,方渡燃把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你回宿舍休息吧。”   薛宜南在林晟那留下一摊烂事,这段时间里日夜不安,鼓起勇气向家人倾诉还遭受打骂,好不容易在此刻有一个发泄的突破口,没有拥抱的他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无声的眼泪变成哭腔:“她骂我就骂我,打我我也认了,我也不想啊,可是她哭了,她哭什么啊!她一哭我就觉得真的是我错了……”   方渡燃面无表情看着他,Omega的情绪爆发没彻底发泄完,极度敏感又思维不稳定,一点点的刺激和拒绝就会让他们流泪。   但这不是他的Omega,所以他眸光凉薄。亲情对他来说也很遥远,看着别人在眼前因此挣扎,忽然有点好奇。   他以前犯过错吗?有没有也被家里人斥责,他自己的父母会不会为他掉眼泪?   他爸不会。   如果他妈还活着,自己应该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还好这些念头已经伤不到他,心脏在这里又厚又皮实,但也避免不了偶尔还会见缝插针地冒出来。   “你可能有点怯弱,所以才被林晟拿捏,但这个没有错。”   方渡燃没忘记薛宜南的犹豫,蹲下身拍拍他的头:“你的失误在于没有相信法律和家庭,应该第一次,第一时间就报警或者告诉家里,不要给他控制你的机会,而不是放任他一再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可我以为他爱我啊!”   薛宜南说到这止不住的抽泣,终于把心底的已经变质的感情掏出来:“他对我很好。我知道他经常跟你们班的人起冲突,他在班上也没什么一直玩下去的朋友,可是他每天晚自习都送我回宿舍,一到放假就带我出去玩……他身边没有别人,他把他所有的时间都给我了。”   实际上林晟这个垃圾的时间还拿来跟踪和偷拍郁月城,连去水房都装上高清监控研究,但是方渡燃不会在别人的面前提这回事。   薛宜南还在哭泣,Omega的情绪像水龙头不断从眼眶里淌下来:“我摔破个皮,他都很心疼,要亲手给我上药。我感冒的时候,他大半夜翻墙出去给我买药。”   方渡燃:“学校医务室怎么不去?”   薛宜南嘴唇一撇,眼泪就分开顺嘴角滑下来:“他说医务室没有那个药,那个药效果好。他还经常给我买早餐,我每个月的发热期他都注意到我注意不到的事情……”   方渡燃不说话,这些事情他和郁月城都干过。   郁月城也会注意到他易感期的所有细枝末节,他也会亲手给郁月城上药,回宿舍都想贴着他一起走。   这次的易感期尤其严重。   没得到反馈,薛宜南就仰起头看他,有些傻气地发问,求一个回答:“他真的对我很好是不是?”   接来送去、陪着上课、买早餐、看医生、放假了出去玩……学校里谈恋爱好像就这么点事,不管是谁都一样。   方渡燃从Omega眼里看到跟泪水一样多的期待。   “你自己信吗?”   他声线冷静,一点也没觉得这发生在薛宜南和林晟身上有多动人。   薛宜南喃喃道:“……我不知道。”   “这些事都太简单了,谁都可以做。”   方渡燃口吻没有波澜,仿佛心硬到没感情:“如果他真的对你好,从开始就不会对你用强,在摄像头前面用强。”   薛宜南满脸痛苦,捂住脸呜咽:“可他真的对我很好,他说他从来没对谁这么好过,说他很爱我……”   方渡燃沉默片刻,爱这个字他早上才从方正海给他发的微信上面看到过。   他总能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脱离现实的疯狂和荒唐,满手罪恶,糜烂又恶心,也可以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是爱你的”。   方渡燃十来岁刚到实验室的时候,会被他蒙骗,后来会迷茫,再后来他认清楚,都不懂什么叫做“爱”。   但薛宜南问他,他能想到的只有那只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大白猫。   这个少年他出现,他站在自己身边,没说过这个字,他们之间也从未有过关于这个字的任何联想,那好像是不够格的自己不能去想的禁忌。   方渡燃却在深渊里看到一束明亮透彻的光芒打下来,晒在他在阴暗角落蜷缩起来的背脊上。   那光芒耀眼,他都不敢睁开眼,不敢动,也不敢翻身让他多晒一点,他害怕照亮自己全身,被他看见自己沾满血污面貌扭曲的真实。   那光芒也奇怪,他不紧逼,不逃离,始终如影随形,在他坠落地狱的时候会拉上他一把,会站在他的面前为他为他抵挡。   于是他伸出手,他触到了光。   那明明是他的大白猫,每一根柔顺精致的长毛都应该是他的。   但是他不可能标记,不能碰他,没有再多的亲密接触,甚至都没办法在一起,Alpha最关键的易感期也只能把他赶走……这些都成不了阻碍。   方渡燃只要看着他就安心,会高兴,只是走在身边,也会被温暖照耀。   如果要提到关于“爱”的一切,他目前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短暂生命里,只有郁月城带着这温度。   “我觉得爱的基础,应该建立在宽容和尊重上面。”   方渡燃在应薛宜南的话,然而视线低垂没有看向他,琥珀色的眸光淡淡的,有些出神,好似在跟什么心爱的人说情话。   薛宜南没在林晟的身上看到过这两个词,放开捂住脸的手看向他:“他对我好就不是爱吗?”   Omega会对标记过自己的Alpha自发产生维护,尤其是薛宜南已经对林晟的信息素产生强烈的臣服性和依赖。   如今情绪崩溃会需要林晟的信息素,林晟不在,也会维护他。   方渡燃没把这个问题看作是他太傻,Omega有自己的本能特性,自己也尚且不知道对感情的理解对不对?   恍然间好像是明白了,因为郁月城的出现明白这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大白猫的善意和爱之间有多少差距他不了解,没有这些他想是不行的。   反其道而行,更可笑。   方渡燃大概知道薛宜南剩下的犹豫是什么,是那点谁都可以做到的、廉价的“好”把他拴得太严。   他想了想说:“这个字,他对你而言,是光,而不是毁灭。他不会把你推进火坑里,他只会拉你出来。也许当中会有谎言、隐瞒、欺骗,可前提是为了保护你,为你去忍耐,不是为了诱哄你迎合他、取悦他。一旦你不肯服从他,他还会一如既往对你‘好’吗?”   方渡燃突然很想大白猫,那种不用做什么,只要看他待在自己领地内的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9 23:59:09~2022-03-10 23:5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5瓶;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男友外套   一共三节晚自习课, 方渡燃在宿舍楼的安全通道里呆了整整两节课,Omega在他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栀子花香的信息素紧紧环绕在他周围。   还好周内的晚自习是强制上课,所以宿舍楼里没什么人,通向楼道的大铁门一关,能隔绝不少动静。   “你为什么还不走?”薛宜南的袖子被眼泪打湿,还蹭了不少在方渡燃的外套衣领上面,问得理所应当。   方渡燃的直接反应是“不是你拉我留下来的”?但遭受巨大心灵创伤的Omega做出任何行为都在正常范围内,情绪反复无常, 陷入悲观里还会短暂性的对细微的小事情失忆。   “你一个人行吗?”方渡燃问。   薛宜南摇摇头, 然后又点点头。   方渡燃感觉他不行:“我叫医务室的人过来陪同你?或者送你去学校的隔离房间呆两天。”   薛宜南怔怔地,眨巴眼泪珠子就往下掉。   方渡燃掏出手机打算给医务室打电话,蹲在地上的Omega出声制止道:“我不要让他们看见。”   “那去信息素隔离房间, 天黑了,你得休息。”他说。   情绪发泄后的薛宜南视线转向他:“我会配合你。”   方渡燃目光无波无澜:“谢谢。”   薛宜南又摆摆头:“你帮我,我知道。我以前也知道他不对,可我接受不了。”   “需要时间。”方渡燃道。   “我认清了,你说的我从来没想过, 我也不敢想, 我是不是很傻逼?”   薛宜南拿手背擦掉鼻涕,晾着手没蹭到方渡燃的制服上:“你不要也骗我,你这么清醒的人, 是不是看我就像看个笑话。”   方渡燃过了几秒才回话:“没有。谁都有傻逼的时候。”   “……”薛宜南还当他听错了,不解道:“你也有吗?”   方渡燃:“有。”   “跟我一样交往过这种人渣?”薛宜南完全不相信, 方渡燃如果有心, 算计别人绰绰有余。   方渡燃顿了顿,语气如常道:“跟你一样也有不敢的时候。”   薛宜南实在联想不出来, 方渡燃从武力值到思维方式都找不到什么缺点,又能打又刚,想法还冷酷无情,什么人能让他“不敢”。   嘴上说是不敢,可他表面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你……谈过恋爱吗?”薛宜南问。   方渡燃正打算说没有,大白猫就从他脑海里跳出来,所以他避开这个话题,换言道:“好点了吗?”   “哭完好多了。”薛宜南说:“我不想回宿舍,我自己去学校隔离房。”   方渡燃不太放心,他的状态很糟糕:“定位打开,我看你过去。”   薛宜南低下头:“燃哥,我能跟着七班的人这么叫你吗?”   方渡燃:“嗯。”   薛宜南:“那我以后都这么叫了。”   方渡燃:“嗯。”   薛宜南眼睛通红,泪水流到双目干涩,伸出手喊他:“燃哥,拉我一把。”   方渡燃这回大方握住他的手提起来,着力的时候才发现Omega非常虚弱,身体在受创时散发的柔弱的防御性信息素包裹住他,持续流失,情绪打击再带动体能消耗,薛宜南整个人都是虚浮的。   难为他还能蹲在地上,没趴下去。   柔弱无害的栀子花香信息素理论是防御,实际上没有攻击性,是在向标记过自己的Alpha求助,彰显自己正处在十分消极的状态。然而林晟并不在,这会让Omega更加难熬,同样也更加危险,容易受到非法侵害。   方渡燃单手能把他拉起来,却不能让他站稳,走近将薛宜南扶好,走上几步靠在墙上,以免铁门从外打开伤到他。   Omega的生理构造导致他们如此,方渡燃怀疑自己如果没有经过人工改造,会不会也是这样脆弱?   ……应该不会,他本性太野,大概属于同归于尽的类型。   可是眼前的Omega也并不完全是不堪一击的,他们缺乏攻击力,容易遭受更多的侵害,伴随而生的是更有韧性的坚强。   郁月城之前告诉他,Omega的性别认同不应当羞耻,孕育生命和自身的生理特征是值得人尊敬的,他们和Alpha、Beta除了天生的性别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方渡燃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一个Omega,客观上判断,他们柔弱,在重创之下还要克服生理反应,一样是勇敢坚强的。   比他想象的坚强得多。   “好了,你走吧。”薛宜南脸上的泪痕迎风发凉,咳了几声。   “定位打开。”方渡燃说。   薛宜南把手机拿出来,自己甩甩虚脱的手臂,打开定位。   低头的时候,他对着手机屏幕说:“谁要是跟你在一起,肯定很幸福。”   天已经黑了,他说完这句话安全通道里的声控灯灭了,方渡燃手指敲敲声控灯的收集器,就在他身侧。   “应该不会。”他说。   “会的。”薛宜南哑声:“我刚才盘了一下逻辑,能让你不敢的事情,你应该很在乎他。”   “嗯?”方渡燃没想到他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Omega的神奇直觉。”薛宜南说:“你是找到你的光了吗?”   方渡燃微怔。   薛宜南把定位开好,还是低着头:“你说的感情里唯一会有的欺骗和隐瞒,只会是为了保护他,为他忍耐。”   方渡燃轻笑:“对号入座?”   “突然发现的,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不算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说实话你太硬了,嗯……怎么形容,可能因为你很强大,打架的时候气场又狠,思考方式和行为就会容易让人感到危险,会想离你远点。但是我猜你大概有温柔的一面,很温柔。”   薛宜南说完就加了一句自证:“虽然跟我没关系,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不会缠着你,我有自知之明。但还是会觉得你应该是个温柔的人。你在乎的人,肯定会很幸福。”   方渡燃把他的手提包放他的脚边,里面的游戏本对现在这个虚弱的Omega来说有点重:“提不动就让管理室的人帮你。”   薛宜南大幅点点头:“我丢了都不会让它丢的。”   “认识很到位。”方渡燃说。   薛宜南脸上还有泪痕,又哭又笑,把制服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你拿走吧。”   天气转凉,方渡燃看他脱下来就打了个寒颤,没立马接过来。   制服袖子垂下来,薛宜南没力气拿不住,牵住一角给他,同时看到外套内侧绣的学生姓名:“当心我抱你的外套睡觉,缠着你不放。”   方渡燃拿回来:“那你自己当心。”   走的时候方渡燃把安全通道的门闩打开,感到栀子花香的信息素在逐渐减弱,这一层楼全都是Omega,所以他把铁门留上一道大的缝隙,方便体力不支的Omega进出。   “燃哥。”   薛宜南在他下楼的时候叫他,没等他回头就问:“你穿的是不是男友外套啊?”   “什么?”方渡燃转头道。   薛宜南问:“你自己不知道吗?”   方渡燃眼神里写着没明白。   “……”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薛宜南换了句话:“没事了,燃哥男友力爆表。”   方渡燃能为了郁月城做到这个地步,居然不知道自己穿的就是别人的外套,他们俩的关系果然是秘不可测。   这节课赶回去也是已经上到中途,方渡燃还是决定去一趟教室,走慢点过去差不多刚好赶上晚自习下课,能去把练习册拿回宿舍写,顺便接郁月城回宿舍,这想法出现的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他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现在就想早一步看到郁月城。   如果不是跟薛宜南的交涉提醒到他,他都没意识到大白猫已经渗入他生活里那么深,总能有机会想起他。   哪怕不在他身边,听到别人的事,好的、坏的,都会出现郁月城的名字。   他给自己带来的东西太多,多到一条条列出来,他也理不清从哪里开始。一开始他们的关系不是这样的,方渡燃只记得大白猫刚进校,出了些意外事故,他亲手捡回去送到校医院。   陈老把他分配到自己的前桌,他站在郁月城身边,这只大白猫被他捡过就像认主,安静盘在他的大腿旁边,纯洁无暇的毛发,同样搭配上漂亮的蓝色眼睛,精致的贵族大白猫。   方渡燃还想过为什么郁月城乌黑的瞳仁在他眼里,换算成大白猫,就成了清澈碧蓝的眼睛?最后发现是因为好看,这样更好看。   郁月城任何时候都要用到最好的东西,最好的样子才配他。变成大白猫也是。   那会儿他不过是想要摸摸他柔顺的长毛,把他圈进自己的地盘,不被别人伤害到,这里面还有陈老一份功劳。   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   郁月城无处不在似的,走到哪里都会想到他。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跟时间好像扯不上关系。   不是表面上同进同出的熟悉,是在内心深处,大白猫不知何时已经踏进来,毛茸茸的爪垫按在他的心尖上,给他留下影响至深的痕迹。   还都出现在他思维认识上重要的转折点。   很没有道理,郁月城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走的从来也不是一条路。   但郁月城在他迷途的转折点里出现的恰到好处,总是能在他下坠的时候拉住他。手心是温暖的,大白猫抱起来是舒服的,柔软的,皮肤是吹弹可破的透白,一切都是温和的样子,实际上却在悬崖边上把他抓得那么紧,比谁都要细心紧张。   方渡燃走到教学楼底下,拿出手机发现薛宜南的位置已经开始移动,很缓慢,他刚走出宿舍楼,转弯的方向也是人迹稀少,学校特意开辟出来用来修建全方位信息素隔离房间的西区。   郁月城上课不带手机,没法跟他联系,所以他在跟薛宜南碰头的时候开了勿扰模式,电话打不进来,于是微信上就收到一串陈老的问候,关于今晚为什么没去晚自习。   方渡燃找地方给他回了电话,说自己易感期不舒服下午回宿舍休息,一觉睡过头刚醒。陈老在电话那头从严厉批评,好言劝慰,立刻转变风向关心起他的易感期。   “陈老,您是不是又想趁机攻破我的心理防线,好让我跟你出去吃吃饭、聊聊天。”方渡燃问他。   “你要是能跟我敞开心扉,也是好事嘛。”陈老大方承认。   “都一年多了,您对我的好奇心有增无减是吧。”方渡燃说。   “什么好奇心,你们都是孩子,老师只是想多关心关心你。”   陈老停顿下,尽量绕着弯子不引起学生对家庭的反感:“在校外老师也管不着你们了,至少在学校里面,老师还是你们的大家长。你的易感期这还是第一次耽误上课,身体实在不舒服就在宿舍或者医务室去休息,我最近也在教职工楼住着,有需要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方渡燃握住手机沉默。   “易感期嘛,唉,你们这个年龄段是不好受,年轻气盛的,正在发育期。”陈老放缓语气安慰道:“也别怕,老师和医生都在。”   方渡燃突然笑了声:“您当我是Omega呢?”   “哪本教科书上说的Alpha就不能担心生理期?”陈老说,还特意把易感期和发热期统称为一视同仁的生理期。   方渡燃胸腔里有些郁积起来的东西被搅动,如果要说长辈的话,他浅薄的人生经历里面,陈老总是个话唠,但对学生的心肠是好的。   “陈老,”方渡燃收起玩笑的口吻,“你收过他给的红包吗?”   “什么红包,谁给我红包?”   私立学校这样的事情太多,上次张主任就被挖出来一大堆违规受贿,陈老知道方渡燃指的是从来不肯承认的父亲。   不过他自认为君子坦荡荡,也不生气,还说道:“等你以后有本事了,回十二中来看看老师,给老师包个大的。”   方渡燃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仍旧郑重道:“好。”   放下手机他视线无意间落在自己的制服上,想到薛宜南最后说的话,当时没明白,这会儿鬼使神差地把制服外套翻过来。   他如果没听错,薛宜南说的应该是——男友外套。   这外套他穿起来很合身,学校量身定做的尺码,而且一个宿舍里论个头和体型,也不会有人跟他一样。   然后借着教学楼的楼道光,他看清了秋季新制服在内侧给每个学生绣上去的姓名。   上面出现的确实不是他的名字,是——郁月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0 23:58:19~2022-03-11 23: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木渊 2个;火离离、IC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亭亭玉立 2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等你下课   方渡燃停下脚步站在楼道上思考, 郁月城的衣服为什么会在他身上?   穿起来很合身,郁月城实打实有洁癖, 他没什么洁癖,也不是会跟其他人混着衣服穿的,因为身体原因,他对自己的生活用品都管理的有条有理,衣柜里不应该出现别人的衣服。   他们俩虽然相互都不介意穿一穿,但是这件外套出现得太蹊跷了。   方渡燃翻来覆去把这件穿过好几次的新制服检查一遍,十二中原装的, 绣的名字下面还有青训的校徽和青训第一所高中的建校年月日, 这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他想去找郁月城问问清楚,他跟普通学生不一样,日常生活里不能出现他毫不知情的东西。   可是……郁月城的制服在自己这里, 自己的制服会不会也在他那?   想到这点,方渡燃忽然有点犹豫。   薛宜南说这是男友外套,手上的制服就变得一点儿也不普通了,带点别的色彩,跟大白猫有关的。   这是学校里那些小情侣爱玩的东西。   十二中所有的校服, 包括运动服、卫衣、棉衣、制服、礼服等等, 每个人的尺码都不同,男女的校服外观有所差别,Omega和Alpha也有体型的差距, 所以在学校里要是身上出现不合身的制服,多半都是穿着自己男朋友的。   要是再加上平时偶尔走在一起, 那就算不是一对, 喜欢看热闹的也多半会八卦几句,不起哄也要偷偷地传。   十二中的学生不爱上学, 除了上学以外的事都积极无比。   一件制服外套而已,除了刚洗过会有洗衣液的味道,只要上了身,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携带的信息素。这也是会被人暗戳戳吃瓜的,沾上信息素的物品,会被默认成私人物品。   那郁月城呢?这上面会不会也有他的信息素?   方渡燃心里有疑惑,连周围有没有人也没看,把制服埋在自己脸上狠狠深吸一口,……闻到了明明白白的栀子花香Omega信息素。薛宜南留下来的。   不免失望,想着袖子里面应该好一点,又把袖子翻出来放鼻子下面嗅嗅,栀子花香和洗衣液的味道并存。   很可惜,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他还能回味到上次咬郁月城的舌尖,能让他汲取吞咽下去的冷香味。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方渡燃自然往楼梯的右侧让,来人停在他旁边,看清他之后顿足跨上一大步,都快贴在墙面往上走,方渡燃抬眼扫过去,是他们班一个小组长。   他作为班长,拿日常询问的口吻:“王宣,没上课?”   对方止住步伐,眼神却看向他双手举着放在脸跟前的制服,表情复杂还带点怕:“我上了,没逃课。中途去楼下上厕所抽根烟。”   方渡燃:“噢。”   对方如获大赦,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方渡燃没懂他的复杂表情,单手提着外套上三楼,路过隔壁班,从外面看睡倒一大片,黑板上在讲题。   走到高二七班的教室窗户后面往里看一眼,政治老师在讲台上低头改作业,底下不算安静。看样子也不过分的吵,带手机的人寥寥无几,说小话的人就特别多,虽然隔音听不到声,能自动对比上是普普通通地闹哄哄。   许烈阳正坐在他的座位,脸趴在课桌上应该在跟赵霖说话,把后脑勺冲着外面,视线落在前面的同学身上。   郁月城穿长袖白衬衣的后背笔挺,在专心致志地看书。方渡燃盯了几秒,他偶尔提笔在书上写上两笔。   放在教室的大环境里面,郁月城在人群里显得尤为突兀,从外貌到气质都是。   像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走出来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彬彬有礼,举手投足怎么看都跟油画似的,踏在满是尘埃的凡尘里,坐在哄闹中,周遭的空气都自动隔绝出壁垒。   他在人群里会是最亮会发光的那一个。   不过真身还得是只大白猫。   因为方渡燃看着他,跟观察自己饲养的猫一样,看他动动耳尖,挥挥爪垫,身上的长毛轻微动一动……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   都能安心些,特殊时期里身上加倍的戾气也收敛一半。   查一圈整个教室,剩下的学生里面除了最后一排的路至安,还有三个考试经常在班里前五的学生在学习以外,都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方渡燃暂时不想进去,就靠在走廊的围墙上等下课铃,视线自觉停放在郁月城的身上。   这只Alpha大白猫的警觉性很好,没看两眼就能转头准确直接地捕捉到他的方位,两人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户目光交接。方渡燃朝他稍微扬起下颚示意,郁月城好像能明白他的意思,又回头继续看书。   方渡燃感觉他的坐姿似乎是放松下来,因为肩膀的轮廓没再绷得那么紧,这是细小的差别,凭他刚才对郁月城连头发丝都不放过的观察力,可以对比出来。   才走两三节课,大白猫就要着急地原地打转,紧张担忧了。   给别人造成困扰很不好,但方渡燃知道自己越来越坏,越来越过分,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被惦记的感觉。   郁月城也许真正地在心里担忧过,他想到这个秉性恶劣地感到从大白猫身上传递来的温度。   不干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事情,可是眼下,此刻,他就是没良心了。   方渡燃要抚摸大白猫的长毛让他宽心,不着急,也要因为看他着急而心痒。   有人看到郁月城的目光,也跟着往窗户外面看,发现了方渡燃,看他的眼神明显跟平时不一样。   怪怪的。   一个两个也无所谓,上十个就比较奇怪了,方渡燃往自己身上看看,什么也没有,挺正常的。   这眼神好像跟刚才看到他就跑的那个小组长一样。   下课铃响,方渡燃往后门走推开教室门,政治老师从前门出来,完美避开。   班里的人看见他回来,好几个吹起口哨,一片热闹,打瞌睡的都醒了。   “燃哥回来了!”   方渡燃:“嗯。”   “燃哥辛苦了!”体委走后门回去,路过他特意锤了一下肩。   方渡燃:“?”   “燃哥感觉怎么样?”有个Alpha撑在课桌上够着跟他说话。   “你想死,这都敢问。”   后桌的Alpha接茬:“也不看看做了多久,燃哥的体力你不知道?”   “???”方渡燃蹙眉:“什么玩意。”   “没!!什么也没有!”两个Alpha相互拉扯逃离教室。   方渡燃还在易感期,就算不释放信息素,周围的气压也不会让同类舒服,能避开就避开,这是对同类的共识。   方渡燃能理解这个,理解不了他们一脸暗有所指都快溢出来的神情。   原本想要直接去找郁月城,短短几步路就被好几个人的话堵住,偏偏说完就碍于他易感期快步离开,让他一头雾水。   看向他的大白猫,还坐在座位上没有着急走,他就也放下心,走过去在自己的抽屉里翻找练习册和课本。   “嘿,我们燃儿回来啦。”   许烈阳坐在他的位置上没走,身体一歪把桌兜露出来方便他找,还拍拍桌子乐得不行。   “收收你的门牙,有这么高兴?”方渡燃肯定自己遗漏了什么环节。   “整整三节课啊——”许烈阳干脆歪倒靠着赵霖:“霖,你说,你第一回标记用了多久?”   赵霖看看他,转过头目光再一抬就能看到坐在前桌的郁月城,少年的身形一动不动,似乎看书看得投入。   他没许烈阳那么乐,回道:“忘了。”   “啧,我才不信。”许烈阳手臂把方渡燃的后背一拉:“反正我是没那么久,就一个短期标记,又不是彻底标记。”   话锋一转,他替方渡燃骄傲道:“不过咱们燃哥用了三节课加两个课间,可能下午那会儿就开始了,这叫什么!一般Omega承受不住吧。”   方渡燃大致明白过来,直接给他脑袋上来一巴掌:“谁说我去标记了。”   Alpha和Omega的生理期因为过分不适,借助伴侣的信息素来渡过,进行短期标记或者被标记都是正常行为,医务室也有专门用来帮助和教导他们进行安全安静标记的隔离病房。   学校修建的西区隔离房间也有这个作用。   但这些跟方渡燃都扯不上关系。   许烈阳交代:“陈老啊。”   赵霖帮他补充:“下午你没来上课,这傻逼怕你易感期出去杀人,跟郁月城去找陈老了,他把我们班Alpha的易感期都记着,说给宿管问了,你下午回宿舍没出来,应该是在休息,就让你休息吧。”   “陈老连这个都记得。”难怪晚自习没去也只是问他为什么没去,没问是不是去打架,还没追责。   “关键是陈老问我们你有没有Omega。”许烈阳有点得意:“我就说了个有。”   “这怎么了?”方渡燃眼神不自觉地就去看郁月城,他是没有Omega,郁月城应该不会误会的。   “巧就巧在我可是随便说的,陈老就说那你可能易感期不舒服,跟自己的Omega在一起,等晚自习还不回来再说。”许烈阳看周围一圈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接着道:“但是!我靠我居然预言成真了!”   郁月城在前桌合上书,开始收拾桌面,许烈阳喊他:“你说是不是,郁月城?你也听到了。”   前面的人不做声,许烈阳当他不好意思参与这种话题,之前他也是很少主动参与这种话题,都是倾听的位置。   加上他的好学生模样,和浑身不染尘埃的气质,就跟压根不会谈恋爱一样。   “成真个屁。”方渡燃看惯他吃瓜八卦的劲头,以为又是什么捕风捉影的。   “你现在身上都一股Omega的味儿,你闻不见吗?”许烈阳往他衣服上凑凑,然后低下头闻了下他手里的制服。   “就这个味儿!栀子花香的信息素,甜丝丝的,还香。”   许烈阳拍着胸脯说:“就算咱们班那个通风报信的不说,我也能闻出来,你这一走进来,是个Alpha都能闻到。这么浓的味道,说你没标记,谁信啊?”   确实没标记。   我他妈也没人能标记。   方渡燃对标记这个事情本身不在意,他没法去标记一个Alpha,现在还要背锅,本身处在易怒的易感期,就开始烦。脸色也明显冷下来。   许烈阳赶紧表明立场:“是王宣那小子,他抽烟回来看见你还在楼梯上抱着衣服闻,他自己说的,那样子不是易感期就是要变态。”   方渡燃在搞清楚信息,注意力都有意无意放在郁月城身上,现在听到这话,伴随着郁月城把桌面收拾好,突然一阵紧张。   他确实闻了,可他闻的也不是薛宜南的味道,他是想闻……   “你卖人的速度真的一分钟也不耽误。”赵霖在旁边说。   方渡燃也顾不上这个,也不可能把薛宜南供出来,这是他们的私事,只能一句话塞回去:“他眼瞎。”   “几班的啊?”   许烈阳是知道的,方渡燃老对Alpha感兴趣,现在易感期终于有个Omega,性向步入正轨。   “什么时候下手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他追问。   方渡燃易感期的脾气上来,但他没道理,主要是郁月城还在这,他不能发火。   “我回宿舍了。”   郁月城被许烈阳点名了几次,都没插话,收拾好书本,什么也没带就站起来放好椅子,向后应一声准备走。   “等下。”方渡燃按住他的手臂。   少年身上有很厚的栀子花的味道,没有长时间单独相处根本不可能渗透进衣物织品里。   Omega一定是在持续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才会留下这样明确的信息。   ……   郁月城没有面临过这样的情况,尽管他知道方渡燃可能会在他们分别的日子里,已经有了自己交好的Omega或者其他的什么关系,第一次直接见证仍旧缺乏经验。心里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非常的。堵在喉咙上。   他不是在乎流言蜚语的人,他也知道不应该以此来判断方渡燃,可他闻到了。   从方渡燃刚推开教室后门的时候,他就闻得清清楚楚。   理智跟思维是割裂开的,理智他应该当作方渡燃是正常Alpha,有还是没有标记Omega都是正常行为来看待,行为上却很难做到。   “你、你等我一起回。”方渡燃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1 23:59:29~2022-03-12 23: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2瓶;路迩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来不及了   赵霖是第一个发现气氛不对劲的, 许烈阳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就被拉回来。   “干什么?”许烈阳转头问。   赵霖:“闭嘴。”   “这不是等燃哥一起回啊。”许烈阳嗅嗅持久不散的栀子花香:“你这留的信息素有点多了, 燃儿,衣服就放你自己床上吧,晚上回被窝里闻……嘶!!!”   话没说完大腿上被掐狠了,赵霖在他旁边拿上一本政治课本,跟没事人一样收回另一只手,拽住许烈阳的衣服往外拉:“请你吃夜宵。”   许烈阳被动出行,一遍猛搓自己大腿:“你吃夜宵还是吃我啊, 掐坏了给我。”   方渡燃立在原地直视郁月城, 忽然放下手,语言能力难得卡壳。大白猫没回应他,他也跟着问:“你要不要吃夜宵?”   郁月城不饿, 说出口变成:“你下午吃了吗?”   “没有。”方渡燃如实说。   “好。”郁月城习惯性整理好自己被抓下去的袖口弄平整:“走吧。”   “一起去啊,燃儿!”许烈阳在回头前门喊。   方渡燃还在判断是多两个人能让他和郁月城之间的气氛更亲近一点,还是需要单独相处哄哄他。   想到自己现在一身Omega的信息素,完全无从下手。怎么哄?   怎么着也要把身上的味儿都洗干净。   赵霖帮他做了决定,按住许烈阳的脑袋拉出去:“班长, 我们还要去澡堂, 先走了!”   “哎哎……你不厚道……”   许烈阳反抗的声音越来越远,同时教室里也没有别的学生了,方渡燃低下头在课桌兜里找到政治书, 和刚才翻出来的练习册一起拿走。   “走吧。”他站起来说。   郁月城:“嗯。”   方渡燃等了两秒,郁月城还是没动静, 他抬手拿手里对折的书往过道一指:“你先走。”   郁月城走了两步, 后面也没跟上来,先后下到明德楼底下, 方渡燃才用纵向落后的距离改为横向隔上两三步的距离走在他周围。   之前方渡燃都是跟他勾肩搭背,像是很要好的兄弟一样,不熟悉的时候也没离他这么远过。   “想吃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这个点还有食堂开着吗?”   “你想吃饭?夜宵好像没有卖饭的,食堂只卖到晚自习。”方渡燃带他走了一条没走过的路:“高一的篮球场后面有个大超市,里面有甜品和麻辣煮串水果粥之类的夜宵。”   “你下午没吃饭。”郁月城说。   “啊?我不饿。”方渡燃说,他在特殊易感期,下午才回宿舍吃过补充高热能量和微量元素的药片,昨晚的副作用消耗的体力太多。   郁月城过了会儿发声:“嗯。”   方渡燃猜他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的话冷掉,才出个声表示在听。   去超市的人不少,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一对对的学生,有的动作亲昵,有的哥俩好,剩下一少部分独行的直接从他们之间穿过去,他们俩看起来也跟这些独行的人差不多,走上小路分别占据路的两边。   如果不说话,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方渡燃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带着一身Omega的信息素,趁这会儿没人,开口说:“我没干什么。”   “嗯?”郁月城抬眼看他。   方渡燃发现大白猫跟在等人抚摸一样,兴致不高,但是一叫他就会扬起脑袋等在原地看向自己,大概自己亏心所以看起来就更让他揪心。   “我没有标记Omega,没他们说的那些。”他道:“你听到了,许烈阳在陈老面前是瞎说的,我也没有Omega。”   郁月城怔了下:“好。”   “……”方渡燃想不出话来,关键是他不能把薛宜南的事情透露任何一个字。   “你不信我吗?”他问。   “信。”郁月城意料之外地回答。   可他看起来不开心,完全不是信的样子。   大白猫也会耍脾气吗?   他想不出来。   不过换成任何一个人,他一身的信息素,还没法解释,好像都会生气。   大白猫不像是生气,而像是转过头团成一团,虽然还是在自己身边,但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粗大的长尾巴里面,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叫他也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看看。   方渡燃感到了,他不开心。   又走了几步,方渡燃看着底下的石子路放小声音说:“我才亲过你,不可能这么快就去咬别人的腺体。”   “我没那么渣。”他抬起头去看郁月城。   “我闻到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有点急,立马解释:“那不是标记。”   “我闻到你跟他单独待在一起。”郁月城说:“至少超过两个小时。”   “……鼻子挺灵。”   果然就是只猫科动物,方渡燃说:“你的感觉没有错,但是我确实没标记他。”   郁月城沉默快三分钟,他们已经要走到超市门口,他问:“他不是你的Omega,……那是情人,一起渡过易感期和发热期的?”   “当然不是!”   郁月城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方渡燃都没想到他脑子里会装进去这些东西,反问道:“我的易感期不需要靠Omega。”   “我也没有任何情人和伴侣。”他不等郁月城接话就再次表明:“恋爱只会影响我写题的速度。”   “是因为不能说吗?”郁月城听完道。   “嗯?”   方渡燃立马理解到,这是在指他和薛宜南这几小时干了什么,果断道:“不能。”   郁月城点点头。   他跟郁月城一起吃过川味的火锅,所以买了两盒麻辣煮串,又给他买了水果拼盘,没想过自己要吃什么。   等打包好去看郁月城的时候,他走过来把挑的桂圆粥、一份煎饺和蔬菜卷饼一起递给他,方渡燃才知道大白猫还在想着他下午没吃饭。   “看你在打包,我也打包了。”他说。   超市本来有吃的地方,方渡燃觉得自己现在跟郁月城在一块不太好,身上的栀子花味道一直都在让郁月城不高兴,他还给不出个原因。   说是不渣,这做法换位思考就是渣男行为。   “怕我饿?”方渡燃提上东西走出去,一个也没留给郁月城,主动套近乎。   郁月城:“嗯。”   方渡燃带着他从一条人少的僻静路线往回走,眼看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直接问:“我要是不告诉你,你会一直不高兴吗?”   “不会。”郁月城说。   方渡燃诧异道:“那你怎么办?”   “不知道。我会先消化。”郁月城说:“这是你的私生活,我只是……”   他指指自己的衬衣领口当中的中缝:“这里,有些堵。”   ……   “对不起。”方渡燃说。   不止郁月城,他看大白猫不开心,失落低着头,团成一团,他也难受。   想安抚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全都成了阻碍,他真应该直接回去,洗干净澡,然后登门去703宿舍负荆请罪。   这样的话,大白猫不会一个人待着,他还能摸摸他的长毛道歉安抚。   “要从头开始吗?”郁月城开口打断他的思考。   方渡燃:“什么从头开始?”   “从头认识。”   郁月城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两人中间可以再并行上两个人的空隙:“回到不用离这么远的时候。”   方渡燃心尖上被人刺了一针,因为对大白猫心生歹念生长出的菟丝花紧紧把心脏缚住,酸涩还憋闷,却不是因为他自己。   “你是傻逼吗?”他问。   郁月城:“……怎么了。”   “你就不能冲我发个脾气什么的?谁教你说这些的?”   方渡燃易感期的情绪很灵敏,容易波动,话一出口就直接了当全抖出来:“你不高兴就不高兴,给我摆脸色也行。我洗完澡洗干净,我一点Omega的信息素也不留下,干干净净地来找你,做什么都行啊。我的错,我心甘情愿哄你开心,看你高兴起来我乐意。我易感期脾气暴,我可以压着火,哄你多久都行,等我易感期过了也行……可你干什么要说这种话?”   郁月城没分清是哪里出了问题,方渡燃还在路上,他等一个学生走过去,然后拉住他的手越过石子路,站进绿化区的植物底下,伸手在侧颈上试探体温,还好是正常的。   “我没有骗你,我是不高兴,但还没有到需要冲你发泄情绪的时候,我不是那种性格。”他坦言道。   方渡燃把他的手拿开:“我知道。你知书达礼,自控能力超强。但你没必要这么对我。”   他抬眸定定看向眼前这张脸:“我错了就是错了,我不需要你让步,我要怎么做都是应该的。你搞清楚,不对的人是我,不需要你来做什么改变。”   郁月城思索后,认真道:“我没有让步,这也不是改变,我只是想解决现状。”   方渡燃:“你说从头认识。”   “重新认识可能对你来说,想法不一样,可对我来说,我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难。”   他曾经也会因此有担忧,可接触下来,他不觉得现在的方渡燃和小时候的方渡燃有什么天差地别,重逢可以接触他,了解他,本身就是件很好的事,他等了快七年。   方渡燃情绪不稳定,郁月城接着道:“你身上有Omega的信息素,我不开心,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因,可以理解。谁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跟以前一样。”   “那为什么还要从头认识?”   方渡燃一触即发:“你休想,我不认。……我牵过你的手,你不作数我还要作数。”   “那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郁月城说。   方渡燃:“我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你有洁癖,我不想沾在你身上。你身上只能……”   “只能什么?”郁月城问。   方渡燃垂眼,在路灯传来的光线底下睫毛掩盖掉眼里的情绪。   你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他想。   然而他自己的信息素,根本没有味道,人工合成的信息素,在实验室的标准里,完美到无需添加暴露处境的低级状态的气味因子。   实际上也是根本造不出人类腺体里散发的香味,只靠外力来注射维持的东西,怎么可能有自发产出的功能。   “你只能是干干净净的。我要碰你,我也要洗干净手,换身衣服,不能让别人留在我这里的信息素弄脏你。”   方渡燃说:“这也是对你起码的尊重。”   “你不是别人。”郁月城道。   方渡燃:“我衣服上有他的味道。”   “那也是你。”郁月城推他肩膀一步,方渡燃手里提着东西,另一只手拿着课本,站在树干后面看他靠近。   没到他自觉离远点,郁月城的胸膛就倾过来,跟他叠在一起,身上和衣服上的清新气息破开香浓的栀子花信息素,郁月城在他身后揽住他的后背。   把这个拥抱压实。   “只是因为这个吗?”郁月城的声音响在他脑袋旁边。   方渡燃:“嗯。”   “不会脏。”   他拍拍易感期脾气暴躁的Alpha:“不用换衣服,是你身上的,都不会脏。”   郁月城想不到方渡燃会有这种念头。   “会。”方渡燃说:“已经弄到你衣服上了。别人不行,我也不行。”   他好像说了实话出来。   “来不及了。”郁月城顺他的意思转言道:“你用过我的信息素,既定事实。”   “我怎么用……”   我咽下去过……   方渡燃忽然想到,他尝过郁月城的血腥味,交换过亲吻的体.液,即便对方没有刻意释放,里面仍旧自带大白猫身体里流通的信息素。   “又要赖账吗。”郁月城说。   那股清新的味道已经将Omega的栀子花香冲淡,方渡燃分辨的出这不是郁月城的信息素,只是他身体和衣服上特别的专属于他的气息。   只要这一点情绪就平复不少,他转过头鼻尖能够到Alpha后颈上的腺体边缘,冲着郁月城自然而然嗅了嗅。   抱住他的大白猫立即拢紧怀抱。   “我不赖账。”方渡燃说。   他腾不出手来,拿耳侧蹭蹭郁月城的耳侧:“好了,都沾上去了。真的一点也不怕?”   “洗澡就好。”郁月城是不在意这个,但别人的信息素他是肯定要洗掉的。   听到这话,方渡燃道:“那你应该是真的不介意。”   “嗯。”郁月城放开他:“想不想都已经染上去了。”   方渡燃知道自己的“脏”还有什么,那不是洗个澡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自己还会为达目的,用上些不能上台面的手段。   比如用方正海和他之间畸形的共生关系,借用他那个为钱卖命,常年游走在边缘案件和灰色地带的律师,比如利用薛宜南向他求助,一方面是帮上薛宜南,一方面他报复心深重,特意去找所有能让林晟蹲进去,最好能蹲到老死的证据。   他一点也不清白,他做好事,出手相助,不全是为了什么道德正义,还为的是他自己。   林晟动了郁月城,就应该让他在里面日日夜夜的忏悔。   郁月城待他好,对他心怀善意,给他光,把他抓得越紧,让他不掉下去,他就越不能忍受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去伤害郁月城。   可是,大白猫要是知道他的心思这么见不得光,性别也不正常,应该就不会这么大胆地拥抱他了。   “我以前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好人。”   方渡燃稍微低下头,光线只能照到他的发顶,深棕色的发丝被路灯拢上一层微光,不像以往那些半真半假的玩笑样子,接着开口:“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我也,我以后尽量不让你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2 23:59:53~2022-03-13 23:5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木渊 3个;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fhjctsdj 5瓶;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2瓶;悉茗、半熟芝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他想睁开眼看看   对面的大白猫没接话, 方渡燃也不好意思抬头,等了又等, 数过去快十秒他憋不住去看。   郁月城正垂眼看他的发梢,琥珀色的眸光抬起来四目相对。   “……你看我干什么。”方渡燃故作镇定。   他没怕过什么,有郁月城的气息靠近他心理上安定很多,知道他给足空间和信任,那一通脾气撒出来晚了好几步才开始脸热,说话脸上也开始挂不住。   “你看起来很郑重,我在等你有没有别的话要说。”郁月城道。   “别的?”方渡燃下意识摇头:“没了。”   “这样。”郁月城表示自己接收信息了。   “你在等什么?我看起来很郑重吗?”方渡燃有些好奇。   “嗯。”郁月城轻点他的发顶:“低着头, 深思熟虑。”   “我那是因为……”方渡燃确实打心底觉得在起誓。   男人得说话算话, 板上钉钉,他也不是随便说的。   但是这种事情,不都是看在眼里就行了吗?郁月城怎么非得说出口, 搞得他原本坦坦荡荡,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就是挺傻逼的。   “因为它本来就很郑重!行了吧。”方渡燃豁出去了。   “知道了。”郁月城去拿他手提的食物纸袋,方渡燃不松手,又去拿他另一手的书,方渡燃也不放开。   “你要是能跳上来, 我还能再背个你, 这点东西还要分着拿?”方渡燃意气道。   郁月城:“你把书给我,我让你背。”   方渡燃脸色一变,这是有点诱惑力, 他倒是想背来着,大方把课本和练习册给他:“给。”   郁月城拿上书, 少年作势要往他面前蹲下, 他一手拉起方渡燃空出来的手。   “你耍我?”方渡燃当即道。   郁月城把他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揣揣,然后拿他教过的教程一点不落地把指尖穿进去, 十指相扣:“下次让你背,先回宿舍。”   “你骗我松手。”方渡燃记仇,他明明是冲着可以让大白猫趴在背上才空出手。   “那你松手吗?”郁月城在身侧看他。   “……”方渡燃扣紧他的手背:“休想。”   郁月城笑了下,方渡燃就捏他的拇指:“机会只有一次,下次你骗不了我了。”   这条小道僻静,贴着学校大面积的树林和绿化区,只有偶尔的一两个行人通过,跟来时的路全然不同。   也因此方渡燃才能在学校里大胆抓着大白猫的手,视线飘过去,郁月城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轮廓清晰,高挺的鼻梁下是薄唇的弧线。   他亲过,是柔软的。   一点不像看起来那样不可靠近,是暖呼呼的。   “看什么。”郁月城说。   “看你怎么不会生气。”方渡燃说:“你太好拿捏了知道吗?冲你吼两句你就忘了生气。”   郁月城:“没忘。”   方渡燃睁大眼:“嗯?”   郁月城转头道:“所以想让你早点回去洗澡。”   方渡燃凑过去拿脸往他耳畔上用力擦一下:“敢嫌弃我,全给你,都给你,回去就把制服扔你床上。”   郁月城脑袋偏了偏,由着他蹭,眼底带笑:“换衣服洗吗。”   “换哪个?”方渡燃同一时间意识到郁月城说的是什么,他还欠大白猫一件毛衣。   “我还以为你都忘了。”他说。   “不会。”郁月城说:“我还等着你诚挚的道歉。”   “……你完了。”方渡燃冲他耳边恶魔低语:“等我洗完澡来收拾你。”   郁月城怔住,方渡燃也发现这话有歧义。   “……好。”   他听到大白猫说。   对方都给了台阶下去,自己再描下去就更黑了,不解释一下好像也不太对。   方渡燃觉得自己的指缝里都因为和郁月城牵手交握开始隐隐约约发.痒,那点痒可以直通心脉,在浇灌逐渐发芽的菟丝花。   没有说话的时候也不像在沉默,大白猫的身上有磁场在作祟,在吸引他的注意力,纵使不侧目去看,也有无形的感官牵动在他身上。   那是靠心去感受的。   方渡燃对这些东西毫无经验,却不能让自己显得生涩露怯,他放平心态去大胆地触摸这些奇妙的感受。   反正天也黑了,路上没人,只有他跟郁月城在,没人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条路不仅僻静,还特别得绕,他有足够的时间多抓一点这些神秘的欢喜。脑海里突然冒出来几句话,许烈阳说的。   “但是你喜欢一个人,就算什么也不干,也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就光是看着她也高兴。哪怕眼睛瞎了,看不着她,能知道她在身边,也一样高兴。这是内心的满足,知道不?”   方渡燃现在没有手去摸摸自己的心,那点在胸口上微烫暖热的感受却可以替他摸到,另一头一定是连载大白猫身上的。   那会儿他还不太明白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又像是花里胡哨,眼下他是不是就体会到了?   他是不是,不止喜欢闻郁月城的信息素,他还对郁月城也……   这算吗?   “脾气没发完?”郁月城问。   声线平和,是关心,不是明嘲暗讽,大白猫根本不会这些。   “我刚才是不是很凶。”方渡燃问。   “跟你打架的时候比起来,很温柔。”郁月城说。   “那能比吗?”方渡燃说:“能让我动手的,都是该打的,但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还挺不占理的,不占理还发火。”   他看过去说:“我平时不这样,我能权衡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在易感期,我知道。”   郁月城说:“生理波动是自身很难克制的,做出违背本意的言行举止,这不是你的问题。”   “道理是没错。”方渡燃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其实我的自控能力也不差。”   毕竟他几乎是全天候的在承受身体内部的高强度消耗和再生,比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几十上百倍。他是因为能合格的控制好自己,把超强的精神力都锻炼成自发技能,能够正常的生活学习,跟人社交,才得到从实验室出来上学的机会。   他用了半年,听说在他前面消失了好几个Omega,根本熬不下去,耗尽神经和意识,有疯的也有自杀和昏死过去的。   平时的副作用,发发烧,疼痛都是习以为常小事情,就是易感期的药物总是在不断更换测试,让他的身体每次都要重新轮回一遍。   正常的易感期,他应该是没问题的。   “已经很好了。”郁月城正好说。   “就我自己不对,还冲你发火,这叫不错?”方渡燃笑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郁月城清朗的音色在夜晚的凉风里似乎有镇定作用,能安抚他身体里的躁动。   方渡燃诧异,这是他自己都没设想过的道路:“你说。”   “是失望。”郁月城斟酌后才道:“因为我说从头认识,让你失望,觉得会失去一部分东西,比如我们认识的这段时间,所以才会刺激到你。Alpha和Omega在生理期,某些方面是一样的,Omega的敏感的表现是脆弱哭闹,ALpha的攻击性让他们只能用攻击性的行为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方渡燃一开始还有点戳到心窝里去,后面科学性的叙述让他觉得自己在上高阶生理课。   “郁月城。”他喊。   郁月城:“嗯?”   “分析能力强是好事,但你不要用我来做题。”方渡燃说。   郁月城:“说对了吗?”   方渡燃“嗯”了声:“你说得对,要是换个人在这种时候给我上课,我肯定揍他。”   这条路从宿舍楼的后面出来,郁月城在走出来的时候松开他的手,捏捏他的指尖:“没有人知道。”   方渡燃抬眼:“嗯。”   “只有我知道,你刚才的样子。”郁月城放低声音道。   方渡燃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笑出来。   “知道就知道呗,怎么,你掌握了校霸这么——大一个弱点,想收点封口费?”   “下个周月考,能写的题都写出来。”郁月城说。   “成交。”方渡燃跟他先后走进宿舍楼里:“写不出来的我就没办法了。”   “可以的。”郁月城说。   “你怎么知道?”方渡燃发疑:“又不是你出考卷。”   “我给你出。”郁月城道:“你做我出的卷子,考试的时候应该都能及格。”   “都能??”方渡燃惊到,虽然现在他也算对学习上了点心,但都能及格,步子迈的有点大。   “嗯。我觉得偏科的后果,最后还是会单独拉分,你现在是一张白纸,正好是从零开始的时候,基础课程很简单,知识点不会变,应试的话要及格只掌握基础知识点就足够。”   郁月城盘点过他的课程进度和学习能力:“而且需要长期投入积累的英语,你有底子,语感很好,只是词汇量跟不上,想考高分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其他科目通过你做题来看,没有差距。”   这些东西方渡燃自己都没注意过,他不想太出众,也不想费脑筋努力,上次在实验室检查就测到他这段时间的注意力和运算消耗的脑力有集中点位,方正海还问过他是不是对学习感兴趣了之类的。   他还当是小孩子一样的注意力问题,或者叛逆期,就算自己表现的不爱学也总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郁月城现在给他坐实这些东西,真应了陈老的话,让自己来照顾好他的校园生活,希望郁月城能在学习上带动他。   直接给他列好学习计划,试卷都想好了。   方渡燃在电梯里沉思片刻,开口道:“其他科目没有差距,是指一样的烂吗?”   郁月城道:“不是。你只是没有学。”   “谢谢你了,好同学。”方渡燃揽住他的肩膀往宿舍门上走:“你还知道给我留个面子。”   郁月城嘴角一弯:“实话。”   方渡燃跟他一起停在郁月城703的宿舍门前,问了一个非常没有含金量的问题:“你觉得学习重要吗?”   郁月城道:“我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有自己的目标,高中阶段的基础课程只不过是通往自己目标的台阶。最终还为了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做。”   方渡燃没说话,郁月城补了一句:“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说得又没错。”方渡燃揉揉他后脑勺的软发。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价值,如果你喜欢某项技能,也可以。”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他:“别圆了,当技术人员也得有文化,我现在的知识水平就跟初中生差不多,谁会嫌自己学得多啊。”   顺便推了郁月城一把:“回去吧。”   “明天见。”郁月城说。   方渡燃是看着大白猫回到自己的窝里,安全的关上门才挥挥手。   他没着急回宿舍,在703的宿舍门前面站了一会儿。   他不想学习,是真不想,不想让方正海得意。   不愿意长成什么所谓的精英的模样让他们拍手叫好,记录在册,见证实验项目的成功。   除了生理,还能掌握实验品的心理变化也是最大的胜利。   这些方渡燃都不愿意,所以他总是以自己没有未来来计算的,他的未来被实验室掌握着,换点药就可以控制自己半死不活。   他以不是他毁,就是自毁的结果来过没有明天的每一天。   可是现在他有点犹豫,那种迷茫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想到一个他从来也不敢想,被方正海和失去能力反抗的自己活活碾碎的念头……   假如有一天,他能脱离实验室的话,是不是要有自己的未来?   假如他能。   以他可以,哪怕是做一场梦来算,那他是不是也要有自己的能力来支撑自己的生活,他没有家庭,无依无靠,还有一个随时要迫害他“亲人”。   他需要很多东西去立足,资金、能力、实力,甚至是正常的人际关系。   他要学会去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这些年属于他的东西什么也没有,方正海给他安排的小房子是用来在实验室以外放置他的身体,给个让他社会化接触生活的流程,缴纳各种生活用品。   方渡燃如果要逃离,也不可能留下来住。   到时候他就算是逃出来,一无所有加上自己毫无能力,很难生存。   现在方渡燃站在郁月城的宿舍门前,如果可以做这个梦的话,他还希望能把跟大白猫在一起的时间延长。   他现在高二,高三的时候郁月城是什么样子?   上大学是什么样子?   多的他不敢想,郁月城的自身条件和背景,一定是锦绣前程,那就近一点的,他可不可以也上个什么大学,至少还能跟郁月城保持联系,有一个体面的身份。   保持自己好好地活着,没在实验室里被消失掉,也没有太颓废难堪,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郁月城已经站在台阶上面去摸索自己喜欢的事情,来作为以后的工作和事业的目标。   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做各种尝试,喜欢的东西也寥寥无几,但他现在可以慢慢地先把台阶修好。不为方正海去努力,为他自己。   方渡燃把手机翻出来,微信里面有个标签叫“逃跑计划”,他刚从实验室去学校的时候,以为有机会摆脱,放了一个标签,还给自己建了一个群。   幼稚地在里面算上生活费和必需品,一些零碎的城市路线,点点滴滴地存,那会儿他刚到榕城,第一次从实验室出来,呼吸到榕城的空气,路都不会认。   后来他失控在英语办公室,明白自己逃不掉了。   现在这种幼稚的想法故态复萌,这些年实验室的数据一直在完善,他在跟方正海拉扯苟且偷生,真正留给他自己的什么也没有。   方渡燃把那个陈旧的标签点开,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然后翻回去,点开郁月城的头像,把他加进去。   以前蜷缩在深渊里,方渡燃蒙着头什么也不看,意志跟腺体一样被持续摧毁,现在有光芒照向他,很亮,他想睁开眼看看。   郁月城的微信消息刚好跳出来。   -你愿意做我出的试卷吗?   方渡燃想他想问的应该是:你愿意跟我好好学习吗?   他也直接戳破-拐弯抹角,不诚实。   -不像你。   那头很快回他-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技能还是应试学习,做不感兴趣的事情会很枯燥。   方渡燃-是,每次做题我都不太愿意写完。   郁月城-那还要吗?   方渡燃-当然要。学神给我出的考卷,我写完还要珍藏。   郁月城-好。   方渡燃手指停顿半刻,走回自己的宿舍里,门一关,想了又想才加了一句。   -你给的我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3 23:59:50~2022-03-14 23:5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3瓶;翎 10瓶;粉色水晶 5瓶;仲夏月半 2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心悸   “燃哥, 明天去温泉酒店,你去不?”周五一回宿舍, 许烈阳就开始精心挑选自己外出要带上的衣服。   方渡燃把手里的书往书桌上一扔,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不去。”   “丁羽也去,路至安也去。”许烈阳从衣柜门探头出来看他:“宿舍可就你一个人了。”   “怎么着,我三岁?”方渡燃回他。   “不是,这天快冷了,秋天还没过去冬天就要来了,提前泡个温泉驱驱寒气。”许烈阳跟丁羽使个眼色。   丁羽也开口说:“燃哥, 他想看看你的Omega, 带出来让大伙看看。”   方渡燃眉梢一挑,前两天的事情他没解释都当真了。   以前别人怎么看,他都成无所谓的态度, 但是现在有郁月城在,大白猫可以无所谓,他不行。   “去温泉酒店看我的Omega,有点常识没?”方渡燃说:“我能让我的人被你们看?”   “又不在一个房间,好奇, 好奇。”许烈阳说:“我就想知道学校里到底是谁能拿下我们燃哥。”   “那当然是你。”方渡燃一点没客气, 抓起一本直接砸过去:“再瞎扯淡我给你标记了信不信。”   “我靠……”   许烈阳躲过脑袋没躲过脖子,书本的棱角砸在后颈上,象征性感受到被刺破的疼痛, 整个人往柜门遮挡的位置站:“太狠了,都要请客吃饭的, 你不说就算了, 还威胁我。”   方渡燃冷冷道:“一句,再有一句就地标记。”   “嘶……你真是对Alpha的腺体不死心。”许烈阳说:“那我们都去了, 赵霖也去,郁月城我已经叫了,他还没回我,估计也会去的。学校就你一人了。”   “他不去。”方渡燃说。   许烈阳:“怎么可能,他肯定去。”   方渡燃拉开抽屉把自己手机拿出来,里面是郁月城的消息。   郁月城-他们明天去温泉酒店,要一起去吗?   后面还附上酒店的位置和旅客评价链接。   方渡燃直接回绝-不去。   郁月城问也没问,就发过来一个字-好。   “赌一个吧。”方渡燃悠哉道:“要是他不去,你跟王宣把我们班级值日包一个月。”   “一个月???太狠了。”   许烈阳回忆一下,他们的群体活动郁月城自从来了以后也没缺过,而且在学校除了他们也没别的熟人。刚才的口气明显是要答应的,地址都要了。   “一换一,要是他去,你就告诉我你标记……”   方渡燃:“嗯?”   许烈阳话还没说完,方渡燃拿起另外一本书,他赶紧改口道:“你就告诉我你跟他到底有没有基情行了吧?”   方渡燃:“谁?”   “郁月城啊。”许烈阳琢磨道:“我真没想明白,这么极品的一个Omega,你居然看不上。”   方渡燃:“谁说我看不上?”   许烈阳:“看上了你干嘛还……就不合常理,如果你对他有意思,那我告诉你,就你那天一身的Omega信息素,他指定会不爽,你俩没戏了。要是之前,我可能还小小的怀疑一下,他不跟我们去是因为你不去,毕竟你俩也一直走得近。但现在不一样了,你都那样了,他肯定离你远远的,昨天放学你就自己回来的吧?”   方渡燃看向自己桌上摆着的蓝色蝴蝶标本,拿手指轻轻敲敲表面的玻璃,又摸了摸,只说:“赌不赌。”   “赌啊!不管他有没有那意思,现在肯定不会去。”许烈阳拿出来手机还没问,郁月城已经给了回应。   郁月城-我明天有别的安排,就不去了。   ???   上一句不是还问他在哪吗?   “他怎么说?”方渡燃问。   一直没出声的路至安出言道:“阳崽要为劳动奉献了。”   丁羽回头道:“你输了?下个周是月初,月考连着卫生检查,教室一天扫三回,还得擦桌子。”   许烈阳转头看他:“你怎么幸灾乐祸的?”   丁羽“嘿嘿”一笑,自动走远点。   “你刚给他发消息了?”许烈阳问。   “你管我发没发,我就坐这,也没作弊。”方渡燃一脸坦荡。   “愿赌服输,我上去找王宣说去。”许烈阳脸色整个都不太好了,临走还得回头问:“怎么跟他说啊?”   方渡燃道:“让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管好自己的嘴。”   “……太记仇了,晚自习他传你闻制服那事儿吧。他说的是有点变态,不符合你在学校里的人设。”许烈阳有点不好开口:“但这话我来说有点过了,你要不换一个,这太突然了。”   “行。”方渡燃干脆道:“那你告诉他,他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帮他管。”   “……”许烈阳咽咽口水,冲方渡燃比个大拇指:“太为所欲为了。燃哥,我敬你是条汉子。”   ·   方渡燃呆坐在椅子上两分钟,他不去也不全是为了留在学校学习。   英语课本他特意带上背单词,其他的郁月城也说只需要抓住课本就好,所以周末要给他补课,他自己连练习册都没拿。   但他还有点事情想处理,时间对别人来说没有对他来说稀有,能早一步处理的事情,他就希望今早安排好。   可是那个地方……他不是很想回去。   手机屏幕一亮,他打开来是郁月城的消息。   郁月城-周末要不要去我家补课?   方渡燃能理解,家里肯定比学校好,不然都长年累月住学校了,他是个特列,他的那个“家”就不算个家。郁月城没什么杂念,他想回家睡大床也是应该的。   不过要跟大白猫单独在一起,走到学校外面总是跟在学校里不一样的。   方渡燃在对话框里面输入一句话,又删删改改好几次。   从“我明天有事,能不能后天再补课”,改到“我明晚回来,你要不先回家吧”,最后发出去的话毫不相干。   方渡燃-你要不要去我的房子看看。   发出去之后他一直很忐忑,本来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可是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他自己是不希望留在那所房子里过夜的,所以才会哪怕晚一点,也要回学校,能回就回。   但是那间房子里也放着一些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天冷下来,他需要回去打扫一下了。是她妈妈留给他的一些遗物。   方渡燃还知道这间房子是实验室的附属品,是他见不得光的秘密,是深渊巨口,不应当让纯良无暇的大白猫走进来。里面冰冷严寒。   会冻到他柔软的皮肤,弄脏他精致的长毛。   眼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会想到把郁月城带回去看看,目的是方便给他补课,马上考试,时间宝贵。实际上那是自己的一块禁地,他上了锁,屋外满布荆棘,就为了防止谁靠近关于他真实生活的一切。   现在他要把大白猫带进来。   郁月城把他的门锁凿开了。   对着手机屏幕微微迟疑,等他想撤回的时候,对面已经给出回应,看得到郁月城心情不错。   他说-什么时候去?现在吗?   方渡燃一笔一划的打字-嗯,你要带换洗的贴身衣物吗?我那儿都是旧衣服,只有内裤有新的,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穿我的。   大白猫有洁癖,这话说出来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郁月城-晚上降温,有长袖的睡衣吗?   方渡燃-有,都是旧的,可能还有点小。   郁月城-你能穿我就能穿。   方渡燃想了一下,这不现实,他们身高差不多,郁月城的腿一定比他长。   但是郁月城都不介意,他是不是也……那些衣服都旧了,有的偶尔从实验室穿出来的还破破烂烂,他也没扔,没有什么购买新衣服的欲望,在外面穿得像个人就行。   查看微信里面的余额还有六位数,平时社交聚会买点用的零花钱,开学的时候方正海给的,他也没怎么花。剩下的银行卡余额他是看不见的,拿的是方正海的副卡,每一笔消费都被监视着,他很少动用。   方渡燃打开购物软件给郁月城挑了两套睡衣和拖鞋,包括其他的一些日用品,选了同城的购物中心,写好地址过两个小时就能送到自己的小区快递箱。   他的房子跟郁月城不一样,只有他自己住,荒凉的够可以,里面除了渡过易感期吃的高强度压缩能量罐没有任何食物,日用品也是能减则减,只够他自己一个人用。   从不欢迎任何人来,尤其是方正海。   方渡燃想把睡衣少买一套,这东西一套就够了,他也不会经常来,方渡燃下单的时候还是留住了。他潜意识里拒绝跟郁月城一次性的往来,他不想一次性,要多备好,自己会踏实些。   退回去之后他回道-我只拿课本吗?   郁月城-嗯,别的我准备好了,等会儿我先去学校打印店把题打出来。   方渡燃-我跟你一起去。等我敲门。   他要带大白猫进他的房子,睡衣都买好了仍旧有点心慌,不是着急,是对面未知的不安。   方渡燃是不存在因为自己住的房子没郁月城好,背景没有他的家庭雄厚所以自卑,他只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发愁,要解决的问题是他自己。   他像是一个带伴侣回家的Alpha忐忑万分。这会让郁月城看到他干瘪枯燥的生活,看到他蒙上灰尘的颓唐的暂住地,既然都带他回去,也没打算隐瞒自己没有双亲的事实。   郁月城还会看到没有正常家庭的自己。   放在别人身上,会对此有担忧,不知道为什么,方渡燃就是对郁月城有莫名的信任,信任他不会因为这个对自己另眼相待。   难以置信,他居然在对另外一个人展现他真实的一角,揭开一点缝隙给郁月城看,里面全都是灰扑扑的尘埃。   方渡燃既担心大白猫的身体即便被他护着踩进来,也会弄脏他雪白的长毛,又担心大白猫柔软的爪垫落在他的心上会让他愈发舍不得这样的温暖。   左思右想不是他的性格,但是他一点经验也没有,不知怎么办才好,才能让心上的悸动停下来。   方渡燃突然想到以郁月城的礼节和仪式感,他说不定现在就在准备大包小包的礼品带去他家登门,再换上一身长辈喜欢的模样。   立即先一步制止他-不用带东西,我房子里没人。   郁月城没对他称呼“房子”,而不是称呼为家有异议-要添置别的生活用品吗?周末的食物之类的。   方渡燃-不用。也没人做饭,我带你出去吃,或者我们叫外卖。   郁月城过了几秒回他-好。   方渡燃最终还是拿玩笑的口吻发了一句,给郁月城一点心理准备-我那比较简陋,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   郁月城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然后又消失。   方渡燃对他有信任,也有不能预知的不安,那串提示消失后,郁月城居然给他发了一张图片,是重新把自己让他画过的猫的爪垫正面拍了清晰的照片。   方渡燃收到之后第一时间保存下来,把自己角度不正的猫爪头像换上这个高清正面。   再返回去就看到郁月城把这个当表情包用了,还附上简短的一句话。   郁月城-是去你的房子。   言下之意,人重要,房子排在后面。   方渡燃想给自己打个满分,一眼就能看出来大白猫在想什么,还知道这个猫爪是出发的意思,大白猫要去他的房子。   真希望自己下个周的月考也可以在阅读理解上发挥到这个水平。   方渡燃没再回他,郁月城把那点心悸压得踏踏实实的,全都印在他胸口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4 23:57:05~2022-03-15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熟芝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真幼稚   “我去拿点东西, 你先进去吧。”方渡燃在小区门口把门禁卡给郁月城,自己背着双肩包去拿快递。   快递柜本来应该每个区域各用各的, 他所在的小户型的C区因为入住率很低,只有三栋小高层,跟B区共用了一个快递柜。要沿着慢跑带走到后门才能取。而且因为C区位置不受欢迎,基础设备也跟其他几个高价的区域不能比。   在整个地产开发区西北的角落里,整日只有下午四五点能晒到一点太阳的余晖,其他时候全是背阴处。   管理也十分松散,物业跟不上, 绿化带里的植物稀稀拉拉露出薄土。   郁月城注意到进C区大门的人工湖里呈墨绿色浓稠的池水, 外面看算是干净,池子里厚厚的青苔和附着物暴露问题,常年缺乏人照料。   没直接进楼房, 他在楼下的公告板上看了看,贴上去的广告联系方式有通下水道、开门锁、上门维修、本区房屋出租、办理宽带业务、好几个民间借贷服务……还有一张物业催收某两户缴纳垃圾处理费用的公告。   ……郁月城觉得这环境很突兀,跟元升田园都市整个开发区中高档的定位完全不同。   这个开发区在榕城算是很大的住宅区,开通了自己的公交路线,至少卫生和人文环境方面不应该这样潦草。   郁月城往周围两栋楼上看了看, 没有装修的门窗比比皆是, 可是房屋的年纪看着也有几年了,楼下的公告板已经在风吹雨打中掉漆发旧。   一直没卖出去吗?   从这里往上看,顶上最近的三楼就是一户装修好的房子, 窗帘紧闭,外面是粗钢焊上去的防护栏。这种方式也在现代化社区的装修外墙里极少出现, 因为缺少必要的铁艺装饰, 横平竖直的网状形似牢笼,很不美观。   这小区可能真的没什么人加强管理了, 不然不会出现这样的防护栏。   “郁月城!”   方渡燃提上好几个崭新的手提袋,双肩包里也装的满满当当,从他面前的3号楼后面走出来。   郁月城收回视线走过去,自然接过他肩膀上要滑落的背包。   “怎么不进去?”方渡燃问他:“好像忘了跟你说几楼。”   “嗯,这是什么。”他拎起来背包,里面晃荡出响声。   方渡燃听起来,在响的可能是牙刷和钥匙:“牙刷缸、毛巾、水杯什么的,都是些零碎的小东西,全塞里面了。”   郁月城猜他是给自己准备的,顺便提了句:“C区的入住率好像很低。”   “对,就三四户吧,我也不经常过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   方渡燃站在电梯前等了会儿,有点想走安全通道,不过这里的安全通道里堆积很多杂物,他不想带郁月城踩一脚的灰。   电梯因为使用人的很少,保养次数也少,打开的时候有点迟钝,里面倒是很干净。   郁月城看到电梯里贴了两张日升地产在市中心的投资的高档小区和家政服务的广告,跟眼下这几栋房屋年龄很新的C区形成强烈对比。   “装修了的有九户。三栋十三楼的小高层,一梯两户。”他道:“是交房出问题了吗?”   “你还数了啊?交房应该没问题,都修好六七年了,就是这块地风水不好,听说是坟地改的。”   方渡燃把手伸进他拿着的背包里掏出来钥匙,直起身笑了下:“我都不知道多了几户,住过来的时候隔壁楼全是水泥墙。”   郁月城:“没特意数。”   “过目不忘。”方渡燃朝他晃晃钥匙:“我懂的。”   上面一共有五把,四把都长的一样,是防盗门,还有一把看不出来。   “你住几楼?”郁月城问。   “到了。”方渡燃往电梯打开的楼道上示意:“三楼,电梯慢。”   “怎么不走楼梯?”郁月城记得他经常也会步行。   “我觉得你不会希望我们走楼梯的。”方渡燃带他走进拐角的一条通道,一直到底才是他房子的大门口。   入目的画面让郁月城有一瞬间的诧异,这就是他认为在现代化装修里不会出现的那个防护栏所在的房屋。   方渡燃打开了一扇很有年代感的沉重金属门,跟粗钢防护栏看起来是一个厂家做的,这种门都装在几十年前的老旧小区里,现在有了门禁和监控,已经被淘汰了。   郁月城下意识往后看,果然这条只通往大门的小道里没有摄像头,大概电梯口那个摄像头也可能是坏的。   “这里的安全系数不高吗?”他有点担忧,日升田园都市是个大住宅区,不应该有这么松散的管理系统。   方渡燃打开防盗门,让郁月城先走进去,然后“砰”地一声把金属门关得震响,门锁自动反转两圈咯吱锁死:“你觉得呢?”   “……”   郁月城站在光线低暗的房间里,明显体会到这里存在极大的压迫感。   这跟信息素无关,牵扯到人的生理承受力和心理分辨能力,不管是拉得紧闭不透一丝光线的窗帘,还是沉重的金属门,入住率极低的楼房,还是没有摄像头的通道……   处处都透露出强烈的危险和压迫、不安,相反从外部来看,却可以站在施压的方向,认为这里很安全。   这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郁月城可以体会到这一点,他对知识涉猎广泛,也对自己的能力有把握,所以不会受到影响。但身体机能灵敏的警觉性,是可以给出来“不安”这个信号的。   只有转换视角,从外凝视观察,这个地方才会成为一个很放心的安置点。   ……安置点?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里明明是一个住宅区。   “真怕啊?”方渡燃的脸上少年气十足,琥珀色的瞳孔恍然渗出层幽暗寒气。   郁月城再去看的时候,他已经伸手去打开电闸箱,往上推了两格,客厅顿时亮起来,还有电器发出“滴滴……”的启动声音。   “现在好了,有灯了,不怕了。”   方渡燃回过身拍拍他的肩膀,给大白猫顺顺后背:“呼噜呼噜毛,吓不着。都告诉你了,我这里很简陋的,要有个心理准备。”   郁月城放松下来,刚才那点幽光好像是幻觉:“还好,只是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门。”   “是不是像上个世纪的东西?”方渡燃说着还笑起来:“安全系数高,就是看起来难看,交房给我的时候就长这个样子。”   郁月城看他神情自然,习以为常,被方渡燃推进屋。客厅里摆放着一个布艺的长沙发,一个光秃秃的茶几,茶几上放了一个烟灰缸。   没有电视机,也没有音响之类的。只是为了住而住的样子,没有一丝温度。   方渡燃上前一把拉开窗帘,外面天色也黑下来,防护栏看起来影响观感,他习惯了,睡在温暖的窝里的大白猫不会习惯,又把窗帘拉上。   有条有理地带上新买的睡衣和拖鞋去阳台分开放进不同的洗衣机里,再打开燃气、烧水器、通风系统……   每次上学期间回来,他顶多用个洗手间和卧室,连卧室都能回学校就回学校睡,头一次这样完完整整地照看房子里的东西。   郁月城帮他把剩下的纸袋整齐码放在茶几上,茶几的烟灰缸里有两截烧光的烟头,他道:“你都一个人住?”   方渡燃在浴室大喊:“什么?”   郁月城走过去,打开门看见他在水池上冲洗灰尘:“平时就你一个人回来?”   “对。”   方渡燃埋头擦不掉一块污渍:“我觉得我应该叫个保洁过来把房子都打扫一遍。”   郁月城看他脚上的运动鞋,没让自己换鞋,他也没换。   “我叫吧。”他说。   “我再试试,房子里太乱,不想让别人进来,而且深度打扫,没三四个小时搞不完,我能把浴室和卧室收拾下就成。”   方渡燃说完发现个重点,转头看他:“你的洁癖,能忍受用这个水池子洗脸吗?”   郁月城眉眼一弯:“怎么不能?”   “那就行。”   方渡燃猛搓几下最后拿毛巾一擦,流水一冲,使用痕迹非常少的盥洗池焕然一新,长舒口气,把手里的毛巾一扔:“不能也得能!”   郁月城的笑意出了声。   方渡燃看他招呼道:“你先洗个手,我去换床单,然后再补课。”   郁月城站在原地,看起来十分乖巧:“好。”   方渡燃放心去卧室把床单扒下来,换上衣柜里洗干净的,一共就两床,翻来覆去换着铺。   他在这里只是活着,不需要生活,枕套也差一个,另外一侧摆个枕芯又不合适,干脆收起来一个枕头。把一米八的小双人床用成单人床,枕头放在正中,挤不下就晚上睡的时候再说。   勤勤恳恳用卧室的卫生间水池把地面和书桌都打扫一遍。   两室一厅的房子,他一直只睡一个主卧,另外一个房间里屯放着他补充能量的必需品和母亲的遗物,没什么事不打开。   等他洗干净手从自己的卧室出来,郁月城也卷着袖子从浴室出来,手臂上还挂着水珠,衣服上也有几点污渍溅在浅灰色的外套上。   方渡燃狐疑看他,跟他在过道上打了照面:“你干什么了?”   郁月城:“洗手。”   “洗一个小时?”   方渡燃要进浴室,郁月城没拦住他,也没有动,方渡燃大大方方把他直接拉开:“我看看你……在干什么。”   浴室的墙砖上都在反光,不锈钢淋浴的杆子上清晰得可以照镜子。   “你叫保洁了?”方渡燃转头问他。   郁月城指指盥洗台上面的镜柜:“我找毛巾,看到这里面放了清洁用品,就顺便把浴室清理了。”   “顺便?你打出生起就没干过粗活吧。”方渡燃抬手打开镜柜:“这是装修交房的时候打扫的工人留下来的,我都忘了。”   看到几年没打开过的镜柜里面也一点灰尘都没有,终于像有个人住的地方了,方渡燃一阵叹息。   “郁家的小公子啊,你妈知道你给人当清洁工吗。”他的手臂往郁月城脖子上一挂,拿打商量的语气问:“以你的身价,你说你爸妈会不会拿我祭天?”   “你想让我妈妈来吗?”郁月城问。   “不想!”方渡燃强烈拒绝:“我就是说说,阿姨要是知道了,我可能就要被认定成缺爱的留守儿童了,她是要给我捐钱的,我可不要!”   郁月城笑了笑:“应该真的会。”   “那我不要。”方渡燃说:“我又不缺钱。”   郁月城乌黑的眸子望着他,方渡燃脱口而出:“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嗯。”郁月城毫不隐瞒。   “来我家这么开心?”方渡燃大度道:“可惜我这儿没有浴缸,不然伺候你泡个澡,给你捏肩捶背犒劳犒劳。”   “你抽烟吗?”郁月城忽然问。   “不抽。”方渡燃看他,大白猫身上从来没有烟味儿:“你抽?”   郁月城摇摇头,自然提起来:“客厅的烟灰缸里有烟头,擦桌子的时候不知道扔在哪。”   “扔……阳台那个垃圾桶吧。”方渡燃去阳台拿出来放在客厅。   生疏得过分,这房子的必需品摆放都不合常理。   郁月城看他走过去,再走回来,又去擦擦手,从洗鞋子的洗衣机里面拿出来烘干的新拖鞋放他面前:“给你。地都干净了,踩踩也没事儿。”   “你呢?”郁月城问。   “我也换啊,本来想洗完澡换的。”   方渡燃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来自己穿的夏季拖鞋,跟新的差不多,穿的少,给郁月城买的是秋季的,换完鞋抬起头郁月城正在看他。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上前给郁月城脑袋上弹一下,大白猫眼睛一眯,如果有耳朵一定也会压下去。   郁月城摇摇头,方渡燃在琐事上面有大量的不怕麻烦和可以称为温柔的东西,只是他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自己住习不习惯?”他问。   “这话说的,要不你来陪我住?”   方渡燃把他带来的资料拿上往卧室里走,坐在书桌前敲桌子喊:“上课了郁老师!”   郁月城进去方渡燃接着道:“你要来我还不愿意,太远了,回趟学校都费劲。”   郁月城坐在他身边,还在想那些烟头是谁的。   少年在他面前翻开书,跟上节奏先把试卷拿出来看一遍,他这几天都有遵守郁月城的安排抓知识点,课本上的重点都有印象。   讲题的顺序也懂了,自己就可以先开始。   “你是不是在好奇是谁抽的烟?”过了几分钟,方渡燃头也没抬地问。   “嗯。”郁月城承认。   “算是我的一个亲戚吧。”   方渡燃一手在标对应知识点,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另一个人面前提及他的私生活,他自己的背景,面上丝毫不影响似的随意开口:“我跟他关系不好,所以懒得提他。”   “他跟你住在一起?”郁月城说:“我的意思是,他照顾你?”   “没。”方渡燃的侧脸微垂,注意力仿佛都在卷子上:“他偶尔过来看看,放心,一年不超过五次,还都是在我放假的时候。上课期间不会来。”   “这样。”郁月城了然。   方家能收养方渡燃的亲戚,那时候好像没听说过,他母亲也打听过,没消息,在世的都是些离得远的隔代的亲属。这个让方渡燃懒得提的人应该是其中一个他很陌生的。   “你是不是还挺好奇我爸妈怎么不管我,要让他来?”方渡燃这次抬眼问。   郁月城微愣:“没有。”   他知道他父母的去向,不会主动去揭人伤疤,他只是想知道方渡燃现在过得怎么样。是谁在照料他。   “好奇也没事。”   方渡燃既然带他回来,就做过这些准备,他的生活确实不像在普通正常的家庭里,他也愿意让郁月城知道他背景本就是这样潦草。   方正海对学校和在外一直以他的父亲自居,还上了他父子关系的户口,陈老也一直以为他是,他希望郁月城不要这样想。   “我妈没得早,我爸不认识,估计也是死了。”方渡燃说起来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口吻也很正常。   放在这样的陈述句里,反而有些不正常。   “没见过他吗。”郁月城把他联系过的知识点拿过来检查,也用平时的语气说话,不希望带来什么负面下降的情绪,不去戳破什么。   “没有。”   方渡燃没想在这上面撒谎:“我对他的脸都没什么印象,只对我妈有点印象,但真的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得看照片。”   他点点自己的脑袋:“小时候生病给我烧失忆了,你知道。现在也没机会再看到她了。”   廖茵茵伯母郁月城经常见到,但是方家的男主人,方渡燃的父亲的确见面的次数不多,常年在忙生意,对方渡燃也是严厉为主,经常否认他的喜好,不让他做想做的事,玩想玩的。   方渡燃只能偷偷翻过后院的围栏跑进他家里玩。   “错了五个。”   郁月城把卷子指给他看:“三个是写漏了,另外两个不对。这个题目不能按照材料来分析,你要按照题干来看,题干上说分析……”   话题转移百分之二百的生硬,又理所应当似的,方渡燃喜欢郁月城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   不让人为难,也不会不真诚。   ……   外面从傍晚时分,直接到了九点多,方渡燃一直在全身心地学习,在学习上投入也算是开了山。因为郁月城总能引导到他有印象的上面去,循循善诱,给他讲得十分透彻。   有时候还会引申到一些高一、初中,甚至是高二下学期的内容,他讲得松弛并进,听起来也不觉得累。   等到肚子响了一声,方渡燃才从试卷上抬起脸,看看身边没拉开过的窗帘,预估道:“九点半了,该吃饭了。”   “忘了叫你,你饿不饿?”他又问。   “饿。”郁月城看时间,猜得果然只错一分钟:“不过你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许吃饭。”   “行。”方渡燃干脆道:“你去吃吧。我今天还有三十个单词没背。”   “我下楼去买点吃的。”郁月城听完就拿起桌上的钥匙起身离开。   还真不客气。   “真不让我吃饭了?”方渡燃在后面喊他。   “先背书。”郁月城说。   ……他还是喜欢大白猫,给摸给抱还不会自己去吃饭,郁老师只会让他写题背书学习。   不过方渡燃仍旧打开手机,把附近的B区和E区公园地址发过去,告诉郁月城方便的饭馆有哪些。   方渡燃没有学习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是郁月城出去的时候关上了卧室门,所以他对外面的动静不清楚,只隐约知道他大概是回来,外面的门在响。   不过手里正在写题,他是不拖拉的性格,不干完不撂笔,就随他去了,问也没问。   安全到家就行。   “咚咚咚……”有人在敲卧室门。   “嗯。”   方渡燃过了会儿才分出神应声:“进来。”   “吃饱了?我还有两道题,你别催。”他手里的笔没停接着说。   身后没人说话,隔了几秒四周逐步陷入异样的幽静里,空间里回荡起他熟悉的沾满血迹的秒针在轻响。   一下,又一下……   让他想到某个不该出现的人。   方渡燃反应过来时,浑身僵住,惊惧得后背起鸡皮疙瘩,凉意直冒,条件反射顺手抄起桌上的水杯砸过去:“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玻璃杯砸地上应声碎成渣,炸裂满地,方渡燃目光阴沉转过身。   四目相对,无辜的大白猫正带着手套,端了一个小碟子,脸上的表情凝滞住。   “我想让你尝一口,是不是熟了,因为煮久了会不新鲜。”   郁月城脚边停着最大一块玻璃碎片,清朗的嗓音出言平稳。   方渡燃惊魂未定,瞪着他沉沉呼吸。   如果就他一个人在家,他不会怕方正海过来,过来无非是给他注射新的东西,打奇奇怪怪的针剂看他生不如死,嘴里还要说着他所谓的理想。   可是郁月城在这里,他下意识想保护郁月城,让方正海赶紧滚出去。   他应该是放松的,这时候不会有别的东西可以进来,只有他一个人,只有郁月城拿走了钥匙。   但实际上这所房子完全无法让他放松,郁月城在还好,不在的话整个房子都像吃人的巨口倾倒下来。   就刚才离开一会儿,坐在这里,意识从试卷里松懈一点,他就会担心。   “没事。”方渡燃自顾自地摇摇头。   “打扰到你写题了。”郁月城问。   “没有,我马上写完。”方渡燃招招手说:“过来我尝尝。哪买的?”   他紧张到都没听清我说了什么……   郁月城没纠正他,小碟子放过去,上面就只有一小块的鱼肉,因为方渡燃状态不对,他主动夹起来递给他:“公园的超市没关。”   方渡燃暗自调整自己惊恐狂跳后的心脏,吃下去之后,暖了胃平复下来:“好嫩,什么鱼?”   “鳕鱼。”郁月城有不掩饰的期待:“怎么样?”   “好吃。你快吃,我马上来。”方渡燃坐着,郁月城站着,他脑袋只够到郁月城的腰上。   他好像丝毫没提自己方才的失态,也不畏惧差点被砸到。   “等你。”郁月城收到反馈把小碟子端起来。   “等会儿。”方渡燃伸手一揽就把大白猫的腰身拉回来。   郁月城垂眼看他,乌黑的眸子清澈沉静。   “借我用一下。”方渡燃说着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脸按在大白猫的肚皮上,深深地,深深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手里还拿着写题的笔,不能松开手指去抚摸大白猫的后背,但神奇的力量就能让他慢慢地安心下来。   明明易感期都快结束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魔力?   实实在在抱着郁月城,属于他的大白猫,抱着他的感觉跟房子带给他的背道而驰。   “好了。”方渡燃松开手,这回是看着他走出去的。   虚惊一场过后安心下来,暖意开始回潮,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在这个地方,只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难堪和痛苦,无穷无尽的折磨。   但是郁月城在,就跟以往不同,他以为转过身是刺向他的刀尖,实际上揭开幕布是只温暖的大白猫在蹲守等待。   方渡燃不是多愁善感的,他的现状要是多愁善感早就走不下去,他得坦荡,得站得直直的,打断了骨头也不能输。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硬得不行,直到刚才。   方渡燃明白过来,是因为他的笔一直在写题,郁月城在背后的沉默是为了等他写完这道题再说话,细心的不打扰到他,还走到他面前,给他食物和关怀。   然而同样的场景下,他以往每一次回头都是刺伤他的利刃尖刀,郁月城把这个死循环改写了。   回潮的暖意就在心里续成一池湖泊,莫名其妙地有点酸,大白猫凿开了他的门锁,还在给他颓败的荒漠引渠浇灌。   “郁月城。”方渡燃手臂架在椅背上喊他。   “嗯?”大白猫回过头。   方渡燃扬唇,露出虎牙的一个小尖,面上的表情懒散大过笑意:“我刚才骂的不是你。你别生气。”   “我知道。”郁月城看向一地的碎玻璃:“你坐着别动了,玻璃渣要扫起来。”   他又看看方渡燃露出脚掌的夏季拖鞋,追加提醒:“会割到脚。”   “我砸的我自己扫。”方渡燃说。   郁月城:“好。小心点”   大白猫把他当三岁小孩,还坐着别动,真幼稚。   方渡燃再低下头去写题,心里还有点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5 23:59:31~2022-03-16 23:5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木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efhjctsdj 5瓶;路迩遐 4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回潮   方渡燃把地上的碎玻璃全都收拾好, 手电筒照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反光的残渣。   面上也有点过意不去,他的神经最近反应越来越敏感暴躁, 知道来源于加强的R-19X,一点应对的办法也没有。现在回想,他都不太能肯定刚才那阵后背发麻的联想是幻觉,还是仅仅来自于他对这个环境刻在条件反射里的惊惧。   他得想点什么办法来反击或者是拖延了。   方正海想在他十八岁之前完全控制住他,让他离不开,不惜强行添加剂量对实验品造成损伤,既然想睁开眼去看, 他还得站起来了。   “班长。”郁月城坐在餐桌上叫他。   方渡燃走过去, 视线被桌上整齐摆放的两菜一汤吸引了。   “你打包回来的?”他抬头朝关闭的厨房门一看,注意到郁月城手里已经取下手套,他还脱掉了外面的浅灰色休闲外套, 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抬头看他。   “不对,你是自己做的。”方渡燃接受现实后,难以置信。   就他家那个从来没开过火的厨房?   整个屋子装修的是简约原木风格,电器有基本的,一半能搬走的都堆在储物间, 厨房里是一体式设计, 乱七八糟的电器都保存着,锅碗瓢盆也倒是都有,但茶米油盐是一定没有的。   他想过去推开门看看厨房, 郁月城拉住他:“汤会凉。”   方渡燃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长方形的餐桌排排坐, 突然不太自在, 生硬道:“你还买螃蟹了。”   “嗯。”郁月城行动流畅地拿起碗筷开动,对着其中一盘清炒油麦菜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蔬菜, 绿叶菜总是要吃的。”   “我不挑食。”方渡燃吃了青菜,又给自己和郁月城一人盛了一小碗鳕鱼汤,咕咚咕咚大口下去。   郁月城笑了下,他听见了,眼睛从碗口斜看过去,没搭理一口气喝光,又吃了几块鱼肉。   他本来应该夸点什么,郁月城的手艺真的很好。   不像是酒店的味道,他能吃到应该在家里吃到的味道,他好像从来没吃过,不知怎么就能分出来。   说不出什么话,光盘就是最大的肯定吧。   沉默没有维持多久。   方渡燃看到郁月城在剥螃蟹,他转着圈去拆螃蟹的腿,虽然没错,但一看就不熟练。   他从盘子里挑了一个最大最肥的,放下筷子用一旁的小工具顺顺当当就开出来一个完整的蟹黄,又把每只腿的蟹肉分离出来,放在手边备用餐盘里给他:“还有你做不好的事情啊。”   “我一般都吃剥好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回过味儿:“也对。你在家吃的肯定是剥好的,不过现在你不在你的家,在我这里。”   “要教我怎么剥吗?”郁月城接话道。   “教你干什么。”方渡燃笑笑,说话间又开出来一个蟹黄放过去:“你在家都没吃剥好的,在我这能让你受委屈?太看不起你燃哥了吧。”   郁月城吃到剥好的蟹肉,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享用。   无意间问道:“你很喜欢吃螃蟹吗?”   “不知道。应该喜欢吧,不然我怎么一看见它就知道它怎么开膛破肚。”方渡燃乐此不疲又开一个。   “它们要是活着的时候看见你,应该会排队跑。”郁月城说。   方渡燃也对自己不客气:“那当然。我脾气上来,谁看了都得连夜抗高铁跑。”   郁月城知道,方渡燃小时候喜欢就很会吃螃蟹。   喜不喜欢吃不重要,但是开壳抽筋剔骨取肉,手速非常之快,经常可以一个人包揽两家人聚会的所有的餐盘。   他和方渡燃是固定的形影不离,坐在一起,总是可以给他开一排出来,摆放地整整齐齐,螃蟹惨死的躯壳也分文别类地放好。   “味道怎么样?”郁月城一顿饭都快吃完了,才开口问,   方渡燃指指自己干到汤底都不剩的小汤盆:“你说呢?都看见了,等我夸你?”   “等着你夸。”郁月城看向他。   被白皙迷人的脸蛋直直对视,乌黑的瞳仁里没有隐藏地透露期待,方渡燃连连点头:“好,特别好。我才疏学浅,不懂怎么夸,你知道我吃光光就行了。”   郁月城表情松动,这也是他第一次下厨,跟着家常菜的教程做的。   方渡燃对自己掌握分尸螃蟹这项技能也挺有兴趣的,估计就是行为记忆。   他跟着方正海之后,也没人给他做过饭,除了开始上学能在学校里吃到人吃的东西,在实验室里吃的都是各种带血的杀菌肉食和浓缩蔬菜提取物,说是跟他的人造合成信息素匹配,帮助发育,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螃蟹。   郁月城给他开,他不想郁月城手心再被划破,自己上手去开,印象里没有特意去吃过这个,结果无师自通给郁月城开了好几个。   这是第二次有人亲手给他做饭,第一次是在郁月城家里,他妈妈做的早餐。   郁月城做饭,他很有眼色的收拾碗筷外加擦桌子洗碗。   水流是冰的,冲在手上感觉到它的温度是低的,却不会觉得冷,他边洗边反思。   方渡燃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尤其是在交往上,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衡量这个度,但他就是知道。   什么人是同学,什么人是朋友,谁可以算好兄弟,而郁月城很特别,这三个都是,又都差点意思。他有特殊的位置留给大白猫,却不知道叫做什么。   大白猫的妈妈和大白猫都对自己很好,阿姨那里可以说是对故人的一份寄托,郁月城为的什么?   自己跟那个好朋友长得像?   那这便宜也捡得太大了,他不觉得郁月城是个傻子,四处白给,他一定是拿真心相处的。   自己给了大白猫什么呢?   在十二中关照他?在陌生的环境里把他捡回来?还是对他那些谁都可以做到的廉价的“好”。   方渡燃拿胳膊肘怼一下旁边在擦烤箱的郁月城:“你为什么给我做饭?”   郁月城回头看他:“什么为什么?”   “螃蟹都是吃现成的,从来没做过饭吧,小公子。”方渡燃端起他的身份说。   郁月城又转过头,继续去擦拭机箱,随口道:“因为想。想给你做,想给你补课,没别的原因。”   “觉得我亲切?”方渡燃试探着问,这是郁月城初始的时候告诉他的原因。   郁月城没说话。   方渡燃以为他不想回答,过了几分钟,郁月城擦完站直身体说:“开始是有这个原因,现在没有原因。如果让你给我做饭,你做吗?”   “做啊,怎么不做。”方渡燃说:“不过我没试过,我就泡过自热食品。你不怕难吃我就做。”   郁月城弯唇:“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愿意呗。做个饭又怎么了。”说完他自己现在郁月城的目光下闭上嘴。   是啊,这能有什么原因。   小事一桩,又不是要命。   ……他好认主。方渡燃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郁月城刚进十二中就是跟着自己,到现在这种趋势越发明显。   他们是互相愿意给对方做饭的关系,但他潜意识里总是会把大白猫据为己有,如果大白猫的脖子上可以带上无声的小铃铛,那么他现在可以确认上面八成是刻着自己的名字。   以前只能想想的事情,逐渐成真。   “你今晚,要不要跟我挤挤?”方渡燃低头看向洗完的水槽,洗好的碗再次冲一遍。   “你易感期可以了吗?”郁月城率先想到他的身体状况。   “我这里客房没床,都放的东西,你睡不了。”方渡燃说:“易感期今天就最后一天,已经差不多了。”   “你不介意的话,我都可以。”郁月城说。   “我的床很小。”方渡燃说。   郁月城:“看到了,大概一米八。只有一个枕头。”   “……对,就一个枕头,你得跟我用一个。”方渡燃抹杀掉那个没枕套的。   郁月城侧过脸,看了他一会儿,应道:“可以。”   方渡燃不喜欢这个房子,但是有大白猫在,他就能暂时喜欢上。   好像郁月城出现之后,他接触到更多生活的气息。大白猫不染尘埃,靠在一起,却能拥有珍贵的活着的感觉。有鲜活的生命在时光里流转,有踏实安心的味道让他宁神。   半夜郁月城已经睡下,方渡燃才背完单词跟着躺下来。   一着床大白猫就迷迷糊糊睁开眼:“完了?”   “嗯。”方渡燃已经关掉灯,声音也跟着放低。   “快睡吧。”郁月城自己是中途被他吵醒,却朝他的方向打开一只手臂。   方渡燃看大白猫睡意缭绕的样子有些好笑,打开的那只手就当作是在欢迎他,模糊光线里往他空出来的怀里躺,身体放松平躺,暖暖呼呼的大白猫就侧过身拥他入怀。   动作熟稔,感觉也分外舒适,方渡燃动动胳膊腿,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接受这个睡迷糊的大白猫窝在他的身上,双臂还要抱着他。   他们什么时候成了现在这样亲近的关系。   “能睡着吗?”郁月城闭着眼问,睡梦里的声线微微沙哑。   “能。”方渡燃拍拍他环抱的手臂。   好像打开了郁月城的电子开关,大白猫立刻用毛茸茸的爪垫在他身侧一遍又一遍的轻怕,哄小孩一样。   方渡燃看他的眼睛,的确闭上了。稍微移动一下手臂,挺止的拍哄立刻续上。   “幼稚死了。我是三岁小孩吗?”方渡燃用气声悄悄地说。   “嗯……”郁月城下意识应了一声。   方渡燃去看,他已经确实睡着了,不敢再出声怕又吵醒他。   他闭上眼,黑暗袭来,在这个房子里,格外地压抑。   身侧的拍哄有一搭没一搭,柔软的皮肤和温热的体温都在提醒他,即便这里是什么阴森恐怖的牢房,他身边也有安稳柔软的一个窝。   是大白猫的长毛和身躯搭建的,把他卷进自己暖和的怀里。   方渡燃第一次在C区睡上一个好觉。   可是时间不长,似乎刚睡着又开始做噩梦,方渡燃浑身冒汗。想要抬手抬腿去反抗,沉重到抬不起来。   琥珀色的瞳孔于黑暗中猛然惊醒,第一时间去探查郁月城,幸好对方被自己踢到床边,他下床连拖鞋也没穿,一步一挪地走出房间关上门,然后费劲移向浴室里。   不敢开灯,开关会有声音,会惊醒郁月城。   他拿上手机小心合上浴室的门锁,双臂支撑在盥洗台上,只有热水器微弱的数字显示发出惨白的光。   手臂在发抖,一大滴汗水从鬓角砸下来,砸在水池里,方渡燃抬起头看向镜子里。少年的脸看不清,双瞳深幽,澄澈的瞳色此刻映照着寒意逼人的黯淡光泽。   浴室里的压力瞬间上升,信息素在空气里如平地惊雷后的大朵硝烟,在成团的聚集后猛烈膨胀轰地一声彻底炸开。   攻击性极强的意图压缩了每一寸空气,把狭小的空间里挤得快要爆开,没有味道的信息素居然浓烈到仿佛真的能产生枪.管炮.火疯狂扫射的硝烟味。   是纯粹的属于Alpha的侵略信息素。   方渡燃沉沉地呼吸,伴随而来不是可以随意破坏的四肢,而是因为已经在易感期刚刚透支过能量的荒芜的身体。   平时的行动毫无问题,可是要承受R-19X带来的反噬,还太脆弱了,他需要能量,很多很多的能量。他需要再注射一次R-19X。   身体.里肆虐的冲动无与伦比,可现在方渡燃站都快站不稳。   他的易感期,回.潮了……   手指按了好几下才点上方正海的电话,接通后没有说话,在按键上压了三个1,然后挂断。   这是他和方正海的规矩,不方便或者不想见面交流但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按两个1告诉他消耗殆尽,补充针剂,最后一个1是C区房子的位置。   这方面方正海会听他的,针剂过一阵就会有人送过来,会打电话过来的,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处理好自己,要打点好去体面地走出去。   太难了,方渡燃就快要撑不住,手臂的青筋鼓起,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上面,也支不起上身。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身体会有这么得沉重,汗水打湿发根,体温骤升,滚烫的皮肤接触在台面上,凉得心惊。   他退下去的体温又开始上升了。   这次会烧到多少度?   郁月城还在家里,他今天就不该贪图一时的安稳把郁月城留下来。   在易感期末尾一早就崩塌的神经和肌肉强制性蓄力,很快就抽痛酸麻,方渡燃的下半截身体像废物一样没有支点,腹部胀痛到抽筋,膝窝一软双腿先后跪倒在地。   脸砸在瓷砖上,他扒着墙壁扶起上身靠坐在地上,幸好今天郁月城把浴室打扫了,不然现在他就要吃一脸的灰。   双腿直直平平地搁在身前,方渡燃想屈起腿让坐下的姿势帅气一点,尝试几次之后彻底放弃。   他办不到。   他要怎么跟郁月城解释浴室里浓到他自己都睁不开眼的压迫感?以郁月城的能力,一定会察觉到这就是信息素。可谁他妈的信息素会没味道啊,他要怎么解释!   他还要怎么解释现在一滩软泥的状态?   方渡燃现在就想把什么□□撕碎,人也好,动物也罢,只要是活物他都想毁灭,想把眼前的物品全部砸烂,残暴的念头在皮下四下冲撞。他还想……   他想,他想标记。   他是个Alpha,这是他异常回潮的易感期。   标记是跟攻击性一样迅猛的渴望,甚至都已经为此做好准备,膨胀到疼痛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6 23:58:04~2022-03-19 12:0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935870 38瓶;路迩遐 4瓶;悉茗、半熟芝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挑逗   郁月城是被周围逐渐波动的空气叫醒的, 身体比他先一步感受到环境的强烈变化。   有充满侵略性的信息素从门口的位置传来,准确到从门锁门框的位置渗透进来, 然而第一时间的判断下,什么也没闻到。郁月城一直都知道方渡燃的身上是没有味道的,即便推测很不合常理,也下意识就知道这是方渡燃。   他的易感期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郁月城起床去打开门,那股戾气更重了,外面是黑的,对面的浴室关着, 空气里漂浮增多的暴虐因子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他自己也需要加倍注意, 才能让体.内蠢蠢欲动的防御机制停工,Alpha在这个程度的信息素攻击力,要是撞上另外一个Alpha, 会刺激到他丧失理智,如火上添油。   方渡燃是不希望他出现的,不然不会躲起来。灯也没有开。   他在里面干什么?   郁月城是有一丝犹豫的,Alpha这种时候都在手动解决自己的“易感期麻烦”,他出现似乎是有点不合时宜。   “呃……”   门里面透出一声沙哑的低鸣, 伴随轻微的撞击声, 压抑且痛苦非常,像负伤的野兽。   郁月城顿时察觉不对,按住门锁发现里面是被反锁上的, 撞击声越来越响,他也跟着收紧心跳。   “班长?”他敲敲门。   里面没人回应, 四周的浮尘都开始变化, 一道无形的压迫感笼罩整个屋子,评级为s的Alpha的感知力让他万分确定这些弥漫四周攻击力极强的的压迫感就是来自里面的方渡燃, 到如今这步,也切实闻不到方渡燃身上一丝一毫的味道。   浴室里“砰”地一声重击,郁月城等不到他的回应,一手按在门框上侧身抵住,一手稳住门锁蓄力往内一顶,门锁被他撞断。   打开的瞬间浓烈的信息素扑面而来,他自己的腺体也给出反应,被唤醒战斗力,郁月城做了深呼吸来适应浓度极高的侵略性,尽量让自己放松不刺激到方渡燃。   推开门一片黑暗,他顺手合上门板,减少这些暴虐因子在外面的传播。   眼角膜也有点不适,郁月城闭了闭眼,再睁开才在热水器温度标识的茵茵冷光下看清靠墙坐在地上的方渡燃,少年的额发全部打湿,整张脸上都是汗渍,睡衣潮了一半黏在身上。   他就是那个散发浓重戾气的集合体。   信息素里的攻击力贴在郁月城的皮肤上,让他全身上下都不适,方渡燃似乎都没察觉到他,喉咙里闷声粗气的低鸣,抬起头后脑勺往冰冷的瓷砖上狠狠一撞。   一下又一下。   郁月城一边压抑住自己的防御机制,一边靠近他半蹲下来,把手心按在他后脑上,方渡燃现在的状态是他没见过的。从来没有哪个Alpha会在易感期瘫倒,他身上的气势强到皮肤在跟着灼烧,只接触到发丝底下的头皮都是滚烫的体温。   郁月城很担忧自己会让他一触即发,像是引爆塞满炸药的装置。   “方渡燃?”郁月城轻声喊。   方渡燃抬眼神色阴沉,双目无神盯着他。   “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好不好?”郁月城说。   方渡燃喉咙干哑得不成样子,有火在烧,摇了摇头,就垂下去。   郁月城知道易感期的Alpha要怎样会好受一点,除了抑制剂就是发泄,视线跟着方渡燃低垂下去的脑袋看,生理状况坏到极点。   睡衣的布料上面明显留下一大块渗出来的痕迹,轮廓上能看到成结的位置在没碰触的情况下膨胀异常。   “抑制剂打了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怔了怔,点点头。   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被劈成两半了,一半在地狱的火焰里灼烧,一半掉在尖刀丛生的无底洞里,不能顾及的地方疼到钻心,跟高烧的皮肤一样在折磨他。   郁月城蹲在他身边半晌,眼看着方渡燃越来越痛苦,伸手按在方渡燃异常突兀的部位,做足了心理准备开口:“要不要我帮你?班长,我帮你吧。”   方渡燃深棕色的发丝粘在鬓角上,掀开浓密的睫毛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是沉沉冷郁。   易感期得不到安抚的Alpha在发怒,郁月城屏住呼吸轻轻动了动手,方渡燃脸色瞬间一滞,蹙眉哑声出气,攥拳往地板上捶打一记,忍耐和生理反应逼得他快发疯。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注射R-19X,他不要尝试了。   上次检查完方正海告诉过他,保险起见可以多注射一次,是他明白成瘾性,所以没有拿。张开口要说点什么,嗓音已经被堵得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连抬起手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药品的不稳定性让他神经不听使唤,双腿发软,丧失行动力,情绪却暴躁得想疯狂发泄,摔打,破坏,他身体全部都是滚烫的欲望在四处冲撞,寻不到一个突破口。   唯一残存的一丝理智紧紧地警惕着郁月城,他知道一个正常的Alpha易感期应该干什么,有什么样的需求和不安,而他现在的身体兴奋全部来自体内的暴躁。   R-19X让他有了跟正常Alpha一样的生理反应和需求,也同样因为得不到针剂的补充注射,消耗掉他体内的Alpha信息素,他被压制的血腥味呼之欲出。   面前是他小心呵护着的柔软的大白猫,他怕自己抬手就能把郁月城撕的粉碎。   郁月城可以反抗,可他无辜的善良到根本对自己没有防备心。   身体这点问题,虽然折磨,可碰还是不碰在他可能会爆炸的嗜血性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郁月城。   眼下的攻击性明显到爆炸,郁月城是个Alpha,识相点就应该走。   方渡燃抬起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扬起下颚,半垂着眼看他,瞳仁像獠牙带血的野兽窥伺面前的活物。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他圈起来的要保护好的大白猫,不是用来开膛破肚的猎物。   “你放松,我帮你。”   郁月城手法生疏,但格外认真,他始终小心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不泄露出来。   可周围的攻击力太强,他身体的防御机制几次被强行扼制后不再听他的使唤,一丝清透的草木香飘出来,方渡燃动了动上身闭上眼闷哼。   他的身体好烫。   郁月城一只手撑在他身边上前,单膝跪地方便他靠近坐在地上的方渡燃,然后在他耳边放缓语气,尽量不激怒这个正在易感期的凶悍Alpha。   “我不会伤害你,信息素泄露只是身体的防御反应。我对你没有攻击性,你放轻松。”   他低下声:“你不是觉得好闻吗,我没有挑衅你,相信我……”   方渡燃手指尖试着攥了攥,用尽全力抬起手抓住他的衣领,把脑袋从自己颈侧扒开,抓到眼前对视,出声嘶哑暗沉:“你在,挑逗我?”   郁月城毫不怀疑面前就是一个能扼杀人的凶险武器,光是信息素就可以逼退很多寻常的Alpha。   “……如果你想。”他说。   “继续。”方渡燃呼吸沉闷,整个人散发着浓郁厚重的煞气,浓度太高,空气流动也跟着缓慢起来。   绮丽缭绕的丝丝情意轻易就被体内狂躁的野兽按在爪下破灭,零碎的火光却将四周的空气烧热。   “不要停。”他说。   郁月城如获大赦,把他受困的束缚打开,谨遵礼节偏过头,眼睛也未曾低头去看,按照Alpha的结构图谱从上到下,像操作精密仪器准确找到每根神经脉络,再往会成结的部位安抚。   方渡燃闭着眼一言不发,手臂上青筋鼓起,成股的汗水从后脑的发间滚出来,滑进脖子里……   到达顶点的时候他睁开眼,汗水濡湿睫毛,不是梦也不是幻想,是郁月城实实在在在他眼前,还温驯听话地保持着被自己拽领子的姿势,撑在瓷砖的手臂一动不动,只顾拿另一只手按部就班。   眼睛没有乱看,甚至手指尖都没有碰到超出范围的任何皮肤,真的只是在严谨克制地帮他而已。   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冲动积攒到满溢破土而出,他头顶着墙面大口呼吸,头晕目眩有瞬间缺氧的窒息感,从眼底淡淡地看着郁月城浮红的面颊。   “没事。我陪你。”大白猫说:“抑制剂的效果不行,等你好点我们就去医院。”   方渡燃干涩的喉咙滚了滚:“郁月城,你这么乖,活该被我骗。”   “……骗?”郁月城乌黑的眸子看着他,纯净极了。   方渡燃扯起嘴角轻笑,他衣服上腰上洒得一片狼藉,还弄脏了郁月城的手,也和郁月城一样看都不看,眼睛只盯着大白猫的脸。   伸出手摸摸透白的皮肤,指背搔刮他优雅的颈线,拇指按在喉结上压一压,着实像在逗个毛绒绒的小动物。   皮下的躁动跟随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一起去了一半,膝盖弯起来能踩在地上了,可以让坐的姿势好看点。   方渡燃虎口贴上郁月城的脖颈,收紧拉近:“抑制剂对我没用。”   “嗯?我现在送你去医院。”郁月城作势就要把他扶起来。   “好学生,你对我比较有用。”方渡燃好似没听见,顶着神志不太清楚的脑子凑上他的脸自顾自地说话。   一股草木冷香从郁月城的后颈散出来,他睫毛垂下,原本将要碰上唇瓣的嘴,脑袋一低,转而去寻他后颈的腺体。   唇瓣贴上去厮磨,鼻尖放肆地闻。   方渡燃忍不住张开嘴咬上去,大白猫按在他身上的手当即轻颤,牙齿也在碰上柔软的皮肤时惊醒。   停顿片刻,他收回犬齿,看着这只Alpha的腺体咽下口水,伸出舌尖舔上去当做安抚。   郁月城整个人僵在原地,腺体同样也是Alpha敏感的地方,不同Omega的是,Alpha不用咬破腺体标记,这里就成了他们不能被人碰的禁地。   只有缔结关系的伴侣,被自己标记过的Omega才可以享用,从中得到满足和抚慰。即便如此,也没有几个Alpha愿意把自己的腺体拿去给伴侣侵.犯。   这是极大程度的冒犯。   方渡燃是不会冒犯他的,他很有分寸。   这只是易感期而已。   还是说,他可能把自己当做Omega了吗?   舌尖舔过去,酥麻从脖子一路蔓延脊背,郁月城抓住他的衣摆提醒道:“方渡燃。我不是……”   方渡燃徒劳张口,像本能咬住一样,含住他腺体轻轻地吮吻。犬齿很锋利,轻易就可以刺破腺体,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肆意舔舐。草木味的清新信息素让他卷进嘴里咽下去,胸腔的浊气得到驱逐。   这一吻太漫长,柔软.热烫的唇瓣不时地开合蹭上皮肤,一点吮吸的力道差点让他的信息素真的被激出来。   郁月城只能克制住自己不要主动散发信息素,生理性泄露被方渡燃捕捉到的他无法管辖。   再次警醒道:“我不是Ome……”   “郁月城。”方渡燃清清楚楚地叫他,没有把他当做Omega,知道自己是谁。   “我终于知道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了。”他说。   清新干净的草木香在洗刷肺部那些浊气,纯度很高,一点点就足够。   也同样迷人心智,让他舍不得放开,想得到更多。   方渡燃在身体极度拉扯中维持住最后那点理智,这是郁月城,郁月城可以让他心生邪念,也可以让他维持清醒。   “真好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说。   然后从把自己从大白猫的后颈上撕开,额头相互抵着平复呼吸。   少年的神情被渴望折磨得愈发暗沉,郁月城看到他扯嘴角冲自己笑,有丝邪气。   “我很喜欢。”方渡燃说。   话音入耳尚未分清,面前那张脸在无声张合,郁月城闭上眼沉沉倒下去。   方渡燃把便携的短针从他手臂上抽出来,最高剂量的催眠针对评级S的Alpha应该管用吧,只要给他半个小时就够了,让他补个药。   伸手抱着郁月城静静坐了会儿,他把大白猫的身体被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像在真正抚摸睡着的猫一样,极尽轻柔地拍抚他柔软的发丝,感受他平静的呼吸洒在自己脖子上。   “我很喜欢你的信息素。”他低声说。   Alpha跟Alpha不能在一起是吗?方渡燃突然觉得他没那么在乎这个了。   他可以分不清任何人,但他分得清谁是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9 12:01:12~2022-03-20 23:3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612200、晨狐之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731239 50瓶;涵玉之小姐姐 20瓶;路迩遐 9瓶;efhjctsdj、槐無 5瓶;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契机   大概十分钟, 方渡燃对时间概念很强,怕郁月城在地上着凉, 等体力稍微恢复一些,一把打横抱起来放上床,再把被自己抢走一半的被子盖好。   释放浓度这么高的信息素,一次发泄根本不够,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热期一样,长达一个周都处于体感灵敏,随时可□□的状态, 没有伴侣陪伴安抚, 也没有有效的抑制剂,只剩下可以击垮神经的痛苦和忍耐。   方渡燃独自在卫生间里机械的解决没停息的生理反应,四周浓郁到化为实体充满硝烟味的侵略性信息素里, 有郁月城留下来的味道。   干净透彻。   他冷眼看着镜子里浑身狼藉的模糊倒影,想象是郁月城的修长漂亮的手指在触碰他,就像刚刚一样。温度超过常人的微烫液体染脏衣服和漂亮的手,他因为高烧浑然不觉。   直到另一只手抹开镜面上的雾气,映照出他清晰滴汗的面庞, 他才看到睡衣整个被汗水湿透。   冷水洗干净双手, 把汗湿的睡衣和裤子重新扣好,打开门出来,床上的大白猫还在昏睡。方渡燃现在有些庆幸今天的易感期异常回潮, 同时让他失去行动力,不然这么好看的大白猫就要被他撕碎了。   上前摸摸白皙的脸颊, 郁月城脸上的浮红已经褪下去, 方渡燃低下头往额头上的软发亲了一口。   关上卧室门倒在沙发里给方正海打电话,简明扼要:“东西到了吗?”   “马上就到。”方正海追问:“刚才怎么了?在家也不方便, 是不是易感期的问题。”   他说得很准,这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故意在十八岁成年期之前捣鬼,方渡燃不想接话。   方正海贴心道:“需要Omega来帮你吧,要不要我安排人过来?”   “你怎么不安排自己过来。”方渡燃嗓音被烧得嘶哑,口吻冰冷。   “我不够格。”   方正海对这样的讽刺毫不介意,只平静道:“我这里有合适的Omega,各项数值都不错,能帮上你。”   “你想让我给你留个种啊?”方渡燃嘲道。   “你肯定是要有完美的后代产出,才能说明你作为Alpha的生殖功能完备,这也是衡量Alpha优秀指标的关键一步。”方正海说。   方渡燃忽然明白,今天的所有状况,方正海都知道。   如果他不知道,他就不会早早安排好Omega,是评级为A以上的Omega吧。   他也一早就控制好,今天自己会失去行动能力,不然以他以前嗜血发狂的失控经验来看,送个脆弱的Omega过来无异于过来送命。   就这么急吗?这么怕他鱼死网破,成年跟实验室同归于尽。   连□□生育这种事都是计划,都能想出来,缔造下一代的实验品是吗。   “要吗?”方正海说。   方渡燃只听到满满的诱惑,哑声笑道:“不要。”   方正海:“为什么?你的状态很需要……”   方渡燃打断他:“我今天过得很好,你知道我为什么刚才不方便说话吗?”   方正海警惕起来:“小燃!”   “因为啊,我正在爽,没兴趣分心。”方渡燃清楚道:“你想让我给实验室留种,跟你的人标记,再想点别的办法。”   方正海斥责道:“这是你必经的人生过程,没有哪个Alpha放着大好的繁育能力不要后代。”   方渡燃语气平平道:“你可以选择不给我送药,我现在体温超过四十五度,不怕我烧死了就别送。”   说完直接挂掉电话,靠在沙发扶手上的脑袋无力滑下去摇摇欲坠,发梢落在沙发外面微微浮动。   方渡燃感觉他身体里Alpha信息素可能快要到头了,现在浑身又重又沉,关键神经还迟钝得不行,走动都要提前几秒思考起来,才能给身体下达指令。   郁月城也不知道什么就会醒,他的评级太高了,方渡燃估算不了他对麻醉效果的承受力和恢复能力。   门外有人敲门,方渡燃头重脚轻地走过去,打开门,外面合金的栅栏底下放着一个电子信封。   他弯下腰捡起来,去了另外一间不常打开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来补充微量元素和促进机能恢复的药片,这次水也没倒,咽不下去卡在喉咙上。   牙齿一咬直接嚼碎了吞下去,令人泛呕的奇怪味道和苦涩充满口腔,方渡燃沉着脸分几次吞下去。然后熟练用指纹解锁,尽量快速的把针剂推进手臂里。   让他上瘾的R系列打起来还是体感很好,这种加强型的R-19X效果就更明显,但他再也没有心思去感受这种镇定骨血和神经的舒畅感。   方渡燃想到的时郁月城,他现在无比怀念郁月城身上的味道。   他终于闻到了,那是薄荷味的草木香。   其实不是甜的,是他尝进嘴里觉得甜而已。   是清清淡淡的草木型,纯度极高,那一点就让他在释放时头晕目眩。   他是闻到大白猫身上让人舒服的味道,因为在跟他做特别的事情,被他碰到自己的结,所以才会在身体痛苦的情况下还能感到快.感。   没有人可以在充满危险的地方走进来,接近他,给他安抚。   他也不需要别的谁,他就只要郁月城。   这种信任没有源头。   方渡燃这次销毁得太仓促,因为时间紧迫,药剂反应也需要过程,这期间他好几次都没把打火机擦开。   神经末梢不听话,手指抖了又抖,好不容易烧掉电子信封,针管在手里捏碎扔进垃圾桶里。   做这些的时候,方渡燃突然烦了。   一股走到头的厌烦。   他走出来,看到主卧被他关上的门,知道郁月城在里面,他更烦了。   方渡燃好像走到了深渊的尽头,这里原本幽暗漫长,没有边际,只有烂和更烂,现在他如同撞到了尽头。   这不是无边无际的,这里有终点,也是他自己的底线。   有点可笑,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方正海和实验室还有底线。   一个只能被操控的实验品也会有底线,有自己无法继续下去的边界。   以前方渡燃会忍一忍,跟方正海再来点不爽的嘴上便宜,折磨到最后,承担的只会是他的身体。   现在他撞到头了,不愿意就画地为牢在原地打转,在生命结束前无止境地被困在这里。   他想赢了。   他要赢。   不计代价地赢。   方渡燃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要自由。   原来走到这一步只在一念之间,少个契机而已。   郁月城就是他的契机,也是他的光。   他想要伸手去碰一碰,却怕光照亮了他丑陋可怖的真实。   那他就亲手让这真实毁灭吧。只要从方正海那里出来,脱离开他的实验室,做什么都行。   郁月城醒过来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早,方渡燃在厨房里给自己接了杯凉水灌下去,冲淡嘴里的苦味,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好一点。   大白猫就推开门出来,他手上的被催眠针扎的地方应该流了一点血出来,把新睡衣的布料染红一滴。   “要我给个解释吗?”方渡燃率先开口。   郁月城站在厨房门口看他,没有走近,也没有远离:“你愿意解释吗?”   “我说我不想占你便宜,你信吗?”方渡燃眸光恢复以往的澄澈。   “所以给我注射医用麻醉针?”郁月城的反应也很快。   “是催眠针,有麻醉效果,比麻醉安全。”方渡燃坦言道。   郁月城不太理解,那种情况下,失去理智的Alpha能怎么占……   “不想占便宜,是说你不想标记我?”他发问。   方渡燃一口水呛住,咳了好几声,身上还带着斑斑点点的痕迹也没不好意思,这句话入耳突然有些臊得慌。   “我瞎说的。”他放下水杯说:“你一个Alpha,怎么标记,不要说这种话。很犯规。”   “你开的头。”郁月城说。   “那也不能。我已经打过抑制剂了,你不要再……”   方渡燃突然词穷,看着大白猫出尘脱俗的一张脸,义正言辞:“你不许再勾引我。”   “哦。”郁月城走进来,伸手摸摸他的颈侧:“我知道,赖账。你的强项。”   “我不赖账。”方渡燃道:“你不能污蔑。”   郁月城陈述道:“做完就不认。”   “我没不认!”   方渡燃自己也不好提,郁月城在浴室里帮他的时候分明就是一副互帮互助的友好兄弟情,连看都不看他,碰也不会碰超过那东西的一毫米,怎么就是他不认了?   “你别想甩锅给我。”他说。   “烧退了点。”郁月城收回手:“下次告诉我,我不怕你咬我,我跟你一样是Alpha。我能咬回去,也能把你送进医院,也可以帮你,不要自己偷偷忍着。”   方渡燃视线滑走,顺着说了谎:“好。”   “哪来的催眠针?”郁月城问。   方渡燃还以为他最先问的会是自己的信息素怎么会没有味道。   “这是管制药品,不伤人的,是在Omega发热期有可能受害的时候,对Alpha用的,防身的东西,有需要的都可以领取,只对催眠Alpha有效。可以让意图不轨的Alpha暂时昏迷,给Omega留出报警的时间。使用简单,扎进皮下就可以,针尖的长度是调配好的。”他说。   “你是Alpha。”郁月城说。   “我知道,我有这个也是因为我自己以前病了一场,后遗症就是你看到的,失忆加上易感期特殊,很暴躁容易伤人。初一的时候我把老师给打了,挺严重的,这是当时警局和医院处理完之后发给我用的,每个月都可以领,给我开了个号,我易感期不对劲的时候就会记着带上,很便携,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能给自己打,或者给对方打。今天用了,这上面有编码,系统自动就会登记抹除掉。”   方渡燃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打老师,什么原因,那个男人是怎么扇他巴掌打他的头让他低下去,刺激到他的易感期跟他打起来,成了两个Alpha斗殴对他下死手……   这些都没有意义。   警局当初认定他正当防卫,医院出具他易感期情绪暴躁的证明,当时就给他开了证明登记上号码,让他在医院或者社区去领催眠针,必要时候给有冲突的对方或者自己用。   结果就是他把老师打残了,胜者为王败者寇在这里不适用,咎由自取还是活该都没有意义。   只有结果是有意义的。   他手里不止撕碎过那些凶残的动物,也一样沾过人的血。   “是榕城的明智初中部?”郁月城问。   “对。我初中那会儿来的榕城。”方渡燃说。   郁月城没对这件事情进行追问,一个学生对老师出手,并且全身而退,一定不是过错方。   但是方渡燃说起这件事的语气太寻常,好似什么严重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轻飘飘的。   “只是怕跟我打起来?”他问。   “我要说是,你信吗?”方渡燃抬眸看他。   郁月城想了想,诚恳道:“我可以不回答这个。”   “也不要再问我别的。”   方渡燃说:“如你所想,我有我自己的问题需要处理,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但一定不是现在。”   “我希望你跟我去A市做体检。”郁月城没有直接对信息素的味道进行发问。   方渡燃这次没有推脱,考虑过后开口:“我还有一些要紧事要处理,如果处理的顺利,我就去跟你去做体检。”   “这次不是骗你的。”他补上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0 23:33:19~2022-03-21 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回 13瓶;53731239 10瓶;半熟芝士、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孤注一掷   厨房的窗户外墨色未褪, 秋季的夜晚降温得厉害,郁月城穿的睡衣单薄, 面前的方渡燃衣服直接被汗湿也没干,看上去一点也不冷,水杯里都是凉水。   “自己招的,不是我。”郁月城道。   方渡燃剔透的眸光抬起来,一点不客气:“这说明我诚实。”   郁月城:“冷不冷?”   方渡燃摇摇头:“等会儿洗个澡,刚打完针。”   郁月城视线滑过他睡衣睡裤上的痕迹,他跟方渡燃做了很亲密很亲密的事情, 可对方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在意, 落落大方。   “流了多少血,我看看。”方渡燃自然而然把他手臂拉起来,袖子卷上去, 扎歪的针孔渗出血迹流了一抹在皮肤上,通透白皙的肤色血迹鲜红。   郁月城不在意这个,看了一眼:“没事。”   “啧。”方渡燃拿起来吹吹:“血很脏的,洁癖能忍得了?”   郁月城:“……等会儿洗掉就好。”   方渡燃能想到今晚郁月城一头雾水,还被自己扎了一下, 属实无辜, 这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想哄一哄大白猫,现在的情绪却有点不够用。   “我不该带你过来的。”方渡燃摸摸干掉的血迹。   “不合时宜?”郁月城说。   方渡燃:“对。不合时宜。”   郁月城:“跟我去体检也不合时宜。”   方渡燃点点头。   “别人也可以帮你做那种事吗?”郁月城忽然换言道。   “什么……”方渡燃抬眼, 少年纯净的乌眸看着他,瞬间明白过来。   郁月城的话题转得太快, 切换自如, 他在意的是这个吗?   “当然、不行了。”   方渡燃低下头往他手臂上闻,从血迹里闻到低微残留的信息素, 埋头鼻尖凑上去深吸一口:“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近我。”   他刚刚舔舐过大白猫的腺体,薄荷清醇的味道还在胸腔里,现在沾上一点就回味过来,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举止跟那些沉迷幻境的瘾君子有什么两样。   方渡燃十分厌恶受到任何的控制,如果是郁月城的信息素,他心甘情愿被他影响。他也深知,要相信一个人到这种程度,是很危险的事情。   “闻到了吗?”郁月城因为他的动作,立在原地把声线放低。   “闻到了。很喜欢。”方渡燃含住这块皮肤,舌面卷走干掉的猩红色咽下去,拿行动表明自己的认可。   郁月城长指微蜷,抓住他的手。   “郁月城,我也有个事想跟你说。”方渡燃抬起头,两个少年的手臂垂下去,他用手指碰碰大白猫的,指尖穿进去交叉。   郁月城:“你说。”   “我知道如果我让你帮我,你一定会帮我。”方渡燃斟酌道:“可是我不能白让你帮。”   郁月城听出来这不止是说体检,还有别的,方渡燃愿意跟他交流自己的生活了吗?   “你指?”他问。   方渡燃回答的间隔有点久,放言之后却没有丝毫迟疑:“我要把这个房子卖了,但我不方便挂牌和找中介公司,我想让你找人帮我卖了。”   郁月城没有追究原因,最先想到的是:“证件齐全吗?”   “齐全。是我的房子,我有权处理,但我要过段时间,满十八周岁才能自己签合同,我等不了。”方渡燃说:“我想以最快的时间出手。”   郁月城猜到了:“全款?”   “嗯。这房子我之前查过,地段在榕城的居住区里其实还不错,日升田园都市这大块的房价都很稳,但C区太差了,各个方面都不行。这房算个九成新,我很少住,找人做个深度清洁就和刚接房的时候一样,就是入户门和窗户围栏我要求保留一年再撤掉,费用我来承担。佣金看他的本事。”方渡燃拿价道:“原价换算过来至少两百二十万,我只要一百六,至于他怎么叫价怎么卖,都可以,我只要这个保底,其他的全都是佣金。”   “非常急?”郁月城问。   方渡燃:“对。”   郁月城想了想:“我可以买下来,你把证件给我……”   “我不要你来买。”方渡燃摇摇头:“你买就亏大了,虽然郁家家大业大,这点钱不算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吃这个亏。而且最好是卖给榕城有迹可循的本地人。”   郁月城了然:“还有别的要求吗?”   “必须现金交易。”方渡燃说。   他需要很大一笔钱,郁月城想。   “我把我自己投资公司的股份分给你一部分,账面我来做,有流水你就可以自己签合同交易。”   郁月城为了让他安心,特意解释道:“不值钱,是我偶尔试试金融规律和投资一些新型产业弄得,算是学习工具,还没到回收的时候,你不放心可以拿上百分之一走个账。你现在十七岁,要有自己的收入来源才能越过监护人,独立签合同。”   方渡燃向他开口就知道郁月城能猜到自己想摆脱方正海这点,但郁月城的做法他不能接受,挣钱他不要白拿,亏钱他也不一定能有机会承担责任。   “我不能开大笔的银行流水。”   方渡燃沉思片刻:“我在国外的网站上偶尔给别人造数字模型,做些简单的小程序,但是我们通过虚拟币和游戏币来结算,里面存了一点钱,我没想过套现。如果我现在套现出来,有接单的证据,能作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吗?”   “可以。”郁月城有些意外:“接单的频率高吗?”   “看我心情,都是拿来打发时间的,有时候做一两个,有时候三四个月也不做。”方渡燃大致换算了一下:“从16周岁开始按两年算,我现在套现出来有十万多国币,应该够得上标准。”   “你喜欢软件开发?”郁月城问。   方渡燃跟他直言:“不算喜欢,也不讨厌。做这个一台电脑就够,方便。”   也隐蔽,不会被人发现他还有自己擅长的东西。   他宁愿在实验室里就是一个无所事事,什么也不会的残次品。   郁月城感觉自己在参与一件可以决定方渡燃生活的关键事件,方渡燃有没有经过认真的考量他无法估算,但他能明白,方渡燃现在急需一笔钱,并且把这个房出手掉。   这房子的确让人不舒服,他也没问没有房子方渡燃之后要住在哪里,既然试图摆脱掉他不喜欢的那个亲戚,大概率是不会和那个人同住,寒假也不能长期住在学校里。   这些事情对一个学生来说问题很大,只是郁月城跨出这一步来十二中找他,本身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这些事他都可以解决。他现在要做的是在足够的范围内,在方渡燃愿意给他的权限内,帮他一把。   “那你把所有的资料发给我,我来给你顺你的经济状况。弄好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决定房屋的归属权。”郁月城说。   “好。”方渡燃转身凑他脖颈上嗅嗅,低语道:“再给我闻闻。”   刚谈完正事的郁月城微微一愣。   方渡燃隔着睡衣抚摸大白猫的后背,可以摸到形状漂亮的肩胛骨,一寸寸地描摹,诱哄道:“乖,放点信息素出来,一点就可以。”   郁月城喉头滚动,拥住他的身体。   方渡燃的身体是没有任何信息素有关的味道的,他只能感觉到少年还没有散尽的侵略性和头发上的洗头膏味道。   “你的易感期……”给他闻信息素没有问题,毕竟他都碰过方渡燃的结,做过更亲密的事情,可郁月城担忧自己是Alpha。   “不会咬你,我保证!”   方渡燃伸长手去关掉厨房的灯,霜白月色从窗户外照进来,大白猫的皮肤比月色还要白,身上被笼罩上一层光晕。   他咬住郁月城的耳朵尖,小口小口地用牙齿磕,留下湿润的气息。   仗着自己打过R-19X,已经逐渐恢复体力,平息部分躁动,就站在悬崖上跳舞,大胆妄为地抚摸怀里的少年,埋进他的颈窝里不断汲取舒适清新的味道。   “方渡燃。”郁月城拢住他的腰身唤。   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主动起来,不是以往的吓唬和开玩笑,是真的在碰触他的身体,他尚且清醒,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异。   方渡燃往他侧颈的大动脉上亲吻,能感受跳动的脉搏:“我没告诉过你,其实你每次叫我,我都很紧张,我知道你肯定要说点什么意料之外的话,或者做点什么让我思绪起伏的事情。”   “……我是觉得不太对。”郁月城不认为这是煞风景,方渡燃的状态,很不对。   即使这在易感期,也一定有别的原因。   方渡燃拿手指摩挲彼此相拥的这个Alpha的腺体,突然冒出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他的时间越来越不够用,他要做想做的任何事。   “好学生,你现在应该想想,要不要我来帮你。”   他拿腰胯去撞了一下大白猫,对方和他一样,不是没有被激起欲望,感觉到这点的时候,方渡燃说不出的高兴。   脑袋还生理性的隐隐作痛,又沉又闷,就是止不住的高兴。这本来是他毫不关心也没有兴趣的东西,因为大白猫,知道他的大白猫也会有跟他一样的感受,这种冲动会成倍增加。   方渡燃提醒道:“乖乖放点信息素给我闻,还是我帮你弄出来,你选一个。”   郁月城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以前说过,信息素只能刻意放给自己的伴侣闻。   不能谁都给。   他很想让方渡燃记起来这一点,他不是谁都可以给的。   可是方渡燃在易感期,回潮的易感期很不正常,渴望比常人要大,这些行为和方渡燃在浴室里失去自控能力一样,都是有前提的,它并不是自然而然产生的。郁月城希望方渡燃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问他这个,放佛也是不合时宜。方渡燃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叫出他的名字,现在也应该了解他们超过了应有的界限。   方渡燃喜欢自己的信息素,郁月城没理由不给他,但是他也是Alpha,也一样会有占有欲。   没有频繁的亲密接触时,他尚能控制自己不要对方渡燃的生活过多干涉,即便疑点丛生,他可以等。   这样下去,有了可以呢?   方渡燃如今的脾气,会让他干涉吗?   郁月城抬手去揉方渡燃的后脑,清朗的嗓音出声,告诉方渡燃,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易感期除了我以外,别人都不可以接近你。”   方渡燃轻笑,气息洒在他的腺体上:“谁敢。”   “如果有呢?”郁月城问。   方渡燃脑子里只有方正海干预过他的易感期,直接道:“我杀了他。”   郁月城顺势释放出极少量的薄荷味信息素来安抚这个易感期的Alpha,草木冷香在空气中浮现几缕融进强势的戾气里。他也不知道Alpha的信息素对Alpha管不管用,理论上只会互斥,方渡燃的状态却好似相反。   不仅在闻他的腺体,还紧紧贴着他,没有不适的情况。   郁月城的信息素评级高,纯度也高到极点,后颈作为禁区只开放给方渡燃肆意冒犯,呼吸洒上去热热的,虎牙在皮肤上划过,几度有快被刺破腺体的错觉。   接连刺激下,郁月城仍旧小心控制着不要释放过量的信息素,维持薄荷味的冷香少量平稳地舒散。   怀里身高相仿的少年粘在他身上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Alpha已经发育成熟的结构和碰到肌肤的手指告诉他,他的小男孩,定过亲的伴侣,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1 23:59:19~2022-03-23 23: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未见异常 6瓶;Y. 2瓶;半熟芝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你很重要   方渡燃在夜幕沉沉的时候关了厨房的灯, 靠触感去拥抱大白猫,诱哄说“乖乖放点信息素出来给我闻, 还是我帮你弄出来,你选一个。”   实际上晨光熹微,从天边泛起鱼肚白到亮光能把眼前的肌肤都照亮,他才把郁月城放开。   大白猫后背上优雅流畅的肌肉线条被他挨个抚摸数次,闭上眼都能画出来。气氛升温不褪,兽类一样埋在大白猫的脖颈里呼吸他的冷香,享受柔软的皮肤和满满当当的怀抱。   明知道郁月城会纵容他, 也在倍加克制, 不然这点清透的薄荷味一定会浓烈拥挤,而不是像现在始终清清淡淡的调和,稀释掉他危险的攻击性。别人这样做是在挑衅和激怒一个Alpha, 他时时刻刻谨记这是郁月城,是他的大白猫,所以这是他的安抚。   肺部的浊气全部替换成净透清新的冷香,浑身的毛孔舒张开迎接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气息,思维在反复强调这是郁月城, 导致他在渴望占据头脑的时候, 将大白猫压倒在料理台上。   郁月城会包容他,纵容他,方渡燃听着他的呼吸变调, 把大白猫充满个人气息的隐私部位像交换一样握在手里把玩,还了他先前自告奋勇的帮助, 还用碰触占有了大白猫表明Alpha身份的结。   方渡燃跟很多个Alpha打过交道, 不喜欢任何一个Alpha的信息素,却会因为拿手占有另一个Alpha的结, 控制他的身体反应而感到满足。   偌大的、无可比拟的满足。   从未有过的满足。   上一次在这上面感到愉悦也是郁月城带给他的,方渡燃其实没想到自己会做到这一步。   等到鬓角的汗水因为平息慢慢蒸发掉,他的理智才完全回笼,清醒时分搂住郁月城心脏狂跳。   “太冰了是吧。”方渡燃搓搓他的后背。   他应该说对不起,他就是不想,如果需要对不起三个字,那一定是在他失败的时候,不是因为他碰了划进自己领地里的、他心爱的大白猫。   “现在不冰了。”郁月城说话的嗓音带着一点沙哑,有特别的磁性。   方渡燃伸手去摸他躺过的大理石料理台,果然已经被他的后背暖热了:“我们做了多久?”   郁月城低笑:“你的时间观念呢?”   方渡燃的心瞬间落下来,他还有心思笑,他不生气。   转头看看天色,方渡燃预计道:“七点吧,秋天了,天亮的比夏天晚点。”   “你猜得准。”   郁月城起床找过来的时候没拿手机,也没带表,他相信方渡燃对时间的感觉。只是方渡燃把他抱得太紧了,自己的睡衣被扔在地上,睡裤也堆在脚踝,想捡起来都抽不出手。   “你该休息了。”方渡燃说。   “去洗个澡睡觉。”郁月城同时轻拍他的肩膀说。   方渡燃心理上还不情愿,但已经恢复清醒了,松开大白猫先一步捡起来地上的睡衣披在郁月城身上,也没管自己一身狼藉,行动大方细致地弯下腰把他睡裤提起来放好。   郁月城的手指碰到他的脸颊,方渡燃条件反射似的偏过头亲吻指尖:“还好我给你买了两套睡衣,换一套吧。出汗了,你在外面的浴室冲个热水澡,我去主卧洗。”   “把我当作被标记的Omega吗?”郁月城说。   “嗯?”方渡燃对自己分外随意,裤子一扯,身上崩坏纽扣的睡衣也不管。   郁月城指指他,再指指自己:“对我很小心。”   方渡燃推着他去浴室里,把暖风机也打开,宁可先热一点,也不能冻着大白猫,没去看郁月城的眼神:“你要是个被标记的Omega,我就把你拴在我身上,这可是易感期,半步也别想跑。”   “放在家里也一样。”郁月城在他身侧小声说。   “一对一扯平了,都是Alpha,谁也不吃亏。”方渡燃回头一把关上门:“快洗,完了好好休息。”   可惜门锁已经被郁月城顶断,刚关上的门又滑开一道缝。   他听见郁月城在里面说:“是三对二,没平。”   方渡燃在门外怔住,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都做了一样的事,郁月城说的是那什么的次数。   ……   他到底怎么会认为郁月城对这方面完全是不落凡尘的?   大白猫不止都知道,他还会挑逗,会说这种、这种让人心梗脸臊的话。   “郁月城,我得重新认识你一下。”方渡燃立在门口沉沉道。   “好。”郁月城试了试水温,调好了,邀请道:“你要不要一起洗?”   “……不用了!”方渡燃再次把门拉上离他远点。   回到卧室里先把备用的睡衣给郁月城拿上凳子放在门口,自己再把自己反锁在主卧的卫生间里洗澡。   不管大白猫是不是故意的,这种行为都非常的不正确,他要是意志力稍微薄弱那么一丁点,肯定就会被勾引进去,然后两个人都别睡了。   二三四五六七……   他们俩怎么会搞了六个多小时?   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郁月城的样子,他不后悔,挺爽的,再来六个小时也行,很满足,可是有股劲儿在捣乱。   就像是他原本可以像每一个拥有Omega的Alpha一样,在易感期给他标记,然后舒舒服服地搂在怀里,寸步不离。   是寸步不离。   然而现在他不能标记属于他的大白猫,他还要拒绝共浴的邀请。   既不能真正当作坦荡的扯平了,Alpha互帮互助,也不能张开怀抱给他一个身份和明确的未来,完整的在一起。   头疼。   大白猫很配合他的一切,他得让自己更快更快地获得自由,离开方正海的实验室,离开这些侵蚀躯体的药瘾。   已经开了头,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做方方面面的准备,就没有回头路了。   方渡燃洗完澡完全不困,R-19X还在吸收阶段,高速复制的细胞和分裂过程会让神经亢奋,体感也并不好受,睡也睡不着。按照学校的时间表,现在是晨读的大好时光,他把带回来的英语书拿到阳台上去背单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针剂里面的镇定剂作用,他感觉今天背得很快,记忆力高度集中。   音标这东西他印象里面没学过,可是看到就会认,没见过的单词也都能读出来,手机上搜索出来他的读音居然还很标准。所以从头到尾也不需要求助郁月城,就是死记硬背,背单词背到半生不熟,怕自己忘了,就翻回去带到课文里背课文。   郁月城发现他在阳台上的时候,并没有过去打扰,回到厨房把昨天买回来的散装米粒洗净,按照菜谱处理虾肉和蔬菜,把粥焖上,再准备好早饭的食材,接着回到床上补觉。   枕头上有方渡燃的洗发水味道,他把脑袋放在方渡燃躺过的地方睡觉。   书上说的可能不全,并不是只有发热期的Omega才会对伴侣依赖,郁月城感觉易感期的Alpha同样也会,会对碰过自己身体的对象产生想念的情绪。   或者这仅仅是他个人的情绪,毕竟他只会让有过婚约的伴侣来碰他,没有可比性。   方渡燃是易感期突然回潮,在昨天晚上。   而他在昨天下午收到方渡燃信息的时候,刚刚打过高效的抑制剂。   今天其实是他的易感期。   郁月城把被子拉起来遮住半张脸,能闻到的沐浴露和洗发膏的味道会稍微多一点,刚刚应该再多抱一下的。他想。   方渡燃也没做过饭,他的厨艺就停留在有饭就吃,没饭就吃药片补充能量的程度。单词和课文背完一个单元,自己就知道要换换脑子,也不懂是哪里来的学习习惯。   去厨房接水看到郁月城备好的食材,打开电饭煲嫩滑的鲜虾玉米粥跟美食图片样的,他照着郁月城准备好的搜索到可能的做法,自己下厨把饭给做了。   推开卧室门被子拱起一团,边缘只露出大白猫的头发,手摸进去捏捏他的腰,挠挠他的肘窝把团在被窝里的大猫唤醒。   郁月城睡眼惺忪,白净的脸蛋抬起来看他:“背好了?”   “背了第一单元。”方渡燃按按大白猫的胃部,果然软软的,该饿出胃病了:“起来吃饭,肚子都空了。”   “等会儿,十五分钟。”郁月城撑起手臂坐起来。   “干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不吃外卖,我熬粥了。”   “看到了。我做好了。”方渡燃凑上前,有点得意:“尝尝我的手艺?”   郁月城瞬间没了困意,乌黑的瞳仁都睁开了。   “先说好啊,我也没经验,肯定没你做的好吃,我自己先试过了,反正算不上难吃,肯定能入口。”   方渡燃手指尖逗猫一样刮他的下巴,煞有其事道:“燃哥不会委屈你的。”   郁月城唇边荡开笑意:“好。肯定不会差。”   方渡燃看着他就想到昨晚霜白的月光,突发奇想把他按住:“我抱你去呗。”   郁月城:“怎么抱?”   方渡燃笑得狡黠:“公主抱。”   说完一把从床上连人带被子整个抱起来,抖一抖把被子滑下去,稳稳捞住郁月城的后背和膝窝走进餐厅,作为男人的奇怪的自尊心被极大程度的填满。   大白猫乖乖地待在他怀里直到被放在椅子上才说:“我没穿鞋。”   “穿我的。”方渡燃大度脱给他,看他穿上。   郁月城制止掉他这个越来越走偏的道路,把鞋重新套回去,自己回卧室里穿好出来。   “你心情很好?”他问。   “好啊,特别地好。”方渡燃反问:“你不好?”   郁月城点点头:“好。”   “那就得了。”方渡燃挨个给他和自己备菜。   要不是因为郁月城被他折腾上一晚上肯定消耗掉很多体力,需要进食补充能量,要避免伤到胃,他一定让大白猫睡饱睡够,布好菜还催上一句:“吃快点,吃了再允许你接着睡上四个半小时,然后给我讲语文阅读题怎么答。”   方渡燃对学习的热情好像也来得有点突兀,不过这是好事,郁月城对安排没有异议。   “你呢?”他问。   “我写卷子,刚好够做两章,写了你再讲。”方渡燃把小排骨推给他:“你多吃点这个,做它最麻烦。”   郁月城没在方渡燃的脸上看到疲态,这才答应:“好。你做完也休息会儿。”   “我知道。我有时间观念。”方渡燃说:“我学得可能有点慢,你别对我抱太高的要求,我怕你失望。”   郁月城:“不会。你先考及格。”   方渡燃吃到一半,看着大白猫把排骨咬上:“好吃吗?”   郁月城还以为他都忘了让自己品尝这回事,郑重道:“嗯,都熟了,椒盐味有点重,但吃起来也不错。”   方渡燃点点头:“那就好。你没说谎,我很喜欢。”   郁月城觉得方渡燃现在给出来的体现,问一些过于偏向家庭的问题,太早了,也会打乱他们的关系和方渡燃自己的打算。   可有的话,是不是可以要个答案。   “你卖了房子之后,大部分的时间就要在学校了。”他为自己铺垫。   “对。”方渡燃喝掉粥,再盛一碗,郁月城的厨艺好他太多了,忍不住夸道:“这锅都要让我喝光了。”   “喜欢再给你煮。”郁月城说:“这里煮不了,就去我家。”   “行啊,还能见到阿姨。”方渡燃说:“我得去看看她。”   郁月城:“她最近不在国内,出去参观了,国外的一个儿童玩具厂邀她去合作。”   方渡燃:“没关系,过阵子她回来了我登门拜访。”   “你可以把我家当作你的家,如果没有合适的居所,包括你的行李和用品,都可以放在我哪。”郁月城为此还加上一句:“会很安全的。”   方渡燃剔透的眸光看向他,微微眯起眼:“郁月城同学,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拐弯抹角啊?”   郁月城如实道:“……我不希望你有顾虑。”   “什么顾虑?”方渡燃盯着他问。   大白猫朝他抬起头:“因为是我。所以你有顾虑。”   你不想让我过多介入你的生活。   郁月城明白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我们的距离暂时拉得很近,你暂时也不想因此有过多的关系。   郁月城当然没想过就不到两个月,就能让方渡燃跟他如何密不可分。   “不会。”   方渡燃迎上他的目光道:“我是不想让你买我的房,也不想利用你对我善意让你平白无故地帮我办事。但这跟我们俩没关系,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划清界限。”   郁月城微微蹙眉:“划清界限?”   “嗯。肯定不是在你邀请我去你家的时候。”方渡燃拿膝盖撞撞大白猫的大腿,让他回神:“我既然让你帮我卖房子,就没想过隐瞒你,我确实有不能让你接触的事情。”   “了解。”郁月城平心而论:“我尊重你的决定。”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让另外一个人参与到他至关重要的人生决策中,方渡燃向他打开心扉是他走进去的一步,方渡燃有所保留,也是他的权利。   分享人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慎重的。   “但是放心,我没那么渣。”方渡燃道:“你想说什么就说,跟以前一样,不用试探我。”   “不是试探。”郁月城也直说道:“我会想你是不是不愿意住在我家。”   “怎么会?又不是没去过。”方渡燃放下碗去摸摸大白猫的发顶,不知道这个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你表现的很独立。”郁月城说。   方渡燃大概明白了,是他太多次的决策把大白猫排除在外,幸好他挖出来了,刚才也解释清楚了,这两件事自然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   他划清界限是因为不要连累郁月城,他还想自己能变得很强,真正的独立起来,能够自己做主,自己把大白猫护起来。   “是我对你的肢体接触还不够让你放心吗?”这会儿方渡燃对彼此有过亲密接触反而坦荡起来,比着食指说:“一个,我就跟你一个人过过易感期,没有Omega,也没有Beta,更没有别的Alpha。”   “我记住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眼里大白猫的脑袋一点一点,较真地把这句话放好,严肃到胡须和毛茸茸的耳朵尖也崩起来。   “郁月城。”他喊。   “我在。”大白猫应答。   方渡燃笑起来,厮磨过他腺体的虎牙露出小尖:“你很重要。我愿意把行李放在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3 23:55:49~2022-03-26 04:1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xiu 100瓶;悉茗 10瓶;仲夏月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温度   周末的时间过得很快, 方渡燃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郁月城除了给他补课, 自己也收了几封陈教授回给他的邮件,为新课题做准备工作。   回学校的时候方渡燃熬夜加不停歇的时间安排,终于把郁月城准备的卷子能闭卷考出来百分之八十,本来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用来及格的基础题,这都答不到八.九成的正确率,方渡燃心里没底。   “怎么了?”郁月城收好桌上的草稿纸,打算一起回学校。   方渡燃把数学卷子翻到大题那一面, 指指空白的几道题:“算不出正确答案。一道题十三四分。”   没多少能让他出错的机会。   郁月城看一眼就知道这里面涉及不少高一的公式和解题思路, 方渡燃临阵磨枪就学了月考这一截,牵扯一点以前的知识点就需要从头开始补。   虽然不麻烦,但时间紧, 六门课都要学,只能先把简单的和最基础的捡起来,这次考试能用上。   他可能跟老师想的不太一样,既然是应试,方渡燃能得到考试参与感的就是最直观的分数, 其他的等月考完了都可以慢慢来进行, 现在他需要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他最有参与感的分值,对他的学习也能有动力。   “数学满分一百五, 你把每道大题的第一问做出来,就算空上四十分不会写的题, 及格的问题也不大。”郁月城把试卷上他能做的小标题都圈出来。   “就空着吗?”   方渡燃自己用了心思, 交半张白卷有点对不住似的。   这种对学业忽如其来的良心全都归功于郁月城一刻不离的给他补课。他得说话算话,说了每门课要及格, 就算有点异想天开,也要尽力做到,更不想让大白猫这些心血和精力都白白投资。   郁月城挨着把每张试卷都标注好,看上去毫无压力,还替方渡燃梳理道:“考试的时候把多出来的时间用来检查你有把握的题,保证你会做的都对,考场上正确率比完成率重要。”   “可是空这么多,你不难受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转过头:“为什么?”   方渡燃拿笔盖在卷面上戳出响声:“你辛辛苦苦给我量身定做的题本和试卷,又陪着我两天两夜,结果我还要空一大半……”   “过意不去?”郁月城默契点明。   “有点矫情,但确实是。”方渡燃摸摸自己的胸口:“我从来没为考试费劲过,上一回还是在初一初二,顶多也就考前翻翻书。”   郁月城沉吟片刻:“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这是你的考试,我只是辅助你,主次关系要摆正。”   “完了。”方渡燃直直看着他:“郁老师,你现在说话都一股给我上课的味道。”   郁月城笑了下:“这么想也行。解题的思路大方向就这么多,没什么复杂的。”   方渡燃手肘往他肩上一搭:“学神,来,给燃哥透个底。”   “嗯?”郁月城白净的脸颊近在咫尺。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有没有遇到过解不出来的题?不限于考试啊。”方渡燃问。   郁月城抬眸看着他:“有。”   方渡燃来了兴致:“哪方面的?”   郁月城思索道:“……婚姻关系。”   方渡燃睁大眼,瞳孔写满震惊。   “怎么了?”郁月城叫他。   “你怎么,你哪来这方面的问题?”方渡燃让自己收着点神情。   “会考虑的。我家的家规比较传统,从小耳濡目染,就会涉及方方面面的人际关系和处事原则,这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郁月城说。   “嗷,这样。”方渡燃拿手肘顶他脖子一下:“那现在有结果吗?”   “你想知道?”郁月城难得不配合他。   方渡燃被他赤诚的眼光看得莫名心虚:“……我不知道也行。”   “那你想知道的时候再问我。”郁月城还难得给他下套。   方渡燃手一松,中性笔掉桌上,抓住郁月城的肩膀一个劲往腰上挠了好一阵,直到大白猫弯下腰开始躲才凑得紧紧地,咬着耳朵尖狠狠道:“腺体给你咬破,让Omega见了你都绕道走。”   郁月城提醒他:“我在学校,本来就是Omega。”   “……有我在,Alpha也没机会碰到你。”方渡燃干脆耍起流氓。   大白猫好像真的有点低估他的魅力,或者是从小的优异让他对这些广阔泛滥的喜欢习以为常,通通不算在内,有严谨的交友环境和原则,整洁有序的人际关系。   可是方渡燃却会在乎这个,从他占有过大白猫最为隐私的行为之后,占有欲和领地意识成倍成倍地升腾。   言语上还能轻而易举地算作开玩笑,实际上如果有人碰到他的大白猫,他可能就不会再去管对方是个跟自己一样的Alpha还是柔弱的Omega了。   许烈阳他们总说他的眼光高,谁也看不上,方渡燃想自己对郁月城的欣赏和认可并不局限于他是一个Alpha还是一个Omega,那自己都能看准的人,其他人不顾性别的看上他也不奇怪。   视线频频掠过郁月城后颈上的腺体,方渡燃拿舌尖在嘴里顶顶自己尖利的犬齿,果然还是要标记才能安心。   还不是时候,在那之前得把大白猫看得更紧。   走的时候因为方渡燃已经决定要把房子卖出去,特意找出来不常用的行李箱,打包了几件换季的冬天.衣物,剩余的旧衣服整理好打包装进箱子里打算扔掉。   他本身就没什么生活用品,这些都可以再买,沾过实验室的味道他现在愈发嫌恶,主要是次卧里那些东西需要妥善的带走。   “走吗?”郁月城在客厅叫他。   “马上。”方渡燃关上次卧的门,在里面擦拭从母亲那带走的遗物。   本以为这次回来是来给她擦擦相片,把他当时和母亲的首饰盒拿出来做个清洁保养,没想到是直接带走。   一念之间而已,他的人生轨迹就开始偏离。   没找到合适的手提袋,方渡燃直接把首饰盒放进自己衣服兜里,相片怕折到,拿在手里从次卧走出来,也不避讳郁月城,翻开他的试卷把相片夹进去。   “老照片?”郁月城看他动作问。   “嗯。我妈妈的。”方渡燃说。   郁月城明显看到那是一张合照,上面的人他能认出来廖茵茵伯母,还有方渡燃的父亲,伯母怀里抱着的应该就是方渡燃。   那些人看上去跟他小时候见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故人在时间的河流里停住脚步,方渡燃却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   “你想看?”方渡燃发现他看着自己收起来的手有点走神的样子。   郁月城看向他,小男孩长成了少年,时光的流逝和重逢的因缘际会有一点强烈。   “可以吗。”他问。   方渡燃犹豫了下,他已经跟郁月城坦白过自己父母都不在了,家庭合照没什么不能给郁月城看的,但是上面有方正海,这个人像扎在他生命里的毒瘤。   “不可以也没事,我们回去的时候买个相框,可以保存时间长一点。”郁月城摸摸他的发顶。   方渡燃翻了翻试卷,把相片找出来,递给他的动作很自然,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因此改变。   他没有家人,这些东西是跟家人,跟亲密无比,牢固万分的关系,才能交出去的。他就这么轻飘飘地递给郁月城了,没觉得有什么不愿意的,也没觉得膈应、不舒服,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方渡燃忽然发现,郁月城融入他的生活太多了,他们似乎还没有给彼此什么身份,就已经做了寻常情侣做不到的事情。   大白猫就像是一步一个脚印在向他变成废墟的,围墙高筑的破败城堡里走进来,地上的灰尘会弄脏他干净的爪垫和雪白的长毛,他神情不改义无反顾地镇定地踏进来。   带着周身轮廓温柔的光芒走进他阴暗潮湿的领地,小心贴在他心脏上暖和起冰冷血液的温度。   “你妈妈很美。”郁月城说:“你和她的发色瞳色一样,脸型和皮肤的肤色也像,鼻子有点像你爸爸。”   “你怎么知道哪个是他?”方渡燃瞬时反问。   郁月城看到照片上只有廖茵茵伯母一个女人,知道他指的是方伯父,也细心的察觉到方渡燃对方伯父的一丝抗拒。尽管他小时候就和方伯父关系不够亲近,也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   这中间大概是发生过什么让方渡燃耿耿于怀的事情,方渡燃不是已经忘了小时候的事吗?   对一个已经失去,记忆不清的亲人耿耿于怀,郁月城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一定有不通的地方。   他指向照片里的两个男人:“他们有些像,但你看起来更像左边这个,而且和你妈妈刚好站在一起,一家三口。”   “也是。”方渡燃也拿过来对比一下:“遗传的力量。”   “这个人是谁?”郁月城指向另外一个男人。   方渡燃点点跟他鼻子很像的亲生父亲,介绍道:“他的亲弟弟。”   “我还以为是远房的亲戚。”郁月城说。   他小时候跟方渡燃在一起,从出生一起在床上打滚,到后来上小学要挤在一个班,都没见过这个男人出现在方家。   “我也以为是,很不幸,他们俩就是亲生兄弟。”   方渡燃面无表情,跟说什么与他无关的事一样:“他说他以前见过我一次,就是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国外留学,没回来过,我就算没失忆估计也不认识。我妈妈生了我以后,他才来。”   “现在他是你的监护人吗?”郁月城一语中的。   方渡燃抿唇,然后非常不想承认地承认了:“嗯。”   郁月城适时地没再追问,也没有方渡燃不需要的同情,以及不需要的那些虚伪的表象,就像平和的交流一件寻常事。特别好。   方渡燃也了解他不会让自己为难,懂分寸。哪怕他们如今是可以给他看自己已故父母照片的关系,也会给自己留上足够的空间。   大概是猜到自己跟方正海关系恶劣,没说什么是不是他照顾自己的问题,而是不含情感倾向的法定意义监护人。   这样的细节在郁月城身上太多了,数不胜数,只是自从那晚他们暧昧地赤诚相对,彼此见过最隐私的表情和举止之后,大白猫在他眼里稍微动动耳尖,弹弹胡须也会加倍地盖上真好和特别好的印章。   其实方渡燃一早就发现,一旦他表现出不愿坦白的事情,都会被完好的绕过去,很像在被大白猫呵护,松软的大尾巴把他破碎的地方围起来,小心不去碰上他的伤疤。   可他也不是Omega,被呵护这样的形容就怪怪的,不过他跟郁月城之间不在意这些。   “东西拿好,走吧。”郁月城说。   方渡燃把自己家的钥匙卸下一把给郁月城:“这给看房的人。”   郁月城拿下来,示意道:“门口的锁……”   方渡燃轻描淡写:“坏了。直接拉开就行。”   然后提上试卷,一手推着装满冬季衣物的行李箱打开防盗门,外面栅栏似的门果然可以直接拉开门锁就出门,就是关门的时候仍旧发出过大的声响。   方渡燃锁好防盗门,站在外面把手伸进栅栏里,一拉门锁再往外拔,沉重的金属门顺利打开,给郁月城做了个示范:“这样就行。”   郁月城关上门跟着做了一遍:“好。”   走时他特意留心一眼,金属栅栏用来反锁的锁栓是完整被折断的,地上有一点点金属碎末,他把房子的大门从外拍了一张完整的,还把门牌号也拍上,方渡燃知道他是为了出售,也没有起疑心。   郁月城昨天还出去买过新鲜的水果,那会儿这扇门还是好好的,什么时候坏得这么彻底,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他把浴室门的门锁撞断,家用的普通木门没那么结实,锁芯也很常见,但方渡燃家里用的这些防盗措施一看就跟普通金属不一样,不至于断得没声。看样子还是人为掰断,不是切割。   郁月城知道方渡燃是个强悍的Alpha,如果这是他掰断的,那强悍的程度已经远超正常的Alpha。   或许方渡燃是个跟他一样评级为S的Alpha,可能被评级A往上的Alpha或者Omega都有严格的要求,易感期和发热期必须非常规律才能进入计算的数据里,评级S会精确到一分钟的误差上。   方渡燃显然易感期很不正常。   晚上方渡燃在为第二天的月考做最后的准备,早早带上最后要过一遍的知识点回宿舍里看。   郁月城在他走之后,左右衡量,因为方渡燃答应他之后会跟他一起去体检,所以对先着手调差有了底气。既然是早晚的事情,他先问一问也未尝不可。方渡燃的易感期回潮是他心里的结。   给拍摄的楼层图片打码发给郁闻礼,郁月城想了解到这样的金属承重和硬度是多少,弄明白方渡燃现在的体力到底到什么程度,所有异常的点都需要了解。   发过去之后,郁闻礼却让他立刻把样品送检,郁月城也赶在宿舍锁门之前跑去校门口叫上快递按照地址送过去,里面是他在关门的时候从门锁上收集的一点金属沫。   同城的第三方检验机构结果来得很快,郁月城半夜三点被消息吵醒,郁闻礼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发图片交流,他只说这是方渡燃现在的住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想问问这种栅栏的材质是什么,郁闻礼给他的反应是工作状态里简短和公事公办的态度。   现在大半夜打电话过来,郁月城的心一下就悬起来,不是紧急或严重的情况不会半夜来电。   “月城,你是自己去过他家了?”郁闻礼一接通就问。   宿舍楼里很安静,隔音好郁月城也仍然放低音量:“嗯。是我自己拍的照片。”   郁闻礼对照资料道:“他现在的情况我不清楚,就单单针对你送去的样本结果来看,这个是目前高密度的合金,耐磨抗腐蚀,动物园里大型凶猛动物用得最多,在家装上没有这个金属结构。虽然不合常理,也只能说明这是他定制的,安全系数高,看起来确实很压抑。”   “能定制的地方应该不多。”郁月城几乎能肯定。   “大型的国有厂家很少,小型的不少。”   郁闻礼联系自身在进行的研究道:“我们对实验品的饲养也会选择这样的合金结构,只不过重量和粗细没有这么夸张,饲养一些有行动力的猴子、充满攻击性的海洋生物,包括地面上的猛兽之类的,不止是防止人员违规操作和盗取,更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郁月城听完很难去除掉心里那股不舒服,大伯做的一直就是生物方面的研究工作,举例没什么不妥,可他听着难受。   不知道从哪来的难受,都堆在胸腔里。   “月城?”郁闻礼叫他。   郁月城应声:“我在听,大伯你说。”   “这么说你不高兴能理解,可事实如此,这种合金的用途的确很少。”   郁闻礼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也认为这种东西用在住宅上不妥,先不管用途,本身就让人感觉不吉利。   “大伯,我需要你帮我。”郁月城直言。   “跟小燃有关?”郁闻礼算算这还是家里的宝贝侄子第一次求助。   “嗯。他有些自己的问题要处理,不能现在就去体检。”   郁月城下床打开笔记本,把之前整理过的文件打包发给郁闻礼,一边说:“事关他的隐私,所以我也不能强迫他做什么,这件事你也不要告诉妈妈,……我感觉、他的信息素很不正常。”   “哪方面的不正常?”   郁闻礼近几年一直致力于基因研究,信息素是最为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之前我怀疑他是没有信息素,现在我发现他确实有Alpha的信息素,爆发时浓度高,但是没有任何的味道,我打听过这种情况,得到的推测很不乐观。因为他看上去身体健康,发育很好,所以我一直不放心。能找到的资料我都发给你了,我想让大伯帮我看看,原因是什么。”郁月城把长久以来积压的疑虑都说出来。   身体健康,所以不放心。   听起来很矛盾,但郁闻礼作为行业内的人了解关键点。   一个健康的Alpha不可能没有信息素最直白的标识,气味因子。   “收到了。”   郁闻礼作为基因研究的科研人员很感兴趣,加上这个人是自己侄子的对象,就不止感兴趣了,科学上不应该存在的异常现象带来的后果也许是好的。   可是他打开资料看到的第一页,方渡燃的易感期症状,各种无规律的发热,持续低烧和忽然高烧,易感期回潮,乏力……就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件事我会重点去查的,时间我无法预估,最好还是让他尽早来做体检,更加直观。”郁闻礼说。   “最多要多久?”郁月城担心他下一个的易感期还要承受这种痛苦。   郁闻礼没有说什么安慰他的话,现象也不得糊弄:“最多,得到他肯自己来做体检才行,现在的状态来看,我的案例储备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得立项仔细推演。”   郁月城当晚就失眠了,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他辗转反侧,一面不希望自己因为这件事显露出什么,方渡燃也不会想看到自己把他的私事供出去,一面又着实不放心。   第二天升旗仪式之后就要开始回教室准备考试,郁月城站在宣讲台下面的班级队伍里,方渡燃作为班长站在队伍旁边,徇私往郁月城的身边靠。   看了大白猫一早上的熊猫眼,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摸摸自己的眼角,示意郁月城眼底淡淡的青黑,小声道:“我都不紧张,郁老师别是紧张得睡不着。”   是在说考试吧。   郁月城稍微侧过头看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方渡燃笑容更加爽朗,垂下手在其他人没注意的角度,不经意把手指伸进他手心里挠挠。   分辨几下,郁月城发现他是在手心里写字。   别怕信我   郁月城当然相信他会好好考试,少年浑身都是青春期的如同朝阳一般的意气,说到做到,他也成熟,有担当,会捍卫自己班集体利益,有强烈的责任心……每一个都是闪光点,他应当身姿如松柏傲然。   实际上郁月城却常常感到他身上背负着凝重的束缚,在阳光没有照到的角度里,方渡燃的眼神里总有沉聚起来层层叠叠的屏障,他看不清,这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东西。   他知道这来源于方渡燃的过去,和他还不够了解的现状。   然而不同以往,今天的方渡燃,就站在眼前这个少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熠熠生辉,神情粲然,眸光澄澈得像真正的透明的琥珀里载满鎏金。   他似乎变了,新的生命力在他身上抽枝发芽。跟他摆脱监护人的打算有关吗?   方渡燃等盯着他俩的陈老走出队伍,悄声对郁月城道:“集会的时候看我不要太露骨,考完试随便你看。”   郁月城还没回话,他旁边的丁羽就酸了一声:“班长,收着点,别太骚了。”   “滚。”   方渡燃一脚踹过去,走去他身后当作整理队伍:“对齐站好。”   “公报私仇啊。”丁羽说完立刻闭嘴站得板正。   郁月城合拢手心,悄悄把“信我”两个字抓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6 04:14:06~2022-03-30 02:0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木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510400 18瓶;路迩遐 13瓶;翎 10瓶;槐無、悉茗 5瓶;怪味鸡米花 3瓶;仲夏月半、半熟芝士 2瓶;351717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象征生命的礼物   方渡燃第一次在考场上坐到教室里的人全部走光, 他一贯是没心思作弊的,就算写满试卷只考十几分也是凭本事瞎填。分数对他而言, 低比高好看。   现在不一样了,之前还能得过且过的东西变得重要起来,尤其当他着手跨出那一步开始,回头是不可能回头的,要往前走就要开始去学会抓住很多他不曾涉足过的方方面面。   索性他能让自己精力集中,思考盘算的时间可以单独拎出来,考试的时候可以心无旁骛, 也不知道是得益于他被改变过的基因数据, 还是得益于他长期以来高强度的忍耐力和已经渗入骨血里自我克制力。   卷面上能写的题目没到能花这么多时间,出的题精准踩到郁月城给他整理过的每一个知识点,方渡燃拿到试卷第一遍扫视的时候就快怀疑这卷子就是郁月城出的, 而且难度比他给的例题还要简单。   就跟郁老师说过的一样,他要先保证正确率,尤其是一些粗细马虎的低级错误不能犯,所以早早地写完以后又翻来覆去检查过三遍,数学的计算题按着演算重新推, 还找出来两道草稿纸上做对了, 但是填上去写错的。   久违地参与到学校生活的正常环节,这好像才是一个高中生应该做的事情。   “方渡燃,写完了吗?”   监考老师是击剑课的武斌教练, 他们打过交道,离交卷还有十五分钟, 但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交卷, 这个在老师眼里桀骜不驯的少年安静坐在课桌前头也没抬过。   放在十二中的差班里面,反常得很。   “你着急吗?”方渡燃边写边问。这场是地理考试, 方渡燃正在把他没把握的题写在草稿纸上,打算带出去让郁月城看看。   虽然有点冒险,失去可能正确的机会。但他确实希望自己写过的题能全对,不想在试卷上留下不漂亮的记号,区区月考,反正也不是高考。   武斌被反问得一时语塞,看看时间:“快到时间了,抓紧点。”   “?”方渡燃抬头看他,这话在高二七班的教室里听起来太奇怪了。   “郁月城,你还等啊?”许烈阳在教室外等得发霉,收回往楼下看风景的视线。   郁月城背靠在走廊上,从窗户狭窄的角度时不时看两眼,方渡燃的定力比他预计得好太多。   “你们先走吧,我等他一起吃饭。”他说。   赵霖从楼上的考场下来,走在郁月城的另一侧靠过来,顺他的视线能看到方渡燃半个身影:“阳阳在看楼底下的美女帅哥,你看班长?”   郁月城迟了几秒回答:“嗯。”   “嘶!”许烈阳顺手想往身边一靠,发现是不近人有洁癖的郁月城,自觉把手架在走廊扶手上:“我们燃儿长得帅,我也看。”   赵霖:“一个宿舍还没看够?”   许烈阳大大咧咧自白:“不能够,我这双眼睛,只要不瞎,那肯定就是用来看帅哥看美女的,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赵霖把目光放郁月城脸上:“那你不如看看……”   “我不敢。”许烈阳干脆道:“这位超出衡量标准了,长得太好看,我一细看就没法跟他做哥们儿了。”   赵霖:“别告诉我你也会害臊。”   许烈阳搓搓自己的脸:“敢作敢当,害臊怎么了。”   赵霖:“你就这点出息。”   许烈阳憋了半天,捂住脸痛苦道:“霖,你不爱我了,你以前从来不这么跟我说话,我的心好痛。”   郁月城站在中间轻轻笑了。   交卷时间到,许烈阳比谁都着急,脚步还没跨出去就被赵霖抓住,一脸疑惑转过头,赵霖的视线正放在郁月城的背影上,顿时了然。   “给他俩创造机会?”许烈阳退回来小声问。   赵霖不答反问:“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嚯,这么大方。”许烈阳乐道:“新食堂三楼刚入驻的私家菜,包一桌。”   “好啊。”赵霖叫上走过来的两个人:“郁月城、班长,中午包桌去吗?”   “去。”   方渡燃胳膊肘挂在郁月城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一点,走在错开半步的熟悉的位置。   “燃儿,刚才陈老收完试卷过来,教室里就剩你一个,他让你考完试去他办公室一趟。”许烈阳说。   方渡燃:“今天?”   许烈阳:“应该是说周四,今天哪有时间,你场场都坐到打铃,我看武教练都坐不住了。”   方渡燃突然想起来,月考之后还有件事,回头问道:“青训联赛你们报了吗?”   赵霖看看他们俩:“你们想打?”   方渡燃原本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现状没想过上场,现在第一考虑的是时间会不会不够用,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我再看吧。”方渡燃拍拍郁月城的肩:“他去。”   许烈阳瞪大眼:“他??我看过以前的联赛视频,拿命打都不为过,本省就没几个安分的高中部,选拔上比十二中的体育班还多,他是个Omega,你不心疼啊?”   话刚说完,腰上就被撞了一击:“我靠,撞我也是实话,霖,你也看过吧。”   “郁月城的体能不差,你忘了他刚进教室那天,班里的Alpha全围着他,他也没被刺激到信息素外泄。”赵霖提醒他。   许烈阳一拍额头,眼里带上点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人不可貌相。”   不过Alpha没被刺激出信息素,可以看成是郁月城对自己信息素的把控力强硬到可怕,可是他一个Omega,也没被刺激到,……这就有点超过常人的范畴了。   “学神确实跟我们有壁。”他嘀咕出来。   ·   周三考完试的当晚方渡燃就上门进703把自己这几天的草稿纸全都给他,郁月城也拿了一份做好的资金评估文件给他。   “这么快?”   说是一份,打开来有两本字典那么厚,方渡燃翻看,里面很多他不明白的条款和证明材料,完全想不到郁月城是从什么渠道把他那些账号里面的虚拟币和游戏币折现整理出来的。   每一单的来去他自己都没记过,郁月城全部给他整理的明明白白,还添加了不少对方出具的开款单。   “有漏掉的吗?”郁月城问。   “没有,还多了几笔。”方渡燃说:“这几个单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的单太不稳定了,间隔时间长,又是在学校里,涉及到个人账户一大半都缺乏完整的交涉细节和收款单,我找人做了几笔小的填进去,对方是专业的软件公司,给了一整套的资料和收据。还要兼顾到税收的问题,补上的税下个月会退到卡上。”郁月城在给他看草稿纸上的题,一点没耽误解释。   方渡燃从后面的合定页撕下来银行卡:“我的?”   郁月城:“你的名字,退税不会很多,零零散散加起来大概一万多,走个流程。没有这些你没法自己交付房子的产权。”   数字是不多,但是这一通下来得花不少功夫,郁月城白天还在跟他们一起考试,一起吃饭,这些东西都是晚上熬夜做的吧。   “我记得这个可以退到你的卡上,怎么不直接退给你?”方渡燃问。   “你应该需要一张自由使用的银行卡。”   郁月城坐在书桌前拿红笔给他改题:“这是你作为独立纳税人的证明,里面的每一分钱都是你自己的资产,虽然这个作用的时间不长,你成年之后可以办很多张,但现在你需要签合同,买卖,包括走其他的一些正规流程,都必须要它。”   他笔尖稍微顿了一下:“我想你会需要自己亲手来决定你的人生,不是经过我的手。”   “当然得我自己决定。”   方渡燃手里这张卡一时间变得厚重,一万多国币不是什么大数目,他现在马上在方正海的副卡里提一万出来说自己花了也行,前提是手里这叠资料是钱买不来的。   他也不会再有这么放心的人,能让他随意给自己做账。   这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第一件所有物。   跟实验室和方正海都没任何关系的,他自己的东西。   这价值也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说来也可笑,就连他母亲的遗物——那个装着玉佩的首饰盒,都是他被带走时顺手抱在怀里拿走的,是他那个应该很爱他的妈妈的东西。而那张和家人的合影,则是方正海自以为是让他老实一点的的奖赏。   他什么也没有。   ……   打他有记忆时间点一直到现在,七年,孑然一身,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方渡燃浑身上下,肉.体的细胞里都充满外力的操控,就这张单薄普通的银行卡是他自己的。   几个月的时间,他赶在成年之前的计划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未可知,可以当做是末日,也可以当作是新生,只是在那之前,郁月城帮他得到了一个象征生命的礼物。   一张他能自己来做主,走出第一步的通行证。   思绪出走片刻,方渡燃收拢胸腔里翻滚的浪潮,让他们归于冷静,神色不改地走过去撑在书桌上拿银行卡敲敲大白猫的脑袋:“郁月城,你这可是做假账,有辱你的清白啊。”   确实是做了假账,郁月城沉默了,纤长的眼睫在台灯底下投下一片阴影,动也不动。   似乎是经过考量后才说:“流程严谨,资金量微小,纳税正常,不牵扯违法,不会被抓的。”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玩。”   方渡燃笑出声来,低头往他脖颈上凑了凑,撑在桌上的手臂能把大白猫圈进去一大半,鼻尖抵在腺体周围轻嗅低低道:“要抓也是我来抓。当心我下次就让你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熟悉的呼吸洒在皮肤上,郁月城是只自愿被制住后颈的猫,顺方渡燃的举止微微低下头:“你会吗?”   ……问题抛回来,还真不会。   方渡燃一直都不想让他掺和到自己的麻烦里,郁月城交给他的是纯净完整的信任和善意,他想回给大白猫的也是。   还没从沼泽里爬起来,就不能堂堂正正在阳光底下去牵他的手。   “那不一定,说不定那天我脑子一抽,带着你倒买倒卖赚黑钱,不用白不用。”方渡燃抬起头说。   “不会的。你想挣钱,我帮你挣。”   郁月城接着就草稿纸已经打过分数的题目给他讲,方渡燃感觉自己身体里有股零散的力量一点点的汇聚起来。   这里面能拾起他碎成粉末的勇气拼凑起来,再让他决绝走出去的绳索一定是这只品学兼优的大白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30 02:08:20~2022-03-31 23:4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意讲给晚风听 11瓶;悉茗、89488、路迩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偏要试试看   方渡燃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熄了灯,他打开台灯把郁月城给他的资料大致过了一遍。又用自己的身份上网查了一下他的账户和个人名义接单的纳税种类, 所有细节都是完善的。   按照郁月城给他做的几个小单子,查到甲方是内外合资的软件公司,出具的项目过程都按照甲方大型企业的正式流程在走,有据可查。其实用不着做到这一步,郁月城的聪明肯定能把假账做的天.衣无缝,没必要动用他的人际关系来坐实,为的不过是安全一点, 让他顺理成章, 顺顺利利。   从夹页里掉出来一章签过字的授权书,方渡燃捡起来发现是之前问郁月城要的有关起诉的全权代理权,上面只有郁月城自己的名字, 还盖了他自己的私章。   方渡燃想起来他是准备找时间去A市见一面郁月城的妈妈,然后从她手里拿到授权的。郁月城怎么能……他有这个权限吗?   拿出手机正打算询问,书桌上厚厚一叠资料在提醒他,郁月城的确有。   他在榕城的高新医院似乎就是自己去办的卡,检验科那一关, 结果是假的, 但过程也是坐实的。   郁月城最让人意想不到和周全的一点就是,原本可以糊弄过去,让他的朋友开个假的检验报告, 骗骗老师,或者向他做假账在政策上和灰色地带钻钻空子, 就能达到的目的, 但每一次这样的节点上,他都是货真价实的把每一步都坐实。   这种执行力和实力, 已经完全不是打嘴炮和耍小聪明糊弄的层次了。   他,很强。   任何时候办事都能让人挑不出错来,并且有相应的扎实的能力来办到。   这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也很难,他答应过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不是虚的。   方渡燃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并不意外,这在情理之中,一旦把郁月城这个人放在人群里面,无论是同龄人还是成年人,都坚固如同磐石,嘴上不说,行动力像刀切斧凿般坚实稳重。   手指不自觉地轻点两下郁月城的头像,拍一拍的动作自动发过去。   对方大概正在看手机,立刻回过来一个-嗯?   方渡燃-给我律师的授权书看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不说一声。   郁月城-你会看到的。   方渡燃-你不打算让阿姨知道吗?   郁月城那头正在输入闪烁两次过后,推迟了几秒回复-嗯。   方渡燃以前没想让郁月城知道林晟到底做了什么恶心事,现在也不想,可大白猫他给了自己授权,他就有权利知道自己给出去的授权要用来做什么。   郁月城还在安抚他-这件事让她知道,我想她应该会大动干戈,林晟的家庭也许承受不住。   方渡燃蹙眉,他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那不是更衣室里那段偷拍的抑制剂掉落的,光影暧昧地视频,是很久以来大量的跟踪偷拍,很多很多的高清镜头。   大白猫太善良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林晟眼里被看作是什么资源。   方渡燃-他们家有点小钱,不能跟郁家比,但也不至于就垮了。   郁月城-你想怎么做?   方渡燃盘算过,如果胜诉,林晟的家里多少会出血,垮了不可能,他想要的也不是让林晟的家人怎么样,他要的是让这个人本身再也翻不起来,消失在郁月城走过的每一处风景里。   他要让林晟脱层皮,在监狱里折碎那身肮脏的骨肉,再也不能像个疯子一样耀武扬威,要磨成半死的狗一样至少十来年再从里面灰溜溜地爬出来。   这些打算如果说出来,反倒显得他极端又恶劣,可方渡燃还认为这些都不够。虽然他做好了拒绝谅解的准备,但林晟如果不肯磕头道歉,他看着那张脸就会想起他几十个G被打包压缩好的高清视频,会想起他的大白猫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丑陋粘腻的目光凝视。   去水房,在更衣室,包括进出卫生间……这些隐私毫无遮掩地全暴露在林晟的眼前,被放大,意图□□地观赏。   ……他忍不了。   稍微想起来,就想把林晟凌迟。   生生扒层皮下来都不够。   方渡燃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些年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强压让他能保持一个极度冷静的态度,恨意淬成利刃,还知道这里是法治社会,也因为这冷静,成为他受制于方正海的一部分原因,要避免自己行为失控给其他人造成无端的伤害。   他明白应当告诉郁月城真相,这一刻犹豫起来。   方渡燃-我想让他进去改造,重新做人。   郁月城很聪明地联系到那个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次的Omega-薛宜南?   方渡燃大方承认-他功不可没。   郁月城透过微信上发过来的消息,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方渡燃坦荡的戾气,他也很自然地会联系到,这些针对林晟的戾气不是为了薛宜南,就是为了他和自己的目的。   根据人称推一下,薛宜南应该只是个助推器的位置,方渡燃是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那个会粘糊糊趴在他身上睡觉的小男孩也会有这么冷酷的一面,看上去很无情。他应该把方渡燃列为边缘人员,却接受的也很自然。   长大之后的方渡燃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露出一点尖利的獠牙,他看到了,也仅仅只是看到了,这獠牙也许很深,很危险,然而郁月城的眼睛是想看到方渡燃凶悍表象之下的真实。   郁月城-你想好了吗?   方渡燃-早就想好了。   -你想不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   郁月城-跟我有关?   方渡燃-嗯。   跟他有关,他自己不知道,方渡燃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   不是好事。   只是方渡燃的反应比他自己要强烈得多,这只野兽的獠牙似乎是为了保护他,那就更加不觉得危险了。   郁月城-你想让我知道吗?   方渡燃很果断-不想。   郁月城-我也不想知道。   -授权书给你了,你做主吧。   突然拿到的权利让方渡燃有点错愕-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我做主?   郁月城-答应给你授权的时候就交给你了。   方渡燃-阿姨呢?她会不会介意。   郁月城原以为她母亲插手,林晟不会好过,这会儿发现,除了他的家庭以外,还有方渡燃也同样在为他的利益有所行动,同样的不留情面。   郁月城-你想得也许跟她一样。   方渡燃-我不敢跟阿姨比,也没有你家的本事,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   郁月城-嗯。做吧。   方渡燃摸了摸授权收上面的签字和私章-你自己的章管用吗?   郁月城-管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有自己的私章了。   方渡燃理解到的是,十六岁这只大白猫就有自己资产,可以独立授权任何事宜了。   在看看自己的银行卡,有自由就是好,他现在也有自己的权利了。   方渡燃把银行卡吻了一下,靠在书桌上立着的蝴蝶标本上面,拍了一张合影发给郁月城。   -谢谢。   郁月城躺在被窝里回他-晚安。   是到大白猫睡觉的点了,熄灯半小时了,最近他白天上课,晚上给自己顺经济情况,联系各方的人脉,还要做假账,肯定也累。   方渡燃不敢把手指放在他头像上摸了,怕触上去又把大白猫吵醒,只能摸摸蓝色的蝴蝶标本框。   谢谢来到我的生命里。   ·   陈老让他考完试就去办公室,方渡燃硬是挨到周五的考试成绩出来也没去。   汇报成绩的时候,陈老搞了小学生那一套,从进步最大的学生挨着往下数,一共十名进步之星,比上一次考试总分进步越大的就越考前,这次月考分数跨越最大的自然是方渡燃。   高中的学生颜面比天大,对这种看似夸张嘉奖大部分不觉得鼓励,更多是感到脸红,难堪,尤其在十二中这样的学习环境下,简直就是被起哄和嘲笑的对象。   所有人都在混日子,家里有金窝银窝,凭本事混日子,你的努力就显得那么突兀,可笑又幼稚。   不过,这个人是方渡燃,起哄的人也要掂量着点。   “班长这次做了很好的表率,从总分两百分,先在六门课只差两门及格,进步非常大,卷面我都看了,也很整洁。做得都对了,虽然空的多,但是精神可嘉,能看出来学习思路。在我们语文考试上,这次的作文以青春为主题,方渡燃同学写了三个班里唯一一篇结构完整的议论文,我们班的郁月城同学写了散文。他们俩都是这次作文在高二年纪里的高分。郁月城同学是60,方渡燃同学58分……”   陈老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学生们从高一到现在都没见过班主任的目光这么神采奕奕。   班长的表率一下子做得太大,起哄的声音都变成一张张惊愕的脸,一直够着脑袋往后瞧去看看班里的“进步之星”第一名。   方渡燃只在自己课桌上翻试卷,英语少一分,地理57,少三分,一个简答题少写了一个点,还错了一个选择题,就这两门没及格。   可总共就六门课,两门不及格,及格率才三分之二,根本凑不上答应郁月城的全科及格,好歹英语再多背一个单词就能成了。   “方渡燃,你上来讲几句。”陈老在说完一大串之后提起方渡燃的名字。   “班长。”赵霖推推他的胳膊。   方渡燃还在想是不是他背单词的时间安排不够合理,分出一点眼神看过去。   赵霖指指前面,许烈阳也回头朝他“噗呲噗呲”拿嘴皮发出来气声叫他。   “陈老让你上去谈学习方法和感想。”赵霖说。   方渡燃在全校师生面前做过检讨,见老师和教导处比谁都多,这会儿脑子里只想说有这功夫就多背一个单词,就及格了。   及格啊。   多么重要的及格。   不止是分数,这可是他男人的尊严!   方渡燃望向郁月城,对方跟往常一样坐地规规矩矩,一阵失望涌上心头。   太失望了。   对自己,就差一点。他跟大白猫都说好了,名义上是尽量做到,可谁不想在自己拥抱过的对象面前说一不二啊。   “方渡燃,你作为班长,跟班里的同学们都打成一片,有什么学习上的技巧就分享出来,让大家都学学。”   陈老的脸上倒是对他充满期望,还为他把台阶都掂好了:“不想谈学习方法,就谈谈感想也是好的。这是你进校以来第一次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老师也为你高兴。”   方渡燃深吸口气,坐在下面答道:“就这个破成绩,没什么感想。”   “呃……”陈老没想到这位同学对自己的定位,一上来就比他对高二七班的定位还要高。   “有进步就是好事。”他鼓励道:“也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目标不能定得太远了,我们一步一步来。包括班里的每个学生都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才踏实。”   方渡燃不需要听这场说教,他是最明白目标是不能定得太远的人。   他想要的东西就很微薄,人人都有,他却要自己拿生命做对抗。   这么看,他想要活着跟郁月城多相处几年,做个能独立生活的大学生,自由地掌控自己的身体和生活,这个小小目标放在他身上就是异想天开。   陈老灌在他耳朵里,方渡燃却在心里想,话是没错,目标如果太耀眼的话,是只能仰望的。   可有一点不一样,我脾气躁,不喜欢仰望,偏要试试看,我到底能不能走过去。   “从两百分一下考到四百多分,没看出来目标近啊,陈老。”   是路至安在角落的位置发言,方渡燃没回头,听到分数的时候也有点诧异,他光顾着关心及不及格,根本没看总成绩。   原来超了两百多分吗?   赵霖看了路至安一眼,要换个人这样说,方渡燃铁定是要给个眼色的。   旁边的凳子突然动起来,赵霖看着方渡燃走上讲台。   站上去之后,方渡燃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学习方法吗?那就是郁月城的私教课。   但他一直坐在郁月城的后面,看他的侧影,今天看得不舒服,他食言了,他的大白猫一句话都没有,他想正对着郁月城说话,所以就上来了。   在讲台上,就是可以把下面每个学生的小动作都看清楚,方渡燃看清楚了郁月城的小动作,他好像……他居然在翻课本。   还是高二的课本,封面的图案一闪而过,是地理书吗?   郁月城察觉他的目光抬起头,隔空相望,朝他微微扬起唇角。   真好,大白猫没对他失望,这是能猜到的,可他自己心里很过不去。   “我、没什么好说的。”方渡燃在一众看热闹的期待中随意开口,脸上不笑的时候,那点懒洋洋的不屑明目张胆。   别人瞧不上的,哄小孩儿的“进步之星”第一名奖状放在讲台上,他拿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堪和掉面儿的感觉,他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   他就是个学生,学生拿奖状,没什么丢人的。   “说两句。”陈老在一旁小声鼓舞他:“说什么都行。”   “那我就讲讲我的学习方法吧,您也想让我说这个是吧。”方渡燃转头问。   陈老的脸上洋溢着老父亲一样的温馨:“你愿意分享,我和同学们都很高兴。”   方渡燃把底下的人都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郁月城的身上,这个天气,少年已经穿上秋季的制服外套了。   黑色的西式校园风格,贴身定制的面料尺寸,把他身形显得尤为突出。皮肤也更白了,透亮的,乌黑的碎发和瞳仁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真好看。   有人发现他的视线,跟着看向郁月城和赵霖那一块。   方渡燃清清嗓音正式道:“我的学习方法就是,找到一个你想要靠近的人或者目标,有了这个,你想做的任何事都会变得自然而然,会拥有往前走的勇气和动力。考试,我觉得是很公平的一件事,付出就会有收获,我并没有全心全意地付出,所以我考得烂,不过我本身学得也烂,基础差,这个成绩是理所当然。”   没有人预料到十二中的校霸真的会老老实实地站在讲台上拿起“进步之星”的奖状分享学习方法。   “方……”停顿的间隙陈老正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讲台上身形挺括的少年就出口打断。   方渡燃琥珀色的眸光明亮专注,退去人群只映照郁月城的倒影在眼底:“可是因为有这个人的存在,让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差劲,我也可以试一试,也能多往前走一步。” 第122章 走着瞧   “我怎么觉得, 这么肉麻呢?”许烈阳看着方渡燃跟着陈老从教室离开,坐赵霖跟前琢磨。   “是有点, 换我打死也不上台。”赵霖说话间隙往前看了看,郁月城正在课本上写什么。   “我是说他那话,胆子也太大了,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奖状倒是没什么,别人没脸去拿,燃哥去拿是该他的。”   许烈阳把方渡燃桌上的试卷拿起来翻了一遍,瞬间倒吸口气:“这他妈也太牛了吧。”   “怎么了?”赵霖抬眼看过去。   许烈阳把数学试卷翻过来拿大题的那一整面举给他看, 空白的地方占了三分之二, 但答出来的题全是满分。   “我要是批卷子,肯定会觉得在耍我,燃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他不会是什么隐藏属性的学霸吧?”许烈阳给他看完自己又去翻其他几张卷子, 还好没这么夸张,语文试卷的最后一页上作业58分也异常醒目。   “不是。”赵霖看完说。   “那他怎么不写?”许烈阳说:“多少也能拿几分,前面都答了,多写几道题也不吃亏。这不白费功夫吗?”   “他只是不会。”郁月城在前桌说。   “不是啊。”许烈阳把试卷递给他:“一样的题,选择题都做出来了, 大题不写。”   郁月城只扫了一眼:“选择题蒙的。”   “??”许烈阳感觉他是不是跟方渡燃也有壁了:“这也能蒙对?”   “这个知识点他还没学, 自己做的,半做半蒙吧。”   郁月城一直都觉得方渡燃虽然基础差一大截,做题的习惯还没养成, 很粗心,但思维灵活, 想提高不难。   “你给他补课的?”赵霖问了句。   郁月城:“嗯。”   赵霖点点头:“这就很合理了。”   许烈阳也反应过来:“学神给燃儿押题了?”   郁月城:“不算押题, 考点都在课本上。”   “……我没话说了,只有一句卧槽。”   许烈阳跟方渡燃从初中就混在一块儿, 两人一起从重点班的第一名和倒数第一的位置,玩到现在十二中升学率可能性最低的班,从来就没想过方渡燃会把挂在嘴上的那句“好好学习”当真。   也从来都没想过能当真到没把握的题多一笔都不写,这卷面倒是好看,但行为太倔强了,跟他的脾气很合。   “方渡燃上个周没回宿舍,你们出去上课了?”赵霖在收拾卷子提起来。   “嗯。”郁月城应声,没具体表示去哪,方渡燃现在的住所他自己并不满意,应该是他自己的隐私。   许烈阳皱眉:“你怎么知道燃儿没回来?”   赵霖:“如果在宿舍,你来找我打枪能不叫上他?”   “也是。”许烈阳道:“不过拿步.枪的后劲真大,手麻一晚上。”   郁月城侧头过来:“他喜欢射击?”   许烈阳回忆一圈:“不知道,他好像什么都玩点,没听说喜欢什么。”   “要是时间多点,他就能及格了。”赵霖说:“班长好像很在意这个,刚才班会他一直在看英语写错的单词。”   郁月城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看来方渡燃是很在意这种跟承诺有关的东西。   “已经很好了。”他说:“试卷收好,我去趟办公室。”   许烈阳:“好嘞。”   郁月城走后他把学神桌上的卷子也看了一眼,视线停滞,往下翻了几张,咽咽口水。   赵霖猜到了:“满分?”   “……我知道陈老这次为什么绕过总分和名次不提了。”许烈阳转头看他,脸上还留着看见鬼一样的震撼:“霖,你打一下,我好像看到了这辈子第一个全科满分。”   赵霖上手往他大腿上掐了一把,许烈阳疼得吱哇乱叫,嘴里还在喊:“卧槽啊!这是七百五十分啊!满分啊卧槽!”   这一声把周围的学生全部都叫起来,围过来一圈去看,谁也没敢动桌上的卷子,鲜艳的满分好似不是他们能拿起来的一样。   ……   “牛逼啊,是不是咱们试卷太简单了?”   “再简单满分也很离谱,十二中就没人考过满分啊……”   “我就说陈老这回怎么不报名次了,怕给我们打击自闭了。”   “别说了,我已经自闭了……”   “你又不用考大学,自闭个屁。”   “不考也不耽误我亲眼见证满分被打击得自闭,我严重怀疑我的智商……”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四周围城一团,许烈阳也掺杂在里面拿方渡燃的试卷秀一把,有郁月城一对一的补课,这成绩不上来都难,顺便让自己平复一下同样被打击到的幼小心灵。   赵霖没赶这热闹,在四周的热闹里安静坐在座位上,目光往前可以停在郁月城的试卷上,卷面的分数栏上赫然写着150,底下几张也是一样的情况。   然后从许烈阳的手里收回来方渡燃的试卷帮他合在一起整理好,一起收进桌兜里。   ·   “上次你在全校师生的面前做检讨,这事儿我本来想找你谈谈,但看你已经被处分过,所以就没叫你来。”   陈老给自己的保温杯里倒热水,这次还给方渡燃也倒了热水:“但这次考试你进步很大,我是应该跟你单独谈谈了。”   犯错误要谈话这是个既定流程,方渡燃不觉得奇怪,但是……   “进步大也要谈?”他问。   “你自己找地方坐,别站着。”陈老示意他往沙发上坐下来:“成绩进步大是好事,学生的心理健康也是老师应该关注的。”   “又来?”   方渡燃被他对自己家庭关怀的坚持不懈堵住了,直接告饶:“陈老,你千万别说就这个破事还要叫我家长来学校一趟,那我下次不考了。”   “不是。不是、不是。”陈老打个手势让他坐下来:“这次想跟你谈的是别的事。”   方渡燃狐疑:“我还有什么值得您给我倒水的。”   陈老:“你上次检讨上说的那个翻墙一起出去看电影的同学,就是郁月城吧。”   “教导处都找您头上了,您还明知故问。”方渡燃说。   “那这次这个学习方法,也跟他有关吗?”陈老问。   “……”方渡燃是不想跟人把名字点明出来,他一向坦坦荡荡的,那些话是真心的,但是要翻出来再说一次,就没劲了。   当着几千人的面做检讨也好,在班里谈所谓的学习方式也好,方渡燃做起来都没什么心理负担,想干就干,反而憋着畏畏缩缩他才觉得矫情。   可这些都是他跟郁月城之间心知肚明的默契,要被第三方来戳破是就变味儿了。   事情还没有那么明朗的时候,方渡燃想他还没资格去肯定些什么关系,他能把自己的体会表达出来就是最大的限度。   就像是一张没有目的地的船票,他给郁月城他范围内能做到的能力,去尝试修补自己的废墟,在他准备好之前,他不会拉起船帆,   “我说得不对?”陈老疑惑道。   方渡燃抿唇,开口道:“是他。但我不觉得这个跟我的心理健康有什么关系。我可能是不太健康,要是没问题也不会来十二中。”   “你小子。”陈老无奈笑道:“十二中怎么了,我看好着呢,不过是你们比其他学校的学生调皮一些。我叫你过来不是想盘问你和郁月城同学之间的私事,你们走得近,他对你的学习有帮助,这是好事。”   “那找我干什么?”方渡燃抬眸。   “老师是觉得,你们的年纪都还小,如果只是普通的交往,学校也没有禁止同学之间发展恋爱关系或者好朋友的关系,你们也到这个年纪了,关键是你和郁月城,老师觉得你们不止是普通的交往。”陈老的口气语重心长起来。   方渡燃顿觉他又要来给自己上课了,反过来问:“那我跟他是不同寻常的交往?”   陈老刚提起来的气氛被打断,作势要拍他一把,因为距离原因放弃:“你小子不用对我这么强的戒心,你们彼此有好的影响,老师都是支持的。”   方渡燃没有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你的性格坦率,我是担心他对你的影响太深,现在正是有冲劲的时候。你可以一时冲动,因为他去努力学习,把他当作你的目标和前进的方向,等他不在你身边,或者你们关系出现裂缝的时候,你又要怎么办?青春期的感情是很美好,也很容易出现波折的。”   陈老微微叹了口气:“物极必反的道理,老师希望你提前把自己的心态摆正,不只要以他为目标,也要多去想想自己,因为他你用力地往上爬,等他拽着你这股劲一松,老师担心你摔得更狠。”   陈老说得也很直接,方渡燃听出来了,就是怕自己感情用事,回头受刺激撂挑子。   逻辑上没错,郁月城就是他着手改变现状的契机。   他要是不出现,自己现在也不会有勇气和决心放手一搏,不过有个问题陈老想错了。   方渡燃开口道:“他不会松手的,我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我自己不松手。陈老,我明白你担心的是什么,那种情况,可能不会发生在我和他身上。”   “为什么?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陈老问。   “不为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们像你说的,关系破裂,那肯定是我的原因。”   方渡燃神情坦然道:“如果他真的在我之前放开我,对他而言是好事,我暂时思考不出来我会怎么办,但对他是好事,我理智上会支持。”   “人的理智是会变得,有时候也不那么理智,尤其在你们这个年龄段。”   陈老面对的是一个高二的学生,方渡燃的话有时让他看到青春期独有的蔑视一切阻碍的青涩,有时又让他觉得自己眼前是个和他一样的已经成年具备独立考量的男人。   方渡燃实际上是有点想笑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严肃充满关爱的场合他会想笑,脸上都跟着溢出一丝笑意,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没有立场去论证谁的生活过得更好,或者更差,就他浅薄的人生来看,短短的几年,他耗费过的理智和忍耐,自认为是不比谁差的。   每分每秒他都在跟体内的细胞作斗争,成倍的绷紧神经已经融进他的身体机能,像心跳一样成为可以自动运转的能力。   任何人都可以怀疑他的理智和判断,唯独他自己不会。   他太清楚每一秒是怎么过来的,这种极致的黑暗里走过一遭,现在看到星光闪烁,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他还想要走近点去拥抱纯净的月亮,这样的力量不容置疑。   方渡燃时时谨记自己是个高中生,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去过生活,现实不允许他做这样的梦,每个伤疤这样看变得骄傲起来,因为经历过它们,所以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陈老,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不知道答案,其实你也不知道,我们可以走着瞧。要实在太闲,您不如想想篮球联赛的事吧。”他说。   “话糙理不糙,你还想跟我走着瞧。”   陈老说是不满,言辞上还是嘱咐上:“我也是给你提个醒,郁月城的学习基础很好,性子又稳,我看也影响不到他,担心的只有你了。”   “郁月城月考多少分?刚班会没报名次。”方渡燃忽然问。   “总分750。”陈老说完就去看他的表情。   方渡燃“哦”了一声,了然于心,十二中的试卷,大白猫不考满分他才奇怪。   “上回叫你参加联赛,你不去,这次想去了?”陈老头一回看他主动对集体争抢荣誉的活动产生兴趣,虽然是班长,往常没这么积极。   “有时间的话我就上场,没时间他带队打。”方渡燃说:“人员安排我回头跟他和篮球教练合计一下,也到报名的时候了,高二七班可以报。”   陈老脸上喜忧参半:“这是个好消息,我们班第一次参赛,结果都不重要,你们好好打,就当放松放松。”   “下学期就没机会了是吗?”方渡燃问。   “确实是,下学期改出国的学生陆陆续续就要离校了。”   十二中的教学生涯总是要比普通学校少一点,紧锣密鼓的高三阶段也不在这群学生身上,陈老还是有些遗憾的:“你们趁离校之前,还能再经历一次为班集体挥洒汗水的大型联赛。三年一届,其他两届的学生就没那么幸运了。”   方渡燃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   从办公室出来,方渡燃也冒出个问题,郁月城家里的条件,别人是学习不好找个学校上,他的能力,十二中容不下,国内的好大学世界排名也不算顶级,他到时候要去国外深造吗?   现在想这个好像有点早,针对未来不确定的变数,方渡燃只想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的真正彻底的独立起来。   没走两步,眼前出现清隽笔挺的身影,方渡燃还没抬起头话已经问出来:“你怎么在这?”   郁月城:“没考及格,听说你耿耿于怀,早点来见你。”   方渡燃笑了声:“我还真挺耿耿于怀,今晚上就该夜不能寐了。”   “你错的题我看过了,地理,那道题你写得没错,一共三点,最后一点二选一,你答的可能跟阅卷老师标准答案的侧重点不一样,高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郁月城说。   方渡燃是没想过答案会出错,大概只有郁月城这样的学神才能轻描淡写地质疑阅卷老师。   大白猫在他面前乖乖地解释,蹲坐得规规矩矩,像在讨巧一样,方渡燃上前挠挠他的下颚:“你跑过来等我半天,就为了告诉我我地理可以及格?”   “嗯。”郁月城微微扬起脖颈任由他触碰自己的喉结:“你很在意。”   “我还有机会吗?”方渡燃问:“全科及格,答应你的,延期有点无耻啊,那我无耻一回,再给我个机会?”   郁月城报了个数:“470。”   “期中考?那可是还要考高一的,我及格都费劲。”方渡燃算了下时间,也就一个多月了。   “那没有了。”郁月城说。   “啧。”   方渡燃看楼道没人,抬头看了眼摄像头,直接在学校的监控底下往前一步,把大白猫短暂地拥住,手里使劲搓揉一把柔软的发丝,揉乱了才放开。   又不嫌麻烦得去理顺:“470就470,这下压力是给到你身上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让我470的。”   大白猫在他面前扬起唇角:“会。我给你的预计是500。”   方渡燃笑道:“别了吧,你对我的期望值也太大,快刹车。”   领着大白猫往回走,走在校园里,穿过教室窗户外的走廊,方渡燃突然意识到他不想让郁月城失望的心情,大概就跟陈老说的物极必反一样,他也不会希望郁月城对他的期望值太高,他担心自己会做不到。   手臂搭在郁月城的肩膀上,方渡燃落后半步可以肆意欣赏大白猫的侧脸和耳根底下的若隐若现的小痣。   别的问题,他可太没把握了,比如大白猫安静喵一声报出来的500。   至于陈老担心的那个……方渡燃收拢肘弯,让他们靠得更近,走过拐角的时候趁机在那颗红色小痣上拿鼻尖蹭一下。   “嗯?”大白猫侧过头看他。   “没事。我高兴。”方渡燃说。   郁月城回过头:“好。”   会闻着味儿就跑过来在办公室门口守着么久,就为了告诉他不要担心自己没及格的大白猫,怎么可能成为陈老嘴里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1 04:11:55~2022-04-03 04: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飘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8瓶;悉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以公济私   十二中的基础硬件设施比不上郁月城以前国内顶尖的贵族学校, 但比起普通的中学要高上好几个档次。   篮球场保养得很好,像新的一样, 周围的观众席上可以容纳全校的师生,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座位和空间,周围配备临时医疗所、更衣室、音响室、休息室、各个参赛班级都隔出来的独立物资储备室……茶水间里供应上各种用来分发的饮料。   七班从来没参与过这样大型的集体活动,队员们进来第一次看到印上自己名字的球服、带应援色的班旗和堆满屋顶的气球,热闹了好一阵,气球拽下来压得爆了一个又一个。   私下因为方渡燃的存在,七班从高一开始就在学校里被众人忌惮, 在学校正经的争抢荣誉方面, 却一贯集体销声匿迹,方渡燃不主动,也没有人去牵这个头。   加之从进入学校开始, 成绩吊车尾、刺头最猛的七班就不被看好,任何活动的裁判和老师们多少都带点有色眼镜。   方渡燃也不屑去在这些地方去和其他班级争个高低,同样没想过在自己的履历上添好看的一笔,秉着能有多烂有多烂的前提,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能把学校的生活过下去。   如今, 这一切都在他决定走出去的那一刻有了变化。   并不是为了别的谁, 放手一搏的勇气因郁月城的存在而诞生,落点在他自己身上。他的时间很少,能跟郁月城在一块的时间, 留在学校里的时间,每一步都想要尽量参与。   就像他刚进青训十二中, 每天从花园绕路上课, 去认真地做每一次的呼吸,去观察花园里知名的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日复一日记下来。   遇到盛夏池塘里颤动翅膀的蜻蜓,也用笔画下来。   “你不上场?”   路至安换好球服走出来,看见方渡燃正坐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   “等会儿上。”方渡燃低头在手机上跟律师交涉林晟的案件。   林晟这个月底就能出院,前期的准备工作要足够充分,每一步都必须反复衡量。   原本可以全部交给律师来办,他不放心,不想留任何余地,从准备材料开始就挨着接收进度,有了初步准备后,又开始一起合计,盯着对方来安排。   索性他提前恶补过法律常识,稍微懂一点,对面也是拿钱办事的,两个人能说到一块儿去,没像一些插手的双方都吵起来。   路至安站在他身边看了半场球:“赛前训练打这么狠,时长超了四十分钟,受得了吗?”   方渡燃对七班的实力有把握,毕竟这两个周为了上联赛,预选已经把学校里其他几个班都打下去了,只剩下他们班和二班的体育班。   他一边跟律师商讨,一边抽心思抬头看看,关注场上变化的队形:“联赛来了几支有省队选手的,分到谁都不好办,提前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我们班这个几个除了打野球容易犯规,体力应该没问题。”   “郁月城不打前锋吗?”路至安观球半天,没看到预想的排列。   “不打。我想让他打控场,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对我们拿分更稳。”   方渡燃怕自己没空上场,只跟教练一起商量,他和班里的人早就磨腻了,要锻炼到自己不在也能发挥出优势并不容易。   校内的预赛他和郁月城都没上场,郁月城是他有意留到联赛再上,保留实力也是战术的一种,这两个周都在他身边跟着他看球训球,今天是第一次放上场打磨合。   他打前锋一定是个好选手,可要让这些人来精准配合郁月城的节奏,他们能力参差不齐,悟性也不同,这么短的时间,不如来让郁月城适应整个队伍。   看起来压力很大,挑战也很大,几乎不太可能,可他对郁月城太有信心,放在大白猫身上,一定有可能。   让郁月城来控场摸清在场每个人的打法,再一比一地量身定制传球喂球,对外稳住后场,同时兼顾每个人和每个位置,比起让这些人来适应他一个人难度小得多。   方渡燃有时候都觉得郁月城的能力就像个无底洞,再他上场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大白猫在篮球场上也可以这么的……迷人。   也没天天练球,居然打得不输给职业选手,好像他来走职业篮球的道路也可以一样的前途无量。   不过思考完,方渡燃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觉得他能打前锋?”他反问。   路至安微怔:“能啊,他单人实力在十二中除了你能跟他交手,找不出别人了。控场后卫,虽然进攻少,但文将方面的东西多,他跟班里的人还没打过球。”   方渡燃抓住那点不对劲了:“你怎么确定他进攻是强项?他们都觉得让郁月城参赛不太安全。”   路至安看向球场上白得晃眼的少年,乌黑的短发和游刃有余的身影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跟自带光环一样:“他的体力和判断力都很准,我觉得没问题。”   然后对那个身影发出迟疑,盯了大半场了,接着道:“我可能说错了,他打前锋是强项的话,打控场也很厉害。看得出来才半场已经跟队员配合趋向默契,他好像没什么弱点。”   方渡燃: “六边形战士?”   “别的不清楚,打球上是。”路至安道:“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你们一个宿舍,我以为你知道一点。”方渡燃说。   按道理讲,郁月城刚来学校的时候,接触最多的人,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应该就是路至安。毕竟他们俩一个宿舍,每天晚上都得说上话,还睡一间。郁月的性格顶多算自我管理严格,没什么交流障碍。   路至安:“我猜到他可以打,但认为他打控场屈才,拿分少了,现在看,班长有远见。”   方渡燃突然怀疑,路至安是不是跟他一样,都知道郁月城其实是个Alpha。   毕竟这次比赛所有的队伍里,公开的表格上只有郁月城一个Omega,十二中的Alpha本身就多,正规的比赛为了保险起见,都会选体力更好的Alpha,报名的Beta都寥寥无几。   郁月城要参赛,不了解他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们自己班里的人也不乏担忧的。   “那你在场上就多看着点他,万一那天我不在,副队长,比赛就交给你了。”方渡燃说。   “我?”路至安把目光收回来:“你不自己来?交给别人放心吗?”   “你是副队长,总比别人靠谱点。”方渡燃抬起身靠在长椅,场上的大白猫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就连带球过人险些有肢体冲突也能轻松突破。   这个训练,他是最后来的一个,却像是最熟悉全局掌管全局的一个。   磨合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预期,他以为至少需要连着高强度打三天才能契合。方渡燃看得出来,郁月城很多时候在利弊选择上,快准狠地选了更加有利于整体队伍的,实在没有能传出去有机会拿分的球,才会自己带球上篮。   对敌方队伍该出手的时候稳健,为保大局,不该出手的时候就像场上随时会出现在各个击破点上的幽灵,让对面的人摸不着头脑。   他的判断力过于超常,还能看得出他在调整自己对次序的选择,试探每个人的长处和短板。   “他带队比我胜算高。”路至安的目光追随郁月城走了几圈道。   “他的事情太多了,别打他主意了。”方渡燃是真的会心疼,他了解郁月城不会为了这点职称计较,参赛肯定是集体利益为上,所以大胆的安排。   更多的,他不想让他的大白猫太累了。   郁月城的体力和精力再多再好,接手的都是几个人的活,他有主动性,会根据每个人来调整自己的行动,先人一步给到最好最舒服的配合,这就是在压榨他。   队里的球员还是照常打,没有因为他改变很多,比赛前夕,一个新的人加入本身就很难,郁月城反应更快,承担的就更多,压力就是他的。   方渡燃手机在震动,提示消息进来,低下头在空荡跟律师接着交涉,宽心道:“选你就是干这个的。你有这个实力,他有他的任务,不影响。”   路至安明白过来,笑了笑:“那可有点不够意思了。队长假借职位以公济私。”   方渡燃坦言:“我要是不上,你就是队长。”   “你就这么放心把他交给我?”   路至安一早就知道郁月城对方渡燃有好感,虽然不能确定方渡燃对郁月城是什么想法,但整天在班里形影不离,说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似乎也不太可能。   “不放心。”   方渡燃一点也没客气,实话实说:“你跟队员私下交情不算多铁,没天天混一块儿,不过每个人你都能处得不错,球打得也拿得出手,跟郁月城以前一个宿舍,关系近些,你来带队挺公平,也方便。赵霖认熟,反而不合适。”   路至安知道方渡燃顶的是队长的名头,但跟教练商量得多,一块讲战术,实际上也就当半个教练了,考虑这些是应该的,就这样直接讲出来,他还是有些意外。   “你想赢吗?”他问。   方渡燃上一次听到这话还是在郁月城那:“当然想啊。”   路至安点点头:“那就好。”   方渡燃扬起一侧嘴角,笑得有点痞气:“我只是可能不在,你别就给我带输了。”   路至安:“不好说,你不上场,对面是省队的。”   中场休息的哨声吹响,郁月城额头前的短发被汗湿,随手拨弄一下,球服宽大,他里面还套了一件白色的T恤,所有注意力瞬间从球场上转移。   跟两个正在打配合的队友击掌下场,直直朝着方渡燃的方向走。   方渡燃就眼看着自己的大白猫玩耍够了,朝归宿地奔过来,偶尔放出去让他透个气好像也不错,要是有时间,他当然也更想跟郁月城一起打。   “热吗?”他拍拍身侧的位置让大白猫坐下来。   “热。”郁月城鬓角上覆盖一层细密的汗水,拿方渡燃腿上的毛巾擦了一把,皮肤白的可以透光似的。   方渡燃看他手指不安地在毛巾上多蹭了几下:“想洗手?”   郁月城:“嗯。有汗。”   方渡燃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来酒精湿巾,不紧不慢地抽出来给他:“可以换个方式,不跟他们击掌。”   郁月城不爱跟人肢体接触这事儿在他们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方渡燃更加注意了。   放平时这挺让他内心里暗爽的,说明只有他可以跟郁月城亲密接触,他就要这样独一无二的领地意识。   但集体活动不免要有摩擦。球场上现在就已经有各种各样的信息素随着汗水散发出来,青春期的荷尔蒙,这东西也制止不了。   郁月城手心里染了别人的汗水,别人的信息素,方渡燃的占有欲强烈得可怕,这也会不爽。   他能在集体活动上用正常的眼光去看,球赛,多人运动,摔一块儿都是正常的,跟他不爽别人的信息素留在大白猫身上完全不冲突。   只是对郁月城自己来说,他的洁癖大概也是很难忍受别人的信息素沾在他身上。   他的感官太灵敏了。   “不用。”   郁月城垂下头仔细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汗水里携带的信息素却拭不去,酒精消毒也没用,要用洗手液才能洗掉,里面有可以去除信息素的成分。   “运动难免的,不用对我特殊对待,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他补充道。   看起来大白猫确实不喜欢这些粘乎乎的信息素,可也没在球场上讲究什么。   保持自己的生活习惯,有冲突也能跟大家打成一片。   方渡燃喜欢他这点,有时候会觉得郁月城比他的适应性更强,更容易融入集体,可以独善其身,也一样可以跟人打交道。   他自己不是很能做到,他跟班里的每个人关系不错,一大半的因素都是他身为班长的职责。方渡燃知道自己其实没那么宽阔平和的内心。   不巧,许烈阳把球衣撩起来扇风,走过来就看到这幕,刚才跟郁月城击掌的人里面就有他,停在原地愣了两秒。   “我靠,不至于吧。我感到被学神深深地嫌弃。”   “傻逼,他对信息素很敏感。”方渡燃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啊?”   许烈阳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忘了,他是个Omega,那很至于,场上这会儿味儿挺大的了。”   “还能行吗?”他问郁月城。   “能。”郁月城说:“我跟替补也打几场吧,每个人都要磨合。刚才的打法有瑕疵,重新再来。”   许烈阳刚接受这个在场上给他们每个人喂球的高级队友是个Omega的事实,一时间有点错乱,激烈运动过后的气息还没完全平稳:“我打不了了,我下半场得换安崽上了。”   “你休息你的。”方渡燃说。   许烈阳往地上长椅的边缘一坐,仰天长叹:“不用他嫌弃我了,我现在自己都嫌弃自己,我的体力居然比不上一个Omega。”   方渡燃:“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Omega。”   “燃哥,你这也秀得有点过分了。”   许烈阳眼神只往他和郁月城身上瞟,意味深长:“他厉害,你得意个什么劲啊?   方渡燃脱掉自己的运动服外套往他脸上一扔,把这张嘴蒙上:“我高兴。”   他是我的人,秀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3 04:58:53~2022-04-05 04:5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偷情   郁月城坐在身边笑了下, 好像是对他这样的说法默许似的。   方渡燃的胆量迅速膨胀,占有欲也翻腾, 把自己的护腕脱下来,往郁月城击掌用的那只手上套,调整好包裹住大白猫的手腕。   一是为了防身,二是为了……算了,没有二,主要就为留点自己的东西在郁月城身上。   他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没办法拉拉他的手给他把别人的信息素覆盖过去, 只能留个自己戴过的东西放在大白猫手上。   这好像是Alpha用来安抚Omega的做法和天性, 虽然护腕贴身戴了一下午,但没出汗也没气味,也不知道给郁月城管不管用。   而且对方还是个Alpha。   “谢谢。”郁月城按按手腕。   方渡燃看着他:“换个词。”   郁月城放低点声音:“收到了。你的。”   方渡燃笑出来, 看来他知道啊。这就是跟同为Alpha的无障碍交流吧,也挺好的。   “霖,你快过来,过来扶着我的牙!”   许烈阳见证这场面,坐得有点距离没听清郁月城的话, 看得是清清楚楚。   赵霖正过来拿水喝, 许烈阳见伸手够不着他,激动的心抑制不住,往路至安那喊:“安崽, 你也看到了吧?什么叫双标啊?!这就是赤.裸.裸的双标!我就拍了下手心,他要擦手, 燃哥居然能把自己贴身的护腕套上去。”   许烈阳都想不出怎么说了, 憋了憋道:“……靠,我牙倒了。酸死我了!”   方渡燃听他咋咋呼呼全点出来, 不动声色去关注郁月城的表情,没看到排斥不满意的样子。   很好。   还好。   易感期那事之后他就没在公共场合跟大白猫有过什么,总归有点避嫌的意思。   平时勾肩搭背都是兄弟之间的惯常手势,不会有人奇怪,这样大声喧哗说些有的没的,他怕郁月城不愿意。   明确大白猫不介意被拿来跟他放在一块儿,一颗心妥妥地放回去。   很好。   “你别激动,喝口水。”   赵霖路过方渡燃,一手拿着喝掉一半的矿泉水瓶,一手提起来一瓶新的递给许烈阳。   许烈阳看也没看直接从赵霖手里抢过来他喝过的,咕咚咕咚全灌下去,抹把嘴:“杀狗了啊。多么地残忍!”   赵霖想笑,看眼一旁的郁月城:“你还打吗?”   郁月城:“打。等下半场。”   教练在打手势,方渡燃站起来在原地跳了跳热身,没换球服,简单把衬衣扣子解开。   垫脚跳起来接住扔过来的篮球,头也没回地嘱咐:“路至安,注意我们的配合。”   再上场,方渡燃跟班里的队员打过数次球,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出信息,动作迅速,反应敏捷,很快跟教练带来陪练的球队拉开差距。   郁月城在的时候他们拿球的几率提高了好几倍,进球的机会也增多,郁月城打的是控场后卫,能协调好每个人的站位,还能轻易跟追上来的敌方队友周旋,总体是稳中向好的气势,赢的机会增大很多。   方渡燃一进来就像烧红的铁落进水里,立马激起层层滚烫的水蒸气,搅动一池水都沸腾起来。   默契像天造地设,不下七次从郁月城手里接过球,直接入篮打出来决赛夺冠的场面。   陪练的球队也是拿过几次奖的,看这帮少年的行动力全都被调动起来,同时遇强则强,对他们发起进攻。   有郁月城和方渡燃在前后场的配合,把陪练队的实力全打出来,气氛焦灼。   “郁月城一个Omega,真的能行吗?”许烈阳拿衣服擦干汗水,眼睛直直盯着场上成为风景线的两个人。   赵霖和方渡燃都是小前锋,现在换场休息,坐在郁月城走之后空出来的位置,太热了,跟许烈阳隔开一个人的距离:“他水平很高。”   “万一诱发发热期什么的,肾上腺素上来,信息素也得上啊。”许烈阳说。   “班长有自己的安排。”   赵霖拆开一瓶新的矿泉水,润润发干的嗓子:“想想怎么赢吧,站位刁钻点,你刚才的位置太容易被截下来。他能传出来,信他。”   “……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不信他,我那是条件反射的保守打法。”   许烈阳苦道:“我哪知道他这么猛。”   “赵霖!水!”   一个小时后,太阳落山,方渡燃暂停调整队伍,跟队里的人站在一起复盘,转头往这边喊了一嗓子。   赵霖提着四瓶水过去,许烈阳也跟着拿上几瓶分出去。   隔得远远的,方渡燃伸手,赵霖直接扔过去。   方渡燃接过来先往自己头上淋下去一瓶,仰起头随手一捋,把湿透的短发顺脑袋后面,凌乱的发冒出来几缕调皮地竖着,露出来光洁的额头。   郁月城没见过他这样,额头露出来把他眉骨的轮廓都显现,在自带的气场下,英气逼人。澄澈的眼眸也在刀削斧凿的线条里蒙上一层凌厉。   这应该比平时的方渡燃更像他自己,有浓郁的少年气息,也具备一丝成年男人的成熟气质。   跟同龄人不一样。   大家都在休息,有的直接坐地上,方渡燃又拆开一瓶矿泉水给郁月城洗手,往他两只手上浇。   额头上的水珠和汗珠都混在一起,不停地往下滴:“你回去吧。你没问题。”   郁月城没推脱,就着当场简单把手上的汗都冲掉:“我应该听。”   四周刚训练后还趁热的气氛有丝微妙的变化。   方渡燃大大方方的,摆事实讲战术,反复示范,一件件都做得严肃正经,把这点微妙很快带走,也没人好来开玩笑。   班里的队员和来打陪练的专业选手,都有意无意往他们俩身上瞄。   这两个少年外表太突出了,放在人堆里也是一眼就能挑出来的,打球的身姿矫健过人,有勇有谋。身高基本相同,分不出差距,就算汗水淋漓也是这一群累垮的球员里,后背笔挺屹立不倒的两个。   郁月城在他面前认真听复盘,鼻尖上的汗水要落下来,没东西擦,就拿手上的护腕擦。   方渡燃扫过去一眼,视线停留半秒,又滑开。   他好像能看见郁月城身体里散发冷香的信息素都在汗水里凝聚成实体,再渗进护腕里,如果他给出去的贴身物品有味道,有他的自己信息素,现在就该融在一起了。   周围的空气在队员围过来的一瞬间,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气味混乱的Alpha信息素和男生运动后的汗味,只有郁月城的味道在里面是清透的,舒服的。   他凭感官也能找出来那一缕,熟练摸到大白猫的身上联系起来。   方渡燃的Alpha天性让他讨厌每一个Alpha的信息素,可就是喜欢郁月城的。   大白猫身上的汗水也是清清淡淡的冷香,跟洗完澡之后,被热水打开毛孔自然渗出来的一样。   想闻一下。   闻一下郁月城用过的护腕。那是厚实高弹的,包裹性很好,完完整整服帖地包裹过大白猫发热发烫运动升温的肌肤。   有他毛孔里散发的味道。   渗透了他的汗水。   ……   这样是不是太变态了。   想法冒出来的刹那方渡燃就想在心里狠狠掐一把自己。   那是用过的!他没有洁癖也不应该有这样畸形的心理。脑子里为什么会想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可那是大白猫的。   蓬松柔软,干干净净,冷香萦绕的大白猫。   “队长,他先上的话那我就要防……”   体委刚琢磨出来方渡燃的意思,一句话把他分出来想歪的心思叫醒。   方渡燃换了位置打比方,顺势将郁月城放在自己的手臂范围里,往后一伸就能碰到他宽大的球服短裤或者秋衣,运气好还能碰到手指。   四周围的都是人,都是Alpha,郁月城实际上也是Alpha,可方渡燃一旦念头上来,就是忍不了大白猫被同为Alpha的人围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对郁月城的气味太熟悉,站在他身侧更加方便他闻到微乎其微、从他身上跟随汗水散发的薄荷味冷香。   一缕又一缕都被他抓住。   就像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偷情,对这个高贵典雅的大白猫心怀不轨。   这样的信息素也应该都留在他的护腕上了,今天他们打得很久,没有休息过,汗津津的,大概都可以挤出水来。   喉咙很渴,方渡燃徒劳咽了咽,趁他们在说话的间隙转过头,放平声线往后伸手,自然道:“护腕拿来,用完了。”   “嗯?好。”   郁月城当场脱下来给他:“都是汗,要不要我洗……”   话没说完,方渡燃把汗湿的护腕套在自己手上,那块皮肤都有了反应,大白猫的信息素贴在上面。湿掉的护腕是凉的,贴合的皮肤却变热了。   太变态了。   这是汗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那是郁月城身上的,就是好的。   上面有他的味道。   引诱他的,可以让他乱掉心神的冷香。   拿这种小把戏获取大白猫的信息素,太卑劣了吧。   可是戴着就很爽。   他在特殊条件下,趁机占有过郁月城作为Alpha会膨胀的结,却还没有在清醒的时候,占有过沾满郁月城信息素的物品。   不管是心理因素,还是皮肤上他的汗水和郁月城的汗水贴在一起,被护腕牢牢锁着,左手手指尖的神经末梢都被传染上这样的兴奋。   他突然想,就算吻掉他鼻尖上的汗,尝到那点薄薄的咸味,也没什么。   “燃哥,你接着说。”许烈阳提醒他。   方渡燃咳了一下,嗓子刺拉拉的,开口的声线饱含剧烈运动后的一点哑:“路至安主要盯好对方的前锋,注意跟郁月城打配合,现在的程度还不够。你要打我的位置,明天训练之前找时间把我跟他的多看看,你不能给对方留情面,只要不犯规,给我往死里打,合理冲撞区你可以大胆过去,别多想……”   “好,我没放开,明天我再试试。”路至安说。   方渡燃额头上的水珠滚下来,抬起左手抹掉,鼻尖可以嗅到一点郁月城的味道,没有汗渍的气息,只有残留的淡薄冷香。   然后有意无意往鼻尖凑了凑,清透的气息如愿灌进鼻腔。   他在众人面前偷偷地享受属于他的大白猫的信息素。   动作很小,足够自然,可谁都注意他手上戴着郁月城汗湿的护腕。   Alpha戴Omega这种溢满信息素的贴身物品,绝对不是普通情谊,他们都知道郁月城很强,这个强字后面要加上Omega几个字母。   忽如其来的暧昧笼罩在两人身上,这下赶也赶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5 04:53:06~2022-04-06 01:5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5瓶;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耽误   整整一个周, 方渡燃下午练球,晚上回宿舍还要听郁月城补课, 林晟那边的事情因为上课时间不能带手机,每天中午和下午还要抽出时间来联络。   跟薛宜南也碰了几次面,晚上熄灯回到宿舍还要在拉起来的群聊天框商量,多数是不能具体提到案件过程怎么推进的,聊着聊着就要起床关好阳台的门小声打电话。   他自己的体力是药物这些年强行拉起来的,最近还按时把他一直排斥的放在小冰箱里的各种药片都吃上,体感还可以, 偶尔头疼的时候精神会稍微恍惚一阵, 很快就能恢复。   只是他的大白猫肯定是让他给累坏了。   郁月城嘴上没说,每次洗完澡坐下来给他补课的时候,方渡燃都有点惭愧, 学习的劲头也拉足,学完就走,一点儿也不耽误大白猫休息。   “还有两个周期中考试,现在的进度是不是有点慢了?”方渡燃在703的宿舍里合上书,听见身后走近的动静说。   “不慢。你现在是要掌握牢固, 不是为了这一次的考试而准备。”   郁月城从宿舍的独立卫浴里走出来, 刚吹好的头发软软地垂下来,深色睡衣反衬皮肤白得透亮,浑身都带着沐浴后的水汽。   脖颈上的水珠顺着滑落到颈项, 聚在锁骨那两个小小的洼地。   方渡燃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可能最近实在是太清心寡欲, 最多也就在训练的时候偷偷闻了下郁月城的信息素。   这下放松神经回头看到这么大一只皮肤透白的出浴白猫走过来, 立马有了点反应,眼神挪开:“郁老师, 470,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对我没信心?”郁月城站在他身边问。   眼前的手臂上的皮肤细腻如脂,掌心按在自己的练习册上,指骨被带动略微突起,骨节的形状漂亮极了,修剪整齐的指甲因为按压泛粉。   大白猫的身上有洗澡的时候被动渗出来的信息素,如烟如幻,淡薄通透,方渡燃不自觉地就往他手臂上靠,喉咙滚了滚。   “有。我是对自己说不准。”他说。   郁月城视线扫过每一道题,身侧的目光也没遗漏,化成实体似地就快贴在他的手上,还在安定人心:“那就想着我,信我就好。”   话是温柔的,却是清风撩过荒野上的火星子,火苗窜起来即刻点燃枯草,燃出跳动的火焰。   方渡燃抬头去看他的大白猫,拿自己走偏的念头去安在郁月城的身上:“刚洗完澡,就让我想你,我怎么想啊?”   郁月城跟他视线相撞:“……嗯?”   方渡燃暗自捏了把自己的手心,自从上次在C区房子里那场足够缠绵的情.事之后,他和郁月城就恰到好处地没有在提。   不对。郁月城事后是提过的。   是他刻意回避掉,郁月城也跟着他的步调没再提。具体在心虚什么他自己明白,他太弱了,现在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掌控未来。   “你在想什么?”郁月城在他晦暗的眸光感受到朦朦胧胧的暧.昧。   方渡燃应当否认,理智只冒了个头,就被大白猫好看到不可方物的面孔打败。   他身上好香……   “我在想你的信息素。”方渡燃诚实道。   郁月城作为Alpha的自觉,下意识想抬起手远离,减少一些对方渡燃的影响,却被直接拉住。   方渡燃拽他的力气没收住,大白猫整个被他拉下来,顺手就施加力道接住他的身体,双臂一展圈禁在自己腿上坐着。   四目相对时紧张的不是郁月城,是他自己。   现在没有异常回潮的易感期加持,记忆里清晰的缠绵悱恻像场梦一样,他面对郁月城心脏快跳出来。   郁月城手扶住书桌边缘把自己的身体稳住,这种姿势说不上别扭,但总归大多是属于那些身形小巧的Omega,他坐稳了能比方渡燃高一大截。   “让我闻一下。”方渡燃说。   眼神只避开郁月城的目光,垂下来无处可去,又落回他的身上。   被睡衣包裹的身体上。   郁月城顺着意思猜测,保持怀疑:“要我释放信息素吗?”   “不要!”   这种邀请对Alpha简直是致命一击,郁月城是不是因为自己是Alpha,没有Omega该有的自觉性,就随心所欲,胡言乱语,根本体会不到这种话说出来对Alpha来说诱.惑力有多大。   “我就,闻一下就好。我闻得到,你洗澡了。”方渡燃应该用鼻子闻,事实是怀里抱着就不想撒手。   冷香没有信息素的持续释放,很快就要散去,方渡燃尝试着往前一点,脑袋凑在大白猫的胸膛上,鼻尖渐渐接触到睡衣的丝绸面料。   温暖的体温贴在脸上,布料很滑,信息素淡到分不出是薄荷的味道,但是闭上眼也能分辨出是他的大白猫,短暂的安逸舒服极了。   方渡燃在本能反应以外,怀抱里温暖的身体,还让他萌生出一种类似归宿的感觉。   很陌生。   也很安心。   是大白猫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让他习惯到产生依恋了吗?   对方一点躲开的样子也没有,方渡燃明知道郁月城对他有求必应,还是紧张地将他越抱越紧。   “方渡燃。”郁月城的声音在头顶上喊。   方渡燃心一横,把脸整个埋进他身上,深深吸了口气,闷出声:“嗯,别叫我。”   郁月城一叫他的名字,就会做点什么,这快给他造成条件反射了,他都能回想起每次留给他的印记。   有拿来安慰的拥抱,有用来安抚的亲吻。   还有那天在他房子里的浴室、厨房的料理台、窗边……郁月城拿他从来没想到过的声线叫他,少年干净的嗓音里竟然也会蒙上热潮。   现在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学校的宿舍,郁月城的宿舍,他的怀抱一圈,这就是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   “会难受吗?”   郁月城伸手去触碰他深棕色的发丝,掌心从后颈的腺体跳过去落在方渡燃的背上,顺抚大型动物似地一下下拍哄。   方渡燃放肆深呼吸好几大口,闻够安心的味道才过足瘾抬起头,布料上留下他呼吸长叹晕染出的痕迹,晚了两拍意识到郁月城指的是什么。   “……还好。”   然后他脑子一抽,反问:“硌到你了?”   “没有。”郁月城比他反应要冷静得多。   上次是因为方渡燃在回.潮易感期,Alpha的易感期,做什么都可以被这个当借口来覆盖,而现在他们都很清醒。   方渡燃没有再提过,他也知道当中的距离。   “你要不要去浴室解决一下?”郁月城坦诚建议。   方渡燃摇摇头,抵着怀里这只大白猫,让他下去有点刻意,不下去他自己那东西也不会下去了。   “我是不是挺流氓的啊?”   方渡燃沉默片刻,终于抬眼看向郁月城,背靠在椅子上姿态懒散,拍拍大白猫的后腰。   “把我按在腿上流氓?”郁月城问。   “少装。”   方渡燃捏他的下颚,坐实这个称号,流氓到底:“你肯定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没装。如果你指的是别的,有时候是有点匪气。”郁月城说。   “我感觉我现在特像一渣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方渡燃发现自己还是头一次跟郁月城这样直白说出来跟感情有关的话。   他们牵过手,也曾有过亲密无间、喘.息融化在一起的时候,然而他从来也没提过任何一个有关感情的字眼。   方渡燃其实是不想,也不愿意点明的。   确实有些逃避的念头。只要不说,他们就还能相安无事,在他准备好之前,至少可以维持现状。   所以话一出口,方渡燃就开始后悔了。   真不该提。   郁月城把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衡量不到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方渡燃脸上闪过的一点后悔能看明白。   “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挺耽误你的。”方渡燃又说:“你可是要找老婆的人,还是个Alpha,整天跟我混在一起,怎么找啊。”   “我以为你是想跟我待在一起。”郁月城说。   方渡燃:“想啊,跟你在一块舒服。”   也当然是故意形影不离的,这样看谁还有那心思敢打你的注意。   郁月城收到信号:“那就行了。”   方渡燃没太明白:“怎么?”   郁月城:“想待在一块就待在一块。”   “耽误你也不怪我?”   方渡燃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郁月城是个优秀到爆表的Alpha,有科学依据的实实在在地爆掉数据表的评级S。   郁月城长指伸进他发丝里揉抓:“该来的就会来。我跟你之间还不至于用到耽误。”   方渡燃把这话左右琢磨,好像明白,又不敢确定,更怕把它戳破。   怀里的大白猫不会被戳破,他还挺沉的,扎扎实实坐在臂弯里,也不管自己对没对上郁月城的话,抓住他的衣领拉下来。   脸埋进侧颈里,寻上熟悉的角度和味道去嗅他的腺体。   “反正已经是流氓了,也不在乎多一点。”   最后一缕冷香被他捕捉到,方渡燃拿唇瓣印在Alpha的腺体边缘,留下一个理智的、跟身体现状割裂的、不受欲.望控制的吻。   要是真能有什么办法,他突然想跟郁月城纠缠到死,要么成功获取自由来堂堂正正见他,要么就直到他灰飞烟灭好了。   就算消失的前一秒,他也必须要能抚摸这只大白猫。   他不要浑沌度日,不要苟且偷生,他要清醒地活每一刻,清醒地吻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6 01:56:46~2022-04-07 15:3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20瓶;半熟芝士 5瓶;5910857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荣耀   方渡燃的担忧一点也没有落空, 联赛这天他果然没时间在学校,一大早就请假回自己的房子, 郁月城给他联络的下家非常快,也才不到一个月就有能定下来要买房的。   已经不能再推了,能找个愿意全款接受C区那套房的人本来就不算容易,能看上他那套房的,要是本地人,受众面只能是普通家庭,能随便买房的也不会选这个小区, 全是奔着他直接降价几十万来的。这些都是中介给的消息, 那边因为他的要求对买家背景也精挑细选。   这两天还收到几次方正海的消息,让他想更快把房子出手。   今天要是见面合适,明天就能签合同拿钱, 方渡燃事先安排过一切,虽然很遗憾,要错失跟郁月城一起打比赛的机会,也只能二选一去处理最要紧的事。   “郁月城,给我!!”体委拦下两人在篮板底下大吼。   郁月城对面正站着从半决赛到决赛都一直交手专堵他一个人的敌方4号, 黑眸沉着对视一手运球。   “你很漂亮。”对方道。   郁月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身体反应比他的疑惑来得快,丝毫没受影响往前一冲,力道突然中断侧身一个干净利落的假动作带球过人, 远远投给角度最偏却离篮筐最近的队友。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4号摸到一点他的规律也没能每次都堵上, 眼看球投进去, 退回来视线往他身上飘。   尽管已经进了球,差距仍然不小, 对方实力雄厚,里面有三个都是省队的种子选手,专业球员打起来要光跟上节奏,七班的队伍就花不少时间适应。   “还差五分,时间不够了。”许烈阳喘着粗气说。   “来得及。追平,有加时赛。”赵霖从对方4号和郁月城之间走过去,调整站位隔在中间。   “要是燃哥在,有胜算的。”许烈阳刚刚被人撞了下,对面的信息素充满挑衅意味,在不能犯规的场地里憋了一肚子气。   路至安没回头,几秒的暂停时间一过,身体率先动起来:“别乱,专心打。没到最后一秒。”   陈老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看台上坐不住,站在球场的标线外身临其境时不时看看表。   他不太懂篮球,运动细胞也不发达,但今天作为高二七班的班主任,眼看自己班的学生第一次站在全省几十所学校的联赛夺冠赛场上,看到自己手里一向躲开群体活动,性格缺乏跟外界沟通的学生们自信地面向所有人,迎着烈日奔跑,除了自豪之外还分外动容。   七班毕竟是个风评不好又不受待见的存在,刚进学校收到的排挤最多,教导处的严加惩治对象,受罚起来一个个的被折腾的没个人样,他作为班主任看着都心疼这些孩子。   后来在方渡燃带领下这些不好过的日子缓解很多,高二之后,尤其教导处的张主任走了以后,七班在学校老师那块总算是能过的去了。   不过那些伤害是没法弥补的,每个学生心里肯定已经留下不能磨灭的印记,不愿意参与集体活动,对其他班级没有良性的竞争意识,甚至跟旁边的六班和八班的学生来往都鲜少。   在学校里已经形成一个独立的小团体存在。   团结是好事,然而这样的团结在陈磊看来,是需要去关怀和鼓励,让他们走出来的。   所以他的激动程度不亚于那些参赛的学生们,现在就好像看着一株株生长在阴湿地里低着头的树苗终于抬起脸被阳光倾照。   主场在十二中,看台上一半的位置都是十二中的学生,加油呐喊的声音在头顶上简直是震天响,谁都知道这场比赛可能会输给其他市来的三中,丝毫也抵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周围已经在中场休息时大面积喷洒过一次气味阻隔剂,一旦运动起来,Alpha们各种各样的信息素依旧泄露些许互相碰撞,是警示也是骄傲的挑衅。   离终场的时间越来越近,队里有两个人的步调紧张到出现失误,投出去的球也在入篮时被一把截下来。   极大地影响了士气。   场上比分还差三分才能追平。   “七班加油——!!!”看台上不知道谁大喊一句,还是个女生的声音,音色嘹亮。   她身边三两个人跟着呐喊:“十二中加油!!七班冲啊!”   看台最近的位置还有个男生也尤为突出地喊:“郁月城加油!郁月城你好帅——,七班必胜,干死他们!”   已经不抱希望的班级停滞一瞬,立刻沸腾起来,参差不齐地喊起来:   “加油!!!”   “七班加油!十二中必胜!!”   “加油啊——”   “七班是最棒的!!!!”   “七班冲啊——”   ……   从此起彼伏到齐声助阵,高二七班的学生和场上的球员们,从来都没有在十二中里接受过这么宏大的鼓舞和善意,就连一贯合不来的几个老师也拢起手呼喊。   大概因为他们后背上印着青训十二中的字样,虽然是以班为单位参赛,可他们是十二中唯一打进决赛的班级,这次他们身后的目光是整个十二中的师生。   大概是因为他们真的有机会可以赢的……   无论起因是什么,那些期待和从不在乎转化来的短暂热烈,都在他们每个队员的心里灌进一针强心剂,满满的都是象征希望的力量。   队员们彼此心知肚明,很难翻盘,在盛大的鼓舞下卯足劲,一样像能夺冠似的再次苏醒。   陈老在场外目睹一切,疯狂的喊叫在离他最近的看台上无比清晰,抬手搓搓泛酸发热的鼻尖,问旁边的教练:“只能输了吗?”   “三分,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就是一个球,看他们怎么打了。”教练拍拍他的肩膀:“学生都没哭,班主任哭就丢脸了。”   “这帮孩子是头一回啊!”   陈老像个看孩子长大的老父亲,拿袖子抹抹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可惜了,班里就差方渡燃没在。”   “我不在赢不了?”方渡燃问。   陈老回过头,方渡燃正穿着球服走上来,场内的加油声不间断地持续,就最后短短的四分钟,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似的拼命助威。   方渡燃抬头直接能看到自己班里的应援旗落在好几个平时不来往的班级上挥舞,就连有过节的五班都拿着他们班里蓝色的气球和旗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老问。   教练打断他先把场上局势长话短说讲给他,挨个指着对方的人交代:“……那个4号,对面的控场,擅长拦截,11号起跳高,扣球的能手,你要注意避开他。上去替下赵霖的小前锋,就按照之前训练那么打,一定不能慌!”   “还有两分钟。”方渡燃眼睛直直盯着场上,只要一个三分球,他们就有机会了。   三分……   临近结束还差三十秒,有人拿到球了。   好机会!   “郁月城——”方渡燃喊了一声:“别传!”   郁月城背对着他,没时间去确认在哄闹的背景音里方渡燃是不是来了,但他听到熟悉模糊的声音。   眼下距离对方的篮板远远超过三分线的距离,那声音没说明白,他能立刻就接受到信号。   “来不及了,给我!”体委隔了两个人朝他喊。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对面的人都在提防每一个能传球的位置,4号仍旧堵在他面前。   郁月城左右跨步调整好距离,起跳之后还没来得及被对方拦下来,上半身拧转,隔了快一整个球场的距离,在自己队里的篮筐前面往对方篮筐投了个超远距离的三分球。   没人能猜到会有人投这种球,对面防守和进攻都还在这头的场地内,留下来的人也没反应过来。   慢动作似的眼睁睁看着篮球入框,场上比分当下拉平。   整个篮球场都被十二中的学生抬起来,尖叫声四起。   “太帅啊我的妈!!!”   “卧槽啊啊啊啊,快杀了我助助兴!太帅了!!”   “郁月城牛逼!七班牛逼!!!”   “草啊能赢了!!”   ……   哨声象征短暂休息和加时赛,七班的队伍里都快疯了,顾不得什么性别差异,上手就想把郁月城抱起来。   赵霖把他衣服拉过来,粗.喘道:“他是个Omega,你们冷静点。”   没接到郁月城球的体委甩出一句:“什么Omega啊?太牛了,Omega怎么了!照样打爆对面的头!”   “噗哈哈哈哈……”许烈阳捂着肚子抽气。   郁月城拿肩上衣料抹掉脸上的汗水,往他听到声音来处去看,果然能看到那个少年。   方渡燃是急急忙忙回宿舍放好文件,换上提前拿回宿舍的球服跑过来,进场那些意料之外为七班加油的呐喊他也听到了。   “队长来了!”路至安也激动道。   许烈阳:“燃哥来了,我靠我们要赢了!”   方渡燃给了郁月城一个止汗带,自己也带上:“就照训练那么打,郁月城跟我打主配合,赵霖休息,许烈阳你去干扰对面4号。五分钟,不管对面进多少球,都不要慌,也不要松懈,最短的时间要拿最多的分。”   “对面实力算强的。”郁月城说,整体水平来看,方渡燃不来,他们确实已经打得尽全力了。   “怕吗?”方渡燃问他。   郁月城:“不怕。”   “怕吗?”方渡燃问面前这个几个队友。   齐声:“不怕!”   体委骂了一句:“操,不怕,打爆他们!”   周围都是混杂的信息素和蒸腾的汗水,方渡燃伸手搂住郁月城,只有他身上是干干净净清透的冷香。   “想不想赢?”这次他问郁月城。   郁月城:“想。”   方渡燃侧过头对他耳边小声说:“燃哥赢给你看。”   “方渡燃来了!”看台上也有人发现了:“方渡燃加油!七班必胜!!”   “校霸回来了,十二中要赢了!”   ……   方渡燃自动屏蔽掉周围扰人的背景音,全身心投入到最后夺冠阶段,郁月城拉回来的分数不能白费。   整个高二年级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来围观的其他年纪也跟着打上十二中的口号摇旗呐喊。   空气里象征少年们斗志的信息素有越来越失控的趋势,超出运动范围,对面球队有人开始故意散发信息素来刺激郁月城这个皮肤白皙,面容出众,却屡次打断他们传球的对手。   他是个Omega的消息也是被列在参赛名单上的。   裁判还没认定他们这样的犯规的举动,方渡燃也发现这点,他也没克制,一举一动都带着狠辣戾气。加时赛的最后几秒,七班拦下三中来的队伍,靠一分的差距夺冠。   方渡燃扔下球径直走过去一把揪起一直跟着郁月城的4号,沉着的怒气全撒出来:“用信息素,你他妈的要不要脸?”   4号不慌不忙地把视线看向他身后的郁月城:“出出汗,肯定有信息素,你们队里的Omega都没说什么。”   “我是队长,他的事我负责。”   方渡燃提紧宽大的球衣领口,勒住他的脖颈:“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给他道歉。要不我就让你跪下给他道歉。”   “还没公布名次,你要在场上跟我动手,白打了。”4号举起手朝裁判示意。   “队长,等会儿再说。”路至安走过来把方渡燃拦下来。   方渡燃咽不下这口气,郁月城是个Alpha,所以他不受影响,自制力好,也没有释放信息素露馅泄露出身份。   如果郁月城是Omega,现在肯定已经被信息素攻击的浑身不适倒在地上。   “队长。”郁月城走近他握上紧攥的手臂:“我没事。领奖了。”   方渡燃盯着对面这张脸,也没客气,没有气味的信息素压迫感极强,很快让周围几个自己人都往后退,对面一直故作平静的对手脸上也闪过一抹难堪。   “道歉。”他说。   4号面对郁月城,点点头:“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强,我很欣赏你,交个朋友?”   方渡燃没想到等到这么一句,没出手郁月城就先开口道:“我不喜欢在公平的游戏里,用不公平的手段,交不了你这个朋友。”   对方的信息素刻意散发,他不受影响,他们整体的步调都因此减慢,能赢也算是万幸。   干脆不留情面的拒绝方渡燃听起来很新鲜,郁月城一向温和的态度总让他以为是不会说出这样戳破人脸面的话,还说得这么富有教养。   4号在他面前被同队的队友带走,临走时没忘朝郁月城多看两眼:“有机会再约一场,我不用信息素了。”   方渡燃替郁月城答:“死心吧。没机会。”   颁奖台上下来,方渡燃去给教练送奖牌,许烈阳没能抑制住八卦的好奇心,多嘴问道:“那人是不是看上我们郁月城了?”   赵霖正好站在郁月城的身边,正好接话:“没想到你会这样拒绝人。”   郁月城:“嗯?”   赵霖:“很……直接,也很坦然。”   郁月城平静道:“实话而已。”   方渡燃跟教练一起走过来,发现看台上有人正冲着他们拍照的时候,特意搂上郁月城脖子仰脸让人拍下来。郁月城当着面那么干脆的拒绝,他可太喜欢了,只是还没得意两秒钟,就被合影涌上来的几个队员打断。   “开心吗?”   聚集起来拍完照片的人群散开,方渡燃从中直径走向郁月城。   郁月城:“开心。”   方渡燃在四周热闹的气氛里,脑袋一偏对他说:“燃哥说话算话,说了要赢给你看,就赢给你看。”   郁月城对上少年赤诚的眼眸,也问:“你开心吗?”   方渡燃怔了怔,随即道:“嗯。”   时间节点从郁月城出现后算起,他有了很多鲜活的第一次。   这他也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像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他也在球场上奔跑,也能有自己的汗水留在十二中里。   陈老之前说的那些左耳进右耳出的老生常谈,什么留下点青春的回忆,什么高中生涯的这样的大型赛事机会不多了,在方渡燃听到全场为他们呼喊的声音,拿到手里的奖牌,跟队员一起站在颁奖台上……   一切种种真实地发生了之后,切身体会到陈老那些老掉牙的话一点也不假。   方渡燃的校园生活总共两年多的初中加上一年多的高中生涯,一直在任何的集体活动上销声匿迹,在学习上以考低分努力,在平时只靠尽量做好一个班长的职责来增强一点在学校生活里的感受。   来明确自己也不过是个还在上高中的学生而已,只是和别人的生存背景有些许不同。   做班长也是他高一被学校的强压和老师、别的班级带来的欺凌所逼出来的,他带同学奋起反抗,站直腰板,走在最前面,所以他挑了班长这个头。   他害怕留下痕迹,也害怕让方正海看到他也可以有光鲜亮丽的成果,害怕成为标准的一个数据去给实验室添彩。   以至于他错过了很多很多。   有关于真正的青春,浑浑噩噩,似乎是从郁月城的出现才开始。   他也有属于自己关于高中生涯,十七八岁年纪里应该有色彩的一幕。   比起手里这块奖牌,那些跟队员们日复一日,每天打到日落的训练更显出荧荧亮光,在赛场上齐心协力奋力一搏让他渐渐体会到跟同学之间、跟他们这个班集体有温度的情谊。   他似乎是可以在人际交往上不那么地固步自封,可以品尝集体活动同甘共苦的价值。   而那些疯狂的呐喊,扭转七班刻板影响的摇旗助威,让他好像也有了一丁点的虚荣心。   这是他带的队伍。   他洒下的汗水。   他们每一个队员,七班的每一个学生,都可以骄傲接受的荣耀。   方渡燃没去问队员们兴不兴奋,看他们在球场上打滚,把陈老抛高,没头没脑的蹦哒,一个接一个跳起来去摸胜利的篮板……应该是高兴的。   他们有权利去兴奋。   他们在十二中站起来了。这荣誉或许只短暂停留片刻,毫不影响七班每一个学生心里印下的那簇火。   所有人都有被夸奖的资格,他们在学校里感受过的孤立和偏见终于有消弭的一天。   嘴上和面上都对小学生似的赞赏嗤之以鼻的少年们,也有资格去听见那些为他们加油打气的尖叫呼喊,把承受的异样眼光默默埋在心里的同学们,也有资格听见响彻全场的“七班是最棒的”。   还好赶在了毕业之前,是方渡燃的青春,也是整个高二七班的。   是他遇到郁月城之后才有勇气开启的青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7 15:35:38~2022-04-08 05: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997111、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校花   胜利的喜悦能等换成十二中的胜利, 高二七班一时间在学校里风头无二,作为最有看点的郁月城和方渡燃两个名字, 热度居高不下。   校园墙上,当天晚上因为匿名实名来表白的人太多,直接出合集发了上十次的九宫格才发完。   跟帖的人很多,还有人爆出来那个一直盯住郁月城的4号是三中高三年级的校草,看热闹的还有磕上他和郁月城CP的。   学校的新闻社为了维持住十二中这场盛况,加上不能给敌人任何机会,当时就发出来一组郁月城和方渡燃在球场上几个精彩的瞬间, 赛后勾肩搭背举止亲近地站在一起, 还有最后方渡燃凑郁月城耳边说悄悄话的高清合照。   一时间评论两极分化严重。   许烈阳晚上洗完澡在宿舍里问:“你们看学校论坛了吗?他们都说郁月城是新任校草啊,说比三中那个狗东西帅多了。”   “郁月城本身球打得也帅。”丁羽说。   “你意思他长得不好看?”许烈阳问。   丁羽一头雾水:“你别跟班长上身一样,我没说, 他那长相还用我说吗?”   “正常点。”路至安笑着提醒他。   “我品着不太对劲。”许烈阳说。   丁羽正在翻高赞评论,全是表白校霸和校草和给他俩凑对的,郁月城和那个4号之间的纠葛被压在很后面:“这不很好吗,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便宜三中那狗, 舆论战也不行!”   许烈阳翻上床一倒:“可是他们都在说校草啊, 我们班出去的校草,怎么地也得带着七班的王霸之气,没有燃哥的气势, 压不住。”   这会儿他刚好看到评论区有人提了一句-没记错的话,郁月城是个Omega, 哪有Omega当校草的。   底下立刻盖起高楼-Omega怎么了?   -Omega不配当校草吗?   -Omega吃你家大米了?   -你打球也能这么帅我就服!   ……   在一串愈发激烈的争论里面, 冒出来一个老实人。   -我记得咱们学校上一个长得漂亮的Omega是个校花吧。可爱型的,高一四班老扎双马尾那个妹子。九月他们的开学典礼上弹过古筝。   许烈阳斗志上来, 立马回复-我们班这个也不差啊,篮球赛超强控场,校考第一,上个月月考人家考了750!!满分!!那脑瓜子,智慧型!   对面大概不是高二年级的,发了一大串的感叹号。   -!!!!牛逼呀!这么厉害!!人长得还美,校花当之无愧了!   -好家伙,校草变校花。   -什么?他真是个Omega?嘶……快给我拿纸,流鼻血了。   -靠,校花啊,更刺激了。   ……   外面的人在狂欢,新闻社趁机在学校公共号上发了一堆郁月城的照片,路至安却注意到他郁月城考满分这事原来这么低调,全校通报都没有。   “他中考就全省第四名。十二中的月考题简单,闭着眼睛也能考满分。”   许烈阳对成绩漠不关心,也不免因为智商差距叹了口气。   “唉……”   丁羽:“唉!”   路至安的桌上还有月考扣分的英语作文。   英语老师对能写出来作文的都改得很仔细,现在上面停留着几处鲜红的纠错,跟着感慨:“唉。”   方渡燃跟郁月城吃完饭回来,推开门恰好听见连声叹气:“你们唉什么呢?”   许烈阳丧道:“我们是在抒发内心收到的打击。为什么有的人腿那么长,脸长得那么好看,脑瓜子还能那么聪明。”   方渡燃一散场就跑回来过一次洗澡,舒坦地跟大白猫共进晚餐,还把他送回宿舍,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笑道:“想什么呢你们,你们又不笨。”   “想郁月城。”路至安说。   “嗯,想郁月城。”丁羽盯着手机说。   “想校花。”许烈阳躺在上铺说。   方渡燃往他床上看:“校花?郁月城?”   “啊?燃哥你还不知道?”   许烈阳有点意外,方渡燃平时不关注这些,对郁月城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   方渡燃果然追问:“说清楚点。”   许烈阳把手机晃起来:“郁月城是我们十二中的校花了。你看论坛,好多篮球联赛见过他的都说想娶他。”   他翻翻评论说:“不过这么好看的智慧型Omega谁不想娶啊。我也酸,学神跟我之间的壁垒更大了。怎么能有人什么都会呢?会考试会打球,身材还好。”   方渡燃怀抱疑惑打开论坛,发现郁月城在成为代表十二中的校草到现在被捧成校花的转折,就在那条“上一个长得漂亮的Omega是校花”,仅仅一分钟,下面同时出现了99+的回复。   他都不知道校园墙的活跃度有这么高,平时偶尔打开看,顶多也就十几条评论。   本来十二中的Alpha就多,方渡燃合理怀疑目前为止总共五百多条跟评全都是那些Alpha的。说什么要娶就要娶郁月城这样的Omega,文能进考场,武能下战场,又强观赏性还高。   啧,果然是动物择偶的本能。   “说真的,燃哥,你就不心动啊?”   许烈阳翻个身面对上方渡燃:“郁月城那身板,加时赛给你挡的那个球,差点就被砸头上了。这要是换我,我怎么也要娶了他。”   方渡燃眉梢一挑,先不说动不动心,光是理论上讲,娶Omega这件事,对他来讲就不太现实。   娶郁月城这个Alpha……操,更不现实了。   校花是吧。   他把墙上发出来的照片和跟郁月城的合影都存上,然后单开上一条评论,顾不上什么幼稚不幼稚,言辞凿凿。   -高二七班,概不外销!   想什么来什么,刚发出去,宿舍门就响了。   方渡燃顺手去把门打开,郁月城把手里的课本递给他:“昨晚你放我桌上了。”   “哟!”许烈阳打眼一看,拖着调子起哄:“校花来我们Alpha的宿舍了。”   丁羽直接笑场,路至安自觉戴上自己耳机避免这场腥风血雨。   “许烈阳,你想死了。”   方渡燃拿上书,刚在手机里接收到一大堆对大白猫意图不轨的回复,一时半刻不想让郁月城离开自己视线范围以外。   许烈阳往自己床里面贴,离方渡燃远点:“嘿嘿,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你打死我还有十二中千千万万的兄弟们垫底。”   “他说什么?”郁月城看方渡燃的脸色不太对。   方渡燃把他让进宿舍里,坐在自己书桌前,以往做起来很平常的事情,现在全因为多了个“校花”的头衔显得有点别扭。   本来都是男的,好好的,也没什么好尴尬避嫌的。这下好了,郁月城经常让人忽略第二性别的实力和身高外表,高调标注上Omega,瞬间变味儿。   就跟来他们宿舍也不方便似的。   “他一张嘴成天没闲的时候。”方渡燃对郁月城道。   “这回真不能怪我!”   许烈阳从被子里冒头去看郁月城:“学校的公共号和校园表白墙都炸了,我这手机刷新都得卡一卡。”   他还转移目光去采访当事人:“郁月城,你被封为十二中的校花,直接把高一的甜妹打败,什么感觉?”   “为什么?”郁月城问。   他在以前的学校里,小学有方渡燃在一起,周围的讯息被占据得满满当当,连闲言碎语都插不进来。   方渡燃不在的初中高中里,都少不了人对他的外貌长相夸赞吹捧,另眼相待。   被偷拍一些正常的听课和课间的照片他自己都知道,习以为常没去管过,始终严以律己,不受外界干扰,也毫不在意。   不过校草这个词落在身上还是知道的。   至于校花,听起来就有点怪。   “因为你长得好啊。”   许烈阳说:“学习又好,校园青春剧里标准的白月光Omega,妥妥的初恋配置!”   “我觉得是球打得好。”丁羽别有见解:“光看长相,以前也没见这么叫他的。”   “那是你没听到。”   许烈阳作为一线的娱乐资讯收集者,很有权利发言:“他早就在十二中出名了,是他自己低调,没去看过校园墙。高一和高三没见过他的都知道他的名字,看过照片,联赛之前平均每个周都至少有十个人在墙上给他匿名表白。   “Alpha和Beta我都没看,关键是他Omega的身份公开以后,居然连Omega都有,离大谱了。我都不敢想双A恋和双O恋,果然还是广大的群众有胆识。联赛之后他这一亮相,在青训国际立马火出圈,哪个学校不馋呀。”   许烈阳倒出来一大堆,方渡燃作为在学校里跟郁月城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完全在意料之中。   然而乍一听到有这些人在拿语言当众表达自己想跟他的大白猫在一块终归还是不爽。   方渡燃干巴巴道:“我怎么不知道。”   许烈阳提问:“我亲爱的方渡燃同学,我问你,你知道学校的表白墙一共有几个吗?Alpha、Beta、Omega的投稿差别有哪些吗?”   方渡燃:“谁看那些。”   许烈阳又问:“那你知道青训私立全国86所高中部的总部公共号吗?知道公共号里的校园男神资料卡一共有多少人吗?”   丁羽听了都倒吸口气:“86所,这么多?”   “你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关心自己。”   许烈阳摇摇头,正在翻今天刚刚更新的校园男神大赏,颇为得意:“我说句公道话,郁月城这个颜值,放在青训所有的高中部里,硬是没有一个能打过他的。可他太低调了,也不跟其他班混,也不弄个什么社交账号来经营,全靠咱们学校的颜值粉隔老远拍上几张高糊的马赛克照片顶着。这次联赛见过他真人的一多,加上新闻社爆出来一大堆比赛的高清美照,现在投票的排行都冲到第一了。”   丁羽往面前的方渡燃一看,问:“班长呢?”   “班长早就稳居前三了啊!”   许烈阳对着手机里方渡燃的资料卡说:“高一楼道他带咱们班打那场架都上青训的教育频道了,妥妥的反面教材,建校这么多年没发生过的恶劣事件。他那视频一出去,受教育的连一小半都没占到,他是为我们班出头,全是喊校霸好猛好帅的,我看青训其他学校的风气也跟我们十二中差不多。   “但燃哥学习太拉,家庭背景也没人知道,所以综合排名没上头一二。”   许烈阳看完手里帅气逼人的资料卡,又看看床底下的两个人,咂吧嘴道:“咱们班一下出了两个,郁月城现在可是排行第一打败一众Alpha杀出重围的Omega,就加上校花这个头衔吧,有点特别地刺激。品一品反差感,懂吧?”   “嗷,打败Alpha。”   方渡燃抓住了重点,伸手一搭郁月城的肩:“那也行。当之无愧。”   还送给满脑子花痴的许烈阳一个眼神:“不过找刺激这种话,我待会儿得教教你什么叫作AO有别。”   “我靠,我这不是没把他当外人吗?”许烈阳一溜烟钻进被窝里:“我不说了!!”   郁月城等他们说完,面容镇定,什么影响也没受。   抬眼就看到放在方渡燃书桌里面的蝴蝶标本,被保管得很好,玻璃上没有一丝灰尘和指纹,他说:“下次给你看活的。”   “国外看?”方渡燃记得这种蝴蝶的生存地不在国内。   郁月城不置可否:“到时候再告诉你。”   “好啊,我等着。”   方渡燃取出来一个文件夹交给他,里面装的是今天拿到的合同,站在一起的音量就放小:“我看过了,你再看看还有什么漏洞。”   郁月城接过来:“好。”   “算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方渡燃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校花放在Alpha的宿舍里,不安全。   不能再让他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渡燃把他叫起来送回703:“这段时间累死了,联赛打完你放个假,这几天我自己学,不懂的再来问你。”   “明天周末,你也多睡会儿,不用起那么早了。”郁月城在宿舍门口说。   最近方渡燃每天早起,宿舍里有人,就跑他这边来默背单词,动静很轻,有时候他发现了,也装作没看见。   “吵醒你了?”方渡燃问。   郁月城:“不是被你吵醒,自然醒,躺会儿又睡了。”   “那就是最近给我讲课还要练球累的,睡眠质量都下降了。”方渡燃琢磨:“要不我找间教室吧,不去你那了。”   “不用。没吵到我。”郁月城坚持。   方渡燃提唇笑起来:“行啊,那我下回动静再小一点。”   要不是郁月城现在的身份是Omega,方渡燃都有点想要跟他住一个宿舍了。   但是要真的住在一个宿舍,每天看到大白猫沐浴更衣……对定力也是项不小的挑战。   他得做个人,不能太禽兽。   “送到了,回去休息吧。”   郁月城打开宿舍门,在方渡燃一贯的要求下,养成习惯要在他面前合上门被看着进自己窝里。   方渡燃点点头,对方即将关门的时候上半身突然前倾,把大白猫的身体搂住,胸膛贴着胸膛,耳侧磨着耳侧。   隔了两秒他才出声,有点闷:“你也听到了,很多人觊觎你。”   郁月城平静道:“跟我没关系。”   方渡燃淤积的不爽瞬间破灭,一下笑出来:“你好冷漠啊,校花。”   郁月城拢手环住他的后背拍拍:“校花的宿舍,只送过一把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125章可以看了!感谢在2022-04-08 05:37:10~2022-04-11 06:2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半熟芝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看到了,特别好   第二天是球队的庆功宴, 地点当然是方渡燃安排,这一觉睡得饱, 日上三竿才起来,球队的群里陆陆续续发消息表示自己已经醒了,就等着一块儿出去放风。   方渡燃在C区的房子里没多少生活用品,搬走顶多就占两三个箱子装点衣物和鞋,其他的东西全都可以打包送给买房的人。他在云端有一个专门用来记录一些可以卖出去的东西或者有价值的联络人的记事本。   基本上全是他接单来的私活,或者偶然间得到的一些小物件,一部分放在C区的房子, 一部分是虚拟物品。现在方渡燃正在自己存储的记事本里面翻了又翻, 想找点什么能用上的东西。   他作为联赛冠军的队长在庆功宴出发之前左思右想,既然这是以高二七班的名义获奖的,同时身为七班的班长, 他打算给班里三十多个学生都送个小礼物。   请吃饭是肯定叫不到一起去,班里好几个住在市区外的,周末必须得回家,给钱一人发个一两千对他们来说下馆子吃顿饭都不一定够,也不差这一顿, 还少点礼物的意思。   方渡燃在班里组织过很多次的班内秩序, 上课期间的课堂纪律、课堂以外的学生冲突、违反校规校纪的处罚处置、七班跟其他班跟教导处跟教官等等的一堆杂事,唯独没做过这种因为得到荣誉而一起分享胜利的安排。   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只要他需要负责的事情, 不是班里的学生惹事了,就是班里的学生跟老师之间惹出事端了, 反正没一件好的。   他自己也是首次作为领头人得到这种正面的反馈, 昨天的决赛场景对七班每一个学生也是第一次,就连陈老都没说过“你们是最棒的”这种话。   他们却办到了。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去换回来了。   方渡燃现在高二, 才略显生疏地去张开手往前推推,碎掉笼罩住整个人的玻璃墙,尝试着去打心底去融入周围的生活,融入他的班集体,而不止是熟练到闭着眼睛都能按部就班去承担责任。   以前是看不惯,是冲锋陷阵走在前面,是单方面的付出,是维护,是职责……他尽量做到最好,很少真的去放下自己跟正常的普通学生之间那道壁垒。   他也有能把自己放出来,走入他们中间的时候,多稀罕啊。   买点什么好呢……   方渡燃在手机上翻了一圈,最后给之前找他做过私人游戏周边建模的单主发送邮件,直接买下来三十九份几个出名的大型单机游戏,还附赠精美实物礼盒包,班里人手一份。   是对方在国外的游戏发售上抢的,这个人跟他合作过三次,先前为了感激他还特意抢了好几款首发和测试版的游戏给他,这些游戏在国内一直没有开过区,不卖。   班里Alpha多,他就听过好几次聚成一块的在谈论爬墙出去买,男生不玩多少也听说过,自己用还是卖出去或者送人都可以。   剩下三个女生除了游戏以外,方渡燃还订了三大束鲜花,国外一个周的物流发回来游戏的礼盒包,到时候就能一起发出去。   “路至安,你前天玩的是《起源3》吗?”方渡燃想到这就自然问了声。   路至安还躺在床上,手机也没看,闭着眼回答:“是啊。”   “玩的人多吗?”方渡燃问。   路至安偏过头往他床上看:“你问的谁?我们班?”   “嗯。”方渡燃说:“我买了几部单机游戏,不知道玩的人多不多。”   路至安对这个来劲:“哪几部?”   方渡燃:“《起源3》一个公司发行的《史前文明》和《战纪》,还有国外单机总排行榜的前三部。”   路至安瞌睡醒掉一半:“你从哪买的?”   “国外的一个熟人。”方渡燃没想过把自己生活都告诉别人,合作过的单主被他随口略过:“他喜欢打游戏,屯了一些。”   “没记错的话,你说的前三个全都是限量版的,现在的价格不便宜,有价无市。”   路至安从床上坐起来,郁月城也跟他聊过游戏,《起源3》的限量版就是郁月城给他的,跟普通发行版不一样,翻译过来的名字都不一样。郁月城还给他找了漫画原作的作者亲签,这个对他而言,比限量版还重要。   放在方渡燃这,能一次搞这么多,他有点刮目相看,平时从没看方渡燃打过游戏。   方渡燃一笔带过:“还好,他也没涨价。”   “班里玩的人我看没几个,买普通版的多,限量版有心无力,三五年前的游戏了,大部分能买的大概都自己珍藏了。”路至安说:“喜欢的肯定不少,封神之作。”   “好。谢了。”方渡燃放心下来。   路至安发现要点:“单机游戏自己玩就行了,玩的人不多也无所谓,你是要租出去?”   方渡燃笑出来:“你看我像二道贩子吗?”   路至安也发现更蹊跷,这东西对游戏玩家的分量很重,租不至于:“借出去?”   方渡燃看了眼从水房回来的丁羽和被子蒙头的许烈阳:“再说吧。我要是有了肯定借给你过瘾。”   路至安朝他比了个手势:“OK。我当真了,你不借我我就追着要。”   “什么?”   丁羽洗漱完还是半睡半醒地睁不开眼:“路至安你要班长?”   “哈?”   许烈阳的雷达立马惊醒,冒个头出来:“谁要我家燃儿?!”   丁羽语重心长道:“这可不兴要啊,燃哥那是校花的,没看成天护食那劲,我追我女朋友都没他俩在一块儿勤。Alpha的鼻子很灵,你别让燃哥闻见你的企图。”   方渡燃脸色一僵,平时能完美应对的场面突然就变得无从招架,说得没毛病,抛开他和郁月城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还挺爱听的。   不过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沉默的间隙,许烈阳已经在床上笑成傻逼:“你完了,丁羽,燃哥是狗鼻子吗?你往后看看。”   丁羽回过头,方渡燃正躺在床上转过脸看他:“说得不错,庆功宴的酒水就靠你了。”   “……我没睡醒。什么也没说。”丁羽机械地把自己脑袋转回来,他刚刚是真忘了方渡燃就在宿舍里。   ·   临走前郁月城把核对过的合同交给方渡燃,合同没问题,但是在另外一份给中介的让利郁月城持保留意见。有人在宿舍楼下等着,他们先一同放下合计出门。   庆功宴叫了整个球队的人,丁羽老老实实认栽,搬上去两箱啤酒。   郁月城等火热的开场过去,吃到一半的时候把还没正式参与喝酒的方渡燃叫出去。   他们站在包间尽头的休憩区,窗户外面就是榕城的环城河,两侧绿化带上是四季常青的植物。   方渡燃出来时手里还端着刚启开只喝了两口的啤酒罐。   “你们成交的金额是两百三十万,你想好了,要给中介分七十万?”郁月城问。   “想好了。”方渡燃把啤酒罐的底磕在窗台轻轻作响,半个身子倚在窗框上。   郁月城先前是听过他的分成方式,但是现在的成交金额已经远远超过方渡燃的预期了。   他建议道:“我早上跟他联系过,他说你的房子本身价值在那,急于出手才降价,其实不难卖。他可以接受市场价的抽成。”   方渡燃后脑勺抵在窗框边缘,下颚扬起垂下目光去看底下的绿树河流,说话时目光悠悠转回郁月城的身上:“他做生意这么良心?不会是我们郁月城同学私下补贴给他吧。”   郁月城唇角一弯:“他是之前在榕城给我妈妈踩点找商铺的,我们合作过。他有个叔叔也在我们产业下面工作,拿他应得他心安理得。”   “虽然我一早就料到他执行度这么高,肯定是你找的什么当地靠谱的关系推荐的,但我还是没想到他居然跟你们直接合作过,还有沾亲带故这一茬,毕竟你也不是榕城的人。”   方渡燃故意面露惋惜:“有门店在这里,怎么会不熟。我还是对你们低估了。”   郁月城伸出手指去碰方渡燃恹恹下垂的眼尾,对面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着跟他自带的气质十分符合:“合理分配资源。”   “成交价超出你底价七十万,快要占到总价的三分之一,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再考虑考虑。”他说。   郁月城他还记得方渡燃的目的不止是出手那个房子,回笼资金也同样重要。   方渡燃摇摇头:“你介绍的人很守信用,筛选出来的买家完全符合我想要的条件,我承诺要凭他自己的本事,卖多少算多少,不能过河拆桥。如果你昨晚不打那通电话,他大概也不会拒绝拿这笔钱,跑这么勤快也是因为能拿得多。”   他把郁月城的手拉下来,捏着手指尖玩,闲散道:“都是出来挣点钱花,我不信他是为了做慈善。你没必要卖我这个人情,一码归一码。”   “亲兄弟,明算账?”郁月城问。   “你是我兄弟吗?”方渡燃反问。   郁月城顿了顿,才说:“现在不是。”   往前数上十多年,他们还是算兄弟的。   方渡燃是他妈妈正式认进门的干儿子,按照规矩还得叫自己一声哥哥。只是方渡燃小时候太皮,总是揪着他给他取外号,字都没认全,脆生生地喊他小月亮。   年纪比自己小几个月,还反过来趾高气昂扬起小脸要郁月城叫自己哥哥。   “以前是?”方渡燃也发现他回答的重心偏移。   “以前……”郁月城很少会在这种地方卡住:“以前也不是。”   在那之后方渡燃是他未婚的伴侣,他们摆过酒席,交换过信物,见过父母,拿过彼此的生辰。   方渡燃还给他的父母敬过茶。   郁月城少有为他失忆这件事介怀的时候,现在看着长大的方渡燃站在他面前,他们两个多月的相处,发生了一件又一件小事和意外,完全不是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似的。   他一步步能走到方渡燃的面前,看他在自己面前这么放松。   郁月城忽然有点希望方渡燃能想起来,想起来他们是拿果酒作喜,在双方父母和亲友的见证下喝过交杯酒、定过亲的伴侣。   那时候父母们也没有介意过日后他们双方会分化成什么样的第二性别,也是带着祝福被推在一起的。   方渡燃小时候也很喜欢跟他在一起的。   “你在想什么?”方渡燃出声打破他,少年的嗓音跟记忆里的小男孩稚嫩明亮的声线并行。   “想你小时候的样子。”郁月城说。   “我小时候?”方渡燃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   “很调皮。”郁月城道:“也很乖。”   “你怎么知道?”方渡燃好奇,也没打算反驳。就他的脾气,小时候多少也是要上天入地闯祸的类型。   “透过你的眼睛看到的。”郁月城口吻如常。   方渡燃听起来就是煞有其事:“那敢情好,你再看看我以后什么样。”   说着凑上前,直接超过安全距离,鼻尖碰上郁月城的,琥珀色的瞳仁清亮明晰,倒映出郁月城的脸。   “快看。”方渡燃催促。   郁月城迎上去,一手扶住他脑后的发丝,嫩白的指尖按在耳畔:“看到了,特别好。”   “是吗?”   方渡燃咧开嘴,虎牙的小尖露出来一点:“那再看看我能活到多少岁。”   气氛升温,郁月城垂眸,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上翘,睫毛很漂亮,方渡燃伸手把他的腰身一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8 06:31:39~2022-04-11 23:1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柳飘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悉茗 8瓶;半熟芝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带你回家   “燃哥——!等你打通关了!你必须走第一个!”   两个人的身体还没彻底靠近, 一声嘹亮的大嗓门把走廊外的两个人叫醒。   “操。”   郁月城听到方渡燃淡淡低声,抬眼四目相对。   方渡燃从他脸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骂出声, 尴尬都顾不上,自己先笑了,接上一句:“傻逼。”   “燃哥?”   有两侧高大盆栽的遮挡,体委没看清两人之间的动作,拿更大的声音喊:“许烈阳说你们要是不回来,肯定是找地方偷情去了——!!你快回来管管他啊!”   他一喊,包间里面隔这么远都传出来哄笑声。   方渡燃这会儿脸上才有点挂不住:“一群傻逼。”   “什么?”   体委没带眼镜, 裸眼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 也没听清方渡燃在嘀咕着什么,喝酒喝得猛,张口就喊:“燃哥, 你大点声儿,我没带眼镜听不清。”   郁月城这次比他先笑出来,拢住方渡燃的手臂:“走吧。”   方渡燃被人搅坏气氛,还当着郁月城的面让许烈阳这张不消停的嘴千里传音,也不知道郁月城要怎么想他。   该不会以为自己就是个在宿舍里成天跟舍友们意淫他的……那种人吧?   他虽然是想过, 也没跟人说过。   这种事情, 他半点都不想让别人染指。   两人本来出来的时候清清白白,现在好像干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成, 还被人以为干过了。   糟心。   方渡燃边往回走边朝体委提起音量道:“傻逼,等着吧。喝不死你们!”   对于他大方给出去的七十万, 方渡燃了解过。   购房的那户人老家就在榕城周边的县城, 一家人勤勤恳恳在榕城开小吃店挣钱,一口气拿出来所有的存款买下这套房。   谈交易的时候很干脆, 人他也见过,对他还不到十八岁的年纪没有一点疑虑,也对房子的装修和他要求的晚一年撤下防盗栏都没有异议。方渡燃就想要这样的买家来接手,往上翻三代都有据可查,清清白白。   这样方正海手眼通天也找不出漏洞来,一户普通人而已,背景一览无遗,没有任何打扰的意义。   对购房者和他自己来说都是安全的,成交价还低于市场价,对买家也是个好事。   方渡燃很满意这结果,尽管郁月城告诉他先前和中介的口头协议可以作废,他仍然觉得这回言出必行不算亏,如果不是他给得那么高利润,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出手。   中介也不是傻的,凭本事吃饭,解决掉他的麻烦,他信守约定,只拿一百六十万也是应当。着实没必要让郁月城在正当交易上落别人一个人情。   对现在的他而言,能早一天成交,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签合同的日子就定在这个周日。   “燃哥来了没?”   许烈阳背对着门口坐,体委先进来,他就抱着玻璃瓶的啤酒叫嚣:“今天高兴,高二七班也是一雪前耻了,必须要给燃哥喝倒了!”   “胆儿挺大。”方渡燃在他身后淡然出声。   许烈阳条件反射直接站起来,椅子被他的腿推倒一阵响,转过头惊道:“燃哥……你这么快?”   “哪个快?”   方渡燃上前撑在他椅背上,低下头平视:“你隔老远召唤我,我不来快点,不是辜负你的好意吗。”   郁月城在他身后把门关好。   再把锁落上,是反锁。   许烈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放下酒瓶要往酒桌里面跑,被队里的其他人堵住按在椅子上上下其手,方渡燃打头阵掀开他衣服往肘窝上抓,其他人跟着把裤子扒下一半可劲捞痒痒。   “卧槽啊——卑鄙!!下流!”   许烈阳死死护住自己的内裤,脑袋往赵霖那头求救:“霖!快点,快救救你的好兄弟!”   赵霖把下手的人看了一圈,为难道:“不好办。我打不过他们。”   许烈阳顾头顾不上腚:“我靠!你他妈快拉我一把,我真光了!光了!!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赵霖顶着周围逼近的目光:“兄弟,咱俩的关系没到那份儿。”   “我叫老公行吗?”   许烈阳语惊众人,挣扎着往桌子底下钻,一把抓住赵霖的腿:“老公救我!够不够份儿?快点,快拉我一把,卧槽我内裤都他妈没了,真光了!!”   赵霖下意识往郁月城那头看,对面的人安静站在人群打闹之外,接收到他的视线才抬头,还朝他礼貌点点头。   方渡燃比其他人都震惊,Alpha一般更热衷于让人喊爸爸,他点名表扬:“许烈阳,你还挺会玩情趣。”   许烈阳脸都红了:“情趣个屁,快把裤子给我!”   丁羽道:“阳崽,我给你捡裤子,你也喊我一声老公行不行?”   “???”许烈阳回头看他:“你有病啊。你都有女朋友了也好意思,给我……”   方渡燃把他的内裤捡起来扔给赵霖:“你老婆的,你们自己穿吧。我们不看,钻桌子底下偷情也行。”   许烈阳这会儿是明白了,是这张嘴惹的祸。   抱着自己衣服裤子挤在赵霖里面的墙角忙不迭穿,一边警惕提防随时会冲过的“好”队友们,一边忏悔:“燃哥,错了,我真错了!”   说着掰后腰瞅了一眼屁股上的痕迹:“你给我屁股上留这么大一个印,让我老公怎么想啊。”   “哦~”   “啧啧啧……”   “没眼看了。”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要把房顶都抬起来了,许烈阳成功把刚才桌子上方渡燃和郁月城的重点转移到自己身上,内心苦叫这也算牺牲自我,成就兄弟。   吃了嘴贱的亏。   “我也算给你个机会,让你叫老公。”   方渡燃退回来,站在自己的位置把椅子放端正,又把许烈阳倒地上的椅子扶起来:“平时没机会叫,憋坏了吧?”   “哈哈哈哈哈班长你快别说了,阳崽撞墙了!” 丁羽笑得肚子疼。   路至安举起从穿上内裤就开始录的手机:“许烈阳,别怕,都给你录着呢。以后还能回放过瘾。”   “我靠啊!刚才你们一个个吃瓜都笑得比我开心,你们完了!”   许烈阳提起来几瓶啤酒往桌上放,上衣都还没穿:“今天谁也别想站着出这个门了。”   郁月城喝不喝酒没人敢劝,旁边坐着方渡燃这么大一个战斗力。   刚才的打闹方渡燃没费力气,其他人都出汗了,要是方渡燃真有劲儿,随便卸下几根胳膊肘大腿都没问题,许烈阳就是前车之鉴,没人敢去招惹郁月城。   加上校花还是白白净净的Omega,有点绅士风度的Alpha都不好去灌醉。   以前郁月城Omega的身份没那么明显,现在看见他就看见他脑袋上悬着的“校花”这个头衔,刚才闹起来肢体动作都是避着他的。   不过方渡燃就不一样了,有了好事,又是他们第一次在青训这一圈学校里打胜仗,跟队友们混在一块玩,碰来碰去两箱酒就全部见底,又叫上来两箱。   方渡燃在桌子下面伸手去摸郁月城的大腿,没什么情.色的意思,就是想找个支点,是熟悉地像是自己人一样压在大腿上搓了搓,知道这是他的大白猫,没跑。   很好。   不要跑。   一只手按在郁月城的腿上支撑,方渡燃整个上半身都有些倾斜,郁月城时不时在他后背上扶一把。   “丁羽,你体能不错,上学期还及格了一两门课是么。”   方渡燃说话开始带上醉意:“你怎么不考个体校啊,跟你女朋友一起。她不是体育班的吗。”   “不想考,费脑子。”丁羽喝了酒就只知道喝酒,话变得很少。   “她呢?”方渡燃问:“她也不劝你?”   “她喜欢田径。”丁羽一个劲摇头表示拒绝:“我不喜欢。”   “许烈阳。”方渡燃间隔一个人的距离叫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盘算自己不够花,方渡燃这会儿脑子有点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名聊到这儿来。   “哈?燃哥你说。”   许烈阳喝完酒,眼睛也红扑扑的,拍桌道:“有事儿您说话!”   “你高三打算怎么办啊?”   方渡燃身体往后一靠,顺利被郁月城接住,只要身后是郁月城,就可以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我?就国内高考,我不留学。反正学不进去,我也不愿意跑那么远。”许烈阳接话的速度已经开始迟钝,但逻辑还清晰着。   “你不打算考个大学,学门手艺?”   方渡燃后脑勺顶在郁月城的肩头上,被推移换个角度往肩膀上枕着,舒服多了。   许烈阳这回的反应更慢,好一会儿才数道:“我好好的,干嘛要去吃那份苦,上出来有什么用,给人当保安吗?还是做个一月三千的体育老师?我家……又不是养不起、我,我妈都等着我,等着我早点回家继承家产。就、就、就那几个饭店,特没意思!”   方渡燃听他说到后面直接醉得说话都不利索,笑了笑:“那干什么有意思?”   “干……我也不知道干什么。”   许烈阳喝掉酒瓶底,迷瞪着眼往桌子上趴:“以前我觉得,花花,花花跟我,我们好长一点。毕业了结个婚,生个孩子,没事儿我就带着老婆孩子出去,旅旅游,逛吃,逛吃,逛吃……小火车似的,呜呜呜——到站了!乘客请下车。就完事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啊。”方渡燃睁开眼去看,发现许烈阳已经用后背对着他了,脸正朝着另外一头。   “现在不想了?”他问。   “我、不知道。好久没想了……要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许烈阳的困惑成功被方渡燃给唤醒:“我觉得、时候,时候不对,不合适。我们要是换换,换个时候遇到,我可能就想了……”   “他还挺有心的,是不是啊。”   方渡燃在喊:“郁月城。”   郁月城在后面摸摸他的额头,没有烧,皮肤上有一点热。   桌子上的人已经开始各玩各的,都东倒西歪。方渡燃选的这家酒店楼上就是客房,很方便安排这一堆Alpha。   “嗯。”郁月城应他,还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架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回。”方渡燃转过头看他,眼睛因为失焦神情涣散。   “我没家。”   他浓密的眼睫半盖,喃喃自语:“郁月城,我没家。”   郁月城心尖上猛然刺痛,抓住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跟周围的人道别:“路至安,班长不舒服,你跟赵霖等会儿叫服务生把剩下的人都送楼上。”   路至安点点头:“明白。”   赵霖站起来想一起送他们:“我扶班长上去。”   “没事。”郁月城避开他的手,蹲下去把方渡燃背起来:“我送他回家。”   赵霖立在原地看着他们走出去,方渡燃脑袋一歪朝向酒桌,晃动的视线里发现许烈阳也是醉了,背对他的脸这会儿正痴痴地对着另外一个位置。   跟他喝的差不多,傻逼一样。   方渡燃不知道今天他喝了多少,从来没这么放松过。   肆无忌惮,没头没脑,身体往后一靠就有人支撑着他。   关门的时方渡燃迷迷糊糊发现,许烈阳喝翻了倒桌上看的那个位置,那个座位……好像是赵霖坐的?   但是赵霖之后跟在他们后面一路送到走廊上,人都离席了,对不上号。许烈阳还跟灵魂脱壳一样呆呆地趴着,他就分不清了,许烈阳是真喝成傻逼了还是在看谁。   出来以后天已经黑了,他们从中午一直玩到晚上,出来后,对面商业街远远看过去已经全是五颜六色的招牌,再远一点,高层住宅楼的窗户一排排亮起。   大街上的每个行人最后都会回到这些房子里。   有人牵挂,有地方装载。   “我没家。”   方渡燃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在后背上感觉自己摇摇晃晃,于是懒懒散散地跟郁月城说话。   “有的。”郁月城平静应答。   头顶是不停歇的灯火和拥挤的钢筋水泥,他从容背着方渡燃选择一条人少的街道踏上回家的路。   “有没有我还不知道吗?”方渡燃醉了,但是说话还维持住没有断断续续的,一丝不肯妥协的骄傲让他不能那样。   那样好傻,像个傻子。   不要当傻子……   背上的人喝多了,郁月城担心他坐车胃不舒服会吐,还担心他头不舒服晕车,所以方渡燃不配合他也等着,要徒步背他回去。   这里离十二中隔着两条街,加上学校到家的路程,走路的话要半小时,背着方渡燃,估计得加上十分钟。   少年时不时就要撑起上身,在他背上耀武扬威一会儿,然后又趴着。   简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没有。”方渡燃又贴着郁月城的后颈处嘟囔,还要闻他的腺体。   非常地不讲道理。   这会儿也不能跟他讲什么道理了。   郁月城有点想笑,又觉得那点刺痛变成钻心的疼,方渡燃是受委屈的野兽,爪牙很锋利,可是灯光落幕,就在黑暗里蜷缩起来。   再强悍也无济于事,一样会疼痛,那爪子在刺郁月城的肉。   他在背着他流落在外七年的订过亲的伴侣。   “有的。”郁月城不厌其烦地回答。   “骗人啊,郁、月、城同学。我是喝了酒,不是,恢复出厂设置。”方渡燃显然不吃他这套,表示自己还没醉。   “有的。”郁月城说:“现在就带你回家,你别动了。”   方渡燃终于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郁月城怕误会,受伤的野兽露出伤口,应该是很敏感的,又补了一句解释:“再动就掉下去了。”   “你去哪。”方渡燃开口。   “带你回家。”郁月城没想错,方渡燃现在就跟小孩儿没区别了,要一句句地交流。   “……那是你家。”方渡燃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这是,回学校的路,你的小区,你家。学校后面。”   “嗯。”郁月城顺应道:“也是你家。你忘了,你说你的行李都要放在那,那就是你家。”   ……   安静了。   这次的安静有点漫长。   郁月城背着他走过两条街,拐到青年路上,方渡燃才说:“你怎么又背我,你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小姑娘。也不是Omega。”   “你能抱我,我为什么不能背你。”郁月城打算还是要跟他讲讲道理。   得跟他说说话,他有点担心这种时候让方渡燃一个人关在自己的思想里。   “我抱你,是因为你该抱。”   方渡燃伸手去摸他的脸,热乎乎的掌心贴上去,大白猫的皮肤温凉的,真是哪哪都舒服,由此可见:“你天生就是来让我抱的,不然长这么好看,皮肤这么滑,干什么?”   郁月城轻轻笑了下:“好。”   “郁月城,我不想不知道干什么,我没有饭店麻烦我来继承,也没有女朋友来让我失恋,没做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梦,没有家业来让我烦心,没有什么拿得出来的手艺……”   方渡燃觉得头开始疼,蹙眉忍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也没有想好要学个什么能用的手艺,但我不想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我站不住。”   郁月城等他说完了才应答:“我在听。”   “嗯。”方渡燃也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对方有没有明白,可能他自己都不太明白。   “我不是,装可怜,没有就没有,我也不羡慕。”   他撇清道:“我就是,我就想我自己得明白。”   可明白什么呢?   明白他只能靠自己?   明白他前途一片漆黑?   明白他现在弱得不成样子?   高三怎么打算,未来怎么安排,还有没有机会去奔赴……   他没有烦恼未来的资本,他最该愁的是他会不会有未来。   未来里面,还能不能有郁月城。   方渡燃是不爱丧里丧气的,更从未把自己的忧虑宣之于口,最痛苦的时期他面不改色地独自熬过来,现在拥有勇气争取自由,又同一时间多了软肋。   如果自由,之后呢?   酒真是不能多喝。   他自己都嫌烦,多矫情啊。   “你会明白的。”郁月城的嗓音在晚风阵阵的凉意里跟他的信息素一样清透。   方渡燃低低地“嗯?”了声。   郁月城接着缓缓道:“你会有想做的事,想见的人,想达到的目标。”   他说:“不着急,我陪你。”   方渡燃不出声。他就慢慢地一句句回他,步子也走得慢。   “不可怜。我们有过最亲密的事,对我再放心一点。我不会可怜你。也不会误会你。”   “我会一直陪你。” 第130章 断片   第二天是周末, 一道阳光打在方渡燃的脸上,刺破眼皮, 他睫毛颤动皱起眉睁开眼,金黄色的光斑挤进来,晃得人眼花。   是窗帘没有关好。   接着又沉沉闭上眼。   四周是柔软深陷的云朵,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冷香分散在每一处,渗在氧气里,灌进方渡燃的肺里。初中的生物书上见过的小肺泡正在畅快地呼吸,沁凉舒缓的味道充斥毛细血管, 安稳地像天堂一样。   是他第一次从郁月城膝盖的伤口上闻到信息素的感觉。   他该不会是把自己喝死了吧。   酒精味还堵在嗓子里, 身体轻飘飘的,方渡燃快速调动自己的记忆,他昨天跟球队聚餐, 是庆功宴,他在临河的窗口搂郁月城的腰,被人坏了好事,然后把他被郁月城带回家……   回家?   方渡燃忽然惊醒,眼前是雕花精致的吊顶, 脑袋下面是浅色的软枕, 长绒地毯铺满房间……这是郁月城的房间。他低头一看怀里正抱着郁月城的被子,身上的衣服也没换。   他怎么不脱了衣服再上床?郁月城肯定不喜欢,他自己也没有这种习惯。   下意识把被子拉起来闻了闻, 有残留的信息素在上面,梦里一样的体感, 但没有空气里那么均匀明显。他鼻尖轻嗅, 有点分不清是不是梦了。   郁月城,他怎么会释放信息素呢?   这不像他。   虽然方渡燃确实觉得睡得很舒服, 跟空气里沁人心脾的冷香脱不开关系。他一早就发现这味道就像能镇定他身体躁动的针剂,让人安心。   是实实在在的安心。它们的区别大到一个天堂,一个是拖他掉进地狱里。宿醉的不适都减轻很多,没有头昏脑胀的后遗症。   要是每天都能在这种地方醒过来就好了,通体舒畅。   “感觉还好吗?”郁月城端着一杯花茶走进来递给他。   “很好。”   方渡燃看他状态很自然,还没问信息素的事,自己先接过来,杯口凑近闻到一点陌生又熟悉的气味,把花茶举起来隔着玻璃杯看。   底部沉着一朵半开的玫红色花苞,和完全伸展开的白色小花,茶水泡出来,里面透着淡淡的粉色:“这是什么?”   “蔷薇花。”郁月城说话时黑眸看向他的脸:“里面加了点促进酒精代谢的药粉。”   “药粉?不是毒药吧。”方渡燃说。   郁月城:“你试试。”   方渡燃大方喝光:“味道奇怪,有点甜,热的,喝进去舌头有点凉。”   郁月城弯唇。   方渡燃被他看得忽然心虚,他自己倒是想起来为什么对这杯花茶有点熟悉,蔷薇花的信息素,他只闻到过一次。   那天更衣室里面,郁月城应该没有闻到吧?   不好说。毕竟那时候他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是他身上的,那应该就是巧合了。   方渡燃从杯口往底下看,在茶水里盛开的白蔷薇还挺好看的,含羞带怯的玫红色花苞歪歪倒倒,他想捞出来把花瓣帮它捋开看看。   学校里是没有这种花的,其他的地方他去的也少,有植物的地方顶多也就是他每次去C区,在日升田园都市的大区域里匆匆一瞥的树木和绿化带。   “喜欢?”郁月城看他欲欲跃试的样子。   “想捞出来抠开看看。”方渡燃喝掉一大半晃动玻璃杯,里面的花朵跟着摇摆。   郁月城:“那就捞,想喝还有。”   方渡燃手指还没伸进去,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倒退十年的迹象,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脏,玩吃的东西,是不是有点恶心?   “算了。”他放弃道。   郁月城:“怎么了?”   方渡燃:“幼稚。”   身边有轻轻的笑意传来,方渡燃去看,郁月城不知道在乐什么,他笑起来也很克制,唇角荡开一圈涟漪,举手投足都那么地……   尊贵?气质非凡?还是脱俗?   全都有吧。   方渡燃形容不来,郁月城的家境和自身条件,包括外貌,明明就是高贵的,应该站在光环下的,肌肤上一丝瑕疵也没有,完美得不像人间能有的,又能跟他这样亲近,从来也没有什么傲气自满的坏毛病。   能跟学校里的别的学生保持适当的距离,又完全能参与到活动里,没任何架子,会体谅团队,照顾到注意到每一个人的长处和短板。   方渡燃总是想护着他,把大白猫圈禁在自己的地盘里,实际上,柔软尊贵的大白猫总是跳出来替他挡刀,站在他前面迎接风雨,站在他身边并肩而立,站在他身后让他失去光明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后靠。   太神奇了,怎么能有这样的人。   方渡燃都忘了郁月城是对他行为发出的笑意,伸手拿指背刮刮大白猫的脸:“你到底是怎么长得啊?”   大白猫脑袋偏过去凑了下他的手:“哪里?”   “全部。”方渡燃拿食指点点他的鼻尖,这人就是猫来的:“回头得问问你妈,怎么把你教出来的。”   郁月城眸光微亮:“你可以仔细问问。”   她也带过你的,很久以前。   “好啊。那可能要等到寒假了,期中完了就要考期末,中间的时间太少,就一个多月。”方渡燃说。   “不急。她最近也忙。”郁月城说。   方渡燃点点头,再想要怎么起个头,把屋子里逐渐散去的信息素弄明白,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他感觉昨晚上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有没有跟郁月城一起睡?   这次还喝过酒,他们关系也不一样了,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为什么房间里面会有郁月城的信息素,这完全不符合他严于律己的风格。   “昨天晚上我睡得怎么样?”方渡燃问。   郁月城:“不好。”   “啊?我感觉挺爽的啊。”方渡燃不解。   “你问我,我觉得不好。”郁月城说。   方渡燃想起来之前有两次都把郁月城挤到床边:“我把你踹下去了?”   “没有。”郁月城垂下眼,方渡燃居然看出来一点委屈。   大白猫毛茸茸的脑袋低下去,耳朵也耷拉着。   他伸手摸摸郁月城的发丝,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坦荡道:“说来听听,燃哥怎么欺负你了?”   郁月城诚实到:“你半夜很亢奋,不睡觉,要扒我的衣服闻。”   方渡燃睁大眼:“我扒你衣服?”   “嗯。”郁月城继续语出惊人:“我想洗个澡,你不让走,掐我脖子压着我,让我放信息素给你闻。”   “必须要完全释放的,不让我控制。”   “不给就要打架,从床上滚到地毯上,要和我单挑,你说让我给你看看评级S的Alpha有多能打……”   方渡燃每听到一段,心就往下沉一截。   这他妈的、是他干出来的事?   郁月城说的“他要”干什么,完全可以等价替换成“他逼”郁月城干什么。   是大白猫的措辞太温柔了。   方渡燃想不到他居然是这种人。他是吗?   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是他的确有过失控和没有意识的时候,干点什么不奇怪,对郁月城这样,比其他的时候去残忍嗜血要好多了。   方渡燃敲敲自己脑袋:“我完全想不起来。”   “我房间里有摄像头,要看看吗?”郁月城提议。   “什么?!”方渡燃音量提高:“你说真的?”   一口气堵上来,他特想看看,可是居然还有摄像头?那岂不是上次缠着大白猫的四肢都被录下来了?   尴尬和诧异哪个更多方渡燃都比不出来。   郁月城看他神色变了又变,才笑了下:“假的。没有摄像头。”   “你耍我?”方渡燃手里还拿着玻璃杯,另外一只手行动果断地把郁月城按在床上,身形敏捷同时翻身骑上去牢牢压制。   他俯身揪住大白猫的衣领,威胁道:“我得给你立立规矩了,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郁月城眼里有明显的笑意:“你昨晚也差不多是这个姿势,不给信息素就要打架。”   方渡燃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不占理,还拿郁月城没办法。   不过……   他松开手把郁月城的下颚抬起来,埋头凑上去看,手指轻抚脖颈的皮肤,寻找痕迹:“我真的掐你脖子了?”   “嗯。”   郁月城提起来很轻松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没有用力。”   “你是真不怕?”方渡燃问。   郁月城看他:“我不怕。”   可是我怕。方渡燃暗自道。   谁知道下一次断片或者失去意识的时候会干什么?   他都能掐郁月城的脖子,那可是郁月城!不管郁月城在不在乎他都过不去,心里膈应。   膈应他自己。   “像要糖吃的小孩子。”郁月城的声音制止住他的胡思乱想。   方渡燃收回视线看他:“也就你这么想。我应该是吃小孩的。”   郁月城按住他的脑袋拢在自己肩上,拍一拍,和哄小孩无异:“也不疼。就是想闻闻信息素,给你闻就好了。”   “什么叫不疼?”方渡燃没在脖子上找到痕迹,松了口气,幸好郁月城很强,换个人现在脖子上肯定看不下去。   顺势放松身体,他上半身压塌,重量全部交给郁月城,最沉的话拿最轻的语气说:“我想要你的命呢?”   郁月城:“你不会。”   “你不会的。”他说:“我没想隐瞒你,也相信你。”   “一秒也没有吗?”方渡燃不太信。   如果都能对大白猫上手了,最起码会有那么一时半刻他完全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本能的克制也没用。   郁月城的犹豫在肯定他的猜测。   “你别说了。”方渡燃堵住他的思考,不愿意在郁月城的嘴里听到。   “有些调皮,还不到你想的样子。”   郁月城抚摸他的发丝,给大型动物理顺毛发安抚:“评级S的Alpha,会怕你吗。”   方渡燃又气又想笑:“行了啊,还没完了。不许复述我的话。你这么强,我好奇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郁月城问:“你会散打吗?”   “我不知道。会打架就算的话,那我会一点。”方渡燃说。   郁月城说:“很好奇的话,下次去拳馆,我陪你打一场。”   方渡燃很意外,郁月城都没有展露过一点他会这些,他应该是会的,不会才不正常。   可是他要跟自己打一场,就挺……   “你是个宝藏吧,我什么时候才能挖完?”方渡燃说。   “你可以放开打,我不让你,我也没那么脆弱。”郁月城说。   方渡燃喜欢他这样,抬起手去捏大白猫的脸:“话是没错,跟你这张脸太不相符了。”   郁月城在想方渡燃还记得多少,他这些年肯定学了很多别的。   小时候的根基还在吗?   他打小就跟着爷爷连基本功,防身护体的散打也是爷爷一手教的,方渡燃当时陪他,整天粘着他,站在院子外看。   看上几次,爷爷就带着他一起练,小时候他们也在一起打过基本功,十来岁该学的都学了。方渡燃后来的学业生涯似乎是一直都不太顺,肢体记忆多少还是能用上的。   下午方渡燃拒绝郁月城帮他搬家的想法,自己回到C区的房子里,把他觉得有价值能带走的东西和剩下的一些衣服带走。   打包很快,他虽然锅碗瓢盆没怎么用过,但自理能力一向不差,搬家公司都用不上,所有东西都整理的井然有序,整整齐齐。   没有用打车软件,也没有走那个失灵的电梯,自己一箱一箱地从没有摄像头的楼梯走下去,电梯口的监控其实早就坏了,他每次来总是心神不灵,宁愿多出点力,也不重。   也没有让打车软件来小区里面接,从3号楼后面搬去侧门,等了好一阵,等到一个出租车,目的地是郁月城的家,在自己搬上去。   整个过程里,他不让郁月城插手,自己也不怎么说话,手机上挂着跟郁月城的通话,是郁月城说的,有需要就叫他。   方渡燃觉得搬点行李而已,没什么需要郁月城来搭手的,他不是搬不动。   然而听到郁月城那么说了,一直没在过程里说上几句话的方渡燃也没再挂电话。   他不挂,郁月城也不挂。   好像真的有人陪着他从这个冰冷的牢笼搬出来,离开这个地方,他的未来变成未知数,电话那头的人在等他回家。   对方应该都听到了他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忙活。   现在这个时代,有很便捷的方式,比如直接叫家政服务来家里收拾,再叫同城快递到门口取走,省时省力省心,他的做法反而显得行踪奇怪。   大白猫这一点就是好,他给足自己的空间和选择,不会贸然插手或者去追问他不想说的事。   这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来承担。   郁月城可以帮他,给他提供暂时的住所,但是没有人能代替来承担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他得自己走出来。   “到了吗?”郁月城在问。   方渡燃把蓝牙耳机戴稳一点:“嗯,快到楼下了。”   郁月城:“好。”   方渡燃把两个大箱子和一个小箱子从车里取出来,码在郁月城家楼下,然后挨个往上搬。   电梯打开,他打眼一看,郁月城家的门已经打开了,少年站在后门等他。   “重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突然想逗他:“不重,里面是模型,塞了不少泡沫纸,你过来拿一下,我去拿别的。”   郁月城过去,方渡燃双手抱起箱子看起来极为轻松地往他那头一扔,眼看郁月城原本站直的身体,在接住的一瞬间往后退了两步弯下腰,没心没肺地笑出声:“哈哈哈哈你怎么真不费力啊。”   “我看你抛得高。”   郁月城没想到能有这么重,大概三百斤了,还是应该去接他的,重新搬起来问:“里面是什么?”   “两根锻炼的合金,压缩的衣服。”方渡燃说。   “学校的锻炼量还可以。”郁月城说。   “嗯。”方渡燃随意道:“有时候我有劲儿没处使,自己练练。”   不是青春期撒不完的劲儿,方渡燃没有这种时候,他的身材当然也不用练,是纯粹有时候心绪不灵,神经亢奋,就自己练练。   一般的健身器械一点儿重量也没有,这两根东西还是方正海给他定做的,初中的时候用还可以,对现在的他而言其实有点轻了,总比没有好。正当途径的发泄好过他发疯。   最后一箱搬完,方渡燃连行李也没拆,郁月城已经在家做好了三菜一汤,他要去签合同,所以风卷残云,吃得又急又快把最后一点汤底都捞干。   郁月城把他脸上挂的米粒擦掉:“来不及了?”   “来得及。我想提前十分钟过去。”方渡燃说:“我怕他后悔。”   郁月城:“都谈好了,你反悔,买方和中介也不会同意。”   方渡燃摇摇头,放下碗筷就去蹬鞋:“没拿到钱我不放心。”   郁月城在饭桌前看着他。   “我回来洗碗吧。”方渡燃说完想起来:“啊,今晚有晚自习,那我下个周给你做饭。”   够公平的,郁月城提醒道:“我不急。你路上小心。”   方渡燃走时回头问他:“我是不是特像掉进钱眼里了?”   郁月城眼眸微微一弯:“还好。”   “我都看到你在笑我了。”   方渡燃朝他挥挥手:“我今天确实掉进去了,跟着燃哥有肉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郁月城:“等你。”   过了会儿,郁月城手机上收到他的微信消息-早上的花茶带点去学校,燃哥有钱了,我拿自己的钱买一罐。   是蔷薇花。还有他脱离那个监护人,属于自己的资金。   郁月城-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1 23:14:49~2022-04-14 19: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里温柔乔 20瓶;一杯浊茶 5瓶;籍籍无名炮灰攻 3瓶;半熟芝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开启另一段旅途   方渡燃虽然说了给他好处, 周末回来上课也只是简短地给郁月城通了信,让他放心, 交易很成功。   晚自习把这两天落下的词汇量捡起来背,钱是到手了,他要做的事就迫在眉睫,需要他自己来盘算。他得一个个地查证资质,靠他自己去找个相对而言,成功几率更大的地方。   还好他面对课本的精力一直都可以集中,不会影响到他学习。   反而有另外一件事影响到他, 挤在他面前来, 想忽略都不行。   课间的时候走廊外来了不少别的班的新鲜面孔,方渡燃坐在最后一排懒洋洋地往窗户外面看,男男女女都有, 人群间隙里还有娇小的Omega。   “许烈阳呢?”他问:“什么情况。”   被点名的还趴在桌上睡觉,赵霖顺着他的视线往教室外看了一眼:“都是来看郁月城的。下午就有了。”   方渡燃瞬间明白。   这跟之前来班里看郁月城的那些人一样,都没安什么好心,夜间玻璃窗上有反光,看不清外面的人什么眼神。   尽管如此, 这么一堆一堆地跑七班门口来, 方渡燃有点躁。   这种陌生又没什么理由的簇拥的,不就是送几封情书,然后起起哄, 再不济,什么也不干, 也会有视线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方渡燃自己不在乎, 郁月城自然也不在乎,可方渡燃在乎这些发生在郁月城身上。   他养的大白猫, 觊觎的人真多。   小气也好,刻薄也罢,他就是不爽。   “也有来找你的。”赵霖接着补充,客观道:“相对比较少。”   方渡燃在高一的时候,一身戾气就没几个Omega敢靠近。   尽管如此,也阻挡不了胆大的Beta,Omega曾经也是有过的,可是看起来再柔弱的Omega站在他面前都一视同仁,拒绝地没有余地,脸上一个笑也不带,送来的情书从来没有被打开过的殊荣。   久而久之,现在还敢惦记他的Omega就更少了。私底下聊来聊去还行,当着面都不敢造次。   他自己认为这是最好的,就得一丁点期待不留,省得后患无穷。   他对自己目前不被干扰的状态很满意,再看看郁月城。   大白猫那副彬彬有礼,家教严谨的样子,就不会像他威慑力那么大,更多的是引人瞩目。   “怎么突然这么多。”方渡燃问。   “校花。”赵霖看向被打开的后门:“高一高三的都看见了。”   方渡燃有点酸,他不能遮住每一个人的眼睛让他们安分点,也不能把大白猫藏进他的抽屉里。   “方渡燃。”有人在后门叫他。   方渡燃站起来,慢悠悠走出去发现是新闻社之前见过的陈风雨。   “有事?”他问。   陈风雨后面总有几束视线看向他,更不爽的是从他站的后门去看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郁月城。   “过去说。”   方渡燃把后门“砰!”地一声拉上,然后走在前面将陈风雨带到走廊尽头没人的转角处。   “你们班真热闹。”陈风雨说。   方渡燃看眼他脖子上挂着的新闻社牌子:“你今天也拍了?”   “什么?”陈风雨也低头一看,笑道:“没,我们组织下午开会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被拍?”他说:“高一的时候我们也拍过你体测,那会儿你都是不看镜头的。”   方渡燃对高一的印象很浅,那会儿没有郁月城,他的生活除了班里一堆糟心事,就是等着他处理的学校里的事情。   “没注意过。”他实话道。   陈风雨对他拿走自己所有的底片记得深刻:“要是不希望新闻社发他的照片,我可以节制一点。完全不发是不行的,他是十二中的,又是天生的好模特。”   “你那还有多少没放的物料。”方渡燃说:“球赛那会儿的,肯定留了几手。”   “是。”陈风雨没客气:“留了不少。想要我发给你原图。”   方渡燃琢磨过来:“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陈风雨往七班门口一堆人看看:“我想趁这个机会给你们拍一组照片,穿球服的。”   方渡燃挑眉“你很会拿捏他们的心思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陈风雨说:“上次我贡献了不少他的物料,你答应我的。”   方渡燃越看七班门口那一堆就越不顺眼:“你想拍成什么样的?”   陈风雨想了想:“你希望是什么样?双人合照,他是个Omega,你是Alpha……”   “别引导我。”方渡燃说:“明目张胆也不好。”   陈风雨嗅到暧昧过度的氛围:“那换个词,欲盖弥彰。”   方渡燃:“成交。晚上给我这次的。”   陈风雨思索了会儿:“这次我们统计过,有他出现的镜头,没有筛选之前,前后加起来两千多张。”   “才两千?”方渡燃也问。   “……两千不少了。这都是能看的,不是拍歪不能看的。”陈风雨问:“你觉得少了?”   方渡燃:“有点。”   陈风雨:“我还没开始挑,团体照也要?”   “要。”方渡燃说:“有他就要。”   Alpha有占有欲是天性。写进课本里的,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但是像方渡燃这种,蛛丝马迹也要全抓在自己手里的,有点严重超标。   “他是你的男朋友?”陈风雨问得干脆。   “不是。”方渡燃回答得也很干脆。   更有趣了。   “赶巧不如赶早,就明天下午怎么样?”陈风雨说:“我提前让人清场,就在你们打比赛的球场,下午你们提前一节课过来换衣服。”   周一的最后一节课都是班会,方渡燃一口应下:“行。”   走回七班的后门,有两个站在窗边的人自觉往后让让,方渡燃冷冷扫了一圈,推开后门进去。   他的大白猫坐在位置里,正在草稿纸上算题。   方渡燃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学大学的物理课程,这种时候没必要去打扰。   只是行动出卖他的思想,他还是在明知被人看到的情况下,走到郁月城的课桌旁边,然后展开手臂一撑,按在他的桌子上。   把郁月城圈在自己手臂底下:“还没算出来?”   郁月城抬头看他:“算出来了。提出来一个新的思路,在推导。”   “没事。就看看你。”方渡燃把手放在他后颈下方的位置拍拍。   教室外爆发出一阵骚乱的声音。   郁月城是不理会这些的,方渡燃却在心里暗爽。   想看是吧,看个够。   那里再上去一点点,就是腺体的位置,对Alpha来说是挑衅冒犯,对Omega来说是亲密超标的,一定超过普通关系的。   方渡燃既然左右不了别人的眼睛,他可以左右一下让人看到什么。   对跟郁月城的双人照,他一直很期待的,现在更期待了。   可以的话,他都想贴在教室门口上,让每一个来找郁月城的都明白,这只大白猫是他的。   身上有他的痕迹,有他方渡燃的名字。   只有他能圈在怀里。   ·   晚上方渡燃没有来宿舍,说好的让他调整休息,就真的晚自习一下就各回各的宿舍,郁月城看着书桌前空空荡荡的,乍一下还有点不习惯。   方渡燃离开他的生活已经七年了,回来坐他的住所里小坐一会儿,给他补课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半个月,郁月城就有点不习惯视线里缺少一个少年的场景。   那十多天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除了睡着他们几乎都在一块,方渡燃每晚要待到熄灯之前半分钟才走,从不看表也准点到不差分毫,每一次人刚走出他的宿舍,头顶的灯就灭掉。   有时候快到熄灯还没讲完,他就索性不赶点儿,一直等郁月城说完再走,怕自己捋不明白的时候还会拿那块外表朴实功能强大的秒表全部录下来,自己带回宿舍里听。   甚至考试之前的周末两晚,在方渡燃还没卖出去的房子里,郁月城和方渡燃连睡觉都在一张床上,没睡的夜晚里也一同缠绵到天明。   他们这段时间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长。郁月城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用方渡燃常用的角度和姿态去看。   面前如果摆着课本和学习资料,可以完整地占据整个视线。方渡燃的身体在桌前总是朝左侧倾斜,他是惯用右手的,留出来的左侧是郁月城坐的位置,不用扭头,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大白猫。   静默而深幽的湖面荡开一圈浅浅的水纹,荡在湖边长出青苔的磐石上,打湿周边的青草地。   有点晚。其实。   郁月城还是少年模样,这池湖水却已经从清浅的小石潭年年月月累积成如今这般深不见底。以至于他反而比任何人都有耐心,他拥有宏大的宽容和尊重。   幼年的情感太单纯了,单纯到没有一丝情.爱的欲.望,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对于方渡燃而言,那就是想和谁在一起玩就去粘着他。   给他取孩子气的外号,给他分享自己的一切好东西,为他准备自己能做到的所有惊喜,把时间都消耗等他看完自己毫无兴趣的书,陪他学自己并不喜欢的书法课,趁老师走出去的几分钟给他一个鬼脸……   是最爱闹腾的人,最管不住自己的小孩,也是最善良的,最乖的。   郁月城在心里给了他一个定位——这是自己定过亲的伴侣。   这是基于他和方渡燃曾经的朝夕相处,以及他们双方父母的认可。   可他也明白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他和方渡燃,他们都已经不是几岁、十来岁可以随便抱在一起打滚的小孩子了。   方渡燃长大了,马上要成年了,他也是。   儿时的感情也需要掺杂上其他的东西,让它变得不那么单纯,变得可以容纳更多。   要添加上不一样的色彩和还不明确的朦胧暧昧走入一个转折点,才能去到不同以往的旅途。   郁月城要在方渡燃的眼里看到他,以那个慎重的“爱”字为名看到他,他也要在方渡燃的身上看到自己,能不能把这份幼年累积而来的单纯感情变成他们之间真正能走到最终的纽带。   他一直很明白,在方渡燃眼里,他应该是一个新人,要去往转折点走的人是他自己,他才是那个记得过去,需要渐渐改变认知,改变儿时单纯的感情,开启另一段旅途的人。   更何况他们之间,不止横贯这些,方渡燃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秘密。   方渡燃也很聪明,他今天措辞平和地把昨晚的场面总结出来,就被对方轻易猜出来没那么简单。   郁月城理性判断下,方渡燃对自己断片或者是失去短暂的记忆这回事,是完全了解的。不是简单的喝醉了事,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意识。   记忆不会改变一个人,失去意识却可以让他变得没有理智。   ……   “你为什么这么好闻?”方渡燃的手指径直抓在郁月城的腺体上。   指甲的力道几乎刺破腺体表面的皮肤,好在Alpha的腺体从来也不用来承担被标记的职责,因此表皮没那么脆弱。   郁月城握住他的手腕截断力道,计算不好方渡燃究竟还会突然发力,只能稍微制止,以免刺激到他,另外一只手拍抚他的后背:“方渡燃?”   “你谁啊你!”方渡燃抬起头,眼神失焦。   就着手里抓住的后颈猛然提起来把少年再摔回衣柜上,听到后脑磕出来地响动痴痴地笑:“谁让你进来的?”   郁月城微微蹙眉,他原以为方渡燃只是喝醉了在撒酒气,此刻对着他阴沉的脸,蓦然察觉到远不止如此。   “他让你来的……”   方渡燃垂眼,似乎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指尖往他皮肉里抓,看他一眼都嫌厌恶:“你滚吧。”   “……”郁月城一边控制力道拉住他的手,一边飞速斟酌着措辞:“我留在这里陪你。”   他又道:“你喝多了。”   方渡燃摆摆头:“我不需要你,你滚。”   郁月城即便知道他不是有意,乍然听到这话,心在胸腔里仍旧狠狠跳了一下。   “再不滚,我就拧断你的脖子。”方渡燃把手抽出来,往后退了两步。   毫无预兆地往他的床脚上一踹,红木家具的床架瞬间出现一个大坑,木头碎屑当即飞舞起来,空气里都是被重物摩擦过的淡淡硝烟味。   “别以为你是Omega我就不会下手。”他恹恹道,好像面前的床就是需要他“滚出去”的大门。   郁月城心里一紧,想起来在C区的浴室里,他没闻到过方渡燃的信息素,但他能察觉到方渡燃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他身上的不耐烦实体一样化成低压。   “你看看我是谁?”他伸手去拉方渡燃的肩:“方渡燃……!”   还没等他碰上方渡燃的肩膀,对方霎时把他翻过来往床上一丢,像是丢出了门外,还往由床组成的门板狠狠一踢,郁月城在床上被弹起来一晃,席梦思里面发出分崩离析的声响。   “你要不要脸?他让你来你就来?”   方渡燃上前一把卡住郁月城的脖子,嗅猎物的狼一样往耳根上闻,嘲道:“选这么个信息素,合我的口味是吗。”   郁月城面色开始因窒.息浮红,想不通方渡燃跟什么Omega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涉,能让他厌恶至此。   方渡燃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虎口利落收紧,细腻纤长的脖颈线条在他手里似乎轻而易举就可以折断,香消玉殒。   “说话!”他口吻冰冷,一丝怜惜也没有。   郁月城想咽一咽喉咙开口,被压制地浑身毛孔都开始舒张渗出信息素:“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4 19:22:53~2022-04-15 23:5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位平平无奇的看客 28瓶;悉茗 5瓶;路迩遐 4瓶;一杯浊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郁月城,你完了   四周的空气里几乎是同一时间内产生变化, 清新的气味四散。   是层层叠叠没有尽头的辽阔森林,远处的树梢上薄雾萦绕, 沁沁的草木气息从深幽的丛林里传出来,方渡燃双眸木然。   是再熟悉不过的冷香,太像了,像什么方渡燃也不知道。   “还不够。”   他胸膛起伏几下,恍惚间命令道:“信息素给我,全放出来。”   他忘了什么,是什么……太亲近了。   像……像是属于他的东西。   他该拿的。   那片郁郁葱葱的繁茂森林也是他应该走进去的, 归宿吗?   他分不清, 没有可以用来思考的神经,身体只觉得格外亲近,要靠近些, 再近些。   方渡燃不留余地地收拢指节,沉声道:“让你给我没听见?”   郁月城的信息素无需他刻意去释放,已经突破防御机制,自发渗透出来环绕周身,短暂缺氧尚且能忍受, 他闭了闭眼, 调整自己信息素的意图,不能让它携带上任何一点攻击性和冲突意味。   果然一动手就有更清晰的信息素可以闻到,手底下的脖颈让方渡燃挤一挤就可以压榨出更多渗入脾肺的气息。   他深吸口气, 神情舒展,赤.裸坦荡地沉浸在能窜入表皮的舒适冷香里,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还没对上号, 面前这个送进来让他交.配Omega为什么会有这么好闻的味道,这味道里都刻着他的名字似的。   方渡燃的身体都比思维先行一步, 早早就开始大口大口地享受。   脖子上的桎梏越来越紧,郁月城调整好自己的信息素意图,趁方渡燃懵在原地的时候,行动果断地把膝盖往上一顶,稳稳抵住他的大腿,双手扣牢少年的腰身把身上压制的人整个往侧边掀翻,霎那间倒转位置。   “我给你了。”他按着方渡燃说。   保持僵持姿势缓了会儿呼吸,氧气重新灌进来,郁月城脖颈上留下清晰明了的指痕,黑眸正垂下盯着方渡燃看。   少年的喝过酒的脸色不红,但是一副醉样,偏偏行为一点儿不醉,动作敏捷,一脚就把床板干穿掉,踢出来一个大洞。   “不能多给。”   郁月城提防他再出手,试探着伸手去触碰方渡燃额前的发梢,嗓子还有点干,在轻微地疼痛,语气平缓道:“我是Alpha,不是Omega。你不能再受刺激了。”   方渡燃躺在熟悉而亲近的冷香里,这些舒适的来源就是面前这个皮肤白得晃眼的、难以描绘的好看面孔,他傻了一样怔住半晌,蹦出来几个字。   “猫。”   “发光的。猫。”   郁月城发现这还勉强能算是醉话,前言不搭后语,比刚才那副样子要好很多。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在方渡燃的眼里看到了对生命的漠视,不论他那些话面对的是谁,即便是对一个Omega手下留情了,他的身上也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冷酷的。   超过一般人对生命的认知,很少有人能对亲手捏碎同类,亦或是让任何一条新鲜的生命折损保持这种漠视。   并且这言行举止在方渡燃身上看起来并不生疏。   “活的猫。”   “好白。”   方渡燃的话彻底醉意上头,郁月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里哪里来的猫?   他终于能碰上方渡燃的发丝,对方没有反抗,接着温和地轻抚,安慰思维絮乱的野兽,纵使刚从将要窒息的边缘脱身,也丝毫不惧。   方渡燃抬头去咬他的手指,叼住了说:“猫。”   郁月城配合他点点头:“嗯。”   又问:“我是谁?”   “……郁月城。”方渡燃总算把让他身体欢喜的味道和人对应起来。   不对。味道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猫。   大白猫在自己面前,他连自己是不是躺着都不清楚,把手脱出来整个上半身径直抬起来把郁月城抱住。   怀抱里满满当当全是他想要的,之后放松下来,两人顿时摔下去三十多公分,一起在床面上弹了弹,他才发现身后是软的。   方渡燃拿脑袋凑着他的颈侧,吐息里含着酒味:“郁月城。”   “嗯。”郁月城拍拍他的肩:“好些了吗?”   方渡燃“嗯……”了半天,说:“你身上好香。”   郁月城:“……”   一肚子的疑惑和担忧瞬间有些破功,方渡燃的确是只爪牙锋利的野兽,在郁月城看来他有时候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方渡燃为时不短的酒气撒完,醉意熏熏:“再给我闻闻,都放出来看看,太淡了。”   “不能。太危险了。”郁月城说。   他本意是一个Alpha对另一个不清醒的Alpha完全释放信息素,这种行为太危险。   方渡燃的身体根据他自己说以前受损过,易感期都不能正常稳定。这么浩大的冲击,同为Alpha,一定会伤身刺激到对方的腺体,一些身体有异或者体质薄弱的会危及生命,甚至猝死都是理论之中的。   但是方渡燃明显理解错了这句话。   他先是把嘴里的酒精味都吻在郁月城的耳根上,东一口西一口向后盖章,把腺体都舔了一半。   不像是亲吻,是在拿口齿含吃皮肤表面,好像能把属于他的、他想要的冷香都吃进胃里,化进身体里,和自己的血液融为一体似的。   然后拖着郁月城站起来,身形很稳,脑子很糊涂地宣战:“郁月城,我们来打一架,打赢了你就给我。”   郁月城看着他琥珀色的瞳仁一点点被浓密的睫毛覆盖,完全消失,估计是醉得眼都睁不开了。   方渡燃闭着眼气势不减:“让我来会会评级为S的Alpha,看看你有多能打。放马过来!”   ……   郁月城这回放心了,他是真醉了。   他不能跟方渡燃动手,对面现在又不听劝,没和之前那样反常地攻击他,然而缠着他要打架也很不是容易招架的。   如果真的装了摄像头,郁月城认为他们后来的事一定很滑稽,秦王绕柱一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怎么也不跟方渡燃打起来,对方急地追着他就要滚一块儿,要逼他动手。   直到脱身出来,方渡燃也跑得晕晕乎乎,突然站在原地往地毯上倒。   上一秒还行动自如的少年,电池耗尽倒在地毯上嘟囔:“来打……”   郁月城走过去,方渡燃已经安静下来,他把瘫倒的少年抱起来先放在沙发上,又将床垫和床架搬出去,跟另外一间没人住过的客房里的床垫和床架对调。   再锁上客房,回到卧室里把床上用品都整理好,所有的东西回归原位,抱起来方渡燃放上去。   折腾到后半夜,他以为方渡燃睡着了,结果怀里的少年刚被他放下来,后脑勺顶着柔软的枕头就把肩膀抬起来要去抱他的腰。   郁月城跟着躺下来,信息素均匀地发散,控制好程度让稀薄的一层融进空气里,渐渐地,整个房间里都是他清透的草木冷香。   方渡燃栽在他颈窝里,迷迷糊糊地说,“郁月城,你完了。”   郁月城哄小孩似的拍哄他的后背,应声回应:“嗯?”   ……   过去静谧的四五分钟,呼吸声一次次洒在他脖颈的皮肤上,潮热的,频率正常的,似乎是安稳下来。   脖子上有些痒,那呼吸都凑进他先前被扯开的衣领里,郁月城稍微动了动。   怀中少年原本已经松开的双臂又揽上他的腰,困倦到夹杂气音:“我跟你有好多、好多的,第一次,你把我的人生轨迹都、改变了。”   方渡燃说着说着自己就睡着了。   郁月城顶着脖颈上狰狞的指痕拥住他。   ·   昨晚的事郁月城现在仍然心有余悸,不是对方渡燃不正常状态的畏惧,而是结合上那次回潮的易感期,失去行动力只能半夜瘫倒在地上的少年,他担心方渡燃会有更多反常的表现。   这是这些年方渡燃常有的,还是日后会愈发频繁的,郁月城希望他能早一点带方渡燃去体检。   现在高效地推进方渡燃想做的事,包括卖房子,也是想要能在当中推他一把,加快他解决完自己的麻烦跟他去医院。   方渡燃的性格和判断力,都不是能来软的或来硬的就能逼迫他的,得等他心甘情愿。还好现在他们的关系进步很多很多,有了承诺在,一定会去,只是时间问题。   把抽屉里的立镜拿出来,郁月城稍微仰起头,保持一天的药膏和皮肤完美结合,手感上和真实的皮肤还是有差距,方渡燃今天早上是还不够清醒,所以没摸到。   要是过两天还不消,再碰就会发现了。   方渡燃有他宿舍的钥匙,郁月城连锁门也避不开被发现的可能,干脆给方渡燃先发了微信。   -调整作息,这几天想早点睡,你也不要学得太晚。   -晚安。   虽然方渡燃不在不习惯,总比露馅要好。   药膏是根据他的皮肤颜色定制的,加上各种高档的提取物和药物,还含有定妆的成分,主要就是祛瘀化血的功效,是安靖给他准备的。   因为他的皮肤太白,很容易留下痕迹,一些皮肤擦伤可以外用药,瘀血之类的磕磕碰碰就很难有合适他皮肤的,还要保持自己儿子干干净净的帅气模样,所以根据肤质为他量身定制,常常备着。睡觉也可以用,只是必须按十二小时计,来去掉原有的,更换上新的一层。   郁月城没想过这药膏有一天会用在这种地方。   坐在书桌前,他完整做完一整个换药的工序,等待脖颈的药膏变干服帖。   视线一垂,看向镜子里,他还能记得方渡燃的手是怎样扼住他的脖子。   “我要你的命呢?”   这是方渡燃早上问他的。   “算了,你别说了。”   这是方渡燃对自己干过的事虽然不知道,但有更加危险和边缘的推算。   他知道自己会有这种时候。   那一瞬间被他发现的冷漠,方渡燃自己也了解它存在着。   那会儿怎么又会突然好起来,郁月城也想过,怎么看都只有他的信息素起了作用。   方渡燃的确是提过很多次,总是对他的信息素耿耿于怀。   那没有信息素的时候,是什么来制止他呢?   还是没有人制止他?   是Omega来吗?   不管是谁,现在都是他。   有他在方渡燃的身边了。   少年睡着之前那句话,他都一笔一划记着。   视线所到之处是跟方渡燃的书桌一模一样的角落,方渡燃在这个位置摆着他送的蓝色蝴蝶标本。   是白色的小的标本框,玻璃镜面打理地一尘不染。   郁月城从箱子里拿出来另外一个被方渡燃收起来的原木色的大蝴蝶的标本框,放在自己书桌上相同的位置,这样也可以抬眼就看见。   两个宿舍虽然一墙之隔,但是方渡燃不在,他可以千里共婵娟。   手机振动两下,屏幕上跳出来两条信息。   方渡燃-晚安,郁月城老师。   大伯-你给的新线索有头绪了,这段时间……   郁月城立刻滑开屏幕往下看。   -这段时间我排除掉很多病例,立项之后的推演也一直不顺利,我觉得我们以病症为主的出发点也许错了。小燃目前我能看到的只有症状,从他的身体条件和外形来看,他很健康,结合之前的发生过的种种情况和时间点,他应该不是患病所致。包括他失忆的问题,除了家庭变故的精神刺激之外,也可能不是以前生病导致的。   -我认为他的信息素和神经系统可能需要重新评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5 23:50:39~2022-04-16 14:2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5瓶;一杯浊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偷香   过了一个周末, 课间来教室外面看热闹的人并没有减少,在方渡燃看来不过是换了几个批次, 分批过来。   里面的生面孔也越来越多,昨天看还有几个高二年级的制服,今天再看窗户外面,十个人七班以外的人,就有十个制服外套的左胸口口袋上跟高二年纪不一样。   那道横杠大概为了规范班级姓名的铭牌佩戴位置,校规的图文示范上面,要求铭牌的边缘要跟口袋上的那道横杠保持一指宽的距离。   不去注意的话, 学校里的高二和高三年纪差别并不大, 只有高一刚进学校的学生显得稚嫩青涩,学校里什么规矩也不懂。在军事化的管理下,训练几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十二中的纪律严格, 上课学习管不着,卷面成绩拉不动,其他的条条框框都定得像铁律,不分年纪和年龄都一模一样。   高一进校就要求的内务程度,跟高三的老油条们都是一样的, 站在学校里, 不去比较身高的话,其实不容易分出来年级。   但是方渡燃就是分出来了。   十二中的秋季制服是黑色的,那道横杠从高一灰色, 到高二年级的蓝灰色,再到高三年级的深蓝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只是一眼扫过去, 就从交错的人堆里面看到每个人都不是高二的,八成是高三来的, 剩下两成在边角处姿态没那么老成,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是高一的。   方渡燃注意了好几次,然后发现这几个高一的不出意外都是Omega。   他又看看自己前桌的郁月城,心情复杂。   大白猫的魅力他比谁都了解,可他现在是个Omega,头顶上不是校花两个字吗?怎么还能有Omega上门来看他?虽说郁月城看上去确实很难跟娇小柔弱的Omega放在一起,   ……就是只妖精吧。   想着他就伸出手去挠挠大白猫的肘窝,对方立马收起手臂回头看他,手里还拿着笔。   郁月城:“嗯?”   方渡燃看到他露出来的笔记本上记了几个不一样的英语单词,总不能说他吃味看那些人不爽吧,信口问道:“你在学英语?”   “不是。”郁月城把左手边放的书推到他能看到的位置,书页一合露出来封面。   方渡燃看到上面是纯英文的书名,背景上有大大的一个链条状的东西,像是以前在生物书上见过螺旋细胞。   “关于第二性别起源的猜想书。”郁月城看他似乎有兴趣的样子,解释道。   “这不是早就有结论了吗?”   方渡燃大约记得一些:“跟进化论有关,不一样的环境进化出不一样的第二性别,海洋、陆地、沙漠、高原……还有好多我不记得的分支。信息素的种类区别是因为母体孕期和婴儿发育期接触到的食物和环境不同,是天然选择,也和个体喜好分泌的多巴胺什么的有关。”   “你初中的生物课有认真听过?”郁月城没想到他把书上的话都能背下来。   “没有。”方渡燃顿了顿,又改口:“初一刚进学校那会儿听了,一开学就讲的生理知识,头一单元,刚好听了点。”   那时候还没有发生英语老师在办公室的血腥事件。   方渡燃也还懵懵懂懂,对能被放出来上学充满期待,对方正海这个唯一的亲人有过依托,对那些荒唐至极的花言巧语抱有幻想。   郁月城道:“课本上是这样说的,你记得很清楚。不过也没有确定,只是提取出认同率最高的猜想,把它列为起源,作为一个认识自我的方向编进教科书里。”   他重新把书翻到他看过的那一页,将笔放进去做个标记:“实际上,人类可以追溯到历史痕迹也只有几千年,这中间还存在无数吻合不了也无法理解的东西,再往前的时间里世界是什么样子,物种如何诞生的,人类为什么会有第二性别,都没有答案。我们接触的第一个跟人类起源有关的猜想——《进化论》,它也不是结论,是一个生物学家的主观猜测。”   方渡燃有点懵,他本身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过,这东西在他看来就是生活常识,所以他不会去思考,课本上这么写,他就听了那么一嘴,记下而已。   如果他有郁月城这种学习求知的精神,他大概也会好奇一下。   第二性别这种东西,他比起任何人的感触都要深。至于人类对自我的认识,他其实常常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方渡燃没有人可以诉说,也没有过想要对谁介绍他腐烂不堪的世界,倾诉他经历过的一切痛苦。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与谁都无关。   人和人的感受并不相通,他没有倾诉苦难的欲望,也对得到同情嗤之以鼻。   但好几次,他睁开眼,双手上是粘糊糊的干了一半的兽血,遮蔽身体的衣物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用指甲扣一下凹凸不平的地方,可以剥落下来成泥状的□□组织……   更有时候,他的裤子被野兽划破,自己躺在地上也同野兽无异,赤身裸体。   地板是凉的,他仍旧感觉不到冷。   那时候他就会怀疑。   他还算个人吗?   笼子里没有日夜交替,顶上只剩一根没有被毁掉的灯管发出昏暗的光,墙上高挂的记录仪器上显示时间和室温。   一大串数字:几时、几分、室内温度、湿度、正常人应该拥有的体感温度。   睫毛上的溅上去的血液已经发干,他把遮挡视线的捋下来。   方渡燃分不清是手里的血腥味更重,还是脸上的,都是滑腻腻的,睫毛和发梢上的越捋越多。   在最寻常不过的动作里,绝望几乎是瞬间就铺天盖地海啸般淹没他。   方渡燃却已经忘了要怎么去流泪。   没有泪水。   只有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绝望,心脏一次次地死过去,再奄奄一息地活过来,等待下一次的抹杀。   被他撕烂折碎的动物尸体堆散落在房间里四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尸块和肉泥,发干的血迹时常会黏住他的脚底。   方渡燃有时候会看着它们发呆,想不起来这些野兽进来的时候是什么颜色的毛发,又是什么物种。   是狼?熊?还是狮子豹子?   还有那些大同小异的两栖动物他都不认得,撕烂了皮谁是谁都不知道。爬行动物倒是有五颜六色的蛇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种时候他常常觉得他和这些野兽并没有区别,都关在一个笼子里,不过他是那个被测试者,他赢了,他还活着。   他偶尔会受些伤,再重新针对弱点改良、注射更强的药物。   而它们都死了,罢了。   “怎么了?”郁月城耐心等了一会儿。   方渡燃从愣怔中回神,坐在教室里如同隔世,看向郁月城:“如果《进化论》是错的,现有的很多基因研究都会受影响吧。”   “会。”郁月城说:“实际上,直到今天,也有研究人员在想方设法去追溯我们的起源,提出各种各样的猜想。”   “为什么一定要去研究这个。”方渡燃道:“既然没有答案。”   “不知道。”   郁月城从抽屉里拿了一本《进化论》的原著出来,翻开首页递给方渡燃:“也许是为了给人类的存在找到一个依据,追根溯源,就像一部分人会寻找自己的祖籍一样,或者是帮助我们认识自己。这个问题太大了,我回答不了。但科学上重要的问题,总会有一代代的人去寻找答案。”   方渡燃笑道:“还有你回答不了的问题。”   “有很多。”   郁月城乐于跟他分享自己的家庭,顺势道:“我大伯也在做相关的研究,对他们而言,应该是希望可以推进基因研究,做更多有利于医疗的事。”   “郁叔,我记得。上个月还给我发了一个参观实验室的邀请函,说是跟国.防大学合作的新地址,用来教学。可惜刚好是我准备月考那几天,就拒绝了。”   方渡燃问:“他会介意吗?”   “不会。”郁月城说:“他心态很好,下次再聚就好。”   方渡燃点点头:“那就好。我挺喜欢郁叔的,虽然没见过太多次,总觉得他……特别像叔叔的样子。”   “叔叔的样子?”郁月城想他大概能明白,方渡燃应该是指一些年轻长辈的样子。   “嗯,就感觉,我叫他一声叔,我挺乐意的。”方渡燃道:“上回张主任那事也是他,他来得真巧。在他为数不多出现的场面里,都很靠谱,很爱护你,也很健谈。”   他想了想又说:“虽然是我的长辈,但没有架子,很亲切。”   郁月城把高兴体现在脸上,唇边荡着笑意:“他也会高兴在你这里评价这么高。”   他跟郁闻礼说过,希望他能跟方渡燃经常联系,以长辈或朋友的身份。当然郁闻礼自己也是曾经看着方渡燃长大,一直拿他当晚辈来看待,如今再见,一如既往。   方渡燃现在需不需要这些亲人带来的关怀,郁月城不去猜,也不会问,如果不需要,以方渡燃的脾气,他自己会拒绝。   他能做的就是希望给他更多一点,被拒绝可以停止,但不能没有。   现在看,郁月城在这方面很放心。   “郁叔那,我能有机会的话,一定去看看。”方渡燃正色道。   如果他有那个闲情逸致的话,他其实也很想知道一下,不用那么久远,就认识一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好。   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跟基因研究有关的东西,和他在方正海的实验室,一定不一样。   方渡燃低头去看郁月城刚才指给他的那句话,这是纯英文的,他居然能差不多地猜出来这句话的意思,犹豫道:“他说他没有任何的……依据、证据?这单词可以这么翻译吗,去证明这本书里面的内容是真的。”   “对。平时能看懂就可以,不是学术,不需要逐字逐句。”郁月城说。   “那他还写?”   方渡燃随手把书翻了翻,里面还夹杂一些清晰的图片:“原来这都是他的臆想,搞得跟真的一样。”   郁月城点点头:“嗯。其实你可以开始看一些可读性高的英文小说了。这一本有点难,后面有大量的生僻词汇。”   “等我有时间吧,我感觉我已经错过了有空闲的机会,现在考个及格都费劲,哪有心思看小说。”方渡燃顺口应答。   说完发现他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的学生了?   这本来是他用来推脱和刻意开玩笑的借口,现在好了,说顺嘴了,量变产生质变,假的变成真的。   面前的大白猫笑了下,方渡燃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视力上一次这么好是在哪里。   是在九月的夏末尾巴,有个陌生的少年从学校花园中间的小路走出来,进了他们文科班刚分到的明德楼里。   新鲜的身影穿着纯白色的T恤,简单的黑色休闲裤,肩膀的轮廓清隽笔挺,只从背影一眼看过去,身材比例尤为出挑,双腿又长又直,一步步走进楼道里消失不见。   方渡燃的目光停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上,皮肤仿佛只有薄薄的一层,阳光照上去都可以轻易刺破,血管的颜色若隐若现。   剔透的、冷调的白。   方渡燃当时也在想,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   “在看什么?”郁月城问。   方渡燃跟他目光相撞:“看你。”   郁月城乌黑的眸光微微闪烁,纤长的睫毛在他眼前垂下去:“嗯。”   猫爪子在他心里挠了一下,方渡燃知道自己在公然干些什么。   ……他在调戏大白猫。   面前的这张脸近在咫尺,九月里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那个少年,除了引人注目的身影,大长腿,还长了一副好看到不可方物的脸。   余光里窗外的人走了几个,他们还在那些人的观赏范围内。   方渡燃嘴里有点干,自从在郁月城宿舍里提了一嘴沾染感情的话题,他好像也愈发没有管束。纸糊的窗户破了个洞,他不去补就罢了,现在都开始公然碰郁月城了。   不行。   还是等不了。   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教室的窗外人群走动,七班的人也快回来,最起码同桌的赵霖是要回来了。   有人在,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方渡燃知道在他身后就有一个监控,上身往前倾,举起手里的书本放郁月城耳边,说悄悄话似地凑上耳畔。   “郁月城。”他小声喊。   “嗯?”郁月城侧头去听。   借由书本的遮挡,方渡燃起身恰好吻在他侧脸上。   时间静止,心跳骤然被攥住,抓住书本的手指骨节紧按,一动不敢动。   唇瓣停在面颊上两秒,方渡燃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抬眼小心去看郁月城的表情,脑子里纷飞的心绪这才冒出来。   他真的亲了……   还是在教室里。   这回彻底不清不楚了。明处暗处都缠在一块了。   郁月城会怎么想?   亲那一下的时候是很爽,脑袋一片空白,大白猫的脸上也是软软的,他的心尖上更痒。   可郁月城会不会要生气?他是不是太冒失?   大白猫对他太纵容了,已经让他连边界感都不知道克制遵守了。   这不是易感期,这也不是私密空间。   方渡燃感觉自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叫我就是为了非礼我?”郁月城把他拿的《进化论》接回来,垂下头合起来封面。   方渡燃只盯着他的侧脸,刚刚蜻蜓点水的文还落在心上。   终于肯定没从他脸上看到什么排斥的样子,自己更加不能露怯,大言不惭:“校花长得好看,为了偷香。” 第134章 归属关系   郁月城乌黑纯澈的黑眸看过来, 方渡燃纷乱紧张的心思就在半空静止,他好像从来都是事后担忧, 却从来没后悔过。   喉结一滚,方渡燃现在很想抱抱他,条件不允许,就只能盯着他的大白猫。   “你很熟练。”郁月城迎上他的目光说。   “啊?”方渡燃万万没想到他会听到这个   郁月城:“偷香。”   方渡燃反应了会儿,立刻道:“没。我,这又不用积累经验。”   郁月城收回视线:“有经验吗。”   方渡燃怎么看都是一只被他调戏的大白猫在觉得自己吃亏,拉他袖子扯扯:“没有。真没有。如果真有, 那也是跟你实践的经验。”   “好。”郁月城说。   他也太好哄了。方渡燃想。   随便说个什么就信了。   方渡燃发现他能把郁月城看成一只毛发蓬松的金贵大白猫, 是不是也跟之前接触过数量不少的动物有关?虽然那些凶残的大的小的动物结果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可那段时间, 他跟动物在一块的时间比跟人在一起要长很多。   来作比方,也就能想到动物。   郁月城可是最好最好的大白猫,一片黑里都可以有光环护体的,他浅薄的生活经历让他想不到更多的称赞和描述。   是跟他不一样的。   “你也要走上探索自我的道理吗?”   方渡燃指指郁月城拿回去的书:“学习《进化论》和第二性别起源?”   “应该不会,我对科学研究的兴趣不是很大。是最近教授留给我的课题上有相关的提问, 我想多看一些原著的资料。”郁月城说。   方渡燃尝过了大白猫的脸, 心思收回来,也惦记那本第二性别的书,但是以他现在的英文水平看不了。郁月城刚才记在笔记本上的那些单词他打眼一看, 一个也不认识,读都很难读起来。   “等寒假, 要是我有空的话, 你给我读一读这本书吧。”方渡燃说:“就用英文念,我大概率没几句能听懂, 你可以给我翻译一下。”   “想听?”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加了一句:“想听你念一念,睡前故事。”   “可以。”郁月城说:“到时候你可以住在我家,或者我带你回A市。”   方渡燃正要拒绝,忽然想起来他现在已经没有去处了,他把他唯一的可以暂时安置身体的住所卖出去了。   他还告诉过郁月城,他没有双亲……   “到时候再看,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租房。”方渡燃道。   郁月城心知肚明也不追究,只说:“等你的消息,去哪里都及时告诉我。”   有了很多对之后时间的安排,方渡燃的期待越来越多。   是要靠自己把这条路铺起来通往那头的,他也想给自己点信心,朗声应:“好!”   郁月城过了会儿,又道:“保持联系。”   方渡燃感觉他反而有点慌似的,笑着说:“行。只要我手机没丢,一定保持联系。”   郁月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追问,可中间他们曾经失联过七年,现在方渡燃已经没有家了。   所以过了几秒,他诚恳道:“学习任务是有点重,但能不能抽空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   方渡燃面对大白猫宛如郑重地请求,说不出拒绝的话,太认真的回答也不太对,其实郁月城的手机号他早就会背了。   宕机后重新连接,他指指自己的锁骨:“我是三岁吗。要不你做个牌子写上你的名字和手机号挂我脖子上。”   郁月城微微一怔:“……我可以给你定做一个,你拿着就好。”   他是不是在害臊啊?可郁月城不是这样的人。   教室里的人多,方渡燃不能做过分的事,手指点在郁月城的手背上,轻轻划了划,指尖滑进郁月城的指缝里:“这有什么,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没有。”郁月城说。   他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归属关系。   标记过Alpha和Omega之间,互相拥有刻着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的物品放在自己身上,一般是手环或项链,大胆点的Omega会直接写在标记后使用的信息素阻隔贴上。   来表明自己属于这个人,他拥有自己的身体和权利。   主要是为了防止自己或对方在外遇到突发情况无人认领,尤其是面临生理期突至,这是能直接给到安抚的身份。用在手机里,就是紧急联系人,放在医院和警局,各种需要亲眷来处理的地方,这就是可以给另一个人拿决策的身份。   归属关系比谈恋爱要严谨得多,社会上公认是在长期性的稳定同居或者婚前体检后,才会将自己的权利和身体的归属关系交给对方,把自己的身上留下别人的名字。   方渡燃还说要自己要直接挂在脖子上……   郁月城手指一合,把他的指尖夹在当中:“你喜欢戴项链吗?”   “还好。”方渡燃被他捏住也不老实,指尖一个劲儿在他手心里摸,戳上的肉是柔软的。郁月城的皮肤非常好,都是同龄人,身体素质好,肌肤却比普通男生嫩多了,又嫩又滑,手心里也是。   他还可以摸到郁月城掌心的纹路,像是在挠大白猫的肉垫,眼看着郁月城只能松开手让他为所欲为。   “我对这些都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是你给我,我肯定好好戴着。”方渡燃说。   “等我过阵子,也给你买一个,挂你脖子上。”他又说。   “刻上你的名字?”郁月城问。   方渡燃笑:“那当然。”   我的大白猫,肯定是要戴上我的牌子。   他已经开始给未来埋下种子,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连失败也不去想。   说不定预期得越多,他就会有更多孤注一掷的勇气。   郁月城的身上,肯定有一天会刻上某个人的名字,留下那个人的信息素,也许是Omega,也可能是Beta,可能是男的,或者女的,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郁月城到现在为止,连一场像学校里很多人那样随随便便的恋爱都没谈过,更别提较真了,可能都没人能牵到过他的手。   他一次接吻的人就是自己,同床共枕过的也是自己,他们连对方的结都碰过,听过彼此最赤.裸的声音,脖子上也应该戴上写着他方渡燃的牌子。   上课前一分钟,教室外的人才涌进来。   许烈阳在后门外面就看见方渡燃和郁月城凑一块:“燃哥,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方渡燃回头看他,许烈阳后面还跟着赵霖,顺势想到下下节课的预约,朝赵霖交代:“这节课下了我跟郁月城要出去一趟,班会陈老肯定要让作报告,你把我点名册拿上去总结一下。”   赵霖:“黄的那本,还是蓝的?”   “黄的。”方渡燃从自己课桌抽屉里拿出来装订好的合订本,点名表和课堂记录都分批次夹在里面。   他翻到上个周的地方,周记在上周末就写好了,从来没有拖延的习惯。   担心赵霖前后分批对不上,方渡燃从夹层里面取出来写好的周记和前面的上个周点名表放在一起,用中性笔夹上去做个记号:“照着念就行,缺勤和纪律在表格的背面。”   “好。”赵霖把厚厚一本册子收过来。   以前他也和方渡燃做同桌,高一进学校刚好坐一起,就一直没换过座位。   那时候他们班大大小小的违规违纪特别多,方渡燃这样的册子用了三大本。这学期好多了,违规现象少了八成,上面大部分都是日常的记录。   他作为班长非常周到,后面的夹页和本子一翻,都是崭新的。就按照高二七班目前的表现来看,高一用完三大本的盛况再也不会出现了。   “燃儿,这种国家大事怎么不交给我?”许烈阳凑跟前跟着翻。   方渡燃一把将点名册合上:“交给你这张嘴?”   许烈阳当即往自己嘴上做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我就问问,你得对我有信心呐,我也不是什么都说的。”   方渡燃把眼里的疑惑放大呈现:“哟,你的嘴上还有把门的?”   许烈阳捂住胸口,苦道:“作为我最好的兄弟,你居然不信我。”   赵霖在一旁落井下石:“我也不信。”   周一下午的课总是容易让人昏昏欲睡,虽然能少上一节文化课,但是变成班会,要挺班主任滔滔不绝地唠叨和心理教育,打起精神的学生就更少了。   赵霖看看讲台前面的写字板,就低下头跟着记笔记,历史课还是能听点进去,只是课本一合就没翻开过了,不像方渡燃现在学习精神非常强。   视线的正前方就是郁月城坐姿优雅的后背,他摘抄时总会看到少年黑色的短发,下意识往右侧看一眼,方渡燃正全神贯注地在记笔记,嘴里偶尔微微张合默念点什么。   对方忽然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递给他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赵霖摇摇头,小声问:“你在念什么?”   方渡燃手腕一翻,拿笔帽指指课本。   赵霖顺着看到他在课本上画出来的一段重点。   方渡燃的时间很紧张,自从收到买房的钱以后,他每天晚上回宿舍只能抽出来半个小时的时间去学习,剩下的时间都花在做准备和计划上面,所以能在课堂上消化的内容他就不想累积到课下。   前面已经累积得太多了,不过他不习惯把这些东西拿嘴说出来解释。   小纸团正中方渡燃的笔尖上,许烈阳第一次投这么准,方渡燃抬头,对面就给他做了个兴奋的鬼脸。   方渡燃在心里念完这段话,才把纸团打开,上面的话让他听课的精神都出走一分钟。   许烈阳-你跟校花在一起了???   单单只是这样,方渡燃完全可以直接一个NO就扔回去,或者完全不搭理,可是这后面划掉好几个写错的字,还有几句。   -你们刚才在教室里接吻,胆子也太大了。   -我服了你,哥,头上就是摄像头,教室的摄像头是全天开的!真当没人看见啊!我都替你感到害怕!   还是分段写的,看得出来他憋得慌,实在忍不住,全倒出来。   方渡燃在想要怎么解释,我们刚才没有在教室接吻,我只是拿嘴怼了一下他的脸?   这会儿他才知道许烈阳上课之前那句“我也不是什么都说的”是什么意思。那是方渡燃开玩笑的话,许烈阳虽然八卦得不行,但还是有轻重的。   以往他们的纸条总是三个人都看得见,赵霖这次也凑过来,还没看清方渡燃直接把纸条翻过去盖住字迹。   赵霖先是意外停在原地,然后很明白地退回去,一个字也没有问。   方渡燃感觉他好像拉起来一堵墙,把赵霖拒之门外。   赵霖没有许烈阳的关系来的近,他是高一进学校才认识,许烈阳跟他是一个初中部里打过架,砸过场子,一起混进过局子里的。   许烈阳算得上是兄弟,赵霖也不是同学,是他的朋友。而且是很懂分寸,从来也不会越过社交界限的朋友。   不会问他的私事,无条件相信他,跟着他。   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他没接吻,可他跟郁月城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放在明面上堂堂正正的时候,他不想就那么潦草地给大白猫套上一个身份。   这对郁月城来说很不公平。   方渡燃希望别人都能识相点,知道郁月城是他的人,别打些馊主意,对郁月城动心思,但也没想过现在就要正式地做点什么,有点什么郑重的关系。   “不是不给你看,是他净胡说。”方渡燃还是决定解释一句,不想赵霖误会。   “我没什么。”赵霖笑道:“他是那样。”   “嗯。”方渡燃说:“眼神也不行,看谁都瞎猜。”   赵霖写字的笔尖一顿,发现课本上抄错了一行字,一笔划去:“……有时候也很准的。”   方渡燃瞬间觉得赵霖是不是也看到了,他刚才挡得那么严实也看到了吗?   原本还打算回几个字的纸条被他放进课桌抽屉揉把揉把全部弄碎。   重新接上老师讲的内容,方渡燃背靠在椅背上,单手放在课桌上做课后的问答题,赵霖在这个环节就截止了。   方渡燃看到他拿出来一个墨水屏的阅读器,开始看小说。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点小小的算不上意外的意外,方渡燃总觉得赵霖知道点什么。   如果只是他对郁月城的兴趣,那知道的人多得去了,他天天都跟自己的大白猫凑一块儿,好像也不是他自己的事情,那赵霖知道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7 22:15:13~2022-04-18 23: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透明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厌恶   拍摄比方渡燃想得要正式得多, 他来学校一年多,从来不知道十二中的新闻社设备如此齐全, 完全可以用玲琅满目来形容。   天气转凉以后,天黑得早,最后一节课结束太阳都快落山,说明他们还在这之前就搞定所有的拍摄,加上课间也就是一个小时。   在去之前方渡燃想光效肯定不够好,也不够用,然而陈风雨坚持要趁热打铁把照片拍了, 说想赶上青训的学校圈子里对联赛的报道, 多报上去一组他们俩的合影炒热度。   作为高一就在新闻社,现在已经是领头人,陈风雨想在这上面为十二中增光添彩带热度无可厚非。   方渡燃事先就答应过他, 帮他拍一组竞赛的合影,没想到两件事都赶一块去了。   直到他跟郁月城在宿舍换好衣服去到学校打联赛的篮球场,才发现完全不用担心光线的问题。   整个篮球场,光是陈风雨带来的新闻社的摄制组,就把另外一半的场地占满, 只留给他们会用上的。   化妆师的化妆台和大型打光的仪器、几把长镜头的机位、帮他们拍摄间隙整理衣服的助理, 为了拍上一个两分钟的小视频,还到场就已经铺好了轨道。   按照陈风雨的安排,他特意选在太阳要落山的时机, 让夕阳做背景,剩下的全都是现场补光, 方渡燃和郁月城的外形足够出挑, 现场带过去的化妆师仍旧给他们加深了面部轮廓,为了不让镜头弱化他们原本的五官。   方渡燃觉得这样挺好的, 郁月城本身的轮廓就很立体,全因皮肤太白,阴影的颜色浅,把他该有的棱角都弱化了,所以呈现出偏阴柔的长相。   在这之前,这个特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才有超近距离观察大白猫每根毛发的机会。   实际上郁月城的五官比谁都帅,就是一个Alpha的样子,哪里像柔弱的Omega。   方渡燃看看身边一点淡定的郁月城:“我们学校虽然条件挺好的,我也没想到新闻社能有这么硬。”   “学校的设备?”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随手点点补光灯立杆上面贴的标致:“青训的校徽,下面有十二中的英文符号。”   “想玩吗?”郁月城问他。   方渡燃只对陈风雨手里的那只单反有兴趣:“等会儿他拍完我再借来用用。”   ……   “模特不要离得那么远,方渡燃把手搭上去。”   现场的动作指挥第三次提醒:“你们CP感很强啊,不要浪费,动起来!你现在就像是被胁迫来拍照的。”   方渡燃松了口气,对陈风雨摆摆手:“我找找状态。”   陈风雨把相机拿下来,翻看拍过的照片:“OK。”   方渡燃连自拍都没有过,他打心底是一直有些排斥拍照的,这副身体不属于他,也并不是他原本的样子,违背他的意愿被人为改造成另一个东西,所以他不喜欢。   平时这种情绪并不会冒出来,他会自动地不去主动接触就好,他这个年纪的手机里,一张他自己的照片都没有。   除了跟郁月城待在一块,被拍过一次,他倒是不在意。因为整个人都很放松,他的眼睛透过镜头可以看到他的大白猫,而且他也不会去在这种事上拒绝郁月城。   郁月城高兴,他愿意拍,就拍吧。   但现在不一样,来的时候他也没想到,面对陈风雨的镜头他会这么地不自然。   “跟我搭紧张?”郁月城也问他。   “不是。”   方渡燃看看背景的天边已经开始有下坠趋势的橙黄色大蛋黄,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不是紧张。再来吧。”   郁月城在他耳边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被别人看着跟我在一起,不习惯?”   方渡燃眼睛睁大:“怎么会?你在想什么。”   “那在怕什么。”郁月城说。   方渡燃无法去描述他对自己身体的那种“不喜欢”,顿了顿道:“我就是看着镜头,不舒服。”   陈风雨拿着相机走过来问:“要不然我清场,先让他们回避。”   “不用。”方渡燃想抬手揉揉眼角,手臂举到一半想起来化了妆,不能碰,又放下来。   “再来吧。”他抬头说。   陈风雨作为摄影师,看上去比他还要不急:“你现在进不了状态,再来也没用。”   又转头道:“郁月城,你是自愿来的吗?”   “是。”郁月城说:“我和他一起。”   “太阳就要落山了,今天拍不了就只能等明天再来了。”陈风雨说:“看天气预报,明天也是晴天。”   “我调整一下。”方渡燃说。   明天不是可以耽误的借口,他明白要组织人手,协调每个人时间和课程,还要准备等等一系列都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他也决不能做拖后腿。   方渡燃不管做任何事,都一直是走在所有人前面的,可以正面去钢,去承担的人。   可就今天,拍照片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就因为面前拿相机的人不是郁月城,他总是很容易陷进自我回避的漩涡。   这副身体,他每次照镜子都会认为陌生。   镜子里看到是精密仪器测量后培养出来的结果,每块肌肉的大小,程度,体脂率,身体流畅的线条……都是人工控制的痕迹。   天生的五官比例也是完全合格的,是符合实验室对一个完美的Alpha的审美的。如果不是,方渡燃一点儿也不怀疑他压根不会入选成为这个项目的实验品,或者方正海还能在生长期对这张脸也要干预,长成被大部分Omega认可的、一个完美的Alpha应该有的五官。   一切都不属于他。   尽管他现在正在努力地往外走,但他浑身上下就是实验室里的痕迹,这是他逃多远都无法否认的。   烦恼来得太不是时候。   他答应的时候完全想不到,在正式的场地里,面对这么多人的努力,四周环绕的都是器械,陈风雨手里的相机可以把他每个毛孔都拍得清清楚楚的时候……   他感觉自己丢在深渊里那个在背对着蜷在阴暗角落里的东西被拉起来站立,正面曝光在亮堂堂的光线下。   “郁月城,你跟我来一下。”陈风雨说。   郁月城拍拍方渡燃的后背,跟着走到距离三十多米外另一侧。   “他来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陈风雨问。   郁月城说:“班长下午临时告诉我去请假,班会回宿舍换衣服过来拍摄。”   “这么急,你没准备好?”陈风雨问。   郁月城不答反问:“他以前拍过吗?”   “没。以前新闻社很少拍他,他不配合,正脸都没几张。”   陈风雨今天近距离看到郁月城本人,当场就被惊艳,现在走这么近,出于对美的欣赏,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   大脑也开始飞速思考,要怎么把他的美貌更真实的呈现。   “那这次?”郁月城不躲不避地问。   “这次是我主动提出来,我想让他跟你合影一组照片,他一口就答应了。”陈风雨隐瞒掉部分交换条件,对郁月城道。   眼前的少年垂下眼,若有所思。   陈风雨又说:“我以为会是你不愿意,没想到是他的状态有点问题。”   “他不是专业的模特。”郁月城为方渡燃挡回去。   陈风雨停顿片刻,回头去看正在原地琢磨站位,跟动作指导交流的方渡燃,用不确定的语气说肯定的话:“他应该很排斥镜头,或者说厌恶。”   这一点郁月城是有感觉到,但他和陈风雨并不熟悉,只听着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风雨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神情毫不意外的少年:“我认为你比我更了解他,肯定也发现了。”   郁月城缄默。   陈风雨现在似乎有点明白,在十二中里照片都拍不到、对外难以接近的校霸方渡燃为什么对郁月城这个Omega如此特别。   他很聪明,不光是学习成绩逆天,包括人际关系也是,也包括他想达到的目的。   而且郁月城还很体贴,立场明确,一开口就是站在方渡燃这头,有什么话也不会随意说出来。表现在礼数周全,不止外表,就连脾气秉性也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   陈风雨自认没他那么聪明,也一样对他的礼数心生好感,所以他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他:“我从镜头里看到他,他的眼神一直在避开,手脚僵硬,不是不习惯面对镜头的回避,而是‘压根不想在镜头里看到自己’的避开。”   “他讨厌拍照,也讨厌在镜头面前展现自己。”陈风雨总结道:“我拍过的人不能说很多,但也不少了,像他这样厌恶自己还要走到镜头面前的,第一个。方渡燃的外形条件非常好,我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排斥去展现他美好的肉.体。”   “厌恶自己?”郁月城抓住了重点。   “可能我的话说得有点言重,但是镜头是不会说谎的。你体会一下,最好能开导开导他。”陈风雨说:“你们在联赛的互动非常迷人,我相信是能出好片的。”   郁月城刚才站在方渡燃身边,他们彼此的互动的确很僵硬,跟平时相处是两个模样。   不过他是局中人,和方渡燃一样的模特,不是摄影师,所以看到的角度有限,只知道面前的少年一直很不自在,总想垂下头,也不知道怎么像平时一样和他互动。   简单的勾肩搭背对他而言,都极其地不自然。   方渡燃一直以来的脾气都相对外向,但性格却不是,他有很多的秘密在身上。   郁月城想会不会就是他心里的东西让他不喜欢这样正式的镜头,两个人相处拿相机拍拍,和在场这种曝光在每个工作人员眼前的拍摄是不一样的。   任何的一丝一毫都会被捕捉。   方渡燃厌恶他自己吗?   讨厌他自己的身体?   郁月城跟他相处这些天,从来也没发现过这一点,是不是他疏忽了什么。   “我再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调整情绪,你尽量多带动他一下,可以让他忽略掉镜头。”   陈风雨跟那边的方渡燃也喊了一声,张开手掌比了数字:“五分钟后开拍!”   方渡燃回给他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陈风雨对身边的郁月城说:“我相信他可以做好,他的责任心很重,也一定会自责。我作为摄影师肯定希望能出好片,抓紧时间,不过心理状况不是我能够解决的。”   “我知道了。”郁月城朝方渡燃走过去。   “郁月城。”   陈风雨在后面叫住他:“方渡燃并不享受拍摄的过程,但因为能和你一起,所以他欣然向往,来的时候一定是抱有期待的。他为了能跟你合影在面对他讨厌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8 23:55:56~2022-04-19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7瓶;半熟芝士 6瓶;悉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心照不宣   方渡燃看郁月城身披晚霞走过来, 蓝白相间的球衣里面跟联赛那天一样,穿了纯白色的短袖。   宽大的短裤下面, 裸露的小腿笔直修长,线条起伏恰到好处,肌肤莹润,球服配套的中筒袜刚好能到达肌肉柔韧小腿肚。   因为拍摄的原因,郁月城的脸上还被洒上几滴水珠,额前乌黑的碎发也被打理得潮湿,方渡燃在训练的时候要关注的队员太多, 没时间也没空间这样仔细地欣赏他的大白猫。   现在对方一步一步走过来, 抖抖身上的长毛,朝他竖起耳朵,方渡燃从他身上看到少年人的性感, 附着在郁月城球衣下面的一双长腿上,印在他吞咽的喉结和精巧的锁骨,缠绕在他漂亮修长的手指缝隙,还倒影在他纯净的双眸里。   就连脚下蹬的一双运动鞋和小腿肚下面的袜沿都富有浓厚的青春的气息,是朝气蓬勃的森林, 是深刻地留在高中生涯的轨迹, 和天边绚烂欲坠的夕阳交相呼应。   加上那张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完美面孔,要囊括天地铺设画布,再用油画的质感一笔笔描绘才能把他的好看展现出来吧。   可郁月城在走动, 在看向自己,那副画就活起来了。   跟随大白猫而来的还有他身上清新的草木味, 他是不会在公开场合泄漏自己信息素的, 但那股冷香已经跟他这个人绑在一起,方渡燃看到他就可以想起来, 就觉得安心。   天边的云烧红了一大片,大蛋黄的边缘就快要坠在山尖上。   不得不说,陈风雨的安排的确不错,这样的场面比那些一味叠加蓝天白云青草地来展现校园和青春两个词的照片要厚重得多,质感上去好几个档次。   “好看吗?”郁月城站在他面前问。   化妆师给他化妆的时候几次无从下手,最后只在他的眼睛和鼻梁、下颚线稍微加重了阴影,让他上镜跟真人的差距缩小。   “好看。”方渡燃拿食指轻轻按在他的唇瓣上,翻过手指一看居然没有口红。   “你唇色变红了。”他好奇道:“居然没化吗?”   “无色的。是喝了热水,她涂上透明的唇膏,让我抿一抿,唇色就深了点。”郁月城照过镜子,不过是把他的明暗面突出了。   他的皮肤太白,脖颈上用来遮掩淤血掐痕的药膏都需要特别调制,今天也是现场配色才找到合适他的。阴影的颜色被压下去,原本因肤色被弱化而稍显阴柔的五官,立刻显现出真实的轮廓。   方渡燃知道他原本就是这样,他凑在郁月城的面颊上细细数过,现在骤然化为可见的模样,站在身前的少年身上有股沉淀的落落大方的英俊,让人不敢直视。   “不喜欢?”郁月城问。   “没有。”方渡燃笑了笑:“看起来突然不太好欺负你了。”   郁月城:“凶吗?”   方渡燃摇摇头:“帅。”   郁月城垂下头,把视线放得比方渡燃低一点,脑袋往前一送险些碰上他的鼻尖,后背微微弯曲,用比他矮一截的姿态把自己靠过去:“校霸也有不敢出手的时候?”   方渡燃发现他在借用自己说过的语气,伸手轻轻碰了碰凑上前的黑色发梢:“你现在特像一只等人摸头的猫。”   郁月城眸光微动。   方渡燃垂眼对视:“不能摸。摸了又得造型。”   郁月城唇瓣轻抿,过了两秒,方渡燃听到他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小地叫了一声。   “喵……”   总给郁月城套上的臆想从他的描画里真实走出来,方渡燃愣了一瞬。   眼前英俊的少年还是他圈在自己领地里温驯的大白猫,会配合他,并没有改变什么,只是真实的模样更透出郁月城原本沉积在气质里的修养。   要十几年的时间,优渥的家境,严谨规范地行为准则,还要……可能什么都有,也不一定能养出来郁月城这么好的大白猫。   方渡燃摸不了头,就捏捏他的耳垂,权当给大白猫顺毛:“没拿手机,不然我一定给你录下来。”   “想听拍完了再让你听。”郁月城说。   “诱惑我?”方渡燃提唇笑道:“陈风雨让你这么干的?”   “他让我开导开导你,说你对待镜头存在心理排斥。”郁月城没有否认,摄影师的建议和对方渡燃的断定,他不打算完整地复述,但方渡燃有资格知道。   “可能是吧。”方渡燃握上他的手臂将他后背拉起来站直:“他们以前也拍过我,我不喜欢正面配合。”   “有原因吗?”郁月城问。   “……”不知道三个字卡在当口,这一次方渡燃选择不回答。   他也发现了,他现在越来越不习惯在郁月城的面前撒谎。   或者说,他越来越倾向拿自己来面对郁月城,而不是藏起来。   “他说镜头里面的你不自信。”郁月城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不愿意展示自己美好的肉.体。”   “美好的肉.体。”方渡燃打眼望去周围散开一大截的工作人员:“亏他也说得出口。”   “我也这么想。”郁月城道。   方渡燃指指自己:“我?”   “美好吗?”他问。   郁月城:“嗯。”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费让你违背良心,我出双倍。”方渡燃面上的一点笑意又轻又薄。   “那你需要再加一份本金。”郁月城说:“是我说的。”   “我觉得你很好。”他完整道。   方渡燃大概能猜出来,拍摄一直没有进展,陈风雨会给他们俩做工作,会让郁月城来带他进入状态。   然而少年的眼睛里是满载地真诚,最关键的是,方渡燃也并不认为郁月城会欺骗,编排些漂亮话。   他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相信,郁月城说得是真的。   “我也没有觉得我很差,虽然也八九不离十,算不上个好东西,好歹问心无愧。”方渡燃顺势往打扫干净的场地上坐,扬起下颚就可以看到天边开始吃掉一小口的大蛋黄。   “不自信是他想的,我都敢非礼校花了,没那么小气。”他一脚把篮球踢郁月城脚底下。   郁月城踩在篮球上,划了半圈将篮球踢起来在膝盖上掂起,然后拿手接住运球,顺着往后倒退几步留出篮球的活动范围,然后一脚踹回去,踢还给方渡燃。   方渡燃坐在地上,是拿手接住的,没急着抛出去,到手的一瞬间随手拿在掌心里转了几圈,又拍了拍球,他明白郁月城在帮他调整状态,重新回到他们默契的互动里。   五分钟的话,应该已经快到点,但周围远离的人群没有回来的意思,方渡燃也放松下来。   “不是排斥镜头,是排斥我自己吧。”   他一边跟郁月城玩球,开口淡淡道:“我不喜欢我那个监护人。也不喜欢他养出来的我。”   “是字面意思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把自己的话往回推了一下:“字面意思。”   还好是郁月城,换个人他真解释不了,还好郁月城明白。   不是因为我没自信,所以排斥我自己。   就是物理上的这副身体让我厌恶,我厌恶它,它并不属于我,也代表不了我。   当它站在镜头面前被记录,让我觉得虚假。   虚伪。   冠冕堂皇。那不是我。   好像只是一具会动的装载数据的躯壳。   “也许正是因为你的不喜欢,才造就如今的你。不是吗?”   郁月城再一次把球扔给他,人也走过去,朝地上的方渡燃伸出手:“你满意你自己,也可以试着去接受它是你的一部分。”   这是方渡燃从未设想的道理,要和这副身体和平共处,接受它还不如毁了它重建亦或是灰飞烟灭。   “手给我。”郁月城说。   方渡燃把手握上去,掌心里是郁月城温暖的体温,站起来的时候对方的力道收紧,他往前撞了两步及时刹住车,扬唇:“故意的?”   “有感觉的。”   郁月城把他的手拿起来,低头去看:“它有体温,你能感受到。你可以不喜欢它,但它也是你的一部分,因为有它,我才能够看到你,感受到你的重量和温度。”   “也能感觉到拉我的手。”   方渡燃动动手指尖,低头顺他的视线观察交握的双手,有丝孩子般的稚气,手上的触感清晰:“便宜他了,占这么多好处。”   郁月城唇角一弯:“他也是一段时期的你,就当作他出远门一次,你的想法和意识凌驾于他,你还可以把他找回来。”   他真的很聪明,方渡燃想。他能猜到我在摆脱那个人,还会无缝衔接到认识里方方面面。   “我肯定能找回来。”   方渡燃反问:“一般人都会搞点鸡汤,说点什么要接受自己的废话,你怎么还搞分裂啊。”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是可以往前走的,没有义务一定要去接纳不认同的经历。”   郁月城稍加停顿:“虽然很不巧,我恰好遇到这个时候的你,但是你拉过我的手,不能推给他所以就不承认了。你还要和我合影,也不能因为不喜欢他就不出片。他只是你的一部分而已,不要为不喜欢的某一段时间就否定自己,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开导夹带不少私货。”方渡燃低低道,仍旧垂着头,过了几秒扯扯他的手指:“怕我耍赖啊?”   郁月城意料之外地说:“怕。”   方渡燃抬眼就笑:“终于也有你会怕的时候了。”   郁月城直直看着他,墨色瞳仁如寂静深空闪耀荧荧星辉:“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你,跟谁都无关。你能为自己做主。”   方渡燃突然想起来郁月城送给他的那张银行卡,郁月城那时候应该就知道了,他需要的是什么。   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以后都能为自己做主,也只有他能。   “我宣布你的思想辅导成功了,郁月城同学。”   方渡燃拿脚把地上的篮球掂起来:“他得听我的,我不能被他牵着走,不就是拍个照片吗。”   快门声轻轻一响,方渡燃和郁月城一起看过去,才发现陈风雨已经在场地外面朝他们开拍。   直到晚霞铺满大半天空,夜幕升起,晚自习的预备铃也打响,他们才拿走带过来的制服外套回教室。   走的时候,方渡燃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场的画面,陈风雨站在原地,镜头正对着他们俩的背影,抬起头朝他挥手:“辛苦了!”   方渡燃:“不好看我揍你。”   陈风雨和周围几个工作人员都笑起来,一个脖子上挂着化妆师牌子的女生喊回来:“没拍过这么好看的!”   “哎。”方渡燃转过脸拿手肘推推郁月城:“听见没。”   郁月城提醒他穿好手里的衣服:“听见了。”   方渡燃看也没看随手套上,有点得意:“他们说没拍过这么帅的。”   郁月城看看他:“嗯。帅。”   “看我干什么,我知道我帅。”   方渡燃揽住他脖子炫耀道:“我是说你,那个化妆师我刚才问了,她跟她师父给几个男明星都画过妆,郁月城同学,你可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郁月城笑了笑:“这也要比?”   方渡燃摇摇头:“不比。但我听着高兴。”   郁月城好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方渡燃也说不上为什么这一句让心情不错。   到现在他也没法接纳实验室里养出来这副身体,跟大白猫说得一样,他可以选择不接纳,只要当时当下他能做自己就够了,他在用他的心和感官去认识世界,接触他想要的人和事。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开始面对镜头还有些生疏,后来他们配合的都很好,方渡燃想到和郁月城留下一组正式的合影,莫名有些踏实。   好像这些照片洗出来,拿在手里,就能成为他们在这里的印记,他有记录,有东西留下来。   他的东西总是很少的,真正属于自己的也就一张郁月城送给他的银行卡和母亲留下来的一个遗物。   失忆让记忆断层,时空也断层似的,到实验室之前的时光是空空的,手里也是空空的,他就很希望能把这些共同存在过的印记留下来。   因为身体机能的不确定性,方渡燃最近偶尔也会想,自己以后会不会又忘了什么。   底下穿的是短裤,身上披着学校的制服实在不搭,但晚自习也会有仪容仪表的抽查,并没有体能课,也不需要出操的时候,衣服不能乱穿。   学校发的卫衣和夹克其实也可以穿,下午赶过来的时间紧张,没注意。他拿了自己的外套,还去郁月城的宿舍把他的也带上了。   抖抖衣领,他想把郁月城的制服拢在他身上,视线瞥到里侧晃动的标识。   借由路灯光线,他翻过来看清楚了。   上面有青训的校徽,底下一排小字是十二中的英文,最大的一串字符是方渡燃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的制服,不对,这是郁月城的。   因为他身上穿的才是自己的。   从他发现自己的制服是郁月城之后,他就考虑过郁月城知不知道自己拿错了,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后来大概是私心作祟,他也没提。   现在衣服拿在手里,方渡燃意识到以郁月城的细致程度,应该知道的,自己随便抖抖都能看见,他怎么会看不见?   那就是他不在意?   或者是,他故意想穿自己的……   大白猫是这样的猫吗?会偷穿他的衣服?   “郁月城。”方渡燃侧头去看,少年瞬间收回视线。   为了这点闪躲的目光,他也不会罢休,贴上去问:“你知道筑巢吗?”   郁月城“嗯”了声,让路至安改衣服的时间太早了,那时候他跟方渡燃都还没熟悉起来,如果逼问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理由来。   方渡燃自己解释:“Omega在发热期没有Alpha在身边的时候,会想尽办法搜集有他气味的衣服和贴身用品堆放在一起钻进去,生理意义是在为孕育做准备,类似鸟类的筑巢。”   “你的初中生理课比其他科目都记得多。”郁月城说。   “别转移话题。”方渡燃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我是那会儿刚好听了,我要是听了别的,一样记得。”   郁月城:“嗯。”   方渡燃脑袋一偏,凑近他耳畔:“你又不是真的Omega,怎么还要偷穿我的衣服?羞不羞啊?”   郁月城瞳孔微怔:“我不是因为易感期才……”   方渡燃也反应过来,Omega的发热期对标的不就是Alpha的易感期吗?   那他好像是有点流氓了,大白猫也不会在易感期拿自己的衣服去……那什么。   有理也变没理了。   “你要真是因为易感期,其实也没什么。”   方渡燃让自己显得十分坦荡:“我易感期你都帮过我了,你拿我衣服也没事。还要不,我再给你几件。”   “不过我衣服都没味儿的。”他感觉自己在火上浇油,完全没把气氛平息下去。   郁月城:“……”   脚下走进花园的小道回明德楼,郁月城相信方渡燃不会在那种事情上骗他,他说过只跟自己亲密接触过,可这样的大度把他们在一起那两天衬托得轻飘飘的。   他不希望,也不想方渡燃误会。   “不是易感期。”郁月城道:“之前发现拿错了,去你宿舍找过,没找到。你当时有事让我快走,我就自己留下来穿了。”   偷偷去改大小想穿你的衣服是真的,这也是真的。   方渡燃适可而止没再添把火。   因为第二性别的关系,就算同为男生,同为Alpha,穿别人的衣服也不会合适。他第一次见郁月城,他摔伤了,给他找的也是许烈阳没穿过的新裤子,而且郁月城还很快得处理好归还了。   让其他的人的物品穿在自己身上,本身就有层暧昧的意味。   大白猫的脖子上真的套上他的铃铛了。还是他自己的套的。   他还没想过居然可以听到切实地回响,被默许他肆意妄为,和郁月城自己主动决定点什么,完全是两个程度。   他想摸的大白猫,也会自己穿上他的衣服。   喜悦和兴奋都不太贴切,胸腔里面沉甸甸的,满满的。   方渡燃想他应该说点什么,有个交代之类的,但不是现在。   所以他在植物丛生的花园里拿手指碰了碰郁月城的手,一点细微地痒,对方没有躲开,方渡燃的视线就停在他的身上。   大白猫脸上的妆还没有卸,身上那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沉淀的落落大方的英俊尤在,不过这是他的大白猫,他可以随便看。   然后手指悄悄钻进郁月城的手心里,昏暗的光线和树木花丛的遮挡让方渡燃放肆起来,掌心贴合,十指交叉。   “那就留着吧。”他说。   预备铃响过,教室外面已经没有学生,照这个速度走到座位上大约只能余出来一分钟。是郁月城每次踩点的作风,方渡燃因为总跟他在一起,也跟着不着急。   秋天越来越凉了,夜里的风吹过花园里的草木,皮肤上的热度也被带走,他想到郁月城的信息素也是沁人心脾的冷调的香,带来的一切却是柔和的暖意。   他们俩制服外套下面还都是球服宽大的短裤,方渡燃扣牢他的手,掌心里面的暖意就更多了。   “冷不冷?”方渡燃问。   “不冷。”郁月城说着把他拉紧了点,走路时手臂能贴着手臂,像是动物凑在一起取暖。   方渡燃不是第一次牵他的手,只感觉这一次跟以往都不一样。   他们心照不宣,大白猫的脖子上有他自己套上去铃铛了。   写的是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9 23:59:27~2022-04-23 23:3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不光彩   好几天没有去过郁月城的703补课, 方渡燃固定待在宿舍里的时间一时间变多。   晚上回来在自己宿舍的独立卫浴洗完澡,对着镜子掀开衣服, 把腹部伤口上的药贴撕下来,之前本来就没完全消失的伤疤,再次提取过肌肉切片和组织,又过了一阵子,红色的微创痕迹叠加先前留下的,看起来确实不太养眼。   老旧的伤口都发紫了,一块块的, 斑斑驳驳, 新的像刀割。   方渡燃突然想起来,那晚跟郁月城在厨房里,他有没有摸到过?   看肯定看不到, 天都黑了,天亮他们折腾了一夜天亮正巧赶上休息。   “燃哥,好了吗?”许烈阳在外面敲门。   方渡燃换上新的药贴上去,旧的扔垃圾桶里:“你进来吧。”   许烈阳人进来了,手里还把他的吹风机带进来递过去:“最近没看你晚上出去。”   “我能去哪。”方渡燃拿过来随手拨弄几下头发, 打开中档的风力吹头, 方便听清他说的什么。   结果许烈阳站旁边看他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方渡燃警觉不对,关掉吹风机朝他晃晃,直接问:“服务挺到位的, 说吧,有什么事。”   “嘿, 没事。”许烈阳看看镜子里的倒影, 状似随意道:“看你之前都去隔壁写作业,突然不去了, 关心关心你。”   方渡燃抓抓头发,重新打开吹风机的开关:“他前段时间太累了,还有球赛,不想打扰他休息。”   “谁啊?哦……哦郁月城。”许烈阳点点头:“那是,他一个人的训练量和精力抵上我们三四个了,控场嘛,他得挨个磨合。”   方渡燃:“嗯。”   许烈阳沉默片刻,出声道:“燃儿,这会儿宿舍里没人,路至安也出去了,你跟我说个实话呗。”   方渡燃:“你说。”   “你跟郁月城,是认真的吗?你们俩是不是真的有那啥?”许烈阳问。   方渡燃手里还举着吹风机,扭头看他,没从表情上看出什么八卦的兴奋,反而真有几分求知的样子。   “你怎么对我跟他的事情这么在意。”他说。   许烈阳的神情瞬间松动,回到平时的气氛,摸摸心口叹气道:“我一直都对你贡献了无私的爱,你才发现吗?”   方渡燃:“才发现。”   许烈阳今天似乎是有点不对味,他想了下又说:“你以前虽然八卦,但也没特指谁,今天怎么就跟郁月城耗上了。还特意问我跟他是不是认真的,不像你的风格。”   “还不是因为你们俩在教室里接吻。”许烈阳脱口而出。   方渡燃脑子一梗,吹风机往他头上招呼,敲出响强调:“没接吻!”   过会儿又补充警告:“你别毁他的清白。”   许烈阳搓搓脑袋,抱着头后退好几步:“好家伙。没有没有!那就是我看错了。”   他保持在安全距离,站在门口上问:“不过,你真的对校花没意思啊?我看他挺好的。”   “我知道。他哪不好啊。”方渡燃越发觉着不对劲,从前许烈阳八卦的时候从来没这么……说不上来,就是不对劲。   “那你怎么不把他拿下?”许烈阳道:“我好几次都以为你们俩有什么了。”   方渡燃没出声,狐疑看他。   许烈阳自顾自琢磨,灵光一现:“燃哥,你不会是想两头吃吧,一边是那个长辈介绍的相亲对象Alpha,一边是校花。这可不行,这郁月城有点亏了。”   “墙头草啊你,倒戈得这么快,不是站我这头吗。”方渡燃问:“怎么为他说话了。”   “他也是无辜的嘛。而且他长得真的……太得劲了,你们俩要是成了,我也能多个欣赏美貌的对象。”许烈阳有理有据。   方渡燃吹干头发对着镜子随手捋两把,把乖顺垂下来的头发弄乱点:“……你那些女朋友,就没有一个因为你花痴所以分手的吗?”   许烈阳摇摇头:“没有。女朋友在的时候,我的眼睛选择暂时性对其他人失明。”   方渡燃夸道:“很自觉啊。”   “那必须!”许烈阳拍着胸脯说:“虽然我的前女友能数到第二只手了,但不管是好一天,还是好一个周,还是跟花花分分合合那几个月,任何时候只要有女朋友在,我的眼睛里绝对只有她!”   “你们俩彻底散了?”方渡燃问。   “散了、吧。”许烈阳说:“开学之前就散了,那时候也没打算再和好。到现在为止,一个电话没打过,微信都互删了。”   方渡燃:“这回坚决不好了?”   “坚决不好了。不合适。而且我也……”许烈阳顿了顿,换言道:“我没感觉了,已经好久没想过她。高一刚认识她,在一块儿头两个月的时候想挺远的,其实后来那两次复合我就没太大念想了。事实证明确实不合适。”   “你自己的问题都没解决,就急着操心我和郁月城?”方渡燃问。   “这又不耽误。”   许烈阳上前搂住他脖子,这会儿也不怕再挨揍,站直了对着镜子里两个少年的投影朗声:“你何时何地都是我最最关心最最铁的好兄弟!”   方渡燃笑道:“不知道的以为你要跟我殉情了,喊这么大声。”   许烈阳较真似的:“唉,要是以后就咱们俩单身,一起殉情也行。”   方渡燃也较真问他:“那你觉得Alpha跟Alpha也是真不合适吗?”   “当然不行!”   许烈阳斩钉截铁,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真的不行,生理上不舒服,心理上没约束,社会伦理上还不正统,哪哪都是问题。最主要的你自己不爽啊,易感期你不难受啊。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你能当作新鲜,能忍过去,一辈子呢?一辈子太长了,燃哥。”   他像是在作比较,坦言道:“我现在上一节课,四十五分钟,都觉得无比漫长。”   方渡燃转过头看他,这次是理论加情感的劝阻,只不过注入的情感比理论大多了,怎么都用力过猛了。   “你这年纪,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不用这么悲观。”方渡燃说。   “这不是悲观,这是事实。”许烈阳道。   方渡燃冷静开口:“我也没说有一辈子。”   “我也没说啊,靠……”   许烈阳后知后觉被套进去,推着他往墙面上搡,轻而易举被方渡燃反抗顶回来:“跟我动手。”   许烈阳知道他不会下狠劲,挣扎着打成一团:“燃哥,太不厚道了,这不是说你吗,给我下什么套!”   ……   ·   拍合影那天晚上,陈风雨就在半夜一点多把所有的底片,好的坏的全都发了原图打包给方渡燃,还细心的把单人和双人的分开。   这次方渡燃没有催他,也没跟他打招呼,对方大概是完全摸清他的意思了,知道他什么都要,所有的废片都没挑捡出来,按照原来的时间顺序排着。   最重要的这次还有很多他们拍片的花絮,方渡燃都不知道自己跟郁月城在那五分钟里的思想开导,居然都被远远地拍进去了,他们相处的状态看起来特别舒适。   当时也有就近的摄影机没有关,录下音频。   陈风雨他接触不深,人怎么样下不了结论,但是职业操守是没问题的。   他们交谈的内容被录进去,陈风雨发了一版未消音的,隐约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只是他和郁月城当时都有注意到,所以声音不大,听起来不太清楚,也免去很多尴尬和自己的隐私。   另外还给了他一版消音人声的,环境音不变,随便播出来也没问题。   方渡燃那会儿正好找到一个他可能用上的基因研究室地址。   早就熄灯,他把笔记本拿床上,拉上床帘全神贯注。深夜里笔记本的冷白屏光线映照在他的脸上,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企鹅上传过来的打包文件时有了瞬间的舒缓。   正半夜一点多,陈风雨是连夜把视频简单处理过发给他。一句话也没多说,公事公办的态度。   方渡燃没有时间全部过一遍,特意去拍的那些他想之后慢慢看,每根头发丝的形状他都会认真地去欣赏,所以视线直接跳过。   于是剩下的花絮和场外拍的照片让他更容易注意到,目光一眼就停在其中两张上面。   一个是他的手指按在郁月城唇上的。   单单只看长相,郁月城的侧脸被光影衬托得犹如神邸,轮廓完美得没有一丝缺憾,墨色的瞳仁幽深却清澈,皮肤莹润白皙,那天的一点红唇反倒衬出他面容上干净的气质,干净到是从天上坠落凡尘。   即使化妆后的照片也没有本人那么好看,然而方渡燃能一眼回想起郁月城那天的模样。   大白猫的面上轮廓显现出来,是让人不敢直视的英俊,沉积的修养太深,甚至有一丝得难以靠近。是油画里的少年走了出来。   方渡燃听过郁月城说自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听过他说自己也会有感情,听过他说亲了就要负责,他也在乎,他也会为什么人夜不能寐,也有深情厚意……可是看着照片上面的郁月城,方渡燃通过电脑屏幕触碰他的脸,仍旧会觉得不真实。   或者说,郁月城他太好了。   他的家庭,外形,为人处事,教养礼节……   方渡燃从来没有生出来过什么阶级意识,等级观念,只是郁月城这个人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最亮眼的,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与众不同。   他打开的照片文件夹底下,一整个屏幕就是他正在对比的基因研究室资料。   国际勋章和国内外认证的目录表都含有大段大段的英文和法文,医学和科学研究方面的专业词汇非常多,方渡燃看得很吃力,需要一个一个地对比查词。很多学术用于在公开的网络查询软件上不一定能搜到,他还需要翻墙出去在外面的论文发布上找。   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所代表的含义跟照片上如坠凡间的大白猫天差地别。   方渡燃在寻找的是下一个能决定命运,左右他生死的地方。   他还在生存和活下去的边缘挣扎,但是照片上面的英俊的少年已经成长为这样好的模样了。   鼠标滚轮再跳下去,让他一眼醒目的就是他们拿起制服外套走之后,方渡燃想回头再看一眼他们留下回忆的篮球场和拍摄现场,抬眸目光直直撞进陈风雨的镜头里。   照片上的他双目沉郁,面上的表情没有光线照射,也没有遮掩和隐藏,多看两眼甚至有些阴暗。整体跟他们走出拍摄地踏进黑暗里的背景很配,方渡燃都不知道原来他不笑的时候,眼睛没放在郁月城身上的时候,看起来是这样。   好在几缕发梢被橙黄的路灯镶上金边,让他显出几点活泛的气息。   身边的郁月城和他并肩而行,同样的球服,大白猫在往黑暗里走,背影也是宁静平和的味道,身姿笔挺,像走在光里。   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方渡燃没想过,也没有衡量过。大概比高空跳伞的距离还要大,比郁月城千辛万苦把热带雨林里的蝴蝶带回A市来造一个生态系统养育,还要大。   可他知道他要是一旦放开了,那他们就不是并肩而立了,而是分道扬镳。   方渡燃把解压出来的照片全部存进给郁月城做的云盘和实体的硬盘里。这笔记本也不安全,他对这种随时可能会坏的东西不信任,查到的资料也一并拷贝进这两个地方。   基本上是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习惯,就连他每天晚上用完笔记本都会清空所有的痕迹。   这次的时间比较长,过了两个周正式的成片才出来,方渡燃把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虽然没到拼命的程度,还有时间跟郁月城待在一起,但一小时都没浪费。   白天全力准备期中考试,每天晚上整合能搜到的国内外所有资料,然后熬到两三点,强悍的体质真的帮了他大忙,让他熬夜大半个月,第二天还能精神面貌一如往常地去听课,看不出疲惫的痕迹。   拿到这组成片的同时,陈风雨还给他发了消息。   方渡燃点开来看,是青训所有相关的运营媒体文章,清一色全是报道三年一届的青训联赛,以十二中为背景的首次有两个班挤进前十,并且由高二七班夺得冠军,甚至把陈老和校长都采访到位。   里面关于最后打小前锋的他和作为控场后卫的郁月城表现突出,有专门的篇幅用来发布,期间配图用的就是他和郁月城拍的这组合影,运动方面的几个公共号也用了郁月城和他的照片,陈风雨告诉他上次说的摄影比赛已经入围初选。   青训的总部新闻社和校园风光大赏里面都对他入围全国高校的摄影比赛初选加以祝贺,他们俩那组照片这回算是传得人尽皆知。   方渡燃是真不知道学校的媒体居然做得这么多,频道还这么完善。   前脚陈风雨刚把这些链接一个个发给他,后脚许烈阳就传给他一大串学校Alpha和Omega的大群里面在尖叫传疯了的截图,全是他们俩那天的照片,居然还有几张他们俩拍完一起从花园回教室的偷拍照,索性一大半都被树木遮挡看不清。   在晚自习打过预备铃之后还在花园里牵手,被抓住的话,对郁月城的影响也太不好了。   陈风雨还发来一个庆祝撒花的表情包-队长的心事解决了。   -我算是头一回把以公济私展现得这么淋漓尽致。   方渡燃用了两个课间的整整二十分钟才挨个点完所有的链接,还顺便刷了刷下面的评论,然后回过去-确实淋漓尽致。   陈风雨-不用,我还赚了。你们的成片我在青训的新闻社总部一发,所有的部门都问我要原图说要发文。   方渡燃-敛财?   陈风雨-收了三个镜头,人太多,部门竞争,总得给点好处。   方渡燃-有前途。   陈风雨-哈哈哈哈靠照片换镜头的前途?   对方好像比他心情还好,方渡燃还没回,那头接二连三发了几句。   陈风雨-我觉得你们很有意思。   -推这一把我也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方渡燃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又一一删掉,他还不想对外说些什么跟郁月城之间有直接联系,确定关系的话。   陈风雨显然比他积极,代入感也挺强。   陈风雨-这回就算校花不是你男朋友,也没几个人敢对他有意思了。   -这是青训全国联校的资讯,不止十二中,算算人数得有六位数了,这么多人都见过你们俩在一起的样子,舆论也是有压力的。   -如果让你感兴趣的人是我,我一定会认为你这个人,太危险了。   方渡燃的目光停在最后一句话上,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在郁月城学习生活的地方,跟所有的人宣告自己跟他们的校花之间不可言说的关系。   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昭告天下,还没给个名分,刻意让人去胡思乱想,把他们的关系变得暧昧不清,让那些打郁月城心思的人都收起来。   郁月城从水房出来,一根根擦干净手上的水滴,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   等了会儿方渡燃还在走廊边缘低头摆弄手机,他平时是不会带手机来教室的。   “上课了。”郁月城提醒他。   方渡燃侧头看他,随手把手机揣进制服西裤的兜里走过去,自然推推他的肩,错开半步走在他身后:“等我了?怎么不叫我。”   郁月城:“看你在忙。”   方渡燃笑了笑:“没有。跟你一起的时候都不忙。”   他把手臂往郁月城脖子上一搭,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们路过的六班教室窗户,里面的人一大半都注意到他们俩。   方渡燃知道这些班里带手机的都比七班得多,他们班的纪律是他当时一个个地揪回来的,不然可能都没有老师愿意给七班上课。   那这会儿,他们应该也刚好看到陈风雨发给自己那些东西,Alpha和Omega的群里那么热闹,Beta也没闲着吧。   这种想法很不应该,陈风雨说得挺对的,他这样做就不正当,可他一路带着郁月城回到教室里,知道那些总是来教室外面看郁月城,打郁月城主意的人,这回只敢远远看那么一眼,也只能看着他跟郁月城出双入对,他心里就是挺爽的。   不光彩的,用了点歪门邪道、卑鄙的手段,达到目的。   目的达成还是很舒坦的。   “郁月城,我记得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吧。”   方渡燃现在问这个实属没必要了,不过郁月城当初都不在乎顶他的名额,坐实Omega的身份,说一句不在乎也就是让他自己心里稍微找补一点。   郁月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侧身回道:“看是谁。什么事。”   “不认识的人呢?”方渡燃掂量道:“可以算……不怎么重要的事。”   郁月城一脸不解。   赵霖在方渡燃身边,翻完自己的手表就明白了。看方渡燃欲言又止,帮他说道:“你们班会去拍的那组合影,我这里能看到就是青训省内的学校都传疯了,在磕你们俩的糖。”   方渡燃递给他一个可靠的表情,Alpha群里多少会猜些标记之类的,里面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的赵霖都没说,高强度美化了。   “我和班长的谣言?”郁月城可能是没看到内容,脸上还存有疑惑。   方渡燃眼里大白猫歪着脑袋求知,伸手就把他的发顶摸了摸:“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他点点头:“好。没事。”   “?”方渡燃问:“不是好话还没事?”   “我和你,他们想怎么说,随便。”郁月城说。   赵霖把看他的视线转向方渡燃:“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话方渡燃答不出来,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郁月城在前座回道:“可以说。”   方渡燃上课时几次看到大白猫安静的侧脸,   不是不在意,是“可以说”。   郁月城允许他们各种各样好的坏的流言蜚语,因为自己和他的。   那么大的一个舆论压力就不攻自破,什么也没了。   方渡燃本来想对陈风雨那些话说点什么,解释不对,推脱没必要,怎么都像是遮掩,不坦荡。   他这件事虽然做得不坦荡,但他得认得坦荡。   现在最重要的主角,眼里都可以允许这些东西存在,他的心虚也没了,还有点说不出的暖和和得意。   从裤兜里把手机翻出来,他只发了两个字回过去。   方渡燃-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3 23:35:38~2022-04-27 02: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5205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粘   算算时间林晟也出院了, 开始完整走上原定的流程,进警局接受上次推迟的批评教育, 领取行政处罚,方渡燃再三嘱咐律师一步都不能少,蹲完了出来再上诉。他最近的时间越来越紧张,把事情安排得没一点宽松的,总想在动身之前把学校所有东西都处理完。   一切都在往完结的方向走,唯独给校花身上套这么一层暧昧不明的舆论,不是什么好事。   万一他有去无回, 那其实挺……倒霉的, 毕竟郁月城都肯在脖子上戴上他的铃铛了。方渡燃做每件事,都应该是处理妥当的,偏偏就是这一件, 纯纯的私心,纯纯的不安好心,一点水分都没有。   就算只有一天,只要他还在学校里,还在高二七班, 郁月城还坐在他的前桌, 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忍不了外面那些觊觎大白猫的眼神。   完全就是为了自己得意,给郁月城和他之间加上无形的联系, 以前这联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不一样的兄弟、朋友、同学, 心照不宣的暧昧,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方渡燃其实是个很会打算的人,尤其是给自己留后路, 都是这些年里生活经历带给他的认识。任何事没有点可靠的余地,他都是不会动手的,这回他卖房拿钱找机会,什么余地也没给自己留。   也是个责任心很强的性格,这回拽大白猫脖子上的铃铛,妥妥地不负责了,只顾在他身上留个绳,以后能不能捡起来牵上都保不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只有一半,没有下文的不负责任,让方渡燃对郁月城的一丝一毫都加倍地关注。   晚自习下课后去五班跟薛宜南交涉完再回来,路至安正坐在郁月城身边的空位,郁月城在翻词典给他讲练习题上生词的用法。   “快了。”路至安抬头看他。   “没事,你们讲。”方渡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来练习册,也跟着对照自己的题听了一阵。   整个过程都过于安静,路至安感觉身后跟没人一样,讲到一半的空隙往后看一眼,方渡燃正拿笔眼睛盯着郁月城,眼神的焦点一偏刚好撞上他的视线。   方渡燃意识不到自己神色冷峻,路至安微怔,暗自心惊。   “嗯?”郁月城看他转头,跟着他回头询问。   方渡燃朝他一笑,琥珀色的眸光澄澈,顿时鲜活起来,身体往椅背上靠着,稍稍下垂的眼尾懒散惯了,带着自身气质里的一点不屑。   “看我干什么,看课本啊。”他拿笔帽敲敲自己的练习册。   路至安的心惊转为心悸,方渡燃的转变自然极了,他却看到了先前的阴沉。   凭借自己平时对人物和服装设计方面的学习,他对方渡燃有些与年龄不太相符的直觉。不过这影响不了他学英语,英语还是要学的。   “班长,你坐前面来,或者我们过来。”他说。   “不用。”方渡燃合上练习册:“刚才听了几句,听不懂。我英语太差,你们先学吧。”   “回宿舍吗?”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想让郁月城回去之后给他发个消息,收拾完书本他又想起来他没用过几次的703宿舍钥匙,不用白不用。   “回去给你讲。”郁月城说。   “我还没做到那块去。”方渡燃利索腾空课桌站起来,最近他回宿舍都有事情要忙,书也不拿了。   “没事,等会儿我回宿舍找你。”他边朝后门走边说。   “你要去哪?”郁月城轻易听出来他言外之意。   “都这么晚了,我能去哪。”   方渡燃回头视线看看路至安,故意道:“校花这么粘人啊,还有人在,注意点影响。”   路至安虽然能看出来是可以开玩笑,也跟着笑了笑。   等方渡燃关上后门走了,他才问郁月城:“他就这么放心把你跟我留在教室里。还关门。”   教室里没人还在晚自习之后学习,走廊也没几个人,郁月城说:“他有事要办。”   “这是默认你们俩有点什么了。”路至安道:“进展挺快的。也就是你平时不玩学校的交际网,满城风雨了。”   郁月城:“那组照片?”   路至安:“还有方渡燃上厕所都得跟着你一块。要是男生厕所不是单间,区分了ABO,我都怀疑他得进去跟一起放水。”   听起来像小学生,郁月城心想他们小时候还真是手拉手去过卫生间:“……你观察得很细致。”   “是他做得太明显了。本来他在学校里就炸眼,干什么都有人多看几眼,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你俩,说不定都有人掐表看他在厕所外面等你多久,看看有没有偷着干点什么。”路至安调侃道:“方渡燃的占有欲有点过于旺盛了,易感期的Alpha也没跟这么紧的。”   郁月城消化了一下,问道:“他有占有欲吗?”   路至安把他上下看一遍:“没有吗?他就差把你绑他身上了。”   对面的表情当真在回想似的,路至安说:“你对他有好感,这个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单独相处的时候,有。”郁月城想了想,这问题的确很难回答。   除了方渡燃以外,他也没有跟其他人以那种名义相处过,也没有跟其他人有过婚约,对他事先又有了这种身份去对待过,实在对比不出来。   但就是方渡燃这一个,他们小时候是可以二十四小时,吃饭睡觉都在一起的,他也没觉得这叫占有欲什么的,似乎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会觉得厌烦,只觉得能看到方渡燃,是开心的,待在一起,玩什么都行。陪在他身边,闹腾得不行的小男孩能安安静静得坐在角落里不打扰他,等他看书听课结束来汇合,也都成了默契。   如果这能跟占有欲关联,那么从方渡燃刚出生还在婴儿床上打滚的时候,就知道抓住也才几个月的他的手臂不放了。廖茵茵伯母和自己的妈妈只能把他们俩放在一起睡。   不过现在他们长大了,郁月城知道自己不能用以前的眼光去衡量现在的方渡燃。   那时候方渡燃粘着他,跟现在,也还是有不一样的。   他们之间要建立的不止是小孩子之间单纯的情谊,还有以爱为名的东西,这些东西只有在方渡燃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有过亲密接触的时候,才会变质成带着欲望和情爱的联系。   他们还没有正大光明地去确认过什么身份。   流言蜚语总归也只是流言蜚语而已,真正的距离,只有他和方渡燃知道。   “我知道了。”路至安作为Alpha想到就是:“他能把你跟一个Alpha大晚上留在教室里,你们俩还没标记过吧,要是标记了,肯定不可能。忍不了的。”   “嗯。”郁月城应。   路至安“哦”了一声:“那是有点麻烦。兄弟处久了,也是一块放水,确实说明不了什么。”   “他知道我拿他制服了。”郁月城说。   “他怎么知道?我没说。”路至安保证到:“绝对不是我!”   “不是你。”郁月城道:“是他自己看到的。”   “然后也没成吗?”路至安觉着这对一个Omega来说,穿Alpha的衣服,算是最直接的表示了。   郁月城顿了顿:“嗯。”   可是他牵了我的手,也不在乎我们在别人眼里的关系。   “没事。需要时间。”郁月城又说。   路至安想拍拍他的肩膀,方渡燃提过好几次郁月城有洁癖让他的手转了个弯拍在练习册上:“也是。他的背景本身也有点负责,你是应该多了解点。反正有的是时间。”   “他初中的时候……”郁月城措辞道:“在学校那件事,后来有家长去学校处理吗?”   “不知道。”路至安道:“这事许烈阳肯定知道,我跟方渡燃不一个班,那会儿他就出名了,明智初中部的江北区几个学校都听过他的名字,知道就是他把老师打残废。一直到他上高中,你也看到,他在学校里没人敢硬钢。肯定也有明智的人知道这事,但谁会去他面前说,他家里的情况,就更没人敢打听了。”   郁月城没猜错,方渡燃这几年在外面上学,居然没有人见过他的家长——那个监护人。   “做题吧。”他把出的例题给路至安:“晚自习后半小时就熄灯了。”   “你留过?”路至安不认为他是需要留下来写题的人。   郁月城:“给他补课。”   路至安:“……”   写了会儿题,他突然想起来道:“但方渡燃以前从来没跟哪个Omega谁走这么近。”   郁月城:“嗯?”   路至安跟他住过一个宿舍,从Alpha的感官来说,他没在郁月城身上感受到过Omega的气息,这会儿眼睛看着题目,手里还在写单词,补上一句:“也没见过跟哪个Alpha这么粘,包括许烈阳。”   ·   方渡燃这是第二次在晚上往学校外跑,上次跟郁月城从东门爬墙被逮住做检讨,这回他老老实实地在门卫那里把自己的校徽和学校的制服都压上,换取上一个小时的离校时间,说要出去打印彩色的资料,另外还要给画纸装框,然后正大光明地离校了。   其实学校里的打印机就很清晰了,不过门卫看他把家长和班主任的电话号码都留上,也让他出去了。   方渡燃没有撒谎,他需要的清晰度学校做不到,打印资料的机器不够,纸张的质量也不够,他想用最好的相纸来打出来实体的照片。   一个小时有点紧张,他走出学校租了辆自行车绕过青年路去对面的商业街里找照相馆。   换了好几家的相册都不满意,最后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店子里找到可以定制的款,老板出相片的时候,他把自己带来的60CM*60CM的油画也拿过去让店家装裱。   自己去后面的操作间,看店员在给木制的相册封面打孔,记下来然后自己拿钻头打,最后用牛皮绳栓起来,拿在手里有点沉,不过这东西也没人随身带着,沉点就沉点吧。   受郁月城影响的仪式感,让他给油画足足包了好几层,用了最厚的纯色瓦楞纸打包最外面的一层。拿上白色的液体笔签名字的时候,方渡燃心里一动,没留下自己的名字,留下了那句他跟破解密码本一样,从郁月城那把陈年的旧伞上面解开的英文字符。   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7 02:49:56~2022-04-28 23:5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熟芝士 2瓶;58018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给我送花?   为了让这些东西更体面, 方渡燃直接挑了一个能装下画框的礼品包装箱,在步行商业街里找到最后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   把用黑色瓦楞纸包装好的画框放进去, 五十公分高的小箱子,他在瓦楞纸的表面铺满一层层的红玫瑰,最后一层把相册随手摆进去,剩下的空隙也全部用红玫瑰填满。   因为只保留花朵,没一会儿,台面和地上就堆满了他剪掉的花枝。   整整齐齐码到最后几朵的时候,店里仅剩的红玫瑰被他全部挑选完, 正好在相框的边角上缺了几朵, 换个别的什么进去怎么都会破坏原来的美感。   “其实蔷薇也很好看的,先生要不要考虑考虑?”   店员看到缺口,贴心地将手势引向剩下最多的那一堆玫红色蔷薇花, 面带微笑介绍道:“红色的蔷薇花象征奔放热情的爱,我看先生也是想要送喜欢的人,选这个不输给玫瑰的,只是玫瑰的名气大一点,所以卖得快。选择小众一点的花朵也很不错的。”   方渡燃正在想怎么解决这个, 目光扫过去, 蔷薇好像比周围的花卖的都要慢一点,剩下的最多,但鲜花的外形也挺好看的, 以他来看并不输给快卖空的那几种。   原来新鲜的蔷薇开起来是这样的。   方渡燃看着他们就有种舒适熟稔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看到。   他想起之前非要给钱从郁月城家里买来的那罐用来泡茶的蔷薇干花, 里面有白的有玫红色的, 还有零星几朵黄色的。他拿回去也泡过,气味说不出的熟悉, 他只在更衣室里闻过一次这种味道,那会儿他都没见过蔷薇长什么样子。   冥冥之中他就是知道,那个失效的信息素香味就是它。   这也是人对自己信息素的本能吗?天生就对自己对应的信息素熟稔?   方渡燃看看箱子里剩下的空隙,换个别的种类,确实破坏整体的美感和结构,哪怕是蔷薇也一样。他把相框旁边的玫瑰花再拿出来几朵,重新造型,剩下来一个半月的形状。   月牙上边的尖角从相框的边缘伸出来,剩下的一大半在相邻的直角边挂着,相册就镶嵌进半月的造型里。   “有白色的吗?”他问。   “您是说蔷薇吗?”店员问。   方渡燃:“对。要半开的,花瓣不要散开得太大,跟里面的玫瑰差不多就可以。”   店员从后面的花架上拿出来一捧纸包的白色蔷薇花放在桌子上:“都在这里了,您都是自己做的,可以自己来选。”   方渡燃估计回学校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二十多分钟,反倒不着急,不能把这个东西弄毁了。在一大束白蔷薇里面挑出来九朵,自己动手剪枝,只留下半开的花朵放进去,把他空出来的月亮填满。   “请问您需要贺卡吗?”店员在封箱的时候问他。   方渡燃刚在后面的水池里洗干净手上的植物汁液,听见这个走过去。   店员从平板里调出来一个视频,放在他面前播放:“我们这里有很特别的数码贺卡,店里的监控可以截取您挑选制作到填写贺卡的过程,加上我们鲜花原产地的生长记录合成有纪念意义的小视频,用手刮出来验证码就可以直接在网页上输入观看。是很有趣的,一般过来庆生或者一些重要的节日里,都很受客户的欢迎。刚才我看您也是乐于亲自去动手,应该也是有意义的日子。”   方渡燃对蔷薇的生长过程还挺想看看的,但是就包了包几朵花,还要做个视频,有点矫情了。更何况根本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不用了。直接封箱吧。”他果断道。   “这么用心的时刻,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店员是个笑容甜美的小姑娘,第一次看到这样亲力亲为,做出来得造型还很好看的客人。   年纪不大,一举一动却大方仔细,诚挚建议:“蔷薇科的植物都带有锋利的刺,很少有客人愿意自己去包的,您连手套也不带,这份心意和付出是可以让对方知道的,对方也一定也会感动的。”   方渡燃刚洗过手,手上并没有被刺划破,虽然指尖的皮肤被扎得有点红,植物汁液让他好好搓了一阵才洗掉。   “是免费的。”   店员看他身上穿着附近十二中的制服,那是一所收费不低的私立高中,不过面前的男生没什么大少爷的架子,也不排除有些学生并没有那么宽裕的资金,所以介绍道:“您今天的消费已经满档,是可以免费领取的。”   “不了。封吧。”方渡燃说:“我还有事,尽量快一点。”   “好的。”店员看他执意坚持,利索拿花店的胶带封上礼品箱。   过不了多久,林晟应该就能在铁窗里忏悔了,相比起来,手指上这点红什么也算不上。   这也配叫做付出吗?   他因为自己的私利,想方设法连把林晟彻底铲除掉,送进去受苦受难最低也要十多年,这样都觉得轻了,当时不了解情况,如果了解他干了什么,应该下手再重点。   方渡燃都不觉得这些算付出和心意,甚至还挺阴暗的。   跟心意这种温暖的东西背道而驰。   他为的是他自己的恨意和报复,他对郁月城的占有欲容不下林晟做出来那些肮脏活,得到的结果可比手指上一点红要深刻些。   方渡燃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心意,更不用说店员猜测的那种对喜欢的人的心意。   如果手里这个礼品箱就能叫做喜欢,不过亲手包几朵花,不过半小时都不到,都值得被拍下来,值得去孔雀开屏一样用来向对方炫耀自己的用心,那这样的喜欢也太容易了。   廉价到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可以包出来四十八箱。   他觉得喜欢不该是这样廉价的,心意也不该靠一箱花朵来认定。   他做这些只是他想做,想送,想让郁月城高兴,想看他拆开的样子。   想给他们的合影相册和送给郁月城的油画一个体面的包装。   “先生还有别的需要吗?”   店员将礼品箱上打上最后一个鲜花装饰的拆封带,因为方渡燃最后选了白色的蔷薇,所以主花也用的是白蔷薇。   方渡燃拎在手里掂了掂,有点份量,看起来还不错,绿枝和暗色的礼品盒衬托白色花朵像黑夜里的皎洁月光。   “白蔷薇是什么意思?”他不经意问。   “白色蔷薇代表纯洁的爱情,是很好的寓意呢。”店员笑得温婉。   爱情吗?方渡燃点点头:“谢了。”   结完账拎着礼品箱走出店门,方渡燃在门外顿步,站在原地思索几秒,又转身走进去。   “您好,是落下什么东西吗?”整理台面的店员看向他。   “那个视频,有效期是多久?”方渡燃问。   店员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道:“如果已经生成的视频,输入验证码提取过后,是可以保存在本地的,手机和电脑都可以。”   “有音频吗?”方渡燃说。   “这……”店员反应道:“是有的,系统会自动为您生成合适的纯音乐,一般是小提琴曲。”   “那我想要我来店里之后的原录像,有录音在的版本,可以吗?”方渡燃问。   “可以是可以的。”店员道:“不过这样可能效果不够唯美,您确定吗?”   “确定。”   方渡燃拿出手机,首次主动出示自己的微信号:“你发给我微信上就好,不方便的话就发短信给我也可以。”   “方便的,方便的。”店员忙不迭点头:“我们店里一直有在微信上做推广的,节假日都有活动,可以方便为您服务。”   方渡燃等她现场发送好友申请通过,店员加上过后更改了名称的备注,写上日期和这次的订单号,备注需求的时候实在觉得奇怪,这样的行为就像是监控自己一样。   写完抬眼去看面前的少年,对方脸上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   “有劳。”方渡燃看她记录好,道完谢就直接走了。   目前的身体状况不稳定,他之后要面临的情况,只会是更加地不稳定和未知,刚刚一瞬间他想到小时候失忆的坎。   如果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彻底改造,他的身体,不一定还能保留现有的记忆,这个压根没有什么可以对照的。   这些东西算不算得上心意,他不觉得。   它太轻了,衬不上郁月城,也衬不上郁月城带给他的一切。   记录下来跟大白猫有关的东西是想留给自己,说不定以后真失忆了还能想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送花,联赛之后,他给班里送礼物的时候,人人有份,那唯独的几个女孩子,除了礼物以外,每个人都收到一大束鲜花。   他没跟女孩子相处过,没有对谁起过送花的念头,也知道这个东西是可以让人心情愉悦的,那会儿都是让花店自己选自己包,里面有没有玫瑰花他也不知道。   但是今天手里这箱是给自己养的大白猫第一次送花,但凡有点印象记下来,他应该会想起来。   回学校的时间,在方渡燃紧赶慢赶之后刚好超过五分钟,门卫差一点就要给他的班主任打电话了,方渡燃举起手里的礼品箱作证自己真的只是出去装裱油画,才顺利回宿舍。   等他到宿舍之后,刚拿钥匙打开703的宿舍门,不出所料,眼前一黑。   十点整,熄灯了。   十二中的规律作息,十点放下手机熄灯,早上五点四十五吹哨出操。   方渡燃以前早已习惯,现在觉得是真不够用,尤其在今天,他不想影响郁月城休息的。   “班长?”   郁月城在床上叫他,声线如常,对闯进他宿舍的人一点也不惊讶。   “你睡了啊?”方渡燃站在门口,走廊的灯光照亮他后背,勾画出轮廓。   郁月城看到他手里提的东西,从被窝里坐起来:“没,刚躺上床。”   “你睡了就睡吧,我没事,明天再说。”方渡燃伸手拉上门。   郁月城动身直接踏在抽屉楼梯上摸黑走下来,方渡燃就不敢关门了,唯一的光源在他这里,他怕大白猫脚滑。   “你去校外了?”郁月城下床去打开台灯给方渡燃照亮。   “你怎么知道?”   方渡燃也不再推脱,走进来把礼品箱放在书桌上,调侃道:“闻着味儿了?”   郁月城伸手从他肩上拿下来一片玫瑰花的叶片:“学校里没有。”   这回方渡燃惊了:“这么黑你怎么看见的?”   “你站在门口,身后有光,能看到。”郁月城说。   “就走廊那顶多看个剪影吧。”方渡燃回头瞧一眼门口,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不对,它沾我身上,顶多看半个剪影,还是小半个。”   “嗯。”郁月城应,确实就看到一点边角。   方渡燃一时想不出这样的功能在生活中有多大的用处,但是吓唬人妥妥足够。   他转身去把门关好,回来拍拍郁月城的肩:“你去申请个世界记录吧。”   “很简单的。”   郁月城把叶片放在台灯底下:“蔷薇科的植物,玫瑰和月季是最常见的。”   他看向那个深色的礼品箱,表面上是一朵白色蔷薇做的蝴蝶结,空气里散发的香味占比更多却不是它。   “而且我闻到玫瑰花的味道了。”他说。   方渡燃也嗅嗅,他可能是在花店被一堆花香侵蚀了,感觉不是很明显。   郁月城侧过头,鼻尖触碰到他脸侧的发梢,似乎在用呼吸感应来源:“在你身上。”   方渡燃再举起手臂闻闻自己的袖子,确实有点。   “你很困吗?”他问。   “还好,能睡着。”郁月城说。   “那耽误你几分钟再睡。”方渡燃把礼品箱往他手边一推:“上次的合影,我打出来相册了,送你一份。”   郁月城看着外观就是沉甸甸的包装很严密的礼品箱:“现在就拆?”   “现在就拆,趁着我在,赶紧拆。”方渡燃说:“拆完就快睡觉。”   当着面拆对方的礼物,好像不符合常理,也有点损失礼节。   郁月城看到方渡燃脸上明显写着一点期待,找到粘贴的封口,妥善打开最外一层的鲜花蝴蝶结,依次拆掉下面的封带。   放在方渡燃身上,这条道理从来就没存在过。   他小时候也是找到什么好东西都立刻就要拿过来给他看,送礼物对他来说,看对方拆开的过程似乎也是他高兴满足的一部分。   尽管有心理准备,包装完整拆出来的瞬间,郁月城仍旧神情微微一滞。   送玫瑰花,很少有这样一送一整箱花朵的,从上面看就知道,底下一根叶片也没有,全是火红的玫瑰花朵,层层叠叠,一丝空隙也不留。   和外形一样热情奔放的香气也从礼品箱里散发出来,他感觉自己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方渡燃居然会、送他满满当当的容易携带特殊含义的花朵。   没有叶片,可是方渡燃的肩头上有,郁月城下意识去看他的手指,没有破的地方。台灯的光线不是很好,也能发现他的手指在发红。   “喜不喜欢?”方渡燃凑近问。   郁月城喉结滑动:“嗯。喜欢。”   “真的喜欢?”方渡燃用胳膊推推他:“打开看看。”   郁月城的目光停在他摆出来的半月上:“这是白蔷薇。”   “对啊。”方渡燃没一点神秘感,直接道:“我是想用一整箱玫瑰的,但是不够,最后用了它,看起来也不错。”   他拿手挠挠大白猫的下巴:“适合你。月亮嘛。”   郁月城眼底荡出笑意,唇角一弯:“给我送花?”   “给你送。”方渡燃大方道:“都给你送。”   郁月城拿起来相册,外表的木制封面是手工制作,一眼就看见打孔的位置有一个稍微歪了点,还残存一小点木屑,这是现场做的。应该就是方渡燃刚刚出校门做的。   手法熟练的店家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还可能是自己上手打孔的。   翻开相册,给他的照片里,除了他们的合影,还有几张他在其他时候被拍到的脸部特写和身影,都是在课间活动的时候,或者是室外体能课的操练场上,郁月城想这些大概就是刚进学校那天,他遇到过的新闻社的记者和摄影拍的。照片的清晰度很高,是专业设备。   只是这些照片,不会刚好只有这几张打印相册合适的,一定还有别的,……都是被方渡燃收集起来的吗?   郁月城翻到他们俩的合影,照片中独属于十七八岁的少年气满得要从相片里溢出来。   远方有坠落一半的夕阳,晚霞已经浮现上空,整个背景盛大而宽广,是迟暮也像永恒,近景的球衣和少年在时光里刻下来永不磨灭的青春。   其中还有几张有趣的花絮,和他跟方渡燃单独聊天时的留影。   郁月城想不到方渡燃是怎么一张张去挑的,一共拿到多少的底片,因为摄影师是不会去管太多成片以外的东西。   他自己拿到的合影,只有公布出来的,陈风雨用摄影参赛的网址发给他的那些。   “我要看很久。”郁月城说:“今晚看不完的。”   “你想看也不让,留着自己慢慢看,不着急。”方渡燃说:“我就想看你拆,知道有什么就行。”   他敲敲礼品箱:“下面还有。”   郁月城其实已经猜出来,这都是方渡燃一朵朵地摆进去的,他想要留得久一点,不想打乱,可是要取出来压在下面的东西,就只能破坏掉原有的摆放。   方渡燃看他没动手,手指拨动他的指节:“拆啊,舍不得啊?”   郁月城:“嗯。”   方渡燃笑出来:“送你就是要你拆的,这有什么,几朵花就被我收买了?快点!都熄灯了。”   郁月城也跟着笑出来,丹凤眼一压,眼尾微微翘起,方渡燃看着他的侧脸移不开目光,心有点痒。   想……   他也做了。   倾身凑近在大白猫的眼角印个浅淡到不成样子的吻,像在触摸蜻蜓透明的翅膀。   “拆吧。都是你的。”方渡燃说。   轻柔地碰触让郁月城纤长的睫羽低垂,待他的呼吸离开才睁开眼。   拨开一层层的玫瑰花,打乱所有整齐摆放的规律,才露出来底部平放的一个黑色的包装品。   整个拿出来,台灯的光印照,上面铺满玫瑰花的香味,右下角的落款写着他烂熟于心的话。   “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郁月城轻轻念出来。   他的英文有一点点的英伦腔调,又跟欧洲影片和录音里的不一样,好像自成一派似的,加上干净清澈的嗓音,听起来舒缓又迷人。   方渡燃真想让他再念一遍。   之前特约的寒假版英文睡前故事果然没亏,还有机会听的话,得全都录下来。   等他发现郁月城的焦点在那句话上停留超过三秒的时候,他觉得大事不妙了。   那个给他留话的好朋友,是他独一二无的伙伴,他们俩的关系连郁月城的父母也知道,现在自己来用是不是……有点冒犯。   毕竟那个人最后把郁月城抛下了。   方渡燃似乎从来都没对这个在郁月城生命里相当有分量的好朋友保持过足够的尊重,还很埋怨。   埋怨他丢下来郁月城这么好的大白猫,让郁月城落单难过,让安靖阿姨都知道他的儿子孤单。   所以连带着基本的回避也不存在,就这样什么也没考虑地写上去了。   “我可以这样写吗?”方渡燃斟酌问出来。   “为什么写这个?”郁月城反问。   方渡燃不能说自己上课偷偷摸摸把郁月城的伞拿走了抄,那会儿他们刚认识,这样做也太变态了。   跟有恋物癖似的,一把旧雨伞都惦记。   还费了老大的劲才破解出来这个福尔摩斯密码,写得也太难认了。   于是避开郁月城的目光去看他手里的相框,方渡燃开始睁眼说瞎话:“我也不知道,就想到了。你的名字不就是有月亮吗?”   郁月城不接话。   方渡燃催促:“你怎么这也要问,问出来就没情趣了。你的教养可不是不懂情趣的人,别打乱气氛啊!”   郁月城点点头:“好。”   拆开瓦楞纸的时候,郁月城没有撕烂包装,仔细按照包起来的顺序打开,方渡燃都觉得他太小心翼翼。   正想提醒他,抬眼发现郁月城脸上的表情有几分郑重。   他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一点小准备就让大白猫认认真真地对待,方渡燃感觉自己心尖在一寸寸地发软。   像蓬松柔软的大白猫一样,伸手抱起来就是暖呼呼的。   看到相框剥出来的时候,郁月城以为会是一张放大的照片,没想到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画框。   里面的油画笔迹生疏,但是画得整体感觉很不错,人物的形和感觉都很好,用色尤其合适舒服。   台灯的光让油画蒙上一层旧照片的质感,历久弥新的记忆似的。   画面里的少年身姿近似于那天他给方渡燃补课的时候,从桌子缝隙里不下心落下来的速写废稿。方渡燃那会儿说不满意,现在变成一副完整的油画。   也真的是已经过去的记忆。   正在课桌上低头写字的少年,书桌上摊开的是语文书和练习册,那天会跟着高二的课堂进度看书做题,是因为方渡燃在讲台上阴差阳错站上去讲了一堂语文课。   他在听课,方渡燃在讲课。   他抬起头能看到方渡燃,方渡燃在时隔这么些天以后,画了一张他那时看到的自己。   一颗烧红的石头投进他用想念沉淀多年的湖里,烫出了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8 23:55:39~2022-05-01 02:3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0瓶;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道别   这次还没等方渡燃问, 郁月城就说:“喜欢。”   “不难看吧?”方渡燃侧目观察他的表情。   他没有系统地学过,但对绘画一直很熟悉, 大概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闲来无事动过几笔,自信画得不算差,能看下去。   可对面是郁月城,方渡燃毫不怀疑郁月城要是想画画,能马上动手来一张绝顶好看的。   “不难看。”郁月城转头看向他,真挚道:“好看。我很喜欢。”   方渡燃松口气,扬起唇角:“那就行。”   一时间宿舍里沉默几秒, 方渡燃想说那我先回宿舍了, 看郁月城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垂眼对着桌上的画框思考。   他身上穿着秋季的睡衣, 丝绸光滑的面料,方渡燃记得大白猫在家也是穿这样舒适的,领口可以露出来锁骨中间的小窝,细看还有些性感。   夜晚站在他面前,柔软的面料加上光滑透白的肌肤, 修长优雅的颈项, 看着看着就想张开手臂小心地拢进怀里。   用力一点都不行,会弄疼他,偏偏他又是想要用力烙下痕迹的。   或许是视线过于赤.裸, 被面前的大白猫察觉到,抖抖耳尖看过来。   方渡燃收回视线, 开口自然:“怎么了?”   “可以不着急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嗯?”   “上次考试之后, 你每天下午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下课就走, 晚自习才回来。”郁月城声线平和,墨色瞳仁静静的。   他想的是方渡燃在处理自己的事情,想要自己的空间,没想到是因为手里这个画框,把画框立起来放进书桌里面,他说:“就是画这个。”   方渡燃没觉得下午少吃一顿有什么,而且他也没少吃,不过是没跟他们一块儿。   学校的画室是给美术生用的,他要去单独开一间才可以。按规定是不能带食物进去的,所以下午就买点方便的食物,三明治、汉堡、馅饼之类的快餐,从食堂背后那条人不多的路走去画室就吃完了。   要是跟郁月城在一起,肯定不能那么匆匆忙忙的。   “早一天送嘛,我想看你高兴。”方渡燃说。   郁月城在目不转睛地欣赏油画上一笔笔的笔触,这也不一定就是一次就满意的,方渡燃可能也是有过废稿的。   方渡燃看他不说话,目光扫过去,画里的少年低着头,跟身边的人可以重叠在一起。   油画里的教室窗外有清风吹过,拂过郁月城的发梢,乌黑的发丝微微浮动。   那阵初秋的清风从九月,从油画里,吹到现在,吹到眼前。   “是跟你一起在十二中存在的证据。”方渡燃说。夜晚让他的音量轻了些,和着秋风一起。   郁月城眸光一动,沉静的湖泊刚被烫热,又烫过了头,溅出零星的火光在烧灼。   他很开心,是真的开心。   就在此刻,他同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就像是在、道别。   有关于他,他们,他们这个没有关系和身份绑定的“一起”,方渡燃一个字也没提。   涉及情爱,似乎是禁忌。   他们拥抱、牵手、在易感期接吻,方渡燃会送他满满一箱亲手剪枝的玫瑰,从来也不会明确什么。   之前在宿舍,就是在这里,方渡燃把他拉进怀里,也只是问这样是不是不好。   郁月城从来都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什么叫做“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他不是不懂。   也就到这里了,碰到有关情爱的边缘,不能再往前一步,方渡燃应该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做过什么,感情对他却偏偏是个禁忌。   郁月城是不介意这样相处,方渡燃要学习,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他可以等他考上大学再确定关系也行,只要方渡燃现在好好地健康的活着,什么都可以从长计议。   他从来也不是罔顾对方想法的性格,他给足方渡燃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方渡燃的性格是会鱼死网破的类型,而不是愿意受人逼迫打压的。   在郁月城的认知里面,用心去相处的感情,无论是友情还是别的,都不认为应该是用手段,用强迫的。   郁月城会站在方渡燃的立场去考虑,所以他等得起。   可能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让方渡燃想起来,或者想不起他们的从前,有如今往后也就可以。   可是书桌上的这些礼物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合影的相册很沉,立起来的油画框也很沉,他那些“等得起”突然被切断似的。   不好的预感就愈发强烈。   道别······   这个词是不在他和方渡燃的词典里的。是稍微想起来都会心脏收紧的音调。   “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睡吧,我帮你收拾。”方渡燃在他短暂的缄默后说,还弯腰捡起来地上掉落下去的封带。   “方渡燃。”郁月城干净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方渡燃的呼吸下意识错了一拍,站起来看向他。   郁月城面色沉静道:“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好。”   方渡燃呆滞两秒,说:“没有。”   这是实话。   他只对郁月城有兴趣,就这一个人,他也没想过正式地确认什么恋爱关系或者是结成伴侣标记,昭告天下。标记就算了,他们俩都是Alpha,不现实,生理因素有壁垒。   退一步,不标记,光是要和另外一个人步入一段要承担责任的恋爱,他自身的条件不会允许,方渡燃也不希望这样的风险转嫁给郁月城。   这不公平。   他连一个最基本的稳定的身体都提供不了,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有更大的动作,要面临的危险不会比以前少,成功的概率小得可怜。   不会让郁月城接触这些事,但他自己首先要有一个好的身体,才能站在郁月城面前。   方渡燃也不清楚自己这样不符年龄的责任心从何而来,他才十七岁,离成年差几个月,应该是最为年少轻狂的年纪。   学校里谈恋爱的很多,Alpha有一个Omega或者Beta伴侣,对易感期也是好事,这也是生物学上配对的天性。   可他不行。   他没办法谈那些只看当下,无所谓以后的恋爱,本身就对这档子事和谈恋爱完全不感冒,也就是一个郁月城,这一只大白猫。   如果他是一个家庭健全,身体正常的,像是许烈阳、丁羽、赵霖他们那样正常的Alpha,也许就不会考虑这么多。   可他是方渡燃。   他不能不考虑。   他没有能随便谈恋爱和承担未来的本钱,与其不负责任匆匆忙忙地开始,不如维持现状。等他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再来正大光明地牵大白猫的手。   这都太远,太不符实际,也没出现在他的构想,那就近一点。   未来没有,家庭没有,背景没有,钱也没有,如果生命里所有的热情和青春都停留在十七岁,那么他要给郁月城的也应该是一个随时可以拥抱对方,保护对方的身体,一份能够坦诚相待,没有隔阂的关系。   而不是躲躲藏藏,四处去找补。   “我没想过这事。”   方渡燃稍加思索,更加明确,还伸手搂过郁月城的肩膀:“郁月城同学,你是动了凡心了?怎么问这个?”   少年身上沾染的玫瑰香气凑过来,郁月城垂头去整理桌上的礼品箱,想把玫瑰花朵都关在里面。   因为之前码得太满,打散之后再合上就很难,他耐心把表面几层花朵摆正。   片刻才说:“期末考试你会参加吗?”   “考啊,我从来不缺考。”方渡燃去把礼品箱拉过来,他有经验,码得很快,底下几层也调整好。   “期末我会及格的。”他说。   说完有点没把握,主要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用,他现在更多的时间必须要分给其他的事情了,又补上一句:“实在不能及格我也没办法了,但我不会缺考的。”   “好。”郁月城说:“寒假会联系吗?”   “联系,为什么不联系。”方渡燃笑道:“我还要听你给我读那本书,第二性别起源猜想那个。”   “嗯。”郁月城又问:“下学期开学还能看到你吗?”   方渡燃这会儿发现不对了。   大白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步一个坑的,这不就是想问自己以后还上不上学吗,饶这么大一圈······   想到这他转动的思绪戛然而止。   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还算流畅地接起来。   说话时也不再抬头看郁月城的脸:“能啊,当然能。”   “好。我的手机号码,你知道的。”郁月城说。   “知道。上次你说背下来,我背了。”方渡燃的花朵摆得太快,快到最后一层,慢下来将白蔷薇的月亮填上去。   可是相册拿出来了,中间就留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空隙,缺了一大块。   方渡燃看看桌面,把礼品箱外面包装的白蔷薇蝴蝶结折好长长的包装绿叶,端端正正放进去。   气氛有点不对似的,他神情带上一贯的点点散漫,打破道:“就等你的牌子给我挂脖子上了,说不定我一下子失忆,谁都不认识,你还能去警局失物招领,把我领回去。”   郁月城看着他的脸:“好。”   方渡燃向来是不怕打破尴尬的,然而现在703的宿舍里,他和郁月城之间,并不是尴尬。   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不懂的东西像是太多了。   只知道这会儿应该离开,而且现在也不适合再多少些什么,话题继续下去,对郁月城和他都不好。   他更不明白郁月城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他可能不会再回到学校里。   这的确在他的计划之中,如果他的打算不成功,别说回学校,他大概率不能出现在这个能自由呼吸的社会上。   答应郁月城的一切都是不是说说而已,是他真心希望的,他累积了很多的诺言都等着去实现。   而这些,郁月城似乎比他记得更深。   大白猫聪明,他不让人难堪,也不让人为难,用最普通最平白的方式询问,带着他自己的等待在问。   方渡燃那些未知的计划就突然浮现,打断他一步步答应过的双人计划。   他没法在这种情况和气氛下对郁月城说谎。   “还有个东西要给你,你等我一下。”方渡燃想起来的瞬间,如获大赦。   “嗯,你打上手电,宿舍里熄灯了。”郁月城说。方渡燃的床位并没有紧挨着门口。   “知道了。”方渡燃转身就走出来。   在外面虚掩上703的宿舍门,张开口长长地吐了口气,他隐瞒过郁月城很多次,也真真假假撒过不少谎,就在刚刚知道郁月城对他有所预料的时候,突然进行不下去。   明明那些琐碎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问心无愧,是真的,大白猫没有一爪子挠破,他蹲坐在原地听他不着边际的答应,浮在半空的谎话。   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郁月城是不知道的。   猫的脑袋那么小,毛茸茸的一团,他能知道什么呢。   在大白猫看来,自己就是个油嘴滑舌,说话不着边,还敷衍了事,占尽便宜也不给个正当身份的······渣男吧。   方渡燃没有解释,也不会解释,郁月城要是真这样想他,还要跟他待在一块,做朋友做兄弟,做暧昧不明的事,那大白猫真的不染凡尘,太傻了。   对方可是个身家样貌都无可挑剔的评级为S的Alpha,方渡燃觉得自己也够傻的,居然开始一瞬间担心起来,郁月城这样的Alpha会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过得不好。   拍拍自己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方渡燃放轻动作打开自己的宿舍走进去,许烈阳和丁羽都躺在床上,路至安的位置在最里面。   唯一一个没上床的同学正打着台灯,站在桌子前带着有线耳机俯身在桌面上比划。方渡燃看到路至安的书桌上放了一堆布块,还有一架缝纫机。   “回来了。”路至安发现门口的光亮,抬起头打了招呼就接着低下头。   方渡燃朝他点点头示意不用出声,床上另外两个估计也是带着耳机,没看见他。   路至安还在摆弄自己的东西,方渡燃合上门,又过了会儿才从自己的书柜底下搬出来一个上锁的箱子,打开来里面叠放着一堆纸张。   他从里面取出来分好的一小半,然后找了个之前发课本给过的小箱子装进去,做完之后继续锁上,拿着没封口的纸箱出去。   等他拿着纸箱走进703的时候,郁月城已经把书桌上收拾干净。   方渡燃刚才没分心,礼品箱拆出来的包装纸也遮掉桌面的摆设,这会儿才发现郁月城的书桌里面摆着跟他一样的蓝色蝴蝶标本。   这是郁月城自己的做的,虽说送给他了,但是放在郁月城自己的宿舍,拿出来摆一摆也挺正常的。   方渡燃这次留心看了,这个位置,跟他书桌上摆得一样。   “在看什么?”郁月城擦干净桌面,回头看他。   “哦,我看你的标本。这蝴蝶很漂亮,我也放桌上的。”方渡燃说。   郁月城刚把书桌用酒精湿巾擦干净,他的纸箱好像也不太方便放上去了,就抱在手里想找个地方。   “给我的?”郁月城问。   方渡燃:“嗯。”   书桌靠墙的里面要摆放住油画,宽度余出来很多,高度已经快要卡住,郁月城把玻璃画框从书桌里拿出来,放上对面的空桌,腾出来地方。   纸箱不大,他还是不想把画框弄坏,宿舍的空间总归有点不方便,这副油画他想还是应该拿回家放着安全些。   “就放上面吧。”郁月城收完说。   “白擦了。”方渡燃嘴里说着,行动上一点没客气,纸箱往上随便一推。   表面还有些薄薄的灰尘,也跟着一起放上去,自己看着都想笑,刚才那种让他有些无措的气氛也就此消散。郁月城不提,他也不提,就可以揭过去。   “要不我再给你打扫一遍?”方渡燃故意问。   郁月城:“没事。”   这次的纸箱没有封上,敞开的口松松的,郁月城也有这个,开学的时候领书给的,里面原本装的是一个学期的草稿纸。   “没有封箱就不拆了?”方渡燃脑袋一偏,棕色的发丝碰在他耳侧说。   “这是什么?”郁月城直觉不太对,他从缝隙里好像看到了······   “这个用不着封,喜欢拆礼物下次再送你。想拆多少拆多少。”   方渡燃把纸箱直接推到他的手边:“看不看都行,但我觉得你应该验验货。”   郁月城不做声,没有动手像拆礼品箱一样去带着期待打开。   他单手将纸箱的扇页往上一推,露出来的方正空隙里是崭新的、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国币,市值最大的面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1 02:33:58~2022-05-02 00:3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8瓶;路迩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亏欠   郁月城没有看错, 这里面全都是现金。   “要不要点点?”方渡燃问他,然后忘了:“哦, 宿舍没验钞机。”   他下意识把郁月城想成万能的了。但这点钱,难不倒大白猫吧,他想点一定能算出来。   “是银行取出来的新发行的这版纸币,所以全是连号的新钱,我已经去验过了。”方渡燃看他像在犹豫,主动道。   “为什么给我?”郁月城问。   “上次那房子成交了,一百六十万的现金, 这里是四十万。”   方渡燃说:“你之前说要带我体检,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那可能还要些时间,我先把账付了。另外我的行李也都放在你家,等于是住你的房了, 你家的地段和装修,如果出租,租金也不会低的。我手里现在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交换,我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面给你打空头支票,我还知道你不差钱, 但是我现在只有这个。你收下吧。”   “这不是小数目。”   郁月城没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方渡燃处理事情总是一件件地安排妥当,可加上那些用来做纪念的相册,潜意识里让他很担心, 也很不安。   “这对你来说,连你账户上的零头都不够。”方渡燃笑了笑:“郁家的小公子不会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要跟我客气吗。”   如果按照方渡燃的理由, 体检费加上租金,这些钱确实不多。   郁月城想给方渡燃做目前最完善的全身体检, 涉及的项目多达几千上万,可以的话,他还想对他的腺体和信息素进行长期观察,顶尖的仪器设备和专业团队,投进去的资金算起来是源源不断的。但他是没想过让方渡燃出这份钱。   以郁月城对方渡燃的了解,他是不会去依附谁的,肯定会有自己的打算。   严重一点,他准备好房写上方渡燃的名字,方渡燃要做的可能还会是转手卖出去把钱还他,以后都会离他远一点,遇到什么事也不会告诉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身份能够让他和自己完全没有隔阂。   郁月城是可以等的,从重新认识,到建立联系,相互信任,再到他和方渡燃能够真正地携手走下去。   等他自己把儿时单纯的感情变成成熟的爱情,等到方渡燃对他也有共度余生的打算。   再那之前,他会用时间精心浇灌这支花,让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生长,等他抽枝发芽。   可是现在方渡燃的父母双亲都不在,自己能独立使用的银行卡是刚办的,里面用来给他做收入流水的钱只有十万出头。方渡燃急需现金是为什么,他猜不到,但钱不管干什么总会有花的地方,多少都应该留给他自己。   那个领养方渡燃的监护人,似乎和他的关系也并不好。   这种情况下,他卖房套现的资金,郁月城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也收不下去。   “我不是在跟你做生意。”   郁月城开口道:“你愿意住在我家,是我想让你来,我的父母也不会想和你做生意,把房子租给你。你想住,随时可以过来住。”   “我知道。”   方渡燃说着拍拍纸箱:“就这点钱,不说租金,体检费远远不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易感期太不对劲了?”   “嗯。”郁月城直言:“你的信息素不稳定,这对身体很不好。”   “我也知道这些,所以我明白,你要是想帮我,得投进去多少钱。”   方渡燃澄澈的眸光因为垂下眼睑低沉,通透的光亮被遮盖,接着道:“我其实不用你帮我。”   话出来似乎有点太过了,他不想让郁月城误会,换了个说法:“我以前生过病,留下的后遗症挺奇怪的,去别的地方体检,肯定没有在你那查得清楚。所以等我处理完我的事情,我就跟你去。”   方渡燃重新看向大白猫,诚恳道:“行吗?”   这也是他考虑过的,如果他侥幸成了,能搞定,重新站在郁月城面前。   那时候他应该也不会信任任何人,包括他即将打算联系的研究所,没有挑选的余地,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郁月城,他也只能想到郁月城。   等他身体好了,可以做各种检测了,他是愿意去进行一次完善的全身体检的,也有这个需求。   方渡燃要脱离方正海,今后没有人再为他的身体负责,他得自己为自己负责。   如果没那么幸运,等不到那个时候,这钱给郁月城他也没什么怨言,郁月城帮过他很多。   为他顶包,给他勇气,让他感受到鲜活的呼吸和那些珍贵的体验,单纯真诚的交往,他觉得把自己仅剩的东西给他也没什么。   “我带你去,钱你拿回去。”   郁月城声线如常,态度很明确:“你现在还在上学,没有稳定的收入,这些都是你的资产,我一张也不会拿。”   “我······”方渡燃发现他好像有点丧失表达能力,他想说的话原本没有歧义,面对上心性纯良的大白猫,他却怕被误会让他失落难过。   “你不想拿我的东西,还是不想欠我的人情?”郁月城默契十足地替他问出来。   方渡燃沉默片刻:“都有。”   郁月城沉静的神情怔住,他没想到方渡燃对他的心理防线可以这么高。   “我可以拿你送给我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可以拿我的?”他问。   “那不一样。”方渡燃说。   他组织了好几次的语言,才出口道:“我以前跟你说,我不太知道怎么去接受阿姨给我的好意。她不图我回报,郁家家大业大,做个体检对你来说也不难,但是对我来说,······我觉得很难。不是这件事,是无所顾虑地接受它,挺难的。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   方渡燃说得有点艰难,能跟郁月城这样坦白,他自己都觉得厉害。   郁月城让他坐下来,方渡燃摇摇头,反过来把郁月城按在凳子上,自己面对着他靠在桌沿。   光线在他身后被完整遮住,郁月城在黯淡里去分辨他的神情。   方渡燃措辞道:“我可能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我不想亏欠你,郁月城。”   我已经亏欠你很多了。   占便宜也不能没够。   方渡燃理不清楚这跟他自己一塌糊涂的真实有没有关系,是不是这些东西连累他没办法坦荡地跟别人交往。   他觉得郁月城很好,和他不想亏欠郁月城完全不矛盾。   放在之前,他是很不想把这个词用在他和郁月城之间的,甚至还一直刻意地避开,跳过去。   这是郁月城心甘情愿的,他们你情我愿的约定和交易。不管是郁月城帮他,挡在他前面,为他承担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还是郁月城待他纯善,纵容他,见过他难堪的模样,也不会怕,会走进来抱紧他······   然而事到如今,他需要妥善地去安排好每一件事,处理好他能处理的边边角角,就避不开郁月城。   这个人把他的人生轨迹都改变了。   他想做点什么来给大白猫。   郁月城总是心甘情愿,不代表他就可以理所应当。   也不能太欺负人不是。   ······关键是,他没有确定的时间可以来还。   能给大白猫得不多,他能拿出来的东西,都不至于吝啬,还是可以付得起的。郁月城不缺钱,他把自己能处理好的给出来就好。   “我让你觉得有压力。”郁月城看着他问:“还是负担?”   “都不是。”   方渡燃摸摸他的脸:“你特别好。我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个钱,是我应该给的,我可以给的。虽然不够,但算是我的······我的一个态度吧。”   “不想亏欠我的态度。”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起来,顺手捏把他脸:“你还较上劲了。”   郁月城握住他的手,把手心放在自己唇上,不说话。   方渡燃手心轻轻发痒,手指尖还没闲着,去碰大白猫脸上光滑的肌肤:“跟你想的刚好相反吧。这是我有认真地跟你相处的态度。”   面前乌黑的瞳仁在昏暗遮盖的光线下,掀起眼睫仍旧是清澈干净的。   “······我可以帮你存着,投资也可以。”   郁月城说:“不过放在我自己的公司下面,投资的都是新起步的行业,不全是盈利的目的,所以收益不是很快,也不太多。你想得话,我可以另外拿去做点东西。什么时候你需要拿回去,随时告诉我。”   “郁月城。”方渡燃唤了一声。   郁月城:“嗯。”   方渡燃手心贴着他的脸,慢慢厮磨滑上侧颈,虎口轻轻一握就可以把大白猫的生死拿在手中似的:“你太好哄了。你可以多较劲一阵的。”   真奇怪。   他们不是情侣,不是伴侣,不说爱恋,可做出来的考虑和打算,又仿佛都脱不开这样暧昧不清的情愫。   “我希望你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第一个想到我。”郁月城没被他的话头引开。   “当然。”方渡燃道:“别人我都信不过,跟你去体检我才信得过。”   面对郁月城的注目,方渡燃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绝对真的,童叟无欺,真金白银,不骗你。”   本来就是真话,说出来就是硬,方渡燃底气特别足。   郁月城这才应下来:“好。”   “四十万你想拿去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付的是价钱。”方渡燃说:“我不用拿回来,你也不用跟我汇报你要干什么。我还要你给我写个收据,我们走走正规流程。”   郁月城:“想要?”   “想要。你手写的,你的字漂亮。”方渡燃说:“拿着我安心。”   “收据一般是用来确定资金走向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指指他们俩:“那不是正好,在我这,就是用来让你白纸黑字立字据,以防你不认账,老想着还要还给我。”   郁月城想了想:“一式三份的?”   “不用第三方和见证人,就我们俩就好。”方渡燃笑起来,尖利的虎牙隐隐露出小尖:“我还没跟你写在一张纸上过。”   郁月城去拿笔,方渡燃自动让开。   翻出来白纸,方渡燃却从下面拿出来一叠十二中的草稿纸,右下角还印着猫爪印那个:“用这个。”   郁月城好像是知道他想要什么了,就像那些合影一样,这也是他们在十二中留下的印记。   他本人在这上面一直有不太好的预感,可是方渡燃很热衷,能看出来他很想留下来具体的东西。   郁月城也曾经珍惜过跟他留下来的记忆和物品,一遍遍地在时光里打磨得发光。   所以尽管横在心中的预感在提醒他,也许方渡燃眼下就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他还是依照方渡燃的意思给他写了。   中性笔十分随性自然的笔迹落在草稿纸上,郁月城在青训十二中的红头标记下面,找到正中的位置,写上标题“收款单”。   本人郁月城,今收到方渡燃现金40万(肆拾万),用于以下用途:   一、榕城青年路南段,洱海小镇房屋一套,A区三栋,户主郁月城,整套出租租金。   二、方渡燃经本人带领下在全身体检中的所有消费。   签字的时候郁月城刻意停顿两秒,等方渡燃点头之后才往下空了三格,写上“收款人:郁月城”,最后留上日期。   又写上一份一模一样的推给方渡燃:“你也可以签字,要签吗?”   “不用。”方渡燃知道收据的格式,郁月城写得挺好的,出款人签不签字不重要,有收款单就行,他是可以看着就安心的。   他唯一能给的一点东西给到郁月城的手里,被接纳了,还有点高兴。   这看起来有些幼稚,就跟把自己很喜欢的最后一颗水果糖送给你想让他吃到甜的人,糖化在他嘴里,甜味会在自己的心尖上。   方渡燃感觉自己活回去了,像个小孩儿,真的幼稚。   他拿起其中一张看,大白猫做什么事都很妥帖,这张单子也写得漂亮。   “你的字······跟你档案上不一样。”方渡燃说。   “档案是书面用,都会注意工整,这是你想要的,所以自然些,是平时的笔迹。”郁月城也把自己的收起来,放进一本最近正在看的很厚的英文书籍里。   “这样也好看,就是没想到。”方渡燃又看了几眼才对上边拿着。   “什么?”郁月城问。   方渡燃直接夸:“挺潇洒的,漂亮。我以为你只会写那种正经的。”   “没想到我也有不正经的时候?”郁月城抬起头看他。   方渡燃了结最后一件事,把郁月城对他的善意有了一个能看得见的回应,心情也松掉一大截。   铺垫也好,万一没能侥幸让这份钱发挥它的使命,留给郁月城也好,都没什么遗憾了。   于是对于大白猫这种难得一见的调侃直接上手往肩膀上一揽,他站着,郁月城还坐在椅子上,要弯下腰才能把大白猫拥住。   “没想到。”   方渡燃脑袋抬起头凑他耳畔,也不太正经地说:“下回写在我身上,我感受感受你是怎么写的。”   郁月城唇瓣轻抿,伸手抚顺他的后背:“没人在就耍流氓?”   “有人在我也不怕。”方渡燃大言不惭。   他可是在教室里偷亲过大白猫的脸的,这种事就只有他能对郁月城做。   有一阵子没有来703的宿舍,也有一阵没有跟郁月城单独相处,这会儿方渡燃的鼻尖就抵在大白猫侧脸上,稍微偏偏头,可以碰到衣领,紧挨着的是他的腺体。   宿舍里还有玫瑰花的热烈香味,他贴近郁月城的后颈,从中闻到一丝清透的冷香破开来,沁入心脾。   果然还是大白猫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郁月城在静谧里,感受洒在皮肤上的呼吸,手心一下下从上到下顺方渡燃的背没停。   像在安抚脑袋趴在颈窝里的大型动物。   实际上,方渡燃的字迹也不错,只是笔画太野,平时没好好写,现在写题出来的笔迹没什么派系,但是棱角锋利,字形很有骨感,也算自成一体。   方渡燃小时候第一次拿笔,拿的就是毛笔,不是铅笔。是蹭了郁月城的书法课。   郁月城大他几个月,在外公的教导下开始练字,跟在后面趴桌等他的小方渡燃一等就是一整天。等到方渡燃能拿住笔了,就跟过来和他一起学。   小时候的基本功后来断掉也没能荒废,刻在骨子里了,再野形也乱不了。   “你睡吧。”方渡燃起身摸摸他的发顶,手感很好,还摸出来一点念念不舍的滋味儿。   “你也早点睡。”郁月城说:“别熬夜了。”   “你怎么知道我睡得晚?”方渡燃诧异,他是连黑眼圈都没有的,不过上个周连着熬了三个通宵,眼睛熬红了点。   “看你早自习滴眼药水了。”郁月城问:“没睡好,提神?”   “······啊,是有点。”方渡燃完全想不起来,坐在前桌的郁月城是怎么看到他早自习的这些小动作的,大白猫是能通灵的吧。   时间观念在报警,说好的耽误郁月城几分钟,这一下子都快出去半个小时。   “我先回了。”他怕再待下去还得跟大白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拖下去,舍不得走。   郁月城坐着没起身:“晚安。”   方渡燃拉开门,侧过头看他:“做个好梦,郁月城同学。”   走廊的光亮打进来一瞬,在地面上照出一大块,又完全消失。   方渡燃合上宿舍门,锁芯一落,郁月城从书里拿出来那张收款单。   在第二条后面,将留心点上去的句号拉上一小撇,变成逗号,加上半句:以及体检结果内任何需要治疗的全部费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2 00:34:26~2022-05-03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熟芝士 2瓶;占晓、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糖果和鲜花   紧接着三天是期中考试, 方渡燃没有郁月城像月考那样集中补课,时间又不够用, 每天考完试都没闲着,刚好比平时上课的空闲多,全用来临阵磨枪。   剩下的基础都靠自己白天在教室里那些时间,和课间能利用起来叫着郁月城给他讲讲题。   考完试每门课的试卷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把题都写满了。   那种写出来一道题就可以保证正确率百分百的感觉完全没有,不会的也东扯西扯看材料补上去一些,到最后完全就寄希望于能在规定时间内写完试卷,对分数没什么把握。   考完就觉得这样效率的确有点低, 忙碌让他忘了因为考试来紧张, 但是答题的效率跟郁月城带他学那会儿简直天差地别。   郁月城照常在考场外等他,考完最后一场,方渡燃出来跟他击掌, 庆贺道:“放假了。”   “嗯。周末想去哪?”郁月城跟他一起往回走,许烈阳他们交卷早,这回都在球场打篮球去了。   “你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方渡燃说:“我估计是砸了。”   “真砸了?”郁月城反问。   方渡燃顿了顿:“应该,还行吧。我没感觉,写完也没感觉, 看题很多似曾相识。做没做对我也不知道。”   “那就好。”郁月城比他看起来轻松多了。   方渡燃还以为他要倒点什么安慰的鸡汤, 结果等了一会儿,郁月城也没有要倒的意思。   “你好像对我很有信心。”方渡燃说。   郁月城给予肯定:“嗯。”   “这段时间你都没给我改题,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吗?”方渡燃转头看他。   郁月城摇摇头:“不担心。”   方渡燃走了几步, 摆正态度吩咐道:“那你还是担心一下吧。”   郁月城唇角勾起:“为什么?”   “因为我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担心的感觉, 你赶紧替我担心一下。”方渡燃握住他的手腕捏一把:“你是我的私教, 你应该担心担心学生的最新情况。”   郁月城的笑意漫上眼眸:“不用太紧张。470,你可以的。”   “你要是不提500, 我还不会想,你提了我的目标值瞬间拉高。”方渡燃说。   郁月城好像是估算了一番,也道:“500我是应该替你担心一下了。”   “……”方渡燃走在路上,不能动点什么手脚,拇指捏在他的手腕上按:“郁月城同学,我怎么才发现你添油加火的功夫呢?”   郁月城脑袋侧过去,干净的瞳仁直直看着:“给你多发现一点。”   无可挑剔的美貌放大眼前,方渡燃很没出息地色迷心窍,松开手里的力道,四目相对睫毛眨了眨,偷偷拿手指蹭蹭郁月城被力道按过的细腻皮肤。   身后有脚步声出来,方渡燃清清嗓子,放开他的手:“注意点影响啊,同学。不能用牵手占用公共走廊。”   郁月城一点儿没反驳,自己才是被拉住的那个,顺从应道:“哦。”   方渡燃等人走过去,再看看郁月城目不斜视往前看的脸,凑近挤过去,肩膀碰着肩膀粘一块,拿手指时不时碰碰大白猫的手指。   十二中的绿化面积出众,他们头顶上是一丛丛后退的树荫,下午的阳光是橙黄色的,路过难得空出来的间隙,两人在校园的小路上投落他们彼此紧挨的阴影。   方渡燃也发现了,于是张开五指,错开一点距离,从影子上去牵郁月城的手。   手指稍微隆起来,仿佛是在阳光下无所顾忌地抓住了大白猫的手,十指紧扣的姿势。   要走到球场的岔路口,郁月城看过来问:“赵霖说他们在球场等你,你去吗?”   方渡燃当即收起来自己手:“不去了,今晚没自习,我得出去一趟。”   郁月城:“校外?”   “对。”方渡燃说。   郁月城想问问具体什么事,方渡燃不是想要分享的样子。   方渡燃也看出来他欲言又止似的,主动交代:“我大概后天返校的时间才回来,你晚自习就能看到我了。”   “你是要去处理你,你自己的私事吗?”郁月城刚拿到他卖房交过来的一笔钱,多少能猜到是跟他监护人有关的事,不过对于那个人,方渡燃连具体的身份也没给过。   “是。”方渡燃想了想,边走边说:“我要回去一趟,上次考试成绩进步了,这几个周末一直在叫我回去。”   “在校外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郁月城说。   他拿到的那笔钱总让他有些心神不宁,虽然方渡燃的理由没问题,他或许就是第六感在作祟吧。   方渡燃听了莫名笑起来:“怎么突然说这个,我能有什么事。打劫的看到我都应该绕着道走。”   郁月城的犹豫写在脸上:“……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方渡燃往他肩膀上一搭:“那快说,不然等我走了,就听不着了。”   “晚两天听到而已。”郁月城极少在这样的措辞上纠正他。   方渡燃:“你说不说?”   “我妈妈回国了,这个周会来榕城,去开业没多久那家西餐厅看看,另外还想见你一面。”郁月城转达道:“她说要给你带A市那边刚推出的新款小蛋糕。”   “甜品?”方渡燃下意识预知:“你家开的?”   “我妈妈开的,她一直喜欢开这些小店。”郁月城说。   “我记得。阿姨的事业涉猎很广。”   方渡燃数道:“金融公益房产商业街,游乐场是她的重心和梦想,也是最花心思的。其他的爱好就是开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店。”   方渡燃想到榕城那家西餐厅,他就去过一次,还是方正海预约的。   郁月城应该也是挺喜欢去自己家开的西餐厅。   他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带他去自己家吃?每次都去那么远的地方,郁月城家的店就开在学校附近,很方便。   阿姨当时还说过,在榕城开店,就是为了给郁月城改善伙食,开小灶的。   方渡燃把带他回自己家西餐厅吃饭的计划排上日程。   “嗯,甜品店的装修也是她自己定的。”郁月城对于他还记自己的家庭情况很欣慰,不知道他妈妈后来跟方渡燃聊过多少,但自己只提过一次。   “啊,我猜到了。”方渡燃回想后道:“阿姨的西餐厅非常有特色,把西餐和的礼仪和传统的屏风木雕之类的融合得特别好。”   郁月城点点头说:“本来是想接你过去A市玩,去店里吃。那个甜品店也不错的,是我妈妈一直在亲手打理的,餐品都是送给她验收才出品。知道你一直在准备考试,她就打算给你带过来。”   方渡燃有些不好意思:“难为阿姨这么远给我拿过来,其实我可以自己去的。”   “你有时间?”郁月城问。   方渡燃忽然哑口。   他跟郁月城约定了很多事,都是下次、有时间再去、寒假、以后、排日程、定计划……从来没有什么确定的时间,他也实在拿不出来。   尤其现在他有急需处理的事情,就更没法保证了。   “我总会有的。”方渡燃捏把他的脸:“还挺记仇。”   郁月城:“校霸会放人鸽子吗?”   方渡燃言辞凿凿:“校霸那必定不能放人鸽子。等着吧。”   “你妈妈开的甜品店叫什么?”他问。   郁月城:“Sweetmeat。”   “这么直白啊。”   郁月城念英文的音调很好听,方渡燃跟着念一遍,总觉得耳熟:“我好像在哪见过,有缩写吗?”   郁月城:“没有。这家店没有。”   方渡燃琢磨道:“那就奇怪了。”   郁月城:“怎么?”   “我以前听许烈阳说过,他带她女朋友去玩过,有吃还有玩,能打卡,还能现场做等比身高的糖霜小人蛋糕……是这个吗?”   方渡燃费劲回忆,他对许烈阳秀恩爱的话全是量变累积质变记住的,只有这个店名,郁月城念出来的一时间就很熟悉。   “包装是上印了很多很多树,墨绿色的?”他又问。   郁月城看他一点点想起来,这会儿才应:“嗯,Logo是白色的。”   “我见过。”方渡燃说。   郁月城眸光微动:“你去过A市?”   方渡燃又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可能小时候跟家人去过吧,你说这个名字,我就好像能看到那个门头和装修的样子。”   “有可能。”郁月城说:“是开了很久的店了。”   “多久?”方渡燃看着他。   “跟我的年龄一样大。”郁月城说。   “那真的很巧了。”方渡燃诧异道:“那个店看上去一点也不老。阿姨亲自品尝打理,不会就是给你准备的吧?”   郁月城笑了笑:“A市的第一家甜品店是从我出生那年开的。我妈妈想纪念一下我出生的年份,物色了很多品类,最后选择甜品,就开了一个。她说当时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放纪录片,是辽阔壮丽的森林,她就用这个作为素材装修了。”   “现在呢?怎么没有连锁?”方渡燃说:“阿姨很会做生意的。那样你在榕城也可以吃到。”   “没有。到现在为止只有两家甜品店,都在A市。因为买的人太多,一开始的中端定位供不应求,我妈妈为了减少客流量和进一步对品质精益求精,现在已经走了高端路线,盈利上面没有问题了,很多国外的甜品竞赛都拿到名次了。”郁月城说。   “那不是更应该扩张吗?”方渡燃不理解,经商谁会嫌做得大呢?   郁月城愿意让方渡燃了解更多他的家庭相关,耐心介绍道:“我妈妈觉得这两个店有纪念意义。她只想用来作为一个纪念和思念的依托,所以不想再开连锁让它彻底商业化,她觉得自己做不到让每一个店都和原来的主店一模一样,全部亲力亲为来过目。这两家店对她而言,很特别。”   方渡燃消化了一会儿,冒出来一句:“还有一家店也叫这个?”   “Flower。鲜花。”郁月城说。   方渡燃脑海里猛然闪过几个不成逻辑的画面,他辨别不出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熟悉感:“糖果和鲜花,阿姨和你一样。”   郁月城看向他:“嗯?”   “很……干净,有童真。还很浪漫。”   方渡燃夸起来一时都没词了,说完才犹疑道:“这样评价阿姨是不是不太好?”   “她听你这样说应该很高兴。”   郁月城如实道:“她开遍全国的游乐场就是为了打造小孩子们的心中可以做梦的基地。国外有他们各种各样一系列成熟的商业与艺术兼具的童话世界,她想给国内的儿童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童话世界,包括每年设定的公益游玩和专为残障儿童修建的游乐场,我妈妈在这上面一直都充满童真和浪漫。   “她也希望她创造的浪漫可以让任何一个儿童都能够有机会享受到,不论贫富和身体健全与否。她认为每一个小孩,都拥有在梦里打怪兽或者梦游仙境的机会。做梦是儿童的权利,不应该因为家庭背景或者身患疾病就失去。”   方渡燃从他不急不缓地陈述里听到一丝骄傲。   不是令人厌恶的居高临下的傲慢,而是为家人的做法而感到认可和满满的祝愿。   郁月城说话时,总是相对平和冷静的,这种情绪也不会饱含语调地来渲染,就那么慢慢地讲出来,他都能感到大白猫身为郁家的一份子的光亮。   大白猫的毛发是精致到尾巴尖的,通体纯白从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走出来,爪垫的步伐优雅,高贵的气质,和与之相配的最漂亮的蓝眼睛,本身就镶了一圈发亮的光晕。   方渡燃再去看看,郁月城的眼睛黑得化不开的浓墨,不是蓝色的。   可做猫的时候,还得是无人涉足的湛蓝的湖泊,最漂亮的眼睛配最完美的大白猫,处处都挑不出错。   这形象似乎从他刚认识郁月城的时候就根深蒂固,什么时候都得是最好的才能与之相配。   “阿姨的浪漫一定也想要遗传给你。把你生得这么好看,肯定遗传到了。”   方渡燃说:“所以开了一家Sweetmeat,我记得是很独特的森林屋,茂密的树,很多植物,还可以躲猫猫。”   其实他在脑海里浮现的场景,成片绵延不绝的树木,还让他联想到郁月城身上的冷香。   清冽、像是无边无际蔓延到深幽浓雾里的森林。   不明白第二性别带来信息素和阿姨为他选择的纪录片是不是有关联,总是有些巧合在里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似的。   “我希望她能完成她的每一个梦想,也让更多的儿童有梦可以做。”   郁月城不经意般问:“你去Sweetmeat玩过躲猫猫?那里的后花园有点大,确实能藏住几个人。”   “……说实话,我很想否认。”   方渡燃思索了会儿,神情有些为难,他想为自己也不清楚的画面解释:“因为我真的没有什么时候去过的印象。我来榕城也就几年,可能我小时候真的去过,脑子里有点画面。”   他点点自己的脑袋:“可是里面是空的。我看不到我自己,我好像是个旁观者。那些画面里,在我的视角,大多数时候会出现一个小屁孩,开始我也想过那是不是我。后来我仔细想想,大部分时候并不是。”   郁月城转头看过来。   方渡燃正好抬眼,看着他渐渐凝聚视线,像是透过他在看向别处,然后一语惊人:“我没那么乖,我觉得他像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3 23:58:28~2022-05-07 05:4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3瓶;占晓 5瓶;一杯浊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血样   方渡燃正好抬眼, 看着他渐渐凝聚视线,像是透过郁月城在看向别处, 然后一语惊人:“我没那么乖,我觉得他像你。”   郁月城目光怔住:“你认出来了?”   “没有。怎么可能。”方渡燃再比对一下他的脸道:“我刚才看着你,我感觉像。他出现的画面都很安静,跟你一样。而且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很好看很规矩的小孩儿。但是镜头拉近就不行了,脸上都是马赛克,脑子烧坏了看不清。”   郁月城走了上十步才问:“好奇吗?”   “开始很好奇。”   方渡燃坦然道:“后来就不好奇了。因为我发现我根本记不住事, 每次都是很零碎的一些画面, 偶尔重复我才能想起来,这小屁孩挺眼熟,没出现的时候我压根都想不起这人。”   郁月城没接话, 两人一路走到食堂里。   方渡燃用胳膊碰碰他:“怎么了?说你像他不高兴啊?”   “没有。”郁月城说:“说不定他也是你很重要的人,不然怎么会记得。”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只是留有印象,没完全留住。”   方渡燃拍拍他的肩宽慰:“就算是再铁的兄弟,那么小, 也就是一起活泥巴, 影响不了我和你的革命友谊。别连小屁孩的醋也吃啊。”   郁月城“嗯”了一声,低下头去看菜谱。   等饭的时候,方渡燃悠悠地叹了口气, 道:“要是真的,也只能跟他说声抱歉了。哥把你给忘了。”   郁月城还没想好要怎么把这话题延续下去, 或是换一个, 方渡燃突然抬起头看他,问:“Sweetmeat是纪念你出生的, Flower是谁?鲜花……是阿姨跟你父亲吗?”   “不是。是我妈妈以前最好的朋友。”   郁月城看着他道:“就是和你的瞳色一样的那位伯母。她们认识很多年,我妈妈说,她从小就喜欢外形精美的小甜点,一直都想经营一家属于自己的甜品店,她们说好一起做老板,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方渡燃呆滞两秒,他跟长辈们比起来不过才十七八岁,还没有见过这种跨越生死的情谊。   那个伯母,他知道是已经去世了。   心脏的位置在往下坠,沉甸甸的,他听到自己的直觉在问:“那是为了怀念?帮她完成……她是、她是鲜花类的信息素吗?还是她很喜欢花?”   方渡燃小心措辞,也避不开人已经不在的事实。   “嗯。”郁月城应道:“都有,伯母是很温柔的花香。”   “你闻过吗?”方渡燃好奇。   “闻过。小时候她经常在我家,哄小孩的时候就会用信息素来安慰,我们都闻到过,也照顾过我。”   郁月城忽然调转话头问他:“你想知道是什么味道吗?”   方渡燃不知道自己对陌生人的信息素有什么兴趣,大概是因为对方和他一样,都是深棕色的发丝和琥珀色的瞳孔。这不算常见,但也并没有稀少到濒危的程度。   那一家搬走消失的邻居,好像影响了郁月城家的两代人。大概是心里真对这家人有兴趣,因此也不觉得这话问得突兀。   “想。”方渡燃回答。   “风铃草。”郁月城顺势道:“等你回来,送给你一盆。”   方渡燃迟疑片刻:“算了。我怕我把它养没了,不好,不吉利。对那个伯母也不太尊重。”   郁月城道:“一盆花而已,跟伯母没关系。她就算真的看见你养没了,也不会怪你的。伯母是很通情达理,也非常温柔的人。”   “不过植物花卉,终究还是跟腺体产生的气味不一样。”他补充道。   “没事,我又不是为了闻别人的信息素。你好像、挺喜欢她的。”   方渡燃心里想着就往外倒:“那会儿也很喜欢她儿子吧。”   “……嗯。”郁月城没否认:“我们关系很好。”   方渡燃是不会跟已经离开的人较劲的,最多较劲的就是郁月城这个朋友眼瞎,不会珍惜他。   连带着自己也更想把大白猫抱紧,给他梳毛,跟他亲近。   “没关系的话,你还是送我一盆吧。听你说它那么温柔,我就有点好奇了。”方渡燃说。   郁月城点点头:“好。”   ·   方渡燃在周五的晚上离校,随身只背了一个双肩包。   如果不是期中考试占用三天,他应该把钱留给郁月城当晚就请假出来,然而十二中纪律严明,规章制度决定了只要他在校时外出超过三个小时,就一定会通知家长。   他是万万不能让方正海知道他的行踪的。   做这个决定实际上很困难,超出他的预估范围了,但他不能再等,也不能拖下去。方正海能想到让他给实验室留种这种恶心事,R-19X的成瘾性在上一个易感期折磨得他快发疯,成年那天会有更难以想象的东西发生在他身上。   方渡燃自从明事理以后,跳出来方正海洗脑的怪圈,就没想过这个人会对自己做什么好事,也没想过能依靠方正海或者别的什么人来获得自由。   他还必须要保证自己的背景不泄露,未成年是一道坎,能在任何情况下让他被方正海强制带走。   他现在急需要找一个靠谱的,能保密的机构,跟他一起做。   他要摆脱实验室的控制,首先要戒断R-19X,至于随随便便就完全让自己的身体回到正常人的样子,方渡燃没那么傻。这不可能。   方正海花了无数的脑力和资源来设计,投进去数不清的金钱堆积出他这么一具身体,也不存在谁轻而易举就能让他变好。   什么叫做变好呢?方渡燃想。   成为一个不受药物控制的Alpha?   不可能。没有药,他就做不了一个所谓的数据完美的Alpha。   做一个原本应该分化成的Omega?   也不太可能。每个人只有一次分化的机会,他已经分化成Alpha了,Omega的腺体也早就毁了,没有指向性的信息素,算什么Omega。   方渡燃对自己的认识还是有清晰的定位。   他只想要戒断,任何方式都可以,摆脱成瘾性之后,他就可以有离开实验室的基础,再一步步地来。   那时候就算跟方正海谈条件,他也是站在上峰不受威胁的,   同样的,后果也不可知。如果不让他再补充实验室的针剂,其实很不科学,用上不那么好听的词汇,他会变异,会嗜血。   不过这些问题,他想应该是交由乙方来做,方正海的实验室能让他上瘾,他如果幸运,找到可靠的研究所做乙方,对方就应该会有办法让他脱瘾。   会付出的代价,一切后遗症,甚至转嫁为其他药物代替,挖掉腺体,换血……他把能想到的下场和经过都想过,当他发现没有一个能够阻挡他往前走的勇气时,他觉得迈出去也无妨。   只是这次的要利用的筹码,是他自己的命。   方渡燃深思熟虑过,也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反复搜寻确认。   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对方正海的实验室来说,价值连城,那他要是打开思路,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和方正海鱼死网破,比起被拉回去无限期地关起来,一辈子活在笼子里受折磨繁衍异类,直到哪天没绷住挂了,死在外面说不定还能痛快点。   那方渡燃宁愿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为了脱瘾来做实验。一刻也不愿意再等。   他想赌一把。   在远离学校的酒店里,方渡燃打开网购来的试剂管、冰袋和小号的保险箱,加上本地药店里买的中型针管。   他手法娴熟地用针管自己给自己抽了三管血,注入试剂管密封起来。   保险箱加密,冰袋放好,再把血样稳稳放进去。   三管的毫升数还是平时方正海最经常抽取的数目,他有样学样。   这段时间方渡燃在网上搜罗整合到的资料,要邮寄体.液,私人无法过海关,所以选了一个国内很低调,但是在基因领域耕耘八十多年的机构寄出去。   三十年前,这个机构——麒麟研究所,推进了抑制剂的发明,让抑制剂的成本极速下降,并且副作用大大减弱,直到如今副作用几乎消失。   以往的抑制剂价格高昂,买不起抑制剂的Omega在发热期只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去医院进行高端养护,由专业的医疗人员操作,心理辅导师全程陪同,加上药物辅助来解决,另外一种就只能去依附Alpha解决自己的发热期。   前者还在道德上被部分人谴责,导致一些经济富裕的家庭也拒绝为自己的Omega儿女选择。   长期独自经历发热期的Omega,最后都严重损害了身体健康,后遗症伴随一生,过早离世和病重的新闻不算少见。   如果选择跟Alpha共渡发热期,被彻底标记在体内,成结注.精后百分之九十会造成怀孕,也只能选择伤害性巨大的强行流产或被迫生育。   在这种情况下,Omega的生活一度缺乏基本保障和安全性,麒麟研究所的新型抑制剂一经发布,立刻普及全国上下,当下就扭转了Omega的生活现状,大幅度提升了他们的生活指数和安全系数。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研究所没有将这项技术交给国家,也没有自己生产,而是用低廉到近乎免费的价格将这项技术分享出来,申请为专利,收取的专利费每支新型抑制剂仅为0.01元国币。   方渡燃仔细查看了几次,没错,就是一分钱。   也因为这样,才能让它普及到每一家一户里。   之后的三十年至今,这个曾经轰动全球的研究所几乎销声匿迹,即便只收取0.01每支的专利费,也足够养活当时报道出来的三名研究院。   之后的医疗推进上,药物研发上,疾病治疗上……麒麟研究所再也没有任何的项目产出,都以为是暂停或者长期关闭,坐着收专利费养老了。   消失在科研领域的报道里。   但方渡燃跟这些人想的不一样,他用卫星导航搜索到麒麟研究所对外注册的地址。   外面看起来很旧,他查到了近五年的大门图片,注意到门上的研究所招牌换过一次,老招牌旧得生锈,新的看起来也没多新,就像刻意为之,让它隐匿起来。   方渡燃观察了半个月,确认这个地方还有人在,门卫室的玻璃窗户一直都是光亮的。   研究是需要大量经费来支持的,方渡燃凭借自己的实体经验和对国家相关政策的查询,他们的专利费比起那些资本商人来说,九牛一毛,加上国家扶持也不够用。   可是愿意花三十年的时间去开发一支新型的安全抑制剂,一定还有资金在背后源源不断地做前期扶持。   就像也同样有资本在方正海的后面资助他这个荒唐的项目一样。   有人在默默地行善,有人在阴沟里跳脚作恶。   三支血样放在小号的保险箱里,加上冰袋,一点不重。   方渡燃把它稳稳当当地放进自己的双肩包里,销毁酒店里剩下的包装带和用品,烧得一干二净冲进马桶里。   外面的天夜色正浓。   方渡燃退房走出酒店发现头顶的星空格外得清晰,平时在市区里面,夜晚总有灯火照亮,天都是灰灰的,要不就被涂成霓虹色。   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今晚的星星太多了。他还在树梢外面找到了一轮明月。   快递在国内也是不允许私人邮寄血液样本的,他的血样不能去依托任何一个医院开单寄出。   方渡燃踩上夜色,他得亲自去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7 05:40:58~2022-05-08 01:2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聊至极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赌徒   方渡燃提前买好一张无记名的手机卡和最老式的非联网功能手机, 现在这样的卡太难买到,他在网上跟人交易才弄回来。   从酒店那条路出来, 他直接在路上拦上出租车,打算包车去麒麟研究所的原清市。   但是榕城的司机一听要开车去南方走长途,直接拒绝,他也不想挨个问太多人,问到第三个时候他开口就先表示自己来回油费全包,提价双倍包车,对方才肯叫上个副驾驶来轮换开。   从中部的榕城开往南下进入原清市, 车内的地图导航上显示一共需要快十一个小时, 两个司机轮着开才够。   方渡燃换上深灰色的休闲服,墨兰色运动裤,特意翻出来最旧的。   本身他的学生气都靠十二中的校服来体现, 现在懒懒散散地窝在出租车后座里,一手掌心底下按着个黑色的双肩包,些微凌乱的额发垂下来,睫毛也盖下来,恰好遮住他澄澈的琥珀色瞳仁。   脚底下的空间不够他双腿往前伸展, 就将腿搁开点往两侧占据, 一个人霸占出两个人的位置。整个儿像个游街串巷的无业游民,还是不读书,时不时会在巷子里拿起棍子揍人那种。   年纪轻轻的不工作, 也不上学的样子,一路上都十分沉默, 面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让前面坐着的两个司机频频往后看。   “小兄弟,你这大老远的, 既然急着有活儿赶,怎么不坐飞机哇。”   开车司机因为热脱了外套,露出穿的大红色的秋衣,普通话不标准,声音里有榕城本地人的方言腔调。   方渡燃打算拿装睡避过去,不然一路上没完没了了,他也懒得去编的瞎话来和司机进行长达十一个小时的感情交流。   另外一个他最开始打上车的,外形胖墩墩的司机也在旁边使眼色:“就是说,这十几个小时开过去,我们哥俩有的换,你坐在后面一直憋着也不好受哇。”   看来还是老相好,两人的关系匪浅。   也对,不然怎么有钱一起挣了。方渡燃想。   “小兄弟,我叫郭胖,你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长途跑的人少,你打我电话不管多远我绝对把你送到!”胖墩墩的司机目光时不时就瞄向方渡燃手里的双肩包。   方渡燃也发现了,掀开眼,目光锐利直视前面的后视镜,在镜面上跟郭胖的视线对上。   对面瞬间僵住,收回去不自然地往窗外看:“我看你一个人出远门,怎么也没个人一起。这是出去做生意?”   “你好像不比我年纪大几岁,经常跑长途?”方渡燃反客为主问。   “哪能啊。”郭胖抖出来烟盒,正打算点着,被后座的男人叫停。   方渡燃冷淡道:“我咽炎,闻不了烟味。”   密闭空间里的烟味儿简直能让他鼻子疼,这两个开车的没一点职业操守,榕城室内禁烟上十年了,凡是带顶得地方对外使用和待客,一律禁烟。   加之看他背包的眼神也没什么好感,方渡燃警觉这两人有点不怀好意,不过对他而言完全不是问题。   “啥?”郭胖扭过头看他,才连连点头:“唉好好,长途闷得很,小兄弟又不爱说话,抽根烟解解乏。”   方渡燃看他说话间把香烟收起来,转头去看外面的路标,这是出城的方向。   “我们刚跑车没多久,看你岁数也不大,担心一个人跑这么远不安全。”   开车的红秋衣一开口就自来熟似的,带着喜气道:“你也别多心了,我们是比你大不了几岁。”   “嗯。”方渡燃随意应付,从包里翻出来自己的手机,静音之后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方正海的。   下午跟郁月城说的也不算假话,自从他月考成绩有起色之后,方正海那头也知道了,微信上面勤快得很,隔三差五就对他展现关怀,方渡燃挑着偶尔回一两句。方正海就急着想给他做检测记录,电话也打过几次。   方渡燃之后的一两天都不能再开机,手机是他自己的买的,电话卡不一定没被监视,所以他翻出来方正海的号码拨回去。   “小燃?你放假了。”对面接得很快,话里话外都是轻松的气氛。   方渡燃脑袋一偏,把车窗放下来一个空隙,让风吹进来:“嗯,你找我干什么。”   “上次更新的药剂的效果很好,让你过来做个记录。”方正海手里刚拿到再次更新的R-20,剂量足够完全掌控对方渡燃这些年培育出来的身体。上一个易感期被迫对他求助送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方渡燃的心智太天真了,这几年没有一点长进,他的道德底线是不会允许自己在外暴露本性去伤害无辜的人的。   方正海很多时候光靠这一点,就能拿捏住他,现在有了成瘾性的身体,压根不担心他会不会在成年后继续配合,还愿不愿意配合,因为他没有任何能拒绝的机会。   “我周末跟人约好了,没时间去。”   方渡燃懒得跟他打那些弯弯道道的谜语,跟一个脑筋有问题的疯子争论对错没劲。   他紧接着道:“你这两天也别给我打电话了,我看着烦心,影响我心情。”   “有朋友是好事,对方的身家背景你也要多加留意,多接触一些实力雄厚的朋友,十二中是个不错的好跳板。”方正海一直都在鼓励他社交。   “你自己不就是个摇钱树吗。我跟谁关你屁事。”方渡燃冷淡应付。   方正海的心情倒是很不错的样子,完全没有计较他的无礼,反而温和退步:“那等你周日返校之前过来一趟吧。我们又有了新的设备,做几个简单的检查就好,很快的。”   方渡燃微微蹙眉,实验室里的器材一直都很新,大多数都是国外进口的,国内的仪器也全是英文标注。   他虽然不懂实验,可是他知道这些仪器更新迭代是很慢的,他以前听方正海说过,目前用的是最顶尖的设备,最新的是五年的。   新设备是研究领域又出了什么成果吗?   还是有了新的投资人?赶在这个时间点有变动,方渡燃总觉得跟他成年期有关。   “行。”方渡燃一口答应。   “我有一个朋友,也对你很感兴趣,下次来的时候你们可以先认识一下。”   方正海转头看看病床上满脸被裹满纱布正在休息中的人,欣慰道,“你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好,今后也要为自己打算了。”   方渡燃敏锐察觉到实验室确实要有变动了,方正海以前是从来也不会让其他人看到自己。   就算是他们实验团队的助手,也只是在他失控时才负责过来对他射.击麻醉针,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拖进去锁起来,正脸都没见过。   现在居然要特意引荐?   “你想让我见谁?”方渡燃直言:“还是说想把我卖出去。”   方正海的嗓音带着舒适的笑意:“你在说什么,小燃?我是你的亲人,怎么会把你卖出去,只是他从项目初期就一直很感兴趣,也投入了不少,听说你成为非常优秀的Alpha,想要见见你。以后他还会经常出现在我们的实验室。”   “我、们、的?”方渡燃一字字道:“你恶心人的功力真是无穷无尽。”   “小燃!你要学会有礼貌。这不是绅士应该说的话。”方正海一次次不厌烦地为他纠正。   方渡燃一声没吭就挂了,顺便把手机也关机,拔出手机卡。   这下方正海应该也不会怀疑他的行踪了,不过赶在这个时候出现要让他认识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在车上,说话不方便,方渡燃刚才是想过问问方正海自己父母的事情 ,但十来岁的时候被方正海欺骗,长大了就再也拒绝从他嘴里听到任何有关母亲的言论。   方正海是他唯一能联系到的,知道他的家的人。   刚刚他很想问一问她母亲叫做什么,说起来就可笑,他居然连他亲妈的名字都忘了。   以前偷偷地在网络上搜索过他爸和方正海的名字,居然什么也找不到,知道他爸叫什么还是在分化时被关押在实验室,从网上看到的。   那会儿的新文标题,名字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本市药品实业集团董事长及夫人河边散步溺水身亡,据悉资金周转困难,被疑自杀》,充满噱头的句子,他一个字也没忘,他从里面的照片上听到方正业的名字,他记住了。   大概那时候新闻也出现过他妈妈的照片,但他实在是毫无印象,之后反复地实验,最开始那段时期,炼狱也不会有那么痛苦可怕,他也同时连新闻里他爸的那张脸也忘了。   本来应该留下痕迹的新闻,他猜测大概是方正海的运作,他从这些外网上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了。要不是那会儿他能确定自己的清醒的,方正海也能作为他父母遗留下来的证据,方渡燃甚至都快怀疑那天看到的新闻信息是不是假的。   过去的痕迹都被洗掉了。   有时候看到方正海的脸,他也完全想不起来他爸长什么样。记忆好像有自我调节的功能,让方渡燃对他父亲一丝印象也没有。   不过方正业跟他亲弟弟一手造成他如今的局面,跟他母亲的死还息息相关,他记住也只能无处宣泄。   但是他怎么连自己的亲妈也忘了?   以前不会有这么迫切和追根究底的心思,但是自从下午从学校出来,准确地说,大概是听郁月城讲过那家Flower的甜品店来历之后。   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方渡燃心头。   毫无关联的两件事,两个人,为什么能让他想起来他没什么印象,只出现在记忆的零散片段里的母亲。   也许是跟方正海的那通电话让方渡燃的此刻的脾气尽显,在两个司机眼里完全是个没耐心并且气性还大的男性。   方渡燃隐隐散发的气场,同时也凸显出他Alpha的身份,让前面两个一门心思搭讪的老实不少,终于消停下来。   从内地中部的榕城出市出省,再一路南下穿过两个省才进了南部靠海的清原市。   方渡燃睡睡醒醒,蓝牙耳机连接的多功能军用设备——那只秒表,在给他的耳朵灌输了长达十个小时的高中阶段英语课文连播及单词带背。   长途车让人睡着,他每次醒来看窗外的天从凌晨一步步地到远处朝霞浮现,在心里估算一下时间,又闭上眼养神,再次入睡。   每回醒着的时间里,听到的英文单词还都刚好跟着在心里背了一通。   这段日子正值榕城四节分明的秋季,到了清原市,前面的司机喊了一嗓子,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皮肤上没有出汗,他只有运动和发烧的时候才会冒汗,平时的气温变化对他而言,夏天不热,冬天也不冷。   但他知道眼下的气候应该是变得很热。扫一眼前座,红秋衣连球衣都脱了,光着膀子,另外那个郭胖格子衫没脱,手臂上汗湿一大块,估计后背都是汗。   车厢里的味道越来越闷,有同样是Alpha的信息素味道被蒸出来,干瘪的,令人不适的,又怪又难闻,像是腐烂的香蕉。   方渡燃靠打开的窗户缝都不能缓解,一下子把后座的窗户全打开,风灌进来,他长长地迎着风换了口气。   “热啊?”   郭胖拍打空调的出风口说:“这车空调小,就能吹着前面,小兄弟,要不我跟你换个座,你来前面吹空调。”   方渡燃看看他满脸豆大的汗珠正刷刷地落,天生在眉眼间携带的那点不屑明目张胆展现,换了姿势让自己的脖子更舒服:“我不热。空调坏成这样,难为你们在车里蒸桑拿。”   夏天才刚过两个月,出租车上的有效期明晃晃登记着这车是他去年开始跑的,当他眼瞎吗。   方渡燃猜他们把自己想得太不正经了,不过是去送个血样,背包里的保险箱轮廓大概是让人误会成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要用钱来衡量,他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可以被商业化,明码标价,不过价位太高太高。   不识货的人拿走血样,也没用。   方渡燃是有自知之明的,尤其是在身为实验品这件事上。   所以当车停在他指定的街头,方渡燃把灰色的兜帽往脑袋上一扣,拧着他的价值走去也许能开启他命运转折点的地方——麒麟研究所。   那地方很偏僻,已经在清原市的边缘,一个郊区废弃多年的学校旁边。   学校的老地址里无人开发,无人打扰,杂草丛生,树木随心所欲地生长,压弯了生锈破烂的老式大铁门。   从榕城离开的时候是黑夜,现在已经是艳阳高照的上午,然而一步步走近的这块区域愈发风轻宁静起来,方渡燃猜测这里的温度可能都比横穿的市区要凉爽些。   他的心跳很沉稳,原以为的犹豫在步行三条完全不热闹的街,又走过一个郊区的村子之后,完全消失。   等待他的有很多结果,每一种都无比地让人熟悉、意料之内,且没有一个好下场,而方渡燃在赌里面千万分之一的运气。   在学校里,他听过的话,总有人形容他下手狠,方渡燃发现他对自己下手才是最狠的。   大概没人能像他这样不择手段,连自己也能当筹码来利用。   什么时候成为这样的人,他一时想不起来。   决定要这样做的时候,无异于自爆于危险之中,他只是在方正业带来的危险,和其他危险里选择了后者。   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自己看起来挺牛逼挺潇洒的,一点背景没有,一个实验品为了一点自由的希望,孤注一掷地全靠直觉的判断去和一个研究所合作,把生死都置之度外。   但方渡燃比谁都清楚,自己在生死这件事上或许真的……麻木了,或者说的确冷漠。   他是希望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他并不厌世,他还有一堆跟大白猫的约定要去履行,他因为看到了光才想爬出深渊去晒太阳。   他想要能上一个大学,用正常人的身份去跟郁月城说话。想要没有限制的呼吸新鲜空气。   不过这些都掩盖不了冰冷的骨血。   可能是人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对生命是没有敬畏心的。   他刚进实验室那一两年,和很多野兽搏斗过,尝过冒着气的鲜血,看过强劲的脉搏让它们像喷泉一样绚丽扭曲地洒满!全身。   皮肤不会冷,却感受得到这些液体都是还是热的,手里捏碎的心脏,不止热,还会跳动。   他经常和那些野兽一样,衣不蔽体,偶尔会遗忘做人的模样。   方渡燃的生命也跟它们相差无几,失败的成为实验垃圾,成功了才会留下来改良,生命从未被尊重过,摆弄在他人的手里。   所以现在他也为达目的,成了赌徒,用命下注。   也可能是他紧绷的神经已经在这一个月用光了,现在反而有点脚下平坦的意味。   没多远的路,从看到麒麟研究所,到走过去,他跟走马灯一样,那些腐烂血腥的画面突然就从最后一层地狱里翻出来。   伴随那股烂熟于心的、浑沌的、滑腻的、肉块腥膻的味道。   方渡燃这次神情未变,还有闲心在耳机里的英语课文被他暂停之后,浅浅地念了一句。   “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他不是文绉绉的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句莎士比亚被人用烂的经典,自己都有点惭愧。   他要是文化水平高一点,像郁月城那样,现在怎么也得捡起来一句更好听的念,不然显得他太傻了。   走近看,麒麟研究所前年换的牌子,也是白色发黄之后的灰败,院子里没人也没车。   准确的说,是从村子走过来的路上都一片荒凉,全是几十年前留下的旧建筑,没有人居住的样子,路上数了数,就只有一个人在狭窄的单行道对面跟他相向而过。   方渡燃没想过多做停留观光,他径直走向院子大门口像门卫室的小房子,敲了敲上面的玻璃窗,比学校的门卫室高出一大截。外面看空空的,敲窗纯属礼貌举止。   等确实没人冒头出来,方渡燃先看了看玻璃窗的锁,没上,所以轻易妥妥地推开,然后从背包里提出来保险箱放进去。   视线范围内,高出五十公分的玻璃窗不够他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只能凭感觉伸长手把保险箱放到一个能撑住的平台上,然后再把玻璃窗妥妥地推回去。   不急不慢地擦掉自己的指纹,接着再步伐如常的离开。   目测范围内,一个研究所,大门上连个摄像头也没有装,街上遥远的摄像头照不到他的脸。   等他离开后,趴在桌上睡觉值班的研究人员才抬起头,眼神模糊地看向手边出多来的一个保险箱,擦擦午睡流出嘴角的口水。   照常戴上手套打开箱子登记科研送来的贵重物品,红色的三管血样出现眼前,半秒后爆发一阵尖叫,迅速躲开,哆哆嗦嗦地抱着座机蹲在墙角给自家导师打电话。   “师、师父父,有人送,送,送……把红色不透明状的黏.稠液体放值勤室了,保险箱冰,冰袋装……”值勤的研究员话都说不明白了。   那头短暂沉默,很快反应过来:“不要碰,离远点。我马上跟人过去。人看到了吗?是谁干的?监控呢?”   “街区监控,我我我马上联系人去警局调取!”   做实验的人,做麒麟研究所的基因实验,小徒弟被未知的液体吓破了胆。   那边沉着道:“冷静点。我来联系,保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8 01:06:13~2022-05-09 06:3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燃燃。”   血液样本送到后, 方渡燃从另外一条路绕出去找到那辆挂牌是榕城的出租车,直接出城。   方渡燃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什么事, 他在血样的保险箱里留下来他的虚拟邮箱,如果有机会,他会收到麒麟研究所的回信。   有回信,是好事。   如他所愿,同样也冒着极大的风险,他可能会暴露自己。   方渡燃现在能拿出一百万跟他们谈,他确定自己身体的价值, 绝对不止这一点点钱, 是有钱也造不出来的。   可是他不能确定这个老旧、神秘,有自己脾气的研究所,会不会对这副身体感兴趣。   他想做改造人的实验室, 大多应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能向麒麟研究所一样,可以正大光明的出成绩,在推进人类命运的历史上留名。   那自己对他们来说,意义就很难界定。   如果能够有机会, 合作谈成, 可以脱瘾,方渡燃自愿义无反顾地跳进另外一个坑里,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 做这个研究所的实验品。   方正海的项目研究到他这一步,他应该是唯一一个现存的第二性别扭转的活体。   麒麟研究所可以捡现成的。   万一这是另一个火坑, 那也没有差别了, 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郁月城要帮他,也只能去找愿意接手的研究所, 这是技术上的壁垒,不是靠钱就可以解决的。   如果可以,方正海他们早就会去可以的地方吸取经验,是国内外都没有。   抑制剂看起来很简单,这是因为已经普及带来的错觉,研究的过程从无到有才是艰难的地方。   方渡燃体会过要突破本能,控制生理机制,还要无副作用有多难,麒麟研究所有开发抑制剂的实力在,只要他们愿意,自己完全可以有机会脱瘾。   万一他们把这管东西曝光的话,方正海会立刻把他关进地下室的笼子里。   这是他以前最怕的事情,现在他看到了郁月城,优雅蓬松的大白猫无论何时会安静蹲坐在地上等他,干净的眼眸里只看向他,他就会心甘情愿一步步地走过去。   这些束缚他的层层阻碍和危险,仿佛都可以随着他前进的脚步往后退一步。   他不为曾经那样苟且偷生、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   方渡燃要鲜活的呼吸,要么生,要么死。   他不再蜷缩在黑暗中,以实验品的身份跟他方正海扭曲地共生,以为自己背着光,闭上眼,待在阴湿角落,就可以多活一天。   以为自己闭着眼,就可以自欺欺人。   他要由他自己来决定毁灭或者延续,思路一换,这场交易里,他才是那个最大的筹码,是主导价值的一方。   既然目前的价值就是这副身体,那么只要他的意识没有完全死去,他就应该拥有所有的主导权,由他来决定跟谁合作。   如何去使用这具身体,如何将它利益最大化,为我所用。   不去依托任何人,最大的痛苦也不过是在笼子里生不如死,如同牲畜的日子,没什么会比那更糟糕。   七年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亲手划上了休止符,七年间的所有都举重若轻悬在他的心脏上,放手后的清明浮现得迟钝且缓慢。   跟出租车一起从清原市到榕城,穿过白天黑夜,姗姗来迟。   方渡燃似乎做了一场长长的,跟自己拉扯的噩梦,直到回到榕城,再次看到熟悉的街巷,才如梦初醒。   因为赶路,两个司机轮换着开没停过,吃饭也是方渡燃一路现金支付,在高速路口的休息室里吃。他自己没什么胃口,带了几片能量补充的药片,吃饭的时候也只在停车点走走,透透气,没跟这两人坐在一起。   从榕城高速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周日上午快十一点,方渡燃记得郁月城的假期都会多睡一会儿,睡到几点没统计过,就打算等到快到饭点再给郁月城报平安。   出租车按照他给的路线,终于停在实验室周边很偏僻的位置,是郊区的大马路,灰尘不多,人也看不见几个。   每次过来他都从这里下车,走上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实验室,这里没有公交车的站牌。   榕城到清原市,来回一共快三十个小时的长途,坐车也会累,两个司机轮换加上大食量的饭菜还累得够呛,方渡燃看起来没一点儿影响。   在后座把用来备用的老式功能机收起来,一路还算顺利,没有遇到需要联系谁的时候,手机卡放回自己的手机里开机。   拿整面额的现金结完帐,司机找不出零钱,他也不会在自己手机上留下这笔出租车的交易记录,所以直接当辛苦费不用找钱了。   提上背包从车里下来,方渡燃一手立刻拨通郁月城的电话,赶在进实验室之前给他打一个,再联系就得等到上晚自习,上课不能带手机,要进入教室才能看到他的大白猫。   他忍不住,他挺想郁月城的。   听筒里响起“嘟……”的一下显示电话接通的声音,方渡燃都觉得格外漫长。   通话接起来,那头有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方渡燃猜他一定不在学校里。   “回来了?”郁月城开口第一句就问。   “嗯。”方渡燃笑:“怎么这么快,两声就接,在等我电话?”   郁月城坦然:“在等。”   方渡燃微微顿住,接下去道:“这么乖啊,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郁月城好像当真在那头思考:“带个浇花的喷壶,可以清洗叶片的那种。我买了风铃草,是已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它很健康,初冬之后每隔两三个月就能开一次花。”   “现在有花吗?”方渡燃问。   “没有。”   郁月城说着就发过去两张购买时给风铃草拍好的照片:“它刚开过,你养上两三个月就可以有花了。”   “我还没养过花花草草的。”   方渡燃想了想,他都没养过任何一个活物,突然还有点紧张,万一他把郁月城送他的盆栽养死了怎么办?   “没事,我帮你照看。”   大白猫有读心术,默契十足地表示:“不会坏的。”   方渡燃对他掌握种植技术毫不意外,并且充满信任:“那行。寒假你也得把它带回家,不然它一个人在学校会枯萎的。”   然后他就隔着听筒听见那头轻轻地笑意,立刻严声:“你笑什么?它又不会自己照顾自己。”   郁月城“嗯”了声:“它不会。我来。”   “……我也要来,那是我的花。”方渡燃说。   郁月城刚收敛的笑意又浮出来,清浅的呼吸似乎能从电磁波传过来,贴在他的耳畔。   才两天而已,方渡燃这一刻发现,他真的很想念大白猫。   可以的话,他还想抱一抱。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后背一阵劲道传来,空气的流速加快,方渡燃下意识回身直朝砸上来的东西狠踹一脚。   金属外壳的电棍掉在地上,反光晃眼,磕在水泥地面上不断作响,穿红秋衣的司机手臂被震得发麻,抬起头怒目而视。   方渡燃往后退了两步,道路外面是刚推翻等待规划改造的废墟,周围除了几棵树和废料什么也没有,他们的车也没开走。   他还以为这是司机们开车久了想休息会儿,没想到一直没好感的预料成真,这两个人也敢打他的主意。   “方渡燃?”郁月城在手机里喊。   方渡燃想抬起手去接,郭胖从车后面突然窜出来,手持一模一样的电棍往他身上捅,方渡燃侧身避开就只能往另外一头退,红秋衣正好堵住那头,手里一滑手机掉下去砸地上。   “方渡燃!!”   郁月城提高音量喊:“你在哪?榕城吗?!什么方向??”   方渡燃还从来没见过郁月城这么紧张,很是意外,也很抱歉,外加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对面紧张成这样,他反而安心,真恶劣。   可被人牵挂的滋味挺舒坦的,就是委屈大白猫白紧张一通,毛都竖起来了吧,真不好意思,得好好顺顺,好好哄。   这一点不耽误心里那点高兴。   方渡燃想捡起手机解释几句,无奈被逼得连连后退,没功夫搭理他俩,心里更多的是想怎么先把手机捡回来。   “你们要钱?”方渡燃说。   郭胖跟红秋衣都是十几岁就出来,跟着真正走街串巷不务正业的混混当过打手的,发现他有点身手,都不敢贸然上前。但是他们俩现在有家伙事儿,车里也还有工具在,也不输多少。   “废话,当然要钱。”   郭胖满脸横肉,一笑就堆起来:“不过看你也有两手,要不跟着我们哥俩干也不错。”   “这张脸还能值点钱。”红秋衣在旁边打商量道。   他看起来身材精瘦,说话的音色也细一些。   “我可不好这口,送你。”郭胖说。   方渡燃隐约能听见听筒朝下已经远离他的手机里还有郁月城的声音在响,这些话他听听就算了,这两人不能拿他怎么样,郁月城听见就要出大事了。   大白猫浑身已经竖起来的长毛,会因为肌肉紧绷根根直立。他得快一点解决掉了。   “你想要多少。”方渡燃问。   “一千万。”郭胖直接报数:“看你拿背包里,装了不少好东西吧,出手又这么大方,一千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   方渡燃唇角一提:“那我还挺荣幸的,有这么多钱。”   “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郭胖朝红秋衣使个颜色:“不然你把他陪他好了,讲讲价也成,他那份拿人抵了。”   方渡燃觉得不能再让郁月城听下去了,朝红秋衣勾勾手:“来,讲价。”   红秋衣先和郭胖交换眼神,然后把电棍功率开到最大,放在身前走过去,指着方渡燃威胁道:“你把衣服脱了。”   方渡燃还没想过这两人敢就地对他干什么,大概是怕他也拿家伙,扯开自己衣襟表示:“我出门办事,不带.枪,放心。”   “就你?还有枪?”郭胖问:“你是送货的?”   方渡燃两手空空朝红秋衣走过去,他们乱七八糟的暗语一听就猜到,随意答腔:“是啊。”   等快要靠近红秋衣,他突然飞起一脚直踢面门,空中洒开长长一道血迹。紧接着仰身避开另一根朝脑袋袭过来的电棍,单手直接揪起郭胖的裤腰把整个人提起来头朝下从车窗玻璃的爆破点用力一撞。   郭胖的头顶直直砸穿车窗拿身体嵌进去,又被档位卡住脖子,一身肥肉塞住烂掉的窗框,双脚还在不停蹬踹:“干你娘的你个烂货,给老子拉出来!”   方渡燃朝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送得更深,只剩下胯骨和肥胖的臀牢牢塞满窗框,两条腿在外扑腾。   他外车里瞥了一眼,郭胖整个脑袋歪倒栽进两个座椅靠背之间的缝隙,喘气都不方便,身上有一点血迹,八成是玻璃划破的,这会儿没功夫嚷嚷,只顾往外爬。   红秋衣捂住鼻子坐在地上,下巴底下还在滴落血迹,空气里一阵发酸的乳制品味道蔓延。   不是酸奶,更像是酸奶变质后的味道,跟在车里闻过的腐烂的香蕉味有一比,不得不说,这两人还确实够搭,连信息素都是一个调性。   方渡燃这才发现红秋衣是个Omega,他在车上热起来连裤子都不穿,虽然男性是第一性别,Omega运动完要脱掉上衣只穿短裤都很正常,都是男人。   但作为司机,开车热起来就穿个内裤,他完全不能接受,况且他就是同车的顾客。在有陌生人的封闭场合脱得只剩内裤,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方渡燃每次睁开眼看见前面都能立马转头。   此刻知道自己揍了一个Omega,方渡燃生平第一次不但没产生不够绅士的歉疚,还有点后悔包这辆车。   正想给郁月城回话,刚刚还坐在地上的红秋衣暴起冲过来,方渡燃迎面而上,仅凭一只手就轻易将人反拧在汽车前盖上。   车身被按得抖动,郭胖从车窗同时滑下来,他当即一脚踩住想爬起来的脸,弯腰在地上把手机捡起来:“喂,郁月城。”   “我在!你在哪?”郁月城早就让车停下,靠在路边等他回话。   “我没事。刚才有人想打劫,我就把他们赶跑了。”方渡燃说。   郭胖拼命挥动双手,刚张开嘴,方渡燃就挪开脚重新死死踩住口鼻。   “啊!呃……!!”红秋衣也在他手底下挣扎。   方渡燃眉头一蹙,对扭头的红秋衣竖起食指:“嘘……安静点。”   电话那头的惨叫声停下来,还有隐隐约约的抽气声,郁月城没听到属于方渡燃的,长松口气:“再过三十秒,我就要报警了。”   方渡燃还有闲情逸致发笑:“你的本事也需要报警?不是查查监控就知道我在哪了?”   郁月城好像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榕城我不熟悉,就算需要找关系促进调查,通过交通系统的监控也是终端一线的取证地,我只能让结果的进程加快,并不能感知到你在哪个方位。”   “唉……”   方渡燃淡淡地叹了口气:“那真可惜,我听说彻底标记过的Alpha和Omega是会有心灵感应的。”   “你确定没事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无缝衔接回答:“我确定。他俩被我揍得挺惨,你要不要看看?”   “要。我要确定你的安全。”郁月城说。   方渡燃诧异,笑道:“真要啊?”   说着就将脚下的郭胖拍了一张发过去,看不到脸也看不到车,然后接起来说:“看到了吧,谁有本事打劫我,自寻死路。”   郁月城这才真正放心:“我听到了。”   “放心,我会送进警局的。”方渡燃说。   “嗯。”郁月城现在接上话:“彻底标记的Alpha和Omega准确来说,应该叫做获得情绪感应,彼此的情绪会相互影响。”   因为方渡燃曾经对评级感兴趣过,所以郁月城在附赠上已经不太为人所知的科普:“不过评级越高的第二性别,越不容易受到对方情绪的影响。”   方渡燃想了想,问:“你会吗?被对方的情绪影响?”   “当然会。”郁月城说。   “你可是评级S的Alpha。”方渡燃道。   郁月城停顿的一秒,方渡燃就自己给自己解惑道:“倒推的话,能影响你情绪的Omega,你得对他有多喜欢,才会被影响啊。S级别的第二性别会产生情绪感应,也一定是比普通的Alpha和Omega起点更高,起点这么高,还会影响,这喜欢如果能评级,说不定也是S。”   “评级S的第二性别,也不是一定要找自己相对性别的。”郁月城正想再说点什么,那头发出一声响动。   红秋衣这时候捶了一记车前盖,方渡燃没觉得自己跟郁月城在这里聊天有多不好意思,反而是这一捶让他不爽,煞风景。   “我晚上就回来了,你帮我看好我的花。”方渡燃说:“挂了。”   “需要帮忙吗?”   伴随声音从废墟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人。   方渡燃挂掉电话回头看,这回知道红秋衣刚刚一个劲儿往后看还捶车前盖,原来是在求救。   那他就不清楚这白大褂究竟是来帮谁的了。   “你看了很久的戏?”方渡燃问。   对方带着口罩,一身标准的实验室的装扮,这里会有白大褂只会是实验室的人,不会是医院,不过这人他完全没印象,实验室里方正海也从来不让团队其他人来操控他的身体,除非他昏迷和暴起。   “没有多久,你身手很好。”男人说。   “那你要帮谁?”方渡燃问。   男人指指他脚下踩住的快要窒息的郭胖:“他看起来要断气了,我帮你把他们拖进车里送走。”   方渡燃面色冷峻,对这人似乎有点天生的排斥,尽管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有外人在场,他也不能提到实验室。   “不用了,他们自己会走。”   方渡燃松开手和腿,踢了一脚郭胖:“需要我让警察来接你们吗?”   郭胖用仅剩的力气摆头: “饶,饶命。”   “你吸毒还是贩毒?”   方渡燃想如果送货是指这个,他还是应该报个警,他来总比把这两人交给白大褂好。   “都没,咳咳咳……”郭胖惨着脸道:“我以前,混道上,听别人说的,这是来钱的活,我看你年纪轻轻以为你干呢。”   “我干这个,你还敢打劫我?”方渡燃说。   郭胖: “这都是亡命财,抓一个,是一个,落单就没跑咳咳……”   “行了,滚吧。”   方渡燃盯着他俩重新坐进车里开走,不想让白大褂有机会。   等车开走,白大褂还一直站在他身边等着。   方渡燃觉得不舒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来了,有必要还没进去就来这出吗?   “你不在实验室,出来干什么?”他问:“方正海不锁门?”   “听起来你们相处得确实不错。”白大褂说。   方渡燃看他的眼睛有种奇怪的熟悉,多看一眼,又格外陌生,总之站在一起都会不自在。   “少拿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是他的狗,跟我没关系。”他冷淡道。   实验室里方正海以外的白大褂,见过的三个,两个用大型兽用麻醉.枪打过他,拖那些尸体一样把他脱出笼子,剩下一个出现在电击器按不住他,走进封锁室内给他加电压,身影在他昏迷前夕映入眼帘。   因此这个陌生的白大褂,不管是哪一个,都是给方正海卖命的狗,他也没必讲什么礼仪风度。   “他说你不爱讲礼貌,走出去像个没人管教的小孩,有损仪表,看来也没错。”白大褂眼睛眯起来,像是在笑。   方渡燃嘲得直接:“你躲在里面看了那么久,也没想过帮忙,打完了才出来,这也是收集我社会实践的一种吗?”   “你身上的实践我还不了解。”   白大褂摊开手做无辜状:“我是因为想早点看到你,所以出来走走,顺便接你。他说你的数据很棒,是个非常成功的项目,我就观察了一下。”   “用看小白鼠的眼神?”   方渡燃轻笑:“等你做了实验室负责人,再拿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他总觉得再待下去,会得到更多的恶心玩意儿,这人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他反胃。   论身型体态和外形,确定不认识。   这人穿的白大褂一看就不合身,尺码大了不止一个,身体在里面空荡荡的,脸上看起来也不胖,但有点浮肿似的,眼皮微微发亮,是涂了什么东西?   也不像是化妆了。   从眼睛看,他应当是个身材苗条,五官周正的男人,但加上眼皮眼眶就有些违和。鼻梁貌似算挺,把口罩顶起来。头发带着卷,也不知道是自然卷,还是烫的,黑色里带点黄,干巴巴的。   气质跟长相一样分裂,瘦巴巴的身材,对视的时候总爱把下颚抬起来一些,仿佛习惯性站在高处俯视他人,外形和工作的性质又完全不是个独裁者。   每一个能顺眼的地方,都有更不顺眼的掩盖。   方渡燃是不会对陌生人有这么大的敌意的,实验室偶尔会跟方正海团队的其他人碰面,他不过都是当成空气。其他的人也遵从指示,不会主动来接触他。   这人怎么完全不自觉?   “燃燃。”白大褂在他身后叫住他。   方渡燃霎那间有丝恍惚,脑袋发晕,蹙眉站定,等身后的脚步声走上来,慢慢缓过来,琥珀色的眼睛斜睨他。   “我跟你一起回去。”白大褂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12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5-09 06:32:32~2022-05-14 03:4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聊至极 4个;未见异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心缘 50瓶;占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不道德   郁月城放下手机, 通话的界面退回到手机主屏幕。   安靖目睹全程,重新踩下油门上路, 一边看看身侧刚刚完全失态的儿子,把水瓶递过去:“宝贝把妈妈都吓到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你这样。 ”   “谢谢。”   郁月城接过来,把热水倒进自己杯子里,刚才的确紧张得什么都忘了,嗓子过后也有些疼, 喝掉水之后好一点。   安靖看向他若有所思的状态:“看样子小燃是没事了, 怎么还不放心。”   “我不放心他的身体。”郁月城说。   “他失忆的问题我也咨询过一些有经验的脑病科教授,从他的失去双亲的经历来看,受到的精神刺激很大, 这种情况下,失忆确实算是常见的症状。”   安靖轻轻地叹了一口:“他们的统一意见就是,如果没有必要,不要试图去唤醒他的记忆,也不要采取一些强行刺激, 这会突破他自身的心理防御。在他的潜意识里, 也许就是排斥过去,不希望想起的。最好的方式就是顺其自然,他能想起可能也会收获痛苦, 不如就像现在无忧无虑一点。”   “我担心他是别的原因造成的失忆。”   郁月城思索后说:“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在了,对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印象, 他说自己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偶尔却会想起来一些画面,综合看不像是身体安全意识里的拒绝, 像是因为外界因素导致的。他试过回想,没有线索。”   “可是小燃承受的伤害是事实。”   安靖掌握的消息里,更多是方渡燃的家庭因素,她向郁月城道:“他那会儿才那么小,知道一个结果,和亲身经历的痛苦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他选择遗忘的也许恰好就是那个过程,刚好是在方家出事之后失忆,关于父母的时间段都不记得了”   郁月城沉默了。   母亲的立场会让安靖分外揪心,茵茵留下的唯一血脉也让她心酸,她在儿子不出声时劝慰:“月城,你要知道他当年毕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算是现在,你看看他,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父母是他生命里最亲的人,他一瞬间父母、生活、经济来源,什么都没了,这些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都是会把人压垮的。小燃的性格很好,他很坚强,如你所说,他愿意向你提起他没有双亲,愿意朝你敞开心扉说自己试图回想,但是这不代表他对自己的身世不在乎,回忆起那段时光不会痛苦。”   郁月城安静半晌,开口道:“我没有不体谅他,我也一直都没想过强行让他想起来,更没有忽略他的痛苦,我只是……”   他让郁闻礼帮他分析方渡燃的易感期情况,还没有跟母亲说过,郁闻礼和他是亲人也是朋友,不会出卖他,他也不想在还没有确切答案的时候,用方渡燃的身体来让安靖紧张,这事不能闹得太大。   安靖是在常人的思维上去想方渡燃受到了精神刺激,会去找脑病科的教授来资讯,他想的却是方渡燃的易感期不正常,他的身体可能有跟易感期息息相关的问题。在这方面,安靖完全是个外行。   “你去植物园买风铃草,没想过让他想起茵茵吗?”安靖在他欲言又止时发问。   “我是有跟他提过Flower的甜品店,是你和伯母一起开的,但是刚好聊到那里。我想他毕竟是伯母的儿子,他们的感情很好,方渡燃有资格去接触一点跟伯母有关的事物。他不是孤儿,他有爱他的母亲,跟您一样。虽然不是以儿子的身份去认识,是以另外一种……好奇的目的,去接触一点,以另外一种方式跟伯母有交集,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郁月城坦诚道:“有时候,我是想过,如果他能记得我就好了,可是他不记得,那也没事,我已经找到他了。”   “我的宝贝考虑事情比我还要周全了。”安靖握住他的手。   “妈妈没有责怪你,妈妈自己也会忍不住想让他来多认识一些茵茵的东西,偶尔也会说漏嘴,叫上茵茵的名字,总是把他当做以前那个调皮的小孩来看。妈妈是想让你不要去过于追究他的过去,他真的忘了,或许也是件好事,就让他快乐一点。”   郁月城在想怎么去说方渡燃现在不是轻松快乐的样子。   日升田园都市C区那个牢笼一样的房子,无家可归的方渡燃,急需现金和力求摆脱自己收养家庭的方渡燃,易感期不正常的方渡燃,哪一个看上去都不轻松,更别说快乐。   “怎么了?”   安靖见他今天几次沉思:“宝贝想说什么就说,妈妈的话有些重,可是小燃很不容易,自从见到他以后,我心里一直很难受,前几天还去茵茵的坟上看了看她,我是心疼小燃。”   郁月城换言道:“我只是觉得他现在的生活,好像过得不太满意。他把行李拿到我家了,之后我会劝他假期的时候可以住下来。”   安靖还没有打开过放行李箱的那间客房,只知道方渡燃拿了些衣服过来,会暂住一阵,这会儿听出来言外之意:“他被家里赶出来了?”   “不清楚。”   郁月城不能说方渡燃把房子卖了,只说:“他之后可能没有地方落脚,我就让他住在我家。他可以一直住,我在哪他在哪,但是他跟监护人的关系似乎很恶劣。”   安靖明白了,以方渡燃的年龄,也快要过扶养期了。加之家庭关系恶劣,要容身是很艰难。   “是通过遗书认定的,我也没有见过领走他的那个人。听当时的门卫说,是个戴眼镜的瘦瘦的男人开车来接走他的。”她说。   “没人见过他吗?”郁月城觉得蹊跷。   安靖回忆道:“没有,这些也都是茵茵的大哥说的,我去问了门卫才知道的确有这么个人。那时候我忙着处理茵茵的后事,是……身体从河里打捞出来的同一天,就被领走了。”   “这么快?”   郁月城想这只能是同在A市,不然也太赶了,都等不及下葬让方渡燃送自己的母亲最后一程吗。   时至今日,安靖提起来这段往事,眼眶里还会蓄起泪水,她拿纤细的手指按了按眼角道:“先前也不知道方家在A市有这么个亲戚,茵茵走了都没来看一眼。”   郁月城从包里拿出来纸巾递过去:“这些年来,也没有人来给伯母扫过墓。”   “她娘家总有些亲戚的,就是离得太远了。我能联系上的那会儿都通知了,她当初要嫁给方正业,是跟娘家闹翻了的,都不认她这个女儿。   “方正业就继承了家里一个药企,他爸去世,他妈妈改嫁后没回来过,论背景,年轻时是比不上廖家。茵茵分了家产断绝关系,带着娘家的东西过来帮衬方正业,慢慢地方正业的药企越做越大,他们也有了小燃。而廖家因为家族的生意往来,举家移民国外,就留茵茵一个人在国内。   “后来出事要入土的时候,她两个哥哥都回来过,带走了她一点骨灰,说断过祖辈的关系,不能带回去给她下葬,只能给她简单立个牌位,就当是关照到了,让她就留在A市下葬,这也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落叶归根。给了我一笔丧葬费,告诉我她儿子按照方正业的遗书已经有亲戚收养了,之后再也没来过A市。”   “伯母其他的亲戚呢?”郁月城问。   “人都走了,除了家族至亲哪里还有别人来扫墓,廖家上下都搬去国外了,人不在国内,关系自然也就都断了。”   安靖想了想道:“你大舅移民之后,头几年还打电话,邀请我们一起过去,我和你爸爸都决定留在国内发展。你爸爸的学术地位要面临的诱惑很多,他也坚持为国内做事,所以表态过后,最近几年你大舅就圣诞节和春节发两封邮件,估计过几年,邮件都没了。人总是往前走的,各有各的路。”   “还有我们。”郁月城说:“我们每年都有去看伯母。”   安靖眼眶里还有些湿意,笑地温柔又宽慰:“宝贝一直是我和你爸爸的骄傲。”   郁月城了解茵茵伯母入土和后事的一些细节,更觉得顺理成章的背后,有点太顺了。   同一天,就被领走。   如果是在A市的亲戚,领走也不会耽误下葬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A市的亲戚,恰好刚刚来A市,或者早有算计,方家的资金链出问题,过来帮方伯父带走孩子的,以免债主找上来影响孩子安全……   也不是不可能,就是巧得过分了。   有一些办法,是可以了解到更多的,只是郁月城一直都希望能从方渡燃那里得到答案,所以没有用。   他妈妈一定也是因为信任,信任方伯父留下来的遗书,不去插手方家这种家务事,所以尊重方渡燃被一个陌生人带走的。   然而事实证明,方渡燃过得并不如意。   郁月城终于出言道:“妈,我想让小姑帮个忙。”   安靖神色微变,立刻明白自己儿子想干什么:“你要你小姑去查方家当年的事?”   “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领养了方渡燃。”郁月城说。   “他的户口早就不在A市了。”   安靖道:“我也动过这个念头,虽然这不太好,但他在国内是举目无亲了,我怕没有人照顾他。茵茵下葬之后,我就去查过,发现有人给方家处理后事,户籍已经注销了,方家不存在了,方渡燃的户口自然也不在A市了。”   “那就查榕城。”郁月城没想放弃。   “月城,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去调查?”安靖收起神情道。   她是出于担忧去看看小孩子有没有带走,是长辈,知道有人照顾就好,也并没有越界要去追根究底将别人的私人生活挖出来,可郁月城现在的目的显然跟她不同。   她儿子要去利用社会阶层窥探别人的生活,这很不符合郁月城从小到大的修养。   “小燃跟你一样,他是有自己的生活的,你动用政治关系去调查一个与你无关的男孩子,”   安靖接着问,“这种行为你明白严重性吗?”   “我明白,这不道德。”郁月城很果断:“那就不道德吧。”   面对母亲脸上的疑惑,他坦露道:“我很担心,非常,我觉得他现状不太好。”   “有没有想过,那是你的单方面直觉呢?”安靖平复心情道。   郁月城摇摇头:“我有依据,只是我不想透露他的个人隐私。”   情有可原让安靖放心,她也相信他的儿子不会成为那样以权谋私的性格,她希望家族的带给郁月城的便利是向上的,积极的,而不是那些不学无术为所欲为的,这一点上,郁月城一直成长得很好。   因此她可能会短暂的怀疑和疑惑,从不会对郁月城失望。   况且,这是他第一次违背自己修养和原则,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达到目的。   这是为了一个小男孩。   “可你要找到小燃现在的家庭,他的背景,这也是属于他的隐私。”安靖道。   郁月城显得很坚决:“那就让小姑直接告诉我,她的职业操守不会泄密,就不要通过你来告诉我了。”   安靖明白自己儿子是铁了心:“你知道我对你和小燃的事情,一直都很支持,如果他是你的男朋友,我就帮你。”   “他不是。”   郁月城坦诚道:“不是也没关系,我希望他能够是我的伴侣就好。其他的时间我都可以等他长大。”   安靖思考几分钟:“宝贝,小燃目前的情况,你现在也看到了,他不记得你们的婚约了,他什么也不记得,你所怀念的一切,都是你单方面的想法,如果不是过去把我们和他联系起来,他就是你的一个新同学。你能告诉妈妈,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吗?”   这问题郁月城很难回答,他和方渡燃都是Alpha,当然不能有什么标记来证明。   想了半天,郁月城目光微微挪开,在自己母亲面前,少有的掺杂一丝不自然。   “我上个月陪他渡过易感期。”他说。   安靖转过头看向自己除了直系亲属以外,从来不跟其他人肢体接触的儿子,一瞬间居然都长大到可以跟其他的Alpha一起过易感期了。   听语气,应该是顺利的。   “两个Alpha的易感期,一定很辛苦。”她说。   Alpha的易感期十分狂躁易怒,生理需求极大,安靖都可以想到没有Omega的信息素安抚,两个Alpha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突破信息素的阻力肯定彼此。   自家儿子自小就思虑周全,显得成熟,可说到底,他们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还好。”   郁月城稍作停滞:“他说,我是唯一一个,跟他过易感期的。”   “这是两个Alpha之间的表白吗?”   这句话郁月城回答不了,这是他们缠绵过后方渡燃粘着他说的。   方渡燃勾他的手指,不让他下地抱他去吃饭,他们从黑夜到晨曦,赤身.裸.体用肌肤去感受过对方的存在,用掌心和手指占有过彼此身为Alpha的最私密的结。   这太像是激情过后温情时光,甜言蜜语,像极了表白,可当他问方渡燃“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好”,方渡燃却一口回绝。   安靖把他的不回答当作是不好意思,笑了笑,夸赞道:“小燃真可爱。他这个脾气,从小就衬你。”   “嗯。”这句话郁月城完全可以肯定。   然后又主动向安靖展露:“他很多时候都很照顾我。像小时候一样,喜欢为我出头,看不了别人对我任何的冒犯,闲言碎语让他听到也会吃到苦头。”   安靖开车过了两个红灯,同意下来:“……这件事,我得去你小姑家一趟。让她走走榕城的关系,查户籍简单,但违反规定,操作不容易找机会。现在权限收紧,电脑上敲一个字都有记录在,得过几天才能有消息。”   郁月城:“好。”   “查出来了,你想做什么呢?”安靖问他。   这个问题郁月城很认真的实际思考过,方渡燃要是遇到了麻烦,金钱、人际关系、物质,他想帮一把,解决掉。假如生活成为困境,他想把方渡燃拉出来。   虽然以方渡燃的性格,有可能会拒绝他的帮助,但这并不会影响他的选择。   “我想,如果这个男人作为监护人,没办法把方渡燃养好,我愿意养他。”郁月城说。 第147章 魏杨   “说完了吗?”   方渡燃坐在实验室会议厅的主座上, 面前堆满不那么整齐的各种资料,可以遮住他的半个身体。   方正海在他身侧的位置拿出来最新的一份数据指标, 习惯他一脸的不耐烦,指着突出的几项道:“最近你消耗在脑力活动上的时间非常集中,都是在学校里,除了八个通宵时段,一共四十天没晚都可以到凌晨三四点。   “神经系统的表现也很不错,出现过短暂疲惫,很快可以调整过来。看你上次考试的成绩也说明这都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了, 有没有想学的艺术或者是技能,你的成绩加上一门特长,完全有机会进入艺术类的高等院校。”   “你不是想让我进上流社会吗?”   方渡燃目光冷冷瞥过去:“不得学个金融科研之类的?”   “艺术领域一样有很好的发展, 精英不局限于金融和科研,你的社会地位仍旧可以凌驾在普通人之上。”   方正海推推眼镜框:“我不是老古董,不会限制你的发展。”   方渡燃懒于应付,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方正海向他身后的白大褂示意:“魏先生在这方面有很好的人脉,可以帮你进入一所国内顶尖的艺术院校, 之后根据你自己的发展, 再选择要不要出国留学。当然实验室是要求你最终要返回国内定居,毕竟你的项目目前属于我们私人领域,不会对外出售, 作为研究对象,你需要长期在国内生存, 记录完整的人生轨迹。”   “你叫他来就为这个?”方渡燃看了一眼身后自从跟进来就一言未发的男人。   “主要目的不止这个。”   方正海介绍道:“是魏先生他一直都在关注你的生长, 只不过他不是基因领域的研究人员,所以常居在幕后, 如今你有了成果,他当然会来看你,”   方正海说话间时不时看向百大褂,目光不算崇敬,也说不上轻视,方渡燃感觉方正海似乎有些警惕,不过接下来的话让他意料之外。   “你可以把他看作是跟我一样的亲人。”   方正海显出非常大度的姿态:“他也是看着你生长的,今后都会在实验室以特别助理的身份跟你见面,帮助我做一些简单的程序,增加你们见面的机会,有助于实验室展示项目成果。”   “学艺术,我没天分。也没兴趣。”   方渡燃忽视掉这些商品化的流程,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晚上我还有课,没别的我就回学校了。”   方正海重新翻过一遍他刚出炉的新数据,考量道:“实验室希望你能作为一个完美的Alpha,靠自己的能力自由发展,你全身上下的任何一处都是精心打造的,如果没有发挥它们的价值,那非常可惜,项目也会缺失验收的关键。   “你想做任何发展,我们都会为你牵线搭桥,但不能让你直接拥有金钱和地位,这些东西在你没有完整的社会经历和优秀品质时,都是虚无的,不能称之为合格的精英Alpha。你需要的是货真价实的实力,来证明你优于常人的基因,既然你想参加普通高考,我会为你准备更好的学校。”   这听起来太像人话了,方正海的思想观念充分自洽,乍一听都快人感动一把了。   锻炼优秀品质,获得社会经历,成为合格的精英,在改变第二性别的基础上。换句话讲,不就是需要一个从头到尾能把Omega扭转成Alpha,并且成功培养进入上层社会的完整产业链吗?   这跟养殖场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一个像他一样,什么也没有的小孩,都可以凭借科技手段改变基因,从而凭借关系输送到各个领域上去,成为所谓的精英。方渡燃不知道他们制造这种处处都是人工强制安排的生活轨迹能有什么成就的快感。   操控别人人生的痛快?   还是随意扭曲一个人的第二性别,创造社会关系的畸形癖好。   以方渡燃的眼光看,所有的安排不过是在追求他们想象中的Alpha的基因和地位,这东西居然能让有些人成为披着人皮的刽子手。   强制分化之前,他可能会自然分化成一个Omega的,Omega就不能拥有优秀的品质在领域上拔得头筹吗?   方渡燃对自己这方面没什么自信,他学习确实很拉,但是总有Omega可以做到,虽然碍于生理机制和生育的影响,确实比Alpha要少一些,那是生理差别,个人选择,没有对错和优劣。   如果不是郁月城告诉他,第二性别本身的存在没有错,Omega的生理局限来孕育生命是牺牲和自然结果,是不能去比较,更不可应该去歧视的。   方渡燃单凭自己常年在实验室被畸形的思想侵蚀洗礼到自我怀疑,黑白颠倒,明知道不对,也会在一次次的检验和洗脑中怀疑自己的存在。   “实验室的安排我也没兴趣知道。”   方渡燃拒绝交流:“你的准备不必通知我。”   “刚才给你的辅助剂喝过了吗?”   方正海把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交代道:“还有一项抽组织液,你跟魏先生去吧。”   方渡燃起身把凳子带出去一大截,径直往外走。   穿白大褂的魏杨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等方渡燃快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才对方正海说:“他的性格一直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吗?”   “他在群体和团队间的表现很好,跟你说过,他是班长,又刚带领班里的球队拿了青训联赛的冠军,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是没有问题的。”   方正海在这方面的自信就像是在介绍一款自己精心雕琢的商品,掩盖不住地得意:“包括他们的班主任,我们每次联系都会夸奖他,他只是还小,没能理解实验室的用心,青春期的孩子总是会对家长有逆反心理的。”   “你这个父亲当得很辛苦啊。”魏杨说。   语气里没有由衷的宽慰,面上的表情也被口罩遮住。   “是很辛苦,不过也很值得。”   方正海没管那么多,欣然接受:“他既然在法律意义上是我的儿子,我肯定会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关心。我想他父母对他倾注的关怀还不及我花费的十分之一,对他的了解也不会有我清楚。”   魏杨看看宽大的十二人会议桌上摞满的半人高资料,点点头:“这倒是。”   前门发出一声巨响。   方渡燃垂下手,被砸了一拳的防弹玻璃内部出现清晰的蛛网裂纹逐渐蔓延,细微的炸裂声在突然安静的会议室里彰显。   他转过头,脸上是面对方正海一如既往毫不隐藏地轻蔑,冷道:“我是不是说过,别拿你的脏嘴提我妈?”   “这么想要儿子,你不是beta吗?”方渡燃扯起嘴角:“生一个啊。”   “我是beta,有过失败的案例,我不够格。”方正海道。   他在这上面向来具备残酷扭曲的科研精神,全然没有伦理纲常,更不会脸红,说话间跟魏杨交换眼神:“如果我是最优的人选,之前我会亲自跟你渡过易感期。目前你才是最优秀的Alpha,基因的提纯和延续还需要你来和匹配的Omega结合。”   方渡燃从骨子里发出深深地厌恶,皮肉里都在犯恶心,尤其是他十分清楚自己这副身体就是从方正海手里创造的。   胃部生理性地抽搐,攥紧的指骨发出脆响:“你真让我想吐。”   方正海跟他争锋相对的次数太多,每次方渡燃不管多反抗,最后都会乖乖地听话。   他是实验室里创造的生物,离开这片土地是不会呼吸的,R-19X已经能完全引发他的易感期回潮,要控制他交.配只是时间问题,不管成年与否,方渡燃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得开实验室。   “先做完这个项目再吐,我会给你准备好温水和药片。”方正海的镜片在会议室的白炽灯底下反射出刻薄的光。   方渡燃咬咬后槽牙,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离开,多停留一秒都觉得耳朵里会脏掉。   他现在还不能跟方正海彻底闹翻。   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放着方正海给他的两支R-19X,放进去的时候他灵敏察觉到,这次的针剂药液比之前的看起来要更黑,铁锈一样的暗红色,他装作没发现放进包里。   大概方正海都没预料到,他身体的各项技能高出常人,眼睛对颜色的识别也一样更敏锐。对自己的实验品会这么粗心,方渡燃甚至觉得他这是刻意的挑衅和给他点颜色。   因为他还以为不管是什么,自己都会乖乖地打进身体里。   ·   从冰冷的操作台下来,手臂上留下一个细小抽取组织液的针孔,方渡燃随便按上一下丢掉棉签,穿上外套拿起背包出去。   魏杨端上一次性的水杯出来,叫住他:“燃燃。”   又来了。   方渡燃觉得头疼,加快脚步从实验室距离他更近的后门经过指纹和面容、瞳孔的三重验证走出去,身后的脚步保持同样的步调跟上来。   “喝点水再走,坐车会晕车。”魏杨说。   方渡燃转过身站定:“我是因为看见你们才会想吐,你要是想让我舒服点,不如离我远点。”   “你为什么不觉得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魏杨说。   “看你投资的项目进展怎么样了?”方渡燃反问。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就不应该跟这个什么魏先生说话。   怎么跟方正海一样又难缠又让人膈应。他再看一眼还是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但面前这个人他发自内心的浑身不舒服。   顺便还注意到,这个姓魏的自从进了实验室内,脖子上就多出一个工作牌,职位一栏是空的,姓名一栏写着——魏杨。   “这确实是我的目的。”   魏杨在这上面跟方正海一样地坦诚:“做Alpha不好吗?为什么要排斥呢?我虽然不懂科研,但看过你的数据和实际检测,非常地优秀,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你应该为此而骄傲。如果你是一个Omega,根本不可能拥有强大的身体和力量,也不会有这么优秀的基因可以传承。”   “说完了?”方渡燃微微扬起下颚扫视。   魏杨跟着他走上马路,方渡燃在等车,他在一旁开口道:“我很多年没跟孩子打过交道,也没对人嘘寒问暖过,原来让不听话的孩子喝水这么困难。”   方渡燃脸色既难看又迷惑,感情牌还能这么打???   他被气得想笑。   而且看魏杨的年龄,不过才三十左右的样子,眼尾一丝皱纹也没有,怎么就突然拉起不当大哥很多年的架势。   “省着点吧。”方渡燃收回自己的视线,希望不搭理能让他闭嘴。   “你很喜欢你母亲。”魏杨忽然说。   方渡燃立刻凝目,警觉万分。   “其实我也认识你母亲,你认为方正海跟你母亲有过节,我没有。我愿意投资是真心为你好的。”魏杨说。   方渡燃不觉得出资和出技术,这两个有什么孰轻孰重的,都一样的让人恶心。   “方正海和你是一窝的老鼠,你们怎么还分出上下来了。”他道。   “你觉得我在骗你?”   魏杨的目光深深看着方渡燃的侧脸,被口罩遮住的表情看不清:“你长得非常地像你的母亲,我看见你就会想起她。”   话落在水泥路面上,方渡燃却好像听到它们回荡在空旷幽暗的房间里。   安靖阿姨——郁月城的妈妈,也说过相似的话,不过对象是她死去的挚友。   现在一模一样的话从面前的男人嘴里说出来,他不可避免的去想魏杨和他母亲到底多熟悉的关系,才能说这样的话?他母亲会有这样的朋友?   这不可能!   “燃燃。”魏杨唤醒他道:“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母亲,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你母亲的事。”   方渡燃没有回应,最好的回应就是少年神情变化的表情,魏杨胸有成竹地抛出更大的诱惑:“包括方正海不知道的。”   “你怎么认识我妈?”   方渡燃问出来就发现自己上套了,轻笑道:“你说认识就认识,那你说说她叫什么?”   魏杨的他目光仍旧放在他身上,一刻不移,清楚道:“廖茵茵。多年前国内的家具产业龙头,家里最小的女儿,和你一样,你们都有着家族遗传的棕色头发和褐色眼睛,你比你母亲的眼睛颜色还要更亮一点、浅一点,肤质也很像。”   方渡燃的双脚钉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4 03:56:39~2022-05-15 23:1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鹅不恰满 2个;一杯浊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碎   方渡燃的双脚钉在原地。   他要回学校还没有叫车, 学校里还有人在等他。   面前开过两辆出租车他也忘了反应,世界一时间安静下来, 成了默片。   而他僵硬地站在画面里,不是局中人,像是一个无故闯进来的路人,被排除在运转的秩序之外。   这些,是不是只有他不知道?   方渡燃有他们家庭的合照,他见过他母亲的照片,可笑的是, 魏杨说的话, 跟他曾经在安靖阿姨那里听到的几乎是一个意思,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在他们的合影上,他和母亲的肤色一样, 因为是夏天的照片,在合影里很突出,比其他人都白上两个色号,跟郁月城那样通透脆弱的冷白色完全不一样,像穿不透也晒不黑象牙色, 琥珀色的瞳仁一脉相承。   “燃燃。”魏杨喊。   “你别叫我。”方渡燃头脑里的隐痛被扯出来, 他举起手按按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你再说一遍,她叫什么名字?”他转过头,眸光凌厉阴寒。   也许是从郁月城跟她讲过那个花香味的信息素开始, 风铃草、Flower……他总不由自主地想要了解更多。   也许是看到安靖阿姨跟挚友间跨域生死的感情被震撼,他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只存在记忆的零散片段里的母亲。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想从方正海那里知道一下他母亲的名字, 他总是觉得自己不能连亲妈叫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面对一个说认识自己母亲的人, 就那么脱口而出。   然而结果却仿佛并不属于他。   “廖茵茵。草字头的茵。”魏杨说。   方渡燃游离在画面之外迟缓地点点头:“哦。”   然后掏出手机,一步步地一如往常, 打开地图,定位,输入目的地。找到十二中的正门位置,点上,下单成功。   魏杨终于能看明白他的脸色了,方渡燃现在彻底拒绝任何交流,提了他亲妈之后带来的反应这么大,看来是有软肋在的,再也没急着说别的,跟方渡燃一起站在路边等车。   方渡燃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不说话,目光似乎在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杨看着他坐进车后座,站在车门外说:“下次见,燃燃。”   方渡燃面无表情,司机往后看一眼,面对上冷冰冰的脸色,一脚油门直接出发。   后座的车窗开得大大的,风呼啦呼啦灌进来,司机在前面问:“需要关窗吗?”   方渡燃看着窗外郊区亟待规划的潦草景色出神。   天色已经黑下来,路灯一盏接一盏往后退去,他的脸在被照亮的光明和黑暗里穿梭,小幅度地摇摇头。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也同样保持沉默,将车里的蓝调音乐音量关小。   方渡燃心中一团迷雾的熟悉感在冷风里愈发清晰,零碎不搭边的种种终于被聚成一股有了来由,他却感觉自己陷入混沌,失去知觉似的。   手指停在输入框旁边的发送键上,神经末梢不听指令,轻轻碰触屏幕的简单操作也完成不了。   廖茵茵。   茵茵……   方渡燃愈发觉得特别耳熟,从不久前的画面里翻出来,抓住了毛线头。   他已经想起来郁月城她妈妈是什么时候提过,已经有两个多月了,那是在他第一次去郁月城家的时候,一闪而过但他确定听过。   有明显的印象是因为上个月他在备考,还接到过安靖阿姨的电话,邀请他去A市的家里玩,说茵茵在他家种了一树石榴,是找人嫁接的特殊品种,籽很软,是甜的,可以连籽食用。   那会儿他还觉得能搞定石榴籽很厉害,因为在学校吃午饭,有当季的新鲜水果出来,他都有给郁月城带上,前阵子就是石榴,榨汁会滤出不少石榴籽的残渣。   所以方渡燃记得特别清楚,多嘴问了一句,茵茵是谁。   他听到安靖阿姨在那头瞬间住口,过了会儿才说是她的好朋友,亲手种得很好的石榴树结果了,语气真诚地邀请他可以跟郁月城一起回来玩,来摘石榴吃鲜花糕点。   方渡燃的心脏沉重得像铁块,拉住他整个人无限下坠,看不到底,呼吸也有些困难。   短信界面上是编辑好的信息,他想发消息试探那个不可能的答案,他也应该知道这些巧合的答案。   他应该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方渡燃让手指按下去,轻轻一点,对话框里多出来一条文字传输过去。   -阿姨,你上次说茵茵阿姨种的石榴结果了,想邀请我去看,现在还有吗?我下个月有时间,可以回来一趟。   等待答案的时间很慢,也来得很快,方渡燃的头脑空荡荡的,被手机震动敲醒。   安靖过了五分钟回给他,文字里都能看出来对方的热情-有哦,前一批管家已经摘下来保鲜起来了,自家花园种的,光照不均,有些熟得晚,等你们回来还能自己摘剩下的。记得来得时候跟月城一起,我去接你们。   对面没有察觉到不对,方渡燃没有打错字,草字头的茵,茵茵。   他,他亲妈的名字。   他是不会傻到去相信世界上刚好就有这样同名同姓的人。   刚好就有一模一样的遗传皮肤、发色、瞳仁。   所以郁月城帮他,会一直跟在他左右,会在十二中选择他,都是因为……因为自己就是那个一声不吭抛弃他的“朋友”。   安靖阿姨会对自己这么好,也是因为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的儿子。   安靖和廖茵茵,是跨越生死的挚友,她们的儿子,也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方渡燃说不上是喜悦更多还是难以接受更多,他只觉得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不是他。   他却又因此得到了各种好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光芒。   失去力气般,方渡燃瘫倒在后座上,心脏被人狠狠地揪住,一把一把地在用力挤压。   他觉得痛。   方渡燃一向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地差劲,尽管他是一个异于常人的高中生,他身体流着跟别人不一样的血液,他在对待他人的时候也不卑不亢。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他在教室里伸手从地上把“迷路的小朋友”郁月城拉起来的第一眼,他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皮肤好白,活了十七年没见过这么好看一男的,可郁月城朝他伸手,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好朋友”。   他见到安靖阿姨,心怀敬重和感激,他都有记住每一件事,得到的每一点善意,他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光亮和好都收集起来,他都怕那些好太重了,他承受不起。   现在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承受不起了。   他所有的吸引力都来自于自己已经遗忘的过去,这事实即温暖又荒唐。   难怪郁月城对他百般纵容,难怪阿姨对自己一见如故,还要收他做干儿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完全忘掉的,那个过去的自己。   是个鲜活的生命的自己。   可是方渡燃现在不是了。   他没有郁月城回忆里那么好,他自打对自己有印象以来,他就从来也不是什么乖巧优秀的好孩子。   他甚至都不记得郁月城了,完完全全的不记得。他连他亲妈都忘了。   这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过去的自己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郁月城对他来说也是。   他在……他是把郁月城放在眼前来认识,来交往的,郁月城眼里不是,都不是,郁月城看到的根本不是他。   方渡燃心里百味杂陈,这答案真的太摧折人心。   郁月城记住过去的他快七年,七年有多长,是他从来到实验室到现在那么长。   七年后郁月城还可以对以往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一举一动里都携带曾经的气息,用旧的雨伞不舍得扔,做过的标本保存得小心翼翼,提到那个“好朋友”总是温柔的。   那个人在他身上刻满痕迹。   他想得太简单了,刚认识郁月城时,一句觉得他亲切,就成了理由,被他信了。   他是谁啊?叫方渡燃的现在应该是什么人啊?   是胆小一点的Omega都不敢上前说话的,是走在学校里,Alpha们都要给他让路的,郁月城说他亲切,他居然就信了。   他真以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是自己多少有些特别,是少年之间的默契和感应。   其实答案跟他无关,不过是因为他头上顶着一个过去的被他遗忘的身份。   郁月城一个十项全A评级为S的Alpha,为什么会来十二中这所烂学校?   不是因为他脑子被门夹了,不是因为他图新鲜,是因为他想要找他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让他不孤单的玩伴,他们可能都有过暧昧懵懂的喜欢。   这个人就是自己,跟现在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自己。   方渡燃仅有的记忆里,没有父母,也没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人生是从实验室开始的,往前是空的。   只能想到眼前仅有的记忆,是郁月城走近他生命里最深。   黑暗阴湿的深渊里,是郁月城带着温暖走向他。   一时间方渡燃不知道是应该为郁月城对自己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来感动,还是应该为自己真的很抱歉,他什么也没有,什么都忘了来惭愧。   方渡燃感觉好像突然偷走了别人的人生,装在自己失忆的那些年里面。   但是他不争气,他空有一个身份,他什么也不记得。   他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   “就到这吧。”   方渡燃听到自己的嗓音发哑,泡在水里。   这次的司机很有职业素质,什么也没说,靠边把他放在路口就走了。   周围被围起来的产业园外面没有几个行人,方渡燃再往前走过这条街,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一直走到下一条街的终点,右转进入青年中路,就可以看到十二中了,可以回去了。   可以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大白猫。   见到他才两天不见,就很想念的大白猫。他原本还想抱一抱的……   走在树荫的黑影里,方渡燃的唇缝里有咸味渗进来,胸口被凿开一个大口子,冷风穿膛而过。他头一次没出息地站在大街上使劲揉眼睛,想把热气全部揉碎,消失掉。   可是越揉就越多,泪腺不听他的话。   蹲下身把头埋进自己的双臂间藏起来,热气很快就渗透袖子上的布料把他的手臂打湿。   方渡燃获得的那些没有承受过的善意,没有感受过的温柔,没有拥有过的缠绵情意和青涩莽撞,从没见过的那么漂亮的明亮像阳光一样的光辉,都不是他的。   感情也好,亲情也罢,都不是因为自己才拥有,不属于他。   属于那个已经消失掉的“好朋友”、“朋友的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人生早就断成两截,他身上还有一丝一毫跟过去有关的东西吗?   都不是因为他是方渡燃,现在会呼吸,会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方渡燃而被吸引。   郁月城会心甘情愿被他冒犯,跟他一个易感期不正常的Alpha混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他遗忘掉的身份。   “你他妈是个傻逼吗?”   方渡燃声音模糊地低声骂,这是在大街上,没有人也是大街上,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会流泪这项生理功能。   在笼子里最难熬的时候他没掉过一滴泪,副作用反噬身体疼痛到彻夜难眠的时候,他皮肤渗出的汗水打湿床单被套,也可以不吭一声忍耐过去。   现在他好好的,心脏却被挤得酸胀发疼。   方渡燃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脏明明还在蓬勃跳动,它怎么就会疼了……   五指抓紧胸前的布料沉沉地呼吸,方渡燃觉得自己没用极了,可是他就像控制不了失去针剂的自己,也控制不了会自己掉眼泪的泪腺。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借别人的名头来的,没有人是因为他是他自己而接近。   好不容易动作生疏地在心里扫出来一块干净的地方,怕灰尘太多会把大白猫漂亮的长毛弄脏,他洗刷了一遍又一遍,才鼓起勇气偷偷搭起来漂亮的城堡,想把大白猫放进去,轰然坍塌成一地废墟。   掉下来的石块也砸得他好疼。   郁月城要找的人不是他,是他死掉的过去,已经消失掉的青梅竹马。郁月城在透过他来跟“好朋友”在一起,从头到尾他都是个局外人。   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好才被靠近,被拥抱。   “哭个屁啊,丢不丢人,有什么好哭的。”方渡燃抹一把鼻尖。   话听到自己耳朵里,怎么现在说句话也这么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5 23:12:05~2022-05-16 06:4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动物园放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失恋?   算好的时间因为中途下车, 导致方渡燃回学校的时候,一点多的也没了, 刚好回宿舍花上二十分钟收拾收拾洗个澡,就可以踩点进教室了。   发泄完情绪他才能自己调整好表情,还好他是在校外,不然方渡燃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学校里躲在什么地方,才可以一个人待会儿,不被人发现这样没出息的他。   他从青年路向十二中大门走过去,一步一步, 跟以往一样, 什么也没有变。   他是不会就这么把答案都扯出来,搞得郁月城和阿姨都难堪的。   他们的心思没有错,心肠也很好, 是他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是那个他们期待和寄托感情的好孩子,但方渡燃觉得自己可以暂时就这么坐在一个顶替的位置。   郁月城和阿姨等了七年,像郁月城以前说过的,安靖阿姨因为看到和母亲长得很像的他, 所以才对他好, 让心里的念想有个地方可以放。   方渡燃也不愿让他们的这样的希望落空。   这件事谁也怪不了,他们也想不到那个小男孩如今会变成这副连做个正常人都费劲的样子。   方渡燃在心里过不去。   他知道自己拿了不该拿的好,郁月城心里想的人是已经被扼杀掉的过去, 不是现在这个混迹在最烂的学校里,身份背景连带身体脾气都一塌糊涂, 完全相反的自己。   他还知道自己前途未卜, 他想过一段平静的日子。   方渡燃总是对大白猫有私心。   顶替就顶替,反正是顶替他自己, 就是挺对不起郁月城和安靖阿姨的,他把这些人这些事都忘了,更关键的是,他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让他陌生和遗忘掉的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个小时候乖巧招人喜欢的小男孩,永远都回不去了。   他死掉了。方渡燃心知肚明。   原本从清原市回来,把血样送出去,终于得到快要看破生死的轻松,走出了这一步,还没来得及提起兴致去拥抱他的大白猫,心上就因此蒙上一层雾气。   刚盘算完,隔着远远的,他看到十二中已经在闭校时间段的校门口外站着一个人。   挺拔高挑的身影站在大门旁边的树底下,路灯在他身上落了一半的昏黄的光,皮肤像是微微泛着冷光,在夜里也白得透亮。   侧脸的轮廓很完美,鼻梁高而挺,没有明显的光线照上去,起伏不被过分白皙肤色所减弱,郁月城的骨相其实有着摄人心魄的英俊,并没有平日里那么阴柔。   方渡燃步伐微微停顿,他看见大白猫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接着神态平静地走到郁月城的面前,朝他笑了笑。   “除了等我的电话,就是等我,学神的大学功课看来一点也不忙。”他说。   郁月城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明显了,他确实是跟门卫说过,就在门口来接个人,却没说接得不是什么要来学校探亲的亲人,就是一个班的同学而已。   “都做完了。”郁月城补充说明:“你不在的时候,做了很多。”   方渡燃看着他:“想我?”   “嗯。”郁月城应。   两人站得不远,方渡燃往前走半步,眨眨眼说:“要我亲吻你吗?”   郁月城愣在原地。   黑夜里青年路上只有一个行人从他们身后走过去,逐渐远离的脚步声把夜晚衬托得更加安静。   方渡燃就站在校门口,站在跟他同一盏路灯底下,肩膀前靠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清楚道:“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吻你。先欠着吧。”   他们好像的确没在清醒的时候没有任何目的地接吻过,郁月城没有被拒绝的失落,看上去很是温驯。   “我会等很久吗?”他问。   方渡燃像是第一次打量他似的,剔透的琥珀色瞳仁认真看着这只大白猫,微微下垂的眼尾一如既往有些懒散。   “我也不知道。”   他口吻轻巧:“可能会很快,也可能要很久很久,久到你上大学,久到你忘了我。”   “我不会忘了你。”郁月城说。   “我也不会。”方渡燃淡淡扬起唇角:“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你也很好。”郁月城道。   方渡燃摇摇头:“郁月城,你不知道,我见过你,特别骄傲。”   郁月城只预感他在学校外处理自己跟监护人之间那些纠纷,好像是有进展的样子,不知道方渡燃怎么会突然说这些。   他无法强行让方渡燃听从他的安排,以方渡燃的脾气必定会鱼死网破,这份担忧和不安左右传递不出去,所以他只能伸手把少年抱得紧紧的。   方渡燃收下这个拥抱,抬手抚顺大白猫的后背:“撒娇啊?你这么高还粘糊糊的。”   过了会儿,郁月城还是不松手,方渡燃才哄道:“在校门口呢,一点儿面子也不要了啊?上面摄像头可是二十四小时拍着的。”   “嗯。”郁月城回答的声音低低的,有点闷。   “怎么了?”方渡燃轻轻抚摸大白猫柔顺的发丝。   “我希望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希望你知道,我有能力,我可以帮到你。”郁月城松开手抬起头。   七年的时间,他到方渡燃的面前来,就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他不是冒冒失失,单凭一腔热血,就一时冲动来了榕城,进了十二中。   这个学校的确不够他进步,他有给自己安排好后路去继续努力,有准备好自己的实力,他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才给了家里一个交代,也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希望方渡燃可以稍微依靠一下他。   “郁月城。”   方渡燃手心贴着大白猫的侧脸,手指尖在眼角的位置摩挲几下,温暖的体温,细腻的肌肤,大白猫的手感很好。   “你也知道我以前记性不好,什么都忘了。但是现在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会伤害你。所以我做任何事,都没想过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他稍作停顿,像是在安抚手心里的小动物:“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我真的走到需要你帮助的那一步,我会向你坦白。”   郁月城黑亮的眸光静静看着他:“你可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方渡燃几不可闻地轻吸口气,再叹出来:“不是。其实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   郁月城:“微不足道。”   方渡燃在他的目光里垂下眼睑,盖住一半神色:“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你给了我很多勇气,光是这一点,就……”   郁月城难得失去礼节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要听你说谢谢的,你不需要感激我。我在这里能够找到你,是我的荣幸。”   找到……   方渡燃身形微僵,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是想跟你算这笔帐,我之前说我有事情要处理,你等我处理完,如果我需要帮助,一定告诉你,行吗?”   说完方渡燃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耐心,郁月城太缠人,雪白的大尾巴勾住他的腿怎么也赶不走。   他今晚本来一点儿心思也没有,直到刚刚他才发现就算他已经知道答案,知道自己存在郁月城眼中的意义,知道郁月城的“找到”指的是什么……那对象都不是现在的自己,那些字眼也会因此在他心上浅浅地划伤一道。   但只要面对上郁月城的脸,方渡燃还是没办法冷下去。   他还是想碰一碰大白猫柔软的长毛。   “你烦我吗?”郁月城突然问。   方渡燃诧异道:“怎么会?”   “那就好。”   郁月城在他面前坦诚:“我不想让你有负担,也尊重你的决定,但我也会为你担心。”   方渡燃笑起来,指尖挠挠他的下颚:“怎么会烦你,用不着为我担心,我好得很。”   他掐断了这个话题,说着就带上郁月城往门卫处走。   郁月城在门卫那里填写出校时间,即使离校几步路,十二中的铁律也得遵守。   “你接的人呢?”门卫从窗户伸出半个身子,往校门外看。   郁月城边写记录,边说:“接到了。”   “哪呢?”门卫叮嘱:“家人探亲也必须从正门来登记,叫他们过来,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郁月城放下笔示意身边站着的少年:“在这里。就他。”   “这是你家的?”门卫问。   方渡燃当看乐子,还没从大白猫身上找到尴尬,就听见郁月城淡淡地“嗯”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他和门卫都听到了。   “占我便宜啊?”   方渡燃在门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往他肩膀上一搭:“我怎么不知道我姓郁了?”   门卫听着耳熟,这才看到他是熟脸,高二七班的班长,都记下了,这个高挑好看的大帅哥也是高二七班的。   “一个班的还接来送去的,叫我说,你们小娃娃就是腻歪得很。”   方渡燃笑起来,去拍郁月城的后背,赶紧把人拉进打开的栅栏,进学校里。   “叔,下次可别说了,把我脸都说红了。”他背着身,语气里一点没害臊地喊。   郁月城问他:“腻歪吗?”   方渡燃一口否认:“听他胡说。”   郁月城:“嗯。”   方渡燃拿手指碰了一下他的脸,不热:“你还真不脸红的。”   “我接你回学校,不脸红。”郁月城说。   方渡燃脸上的笑意淡下去:“也是。”   他好像有点不习惯,听郁月城朝他传递对别人的心意,那个别人虽然是他自己,但没半点关系了,可不就是别人吗?   他得重新习惯一下了。   晚自习前走在校园里,其他学生都已经坐在教室,方渡燃没时间回宿舍换衣服,走了一会儿他才猛然想起来,他这一身在出租车里呆了那么久,脏兮兮的,还一股子乱七八糟的味儿,烟味儿、车里的味儿、汽油味儿、还有那两个司机难闻死了的信息素味道……   郁月城刚才怎么抱得下去的?   他评级S,嗅觉灵敏度肯定也特高,这不科学。   转过脸看看旁边跟上他脚步的少年,方渡燃好像突然明白过来,这是郁月城心心念念找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会对他有洁癖呢?   原来这个洁癖,也是看人的。   “郁月城。”方渡燃轻声喊了句,脚下踏进他们牵过手的花园里,抄小道回教室。   郁月城:“嗯。”   方渡燃看着石板路面,不经意般发问:“你怎么想来十二中的,以前的学校不好吗?”   郁月城的回答慢了一拍:“很好,这边的管理制度很严密,就想来看看。”   脑子好使就是好,滴水不漏。   “那你课程怎么办,十二中的老师,我看你教他们也行。”方渡燃说:“他们怎么教你。”   “我有自己的学习规划和习惯,小学就成型了,不会受外界因素干扰。”   郁月城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给他补课耽误时间,主动事无巨细地交代道:“大学的课程进展很快,理科方面的通用科目是很早之前打的基础。大学物理已经结课了,这个周你不在,我还去榕城的原大借了实验室,把最后的论文题目做了几次记录。   “还剩下生物化学方面的实验,我高一通过模型演算和实验室做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假期回A市去我自己的实验室就可以做完。下学期开学前大学的理科就全部结束了,因为我还没有选择专业方向,所以只能掌握理化生数和一些广泛应用的金属、材料学之类的。   “文科通识科目是当课外书籍看的,零零散散从小看了不少,一直没深入研究过,还处在积累的阶段,我想等生物化学的实验全部做完,明年再跟其他的教授专心学文社科。”   借了原大的实验室。   假期要回A市才能方便学习。   很早就打好大学文理科的基础。   正在学理科,却因为环境收到限制,只能通过模型来演算,不能实地操作……   郁月城是真的厉害,总是能找到办法解决障碍,也能把学习规划做得很清晰。   可方渡燃现在心如明镜,这些过程在A市明明可以很顺利地完成。   他突然想问郁月城,来十二中真的值吗?   然后又转念想到,郁月城高二已经把大学课程全部安排完毕,他自己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来榕城阻挡不了他学习的步伐。   只是让他学得困难了一些,要多花时间和精力。   这是郁月城自己的选择,他愿意为他的小竹马牺牲这么多。   方渡燃作为一个局外人,好像也没什么去评判的资格。   想说屈才的话都说不出口,要是郁月城知道他的小竹马早没了,那这些牺牲还有意义吗?   “还不放心吗?”郁月城问。   “啊。”方渡燃回过神,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我相信你的实力,只是觉得十二中有点配不上你。”他说。   “学习本身就是独自探索的过程,我也应该靠自己前进,老师是引路人,不是合伙人。”郁月城说。   “觉悟很精确,那我勉强收回一点点我的惋惜。”方渡燃口不对心。   郁月城手指捏捏他的手指尖:“别。我没任何问题。十二中虽然不是最好的学校,可它的教育观念是很尊重学生的。”   “谁操心你啊,学神。”方渡燃笑道。   “那你怎么,要跟我走在一块?”   过了会儿,方渡燃随意道:“你的成绩,咱们班能说上话的估计也就路至安和学委,他俩对学习还算上心,能让你带带。路至安还是你第一个舍友,怎么我成了你关心最近的了?”   “觉得你很好。”郁月城脱口而出,毫不质疑。   方渡燃比他清楚:“你那会儿都不认识我,哪来的好。”   被问住了,郁月城确实说不出来。   他一看见方渡燃,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怎么看都很好。   尽管现在的方渡燃跟小时候差别很大。   他长高了,快十八岁的他身体已经具备成年男人的紧实线条,从小男孩变成一个会有着性吸引力的少年。   性格和言行有过完全陌生的时候,需要重新认识,了解,然而这些丝毫不影响他想认识和靠近的感觉。   方渡燃都能看出他的迟疑,大白猫并不是那么会撒谎的人,让他撒谎是太为难了。   不过现在他好像偏向要为难一下。   方渡燃拿手肘戳戳大白猫,催促道:“又想说亲切是吧?不好使,很好也不行,你得说出来,我到底哪好,让你这个大学神非要弃明投暗跟我混在一块儿,见我第一眼就对我没洁癖。”   郁月城都要走出小花园了,才答道:“……我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很好。”   方渡燃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较劲什么,究竟想从郁月城嘴里听到哪种答案。   抛开他们小时候的交情,现在的他跟郁月城是两条道上的人,的确也没什么能挑出来的好。   干嘛非要去捉弄一只想法单纯,行为善良的猫呢?   在没有失去理智的状态下,他很擅长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所以自从结束这个对话之后,方渡燃再没问过一句会动摇他们之间平衡的话。   校园生活也回到正轨,他们跟以前一样同进同出,他跟着郁月城也养成了每次都踩点这种看起来很装逼,郁月城做起来就是精准把控时间的小毛病。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熄灯前最后一件事仍旧是给大白猫发晚安。   他微信头像上是郁月城亲手画的猫爪垫,跟校霸的名声截然相反,微信的家长群里发送班级通知都显得他看起来比以往温和一点。   他还是会每次吃饭都给大白猫带上当季的新鲜水果,石榴这样吃起来不方便,他还是会拿去榨汁。   方渡燃也没有告诉郁月城,自己给安靖阿姨发过消息,如果要去A市,郁月城会告诉他的。   他的时间现在也并不宽裕。   不过同在一个宿舍的许烈阳深受其害,他知道方渡燃这几天的脾气更大了。   身上时不时都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气息,在教室里还好,跟郁月城他们在一块儿,但是一回到宿舍整个人的低气压都出来了,比高一那时候在学校里开道还严重。   “亲爱的方渡燃同学,关小北问我你银行卡号。”   许烈阳午休时在床上亲切呼喊,语气诚恳,尽量减小气流波动。   “干什么。”方渡燃关上门。   他和郁月城吃完饭回来,刚进宿舍就听见这话。   “应该是要给你打钱,他说这学期班费开销都统计完了,要给你打一万,上回你送班里的游戏大礼包,要从班费里出一点。”许烈阳大概转述了一下。   实际上关小北洋洋洒洒给他发了一大堆,半页都是对方渡燃的崇拜之情,说那些游戏现在的价值和有钱难买的辛苦。还想上门来跟方渡燃请教来历,又碍于方渡燃生人勿近的性格,不敢直接来送死。   要不是他的崇拜作文写得太感人,许烈阳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跟方渡燃交涉的,况且他也觉得是该出点。   “用不着。”方渡燃脱掉衣服上床休息。   许烈阳在那头敲敲床栏杆,觉得有点划不来,劝道:“要我说,你就收着吧。你这送出去大几十万的东西,要个小红包也没什么,而且他说这是陈老安排的,本来就打算拿班费给班里每个人买点礼物。班费是学校家长五五开,不要白不要啊。”   “也没多少钱,市价是炒出来的,我原价买的。”方渡燃说。   “那不是更值钱了吗?人脉就是最大的价值,有钱都买不着啊这礼盒,安崽都没全套的。”   许烈阳说:“你不给大家准备这些,班费一学期才几万块,靠多出来那点还不够全班出去吃顿庆功宴,什么也捞不着。这玩意儿升值空间这么大,一万块还不够找黄牛做押金的,这点人情你得要吧。”   “你告诉他不用了。”方渡燃往被子里一钻。   “可我听说这是他们班委和陈老一致通过的,微信群里上个周末还投票了,家长都全票通过了,就连那三个女生的都投了。还有好几个家长想给你包大红包,加不上你微信。”   许烈阳琢磨着:“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吧,这东西过几年就翻几倍了,里面有些都停止发行了,你是不是自己都没看啊。”   “看过。不用。”方渡燃闭上眼。   上个周,是他刚好关机去清原市,错过这事。要是他在,肯定不会让陈老搞这种没有意义的投票。   班里的球队夺冠,他作为队长准备点礼物大家一起开心开心,没听说还要拿回扣的。   而且他还是班长,班委和班主任商量班里的事,他居然被排除在外就被安排了?   离谱。   丁羽放下从路至安拿借过来玩的游戏机,往方渡燃的床上看:“班长,你拿着吧,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谁也不差这一万块钱。照我说,应该给你发个大奖,你还给他们发,够大方的。捡了便宜还得说声谢谢呢,这声谢谢你得要啊。”   方渡燃不想搭腔了。   许烈阳踹了一脚丁羽的床:“你发现没,燃哥现在跟班里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   “他是班长,一直都好啊。”丁羽茫然道。   “傻逼。那是他们又怕又服气,有燃哥罩着。”许烈阳说。   “这有特别强烈的关联吗?”丁羽问。   许烈阳想说句猪脑子,不想这时候破坏宿舍里的气平稳流。   悄悄看了一眼方渡燃隆起来的被窝,一句句放低声音分析道:“你忘了,咱们班从来也没进过团队活动,燃哥平时跟咱们在一块,也不跟班里那些玩,要不是为了联赛练球,能混一块吗?他们能搭上咱们燃哥的大车吗?还打赢了。摸着良心讲,你能来十二中,肯定就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够上什么奖杯,十二中多拉啊,青训垫底了,对面是省队种子,我到现在都觉得像做梦,还好那天全程都录下来,我爸妈看了都不信。”   丁羽点点头,他跟体育班混的熟,也没少听见方渡燃的好话,以前话里话外都是不敢惹的成分更多:“这倒是,班长牛逼!”   “燃哥带他们夺冠,横扫千军,还跟他们混一块,队长当得兢兢业业,每个人的短板他跟郁月城都摸透了,以前对燃哥吧,他们顶多就是心服口服,还带着恐惧。现在我看班里对他都是打心眼里佩服,有点崇拜。”   许烈阳微信里消息一跳,顺口道:“关小北就很崇拜。”   “青训八十几所学校来着,每个班的篮球队都很崇拜。”丁羽说:“还有郁月城。”   这点是真的,他自己也馋,学校里哪个男的看了不得馋一下,不会打球的也经历过那场激动人心的总决赛。   “还睡不睡了,不睡就闭嘴。”方渡燃在被子里发声。   “睡睡睡!这就睡!”许烈阳立马缩被子里。   丁羽也戴上头戴式耳机:“我重开一把。”   没过几秒,方渡燃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许烈阳的,嘴闭上手还停不了。   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手机对他自动解锁,他看到许烈阳问他。   -你是不是失恋了啊燃儿?最近火气很大啊。   还配上一个火山喷发的表情包。   方渡燃敲了两个字回复-想死?   然后关机午休,脑子比他活跃,自己又把这话翻出来。   失恋?   他跟郁月城现在好好的,怎么会失恋,其实他俩也不算恋爱了,他没给过郁月城一个正式的身份。   之前打算的时候,血样处理好,有一个还算可以的身体和还算体面的大学能上,跟郁月城继续交往下去。   现在除了维持现状,他有点迷茫。   郁月城要的他,跟现在的他,不是一回事儿。   如果要是算起来,他那天没出息的在街上失态,算失恋吗?   那滋味儿是挺难受的。   但是失恋的话,两个人就不应该再拥抱了,也不会走在一起了,更不能亲吻,不能一起做很多事,要变成普通同学或者陌生人。   像许烈阳失恋之后,都好几个月没跟花花打过电话,他不想跟郁月城这样。   他想跟郁月城像以前一样,心里多了一道墙,仿佛也阻拦不了他想跟郁月城凑在一块。   这有点卑劣,他明明不是以前那个小男孩了,货不对板,郁月城什么都不知道而已。他却还要拿走郁月城的好。   方渡燃想他是不是要再对大白猫更好一点,可是他什么也不缺,怎么才是对他好?   ·   班会上期末考试都在预热阶段了,期中考试的成绩才出来,说是请了高考阅卷组的老师跟学校的阅卷老师交流过,统一用了高考的评分来判卷,所以才这么慢。   陈老在讲台上口若悬河除了夸就是夸,高二七班的总成绩第一次没有在全校垫底,他高兴得讲了一整节课都没空下来喝口水。   方渡燃拿到自己所有的卷子,这一次进步最大的还是他,他总分471,卡着点似的。   郁月城对他的要求是470,但郁月城也说过,自己给他的预计是500分。这么一看,471多少都欠了点,不够痛快。   不过他的时间已经充分利用了,上次备考晚上忙得通宵,实在没时间再去学习,这回期末考试可能也不会太顺利,如果麒麟研究所那边决定跟他合作,他还得拿出更多的时间。   “你做到了。”   郁月城在班里闹哄哄的翻试卷的时候,回头第一个对成绩发表感言。   “你看着比我还高兴。”方渡燃说。   郁月城:“嗯。我说过,你肯定没问题。”   “这只是意外。”方渡燃指指试卷:“我心里是真没底,就擦着边过了,一点儿也证明不了我的实力。”   赵霖看着他节节攀高的成绩,叹道:“这还不能证明,班长,你这次考上全班第三了。”   方渡燃是没看传阅的那张总成绩排名,他要比的是他自己,但第三,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就这成绩?第二是谁?”他问。   赵霖往后门那块儿抛个眼神:“路至安,英语比你高四十六分。”   “可以啊他。”方渡燃道:“他是想考大学了吧。”   赵霖问他:“你也想考吗?”   方渡燃下意识看看郁月城,想的是郁月城的成绩,考大学太吃亏了,应该上个什么顶尖的实验班之类的。   对方察觉他的目光,侧过头。   方渡燃对着大白猫的脸,稍微犹豫了一点,然后说:“考啊,不考我费这劲干什么。”   赵霖目光落在郁月城身上:“那你要努力了,大学神很难追上。”   “你说什么?”方渡燃道。   “我说成绩,这次郁月城又考满分吧,他来我们学校简直就是碾压式存在。”赵霖说:“班长,你得加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6 06:49:27~2022-05-17 23:5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鹅不恰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10瓶;dd大大 8瓶;路迩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好孩子   要加油赶上郁月城的分数, 方渡燃觉得他重新投胎一次可以试试有没有这么强大的脑细胞,在绝对的天赋和努力, 严谨又科学的培养面前,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他就是那么厉害。   评级S的Alpha,还那么努力。   不过方渡燃跟他不存在竞争关系,郁月城有他的学习规划,自己的目标是考上一个还算体面的大学,上不了他的学校,至少要上一个能看的, 不然变成高中毕业, 他以后的生存技能和前途就真成问题了。   再也不能去见好看的大白猫。   他现在要脱离实验室,得为自己做打算。   只是现在这个目的变得有点捉摸不定。   方渡燃原本以为最大的阻碍是他的身体状况,也许就没有未来可以去实现, 现在发现自己过不去的居然是他自己。   遗失不止是记忆,还有他的脾性、学业、背景、家庭,身份……很多很多,足够把他和郁月城的小竹马彻底切断,在他们之间横贯一道河。   “方渡燃, 来我办公室。”   班会结束, 陈老在讲台上喊。   方渡燃把自己的试卷收起来,折好,放进课桌抽屉里。   “燃哥!回来请吃饭啊。”许烈阳在座位上往后看。   方渡燃头也没抬:“学校食堂你挑。”   赵霖分发完所有的试卷, 把桌面上剩下的郁月城的试卷每一张都对整齐,然后一卷往前轻轻一推, 顶上郁月城的肩膀:“你的。”   郁月城回头视线下垂, 看到是试卷,接过来:“谢谢。”   方渡燃去办公室之前想起来, 向他嘱咐道:“你跟他们一起去吧,回头我结账,下午时间短,陈老那不知道要多久。”   “你不去?”赵霖问。   “别等我了。”方渡燃怕来不及,晚自习前的时间总共也就够吃点好点,还要麻利点才行。   许烈阳隔一个走道都竖起耳朵听见了,刚好下课铃响,怨声载道:“你不去还有什么意思,就是给你庆祝庆祝,前三咱们宿舍占俩。”   他目光里还有个赏心悦目的帅哥,不客气地加上:“加上郁月城703,咱们班还能不能再进一名就靠你们了。”   “郁月城750,你靠谁?”赵霖刚看过他的试卷。   “嘶……”许烈阳倒吸口气:“赵霖,不带杀人诛心的,知道和听人说出来的杀伤力是不一样的。”   方渡燃最后看了一眼郁月城:“我走了。”   路至安上课就收到许烈阳的小纸条,正好放学走过来:“我请吧,你去。”   方渡燃点点头跟上走得没影的陈老去办公室。   人一走,几个人合计去哪,路至安负责结账什么也不管。   “高一那边的食堂今年开了家西餐厅,郁月城吃西餐吗?听他们说牛排还不错。”   赵霖叫上郁月城:“你喜欢吗?能吃得惯牛肉不?”   郁月城:“可以。”   “行,那就这。”许烈阳跟赵霖勾肩搭背出去:“你怎么问他喜不喜欢,不问我啊?我抗议,差别对待啊。”   “你喜欢什么还用得着我问吗?”赵霖说。   “也是。”许烈阳点点头:“太熟了。”   ·   “你先坐,自己倒水。”陈老关上办公室的门,还反锁上。   门锁一落,方渡燃一脸不解,还有什么是需要他跟陈老锁上门交流的?   转眼看,陈老蹲下身正在办公桌底下的柜子里翻找,里面的抽屉跟立柜有夹角,他拿得不太顺利,微胖的身材有点挤。   方渡燃熟门熟路给陈老的保温杯里倒上热水:“陈老,有事您就直说吧。”   “哎!拿出来了。”陈老把三个保温的食品袋拿出来,又掏了几下,再拿出来两个。   方渡燃明白了,十二中严格遵循什么地方做什么事的标准,不允许在办公室和教室、器材室等等不是食堂的场所吃饭,陈老这是想跟他躲在办公室里吃顿饭,才反锁起来。   还好班主任的办公室是没有摄像头的,不然肯定容不下这么乱来。   “陈老,您好歹也是班主任,带头违反校规校纪,不好吧。”方渡燃说着帮他把食品袋都拿桌上摆放整齐。   陈老看他没接水,挨个把袋子都拆开,找到里面的乌鸡汤,端出来给他:“你小子还想把我举报了?吃你的。”   方渡燃摸摸鸡汤的包装盒,还是热的,而且有些烫,喝起来应该刚好:“又开车出去排队了?”   “下午去区里开会,回来正赶上缘鸿门没人,我看堂食都没坐满,就打包回来了。”   陈老把鸡汤鸡肉烤鸭蘸酱一众排开:“上次你们联赛拿奖,这么大的喜事,本来应该请你们球队都出去吃一顿,但我问他们,他们都说已经聚过了,所以班里也没给你们什么奖励。你还自己掏钱给全班都送了礼物,这钱应该班费来出的。”   方渡燃明白了:“您找我来不是吃饭,是谈钱来了。”   陈老给他筷子的时候直接敲在头上:“好好说话。”   方渡燃拿过来,面对摆满办公室小茶几的美食,有点无从下手。   陈老在学校里对他这个班长算是格外关心了,也可能是自己的亲子关系在一众叛逆的青少年里,实在特殊得令人着急,把一个四十过半的班主任愁得每次都得叨叨几句,   上次有郁月城在场,跟他一起吃饭,他还能正常地进食,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对面这种热气腾腾的鸡汤,就有些没胆量了。   “不吃就凉了,现在刚好。”陈老说。   “您还是先说完我再吃吧。”方渡燃放下筷子。   陈老叹了口气:“我就是叫你来吃饭,顺便说说班费的事。这么多,你让我一个人消化?”   “也行。”   方渡燃低头先喝了一口乌鸡汤,味道不浓,没有过多的调味品,闻起来也很香醇,非常健康。   他很少跟类似长辈的人一起吃饭,方正海是倒胃口的,安靖阿姨……如果把他看作是以前的身份,那应该也是一个。   “你最近的进步非常大,成绩也很稳定。”   陈老指指烤鸭,催他动筷子:“之前我还担心,期中考试和月考的难度不一样,考得内容也宽一些,你会不会因为分数滑落产生心理差距,现在看,真金不怕火炼。”   “夸小孩儿呢?”方渡燃说。   “夸你两句你还不乐意。”陈老调侃他。   “不习惯。”方渡燃道。   “慢慢习惯,好话总是好听点。”陈老犹豫几秒,然后说:“你父亲那,我们也联系过。”   “他不是我爸。”方渡燃不厌其烦地纠正,这一点死也不认。   “好好。”陈老说:“就是你家长那边,我是想让他来学校一趟,看看你的试卷,他暂时有些忙,没时间来学校,不过他让我把成绩单都发过去了,你球赛的事情他也很高兴。”   方正海当然没时间来学校,他要的不过就是数据。   学校里肯定个不会知道,他已经去过实验室,见过方正海了。   方渡燃戴上一次性手套,把烤鸭卷起来递给陈老,希望他能少说几句。   陈老接过去半天没动静,等方渡燃咬着烤鸭卷饼抬起来,他才说:“我就是想给你庆祝庆祝,不过不能喝啤酒,晚上得上课。你太难请了,叫你吃个饭也喊不动。缘鸿门吃饭还得预订,今天算是碰上了。”   方渡燃觉得这话里有话,他还能察觉到陈老也在有意不说得那么明白。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脾气,可他确实习惯不了被人可怜这种角色。在陈老眼里,自己大概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在学业生涯里迎来转机,站在球赛冠军的领奖台上,身后都没有亲人来鼓励分享的。   他记得获奖之后,都过了一个周末,宿舍里还有人在给家里打电话说这事。   其实陈老想的也没错,眼光挺准的,他就是这样。   身后没有人。没家人,也没一个能信得过的亲戚。   亲情在他生命就像是没出现过,只能靠想象去圆起来,他妈妈应该是爱他的那个家人。不过没了。   “吃饭吧。”方渡燃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哎,老师也没别的意思。”陈老说。   “青春期的孩子内心都是很敏感的。”方渡燃复述他曾经说过的话:“您打得什么算盘我心里明白。”   “老师也是要庆祝的嘛!请不动你们,我还不能请你?”陈老神情看似轻松。   方渡燃一眼就识破,直接道:“我挺好的,没那么惨。您也别可怜我,我跟那个男人的事情影响不了我的学习。”   “学习是重要,身心健康更重要。”陈老终于露出来一点凝重的表情:“老师是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好孩子的。这不是可怜,是认可。”   方渡燃先前听过那么多话,直到这一句,喉咙里突然有点发酸。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孩子。   有另外一个他,郁月城和安靖阿姨心里挂念的那个方渡燃,那才是好孩子。   “你跟我是平等的,我只是你的老师,说什么可怜的话。”   陈老筷子一歪,拿手心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就是好孩子,不管别人怎么说,家里也好,同学也好,你自己心里要清楚,你在做对的事情,在往前走就好。老师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方渡燃垂眼听着没搭腔。   等陈老说完,端起乌鸡汤咽下去好几大口,热气熏在鼻尖上,过了会儿才从汤碗里抬起头,把嗓音放平:“您是高中班主任,像小学的。”   陈老面容宽厚的脸笑起来:“只要你们一天没有成家立业,在我眼里都一样。”   方渡燃隔着饭盒感受温度,催促道:“吃饭吧。真凉了。”   晚自习之前他们吃饭完,方渡燃把桌面上的盒子收起来装回餐馆配发的保温袋里,被陈老拿走都收起来。   “这要带出学校扔,不能扔楼底下的垃圾桶。”他说。   方渡燃看着他不嫌麻烦地放回办公桌底下藏着,洗了毛巾回来把茶几擦净,偶尔有那么一点陈老真的是个长辈的感觉。   “你把这个拿走。”陈老从立柜里拿出来一个放纸质邮件的信封。   方渡燃接过来从封口往里一看,立刻反应过来:“我不要。”   陈老把他的手按回去:“这里面是一万七,这学期给你们的活动经费和奖品基金。你给班里买的礼物,我也查过了,这够不够零头?”   方渡燃视线挪开:“那是市价,我原价买的。”   “那也不便宜,你送出去就是市价了,它产生了价值。”   陈老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们家里都很宽裕,这不多。这是规矩。本来给班里的奖励就应当从班费里出,你是班长,又是队长,可以决定怎么去组织活动,给他们买什么礼物,价值太高班费是出不起的,你愿意,可以自己贴钱,这都没问题。但你们为高二七班获得了荣誉,你把每一个人都考虑到了,跟他们分享你们的成功和喜悦,这钱就应该有班费一部分。你也知道这是大家的荣誉,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能让你一个人出。”   “学校不是有奖励吗?”方渡燃说。   陈老:“学校今年的奖励是出国游,你们高二了,有部分学生不愿意集体出去,学校还在统计人数和赞助商,看最后是怎么落实,想折现的肯定就是折现。”   方渡燃:“那学校折现的时候给我就成。”   陈老用很老土的方式把信封放进他的制服裤子口袋里,还按住方渡燃的手:“两回事,班费的支出我已经让关小北登记上了,你干好事还不让班里出一份?大男人了,别推推搡搡的。”   方渡燃没再掏出来。   走得时候他打开办公室的门锁,这次陈老没再叫住他,他自己转过身,看到陈老已经端上保温杯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一叠成绩单。   上面的红色笔迹画了不少圈圈点点。   是期中考试成绩单。   “陈老。”这回方渡燃自己喊。   “啊?”陈老盖上保温杯,回头看他:“还有事儿?”   “谢谢。”方渡燃正色道。   陈老还没糊涂,知道他在谢什么,放下杯子欢迎:“跟我还谢什么,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办公室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方渡燃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今天似乎格外受用。   他在往前走,很努力地想要往前走,陈老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郁月城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这条路很黑,只有他自己,他是不需要喝彩的,可是在学校里一点一滴的进展,有这么一个宛如长辈的角色在背后关注,好像也不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大修,可以回看一下,今天中午加更。   感谢在2022-05-17 23:54:20~2022-05-19 01:0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动物园放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见异常、占晓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一起回家   方渡燃在以为自己的血样送出去石沉大海, 或者需要提心吊胆来以防被人查到他头上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在各大对外的机构机构上面搜索新资讯, 被曝光的下场他有考虑到,但还没有想过怎么去应对。   终于在期末考试的前两个周他邮箱里收到对方的回信,要求面谈。   方渡燃用自己摸出来的方式,居然查不到对方的IP定位,他预计这是麒麟研究所自己独属的高防御地址,跟他的虚拟邮箱是两回事,对面的安全性能很高。   他反而有些放心, 这说明麒麟研究所的实地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但运转一切都还正常,有自己独有的安全系统是需要长期维护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当对方提出来为了安全起见, 可以由方渡燃来定见面地点的时候,方渡燃犹豫过,要不要暴露自己在榕城的信息。   榕城实在是,有点小,跟一线城市差距很大。   要找一个人也不难, 他自己的安全他不能不考虑。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 熄灯后还有人给他发消息,不是方正海就是……   他视线一扫,郁月城?   郁月城-我妈妈这周让司机过来接我们, 她说已经跟你约好了摘石榴,最后一茬, 再不去就没了。   方渡燃还看着屏幕在发呆, 对面过了一分钟,又发过来一句-你想去吗?   方渡燃抬起头去看, 阳台的门没有完全关,只关了外面的窗户,昏暗的光线里,他一眼就可以找到正对他的位置摆放的那盆风铃草。   月亮在外面清清冷冷的照着它,方渡燃从阳台门开的缝隙跟它对望。   郁月城交给他时候说,风铃草属于长日照植物,要在它的生长期间给到充分的阳光,他看宿舍里不能长时间有光照,就把那盆风铃草放在阳台,让它每天都能第一个接受到充足的光照,就连晚上也会能有月光陪伴。   这是他母亲的信息素味道,不知道开出来是什么样,他还没见过。   郁月城和安靖阿姨并没有做错,他也想去看看他妈妈种的石榴树,可能是心里有了隔阂,一切都不复从前,所以他把这事搁置,想让它自己发酵。   电脑邮箱上面,麒麟研究所跟他对接的人也在等他的回复。   十一点了,下班时间,但方渡燃知道对面一定在等他。听起来有些荒谬,他对自己身体的价值这块,还是很有信心的。   A市啊……   方渡燃看到微信的聊天界面顶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郁月城可能还在想还要怎么邀请,或者这么晚发消息有没有打扰到他。   果不其然,那行字闪烁几次之后,大白猫发了句“晚安”。   方渡燃放下手机,先给麒麟研究所那边回复邮件,把面谈的地点定在A市,A市离清原市的距离,比榕城过去还要远,由他定地点应该也不是全国范围内随便定。   在他思索的时候,对方已经给出回应,反应速度非常快,完全超出方渡燃的预期。   立马告诉他没有问题,两个人确定了具体地点,由方渡燃来选择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一条步行街上的传统菜餐厅。   显然这个提议对面有所顾虑,再次确认后才答复。   方渡燃怎么看,这种交易在人多眼杂的地方都更安全。   对方的样子,方渡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疑心,毕竟他在暗处,对面是正规的科研机构,在明处,那头的人像是在为他考虑人身安全。   有这个可能吗?   然后他才收起笔记本放回书桌抽屉,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天气入冬了,宿舍的空调彻夜开着,闭上眼睛静下心,能在寂静的夜里听到头顶新风系统的换气声,很微弱。   他侧过头,那盆风铃草安静待在阳台上,等待初升的第一缕阳光。   是郁月城送来的。   他每看一眼就可以想起来,恰好就是这种花,Flower又是他亲妈想开的甜品店,说大白猫没点别的用心,不可能。   用心是好的,现在的他接受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方渡燃从被窝里伸手,摸到手机,睡觉前最后一分钟给郁月城回过去消息。   方渡燃-想去。晚安。   ·   榕城的气候四季分明,夏天会热,却不会特别热,冬天会冷,最底也就到零度。   阳光照在校园里,宿舍周围的常青树被打理的很好,景色看起来明媚安然,但空气里是冷的,寒流来袭,这个周末的气温骤降。   方渡燃出来的时候还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夹克衫,里面的T恤看起来就异常单薄,他已经注意到跟周围人的穿着保持一致了。今天的太阳一看就不冷,温度表也忘了看,   夹克衫里面有一层薄绒,他是不受气温影响的,感觉不到寒冷,以为自己穿得足够了,下楼的时候还是被郁月城抓住。   “穿这么少?”郁月城说。   方渡燃:“不冷。”   郁月城捏了一下他的外套,表里如一,一点也不厚:“A比榕城靠北,要更冷一点,你加件毛衣。”   “冷吗?”方渡燃打开手机天气。   上面显示今天只有五摄氏度,下面的穿衣推荐上写着上装应该穿着毛衣加上外套,或者棉服、羽绒服,下装穿着厚裤子加长筒靴、棉鞋。   他记得前天换冬季制服的时候看还是十一二度,这天气变得未免也太快了。   “气温已经这么低了吗?”他说。   郁月城就站在他旁边,看不看都能发现天气的界面,伸手推了推他的后背,往宿舍里送:“寒流来了,这几天都会降温的。”   那的确不像样子,方渡燃顺势走回去换衣服:“好吧。”   郁月城站在车外面等他,赵霖和许烈阳从迎面向宿舍走来。   “嗨!”许烈阳朝他抬手打招呼。   郁月城微微点头示意,等他们走近才说:“早上好。”   许烈阳刚才就看见这车是A市的牌照,指指这车说:“我们校花要回家了。”   郁月城:“嗯。”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家的车,太低调了。”许烈阳走过去前后转了一圈,“啧”了声:“听说这车驾驶感一绝,外观跟几百万的差不多,完全不像三千万的车。”   他伸手摸摸车后盖:“头一回看见买家秀,名不虚传,果然很低调。不识货还真认不出来。”   “你自夸的本事还能再好一点。”赵霖说。   “霖,你不对劲啊。”许烈阳多摸了几下,抬头说:“你以前对我没这么无情,现在怎么跟燃哥一样。”   赵霖貌似回想了一下:“我以前怼你不够多吗?”   “哇,无情!”   许烈阳适可而止收回手,手臂走过来往他肩膀上一挎,朝郁月城道:“你让郁月城说,你以前是不是好多了。”   郁月城作为一个诚实的好学生,看看赵霖:“应该差不多,他之前动手的次数多一点。”   “这是真的。”赵霖手肘往后一顶,直接打在许烈阳的肋骨上。   “靠!疼啊!”许烈阳猛搓几下肋侧。   赵霖拍拍手:“看来动手比动嘴的效率确实高一点。”   许烈阳嚎叫:“无情无义!赵霖,我看透你了!”   郁月城眼尾弯起来,赵霖抬眼正好看见,问道:“在等方渡燃?”   郁月城很少听到班里的人完整地叫方渡燃的名字,大部分都是燃哥和班长,只有路至安一直叫全名,好像也听过一两次,也可能是他没注意。   他应道:“嗯,他去加衣服。”   “加衣服?”许烈阳问。   赵霖了然道:“是他穿太少了吗?应该没事,冬天他也穿得少,他身体好。”   许烈阳也说:“是啊,燃哥不怕晒也不怕冷的。”   “你们要一起,”赵霖往车上递个眼神:“回家?”   “他跟我去A市玩两天。”   郁月城没觉得这需要隐瞒,他和方渡燃走得很近,他一直都是大大方方,也不怕被人猜测和瞎想。   “哦——”许烈阳嘿嘿一笑。   刚想拍拍他的肩,就被赵霖拉下来,知道校花不跟人勾肩搭背的习惯,也不生气:“吃好玩好啊。”   方渡燃从宿舍大门走出来,把T恤换成了黑色毛衣,走过来道:“说什么呢?”   赵霖:“说你们路上小心。”   许烈阳完全不客气,直接朝方渡燃竖起大拇指,意有所指道:“说燃哥就是牛逼!开、车、小心啊。”   方渡燃是第一个从他不怀好意的眼神里看出端倪的,一脚踢小腿上:“皮痒。”   许烈阳笑得更放肆,躲赵霖后边拉着就往宿舍跑:“等你玩爽了再来揍我!!”   方渡燃转头去看郁月城,对方的关注点好像只在他的衣服上,还好,没察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可不想让郁月城听懂这种带颜色的笑话,就跟他在宿舍里跟宿舍那几个传递了什么不良信息一样。   “走吧。”他赶在郁月城之前打开车后座的门。   郁月城看他坐好才道:“走吧,李伯。”   “辛苦李伯了。”方渡燃跟着说。   “应该的,夫人说让我先把你们送去老宅,她临时有个会议要出差,傍晚之前会回来的。让小方公子见谅。”李伯开车上路。   郁月城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下意识对方渡燃说:“我妈妈她会回来的。”   方渡燃知道他的脾气,笑道:“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邀约,我不会觉得阿姨没有诚意,谁还没点急事。”   大白猫在他身边垂下头,方渡燃伸手去抚摸他的软发:“你们家的家教,真是……”   “怎么了?”郁月城问。   方渡燃凑过去说:“真是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9 01:07:07~2022-05-19 22: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又秋、一杯浊茶、满鹅不恰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鹅不恰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接头   李伯在前面把后视镜转了个方向, 反光一闪,方渡燃看过去, 发现后视镜没再对着后座上。这职业操守很到位啊。   是给他和郁月城留单独空间?   这不是他们家的小公子吗?   方渡燃视线转向身边的大白猫,转念想起来,他和郁月城都是Alpha,坐在一起也没什么,没有人会多想。   榕城到A市开车走高速加上到老宅需要快三个小时。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看完了一部电影,海洋里鱼群和鲸鱼的纪录片, 郁月城靠在后座上闭上眼休息, 方渡燃偷偷拍下他好看到不真实的睡颜。   照片刚拍出来,还是新鲜的,方渡燃对比郁月城本人, 还是差很多味道,照片展现不了他的好看。   大白猫皮肤白得通透,睫毛垂下来又长又细,车窗上面留了一道锋,阳光照进来, 他看起来脆弱又矜贵, 像是沉睡在油画里不染尘埃的天使。   连高挺的鼻梁阴影都因肤色减弱,那种充满气势的英俊全被透白的皮肤隐藏起来,仿佛只有浑沌的黑夜和那些彩妆把他的轮廓骨相涂一遍, 阴影的色块加重,才会露出来。   方渡燃知道, 他见过郁月城那副样子, 跟眼前一样迷人。   怎么都好看。   大白猫不是看起来这样弱不经事,他是特别强悍的Alpha。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郁月城了, 突然又想到,以后谁会坐在郁月城的身边?   谁会坐在他的副驾驶?会跟他睡一张床,发现他隐藏起来的完美英俊的骨相,用手或者亲吻去感受……   大白猫好像睡着了,脑袋偏过来,方渡燃伸手扶了一下,郁月城就乖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车开进A市,方渡燃看看肩上的猫还没有醒,睡得很熟,掏出手机切换到他自己装上去的系统里面,偏过头暗自给麒麟研究所发了一封邮件。   他们约在这个周末的A市,安靖阿姨傍晚才回来,还有几个小时,现在见面,非常合理的时间。   “李伯,在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吧。”   方渡燃小声说:“阿姨还没回来,我想先去见个朋友,顺便买点伴手礼,等会儿我再回来。”   李伯是直接从学校宿舍就把他们接走了,方渡燃说起伴手礼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他确实需要,也确实没有时间和机会准备。   李伯笑着摇摇头:“夫人交代过,不让你们带东西。”   “那也行,但我想跟我朋友见一面,平时在学校,我们管得严,不让出校门。刚好今天过来了,他给我发消息说碰个面,我很快就回来。”   方渡燃诚恳保证:“我一定在傍晚前回来。”   李伯心里想着这位小公子也是个讲究人,年纪不大,还记得登门要带东西,见朋友在他这都成借口了,他看方渡燃就是想溜出去买点礼物。   礼节在郁家确实也是很重要的事,他也不想耽误方渡燃的事。   “那我给夫人打个电话问问,您也给她回个信吧,她会担心你们的安全。”他说。   “好。”   方渡燃指指肩上的大白猫:“小声点,发消息就行了,别把他吵醒。”   李伯回头看了眼,也跟着他悄声:“好——,您跟我家小公子感情很好啊。”   方渡燃成功从李伯的车下来,开车门的时候郁月城还是醒了,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抓住方渡燃的手臂。   “你去哪?”他双眼朦胧,视线落在车门外:“还没到。”   方渡燃站在车外,半个身子探进去,侧身能把前座的视线全部遮挡住,一手撑在郁月城的座椅靠背上,唇瓣轻轻在大白猫的耳根上吻一下,直接吻上他耳垂下面的红色小痣。   趁大白猫有点呆的时候,对着耳畔拿气声说悄悄话:“我去给阿姨挑个礼物,你乖一点,先回家。”   “你别乱跑。”郁月城没忘记前话,手里还抓着他,乌黑的眸子已经清醒过来,被亲过的耳根微微发痒。   方渡燃笑:“我都多大了啊,不是三岁,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郁月城的眼前就是方渡燃,空间被他占据的满满的。   刚刚方渡燃居然在他家的车里,还有李伯在,就凑上来,那个用气息做的印记,就像被肯定一样。   他一直都大大方方,不怕被人猜测,安什么流言蜚语和身份在他跟方渡燃身上都可以。   方渡燃也会吗?   四目相对,郁月城抓住方渡燃的手一抬,揽在肩膀上,往前一贴,柔软的唇瓣印在他的鼻尖上,低声:“你快一点。”   方渡燃是万万没想到郁月城能做出这样的事,狭小的空间里,清浅的吻也被放大,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关系模糊的亲昵了。   自从他知道,郁月城看向他的眼里,全都是那个消失的小竹马,做的一切,来十二中也好,对他好也罢,全是因为那个人,而不是现在这个自己,他就没有跟郁月城这样亲近过了。   加上学业,大概也是没时间,就像那天那天晚上郁月城在校门口等他,他的吻好像就停在郁月城的脸颊上,没办法再落在他唇瓣上。   刚才就是条件反射似的举止,他想安抚郁月城一下,让他放自己走。   但这好像是Alpha安抚自己Omega的本能,这种本能会产生在他和郁月城两个Alpha之间,也挺神奇的。   “不可以吗?”郁月城出声问。   “你说什么?”方渡燃凑进他暗示:“在问这个,还是问能不能快一点。”   “都有。”郁月城说。   方渡燃拿另外一只手背蹭蹭大白猫光滑的脸蛋:“当然可以。一人一下,公平。”   “我在家等你。”郁月城说。   “好。”方渡燃说。   “您要是不快一点,我就要提醒你们快一点了。”   李伯耐心等他们说完话,重新上路才说:“要是知道小公子和他还有事要商量,我应该停一个方便的地方。这里不能停太久。”   那点触感似乎可以残留在郁月城的皮肤上,他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画面。角度上李伯肯定看不见,他的眼前只能看到方渡燃。   眼前的视线范围都被方渡燃占满,那种感觉,很好。   “李伯是见过他的吗?”郁月城问。   “小时候见过,都长这么大了,夫人不说我也很难认出来。”李伯道:“原来就是老宅隔壁搬走那户。”   郁月城:“嗯。她有告诉你别跟方渡燃提以前的事吗?”   “小公子放心吧,多的话一句都不会提的。”   李伯的声线祥和:“我在郁家这么多年,能看到小公子和夫人先生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行了。”   郁月城相信他们家的人,一遇到方渡燃的事情,不免就要多嘱咐一句,看来他妈妈已经都安排好了。   李伯在小学的时候,还接送过他和方渡燃一起上学放学,家里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李伯还记得方渡燃了,小时候的厨子和负责整理的肖姨都走了。   “方小公子小时候可喜欢您了,他走了,我看您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你们又能在一起。”   李伯了解郁月城安静的性格,也多说了两句,由衷地为郁月城高兴:“真好啊。”   “是吗。”郁月城碰了碰自己的耳根。   最近方渡燃要备考期末,有时候会让他来补课,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里自己学。   他们关系一如既往,好像是没有变化,可他敏感察觉到他们没有那么……   不像之前一样没有距离,方渡燃这段时间很少跟他有涉及亲密的肢体举动,要不是刚才,他直觉里总是有些不对。   方渡燃以前不会对他点到即止的。   不过方渡燃也说了,需要时间,等他处理自己的事情,郁月城有这个时间可以去等。   ·   方渡燃在去市中心赴约之前联系到一家高端的私家快递中转站,他和麒麟研究所约定好这个周末见面,昨天就从榕城把手提箱邮寄过来做好准备。   整整一百万的现金国币,一般的快递根本不送,他拿备用机打电话过去,对方很快送到他手上。   中午十二点,方渡燃提前了半小时到达约定好的传统菜餐厅,十七八岁的年纪出现在这个古香古色的餐厅有些格格不入,他走进来的身姿却十分自然得体。   出示预约的号码,点好菜,他提上手提箱跟着服务员走上二楼最里面靠窗的房间,把现金放在身旁的座位上。   等待的时间里,方渡燃靠在木制雕花的座椅上心如止水,整个人散发的气场比楼底下那些会客的成年人还显得更加沉稳。   方渡燃走到今天这一步,心跳不会快,脑袋里更多的也想不起来,身体暂时变成一副空壳子待在这里。   一纸合同牵扯的是他的生命和未来,好像都在他心里掀不起风浪了。   大概是这过程的前期铺垫太煎熬太漫长,快七年,临到头冷静和麻木都模糊成一体。   房间的隔音还算不错,他听到被减弱的脚步声停在门口,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再关上。   方渡燃始终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这种合作也犯不着来那套虚与委蛇,他有这个资本坐着跟对方谈。   只不过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变慢,方渡燃有点想笑,他作为实验品,都没怕,这个人居然怕了。   “小燃?”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伴随重新正常起来的步伐。   方渡燃微微蹙眉,转过头看到来人,目光停滞,从座椅里缓缓站起来。   “……郁叔。”他有点愣。 第153章 真相   方渡燃微微蹙眉, 转过头看到来人,目光停滞, 从座椅里缓缓站起来。   “……郁叔。”他有点愣。   郁闻礼一身妥帖的常服西装,作为麒麟研究所的负责人,应约亲自去跟血样本人见面。   方渡燃立在原地,直到对方从包里拿出来写有他的邮箱号码和餐厅房间号的纸张放在桌上,才挪开目光放上去。   邮箱的尾号根本不是国内的网域,是他自己建程序搭桥的虚拟号,这不可能有撞上的。   郁闻礼在业内到底见多识广, 先收起自己的震撼, 在少年的对面入座。   为了让僵住的气氛不那么缓和一些,他反问道:“很惊讶吗?你之前不是知道我在着手基因工程方面的研究。”   方渡燃的脸色还没平复过来,半是自言自语般:“我没想到你会研究这种项目。”   “先坐下。”郁闻礼按下呼叫铃, 将服务生叫进来。   几乎是按铃的同一时间,就有穿着精致刺绣旗袍的女服务生款款走进来,还带上了两块备用酒红色餐布,弯腰道:“先生您好,请问还需要什么?”   郁闻礼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点名要了一壶菜单上没有的特等红茶, 另外直接翻开菜单的最后一页,指到两种茶点:“每样两份。”   服务生看过后先点点头,柔美的女声轻声提醒道:“这位先生已经点过餐了, 您要不要先看一下已经在做的菜品?”   她将自己手里抄写的菜单递过去放在桌上,大概是为了配合传统餐厅的整个基调, 连菜单也是毛笔字抄写的, 名称取得意象而典雅。   郁闻礼从竖排的笔迹一道道看过,方渡燃点的菜都是出了名的招牌, 他在榕城上学,对A市的餐馆了解的这么清楚,如果已经失忆了,那应该做了不少功课。   “再加一份水果沙拉。”他说。   服务生面上挂着舒展的微笑,欠身道:“好的。水果沙拉会在您用餐后期送上来,祝您愉快!”   旗袍勾勒的身形款款走出去,房门被稳稳当当合上。   包间里的气流恢复平静,古筝的曲调在宽敞的空间里飘荡,知情识趣地被减弱退开。   郁闻礼重新打量面前的少年,现在看方渡燃真是一副跟人谈生意的样子来见面的。   选址点餐独自赴约,刚进来坐在雕花座椅上的姿态都游刃有余。虽然看到他的时候,脸色不免有些意外,他自己也很意外。   郁闻礼一早就在郁月城那里得到过方渡燃易感期异常和信息素没有气味因子的消息,但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过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血样的分析结果相当令人震撼,是研究所里的高层元老一同攻坚都没想到的结果。   也许是明白要谈论的话题过于沉重,郁闻礼拿出自己的专业的态度,先是回答了方渡燃刚才的话。   “你指的是什么项目?给人类注射人工合成的动物细胞和明令禁止使用的亢奋剂吗?”他说。   “亢奋剂?”   对方一开口就让方渡燃怔住。   动物细胞他猜到一星半点,也怀疑过,但亢奋剂他完全没想过。或者说,他没想过对正常人有用的亢奋剂对他的身体会有作用。   “我先确认一下,你在清原市的麒麟研究所执勤处投递了一份保险箱装载的血样,一共三管,分别为40ML,60ML,40ML,这些都是你做的?”郁闻礼说着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上面是方渡燃那天自己从榕城包的出租车,照片里他正打开后座车门往里坐,摄像头的角度刚好可以拍到车牌号,由于后面的遮挡,没能看清车牌上全部的字母和数字。   不过从打头的区域标识就可以认出来,这是一辆在清原市内的外地车辆——榕城的牌照。   方渡燃还没决定要不要出声。   郁闻礼手指向照片上头戴兜帽,身穿灰色休闲服,深蓝色运动裤的男人:“这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男人,就是你。对不对?”   这个人的行踪轨迹太偏僻,防范意识非常强,手里这张已经是最清晰的一张监控视频截图,上面的人影仍旧有些模糊。   方渡燃稍作考虑,然后对上郁闻礼的视线,大方点头:“是我。”   “我想知道亢奋剂是怎么回事?”他问。   郁闻礼心里有了数,颔首点头。   他得到过方渡燃的异常状态的部分记录,都来自于自己小侄子的描述,可以说是罕见存在,身体多少会有不健康的因素。   但出于私心,他是不希望收到的三管血样真的和方渡燃有联系。   这些东西发生在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身上,尽管对面的少年看上去异常冷静,他的内心却一点也无法平静。   郁闻礼单刀直入道:“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体认识并不清楚,既然你是以平等的身份来跟我谈合作,我就同样先以研究所的立场来跟你谈。”   他收起来桌上的纸张和照片依次放回包里的文件夹内:“按照你给出的要求,你的身体目前存在强烈的药物依赖,一旦离开某种药品,你将无法维持正常的生理运转和精神状态,需要麒麟研究所对你进行脱瘾治疗。这个项目我跟所里的两位元老商量过,我们认为可以接下来,所以由我来跟你面谈。”   方渡燃已经平静下来,稳声道:“好。”   郁闻礼根据研究过的方案,先从安全角度出发道:“首先你要知道,你交给我们这个项目,实施起来,不是百分百安全的。就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可以说是刚好相反,即便是由我们来接手,危险性仍旧是百分之一百,没有任何一点侥幸的可能。所以接下来的消息,你要作好心理准备。”   方渡燃点点头表示知晓:“你说。”   “麒麟研究所对待实验活体,无论是人体还是动物体,都是一视同仁的,失败的活体一律选择无痛安乐死,然而在对方有意识的情况下,比如人体实验,我们只给出一次选择的机会,由实验体自己来决定要不要继续。但是,一个项目需要的是各方面的协调和极大的投资,因此一旦开启,是不会给你机会说走就走的。进行中的终止机会,你只有一次。”   这点方渡燃当然知道,在听到死亡这些字眼,面上也没有什么波澜。   郁闻礼观察着他的承受力,没看到什么问题,这才说:“想必你应该能明白,任何活体实验都包含难以估量的危险性和痛苦,你要跟我们合作,也一样会面临这些。   “根据你的要求,你需要摆脱目前你体内已经出现畸形异态,并且开始依附神经有规律地进行大量复制的生物体链条,情况不容乐观。合同书上会写清楚,在你进行脱瘾治疗的极端情况下,给予你一次说终止的机会,会有以保守为主的PLAN B。如果你错过这次机会,我们会坚决执行原计划,那么走到生命边缘的后果,可能是有机会像其他的实验体一样安乐死,如果数据持续出现大幅度波动,也许就不是安乐死那么幸运,将会是执行到你的极限。”   方渡燃对生死的认识,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事到如今,或许是真的麻木了。   还有一点终于可以为自己做决定的轻松。   所以他只问:“极限的后果是什么?”   “是你在强压和无限痛苦下清醒地渡过无法估量的时间,或者在痛苦中走向死亡。”郁闻礼客观陈述。   他不想这么悲观,也不想说什么大话。   活体实验本身就是冰冷残酷的,方渡燃作为委托方应该了解到所有的后果。   “能保证我清醒?”   方渡燃疑道:“我的承受能力有限。”   纵使是他,也曾经在无数次的实验中因为超出承受力和体力耗尽昏迷。   郁闻礼坦白说:“你的承受力比常人高,我不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你给的血样,从进一步拆解分析来看,实属罕见。在我已知的范畴里,上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是从战争年代出现过的毫无人道的人畜杂交生物实验里留下来的珍贵样本上。”   他毫无隐瞒表示:“这样说大概不太好听,也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我在你所提供的血样里,提取出各个机能所分布存在的信息素纤维,里面有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生物链条。我目前只破解了不到百分之九,如果你想知道里面的信息,我可以告诉你。”   不到百分之九?   郁闻礼的进展比他想的要快很多,他不懂科研,也能理解这有多难,方正海在他身上倾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精力。   那郁闻礼的意思是,等于破解了他身体里面的百分之九的信息吗?   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渡燃沉默几秒开口:“我有权知道。”   “你当然有。”   郁闻礼清楚道:“这里面能相对应追踪到的信息和数据,充满近似极寒地带,发自海洋的生物共性。”   极寒地带?的生物?   方渡燃面色发白,双唇木讷轻碰,他听到自己在问:“是、什么?”   他从没想到他自身的联系,能具体到一个动物的身上,这让他后背发麻。   “黑目科原鳄。”郁闻礼说。   方渡燃好像没听懂,琥珀色的眸光被冻住。   郁闻礼望向他道:“一种鳄鱼。现有的信息来看,它和你破解出的信息匹配度是最高的。”   “什么……?鳄鱼?”   方渡燃的目光这才闪烁起来,短暂心惊后是长长地难以置信和极度的陌生。   “不是现存的鳄鱼,它从海洋产生进化,同时拥有可以在水下呼吸的气孔和在陆地生存的呼吸道,不同于现在常见的两栖动物,他是可以完全独立在两种环境生存的,两套呼吸系统都非常发达,温感也不受环境的影响。祖先是至少一亿多年前生活在海洋和冰川里的一种鳄鱼,后来陆地上也留下它的足迹。”   郁闻礼尽量详细地找出重点向方渡燃介绍,这和他的身体状况息息相关:“现在黑目科也是世界动物保护协会一直在寻找的古老鳄鱼。它从古至今,比起其他的动物,具备相对完整的生存轨迹。近现代才开始面临灭绝,距今几十年都没有人发现过,只生活在极寒地带,踪迹难觅。   “在各种期刊和国际协会上,它已经被标注为灭绝状态。我国在建国初期的极地科考队曾经见过一次,采集到他的样本,被誉为活化石。”   郁闻礼说完顿了顿,接着道:“在你的血液样本里,目前已经破解出的生物链信息和它的亲缘关系高达约百分之五十一点九七,几乎可以确定与它关系巨大。不过整个血样里剩下未破解的超过百分之九十一的内容,目前还没找到任何方向,分析的难度比我们想象得要困难很多,为此也不能断定它就是主要的干扰因素。”   方渡燃让自己消化掉这些科普知识。   跟他有身体里的一部分有亲缘关系的知识。   他知道自己注射的是人工合成的信息素,肯定不是好东西。   也见过几次方正海他们的电脑上出现过那些闻所未闻的奇怪的动物分解图。   他自己还曾经在注射初期,跟野生的大型哺乳动物、众多爬行动物等等,在地下室的笼子搏斗过……   他是能看出来方正海他们有意把自己的体质当作兽类来激发,他们在刻意模糊人类能力的边界。   他们在记录他的数据,试探他的极限,改变他的体能结构。   但这些跟亲耳听到自己身体里流着和这种古老神秘又阴冷可怖的动物一样的基因,感觉完全不同。   皮肤里仿佛都在沉默地叫嚣。   浑身的血液和神经末梢变成冒着寒气的冰冷的密网,遍布四肢,从中猛然狠狠缚住跳动的心脏,一并迅速冻成僵硬的石头。   方渡燃头脑一阵剧痛,最近头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他低下头揉揉自己的头皮,就像触碰了什么机关一样,情绪也会影响到身体状态。   同时恍然发现,他的体温,他对寒冷没有感知力,不会冷,对酷暑也不觉得热……   都是因为这个吗?   “你们要做的是把它抽离吗?”方渡燃的神情也拢上寒意。   “不。”郁闻礼说:“暂时来说,这些对你要达到的脱瘾目的的影响不是最关键的。”   方渡燃眼里流露出疑惑。   郁闻礼道:“关键的是,我从你身体里发现的接近纯度的亢奋剂,和其他整个样本中我暂时一无所知的超过百分之九十一的内容。这里面不排除有比亢奋剂浓度更高的东西。纯度的亢奋剂,副作用是可以等同于毒品的,你的剂量,稀释五百倍放在正常人身上,只需要一点就可以让人轻易丧命。”   他带着遗憾的口吻说:“所以我无法估算你的极限在哪里,你坚决执行的后果,也许就是在我失误地判断下,于痛苦中迎来死亡。”   方渡燃在漫长的时光里看过很多动物的死亡,亲手捏碎过很多性命。   自己也成为苟且偷生,为了活下去多看一眼有阳光的世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跟方正海建立畸形共生关系的实验品。   如今孤注一掷,决定逆转这样的现状,可能遭受的痛苦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对生死也早早失去敬畏。   这些都吓不倒他。   然而现在明白在自己体内存在这么多未知和诡异的成分,却沉浸其中没能走出来。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在他眼前划过一截短暂的弧线,这是他所控制的身体。   同时从胸腔里鼓出来深深地、深深地恐惧。   对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9 23:54:29~2022-05-20 23:5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怪物   郁闻礼给足他时间接受现实, 方渡燃比他预料中淡定很多,虽然面色有些苍白, 整个人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止。   这种镇定反而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给出反应的时间也不拖沓。   “我既然,体内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承受力应该死不了。”方渡燃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抖,每个字都说得钝钝的。   “不对,问题就在这里。”   郁闻礼解释道:“你的承受力决定了你的抵抗力和防御机制。为达目的要做的第一步就需要突破你现有防御机制,要攻破你的整个免疫系统, 让你的身体直接进入缺乏药品的状态, 才有机会改变。这施加的压力绝对会高于你的抵抗力,或者说,绝对会高于你目前来说十分强大完美的承受力。”   “高于?”方渡燃不理解:“那还怎么进行?”   郁闻礼略微停顿:“靠你的肉.体和精神。”   “什么?”方渡燃感觉自己在听笑话。   郁闻礼面上带出点柔和的神情, 缓缓道:“我没有在开玩笑。举个列子,普通人可以挺过去免疫细胞带来的发烧,是因为细胞在进行战斗,这过程里体温会超过人体维.稳的常温状态,杀死一部分病菌, 不过也就发发烧而已, 可控范围内是不会带来生命危险的。   “把身体承受高烧看作是一个压力点,那么你在防御机制被攻破的情况下,要面临的是一万个甚至十万个点的压力。那时候你没有任何防护, 从医学上看,除了人类超越科学的意志力,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坚持下去。”   方渡燃沉吟片刻:“PLAN B呢?”   “用一种相对来说安全成分较高的合成剂来骗过它们, 混进去继续加速它们地再生,尽量保证它们的复刻能力, 延续使用,让你多一点时间留出来以供我们来解码剩下的血样成分。”郁闻礼说。   方渡燃抬眼:“多久?”   郁闻礼:“没有期限。”   方渡燃怔住。   郁闻礼道:“研究领域就是这样,没有期限,没有答案,没有任何人能提前给出来结果。”   “我没有药了怎么办?没有以前的合成信息素了。”方渡燃手里只剩下两管,只够撑过去两个易感期。   郁闻礼在指定的方案内拿出解决方法:“你从动物体内提取的强大基因势必需要高浓度的亢奋剂来维持平衡,我会选择近似的辅助药品来帮助你的日常生活,等到项目有进展了,会放进我们研究所给的合成剂里面。”   辅助药品?   方渡燃不怀疑郁闻礼的专业,但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会上瘾吗?”他直言问。   “会。”   郁闻礼始终没有遮掩,详细道:“PLAN B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我能给你的只有无限量供应的合成剂。不会让你面临没有药需要出来跟别的机构寻求合作的情况。作为麒麟研究所的负责人,我对我们研究所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不仅是我国存在时间最早的基因研究所,也是全世界首批基因工程的开端。”   “我知道。你们发明了新的抑制剂。非常便宜,等于白送。”方渡燃为此做过很多调查。   郁闻礼摇摇头:“国外的市场很大,在专利上,我们是有高额收入的。只是面对国内收取了象征性的价格,每支一分钱的盈利其实也足够让研究所长久运转下去,生生不息。”   “原来是这样。”   方渡燃没在文献上看到过国外的抑制剂专利价格,现在他估计这应该属于商业机密,每个地区授权售价都不同。   郁闻礼顺势道:“曾经我们只能引进外国的抑制剂,效果参差不齐,副作用强,价格高昂,攻破项目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我们已经发展到可以根据个人体质来定制抑制剂,但这需要很多很多年的推进才有了一瞬间。你也有可能是这个很多年。”   包间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郁闻礼按下允许进入的摇铃,房门打开,从外推进来刚做好的菜品。   两名穿旗袍的女服务员和三名穿盘扣传统服侍的男送餐员鱼贯而入,方渡燃得空有了考虑的时间。   特等红茶在他面前泡开,服务员完整展现着她的茶艺表演,郁闻礼没有催促,他也没有。   红茶沏好端在他手边,缭绕雾气升腾,方渡燃有些走神。   等人再次走出去,关上房门,他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考虑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他既不是科研工作者,也对临床医疗一概不知,能够在今天跟郁闻礼谈判,拿自己的身体做交易,完全难以想象。   他的人生可能由此改变。   放在以前,他担惊受怕,他怕离开实验室,没有制约,他会失去理智伤害无数无辜的人,就像刚从实验室出来时,发生在明智初中部的血腥事件。   那个老师是咎由自取,他是正当防卫。   可是他也没想过要伤害人,要让人落下终生残疾,他还拥有完全可以掠夺人性命的能力和可能。   道德的枷锁和药物控制造成的生理依赖让他不得不被锁在方正海的实验室,他也无处可去。   离开实验室,能去哪呢?   被关进精神病院还是因为伤害无辜的人犯罪蹲监狱?   他连正常的生理运转都维持不了。   他没得选。   现在他有钱了,有资格自己来谈判,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   这点钱也是郁月城帮他做了资金流水,他才能卖掉房子、过户房产、签合同,有了第一张属于自己的银行卡,以独立的人格去安排,包括坐在这里跟麒麟研究所的人打交道。   他还有了很多的勇气,大白猫让他触碰到的光芒给了他跨出这一步的动力。   就算这是借由那个小竹马的身份获得的,他的手上也切切实实抓到过光。   他见证了很多在普通人身上能轻而易举参与的事物,触摸到生活的脉搏。   他跟同学们一起做高中生应该做的事、他想考得好一点、他有了对未来不曾想过的模糊打算、他在球场上洒过汗水、赢过喝彩,他的世界一点点得被填补上色彩。   他还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还有苦涩的味道。   幸好都赶在了他满十八周岁之前,他能有机会算计一点时间差为自己争取。   也许就绝处逢生了呢?   方渡燃在无数个悲观残酷的现实里,能想起来郁月城,独自走在黑暗阴湿的路上,身边也带着一道温暖的光,脚底下密布的的荆棘仿佛也没那么寸步难行。   他还想继续,继续跟大白猫做朋友。   继续做个能生活的人。   内心平静下来,他摸了摸茶水,茶盏有些烫。烫不到他。   “我能、听听你的建议吗?”方渡燃问。   郁闻礼这次给不出答案:“我的立场无权干涉你的决定。”   方渡燃看向他:“我想要科学的解释。”   “小燃,你要明白,你目前的身体能够存在,就不是科学的。”   郁闻礼诚恳道:“我无法去估算每一步的成功率,任何环节的效果都有可能背道而驰。这没有对照组,也没有任何资料可以参考。”   “……”   方渡燃也知道自己的问题确实很荒唐,方正海都没法预计他身体的每一次状况。   “现在就必须选吗?”他问。   郁闻礼道:“你现在可以选择要不要跟我合作,我带了合同。至于在戒断过程中进行到生命体征边缘,需要选PLAN A进行强制戒断,还是PLAN B的保守方案,你可以在病床上再告诉我。”   方渡燃点点头:“好。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骨髓样本、肌肉切片、脂肪提取物、所有部位的毛发、以及一个24小时×28天的完整周期内不同天数和时间段的血样和组织液。”   方渡燃皱眉,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就在这里,不过……   “既然你们需要这些,把我留下来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帮助我戒断?”他很疑惑。   “因为这是你的目的。你发给我的邮件上,作为甲方,这是你唯一的诉求。”郁闻礼说。   方渡燃自然发问:“你是想让我配合你们吗?做你们研究所的实验品?”   郁闻礼发觉他的思想认知似乎走了歪路,灌输的这些想法,大概率就是造成他身体现状的人带来的。   “我需要你作为腺体修复再造的医疗临床实验体,但不需要你作为一个人体改造的实验品。你的体内,没有正常的人类信息素。”他表明道。   方渡燃:“我知道。”   少年的表现过于冷静,甚至是冷漠。对生命的冷漠。   郁闻礼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十七八岁正应该是谱写美好青春,热情洋溢的时候。   方渡燃对生死总有种超脱常人的漠然,包括对他自己的身体也显得异常冷酷。   没有正常人的信息素……   郁闻礼皱起眉,神色担忧:“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小燃。”   方渡燃沉默。   郁闻礼道:“我甚至可以说,就算你作为腺体修复的实验体,从你身上得出来的数据,虽然在基因研究领域有巨大的研究价值,可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很大的医疗作用,它不能作为正常人治愈疾病的数据资料。你这具身体的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人体改造。”   “我知道我的价值是这个,价值连城,有价无市,所以才会跟你们合作。”方渡燃眸光平静看过去。   郁闻礼郑重出言:“麒麟研究所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现代医疗的推进,救人和杀人,医者研究者和屠夫,只是一念之差。   “大环境并没有那么光明,这是一个灰色地带。当人的意识和需求发展到一定阶段,都是可以泯灭人性的。你向外投递自己的血样,已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遇到的不是我,你投给了其他的实验室,你的下场你想过吗?”   “想过。”   方渡燃道:“我做了很完备的信息对照,才选了你们。如果我选择的错了,那我……”   他眼睫垂下一半,遮盖掉琥珀色的眸光,接着出言:“也没有太多的遗憾。”   郁闻礼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过于苛刻。   方渡燃承受过什么伤痛是无法估量的,他不应该为了让这个孩子重视起来,就去苛责他。   “抱歉。”郁闻礼道:“我不该过多地牵涉到情感上。”   “没事。郁叔你说。”   方渡燃听得明白:“你不用为我担心。”   郁闻礼喝下茶水稳住情绪:“我们还是谈谈你的身体吧。你要认识自己了,你没有正常的人类信息素。这很残忍,但是你也必须正视。它会伴随你一生,给你今后的生活造成很大影响,即便你成功脱瘾,也摆脱不了随之而来的一系列未知的后遗症。”   方渡燃静坐片刻,垂目潦草笑笑。   郁闻礼道:“这意味着,你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是一个跟动物体合成的生物。信息素控制人类的结合、生长、发育,从骨骼四肢毛发,到Alpha、Beta、Omega的差异化生理结构,无处不在,无一不受其影响。而你的信息素,在科学上来讲,已经失去人类的特性了。”   郁闻礼理应对此保持研究人员的冷静,话从嘴里说出来,落地最终还是像冷刀捅进心脏一样残酷。   对面坐着的少年明明看起来又高又帅,正值大好时光,皮囊底下却已经千疮百孔。   方渡燃点头表示接收到信息,语气如常:“谢谢郁叔,说得这么好听。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个怪物。”   “我不会过问合作方的隐私,我们只谈合作。”   郁闻礼朝他道:“所以如果你想跟我聊天,随时欢迎,如果不想,我也不会产生任何地好奇。”   他是能看出来方渡燃的防范心或者充满别的顾虑,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性格使然,自我保护意识,让他对自己的个人隐私严防死守。   其实这也很好,至少他还明白不能暴露自己。   方渡燃几乎没再考虑,一口应下:“好。”   “我同意。我们今天就可以签合同。”他说。   “你还未满十八岁,这需要你的监护人签字,你的监护人呢?”   郁闻礼问出来意识到更关键的问题。   未成年人的权益由其监护人全权代理,人体实验更是从小就签订如同生死状的免责条款,这在法律上是无法追责的,方渡燃的身体会变成这样,肯定跟他的监护人有关。   可是方家夫妇,不是早就死了吗?   当初是谁领养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0 23:52:20~2022-05-21 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鹅不恰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反差   桌上的摆盘精巧的六个凉菜一筷未动, 按照进餐时间,已经到了撤换热菜的时候, 门外有来替换菜品的服务生。   郁闻礼允许他们进来摆餐,顺便也让谈判暂停下来缓和一阵。   他是从没想过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孩谈这些骇人听闻的东西,尤其是对面这个少年,在他小时候,自己还曾经抱过。时间久远,架不住自己的小侄子对他心心念念,冰冷的研究一旦跟活生生的人联系在一起, 有些人会心无旁骛没有人性。   郁闻礼认为这点自己暂时对方渡燃做不到。   这份合同的事宜也不会就此结束, 方渡燃的存在不科学,也不符合常理,对方渡燃来说, 他的背景关系才是问题所在。   如果他是独自跑出来跟其他的实验室合作,那后果不堪设想。   方渡燃的情况郁月城的父母掌握得比他要详细,麒麟研究所不畏惧在行业里树敌,被人眼红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是少年的状况更让人困惑和揪心。   见过面的女服务员把凉掉的茶水换上新的, 善于察言观色, 一眼就发现房间气氛凝重,茶艺的展示过程也缩短了。   做完之后对方渡燃欠身,低声问:“请问还需要现在就上菜吗?”   方渡燃微微垂着头, 看也没看:“上吧。”   凉菜在长桌两头分开放置,三荤三素加上盆底有小火慢炖的排骨都在当中摆好, 服务员每上一道菜就报上菜名, 最后把毛笔誊抄的菜单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   “您的菜都上齐了,需要我来为您备菜吗?”服务员按照规矩问。   郁闻礼摆摆手:“不用了, 有需要会叫你。”   “好的。您慢用。”服务员和推小车进来的送餐员依次走出去。   包间里的气温大概因为桌上多了两盘烧火的菜肴而升温,从方渡燃的视角可以看到淡蓝色的火焰在跳动。   “我没有监护人。”   方渡燃开口:“不过我已经满十六岁了,有合法的收入和账户流水,我可以为我自己签字。”   郁闻礼也短时间内经过思虑道:“有句话我必须确认一下,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合约在。不然我很难界定你身体的归属权,不能对你展开治疗。”   “我不知道。”方渡燃如实说。他没法在合同方面对自己的委托机构做假。   “为什么会这样?”郁闻礼问。   方渡燃自己都不明白的问题,也说不出缘由,关于他和方正海的关系和背景,更没法三言两语透露。他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贩卖自己的现状,这些事情,别人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我没办法详细告诉你,只能说从我手里,我没有签署过任何贩卖生命的条款。”他道。   郁闻礼沉思,一个未成年人,能接触到基因领域,被改造成这副样子……   他想过方渡燃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机构,或者是被人陷害,现在看来不是,方渡燃很可能是被迫的,或者是无意识的。并且参与这项畸形的人体改造已经很久了,推算一下,也许跟他失忆的时间一样久。   尽管他知道生物体的改造和研究都要从幼年开始,但对一个十多岁的儿童下手,那未免也太过残忍。   “这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吗?”方渡燃面对他的犹豫问。   “理论上,会有。”   郁闻礼说:“不过你现在既然已经有自己独立的经济来源,作为一个合法的个体存在,你有权利安排自己的身体和捍卫自己生命健康。”   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利害关系挑明:“如果你身上现在有其他条款的约束,麒麟研究所介入是必会和对方产生冲突。毕竟你要达到的目的,和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背道而驰。   “但法律上来讲,每个公民在成年以后都拥有自己的所有权利,假如你身上有其他条款在,保质期也只会在你成年之前,到期后会由你本人来选择要不要续约。成年这个时间点本身很明确,从你现在的情况来看,界限变得模糊,究竟是按照你现在的17岁,可以等同成年人的资质来算,还是明确到18岁。我不清楚这个界限在哪里,所以很难判定你的资格。”   方渡燃想应该是十八岁,不然方正海他们不会现在这么紧张,抓着他成年之前这几个月屡次作祟,这回拿到的R-19X他都怀疑根本不是原先的配比,外观上看颜色都不对劲。   于是他问:“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吗?”   “会。”   郁闻礼一口肯定,接着说:“不过在你拥有自主权利之后,对你采取的任何强制性措施进行基因干预,也是违法的。”   “我下个月就满周岁了,我可以等一等,等下个月之后再展开脱瘾治疗。”方渡燃说。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危险,你的易感期是什么时候?”郁闻礼问。   “月初。”   方渡燃说完想了想,应该给他们更详细点的信息,所以补充道:“以前很规律,最近三个月都不太规律,这个月初本身应该到易感期,可是今天都没动静,可能跟上次易感期回潮有关,提前过了?还是上次的药物剂量大……我也不好说。”   郁闻礼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他需要方渡燃更多的资料:“你先把经济说明相关信息的纸质版带过来吧。”   “我带了。”   方渡燃从自己外套的侧兜里掏出来对折整齐的纸张,翻开来递过去:“你不怕合约冲突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方渡燃拿在手里跟学生放在口袋里的小纸条一样,嘴里却在跟他谈事关自己生死的合同,郁闻礼从他身上看到种种极度反差的气质。   他是一个少年,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举手投足里还有青涩肆意的气息,还留着一个学生会有的行为习惯,承受的经历可能比很多很多的成年人还要沉重。   正常人一生都不会遭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会有麻烦。”   郁闻礼把焦点收回去,放在手里的资料上:“但我认为对于未成年人的基因干预这种灰色地带,虽然在没有第三方涉足的情况下,对方可以保全利益获得法律支持,前提是他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律师团队,但一旦有了冲突,双方都要求法律途径的话,你现在已经有自主意识了,不一定是我们输。”   方渡燃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他果然是会带来麻烦的。   这对郁闻礼个人和麒麟研究所来说,都挺冒险的,郁闻礼说得很委婉,后果绝不是这几句话这么简单。   但是郁闻礼的态度上看起来非常笃定且冷静,不是需要他纠结这些的样子。   郁闻礼面对他扬起手里的资料,表明道:“你别忘了,你已经具备独立的人格,不管会不会对簿公堂,会不会走法律程序来争夺,你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能为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同样也没有人可以对你采取肢体上的强行措施,这一定是违法的。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选择人身安全保护,我们也会对你采取保护措施。”   方渡燃想方正海对他其实根本不需要采取什么强制措施,七年的时间把他的身体变成这样,光是一管针剂就可以操控他的一切。   上次在实验室里听到的那句话,一点也没错。   方正海对他身体的了解程度,比他父母都要清楚。   然而有一点说得对,小时候他没法反抗,现在长大了,只要有人能接手他的身体,他是可以反抗的。   “谢谢郁叔。”方渡燃说。   “你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就好,其他的一旦合同生效,我跟你就是站在一条线上的。”郁闻礼说。   他是不会相信方渡燃没有监护人的说法。   方渡燃能在青训的私立高中上学,一定是有监护人的户籍挂靠,普通的社会养育组织是不会让他上花费不小的私立学校,但委托人的私人信息他确实无权过问。   就目前方渡燃所做的准备来看,十分齐全,考虑详尽,以他的目前在业内的地位和郁家的后台,就算方渡燃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要走法律问题应该是问题不大了。   至于其他不正当的方式,那就更好解决。   郁闻礼是这个行业里的人,能猜到方渡燃现在的困境,稍不留神就是生命危险。   出于职业素养,他对少年的个人隐私没有干涉的想法,一切都要建立在生命安全和健康的基础之上,这是做人的根本权利。   可能需要他为此来付出一些代价,还可能招惹上一点麻烦,不过合作方是方渡燃,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他于公于私,都有必要伸手,   仔细查看简约的资产文件后,郁闻礼问:“你喜欢做软件?”   方渡燃实话说:“不算喜欢,也不讨厌。平时没事干,自己瞎琢磨的。”   郁闻礼打开手提包,拿出来一个文件夹,将方渡燃给他的纸张都放平收进去:“现在看,这些文件没有问题。你把更多的身体信息给我,还有详尽的资产证明,最好有每笔进账做依据。”   钱的方面郁月城早就为他整理好了,才拿到的证明文件。   “进账我都有,太多了,我回榕城之后寄给你。”方渡燃说。   “不要邮寄。”   郁闻礼直接说:“你打包好,下个周我去榕城有点事,顺便去一趟你们学校,你自己交给我,不要经过别人的手。”   “明白。”   方渡燃接着道:“我把我的笔记本硬盘给你,里面的隐藏文件夹有我近两年详细的症状变化,不能说特别得全,但大变动的时候都有记录的习惯。回去我再检查一下有没有缺漏的。”   来了十二中以后,他就放弃记录了,一有症状都是微信里发给方正海,没再复制给电脑上。方渡燃打算回去把它尽量补全一些。   “可以。”郁闻礼问:“之后还要拿回去吗?”   “不用了。笔记本我换个新硬盘一样用。你看留着你自己处理吧。”方渡燃说。   “我会做好拷贝给你留底。”   郁闻礼说:“就发在你留给我的邮箱上,这应该比较安全。”   方渡燃:“好。”   郁闻礼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方渡燃不符年龄的反常的表现。   自己对面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在知晓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时,明显展露过一时的失态,不过面对残酷的现状,反应还是过于平淡,并且很快就可以平复。   即便这是一个历经苦难的实验品,也很难看出方渡燃身上看出什么颓败的迹象。   处理细枝末节的手法也很利落。   “小燃。”郁闻礼换上温和的语气叫他。   “嗯?”方渡燃抬眼道:“郁叔你说。”   郁闻礼:“你这件事,月城应该不知道吧?”   方渡燃:“不知道。”   “要告诉他吗?”郁闻礼问。   方渡燃看向他的目光冷静:“研究所应该是保密最严的地方。”   “好吧。我就是问问。”   郁闻礼惋惜道:“月城这孩子,他很关心你的,你们以前的关系也好。”   方渡燃听起来有点怪:“以前的关系?”   郁闻礼突然想起来,之前郁月城告诉过他,方渡燃已经不认识他了。   现在看来,意识应该跟人体实验也脱不开关系,换言道:“就是之前两次,我看你们在一块,又是吃饭,又一起去医院,现在怎么也不通个气了。”   “我也是赌一把,郁叔其实也在赌吧,你也没有把握。”   方渡燃把郁月城跟他的过去的联系暂时搁置,不想用这个掺杂在他的计划里:“不过我赌对了,你们的研究所起码比其他的研究所和个人实验室要靠谱些,值得我做这样的选择。”   “那当然。”郁闻礼道。   方渡燃说:“既然我们都在赌,我已经赌赢了一次,郁叔也要赢,等你攻破这个项目,我成功戒断了……”   郁闻礼接上他话:“那你一定就不会再提这件事。”   “郁叔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方渡燃有些意外。   “这个问题,我还是建议你自己考虑考虑。”   郁闻礼提议道:“我站在你叫我一声叔叔的立场上,建议你考虑。”   “为什么?他知道这件事跟我们的合作有关系吗?”方渡燃问。   “是有的。”   郁闻礼不紧不慢道:“刚才我说,要靠□□和意志力去硬抗,创造奇迹,这个意志力,很多时候往往就是病人们的牵挂。你说你没有遗憾,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地思考一下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它会在你走到生死边缘的时候拉你一把。”   方渡燃干脆道:“好。”   “至于月城,如果你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我想由他来陪你度过戒断期,会起到很大的帮助。他是我的小侄子,心地很善良,识大体,不会做出什么负面举动的,也不会给你带来多余的麻烦。你最好是有一个陪同的项目人员。”郁闻礼说。   “这个,我回去想想吧。”方渡燃一遇到郁月城的名字,就避开来。   郁闻礼再三考量,还是出言:“有句话我的身份来问,好像不合适,但是月城是我的小侄子,我希望能问问你。”   “郁叔你说。”方渡燃说。   郁闻礼:“你是想过宁可让全世界知道你的血样,也不让他知道吗?”   “他从来不在我考虑危险事件的范围内。”   方渡燃无需思考就能作答,他指指自己道:“而现在,我就是这个危险的中心,我不会让他跳进来。”   郁闻礼稍作停顿,然后看向他问:“你喜欢月城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1 23:59:34~2022-05-22 23: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鹅不恰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很有责任心的男人   郁闻礼稍作停顿, 然后看向他问:“你喜欢月城吗?”   面对来自对方长辈的目光,方渡燃面色僵住, 随后直说:“我现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希望您能谅解。”   郁闻礼从他的反应里至少能看出来方渡燃对郁月城是充满维护的,至于要不要走感情这条路,自己的小侄子和方渡燃确实都应该认真考量。   方渡燃的现在和以后,大概率都不能再向一个正常的人一样。   “嗯,我理解。”他说。   “我……”   方渡燃张了张口,有些迟疑,出声道, “还有一件事, 不知道跟我脱瘾有没有关系。”   “哪方面的?”郁闻礼问。   “信息素、腺体有关的。”方渡燃说。   打心底他是不想跟郁闻礼共享这个信息的,尽管对面是他要合作的委托方。   没有原因,就是不愿意, 这个秘密只被他在巨幕上的数据变更里见过。   比他还要高几个人的大型数据屏幕,四周的墙面都铺满,荧荧冷光不需要开灯,就可以把他的脸照亮。   那些看不懂的数字和陌生的字母将他整个网住,变成挣不开的牢笼一寸寸地收紧, 控制他的脉搏, 扼住他的喉咙。   唯一能认出来的Omega标识从后往前一个一个地被吞噬,覆盖掉,变成a-h-p-l-A。   场面太过震撼, 给他十来岁的心里留下强烈的阴影。   “当然有关,你的信息素很危险, 对你自己来说也是。”   郁闻礼自从坐在这里开始, 一直到谈判接近尾声,才从方渡燃脸上看到一丝犹豫。   以方渡燃刚才的表现, 他很难想出来还有什么能让这个少年流露迟疑。   “我可能,”方渡燃抬头道,“我可能不是个Alpha。”   “什么?!”   郁闻礼自己就是Alpha,在方渡燃身上没有察觉到过一丝一毫的Omega或者Beta的气息,他具备一个Alpha所有的体质和条件,散发的气势也很明显。   “我现在是Alpha,我也没做过一天的Omega,但是我分化之前,应该是有分化成Omega倾向的。”   方渡燃简单略过去道:“是我被强行分化成Alpha之后,在记录活体的数据面板上看到的,第二性别跳成了Alpha。但是那些数据我一个也看不懂,就看到了第二性别的标识和字母。”   郁闻礼简直难以置信,他拿到血样完全没从中分析出一丁点跟Omega有关的信息,扭转第二性别这种项目在基因研究领域里并不是没有人做过。   相反,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实验室,都曾经着手研究过,Alpha作为各个领域里占据精英的性别,从来不乏人狂热追求。   不过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并且耗资巨大,需要的人体样本也极度稀缺,是很少能从合法手段找到那么多不同年龄的Omega来实验的。这就一定要走灰色地带,更有甚者,将会涉及跨国和国内地下的人口贩卖。   而且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受限于先天的体质和生理结构差异,一般的Omega,是根本无法承受住Alpha的烈性信息素覆盖的,最浅显的一点就是身体条件达不到。肌肉、骨骼、筋脉、耐力……是没法承受强压的,就像是Alpha和Omega在体育赛事上得分开赛道,不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要找一个合适的Omega,就不得不考虑一个已经被公开严禁的测量——他的评级。   这也只有等分化完成之后才能测出来,未分化是无法检测的。   更何况方渡燃身上检测出来的实力强大的生物链,放在任何一个Omega身上,应该都会身毁人亡,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活下来。   “有人确定过吗?”郁闻礼说。   他还是很难相信,血样的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方正海在分化后就坦然直面他的质疑,开始对他灌输成为Alpha精英是多么强大的基因,他应该感到荣光和骄傲。   所以方渡燃点点头:“我不知道我天生究竟应该分化成什么,因为没发生,但是我能确定,我本来不是分化成Alpha的。”   郁闻礼皱起眉头,就像不认识他似的盯着看:“你是怎么分化的?”   “我不知道。”   方渡燃感觉自己应该多给出一点信息,但他没有兴趣展露自己的牢笼生活:“我记不清了,分化的时候,是用了一些药品,打了一些针,麻醉剂,分化前的准备时间就很长,大概有半年、一年,或者一年多。”他说。   对于年月这种时间,他当时睡睡醒醒,经常都是在不断地醒过来和昏迷当中渡过,是真的不知道了。   但醒着的每一分钟,他都度秒如年,一秒一秒数着过,大概如此,所以现在才对时间的感知这么准。   郁闻礼让自己镇定下来,方渡燃的血样还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一的部分都毫无头绪,包括破解出来的部分,也还有一半都没在现存的生物体基因库中找到能比对的信息。   等研究再有进展,应该就能看到更多。   “你现在做Alpha,有没有什么阻碍?”郁闻礼问。   “没有。”方渡燃说:“我的第二性别上没什么问题,就是需要定期注射来维持,不维持的结果就是……”   郁闻礼等待他的后话。   方渡燃面露难色:“我会失控,没有理智,大约是有破坏倾向。”   郁闻礼迅速把他注射的东西和第二性别联系在一起。   匪夷所思。   他以为这样的实验已经没有人在做,至少不会是用他见过的人体来做,不会有实验体活生生地坐在他对面。   应该早就在退到地下或者国外去了。   这样一来,郁月城说方渡燃身上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似乎也能成立了。   他不是一个天生的Alpha,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外部注射来催化和改变,但是腺体散发的气味因子是没办法改变的。   没有气味因子,是因为没有散发。   Alpha和Omega的气味是辨别身份的重要指标,跟Alpha彻底标记时的用来锁住生殖腔保证受孕的结,和Omega用来孕育后代的生殖腔一样,属于性别差异的生理功能中的一种,是最基础简单,区分性别的一种。   连第二性别最基本的指向性都没有,方渡燃的腺体很大程度上已经彻底损坏了。   腺体损坏,人还健康活着,在医学上看就是个奇迹。   郁闻礼在专业领域的知识和预感告诉他,这个奇迹底下一定是鲜血淋漓,甚至是尸骨堆叠出来的残酷代价。   面对方渡燃这个活下来的、算是成功的实验品,他后背发凉,仿佛都能看到他身后那些血腥的真相。   “有难度吗?”方渡燃打破他的思路。   郁闻礼摇摇头,却说:“有。从发现你的血样开始,难度就很大,但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力和项目进度。我希望你能给我更多详细地资料。”   方渡燃“嗯”了一声。   虽然郁闻礼已经能猜测到都不会是容易出口的信息,没有人是喜欢晒出来自己的伤口的,还是为鼓励和稳定对方的心绪补充道:“在你愿意提供的基础上。”   “好。”方渡燃应下。   大概了解之后,郁闻礼才对方渡燃所说的“危险的中心”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方渡燃的意思,不单单指他所处和困境和身体异常会给郁闻礼带来影响,还有更直接的物理方面。   他优于常人、数据顶级的体质,失去控制造成的破坏倾向一定能轻易把人碾碎,远古神秘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还好郁月城是个评级S的Alpha,不然郁闻礼一定会立即把郁月城保护起来。   “我会控制好我自己。”   方渡燃看出他明显的忧虑,唇角挂上稀松笑意:“很多年了,我一直都有还不错地控制自己,不然也不会还能在学校里上学。我感觉我还挺经造的,只要按时注射药品我就没事。而且我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说着他将视线对准郁闻礼:“但是现在我把我的身体交给你们研究所了,能不能继续维持,要看你们了。我还有两个易感期的药。”   无形的压力没有让郁闻礼焦心,那个“他”当然指的就是自己的小侄子。   方渡燃带着满身疮痍的身体来找他谈判,没有一点儿败落的模样,郁闻礼居然开始佩服和欣赏这个孩子。   不,应该叫做一个男人。   “我们会尽全力。”   郁闻礼说:“你回去也认真想想,临床之后,是保守治疗还是强制戒断。”   方渡燃:“我会的。”   “菜都凉了,先吃点吧。”   郁闻礼结束掉这场谈判,招呼他说:“我让人再热热。”   方渡燃看看表,离傍晚还有两个小时,但坐车回去还得半小时。   “郁叔吃了吗?”方渡燃说:“我等会儿还得去郁月城家里,要等阿姨一起吃饭,就不吃了。”   “我也没吃。”   郁闻礼看看表:“还有点时间,菜都上齐了,尝尝A市这边的口味。这家馆子开了很久了,祖传的。”   方渡燃:“祖传?”   郁闻礼动起没用过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块在铜盆里烧地滋滋作响的排骨:“年纪跟我的父亲一样大了,说不定也会喜欢这口味。跟榕城不一样。”   “这么久?”   方渡燃尝过之后,意外地发现很合口,他在榕城的私房菜馆也吃过,是有味道不错的,可都没有这家的适口。一连把每样菜都尝了一遍。   “怎么样?”郁闻礼问:“是不是跟你们榕城的口味不一样。”   方渡燃吃过之后才肯定:“不一样。但是很家常。”   虽然他的记忆里压根没吃过家里人给他做的饭,就是很合适的感觉。   “月城小时候就很喜欢过来吃。”郁闻礼说。   方渡燃想想说:“把那份牛肉打包吧,我就尝了一口。”   他有点怕郁闻礼介意,又顺势道:“浪费也不好。他早上坐车没吃午饭,就喝了一罐牛奶。”   郁月城回家八成已经吃过了,但是方渡燃知道他喜欢这,去榕城这么久都没来过了,就还是想给大白猫带回去尝尝,过个嘴瘾。   “那你再带份这个清蒸鲈鱼,月城喜欢吃鱼。”郁闻礼说。   方渡燃诧异:“他喜欢吃鱼?”   方渡燃知道他喜欢吃牛肉,原来还喜欢吃鱼,真是猫变的。心思一到郁月城身上,不免就会柔软下来。   “他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喉咙,去医院里才取出一根很粗的刺,所以很少吃鱼了。应该还是喜欢的,只不过要遇上刺不多的才行。”郁闻礼按响手边的摇铃,叫服务生进来。   指指清蒸鲈鱼说:“这个就还不错。”   方渡燃C区的房子还没卖的时候,郁月城也给他做过鱼,就没刺,他都记着。   “把清蒸鲈鱼,凉菜的椒麻牛肉,还有藕盒都打包了。”   方渡燃看一眼完好的炖汤:“这个汤,用小汤罐装一份。”   他说完出于礼貌向郁闻礼解释道:“他吃饭要荤素搭配,做好的蔬菜带回去肯定都不新鲜了,带点汤可以润润嗓子,都是荤菜,再岔一下菜品。”   郁闻礼突然冒了句毫不搭边的话出来:“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   方渡燃微怔,帮他端菜出去打包的服务员也笑了。   “给他单独每样都单独拿保温箱装。”郁闻礼说。   他是想不到这个年纪的少年,往前五分钟还在跟他谈笑生死,五分钟以后就在惦记起来要给自己小侄子带好吃的回去,惦记的心思都这么重了。   穿旗袍的服务员对他低头欠身:“好的。您稍等。”   趁这个时间他们把合同签下来,方渡燃还是将自己那份折好放进自己的外套侧兜里。   要结账的时候,郁闻礼在他之前说:“结过账了。”   方渡燃就没看他出去过,手机也没看过。   郁闻礼说:“虽然你是来跟研究所谈合作的,但是为表诚意,我来买单也是应该的。我有这里的贵宾卡,刚才我让打包的,她出去已经把账划过了。”   方渡燃不推脱,把身边放的保险箱提起来推给他,顺手打开盖子。   里面的大面额国币整整齐齐码放了一整箱。   “一百万。”他说:“郁叔可以拿去点点。”   郁闻礼面对这些现金面上没有触动,用现金交易足够说明方渡燃现在的处境并不理想。   他重新把保险箱的盖子合上推回去:“我送你回郁家,聚餐在老宅,我下午也要去的。钱你拿走。自己留着花吧。”   方渡燃没有说话。   郁闻礼有理有据道:“你肯提供的样本价值是超过金钱的,虽然你的现状对你自身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导致你的价值都在人体改造上。但是对于人类腺体修复的研究上你会提供很多有效资料,要知道科学领域上的百分之零点零零一也是巨大的跨越。而且作为基因研究所能有你这些样本,对于我们来说是异常珍贵的,是超过那些所谓的活化石的,箱子里这点钱放进去连水花都没有,实在没有必要给了。你的价值不在这一百万。”   方渡燃抬目,没有接手。   “放心,我既然跟你签合同,走流程,代表的是麒麟研究所,不是我个人,我会履行我的职责。”   郁闻礼保证道:“你按照我的要求,定时过来提供你的数据和样本,配合我们。这些东西的含金量你无法预估。”   方渡燃有些动摇:“这不是郁叔的个人行为?”   他好像能猜到,这里面的是不是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是方渡燃,是郁月城小时候的玩伴。   小时候那个方渡燃一定在郁家获得了很多的喜欢,郁月城和安靖阿姨都知道他的身份了,郁闻礼应该也会知道吧。   以前不知道的人只有他,现在绕一圈回来,他撞上的也是郁家的人,他好像跟郁家绑在一起了,需要装傻的人也只有他。   这些好处,会不会多少还是有“小竹马”的成分?   “当然不是。”   郁闻礼拍拍自己的手提包:你可以回去仔细再看一遍合同。这一百万并没有在里面,我们最初的预计就是,如果对方真的有这样神秘宝贵的样本,我们是愿意出资进行合作的。对你进行脱瘾治疗也是我们研究的一部分。”   郁闻礼最后对着他缓缓开口:“它可远远不止价值连城那么简单。”   方渡燃眸光澄澈对视几秒:“好。我相信郁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2 23:58:31~2022-05-23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0瓶;占晓 5瓶;一杯浊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老宅   方渡燃叫上之前的高端私家快递来餐馆, 把现金寄回学校。   回去的之前还去了一趟旁边购物中心的首饰专柜,挑了一枚款式简约大气的珍珠吊坠, 虽然不算名贵,但是独款独样,没有重复的。包装好又去楼上的茶叶店里买了几两刚才郁闻礼喝过的特级红茶。   东西打包起来都小巧别致,不占地方,走出一楼大门的时候,他还进到门口侧边的花店里,包上一大束的鲜花捧在怀里出来。   “给……”   郁闻礼看他坐进副驾驶, 怀里的花束里面有最显眼的向日葵、浅色的玫瑰, 还有两种叫不出名字的小花朵:“给弟妹的?”   “对。”方渡燃先把礼物放在后座,又把花束放好扶正:“给安靖阿姨的。”   “你在学校里,应该很受女孩子喜欢。”郁闻礼说。   方渡燃问:“为什么?”   郁闻礼一边从停车场开出去, 一边示意车里的鲜花的礼物:“谁会不喜欢绅士呢?还是个长得帅气的小伙子。”   方渡燃笑了笑:“我们学校一共就没多少女生,班里才三个。”   “没人喜欢你?”郁闻礼摇摇头:“我不相信。”   “也有吧。”   方渡燃对这方面没心思,但不是看不懂:“我脾气不太好,他们都怕我,加上我也不想谈恋爱, 所以还算平静。”   “男孩呢?对Omega来说, 看到你应该会很有安全感。你们上次赢球的报道月城都发给我了。”   郁闻礼夸道:“很帅,看来跟我上学那会儿差不多,肯定少不了人喜欢的。”   这倒是真的, 郁月城不止在十二中火了,在整个青训学校里都火透了。   他上次一条条地点进去看, 居然还有省上对他们这个青训的全国篮球联赛的报道, 配的插图除了他们夺冠的,还有一张他和郁月城并肩站在球场上跟队员说话的, 要不是他在学校成天守着大白猫,还发了那组双人合影,要郁月城手机号的都得从高二七班排队到青年路上。   他自己也没少受骚扰,企鹅里面的好友验证信息99+,拖动消失掉一个也没看。   方渡燃能感受到拿冠军的喜悦和校园生涯里留下这一笔的纪念意义,但对这些吹捧和追求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总是觉得,要真正接纳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追求一个人的前提是要了解他,要看过他最不堪的场面,知道他失态的模样,要看过他的最不好的时候,知道他身上不是只有光鲜的、让人羡慕的、引人注目的,或是让人心动的时刻,一样有丑陋的一面,谁都会有弱点,才有资格去谈喜欢。   不然那些流于表面,被光环和喝彩覆盖的喜欢并没有什么意义。尤其是作为他在学校里,学生时代的喜欢,可能今天打球送上几瓶水,生日买个限量款,加上青春期的荷尔蒙刺激,说出来有面子……就能称之为喜欢。   他觉得那样的喜欢,太廉价了。   像薛宜南,几句好话就能被一个Alpha骗上。他在花店给郁月城亲手包一束花,也能被夸一声真用心。方渡燃不考虑对错,每个人对喜欢的想法不一样,但这一定不是他对感情的定义。   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多了解郁月城,开学在教室里第一眼见他被好看的脸惊到愣住。   见色起意?   好像也不对,那仅仅会让他多关注几眼。真正让他想把大白猫据为己有的是从未有过的占有欲和郁月城身上的特质,从大白猫漂亮的眼睛再到身后毛茸茸大尾巴上的最后一根毛发,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挑不出错。通体雪白,心思纯良。   特别地好。   他们之间时日不长,却能够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他是很珍惜那些时光的,想用一切的能摸得到、看得着的东西来把它们留下来的。   那郁月城呢?   他们互不相识的时候就会配合自己,后来挡在自己前面,温驯地圈起尾巴躺在他腿边随便让他抚摸,也是有原因的,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现在见不得光的样子。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怎么心不在焉?”   郁闻礼关心道:“还在想身体的事?”   “啊?”方渡燃回过神:“不是。习惯了。”   “习惯一个不健康的身体,可不是什么好事。”郁闻礼有意调动气氛,希望方渡燃能从刚才的交谈里走出来,只是这个孩子的情绪跟他见过的少年们都不太一样,他的心态总有一种死水般的宁静,这和他的经历息息相关。   郁闻礼会感觉他的求生欲似乎都没那么明显,可他却会不计生命危险,来找麒麟研究所合作,如同溺进沼泽的人伸出手抓住藤蔓,活着还是死亡都能泰然处之。   鲜花可以暂时将车内装点,也能把少年的脸衬托得更加富有青春的气息。傍晚的阳光从车窗照进来,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更加浓郁的昏黄,也掩盖不了原本的透亮,仿佛是夕阳下美轮美奂的海岸线,反射出波光粼粼的碎金。   换个角度看,如果自己是方渡燃的处境,郁闻礼想他是干不出来方渡燃现在的决定的。   任何人都会在那种环境下都难以保持自身的信念,但少年有超脱常人的胆识和魄力,有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成熟。   还有对生活不灭的勇气。   方渡燃其实也是想要好起来的,就凭他会找到麒麟研究所。   他只是经历得太多了。   郁闻礼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让方渡燃好起来,完全去做一个正常人,但是也希望他能不让方渡燃那丝变好的信念彻底熄灭。   “郁叔玩游戏吗?”方渡燃问。   “当然。”郁闻礼说:“学生时代有时间玩,现在忙起来,没机会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拿来减压。”   方渡燃牵起嘴角笑笑:“这对我来说,大概就跟游戏里面人物自带的基础点一样,从我记事开始,它一直在我的世界里存在,就像我的手脚,皮肤,想还是不想都不影响它。”   “从科学的角度理解,你的形容没有问题。要把它从你的身体里摘除,的确不太可能。”   郁闻礼保证道:“不过我会尽量让你的生命体征趋向健康。小燃,你才十七岁,未来还没开始。”   方渡燃把放在车窗外的视线收回来,反倒宽慰起他:“郁叔,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这哪里能用脆弱来比较,郁闻礼心想。   “那我宁愿看到你脆弱一些。”他说。   ·   车开进一所充满田园风光的住宅区域,进入别墅区之后房屋间隙格外大,车开过去三四分钟才能看到两三座摆放在一起挨得近的房屋。每一座别墅的外观也不尽相同,有欧式的、法式的,也有传统气息浓郁的。   郁家的老宅从外看就是以简约大气为主的,没有过多繁杂的装饰,等郁闻礼在院子外停好车,带方渡燃一起下车,就有人上前来对他们鞠躬,一言不发接过郁闻礼手里的车钥匙。   “这是负责院子里花花草草的园丁,叫他张工或者张师傅就好,平时家里需要搬重物和车的保养清理也都是他来做。以后你自己来,应该也是他来给你开院门。”   方渡燃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郁闻礼顺势向他介绍:“以前的园丁年纪大了,这是他介绍来的,和老师傅同一个老家的。”   方渡燃也能看出来这么大的院子,不可能就郁月城家里几个人负责。   “他会修车?”方渡燃问,这人好像连话也没说。   “大修肯定不会,他就做些简单的洗车和清洁,家里的车都是李叔定期开去店里保养。”   郁闻礼指指耳朵:“张工从小听力障碍,所以也很少说话。刚才就算跟你打招呼了,你别介意。”   “怎么会介意。”方渡燃意外道:“我没想到……”   “没想到月城家里会有这种工人?”郁闻礼接上他的话。   方渡燃点点头。   “残疾人的工作的确不容易,不过他很勤快,养花的技术也很不错。”   郁闻礼环顾四周:“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他来打理的。你别看他虽然听力不好,今年他把专业的园艺师高级资格证都考下来了。”   今年?那一定是在郁家的支持下考的,专业证书学习也需要一定的成本,园艺师还需要大量的实操。   方渡燃知道郁月城的家教严谨,为人心思善良,没想到他们家的氛围也如此。是真的会让人感到亲切的地步。   “那很厉害。”他说。   “任何人都有自己可以发光的领域。”郁闻礼道。   还没走进门,就有见过面的李叔走出来。   “您回来了,夫人马上就到。”   说完自然而然接过方渡燃手里的小礼盒和手里带水珠的新鲜花束,脸上是由衷的笑意:“也欢迎小公子的朋友,小公子正在后院里等您。”   “哦,好。”方渡燃跟着李叔走进去。   门口有准备好的拖鞋更换,也没有人问他怎么跟郁闻礼一起回来,看来是郁叔已经给家里打过招呼了。   方渡燃还没有来过这样大场面的别墅,浑身也没有一点不自在,反而举止里都十分熟稔。   穿过大厅时,他看了一眼侧边的旋梯,上面的扶手跟郁月城在榕城的家里一样,都带着中式气息,不过郁月城家里设计上要年轻得多,这座老宅看着并不老,里面仍旧非常精致,只是好几处都沉淀着厚重的传统雕花,能看出来房屋主人的底蕴。   恍惚间,他好像又能听到曾经浮现在脑袋画面里小孩儿在一块打滚嬉闹的声音。   出现在空旷华丽的大厅里,方渡燃停下脚步,又盯着旋梯看了看,断片的记忆和现实重合不到一起去,他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可是陌生又熟悉。   也可能是他知道过去身份之后,总带着点滤镜来看。想太多。   “您自己去吧,我去厨房看看。”李叔把他送到后院入口。   “好。”方渡燃道:“谢谢。”   后院比前院还要大,尽管方渡燃没有赏风景的心情,一路进去饶了几圈石板路,也被植被丰富的后院感染情绪,刚刚知道的关于身体的真实也跟着一起被踏踏实实地压到心底。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等会儿他还要跟郁月城的家人相处。   找到大白猫的时候,郁月城出现在一颗大树底下,双手正扒在树枝里面,站在一个差不多快两米高的梯子上。方渡燃下意识停下脚步,远远看着。   郁月城流畅的身形就跟下一步真的能变成大猫窜进树里一样。   “在看什么?”   郁月城剪下来一颗饱满的大石榴,回身放进梯子后的大框里,正好看到方渡燃定在原地不动。一点也不好奇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的后院,还能找到有些偏僻的小花园里面。   方渡燃没听清他这话,走近几步,接过他扔下来的石榴:“站这么高,一摔一个印。”   “你说石榴还是我?”郁月城问。   方渡燃掂掂手里的石榴,可能有一斤多,太大了。表面是因为熟透还没摘下来,已经裂开一道纹路。   “说你们俩。”   他把石榴放在花园的小石台上:“还有多少,我来摘吧。”   “大概二十七八个,刚才看到有几个已经开裂了,就先摘下来。”郁月城扒开树枝指给他:“在里面,梯子要移过去,不能把树枝扯断了。”   方渡燃完全走到树干面前,抬起头就能看到那几簇没有摘掉的石榴,因为光照没有外面的充足,所以才会晚熟。   这颗石榴树说不定跟他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可以遮蔽他头顶的光亮,下雨天也可以遮挡部分狂风暴雨。   他拿手心撑了撑树干的表皮,植物没有温度,有点凉,摸起来是粗糙的。   这是他母亲种下来的树,居然在郁月城的家里。   够奇妙的。   “很结实。前年夏季大暴雨,它吹断很多树枝,去年又长起来了。”郁月城看他的动作道。   “它比我高好多。”方渡燃说。   “我小时候它就比我高了。”郁月城说:“有些树开始长得比人要快,这几年也没怎么长过了。”   “你会爬树吗?”方渡燃突然问。   郁月城想了下:“会。”   “我能爬上去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你想就可以。”   方渡燃对着石榴树低声道:“看来我小时候一定不听话,爬过它。”   郁月城:“什么?”   方渡燃侧身朝向他:“我来吧,你跳下来。”   郁月城目测距离加上自己的重力加速度,这是要跳进方渡燃怀里吗?   “接不住今晚就要给你叫医生。”他说。   “太小看我了吧。”方渡燃直接伸出双臂:“你好歹叫过我一声哥,我连这都接不住?”   “快点。”他催促。   郁月城有点犹豫,爬树他小时候跟方渡燃干过,这一棵树也没能幸免,还被方渡燃踩断过枝丫。   现在方渡燃长大了,还能想出来这种调皮的举止。   他把剪刀放在梯子上悬挂的果篮里,调整角度往方渡燃的方向跳下去。   双脚离开梯子的同时,已经心理准备加上肢体准备,能带着他一块儿压倒草丛里面滚几圈减弱力道。   然而耳边的风一掠过,两人贴近的一瞬间,他稳稳当当被方渡燃接在怀里,后背还被同时揽住。   “接住你还不跟接石榴一样。”方渡燃调侃。   他只一条腿往后退开半步就承受住大白猫的冲击力,站稳了也没放手的意思。   “去买礼品了吗?”郁月城脑袋错在他耳边问,气息就跟着若有似无擦过深棕色的发梢。   “嗯。可惜阿姨不在,不然可以亲手给她。”方渡燃摸摸他的后背,安抚刚才会担心自己摔跤的小动物。   他好久,很久,都没抱过大白猫了。   分开的时间也不长,几个小时,情绪是过山车,现在抱住他的大白猫,压下去的真实也好过一些。   “她马上就回来,会议延迟了一小会儿,等她回来送给她。”郁月城说。   方渡燃松开手挠挠大白猫的下颚:“花肯定要一见面就送上去才有感觉,学神的浪漫细胞不够啊。”   “你还准备了这个。”郁月城在自家的后院里,也没有避嫌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由着他。   方渡燃:“嗯。还有一个吊坠,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喜欢。”   “小公子,夫人回来了。”李叔的声音传过来。   郁月城拉下方渡燃的手走出去,手指扣进指缝里带他去见安靖:“当然会,这是你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3 23:59:12~2022-05-30 23: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心缘 51瓶;占晓 5瓶;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见家长   走进大厅的时候安靖和郁闻礼正在说话, 方渡燃下意识想把手拉回来,郁月城却好像完全没认为有何不妥, 直接把他带到安靖面前。   “妈妈,大伯。”郁月城喊。   “我的宝贝回来了。”安靖转过身先看到他,再看向表情稍微有点不自在的方渡燃,笑道:“小燃宝贝也来了。”   方渡燃这才能把手抽出来,朝两个人低头行礼:“这个周有空就过来了,谢谢阿姨的邀请,还有郁叔。”   “太客气了。”安靖说。   快三个月不见, 安靖仔细端详少年的脸庞, 家里的装饰这些年也做了保养,家具的位置都不曾改变过。   如今站在眼前,时光如同回溯, 方渡燃是她从出生到上小学,十多年亲手和廖茵茵一起带大的,跟郁月城一起长大。   往日在这栋房子里,眼前的少年还是一个小不点,不免有些勾起昔日的回忆, 心下感伤。   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 她伸手拍拍方渡燃的发顶:“你现在长得这么高了,我得够着手才能摸到你的头。”   方渡燃立刻弯下腰把脑袋送过去:“我可以低头。”   安靖和郁闻礼都笑起来,放下手安靖的眼眶里有晶莹的水光闪烁, 她暗自忍过去,转身掩去面上的神色。   “小燃是个男子汉了, 不能随便对人低头的。”她提醒道, 也是提醒自己收起来那份伤感,要考虑到方渡燃现在失忆的情况, 不能影响到孩子。   方渡燃等她放下手,重新站直身体,认真道:“我父母都不在了,您对我很好。有时候我觉得您很像我的长辈。”   安靖脸色凝滞,郁闻礼也收起笑意。   方渡燃说:“我很感激您,让您摸下头有什么。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我尊敬您,我不介意向您低头。”   郁月城也稍微愣了会儿,方渡燃很少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前他也说过,自己很难去坦坦荡荡地接受母亲的好意。现在能当着郁闻礼和自己的面,跟安靖说这种话,能想通是好事。   但是也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你愿意的话,我就可以做你的长辈。”   安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方渡燃能对她敞开心怀,她当然是高兴的:“上次说要收你做我的干儿子,随时欢迎,以后你跟月城一起上学,就和他一起回家。这里也是你的家。”   放在不知情的时候,方渡燃肯定要被这么亲切大方的邀约的吓到,安靖是不说客套话的,她真的能让自己自由进出这所宅子。   但是现在他知道缘由了,心里五味杂陈。他更不想自己未知的身体情况影响到更多。   “我觉得弟妹的提议很好,小燃我也很喜欢,要不就认回来。”郁闻礼说。   方渡燃意外抬眼,别人不清楚,郁闻礼是清楚的,他这个样子,怎么建立长期持久的亲人关系。   “我现在要准备考试,明年还要高考,能出校门的时间也不多,不能经常陪阿姨和郁叔。”方渡燃斟酌道,尽量避开一些口头承诺。   “他第一次回老宅,让他适应适应。”郁月城打破他们对方渡燃的盛情。   安靖又看了看方渡燃:“也好。今天人也不全,不够正式。”   她正说着,李伯将方渡燃带过来的鲜花和礼盒送过来。   “这是方小公子送给您和先生的。”李伯把鲜花递上去,礼盒端在手里。   安靖眼前一亮,抱过来一大束花朵闻了闻:“很漂亮的花,谢谢小燃宝贝。”   方渡燃第二次听到自己被叫做宝贝,轻轻咳了一声,郁月城偷偷捏他的手指,在他耳边悄声:“很细心。”   方渡燃低声:“伴手礼。”   “太齐全了。”安靖直言:“就跟月城领上门来认亲见家长似的。”   见家长?   方渡燃心里咯噔一下,性质一变,他都不太能抬头正视安靖的目光了。   来同学家里聚餐变成那个,差距太大。   剩下的礼盒安靖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光看外面的包装也认出来送给自己的是一个大品牌的首饰,特等红茶是给郁治书的。他和郁闻礼两兄弟受老爷子的影响,都喜欢喝红茶。   方渡燃的体贴劲儿和礼貌一点也不像在外面不受管教的孩子。   因为人没有到齐,他们舍弃了大餐厅,在茶水桌的小餐厅吃饭,四个人刚好围坐一个圆桌。   家里气氛热闹,方渡燃虽然是第一次来,并未拘谨,也不放肆,始终都守着规矩。闲聊不抢话,礼数也周全。   在安靖眼里看来,没有小时候顽皮,多了几分客气,疏远了。她心底还宁愿方渡燃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可以无拘无束一些。   “月城的爸爸上个周去隔壁省会的大学讲座了,这次巡讲的大学多,他想去普通的学校也给学生们上上课。所以今天就没告诉你过来了,不是他不想见你。治书也是很欢迎你来家里的。”安靖在饭桌上对方渡燃说。   方渡燃被安靖一提,才想到这方面,自己肯定是不会去要求这些的。只是好奇:“普通学校?”   “对。”安靖让送菜的家政把大闸蟹的位置对调,放在郁月城和方渡燃那头。   “他之前在国内巡讲都按照上面的要求去一些高等院校,普通本一本二的学生有慕名过来站在教室外面听课的。去年有一次讲座,外地的一名普通院校的学生过来蹭课,还背着包,跟学校的保安在走廊上起冲突受了伤。有些学校是不允许外校学生进来的,月城他爸爸为此很愧疚,他认为普通学校的孩子也是应该有机会去听他的现场课。今年巡讲,他跟上面提交议案,联系了外省十几个大学,统计听课的人数之后,就自己去了。”   安靖说完叹了口气:“我是支持他的,但是时间安排得太紧了,大部分都在路上,他有肠胃不好,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   “会没事的。”方渡燃说:“叔叔要保持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才能讲课,也不会想要让你担心的。”   郁月城感觉自己的话被他说了,好像他们真的可以是一家人似的。   “小燃说得对,弟妹别担心。”郁闻礼道:“治书每天都跟你报备,还不放心?”   安靖笑了笑:“就怕他不舒服也瞒着我,你也多给他打打电话。”   郁月城:“不会的,妈妈。我爸他瞒不过你。”   郁闻礼笑道:“你知道得多。”   安靖:“月城也快要有自己喜欢的人了,他怎么不懂。”   方渡燃刚好把剥好的大闸蟹放进郁月城的碗里:“他懂得可多了。”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方渡燃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该当着郁月城长辈的面调侃他,没想到紧接着桌上就泛起一阵笑意,郁闻礼都跟着打趣郁月城。   方渡燃去看郁月城的脸色,跟平时一样,正在用剥出来的蟹肉沾芥末汁吃。   视线不经意停在他白嫩的耳廓上,发现郁月城的耳根红了……   大白猫脸红的时候太少了,语出惊人说些让人想歪的话也从来不会脸红。   现在居然在家庭聚餐的时候脸红了?   方渡燃想起来,上一次在郁月城榕城的家里,也是当着安靖的面,说了点他们俩的笑话,大白猫才会耳尖泛粉。   他干脆利落的掰开一个蟹壳,把手指上的痒发泄在硬邦邦的大闸蟹上,要不是有人在,他肯定得摸一摸大白猫的耳朵。   郁月城的家庭氛围太好了,郁月城家教严谨,亲人之间的关系却温馨和睦,一点也不教条死板,他还会跟自己的母亲开玩笑。   方渡燃不能否认,自己坐在这里,深深被他们的亲情所感染。   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情,无非是坐在一起简单地吃顿饭,他们今天的饭菜都是家常味的,没有夸张到要在餐厅的大长桌上摆满。还没有中午跟郁闻礼在那个餐厅里的摆盘复杂。   “这几个是闻礼先生和方小公子从外面带回来的,看着像是给小公子点的。我又让厨房热了热汤。”家政阿姨端了一盘精致的小瓷碗进来。   “你跟小燃一起点的?”安靖先前就知道郁闻礼送方渡燃回来,诧异的是他们选的都是郁月城爱吃的。   郁闻礼指指方渡燃:“小燃选的,我正好在那吃饭,出来遇见他。他听说月城从小就爱吃他们家的,非要打包点特色菜回来。”   “我们在学校经常一起吃午饭。”方渡燃简单解释。   “是月城喜欢的。”安靖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自己儿子跟方渡燃一起渡过易感期,看来关系进展还是很快的。   “都尝尝吧,味道很不错。”她说。   方渡燃的腿被人敲了一下,他转头去看,郁月城双手都在桌子上。   再往下一看,郁月城的腿靠在他这边。   不甘示弱拿膝盖顶回去,方渡燃大大方方看他,拿表情说“你敢主动招惹我?”   他还在觊觎大白猫泛红的耳朵,就有直接送上门的了。   郁月城也不退开,大腿就搁在他这侧,方渡燃维持住面上的平静,过了会儿一脚踩过去,把腿横插进他双腿之间敲敲他的小腿。   “郁月城,好不好吃?”他问。   郁月城:“嗯。”   方渡燃又拿脚敲了一下大白猫的小腿:“我也觉得好吃。”   本意只是逗逗他,结果说完郁月城耳根更红了。   郁月城从来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的腿这会儿就有点放的不是地方了。   一语双关的话,大白猫也挺好吃的,摸起来软软的,抱起来一大只,能把怀抱都填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30 23:58:36~2022-06-02 23: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5瓶;路迩遐、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时空重叠的错觉   深秋的晚上气温骤降, 他们一起坐在后花园的石桌周围,张工用大铜盆生好无味无烟的环保炭火, 端过来放在石桌周围,还用木棍架起三脚架。铁丝在顶端一勾,固定好之后挂上一壶热牛奶烧着。   奶香味时而飘出来,过一会儿又往里填上茶包熬煮。   安靖和郁闻礼说的话多些,大部分都是一些家族跟外部的关联,涉及到最近家里大大小小的往来,安靖在商界, 郁闻礼更多的是在研究领域以及公家的一些对接, 他们兄弟姊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秘密,家人、亲人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   这一点不像是那些影视剧或者是十二中里那些富家子弟的父母辈勾心斗角的样子,眼前的家庭氛围是方渡燃难以想象的, 他本来连对“家”的想象都不曾有过。   而郁家的人,似乎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聊起来方渡燃还能听到郁家有一个在检察院工作的妹妹,他知道自己是个客人,不是他们的家人。   此时此刻, 坐在这里, 他也有点恍惚,好像本该如此,又或者是这一切太过自然, 自然到他来不及去陌生。   过几步路就是他母亲曾经亲手种下来的石榴树,他们说好了天晚了, 明天就去把剩下的都摘下来。   安靖阿姨告诉他“那些石榴等了你很久”, 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身世,也许就是这颗树, 才让他坐在这里没有怯意,听郁家人闲话家常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还有了一点私心,想坐在这里,待在他们安慰温柔的家庭氛围里。   大大小小的围坐在火炉前,深秋的晚风吹过来也成为暖流。   老宅远离市区,周围没有工业基地,方渡燃抬头一看便是头顶繁星。   “明天是个好天气。”他说。   “嗯,晴天。”郁月城接他的话。   方渡燃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正好对上直直看向他的郁月城,花园里的路灯和红红的炭火把他的月亮也照成暖色。   “看什么呢?”他嘴里咬着一片摘下来的树叶,吐字有点粘腻。   “怎么不说话。”郁月城问。   “没什么好说的。”方渡燃说。   话音落下,他意识到这个场合说这个,可能会让安靖阿姨和郁闻礼误会,不礼貌了。而他本意也只是因为太放松所以脱口而出了。   正想解释,安靖朝他看过来:“小燃今天来玩有开心吗?”   “嗯。”方渡燃点点头:“很开心。”   这是真的,虽然他没有哈哈大笑,但他极少极少,回忆里都搜不出来有今天这样的安宁时刻,还是家人这样的温暖。   他好像靠近了火堆旁,不会发光,也因为火焰的热度被暖热了。   就像是走在郁月城的身边,借到他一抹光一样。   这让他短暂地忘记了,前面这些人都知道他的身世,都只是因为他丢失掉的身份才对他充满纵容和善意。   安靖把桌上精致的慕斯和布丁推给他:“不用顾忌太多,不知道月城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规矩,说多是有些多,也都是些往来人情,那是对外面那些人的,自家人坐在一起不用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就吃点甜品。等会儿奶茶就煮好了,也一起来尝尝。”   方渡燃把推给他的全揽进自己面前,也没客气:“好。谢谢阿姨。”   已经猜到这就是为母亲而开的甜品店的新鲜出炉,方渡燃一口咬下去,香醇的奶味和咖啡结合在一起,他对咖啡没感觉也不怎么喝的人,尝到都觉得不错。   自己吃着不错,他也没忘记给郁月城,石桌上每一个小糕点的样式都不同,他把自己这边的都切下来一个角给郁月城递过去,想把口味都分享给他。   “嘴巴。”方渡燃收回银叉提醒他。   “嗯?”郁月城抹了一下,把那块黑白相间的奶油放大一倍。   方渡燃直接上手,侧过身把他嘴边的奶油细细擦过去,光线照亮的半边脸,方渡燃抬眼发现郁月城正微微睁大双眼看着他,乌黑的眼眸里落着他自己的倒影。   对一个评级为S的Alpha心生怜爱实在是不应该,可是郁月城的样子,就总是让他忍不住想圈进怀里,紧了怕勒疼了他,松了又不够亲近似的。   这会儿方渡燃就没把持住,掌心一翻,拿指节在大白猫的脸上轻轻刮了一下:“又看什么,今天怎么老看我。”   “觉得有点不真实。”郁月城说。   安靖和郁闻礼正在说事,好像是刻意把他们同年龄的放在一起。方渡燃索性把凳子挨着郁月城靠近点,肩膀碰在肩膀上,两个人跟在教室似的说悄悄话。   “怎么不真实?”方渡燃问。   郁月城想了一下,也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说:“你出现在这里,真的在这里,不真实。”   “我可不就是真的吗。”方渡燃笑,把自己手臂递过去:“要不你捏我一下试试。”   “会疼。”郁月城说:“你捏我吧。”   方渡燃之间按在他手心上,迟迟不动。   郁月城抬眼看他,递出去一个询问的神色。   方渡燃几次打了个头,又重新开始写,郁月城默契地没有去看,但是他感觉到了,方渡燃正在他手心里写的是:   我、想、吻、你   家人在身边没有增加什么难言的禁忌感,郁月城涌上心头是一阵轻微发热的诧异。   他们是围坐在家人中间,郁月城仿佛有点时空重叠的错觉。   就在这里,也是这个后院里侧的小花园。   ······   “小月亮,你长得真好看。”小方渡燃弯下腰在院子里凑他旁边。   郁月城手里正在修剪花枝,是一盆他要做实验用的,每天他都来记录生长情况,方渡燃就跟着他凑热闹。   他观察植物,小方渡燃圆溜溜的眼睛就盯着他看。   郁月城:“······嗯。”   “你以后分化成Omega吧。”方渡燃说。   郁月城转过头看他:“为什么。”   方渡燃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以后就变成Alpha,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英雄救美,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郁月城思考两秒:“什么书。”   “我妈妈的小人书,里面全是剑啊刀啊什么的,很旧的书了。”方渡燃说:“我爸不喜欢她看那些,放在书柜里,我去看,不过有些字我都不认识,没有拼音······”   郁月城:“下次把书名抄下来,我教你。”   方渡燃的脸蛋一下开出来灿烂的笑容:“好啊。”   “那你还做不做我的Omega了?”他又问。   “我可能不会分化成Omega的。”郁月城说,科学上讲,他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会成为Omega。   方渡燃“嗯······”了半天,小脑袋认真思考过后,才下定决心:“Alpha和Beta也行,那你也躲在我后面,我不要别人欺负你。”   郁月城笑起来:“谁会欺负我?”   方渡燃小手一指已经搬着花盆出去的园丁:“就是他!这么大一盆花,他还不帮你搬,要是我不在,你就要自己搬了,很重,我不喜欢。”   郁月城本来想说,他自己也可以轻易搬过来,没事。   大概是每天都要把这盆花搬来搬去,越长越高,都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高了,让方渡燃觉得他很辛苦,所以郁月城也没打破方渡燃的“仗义执言”。   “我也觉得张爷爷给花园浇水很好,但是他就单独把你这一大盆撂下,我不喜欢。”方渡燃又说。   “那你帮我。”郁月城说。   “当然啊,你是我的小月亮,我肯定帮你。”方渡燃说:“我都听我妈妈说了,以后我还要娶你的!”   郁月城刚把剪刀放下,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记录实验,这句话猝不及防打中他。   他从小就懂事,这话方渡燃说起来干干脆脆的,他是知道那可是要一辈子都在一块的。   “嗯,说过。”他应。   “你也知道啊!”方渡燃高兴起来。   “知道。你愿意就好。”郁月城说。   方渡燃站在他旁边,他们从小就在一块,他当然愿意,但是现在他支支吾吾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   郁月城写完笔记,他才板正自己的小脸,一本正经又有些羞涩地说:“那,你真好看,我能不能亲你一口啊?”   郁月城:“啊?”   “就是很好看,脸白白的。”他伸手一指,发现正是大白天,没有月亮,瘪瘪嘴道:“比晚上的月亮还好看,我喜欢看你。想亲一口,就一口······”   郁月城唇角弯起来,他生活里绝大部分活力的气息都是方渡燃带给他的,面前的小男孩什么心思都可以摆在脸上。   “好。”他说。   方渡燃又惊又喜:“真的!那我亲啦。”   郁月城站着不动,方渡燃跟他差不多高,脑袋凑过来“吧唧”一下,在他脸颊上亲了很响很响一大口。   然后还满意地闭上嘴,把这个清脆的吻吞进肚子里,一边摸摸自己的肚皮,一手指着郁月城的脸说:“吃掉了,你这里也有我的印章了,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发现迟迟没有反应,方渡燃又在他手心里戳了两下,郁月城回神看过去。   小时候说过要娶他,亲他脸蛋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一个高大的少年,他见过那副身体,开始具备成年男人的体格,身上有不灭的少年气息。   时光倒错,又回到现实。   方渡燃冲他松松地抬起嘴角,带出一丝懒散的笑意,接着写道:   我、想、吻、你   你、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发烧了在没装修好的新房里,体温不过关,没办法回家码字,不过手机里已经有了存稿,今天回家还要整理,为了补上之前断掉的更新,会每天至少两更到一直这个月结束。今天还有一更。   感谢同学们的关心和等待,鞠躬。   感谢在2022-06-02 23:59:13~2022-06-16 03:4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嘿嘿 20瓶;岛屿雾边_ 10瓶;写的乱七八糟的 5瓶;路迩遐 4瓶;一杯浊茶 2瓶;58018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长情   上一次在这里听到相同的话, 已经太久远了,大概要追溯到十多年前。   从回忆里脱身的郁月城, 透过厚重的光阴去面对方渡燃,漫长的等待在此刻显得如同白驹过隙,只有他亲身经历,才明白一分一秒的珍贵。   因此不急不躁,不在意要给出更多的时间。   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亲密表示,郁月城只觉得,他有心事。   两个人对望, 方渡燃的眼睛是剔透的琥珀色, 每当阳光撒上去时,有熠熠生辉的流金。   一旦离开了光亮,隐在阴影里的时候, 郁月城常常看不清里面浓郁的情绪。   现在也是。   少年身上有着类似性感的慵懒和张扬,他说的吻不带情.欲,清清白白,好像只是为了跟他更近一点,一个亲近的示好。   他们之间,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的悄悄话和亲近。也就是今天, 从回程的车上下来,到现在,方渡燃才向他敞开怀抱, 愿意跟他贴在一块。   往前一阵,他连补课也没有来过宿舍。   大概是什么契机才让他们再次贴近。   无味无烟的炭火烧起来看着漂亮, 闻不到特别的烟火气, 但可以取暖,装点气氛, 红彤彤的碳块聚起火焰时而随风晃动,火舌舔.舐装满奶茶的铜盆。   家人们在这里闲话家常,每个人都姿态放松,彼此之间没有隔阂。   这才是人间真正温暖的烟火气。   郁月城想,方渡燃虽然从未提起,但他是不是也有在想家。   “在你想的时候,我就会想。”他在方渡燃的注视下回答。   话音落地,相比起多年前向小男孩稚气的“娶你”,给出来“你愿意就好”的答案好像没有任何改变,他还是愿意的。   愿意在方渡燃想吻他的任何时候给出安抚。   只是他们都长大了而已。   “那真巧。”方渡燃看着他唇角扬起。   奶茶煮好了,张工给他们盛出来摆在桌上,香浓的奶味和醇厚的红茶香气交织四溢。   花园里一时之间,连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郁闻礼和安靖已经纷纷面朝火堆闲谈,安靖离得远些,郁闻礼的座位离他们近,方渡燃正对他的后背。   大概是听到了几句,郁闻礼转过头看了方渡燃一眼,又看看郁月城,神态看上去是位温和的长辈。   方渡燃双手端起一杯经过调味的奶茶起身给安靖阿姨递过去,又托起杯盏给郁闻礼也送上。   郁闻礼喝了一口:“糖加的克数刚刚好。小燃比着给我定制的。”   “刚才听你们聊到了。”方渡燃说。   郁闻礼调侃道: “看你和月城玩得开心,原来还分出一只耳朵出来偷听我们的话。”   方渡燃短暂地思考,郁家的人都是知道他的,而他对郁家目前能想起来得却很少。   包括一直想对他好,把他当作郁月城那个“小竹马”来弥补的安靖阿姨。   “那我可以多听一点吗。我还知道阿姨喜欢奶味重一点的。”方渡燃说。   “当然可以。”安靖说:“小燃坐在这里,就当作自己家一样。”   方渡燃的“谢谢”停顿在喉咙里,换了一句回应:“嗯,好。”   安靖看着他,嘴角带起柔和的笑意:“今晚你想睡自己的房间,还是跟月城一起睡?”   她揭开手里的茶盖,将香味散出来。香甜的味道更浓了。   方渡燃的思绪刚停在“自己的房间”上还没转过弯,安靖就意识到不对,找补道:“上次月城回来盖的被子薄了,你要是想自己睡,我好让人给你收拾一床厚点的。”   “我都可以。”   方渡燃就当没听出来:“我跟郁月城一起睡吧。”   “好。”郁月城比安靖先一步应声。   他们都很自然,他留宿有自己的房间和跟郁月城睡在一起像是理所应当。   方渡燃认为他也应该履行好他们眼里的“理所应当”,尽管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他无端多出来的出身。   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   方渡燃可以在C区的房子里跟郁月城无所顾忌地睡在一张床上,到了郁家的老宅,他洗完澡站在房间门口,光是推门进去的姿势都想了好几种。   是要直接进去躺上床?   还是规矩点,推开门然后打个招呼,再聊几句扯淡的,然后关上灯摸黑上床,这样谁也看不见谁更好?   毕竟刚才身心投入,不经思考就当着对方的家人冒出奇怪想法,还胆大包天地传递出来我要在你妈妈的眼皮子底下亲你这种话。   从那阵温馨和睦的家庭气氛里散场,方渡燃才发现自己是有点流氓过头了。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显得他像个正经人。他可是来做客的。   “怎么不进去?”郁闻礼看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也没动静,从楼梯口走过来问。   “我有点不习惯。”方渡燃随口遮掩过去。   这里陌生又熟悉,唯一没有的就是不习惯。也不知道小时候来过多少次,可能都成身体记忆了。   “这不刚好吗,跟月城一个屋,你们都认识,说说话就好了。”郁闻礼说。   方渡燃单独面对他,就能想到两人之间的合作,视线落在自己正欲开门的手上也不自在。   这看似像个人的皮肤底下,藏着古老神秘,不不属于人类的动物基因。   了解到身体的真相和能够完全自然地接受这个现实,他觉得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方渡燃压低声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抬眼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郁闻礼面上神情微变,带着他朝走廊尽头走过去,也顾及到隐私小声说:“我的建议是身体大于学业,你最好可以立刻进行隔离观察,之前也说过,你还有很多的检查需要做。但这需要配合你的实际生活情况,你应该是最清楚什么时候能进行的。”   “我得请假。我不能旷课。”方渡燃说。   他现在还不能跟方正海撕破脸,任何时候打草惊蛇都不是好作法。   “现在看你的状态很稳定,所以我暂时没提出来。你明白最危险的是易感期,时间上最大的限度,在你的下一次易感期之前。”   郁闻礼说:“我明天一早也要回清原市,你的样本已经在抓紧时间破解了,我得去一趟和元老们开会。”   方渡燃手里抱着洗澡时换下来的衣服,他从里面摸索一小会儿,拉开外套里面的内袋,拿出来经他目测过两支颜色已经不正常的R-19X。   当着郁闻礼的面,将其中一支给出去:“这是我这个月的注射针剂,标准的注射时间在易感期往前推七天。你带走吧。”   郁闻礼大为震撼,这东西对研究所来说意义重大,来不及用什么东西把它保护起来,只能连同方渡燃的一件T恤一起拿走,包起来妥善拿好。   方渡燃提醒道:“每次的药不会是完全一样的,这次的我还没有用过。”   他指指自己:“我不能保证跟它一模一样,肯定有变化。”   “已经很好了!这很关键!”   郁闻礼没料到他会把这东西交出来,这意味着方渡燃彻底和他站在一起,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愿意给出信任,全力配合。   看向他收起来的另外一支,郁闻礼带着沉沉地关切嘱咐:“你现在身份已经变了,你要尽量保护好自己。有任何情况,不要灰心,不要怕,立刻联系我。明天开完会,我会把研究团队都带来A市,随时等你消息。”   方渡燃点点头:“嗯。”   他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东西给郁闻礼,无关于信任,既然要合作,他必须选择信任,但是他也会不安。   他说不出自己在怕什么,但一定是怕的。   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郁闻礼那边不行的话,身体至少还能再坚持过去两个易感期,方正海那里,他不会继续下去。   两个易感期,只能多两个月也好。还能跟郁月城耗两个月。   可今晚短暂的安宁让他动摇了。   所剩不多的时间也推了他一把,他不想在这条暗无天日的路上越走越远。   对于研究领域来说,他是行外人,可身为实验品的经历告诉他,身体的数值是会根据注射的药品发生变化的。他不知道方正海究竟做了什么,但药品在他身上的效果总是很显著。   一旦变化发生,覆盖成功,之前的状态和数据就只能成为记录而已。   那他就让自己停留在这个时间段,不去破坏它,不给郁闻礼添麻烦。   也一并把那个为期两个月的后路斩断。   盘算一下,上个月的易感期就没来,自从剂量改变后全都乱了,这个月易感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他明天下午要尽快在学校请好假出来,想一个能把方正海糊弄过去理由也挺费神。   方渡燃从走廊走回郁月城的房门口,短短二十多米的路程,这些问题跟着很快平息下去。   他分得清楚,不会让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打扰到郁月城。   不过那阵紧张纠结的劲儿没了,坦然多了,直接推开门就走进去。   卧室里和外面的装修一样,有传统的厚重的木质家具,但多了些结合现代元素的小装饰品和摆件,色调上很和谐,并不杂乱。   同样有铺满整个地板的长绒地毯,看来郁月城真的很喜欢这样的脚感和视觉效果。   一眼就在没展开的屏风后面看到了露出来一半的大白猫。   郁月城穿着墨色的丝绸睡衣,反衬出皮肤白得晃眼,手腕垂在地毯上,是比奶白的长绒看起来还要通透的冷白色。   头发柔顺垂下来,正坐在地毯的软垫上看录像带。   重新打量一遍,离他不远的位置有大床,在往里是屏风隔出来大白猫正在玩耍的宽敞休息区,方渡燃猜测窗帘外还有一个大露台。   “要睡觉吗?”郁月城问他。   方渡燃摇摇头,关好门走过去,墙面的幕布上,郁月城看的是一部关于动物的录像带。   定睛看了会儿,里面刚好放出来他印象深刻的蝴蝶。   是郁月城送给他的那种通体都是湛蓝色的蝴蝶标本,连触角和腿都是蓝色的。看到真正的翩翩起舞的长相实在特别的蝴蝶,方渡燃认真观察才确定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幻场面,或者什么合成技术。   “好漂亮。”方渡燃忍不住赞叹一句。   太漂亮了。漂亮的不真实。   尤其是成群飞舞的时候,跟游戏建模做出来的宣传片一样。   还像是他梦中见过的场面成真。   “是,我也觉得很漂亮。”   郁月城说:“亲眼所见,会更美。”   方渡燃在大白猫的身边坐下,看看满屏的蝴蝶,再看看郁月城,就感觉画里画外格外和谐。   郁月城真像一只会因为盯着蝴蝶飞舞而发呆的猫。   “这是什么时候的纪录片?”方渡燃问。   “小时候的。”郁月城说。   说完方渡燃就听到了录像带里的英文配音,微微愣住。   然后再仔细辨别才确定,这个稍显稚气,发音带点英伦卷舌味道,又不像是影片里的真正的外国腔调,是带着自己独特的口吻,听起来非常悦耳,让人舒服的声音——是郁月城的。   他忽然就想起来,郁月城曾经指着那些标本对他讲解。   他记得这个蝴蝶的起源地,那隔着很远的陆地,郁月城甚至为了养这群所谓好朋友喜欢的蝴蝶,小小年纪就亲手在A市打造出一个模拟热带雨林的大型生态系统,一草一木都是他精心设计的。   光是听到也许只觉得厉害,现在见到,他才为之惊讶。   那录像带里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寻常能看到的景观的地方,应该就是他自己的生态系统了。   这看起来,一点也像是人工的,推测面积也超过一般的花园大小了,至少要比郁家的前院加上后院都要大。   他看到的这一会儿,镜头走过很多地方,每一处都没有回头过,没出现过一样的场景。   “你拍的。”方渡燃可以确定。   他难以估计这花了多少的心思和精力,不止是金钱洒出去就可以做到的。画面里的介绍者——小郁月城,对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   “嗯。”郁月城说:“要入冬了,气温不够,说带你看活的,只能等放寒假我们出国去看,或者明年的夏天我再做一个。”   “再做一个生态系统?”方渡燃诧异。   “嗯,这次做个大点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光看录像带里的场面,完全想不到这是一个纯人工打造的热带雨林,他想说已经很大了。   他陪着郁月城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很奇怪的感觉,特别地陌生,可是另一头却系在自己身上,转过头看郁月城的脸,对方好像看得很认真。   “你经常看这个吗?”方渡燃也盯着录像带问。   “有时候睡不着,会看看。”   郁月城伸出手指指向期中一只被焦点对准的蝴蝶:“找到一只,追着它看,很催眠。”   方渡燃轻“啧”:“用自己拍的录像带催眠。”   “拍得不好吗?”郁月城诚恳发问。   自己当时的技术虽然是很青涩,但比起普通的纪录片,他还是有清晰的定位,绝对好得多。   这个录像带曾经还被当地的动物保护协会购买下版权,用来对学生进行科普放映,之后也有国际上的儿童教育基金会联系他,将他的养殖笔记和纪录片一同购买,放进青少年的自然科目读物里。   他也为此高兴过,他和方渡燃一起养大的蝴蝶,以传播教育的名义被很多人看到,署名时他总是要把方渡燃的名字放上去。   因为国际上要求严格,联络不到方渡燃的本人,版权受限,他也会把名字放在自己的摄影师那一栏,总要给他和自己出现在一个地方的机会。   “好。”   方渡燃手臂往他脖子上一搭,打消他面上疑惑,肯定道:“学神小时候就能拍出来这么牛逼的片子,怎么会不好。”   “这个,这个······”   录像带里同样传出来一句突兀的小孩儿声音,跟方渡燃的话叠在一起。   他也听到了,屏幕上却什么人影也没有,还是那些花花草草和如梦如幻的蝴蝶,伴随着郁月城特别的英文发音。   方渡燃心里一沉,他没猜错的话,那句话应该是郁月城那个小竹马、“好朋友”。   更深的念头窜出来,拍这些的时候,跟自己截然不同的那个乖巧惹人喜爱的小孩儿,应该都陪伴在郁月城的身边······   那郁月城的心里,看这支录像带,现在想的应该是那个陪他一起长大的人吧。   这种感觉很割裂。   假如方渡燃和那个小竹马之间还有哪怕一丝的关系,他身上还留着有点痕迹,他都不会如此的五味杂陈。   一个人失忆了,还失去了一切,连血液和性别都变了,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录像里那个无忧无虑陪郁月城长大的小男孩。   郁月城想的不是他。   如今,大白猫就守在他身边,跟以前一样。   大白猫一点错都没有,他长情得哪怕是块石头,也该动容了。   可是这份长情到了方渡燃这里,却让他心里有点堵。   他好像还是不够潇洒。   他比不上什么人,也不想去比,但他想要做自己,再不堪的面目,不体面的背景,也是他自己。不是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过去。   “别怕。”郁月城适时解释道:“这是没剪过的原片,所以有些杂音。”   方渡燃对着仍旧忽闪着翅膀的漂亮蝴蝶,稍微迟钝地笑了下:“这有什么。”   郁月城换言道:“······张工刚才说,石榴再不摘,就要剪枝了。”   方渡燃一口应下:“行啊,明天我爬上去摘,用不着梯子。”   过了会儿,郁月城又问:“期末考试要给你准备一下吗?”   “我先自己看看书吧,不会来再来找你。”方渡燃看着录像带,有一搭没一搭跟他闲散地聊几句。   他没有困意,他想郁月城大概也没有。   他们似乎没有变化,经过他自我不和解回避开的那一阵,又再次坐在了一起。   他还是会在短暂的安宁里想要跟大白猫窝在一块,会在心里发酸的也还是摸摸大白猫蓬松的长毛。   手指碰碰郁月城的手指,很快就能有回应,身边的少年反转掌心和他十指相扣。   眼前的投屏很大,占据了一整面墙,方渡燃被郁月城儿时的回忆迎面倾覆,泛起的那点酸被他用来渐渐扣紧大白猫的手背。   “郁月城,你想不想摸一摸我的腺体?”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16 03:45:14~2022-06-17 00: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路迩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鹅不恰满 4瓶;动物园放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唐突的邀请   “郁月城, 你想不想摸一摸我的腺体?”   录像带里的音频恰好静止下来,只剩下满墙起舞的大大小小的蝴蝶, 飞过密林,绕过绿枝,停在低矮的灌木叶片上。   也同时落在郁月城一个人以十年记的漫长时光轴上。   方渡燃没有立刻得到答案,转头看他,手指在他掌心里挠挠:“你不想?”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郁月城垂眼,纤长的睫毛一闪和影片里的蝴蝶一样。   不,比那还要美得多。方渡燃想。   “这还要为什么, 想到了, 所以就说了。”他道。   对他而言,方渡燃知道他的腺体是坏的,里面强行灌注的合成信息素并不属于自己, 因此他很难去把腺体看成什么重要的东西,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腺体早在这些年里毁坏得不留痕迹。   纵使如此,他也知道对Alpha来说,腺体是尊严, 是不容侵犯的。   郁月城被他侵犯过那么多次, 纵容他,放任他越发过分的要求,陪他渡过煎熬的易感期, 把那变成缠绵的回忆,他也想在他尚且还像个人的时候, 在最后一次舒服的亲密接触里, 把自己的腺体交给他。   他能给的东西少得可怜,十分贫瘠, 不过满足一下Alpha的本能,什么时候都不会错吧。   “你是一个Alpha,怎么忍住每次都不碰我的腺体的。”方渡燃在短暂的沉默里又问。   空气也因为他发出的邀请掺进去一丝丝一缕缕的暧昧,录像带里的人声重新响起,稍显稚嫩悦耳独特的发音只能沦为背景音。   “你也是个Alpha,我尊重你。”过了几秒,郁月城才说。   方渡燃没放过他脸上的任何情绪,紧紧盯着他道:“如果我是你的伴侣,你还会这么尊重吗。”   “会。”   脸侧的视线如实质般灼热,郁月城诚恳道:“我会永远尊重我的伴侣。”   方渡燃哑然。   郁月城长睫轻抬,看向他说:“但如果你是我的伴侣,你的腺体也属于我,我会去抚摸它,亲吻它。”   还有占有……   这是Alpha的天性,他也不能避免。   他可以让方渡燃对自己任意作为,他做过跟方渡燃共度此生的准备,做过在未来的时间,眼睛里只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准备,只要他愿意。   可是方渡燃显然没有,他不想在方渡燃没有准备的去对他做些什么。   那对方渡燃也不好,对他们也不够负责。   “我不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也不是你的伴侣。”   方渡燃仿佛能看透他的想法,他解开睡衣的扣子,原本是想把后颈露出来,可发现睡衣挂在手臂上有点不自在的小家子气,干脆大大方方地脱了随手放在地毯上。   背过身低下头,曲线流畅的背脊朝着郁月城,后颈可以完整露出来,深棕色的发梢下面,腺体那块的皮肤看起来光滑白皙,是和发色,和瞳色一样带着暖意似的白。   “可是我想让你亲它,可以吗?”他直白道。   影片的光时而微弱,时而亮起,蝴蝶的投影仿佛印照在方渡燃赤.裸的后背。   郁月城黑眸微微黯下去,拿手指去碰触他的腺体边缘不做声。   “你的教养太好了。”方渡燃坦然道:“你可以对我放下你的教养。”   郁月城的手指往后颈按下去,他背脊挺起,那抹犹豫的碰触像火星子溅上皮肤。是烫的。   他咽了咽干燥的喉咙,接着戳破少年的迟疑,手肘往后戳戳郁月城:“我又不让你负责,礼尚往来,给你咬。快点!我还没被人咬过,试试。”   郁月城的指腹轻轻摩挲那块皮肤,就像他曾经做过那样,那抹火星子也被揉碎,碾开,肌肤的触觉仿佛被重新唤醒。   方渡燃第一次知道原来腺体碰起来是这种感觉,很奇异,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缠绵悱恻的东西。这里面不是他自己的信息素,他的皮肤也可以受到影响,给出反应。   他的心跳都变快了。   “郁月城。”他低声喊,喉咙果然有些发哑。   房间里不凉,对面实质性的目光正在他后背上游离,可能正看着他的腺体,手指的碰触远远不够,他想要郁月城真正的贴近它,帖近自己。   就像他对郁月城做过的那样。   只有这样,好像才可以更近一步,他的回忆是空的,过去是空的,身体的触感却是真的。   “我······”话刚出口,方渡燃颈后一热,张着嘴生生停下来。   郁月城柔软温热的唇瓣覆盖上后颈上那块光滑的皮肤,碎开的火星子腾得燃起,方渡燃后背的肩胛骨猛然收紧,凸起形状完美有力的骨骼线条,那软唇也因为他过激的反应停下来不再动作。   方渡燃暗暗倒吸口气,按耐住自己的条件反射,这具身体对攻击太敏感,更何况是从没被人碰过的,属于Alpha不容觊觎的腺体。他调整呼吸卸去对危险的反射弧,这是郁月城。   这是他的大白猫。   少年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身,找到手背按上去轻轻揉弄安抚,颈上温热的气息也重新动作。   方渡燃闭上眼,手臂肌肉时不时收紧。   难以形容的滋味,有些痒,郁月城的呼吸洒进发根里,触觉好似能铺开在颈项间,连带肩膀都麻麻的。   心口被什么东西拽着,提着,呼之欲出,但是只能坐着不动。   郁月城在他身后像一只低头认真舔食的大白猫,他怕一动就会惊到他,让他好不容易骗过来的大猫跑掉。   这一刻,影片的光亮在他眼前穿梭,那是郁月城的回忆,他身处其间,能想到的只是他们相伴不久的时光。   跟大白猫的长情完全不能比,在他有记忆的生命里却已经弥足珍贵。   方渡燃还发现,这段时间没去刻意地想念,心脏上生出来菟丝花居然已经根深蒂固,细腾枝丫把他的情愫包得满满的,一丝也没有漏出去。   哪怕在知道郁月城眼里看到的人不是现在这样的他,居然也没少去一分一毫。   方渡燃想笑,又想让自己在皮肤奇异酥.麻的触感间沉浸下去。   腰身的手臂渐渐环紧,大白猫的鼻尖凑在他的耳畔,热乎乎的舌面从腺体边缘试探般舔上去,一点点越离越近······   最终,那块归属禁地的肌肤被暖热的口腔包裹,方渡燃松了口气。   郁月城真的在吻我的腺体。   他肯跟我亲近。   他在跟我做不会和别人做的事。   方渡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碰过,所以灵敏而单薄,他就像可以在脑海里同步重现口舌舔.舐的痕迹,大白猫舌面上的颗粒是怎么擦过皮肤。   甚至能想象到郁月城专注的神情。   他做事总是很认真的。   细微的水渍声比录像带里的音频还要响,响在方渡燃的耳朵里。   腹腔热流涌现,不可抑制地有了反应,这是他的大白猫,他们在做亲密万分的举止,是郁月城来给他的······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他的邀请对Alpha来说,有多么唐突。   他眯起眼睛也认真感受大白猫给予地所有触感,脑子里隐隐在想,他在教好学生郁月城干坏事了对不对?   方渡燃已经有一阵没和郁月城在一块,等自己的反应无法遮掩时,他低声问:“Alpha的腺体,会不会没什么感觉?”   郁月城的犬齿几次堪堪擦过他的皮肤,他可以抑制自己的本能,也不免会带上自己的思念。   方渡燃的信息素没有味道,然而他身为Alpha的体感已经察觉到周身有点不同寻常的气流,不是方渡燃常常带上的压迫感,他只感到半拢在臂弯里的身体在朝他袒露软肋,像方渡燃所说得那样“交给他”。   这比信息素的催化能力还大,唇瓣包裹住已经湿润的腺体深深.吮吻一口才松开,少年的肩头微微颤抖。   郁月城搭上掌心厮磨抚顺,视线不离被自己吻过的禁地。   “生理书上说,Alpha的腺体不是用来标记的,无需暴露呈现,所以腺体外有一层用来保护的粘膜,会比Omega的皮肤要厚,腺体的位置也在皮下更深一点的地方。”他又拿吻重新印上那小块皮肤,做示范似的讲解:“所以Alpha用来注射信息素的牙齿是不容易咬到的。”   “书上还会写Alpha被咬的事情?”方渡燃整个后背都是酥酥麻麻的,还没忘了这个奇怪的知识点:“为什么我记得生理书没写。”   “不是学校的课本。”郁月城倾身贴近他,拿自己的胸膛贴上少年光.裸的后背避免着凉:“冷不冷?”   “你的睡衣很暖和。”方渡燃突然问:“为什么有Alpha被咬这一章?”   大白猫下颚垂在他的肩膀上:“在讲为什么第二性别相同不能标记。”   “咬得浅标记不上?”方渡燃侧头看他,郁月城的脸看多少次都好看得令人晃神。   郁月城:“一部分原因。”   方渡燃垂下头,根本用不着点破,他们都是Alpha。   不能标记是事实,是个人都知道。   他也猜不到大白猫在想什么,他好像也不在意什么第二性别,因为腰身上的手臂一直没有离开。   他自己也不在意。   不过,他挺在意时间的。   他很少有时间不够用的时候,此时此刻,方渡燃才觉得时间真是个好东西。   能勾勒出郁月城的长情,能在短短三个多月里就让他捉住一只跟着他的大白猫,能让他游荡在黑暗的长河里接到一线光明。   方渡燃挣开腰间的手臂,转身抱住郁月城的后背放松身体,脑袋埋进大白猫的侧颈里,鼻尖灵敏嗅嗅,有让人熟悉的,特别清浅的冷香。   淡淡的一点,或许只是洗完澡之后散发的残留物,穿透力也极强,直直灌入方渡燃的五脏肺腑。   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喜欢闻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可是郁月城从来没在他面前彻底释放过自己的信息素,就连在C区那夜陪他缠绵一整晚,Alpha异常膨胀的结都在他手里被占有。   他操控着郁月城的感官,对方也没有大肆地放出过信息素。   郁月城始终清醒,始终有着最严谨自律的教养。   郁月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Alpha。   方渡燃收紧自己的手臂,牢牢抱着他的腰,鼻尖紧紧抵着他的后颈去闻快要消散的冷香,清楚道:“郁月城,标记我。”   后背上拍抚的手掌停在原地,郁月城乌黑的瞳孔在录像带的光影里微微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17 00:54:37~2022-06-18 23: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鹅不恰满、悉茗 5瓶;岛屿雾边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和一个Alpha标记   冷香浮动, 方渡燃察觉已经快消散的信息素重新散出来,净透的气味浅浅的, 淡淡的,渐渐扩散在四周。   郁月城原本可以有很强的攻击性,他是个评级S的Alpha,可方渡燃仔细感受,也没能从中嗅到一丝一毫象征暴力和压迫的气息。跟郁月城认识这么久,任何情况下,都没有过。   按照常理来说, Alpha在面对标记这件事上, 本能就会展现出自己刻在基因里的侵占欲。   那完美符合Omega被拥抱、被占领和献出自我的需求,郁月城的评级在这方面也会是顶尖的,而眼前所见, 他却纯净得犹如一轮明月,半点侵略的气息都没有。   方渡燃反复确认,鼻尖蹭在大白猫的后颈上,越界地碰上Alpha的腺体,过于专注地探寻让他的呼吸显得贪婪。   一口一口不间断地深呼吸, 将那些冷香全都据为己有。   他确定了, 郁月城的信息素里真的没有。   干净地令人诧异,这简直违反常理。   一个Alpha的信息素可以这么纯粹吗?   他只感受到舒缓心绪的冷香,吸进肺里, 清新的气息一点点跟随呼吸遍布全身的脉络,神经末梢也被充填、安抚。   舒展身体, 卸下防备, 他接收到的满满的全是安心,总是可以扫空脏污, 净化胸腔的浊气。   “你有反应。”在给足考虑的时间后,方渡燃一语道破,空气里的冷香足以作证。   “嗯。”郁月城倒是没说谎,脖颈上全是残余的温热,落下掌心接着拍抚后背。   少年的脊背并算不单薄,也不过分夸张,好像被丈量过般恰到好处。呼吸就吹拂在他脖子里,彼此都将对方拢在怀中。   湛蓝色的蝴蝶从录像带的画面里飞到眼前,停在方渡燃的后背,闪烁的翅膀在肌肤上留下投影,那些走过去的时光叠在一起。   “有反应怎么不咬?”方渡燃拿手指尖轻轻挠他的脖子:“你不咬我可咬了。”   “你咬吧。”郁月城大方让给他。   “我又不是没咬过。”   方渡燃还咬过好几次,只不过没把信息素注进去,他不想让自己这种成分未知、来历不正的人工合成信息素给到郁月城。   郁月城在时空重叠的奇幻光影里声线平和地回他:“你是Alpha,哪里来的标记。”   “Alpha怎么就不能标记了?”   方渡燃放开他,面对面拿手指点点郁月城的嘴角下命令:“用你这里的牙齿,咬破我的腺体。”   然后再指指自己的后颈:“把信息素注进去。这是Alpha的本能,我不信你不会。”   “没有人记载过Alpha被标记的感觉,信息素互斥,你应该不会好受。”郁月城说得严谨。   方渡燃不吃这套,笃定道:“没有记载就是标记了也没事,我不信从来没有Alpha的腺体被咬过。”   “标记可以是一个结果,也可以是一个行为和过程。”郁月城纯净的黑眸像是浩瀚静谧的星空,有录像带里零星的蓝的白的细碎的反光,专注的对视却只够容纳下方渡燃一个人的倒影。   “这个过程对任何人来说都意义非凡,不能草率。”他说。   面上的神情好像并不受少年的催促所影响,尽管标记这种邀请让他也会心动,导致信息素都泄露出来。   方渡燃的倔劲儿突然上来,他能感觉到郁月城有反应,没有哪个Alpha会对标记这件事没感觉吧。   而且他马上要跟郁闻礼展开新的脱瘾治疗,之后身体会是什么情况,还能不能见人,能不能正常地活着都不知道。   过了这次,可能就不会再有机会跟郁月城离得这么近,近到可以碰他的腺体,甚至是标记。   也可能,郁月城这辈子,都只会跟他这一个Alpha产生标记。   毕竟双A确实谁听了都会觉得不现实,除了他以外,估计没有哪个Alpha会来挑战另一个评级为S的Alpha,会想要把他据为己有。   可方渡燃想了。   无论时间的长短,就只当下。   “那是你,不是我。”   方渡燃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我的身体我说了算,我现在要你标记我。”   “······你想好了?”郁月城轻轻抓着他的肩,没有动作。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方渡燃往前凑了一点,双眼静静地对望。   原本想要给大白猫点甜头吃,别的事他实在是帮不了,好歹看着自己是郁月城的小竹马的份上,这份礼物也不算寒碜了。   他很想在仅剩的时间里做点什么跟郁月城有关的事,物尽其用给他喂点糖吃也行。   可是到了这一步,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固执,非要挑破郁月城严谨的教养,非要他拿出来不一样的东西给自己。   标记。   方渡燃根本不会去想郁月城以后会去标记一个如何优秀的Omega,这应该是郁月城应该走的路,但他总是不会去想的。   他的时间他珍惜得要命,此时此刻,他就想要郁月城跟他做足够亲密的,能把彼此打上烙印,最特别的事情。   只属于他们的事情。   “郁月城。”方渡燃小声喊他,一手按在他腿上:“我又不是Omega,你就算咬了我,我也不会怎么样。你不是没感觉,你心动了,我闻到了,我还摸到了。你为什么不标记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过分,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性别、过去、将来,都阻挡不了这一刻。   分量大概也跟评级有关,只能把住一半,方渡燃眼尾微挑,挑衅般在会成结的位置拿拇指一压:“你在怕什么?”   郁月城身形僵硬一秒,呼吸也乱掉一拍,抓住掌心底下的肩头拉进怀里,低头往刚刚吻遍的后颈上厮磨,方渡燃的心跳好像比他还快。   胸膛叠着胸膛,他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心脏在沉沉地用力地跳动。   “我不怕。”郁月城说。   他衔住腺体处的皮肤,Alpha的腺体比Omega多了层保护粘膜,会没有那么柔软。可郁月城垂下眼,只感觉自己亲吻的是世上最柔软光滑的肌肤。   他虔诚又小心翼翼。   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评级S的Alpha,贴在方渡燃的腺体上细细密密地亲近好一会儿,才没让自己显出第一次标记的激荡。   犬齿顶在后颈的皮肤上,搂紧少年的背往下一咬,几丝血腥味在嘴里散开。投石入水,郁月城多年来沉积的想念跟着浮现。   自从知道方渡燃是Alpha以后,他从没想过要标记一个同类。   现在Alpha那层用来保护的粘膜被扎破,郁月城定心用力接着咬下去,直直刺穿方渡燃的腺体。   “呃······”房间里响起沉沉地低鸣。   郁月城没因此放开他,一只手不断安抚方渡燃的后背,一边将用来标记的犬齿牢牢地嵌进去。   方渡燃手臂脱力,神经像瞬间被扼住。   这是什么标记?   一定是因为他是个Alpha,同类相斥,只有皮肉被咬破的刺痛和倾覆而来的压抑。   “郁、郁月城。”他出声才发现自己腔调模糊,喉咙里含着水汽似的。   方渡燃想清清嗓子,那股压抑感直接顺着后颈蔓延全身。   不,是压迫。   是郁月城带来的压迫感。   一向都是他的气场带给别人压力,让对方忌惮、远离,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接受过可以化为实体的强悍的压迫感。   何况这只是郁月城信息素里自带的基因,他都没刻意释放出来。   纯净的薄荷味冷香也和他一样安稳。   他是个Alpha,方渡燃这回清晰体会到了。   他是个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咬进来都能让同类颤抖的Alpha。   这是方渡燃自己选的,所以他放下防备,他没有反抗。   但身体已经拉响警报,他没有味道的侵略性信息素已经把空气里的安然氛围搅和得乌烟瘴气。   这会激怒正在标记的Alpha,是公然地宣战。   方渡燃能克制自己不去刻意抵抗,却无法改变同为Alpha的生理机制体现出的自我防御,这大概就是Alpha跟Alpha不可调和的矛盾和悲哀。标记中的Alpha不容抗拒,得不到被接纳的回应已经会丧失安全感,还要面对对方的公然地宣战。   郁月城是不会伤害他的,纵使此时此刻对身体而言重要的腺体被入侵,他也有绝对的信任,所以方渡燃首先想到的是这会刺激到郁月城。   正在标记的Alpha一定会失望。   “不是我,嘶······!”   想解释的话没说完,方渡燃忽然遍体生寒,Alpha的信息素在往他的腺体里注。   冰冷的,纯度极高的信息素没有任何阻碍进入他的身体,那冷香同时从郁月城的举止里泄露出来,不算浓郁也足够可以闻出来植物的薄荷味道。   太冰了。   先是一股冷意钻进后颈,扩散背部和四肢,仿佛能牢牢扒在他的骨头和筋脉上,紧接着就开始灼烧皮肤。不是爽,是烧。   薄荷味的信息素纯度高到辛辣,刺痛他的骨肉,伴随着血流和心跳带来覆盖整个身躯的压迫感。   方渡燃几乎可以在脑子里面描绘出那些注进来的高纯度信息素是如何从后颈流向四肢和内脏,遍布每一根血管和神经。   这全都是因为他是个Alpha。   如果他是个Omega,这就应该是种解脱和享受了,那些扎在肉里的刺痛都会变成极度地舒服和满足。   方渡燃呼吸急促,朦朦胧胧地想,也不知不觉地说出来:“太高了,纯度太高了。这要是······Omega,肯定很爽。”   郁月城眼神一黯,单手托起他的下颚将鼻尖埋进发丝里,把标记的过程做的比教科书还要完整精准,一丝信息素也没浪费到流出来,全都注进少年的腺体里。   短短五六分钟,方渡燃感到漫长又煎熬。   Alpha没有因为他的防御而愤怒,他也没有试图挣脱,他欣然接受每一秒的体会。   到最后,身体抗拒到不行,手指尖都在发疼,方渡燃反而清醒过来。   低低地笑,也从这种磨人的体感里尝出来一点鲜活的、活着的感觉——是郁月城给他的。   他养的大白猫把自己的信息素注进他的身体里了。   光是心理上的满足和成就感足以让他去适应这个违反伦理的标记过程。   郁月城还为了他打破自己的禁忌。   “呵······哈哈。”方渡燃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滴下去。   他抬起手在脸上一抹,居然被刺激到掉出来生理眼泪,于是笑得更欢了。   这大概就是他放下抵抗,直接用身体迎接的结果,说不定是眼睛也被郁月城浓烈的信息素给烧灼,反正他浑身上下现在都是郁月城的信息素。   “郁月城,我们有标记了。”他说。   郁月城回答不了他,但也能猜到他不好受。   所以伸手碰了一下方渡燃,得到生理结构并不会受影响的答案,为了让方渡燃好受一点,让他自己按着。   “没感觉。”   方渡燃反手就把他的手拉回来按上去:“标记我的人,是你。感觉也应该你来给。”   方渡燃看着郁月城突然听话起来,放回来准确找到最容易安抚的角度揉捏,很快让他多了点缓解的契机。   他不知道大白猫是不是有什么魔力。   他一碰到郁月城就觉得舒服、安心,就愿意贴在一块。   书里写Alpha和Alpha不科学,荒谬到连标记的结论都不屑去记载,许烈阳这些Alpha也说只有Omega才能给Alpha带来抚慰,可他就连身体感官也会认识郁月城。   欢喜也好,安抚也罢,只因为对方所以来得异常汹涌。   骨肉里的痛跟缓解带来的爽快交织,标记好像是终于结束了,后颈上的伤口在被湿润抚平,像温驯的小兽在舔舐同类疗伤。   方渡燃有点晕晕乎乎,郁月城刚一松开他就落进一样高的胸膛里。   这次是真的贪婪,他不断地嗅郁月城的脖颈去汲取更多冷香。那刺痛变得不那么重要,全剩下郁月城的气息环绕他。   身体需要恢复,要接受一个Alpha的信息素是有点难,跟大白猫依偎在一起却嚣张到成结,戾气也没散。   方渡燃毫不客气地咬住郁月城的肩头发泄,摸索着用触觉描摹他美好得如同古希腊雕像一样漂亮迷人的线条。   把这个Alpha也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看他展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他们才可以相互共享的一面。   方渡燃浑身的辛辣刺痛的劲儿都没过去,可心理上的满足完全可以弥补掉信息素互斥给身体带来的痛苦。   他抱着他的大白猫在长绒地毯上打滚,你来我往,相互给对方留下痕迹,在会被衣服遮挡的地方都染上彼此的气息。   郁月城第一次对他如此热情,就像他对郁月城一样。   或许就因为他被郁月城标记了吧。   Alpha的占有欲会因为标记带来,把被标记的Omega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同时成为Alpha可以缔结亲密关系的对象。   他不是Omega,也不影响郁月城这个Alpha在标记的过程里携带天性,成为对方的与众不同。   薄荷味的信息素没有浓到张扬,也没有退出战场,始终维持住让他可以陷在里面沉迷的程度。   空气里的冷香和逐渐褪去的辛辣灼烧交织,清透的信息素一抹抹纠缠在指尖,萦绕四周,被他散发的气场再次点燃,方渡燃没料到最后会发展成一场又痛又沉醉的缠绵。   他的一生太浅薄,记忆的起点到现在才七年,遇到的人也不多,是没有资格说大话的。   然而沉睡过去的前夕,方渡燃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法再遇到一个像郁月城这样,让他心甘情愿固执地邀请,想忽略性别去承接对方的信息素,去分享彼此最赤诚最热情的模样的人了。   也不会再和谁拥有如此深刻进骨肉的标记。   他的最真挚的勇气都在今夜拿出来了。   他和一个Alpha标记了。   “有好受一点吗?”郁月城的发梢都被汗湿,额前的碎发深如浓墨。   方渡燃懒散地掀开眼皮看他,手心拍拍大白猫的脸,重新把脖颈搂回来相拥,声线沙哑:“好受。爽得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18 23:18:44~2022-06-27 06:3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满鹅不恰满 5瓶;动物园放风、一杯浊茶 3瓶;悉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不疼   房间的隔音很好, 然而方渡燃醒过来后听到了阳台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没着急起床,他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腺体的位置已经贴上一层信息素阻隔贴——是郁月城贴的。   伸手在被子里摸一下,还有一点余温,翻个身把脑袋扎进身侧的枕头里,上面残存着郁月城身上的冷香,现在他已经对平时分辨不出的薄荷味了然于心。   大概是因为昨晚这种信息素在他的身体里面灼烧,浓烈到辛辣,如同Alpha的犬齿刺破他的腺体, 纯度极高的信息素也同时在他的骨肉里刺破扎根。他现在只是闻着一点一如往常的冷香也能分辨出来。   这幽静辽阔的草木香是山谷深处长出来的薄荷, 清爽、干净,拥有净化浊气沁人心脾的力量。   配合着阳台外面的雨水声,浑然天成。   方渡燃才发现一个人的信息素居然能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闭上眼他就像是置身在那座清幽的山谷,又像是广袤的郁郁葱葱的森林。   四肢还是乏得很,果然Alpha就不是天生适合标记的第二性别。   不过疼痛已经消减殆尽,奇怪,郁月城身上的信息素可以因为性别相同而互斥, 让他痛, 也可以闻起来无比安心。   这感觉他昨晚是不是就察觉到了?方渡燃揉揉后脑勺,昨天晚上的经过经过在他脑子里回荡一遍,却模模糊糊地, 只能记得住大概。   从郁月城开始的不愿意,到他步步紧逼, 最后可能是挑起了Alpha的胜负欲, 还是别的什么,他终于得逞了。   大白猫分明就有感觉, 是在他的要求下才肯标记,绅士得快不人道了。   理智回笼,方渡燃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郁月城。   以郁月城的家教和修养,要去标记一个不是结婚对象的人,还是个Alpha,一定突破他的认知和自身行为准则。   愧疚只占一点点,更多地是······得意?好像不对。   那就是高兴?   是挺高兴地。   千万不能说出来他看到郁月城为他做出来打破自己教养的事情,真的会有点高兴这件事。这也太卑鄙了,不入流不入流。万万不可。   可心里那点雀跃是忍不住的,就像是被肯定了一样。   其实方渡燃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哪里突然来的固执非要做到这一步,甚至他们之间具体的言语和后来他怎么睡着了全都成了模糊的印象,记不清了。   那也不会有人能拒绝感兴趣的人为了自己做出改变这种事。   并且这个改变只存在于他和郁月城之间,再无人能够复刻。   把一个好学生带坏的愧疚完全被满足感覆盖。   “醒了?”有清朗熟悉的声音传来,在雨水声里犹如山间涓涓流淌的清泉。   方渡燃瞬间坚定了自己那点不入流的想法,他就是挺高兴的。   “刚醒。”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方渡燃转头去看,郁月城正好推开屏风朝他走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衣。   不是昨天那一套。   “你换衣服了?”方渡燃有点懵。   现在没预计错的话,才上午九点多,他们昨晚本来准备睡觉的时候就挺早,虽然不知道到底折腾到几点,但是他睡得挺舒服的,自然醒。   “我睡了一天一夜?”他问。   “没有。”郁月城过来摸摸他的侧颈,体温正常,这才说:“衣服弄脏了。你也是。”   方渡燃盯着他看了两秒,迟钝反应过来。   昨晚上他们纠缠的大半宿里,朦胧记忆间,两个人的身影把地毯和郁月城房间的双人大床都滚了一圈。   “咳······”不能说自己连这种事也一时没记起来,他清清嗓子,发现还是有一点哑。   看来昨晚的标记对他身体的影响算大的了,平时通宵两三天也不会影响声带。   郁月城适时在矮几上端过来一杯花茶递给他,方渡燃闻到由远及近的蔷薇花香,接过来先盯着里面的蔷薇花看看:“这跟上次那个一样?”   “不一样。用了红茶来泡,加了点润嗓和补充体力的冲剂。”他也凑上去闻了下:“我尝过了,无味的葡萄糖和调节信息素的颗粒合在一起还是有一点甜。”   方渡燃感觉他的样子实在像只猫,伸手往头上搓揉,再转向下颚挠挠,调笑道:“你这是给Omega准备的吧。”   “发热期的Omega被标记之后才需要这些。”他一点不害臊,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你昨晚咳嗽了,四点的时候体温升高了一点七度,我很担心。”   郁月城任由他摸,视线的焦点全放在方渡燃身上:“你好像醒不过来,本来想把医生叫来给你看看。打电话他说这是正常现象,Omega被标记也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体力透支和初次······”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初次标记的正常情况。”   方渡燃注意到一向大方,少有在两人之间脸红的郁月城,说到标记这事居然目光不自然微微闪躲。   换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大白猫可是他一手圈在自己地盘上的,每一根柔软的长毛都摸过,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郁月城不会因为这个害羞了吧?   方渡燃喝下去几口,确实有点甜,加上蔷薇花的香味,还有一丝回甘,几乎喝不出来药粉的味道了。   这应该是郁月城精心控制用量的,用的最好的药。他听说过,一部分Omega因为嫌发热期标记后用来调节信息素的药苦,所以在发热期不理智,拒绝喝,导致身体恢复变慢,原本一个周的发热期会延长到十天,长期下去身体虚弱。   方渡燃咕咚几口全部都喝光,蔷薇花沾在杯壁上,还有一朵被他嚼在嘴里咽下去了。蔷薇花的味道还是那么自带熟悉亲近的感觉。   “我可是Alpha,你问医生这个,是不是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他拿着杯子不给郁月城。   “我说了,你是Alpha。”郁月城直接坐在床边:“他说被标记的一方不会感到舒适,只要烧可以退下去,就没问题。”   方渡燃举起空杯:“那还给我喝这个?”   “也可以喝。调节信息素的,被标记的一方都可以喝。”郁月城说。   怕他不相信似的,又补充道:“Beta的信息素不释放,只用来维持自身的生理运转,他们也有腺体,被标记了也可以喝。只要是打乱了原本的信息素流通,都可以。”   方渡燃把大白猫揽过来,额头抵着他的鬓角,呼吸离得很近:“你在紧张什么?”   郁月城唇瓣微抿:“没有。”   “那是自责?”方渡燃问。   “不是。我能为我的行为负责。”郁月城说。   “别。别别!别说这个,我不要你负责。”方渡燃直摇头,听不得这话:“是我让你标记的,要负责也是我来负责。”   郁月城转过头看他:“那你负责吗?”   方渡燃给自己挖了个坑,有能力的话,他当然是愿意的,把大白猫养起来,每天都摸摸他的长猫,蹭蹭他毛茸茸的耳尖。   给不出答案,他就转移话题:“因为想这个所以心情不好?”   “不是。”郁月城知道他追根究底的心思,把昨晚医生的话重复一遍:“被标记的Alpha不会有快.感,也不会感到舒适,会有互斥反应。理论上很难受,实际情况因人而异,只会更糟。”   “怎么了?”方渡燃问。   “你为什么不说?”郁月城的黑眸直直看着他。   方渡燃一时哑然。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整晚的时间,你都没说过。”郁月城视线不移。   “这没什么好说的啊······”   方渡燃捏捏他的脸蛋:“再说,我也没觉得难受,我挺爽的。”   虽然记得不清楚了,但是高兴和痛快他记得,他们滚了那么久,少说加一起也好几次了,怎么可能不爽。   “不可能。”郁月城一口咬定。   “不是,你别听医生胡说。被标记的又不是他,他知道什么。”   方渡燃低头给郁月城看自己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当着面伸手压了一下:“我觉得都好了,不信你撕开看看,一点儿也不疼。”   郁月城把他手拉下来,捏着手指尖垂眸去看,少年的修长的指节穿进去,目光眷恋:“我没不高兴。”   “······”方渡燃认输了,他看不得自己的大白猫跟受了委屈样的,还是在他这受委屈,抬起头道:“你信息素注进来的时候是有点不舒服,但咬破这层皮我真不觉得疼。”   郁月城靠过来埋进他脖子里,唇瓣轻轻地贴在信息素阻隔贴的边缘,落下一个吻:“我随时都可以负责。不会后悔。”   “傻逼才后悔呢。”方渡燃笑:“我也不后悔。”   这会儿他才看到自己的睡衣也被换过了,在被子里摸了一下,挺干爽的。   “你给我洗澡了?”他问。   “嗯。”郁月城:“你睡得很沉。”   “不沉怎么办?”方渡燃感觉跟他相处,乱七八糟聊什么都舒心。逗猫总是可以身心愉悦。   郁月城:“那就先用湿巾处理,然后热水擦身。”   方渡燃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套:“考虑得还挺周全。”   郁月城把他喝空的水杯拿过来:“外面下雨了,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周末没要求,他们不会叫起来吃早餐的。”   方渡燃从推开的屏风看到窗帘被拉开一半,外面果然是一个大露台,有很多植物,还有撑起的大伞底下被淋湿一半的躺椅。   “客人赖床很没礼貌吧。”方渡燃说。   “你可以把自己不当客人。”郁月城说:“我妈妈他们都很喜欢,你可以叫她干妈的。”   方渡燃像是突然被提点了一下,刻意在这种时候忽略掉的事实在提醒他,安靖阿姨是把他当做自己好友的儿子来看,当做那个乖巧讨人喜欢的郁月城的“小竹马”。   这个干儿子的身份八成也是以前的方家小公子在郁家的待遇。   他还是没法跟自己和解。   他和以前的那个小男孩截然不同,不一样的命运、身体、第二性别、回忆、背景、家庭、亲人······明明就是两个人,还偏要多了过去和现在的这层关系。   安靖阿姨、郁叔,包括郁月城,他们的期待和喜欢都在“干儿子”“小竹马”的身上,也不是他这个叛逆、成绩差、举目无亲、身体像个怪物一样的现在。   仿佛是自己给自己做了替代品。   心里既不是滋味,又很难去朝谁计较。   没有人有错。   他没有回应的时间里,郁月城重新关上阳台门,拉上窗帘给他营造一个舒适安静的睡眠空间。   “郁月城。”方渡燃喊他。   大白猫应声走回来,来到他面前:“嗯?”   方渡燃稍作停顿:“今天下雨了,石榴是不是也不能摘了?快剪枝了。”   “可以。”郁月城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穿上雨衣去,张工会教你怎么剪的。”   “你不去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去。你去我就去。”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方渡燃深吸口气,暗自缓缓地吐出来:“反正我也醒了。”   郁月城估计这会儿问他还有没有不舒服,也得不到真实答案,方渡燃既然连标记时会痛都不告诉他,现在要去摘石榴也不会说出来自己还不舒服。   “那你等等,我给你找身衣服。”他说。   方渡燃警觉:“我的衣服呢?”   “我折起来放好了,你穿我的吧,下雨天降温。”   郁月城说着就在自己的衣柜里翻找,拿出来一件长袖的T恤和毛衣给他。“外面要穿雨衣,里面不能套外套了,你的毛衣太薄了。”   “好。”方渡燃和他身高相近,衣服穿着也合适。   郁月城把水杯拿出去,方渡燃就在他卧室里的卫生间照镜子。   撩起衣摆,他腹部的伤口只留着几道很细很浅的痕迹,不仔细凑近去数就跟自己挠了一样,这段时间没去实验室帮了他大忙,不然这里一堆微创刀口都没法解释。   镜子里他的脸看过千百遍了,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自己。   身处郁家的老宅里,这里的人对他全是善意,他盯着镜子里的倒影有点困惑,他现在扮演的是不是应该是那个乖巧的好孩子。   可是他不会,他不记得他的父母,连他自己小时候什么都忘了。   方渡燃对着镜子露出来几个灿烂的笑容,怎么看都很假,粲然上扬的嘴角收起来,镜子又是那个脸上带着点不屑疏离的少年,目光没有波澜的时候,琥珀色的瞳仁里都是漠然。   每当他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这具身体的时候,眼神中还沉着一片死寂。   但是今天不太一样,因为他看到胸膛和腰腹上有几点深深浅浅的吻痕,视线放上去也变得柔软几分。   郁月城一直都很克制守礼节,在C区那晚,从夜幕到天明,都没有逾矩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一举一动都是照着自己的来,他给什么,郁月城就回给他什么,一点多的也没有。   他都不知道该笑郁月城太乖,还是太有自制力。   这次摸一摸这些吻痕,模糊的记忆里,郁月城的那块被填进去,当时大白猫一定很主动,主动对自己标记过的人产生占有欲。   是热情的,对他的渴望。   这认知可以让郁月城在他身上的渴望印在心坎上。   方渡燃品出来原本是苦的,都因为大白猫变甜了。 第164章 信纸   深秋和初冬的交接时令, 雨下得不大,郁宅的后院里植物太多, 雨打叶片的声音也一直窸窸窣窣没停过。   冰凉的雨水从石榴树的枝叶滴落,砸在方渡燃的脸上,这应该就是他迄今为止,离他母亲最近的机会。都发生在郁月城的家里。   “不!不对!”张工在底下挥舞手臂,发出几个简单地音节,普通的人的声调不一样,脸上有些慌张。   方渡燃低头去看, 郁月城正在跟他比划什么, 过后才反应过来,郁月城在跟张工打手语。   这个园艺师从小就有听力障碍,没有从小长期一对一配套的专业训练, 发声也会困难,看来郁月城掌握手语的技能多少都有他的原因。   因为家里的一个工人去学习一门语言,放别人身上很不可思议,放在郁月城身上就完全不会奇怪。   “他说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又跟张工比划几下,然后向对方点点头, 抬头朝他道:“他说不能齐长石榴的根剪, 这是新的实验品种,要最少余出来三四寸,带叶子最好, 这样经过处理之后可以储存起来就会很新鲜。不会影响口感。”   方渡燃站在楼梯上目瞪口呆:“他刚才说了这么复杂的句子?”   “嗯。表达出来就是这样,他的手语有点不一样, 是他自学的, 在我家园艺师也做久了,大概比划一下就能明白。”郁月城把篮筐递上去。   方渡燃在树枝里面扒拉剩下的石榴剪下来:“这颗树一直是他养的?好像年纪也不小了, 跟我差不多吧,时间对不上。”   “以前是老师傅照顾的,我妈妈看多了,也懂一点,经常过来看看。所以后来的园艺师都对它很关心。”郁月城说。   关心一般是对人,听起来,就跟这不单单是一个石榴树似的,郁家人这样做都不叫仁至义尽了,是真的有很深的情分在里面。方渡燃体会到这些,不动容就真的是个石头了,石头都会裂开吧。   可总是会有局外人的直觉,他到底跟郁家人怀念的不是一个样子。   “阿姨,很在意这颗石榴树。”方渡燃把问句问成了自言自语般。   “嗯,这是她最好的朋友种在院子里的,小时候就种在这,里面的小花园就是依着这棵树圈起来的。”郁月城道:“冬天可以晒太阳,夏天晚上乘凉。”   方渡燃随口接了句:“秋天燃炭火,春天赏花?”   “啊?”郁月城眼尾一弯:“是啊。”   那这里可能承载的是安靖阿姨和郁月城两代人的怀念,过去的事情对方渡燃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遥远到已经跟他割裂开来。   然而在郁月城的家里,又变得那么近。   他时而像是经历者,时而又是局外人来旁观。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比自己离母亲和抹去的记忆还要近,也不怪会念念不忘,郁家和母亲的关系可以到这一步,怎么算都是能在生命里留下痕迹的了。   故人身死,自然是倍加珍惜这些遗物的。   方渡燃摘完之后,连带框子一起松手,郁月城在下面直直接住。   “我看好像没了。”他说。   郁月城打眼一看篮筐里的数量:“是没了,下来吧。”   方渡燃几步跳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石榴树,种在这儿也挺好的,有人照料,让母亲生前东西能活到现在,还开花结果。   “你刚才说要处理,怎么处理?还有什么······新品种?”方渡燃拿起来一个掂了掂,很沉,足足能有一斤。   “嗯,新品种。这个石榴的籽很软很小,是甜的,可以一起吃。”郁月城当场拿张工的工具打开一个,红艳艳晶莹的饱满颗粒都涌出来。   方渡燃剥出来几颗去看,中间的籽只能看到一个小白点,尝起来一点感觉也没有,都是酸甜的,还有点别的果香味。   “好吃。”他说:“市面上没见过。”   “那位伯母喜欢吃石榴,我大伯以前还没毕业,妈妈让他去农科的实验室留心,问他们要来的种子。”郁月城一边给他剥,几滴雨水就打在他头上的雨衣和手里的水果上。   这会儿他好像也不在意洁癖这回事,徒手给方渡燃剥出来,石榴皮的汁液就蹭在漂亮白皙的手指上,也不计较。   他剥得有技巧,很快就在准备好的小碗剩满,自己也尝了几颗。   看见方渡燃称赞这口味,他也接着讲道:“最后农科院申请专利没成功,培育失败了。”   “啊?为什么?这不是很好吃吗?”方渡燃诧异。   “合格率太低,只能结一次树就废了,需要一直挂吊瓶才能接着长,但口感也不好了。”郁月城说:“农科的实验室那边说,太娇贵,不够商品水果的标准。”   “那它呢?”方渡燃指一指母亲种下来的树:“它也一直打针吗?”   “没有。它是第一批种子里面少有的几棵没问题的。”郁月城走过去拍拍树干:“很健康。剩下的两颗在农科实验田的果园里。”   “那就好。”方渡燃可不想母亲的树也跟自己一样,不靠药品续命就活不下去。   他们一起从花园里回来,郁月城把篮筐都交给他,方渡燃明显感觉到郁月城是有意把这些事交给他,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但肯定是愿意的。   “阿姨怎么不在?我给她洗两个。”   他进了花棚里面,把篮筐端进张工放满工具依旧很整洁的操作间。   郁月城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在操作间里准备工具和冷鲜机器却很麻利,脱掉雨衣套上手套就开始亲力亲为。   “她要去看小姑,前段时间一直在忙,都没有聚起来,昨天小姑加班又不能回来,她想给小姑送点冬天驱寒的草药。”郁月城说。   “我来吧。让张工教我就行。”方渡燃一看就知道他操作熟练,以前一定干过不少次。   “阿姨什么都和你说啊?”他边跟着做,整理一个个的大石榴,一边也聊家常似的。   “也不是,她怕你想多,觉得她不理会你。问起来就让我说一声。”郁月城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搭把手。   “怎么会,她对我够好了。”   好到有点过分得仔细,让他觉得惭愧。   “小公子,夫人在叫你。”李伯在外敲门。   方渡燃听见比郁月城的反应还快,手肘推推他:“你快去。”   郁月城把他的手套往上捋起来:“等会儿就回来。小心手。”   “知道了。”方渡燃感觉今天的大白猫比平时粘人,是能说出口的那种粘人,不仅仅是安静跟在他身边不出声那种。   这也是Alpha标记过对方的后遗症吗?   转头他对张工说:“张工,你多教我点,我来干,你看着我哪错了就直接动手教就行。”   张工在他对面点头。   ·   “这是你小姑让我交给你的。”安靖从包里拿出一只最普通的黄色信封交给郁月城。   “今早送来的?”郁月城一听,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早上亲自开车送来的,你知道现在要调查一个人,不容易。她在的部门对一些事很敏感,交给别人她不放心。”安靖说。   郁月城有些不明白,现在除了高精尖的技术范畴以及进出口和资金流动方面敏感,还有什么地方会让小姑有职业警觉。   “方渡燃的监护人来历有问题?”他问。   “我也没有拆开看,这是你查的东西,自己把握。”安靖带上几个外表朴素的盒子,里面装着冬天要给郁明芯用来驱寒的补品。   郁月城看看她手里的东西:“谢谢妈妈。”   安靖笑着说:“要能帮到小燃就好。这也不是回礼,本来每年都要准备的。什么时候小燃能过得好就是最大的回礼了。你小姑自从知道你要调查的是小燃的事情,也一直想见见他,小时候你们俩还跟着她玩呢。”   “我会保护好他的。”郁月城说。   安靖临走前又嘱咐道:“有任何情况记得告诉妈妈,小燃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他现在一个人无依无靠,明白吗?”   郁月城:“嗯。”   目送安靖走下楼,郁月城才来到三楼最里面的钢琴室,平时除了打扫不会有人进来,反锁上门他打开信封,一眼看到里面一行熟悉的名称,立刻给郁闻礼打了电话。   “大伯,我有点事想问你。”他简明扼要:“是关于方渡燃的。”   因为方渡燃的血样研究进展在半夜有了突破,郁闻礼来不及在早上赶去清原市当面参会,凌晨五点就开始把自己反锁在办公间跟人开视频会议。   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会议刚结束,他正打算收好资料去清原市,听到“关于方渡燃”几个字立刻关上电脑。   “我也想跟你单独聊聊小燃的事。”他说。   郁闻礼来到琴房,郁月城已经看完手里的信纸。   是手抄的,能看出来现在要调查一个人官方的政.治底细和档案确实不容易。   “大伯先说吧。”郁月城冷静道。   郁闻礼能看出来自己的小侄子这会儿心事重重:“你跟小燃认识的这段时间,他易感期一直不正常,有跟你提过他现在的生长环境吗?”   “他有个监护人,但好像一直没有照顾过他。”郁月城说:“就连他易感期回潮也没有出现过。”   职业的保密素养让郁闻礼没法擅自将合作方的信息透露,但他还是想要提点一下郁月城:“就我对他易感期情况的观察,他的身体可能一直都不算健康,跟他的成长环境脱不开关系,你应该多了解一下他现在的处境了。长期下去,对他的身体损害很大。”   “我有在查。”郁月城说。   郁闻礼敏感察觉这话的意思:“你找了明芯?”   郁月城面不改色:“嗯。”   作为他的亲大伯,像朋友也像是亲人,算是足够了解自己的小侄子。郁闻礼仍旧惊讶于郁月城会采取这样的方式来调查方渡燃,合理利用人际关系和资源是成熟的体现,可郁月城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不让人操心的,也没有通过外界的手段去达到什么目的。   现在头一回看到他动用政.治上的关系,虽然不是什么大事,调查一下不会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影响,但为了方渡燃走出这一步就已经很让人意外。   “你是真的很在意小燃。”郁闻礼说,但是看他的样子,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了?没查到你想要的?”他接着问。   郁月城摇摇头:“不是,小姑查的……很仔细。就差没把银行卡和资产查出来了。”   那上面的青苗科研基地,没记错的话,他小时候还去过。   考上的博士学校,也是跟郁闻礼是同一所大学毕业,虽然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几岁,不是同一届,也算是一个领域的同行。   “大伯,你认识方正海吗?”郁月城直接发问。   郁闻礼微愣,听着有点耳熟,仔细回想道:“方正海?……有点印象,他也姓方,不过应该不是我见过的那个。以前我的一个研究院来过一个同名的,他不是本国人,是个海龟,美国人。这跟小燃有关系?”   “有。”   郁月城抬起头:“你在A市的基因研究院,是不是叫青苗科研基地?”   “是。专门针对青少年儿童的信息素生长研究。”郁闻礼说。   郁月城:“他就是方渡燃的监护人。”   “什么??”郁闻礼难以置信:“是我那个青苗基地的方正海?”   “对。”郁月城把信纸递给他。   郁闻礼认真看完,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7 09:04:23~2022-06-27 21: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FZDHXHLH7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监护人   信纸上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自己妹妹的笔迹, 郁明芯在A市的检察院工作,郁闻礼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郁月城早就开始调查方渡燃的身份背景,不是打个电话随便打听打听,也不是同学朋友之间询问几句。   郁月城这小子是动真格的了。   纸张上面的第一行就写着“方正海二十七岁收养了十岁的方渡燃,作为他的监护人。”   接着是有关方正海的个人资料,一看就是根据官方资料整理出来,加上自己的描述连接成句:   方正海,男, 第二性别Beta。   最高学历博士(未毕业), 研究生和本科均毕业于国外一所全球排名前十的高校医学系(附学校xxxxxxx名称)。   出生地:榕城五桥县下属的里北镇金田村。   原籍有一哥哥,方正业——系方渡燃生父(已故,方渡燃现存户籍父子关系为方正海)。   父亲方邺为榕城本地人, 早年靠倒卖药品发家,后跟合伙人在A市开办制药厂,母亲是A市康平区户籍,主要活动轨迹跟从父亲。   因为婚姻关系变更,方正海的父亲方邺离婚, 带着六岁的方正海出国, 留下他哥哥方正业和生母在A市接管制药厂,随后丧失国内的榕城户籍。   按照规定是因为方邺转入了国外的国籍,通常转入该国的国籍需要维持永久居住身份和最底五年的境内生活, 短期内拿到,以方邺的个人能力, 推测只能通过婚姻方式移民。合法条件内, 方正海的父亲方邺是在离婚后与国外一名女性结婚,转入他国国籍, 方正海目前在国外有一位继母。   学籍档案非常完整,小学就读于A市区中心小学,中学、本科、研究生和博士均在国外就读知名学校(附学校可查询档案网址)。   二十岁回国,进入A市青苗科研基地,同年生母去世,两年后,方正海落户于A市青苗科研基地的员工家属楼。   二十三岁离开青苗科研基地,至今无业,政治面貌群众,属高学历待就业人群。   名下无登记房产,无经营场所,无注册登记的商业关系,回国接受国家人才政策拿过一笔一百万的科研补助基金,户籍目前仍旧挂靠在青苗科研基地员工家属楼,至本次查询日期之前未转出。   郁闻礼将这份履历完整看过,视线反复在方正海的研究领域和青苗实验基地上打转。   后背一阵阵的寒意,不成型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产生,但是他既是一个讲求科学的人,也是方渡燃的合作方,不能用最恶毒的方向去推断。   可眼前的事实引导着一直在基因科研领域深耕的他。   郁闻礼见过很多很多的例子,书上、资料上,甚至在业内听过见识过国外的真实案例,用来做实验的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乏出生自科研世家的一些亲眷关系。   这都是不为外人所知,不能被记录下来的人类的恶性。   在有关生命基因的研究领域,活体实验确实是不可避免的一环,然而,有的项目是在救人,拯救更多的生命。   而有的项目不过一念之差,是一场又一场鲜血淋漓的残忍屠戮。   这个方正海既然是基因领域的研究者,就不可能眼看着方渡燃被别人当做实验品,变成如今异类一样的存在。   除非······   这个人就是方正海自己。   郁月城出声打破他的思考:“我怀疑,方渡燃现在易感期这么不正常,还要搬家,跟他有关。”   郁闻礼让自己不泄露出明显的情绪,问道:“怎么说?”   郁月城道:“他对方渡燃大概不太好。工作忙,或者别的,他的成长经历跟方渡燃的个性也很不匹配。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紧张,方渡燃的身体没有看上去那么健康,你知道他的易感期问题很大。昨晚还发烧了。”   郁闻礼立即道:“他昨晚易感期?”   “不是。”郁月城没想过在他和方渡燃之间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告诉谁。   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关系,说出来对方渡燃不公平。但是关乎方渡燃的健康,郁闻礼显然比昨天他询问的医生要靠谱得多,他得选择这个最可靠的人来商量。   “他,我们昨晚标记了。”郁月城在郁闻礼的目光下开口。   本来标记这种事,是正常的生理过程,Omega被标记不需要说出来,身上的Alpha信息素也会昭告天下,他是一个有Alpha伴侣的人。   学校里会有专门用来给Omega和Alpha渡过发热期易感期的信息素阻隔房间,医院也对此看作是正常的行为。现在方渡燃的身上留有他的薄荷味信息素,脖子上还带着信息素阻隔贴,他不说,明眼人看了也不会不知道。   而且标记用的信息素浓度高,仅仅是留在方渡燃后颈的伤口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消散。   可到了郁月城嘴里,说出来总是会有点教养上的负担。   他应该给方渡燃一个正当的关系,他是愿意给的。   方渡燃不要。   “你把一个Alpha标记了?”郁闻礼很是惊讶。   加上方渡燃毕竟不是一般的Alpha,他更加担心,连忙问:“你有没有什么事?”   “我没有。”郁月城说:“他比较难受,昨晚咳嗽,还发了一小时的低烧。”   郁闻礼认为这样下去不行,自己家的小侄子迟早会跟方渡燃身体里的危险成分打交道,生命的价值应该排在一切顾虑之前。他不能再袖手旁观。   “你要尽量减少跟他的信息素交换。”郁闻礼说:“明天、不对!就等会儿,你去做个检查看看,做全面的检查。”   郁月城不解:“为什么?Alpha的信息素互斥这么严重吗?那他······”   “他是一定要检查的,你也需要。”郁闻礼严肃道。   “好。”郁月城感到一丝不对劲,但暂时把精力都放在方渡燃的这个刚查出来的监护人身上。   耽误之急是这个人对方渡燃的生活带来很多不良的影响,他得弄清楚,为什么一个正常成长的Alpha易感期会变成方渡燃这样。   他们昨晚足够亲密,他咬破了方渡燃的腺体,都没有闻到一丁点Alpha的信息素味道。   太不正常。在医学上几乎是不可能成立的。   方渡燃的每一次易感期,身体不对劲的时候,郁月城比方渡燃自己都要紧张,然而信纸上面这位监护人,从头到尾也没露过面。亲属关系再僵化,方渡燃毕竟还是个在上高中的学生,都没人带他去医院看过吗?   郁月城重新看向信纸上整齐的笔迹,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郁闻礼晃动手里的纸张问他:“你的直觉是什么?”   郁月城斟酌道:“我不能无端地去恶意揣测他的收养人,但是我认为,方正海是医学系毕业,在国外上学期间专攻基因领域,信息素、易感期,都和人的基因息息相关,方渡燃跟着他生活,却连易感期都不正常。就我看到的,从开学到现在也没有带去治疗过。他易感期回潮的时候,只有我在他身边,方正海作为方渡燃的监护人,从始至终没出现过,没履行到他监护人的责任。”   郁月城一点点分析:“方渡燃好像也习惯了身体这种不正常。易感期低烧,回潮时四肢无力,面对突发情况,他很冷静,会自我处理,就像是经常发生一样。   “我想······方正海作为一个学医的,还能让自己收养的孩子变成这样,他不够关心方渡燃,也没有能力照顾好他。既然如此,他就不配做方渡燃的收养人,也不配做他户籍上的父亲。”   郁闻礼点点头:“他的确是不配做一个孩子的监护人。”   郁月城若有所思:“他为什么要把方渡燃变成他的儿子,也很奇怪。”   随即顿了顿道:“如果是为了更好地照顾方渡燃,他显然完全没做到。”   “如果,我是说假如。”   郁闻礼面色肃然,把音量放轻看着他说:“假如小燃的身体,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造成的呢?”   “肯定有他的原因,他要是想为人父母,照顾好方渡燃,不至于连······”   郁月城话到一半突然抬起头,这个假设从郁闻礼的嘴里说出来,意义完全不同。他是和方正海在一个领域里做研究的,他会这样表达,只能说明这跟郁闻礼和方正海共同的科研领域挂钩。   可什么叫做,是他造成的?   是方正海造成的吗?   方渡燃生理期有异,信息素没有味道,丧失基础的指向性,都是由他的监护人亲手导致的?还是说就是方正海亲手设计的?   这绝不会是无心之过。   骤然结冰的气氛把矛头指向郁月城根本不敢联系起来的线索上,寒气幽幽地从地面升起,连带周围的空气都结冰。   他很难去想象,方渡燃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地方,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这七年是怎么长大的?   原本居住的房子像个牢笼,正常的成长也不能保证,还要被危害到身体健康。   他的心被实实在在的重物压着,有点透不过气,过了几秒才消化掉这个可能性。   开口的语气也冰凉,郁月城少有地艰难问出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你是说,他不是没照顾好方渡燃,是他亲手造成方渡燃的易感期不正常?”   ······   郁闻礼恪守职业操守,不能透露被研究者的信息,也不能透露合作方的信息,但是郁月城就站在他跟前,他的忧虑缠绕心头,从眉间都透出来。   知道方渡燃身体真相的他也同样被这股人性的恶意所震撼,简直就是罔顾人伦,残忍至极!   纵使他在领域内听过见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例子,仍旧匪夷所思。   方正海到底还是方渡燃的亲叔叔,要多冷血和扭曲的思想才会把手伸向自己的亲人——一个无辜的未成年的小孩身上。   这些郁月城都还不知道,是他远远无法想象的。   随着自己的小侄子跟方渡燃的关系越来越近,方渡燃的身体不正常,戒断项目的后果还是未知数,两个小家伙来连标记都做了,这损害可能就要牵扯到郁月城的身上。血样里面能探测到的成瘾因子和怪异的生物链复制性相当强悍,不排除郁月城会在标记的过程中被沾染。   虽然方渡燃才是被标记的一方,他们也切实有过信息素的直接接触。   郁闻礼感觉应该早一步把真相告诉郁月城,这已经不是在保守秘密的事了,牵扯到郁月城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他们郁家的事。   他应该让郁月城了解真相,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大伯。”   郁月城乌黑清澈的双眼直直看着他,里面有一层不加掩饰的悲伤:“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如果你不提起方正海这号人,我的确是不知道,可你既然起疑心都查出来了,我也没办法隐瞒你。小燃他······”   话音刚落,琴房的门被人打开,方渡燃正站在门前,一只手里还拿着处理石榴之后脱下来的手套。   “小燃?”郁闻礼先开口,眼神向方渡燃的身后望,不能确定他听到多少。   他大意了,刚才是他忘了关门。但这是郁月城的私人场所,方渡燃算是第一次来,怎么就能直接找上门来?   方渡燃却越过他看向沉默对视的郁月城,一步步走过去。   “郁月城。你调查我?”他声线凉薄。   作者有话要说:   162有了,当章评论区有彩蛋 第166章 刺   “郁月城。你调查我?”方渡燃声线凉薄。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清新的冷香味道, 是郁月城留给他的,在门外听到的隐约几段话, 却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郁月城居然会知道方正海的名字?还知道方正海现在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以郁月城的身份和郁闻礼在这里来看,他们都在调查自己。好在最后那句话,郁月城应该还不知道方正海干了什么。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自己的易感期,不可能是上次,上次他明明就跟郁月城说好了,他那会儿已经打算过,如果找到能脱瘾的机构, 等他好起来, 他是愿意去检查的。   别的地方,别的设备,他都不会信得过, 不是别人说好了就好了,但是郁月城愿意带他去的检测医院,他是唯一信任的。   所以他都答应去了,也想要到时候给自己一个交代,了解清楚自己的状况, 然后能安心地跟郁月城在一块多呆一些时间。   可是郁月城为什么要背着他做这些?   “嗯。”沉默的对峙中, 郁月城坦白承认。   “我担心你,所以调查了收养你的监护人。”他对此完全没有遮掩和推脱。   担心两个字就可以解释来由,可是担心并不能让他还没想过公开的背景被挖出来摊开在太阳底下, 那都是陈年累月生锈的脏污,他没想过非要把这些给郁月城看。   他不是好面子, 他也从没因为郁月城的优秀而自卑过, 他只是想体面一点,能普普通通地和所有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样和郁月城相处。   方渡燃不希望和郁月城的关系里面掺杂一些同情、另眼相待, 因为身体和家庭的原因就变成一个弱者的形象,更不希望得到什么怜悯。   “小燃,月城也是好心。”气氛从冰冷的寒意转为焦灼,郁闻礼也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小家伙之间完全是在以成年人的方式对峙。   方渡燃之前强烈要求保密,也相信麒麟研究所的名誉,现在自己也有过要违反合约泄密的考量,同样也过意不去。   尤其是刚刚得知方渡燃的身体怪异,就是他在世上仅剩的,血脉关系最亲近亲人一手造成,再去看这个少年,他实在是不忍心。   一个在业内见多了各种丑闻和残忍实验的中年男人也会胸腔发热,难抑哀愁的情绪。   方渡燃目光无波无澜,看看向他展露关切表情的郁闻礼,既然方正海都被挖出来,八成是猜到自己的“真相”是从哪里来的了。   然后一言不发地从他手里抽走信纸。   “小燃!”郁闻礼想拿回来,方渡燃侧身一躲直接把内容扫了一遍。   从开始到一句句地看完,他心里很小的一部分谜团被解开,原来他有爷爷奶奶,原来他父亲曾经也是在A市继承了方邺——他爷爷的家产。   所以那时候,他们家才会认识郁家。   上面甚至还有他亲生父亲的名字。   ······也对,安靖阿姨都知道自己的存在,郁家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谁。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郁月城也没有干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他旁边。   方渡燃感受到那目光,说不出地柔软,还有浓浓地伤感的情绪。   他不是Omega,不应该因为被标记就感受到Alpha的情绪变化,可就那么神奇,他居然不用抬头,不用去看,他就知道,郁月城在难过。   方渡燃现在却一时没法顾虑到他的难过。   手里这张薄薄的朴素的信纸,上面记载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跟方正海认识这么久,七年多,出于厌恶,从来没想过去了解这个疯子一样的人,方正海也不会跟他交代自己的情况。   他觉得自己知道一点都脏了耳朵。   现在一下子把方正海的祖上都摸透,在国内国外的来龙去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应该夸一句郁家的本事大,还是自己当初的认识太浅薄,这里面有很多可以去深挖的信息,他早一点知道未必不是好事。   不过方正海自己也不会告诉他罢了。   方渡燃拿着信纸突然抬起唇角,不冷不热地笑了下:“比我知道的都多。我还不知道他是外国人转国籍回来的。”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帮你查。”郁月城说。   方渡燃摇摇头,抬眸对上郁月城的目光:“郁月城,你有本事,你能随便查一个人的背景。”   “这件事我做得不对,我侵犯到你隐私,我道歉。”   郁月城垂眼不为自己辩解,只认真道:“你的易感期,很不好,你要卖房跟你的监护人划清界限,你要自立门户,你要急着去脱离那个地方,我就更担心。我调查他只是想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收养你的人是谁,有没有能力照顾好你。”   放在平时,大白猫失落一点,他都想要圈起来放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安抚,给顺顺长毛,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挠几下下巴逗一逗,舍不得他不开心。   现在郁月城在他面前低头,他还是会心软,但是非轻重分得清,他接受不了郁月城这样做。   “他有没有能力管你什么事?”方渡燃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撇过眼不去看他。   “你不是说你能等吗?”他问。   “这就是你的承诺?”他又问。   方渡燃想不到这些话说出来,他就跟在推翻自己的小心搭起来堡垒一样,他连郁月城的大伯在场都不在意了,明明白白地开口:“郁月城,我是跟你写了字据的,我都答应过你了,你也说过我不想说的事情我可以不说,你等我愿意开口。这些话对应的就是在你暗地里调查我的监护人?”   “小燃。”郁闻礼蹙眉。   方渡燃的话太重。郁月城的做法虽然不够明朗,这种指责在他看来,对郁月城来说还是太重了。   他的小侄子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指责,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郁叔,我尊敬你。也一直把您和阿姨都当作长辈一样来看待。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约定。”   方渡燃面向他道:“是他违约了。”   “只有这一次。这件事,我不说谎,也没有打算把这个告诉你。”   郁月城清楚他的脾气,也明白他在捍卫什么,坚持什么,所以他自己调查也没想过要在方渡燃面前戳破。   他希望在现有的条件下,能在不伤害方渡燃的前提下弄清楚他的监护人是谁,做什么的。方渡燃就快要成年了,易感期很危险,这个人没有能力,方渡燃也没有居所,他可以找个合理的方式来提供这些。   可一旦要影响到别人的家庭,拉开方渡燃跟监护人的关系,本身就不是一件外人可以插手的事,他需要去调查清楚再做,他不能接受方渡燃不被善待,也想弄明白为什么一个未成年人的身体没人去照料。   现在看来,这样做反而让方渡燃更排斥。   “不告诉我,那你查他干什么?”   方渡燃把手里的信纸抻出响:“你不会只是好奇别人的私事吧,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是。”郁月城顺着他的话答:“你不是别人,我也不是好奇。我只是担心。”   担心······   郁月城不会害他,是担心。   就是这一点,就是因为担心,让方渡燃根本没法和他真正地计较起来。   可他不想要这样可能会揭开他丑陋伤疤的担心,不想要这只美好纯净的大白猫踩进他的深渊里,看到他怎么在铺天盖地的荆棘里爬出来一条血路,看到他难堪的样子。   这会扎到大白猫干净的肉垫,也会弄脏他身上漂亮柔顺的长毛。   他就只是想要体面一点,和郁月城简简单单并肩而行。   “他没照顾好我,所以我易感期坏了。他不配做我的父亲,不配做一个长辈。”   方渡燃感觉自己在郁月城面前提到方正海,心里都堵得难受,好像说出来的字也会弄脏他们俩之间的距离。   他暗暗做了一次深呼吸,重新抬头道:“可那又怎么样?管你什么事?”   郁月城在他眼里面色僵住,瞳孔里闪过一抹慌张,随即像是接受他这句带刺的话,又平息下去。   然后方渡燃就听见少年轻了几分,却很坚定的声音。   “有关系。”郁月城说。   方渡燃脸上始终没带什么情绪,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拿这种表情来对郁月城说话。   “我不想听。”方渡燃道:“你不需要告诉我。”   郁月城少有地不听他的话,重复道:“有关系。”   方渡燃不想在郁宅里听到的东西似乎就要发生了,他不再看向郁月城,低头将信纸折好,从钢琴的琴盖上拿起信封,妥善地装回去。   “这个只有一份。”郁闻礼在他们停歇地间隙提醒道,他担心方渡燃一气之下直接把这份信息给扔了。   “我想把我监护人信息拿回去看看,可以吗,郁叔?”方渡燃直接问。   郁闻礼看看没有阻止他的郁月城:“可以。你也应该了解自己的监护人。手抄的没有复印件,要保管好。”   方渡燃垂眼:“嗯。”   他似乎连在郁月城的长辈面前跟他理论都不怕了,如果是安靖阿姨,他想他还是会忍下来的,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再表明态度。   但是郁闻礼知道得太多了,可以算是这件事的份内人,所以他也不在乎让郁闻礼看到他们的矛盾。   要是能因为他的排斥,守住口风别把“真相”泄漏出来,那更好。   方渡燃正准备转身离开,郁月城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他回头递过去一个“干什么”的眼神,冷冰冰的。   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干净的嗓音诚恳道:“跟我有关系。”   乌黑的眸子里有伤感的情绪在,但丝毫不影响郁月城展现的诚意,说出来令人诧异的话。   “如果他不配照顾你,我可以照顾你。”   方渡燃的眼睛微微睁大,这话太······   太不合常理了。   郁月城跟他的年纪一样大,方正海照顾不了他来照顾?什么意思?   这也是他们这个年纪可以说的话吗?   郁月城对比他的惊讶,语气平稳,并不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仿佛真的经过他周全地考量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   “什么意思?你要当我监护人?养我?”方渡燃费解,这当然不合理。   郁月城点点头,对最后一问作答:“我有能力照顾好你。我带你去查易感期,去做最好的医疗准备,你可以住在我家。不喜欢榕城,也可以来A市上学。你想好了,我就能帮你离开你现在的监护人。”   方渡燃怔了怔,过了会儿,在郁月城等待答复的时间里笑一声:“想得真全面。”   “我不会再瞒着你做什么。”   郁月城说这话的时候,郁闻礼就站在他身边,他甚至还分出来一个眼神对自己大伯表示自己的决心。   郁闻礼已经不能把他们俩当作小孩子来看待了,小家伙还是小家伙,可牵扯到的事,没一件是小的。   想说点什么,最后觉得他终究还是外人,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纠纷。   只劝了一句:“小燃,月城他不会说谎。他也是担心而已。”   方渡燃立在原地沉默片刻,郁月城拉着他的手腕一直没有放开,温热的掌心把他的手腕都捂热了。   大概是纷纷扰扰一时之间连个头绪也理不出来了,方渡燃静静看着他,终于开口。   “郁月城,你担心的,其实不是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162可以看啦。   感谢在2022-06-27 22:44:55~2022-07-06 23:2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未见异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见异常 31瓶;翎、路迩遐 10瓶;满鹅不恰满 9瓶;悉茗、清川 5瓶;qui、一杯浊茶 3瓶;嗣音 2瓶;岛屿雾边_、叶梦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两个世界   “郁月城, 你担心的,其实不是我吧。”   这回轮到郁月城意外了, 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方渡燃接着一把彻底撕开遮掩住自己看似光鲜的外壳。   “你在意的,是你认识的那个方渡燃。跟你一起长大的方渡燃。”他一字字说地清晰。   郁闻礼惊讶放在脸上,反而是郁月城更平静些,直接接住他抛出来的这些情绪,不躲不避。   “你······”稍加停顿后,他出声有些犹豫。   方渡燃淡淡扬起唇角:“很意外吗?”   郁月城直问:“你全想起来了?你知道你以前的事了?”   “没有。”方渡燃也干脆道:“我也是意外得知, 原来我捡了个大便宜。”   已经够了。   他从郁月城的反应里, 已经都知道了。   够了。   这答案郁月城比他更清楚。   为什么一个成绩十项全A的好学生放着顶尖的贵族高中部不去上,非要来十二中这个名声败坏的“少管所”。为什么在人群里面,偏偏挑中自己这个刺头走在一块?   郁月城跟路至安都有话可以聊, 有题可以写,还能聊几句学习,跟许烈阳他们也能更有活力,都能比和他走得近要更合拍。   在学校里不熟悉的Alpha,几乎都是躲着他走的, 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来的。   他也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味道的Alpha信息素会让同类不自在, 易感期就更明显,宿舍里那几个都要起个大早躲开他,许烈阳想跟他说点话, 也只能捂着腺体跟他保持距离。   方渡燃忽然觉得有关郁月城的一切都明朗起来。   可以点到为止,心知肚明就够了。   郁月城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最终只是看着他, 面露思索。   “你不用这么担心。”   方渡燃替他开解道:“我不是你的‘好朋友’,不是两小无猜, 我也根本就不记得你,不记得我们之间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跟你记忆里的方渡燃完全是两个样子,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和他、和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用拿信封的手指指自己的脸,信封的棱角像利刃一样冲着他自己:“你看清楚。我是青训十二中的方渡燃,不是在A市跟你从小玩到大的那个人。”   郁月城想去把他的手拉下来,方渡燃却直接连另一只被握住的手腕也一并甩脱。   “我跟他不一样。郁月城。”他强调道。   郁月城的视线一直停在他的脸上,没有否认:“我知道。”   方渡燃的确是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很多的地方都不一样,他有时候也会觉得陌生。   他都看在眼里。   郁闻礼适时地朝门口走了几步,跟他们隔开一架钢琴的距离,他现在还不能走,但得把空间留给他们。   方渡燃这个孩子一再地让他意外。   他的戒心很重。   无论是跟他合作和郁月城交往上面都是。他有浓烈的一腔孤勇的气势,谈判时还褪去掉少年的青涩。即便是信任,也是在没有选择下的选择。   这个年纪,心里居然能藏住这么多东西?   郁闻礼见多识广也很难去说什么感同身受的话,没法去用心去体会到方渡燃的思维和情感。他的遭遇的事是寻常人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坚强两个字远远无法概括,同样这些不可告人的事也让一个孩子有了戒心。   心里能装事,有时候不止是成熟,那是残忍的标志。   等郁闻礼走开,方渡燃亲口打破这场僵局,也把刚才有点波动的情绪都收拾起来,口吻淡然道:“你在乎的是他。想标记的也是他。”   反正郁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的是他自己,郁闻礼也是其中之一,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但郁月城却在这时候不说话了。   方渡燃只等了两秒就直接作罢。   确实也没必要说什么,这是事实,默认和肯定是一个意思。   郁月城不去在乎那个讨人喜欢的方渡燃,难道来在乎一个一无所有,连身体都不正常的Alpha吗。   计较这些实在没意思,郁月城没错,郁闻礼和安靖阿姨,郁宅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错。   他自己的情绪,他要自己收拾起来。   郁月城看向他的样子很安静,跟平时端坐在他面前的大白猫形象如出一辙,只是眼里的眷念和一丝丝的愁绪在方渡燃看来,来得不恰当。   他更不想去计算刚认识不到一学期自己,跟一个从郁月城记事起就被他放在生命十几年的小男孩有哪些可比性。   “我也知道你的本事大,别再查我了。”   方渡燃打算离开这个不太透气的地方,换言道:“今天你只查了方正海,我们还能做回朋友,明天让我发现你查到我身上,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小燃。”事态僵化,郁闻礼左右考虑后,在方渡燃离开前叫住他。   方渡燃停下来来,只看向他。   郁闻礼却是把郁月城也划进去,朝他俩说了一句让两人都没想到的话:“你监护人的事情,是月城自己发现的,不是我。”   既然事情已经必不可免,他只希望不要影响到他和方渡燃的合作,郁月城也总会知道真相。   生命安全在前,这些矛盾都在后,他要稳住方渡燃的情绪,至少不要因此对他也一起产生抵触心理。   “他自己?”方渡燃没明白,向他所在的地方走了几步。   郁月城跟着上去,就听到郁闻礼说:“他今天早上从我的包里翻到我准备先带去青苗基地冷冻的R-19X。”   他在说什么?   郁月城暗自疑惑,面不改色。   看情况方渡燃和他大伯有过私下交流,他们之间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吗?郁闻礼不会无故说这个。   跟基因研究有关?方渡燃不正常的信息素可以用来研究?   R-19X是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了?”方渡燃走进他才不自觉地放低声音,疑惑发问。   “没有,他只是发现了注射针剂。认出来是你的,问我是做什么的。”   郁闻礼连猜带推断,把自己摘出去:“你们经常在一起,他应该见过你易感期用的针剂,长得就跟普通的抑制剂不一样。想不奇怪也难。”   郁月城跟着他的话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方渡燃注射过抑制剂的浴室里发现方渡燃留下来的透明注射用品包装碎片。   那是很规矩统一,有些潦草的包装材质。跟市面上售卖的那些极具品牌个性的抑制剂包装袋都不一样。   “郁叔是说,他翻你的包偷看?还想要问你那支药?”方渡燃蹙眉。   怎么会这样?那他们现在是面对面把事情都戳破了吗?   “是的。”郁闻礼能骗一时是一时,总之要在他去清原市之前把方渡燃送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我说是我昨天拿来研究的,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抑制剂。”他说。   方渡燃没做太多怀疑,转头道:“很难想象你会做这种事。”   郁月城暂时不了解他们之间做了什么协议,只全盘认下来,但也如实说:“如果目的本身的重要性超过了我的原则,我不介意因为你打破原则。”   方渡燃想起昨天晚上还在郁月城的卧室里,听着录像带里面他略带青涩稚嫩的声音,用漂亮独特的腔调念英文,看湛蓝色的蝴蝶从忽明忽暗的梦里飞进大白猫温暖的房间。   他还在深刻进骨肉的标记里面,从浑身辛辣灼烧的体感里面,因为郁月城为他打破禁忌而快乐。   他那时候是满足的。   只不过睡了一觉,这个打破原则就反过来刺在他自己身上。   一时找不到要怎么继续下去,他好像怎么都是没有道理的一方。   郁家没有错,他们重情重义,可他没想到自己的血样会跟郁闻礼合作,没想到生活里会出现郁月城这束光来打破。   他好像也是没错的。   方渡燃放任自己脱口而出:“我介意。”   然后带着手里的信封离开琴房。   郁闻礼还要赶最近的航班南下去清原市召集麒麟研究所的人,一起带回A市来。   时间不多,方渡燃前脚刚走,他留给郁月城一个放心的眼神,拍拍少年的肩膀,跟上去已经下楼的方渡燃。   “小燃。”郁闻礼等完全走下楼才叫住他。   一切都乱了,方渡燃感觉那些不堪的真相这回被撕开一个口子,可能再也藏不住了。   他一时都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他就没想过面对,没想过让郁月城知道他任何不光彩的地方。   于是侧身对上走来的郁闻礼,也没能调整好身上低沉的气压:“还有事吗,郁叔。”   郁闻礼作为Alpha察觉到周围一点让人不适的压迫感,是同类克制过自己以后,也没能完全封死的。   方渡燃的心情应该很糟糕。   他劝道:“你现在不能回学校,榕城那边的检查机构不完善,你要在A市做完检查再走。你上个月到现在易感期都没来,需要做好记录和对比,下一次就没机会了。尽量不要等到下一次,成瘾性很强。”   方渡燃:“郁月城怎么办。”   “我在晚自习之前安排人送你回去,你现在应该也不想见到他。”郁闻礼意识到不能让这个信息素和易感期都失常的Alpha情绪波动更大,又换了种说辞。   “你们刚有了点摩擦,月城又不太会说话,我让他留在家里,你先跟我去检查。刚好避免他跟你一起回学校,给你们彼此留点时间和空间。”他说。   方渡燃是从来也不想跟大白猫产生距离的。   什么在一块呆久了腻烦,他从来不会。   他都是会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圈着他的大白猫,碰碰他,逗逗他,或者什么都不做也行。   这么快,就需要用到冷静和空间了。   他其实想说,郁月城会说话。   他没那么死板,他说话很好听,嘴唇亲起来很软,整个抱起来也暖和。   只是他面对现实,根本无法反驳罢了。   “好。”方渡燃说。   “郁叔。”他抬眼喊。   “你说。有能帮上的叔叔一定帮你。”郁闻礼以为他要交代什么。   “R-19X,我觉得让你保密有点难。他翻包,我还是很难相信。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方渡燃道:“他调查我的监护人,是让我很不舒服,但是他的人品很干净。你不要再这样说他。”   郁闻礼叹了口气:“我怕影响到我们······”   “我有数。”   方渡燃琥珀色的眸子凉薄又透彻:“如果他都知道了,我不会撕毁合同,我会想要活着,我还没认输。”   “但那时候,我不想见他。也不想让他看到我。”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6 23:23:10~2022-07-07 23:5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40瓶;满鹅不恰满 9瓶;一杯浊茶 5瓶;焦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明亮   “这不是医院。”   方渡燃坐在郁闻礼的车上, 一路没什么心思看风景,直到车停下来, 车窗外出现几个挂标牌的中层建筑物。   “不是。”郁闻礼介绍道:“你的身体去普通的医院做不了详细的检查,设备和检测级别不够,达不到科研等级,设备先进些的医院没提前办理资料,流程会很复杂。”   贴过膜的车窗可以把视线范围的颜色都渡上一层暗,加上留下来的雨水把场景衬托出一点正式和庄严,还有一丝不真切。   方渡燃发现这里也不是停车场, 周边非常寂静, 看不到活动的人影,停的车包括他们一共才两辆。   “能停车吗?”他问。   方渡燃自己也知道医院的检查对他的常规检测没用,不然这几年在学校里的体检和校医院怎么会在他身上一点异常也没发现。那郁月城之前说的, 要带他去做个全面的体检,大概也说的是这里,或者是那个设备先进流程复杂的医院。   郁闻礼带上自己临时存放液体标本的简易冷冻箱,里面放着方渡燃给他的R-19X,解开安全带边下车回答:“两小时以内可以。这是我在A市创建的一个研究基地, 停车场在地下, 你做完检查我们还有别的事,临时停一会儿。”   方渡燃从他细致的回答里看出来满满的耐心,郁闻礼多少有点要缓和他情绪的意思, 毕竟他们刚在郁宅里发生了冲突。   他监护人的个人资料和履历被挖空,白纸黑字, 上面写的比他知道得要多很多。   下车眼前的建筑物因为没有人迹显得特别空旷, 占地面积大,这看起来算是擦着A市的内外环的交界处。   回过头能看到环城的高架桥, 桥梁中间的部分,挨着地上的都种了树,不过因为深秋入冬的时节,树干上空空荡荡的。   只有地上的花坛里面经常更换的小盆栽还鲜活着,小花朵和绿叶交错摆成简单的园艺形状,让冬天显出一点带颜色的生机,从这里再往外就是郊区了。   在选址上,这个研究基地,方正海的实验室,还有麒麟研究所的出发点都一样,全在不起眼的地方,都不会在市区里面。   只是这里看起来比其他两个都要更靠近人气和现代生活一些,视线范围内行人零星几个,但是高架桥上的车来来往往在穿梭,没有被隔绝世外。而麒麟研究所的老院子虽然接地气,年代感也太强,属于几十年前的建筑物了。   至于方正海那里,总像是被遗弃的某个照不到阳光的晦暗角落,他在实验室里呆的地方也常常就是地下几层,从外只能看到一个五层楼的小房子,隐蔽性太强。   相比起来,这里有点过于光明了。   就像是某个新开发的高端新兴科技产业园,还特意选了常青树来装点。   车开进来的院子大门里面,能绿化的地方,打眼看去都是绿的。不是高架桥底下用来十几天就换掉一批的一次性小花盆,是一颗一颗生长起来的树,不粗也不高大,却能看出来正在成长期,富有生机,还有低矮的长绿灌木丛。   让整个园区在A市这个冬天会掉叶子的地区显得精神抖擞。   方渡燃看到离他最近的一座中高层建筑物的入门处白底黑字挂了几个标牌:“五院联合大学生基因检测实习中心”、“青少年公益开放科普展所”、“儿童罕见病三省研究点”,这些大概是跟学校和医疗单位上合作的一些项目和地点挂牌。   左边单独挂着一个一样的竖向标牌——青苗科研基地。   方渡燃衣服的兜里还放着从郁闻礼手里拿过来的有关方正海的详细资料,他没有把每一句都过目不忘,但这个青苗研究所他记住了,原来这里就是。   因为这是郁闻礼差一点就跟郁月城共享信息的地方。   是方正海回国后工作过的地方。   一阵冷风吹过来,周围种植的树木沙沙作响,刚停下来的雨又星星点点地往下落,拍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比榕城的植物听起来要更加干瘪一些,啪嗒啪嗒的,动静不大,却又脆又响。   方渡燃以前在学校里的时间,学习没学过什么,其他的闲事都干过,用呼吸感受过四季变化,听过风声淋过雨,对小花园里的蜻蜓也拍过照,夏天多出来一个不认识蚂蚱也看过几眼,画过几笔。   他很是珍惜有限的自由,所以对这些自然界的细小变化也会看在眼里。   A市和榕城之间隔了一座高大的山脉,很多景色都截然不同。   那张信纸上面,他的父亲在A市接受爷爷的制药厂,安靖阿姨那边也能知道,他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   A市在地图上是没有河流的,这个季节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剩下的像是种植在青苗科研基地的周围的常青树也没有充足的水分,即便下雨,低温的冷空气也让它们不像榕城的植物那样繁茂。   雨水落在上面的声响都逊色几分。   走过去还要一小段路,郁闻礼重新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来雨伞撑开,遮在方渡燃的头顶上。   “对这里有印象?”他直接问。   在方渡燃和郁月城都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俩一起来这里看过不少少儿类的生物基因的科学大片。   搭配上基地里面现有的实验案例和各种手动操作的动态模拟机制,总能让小孩子们大开眼界,对人类生命和信息素有了初步的认识。   年纪再大一些,基地里有配备分化和生理期的普及教材,再是性教育和社会性别认识,自身性别认识等等相关的资料。   青苗基地都配合地方教材出过两份视频图书的载体,用来分发给各层的没有机会来现场感受的学生。   郁月城懂事的很早,早早就开始学习知识,当然也包括有关人类的自然科学。方渡燃爱跟着他,所以每次来这玩的时候,两个小孩都要比普及教材的年龄要小一些,在里面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   方渡燃在郁闻礼期待的目光中转过头,然后道:“没有。”   郁闻礼有点可惜,方渡燃对郁月城的记忆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改变第二性别的途中有关。   他带着方渡燃朝里走:“看你盯着这里发呆,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   “是想到了。”方渡燃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青苗科研基地,也有研究所的意思吧,里面有很多的实验室,做各种项目。”   “嗯。只是比研究所的从业范围要大,不光是专注于科研这一方面。”   郁闻礼正好走近,指指那几个标牌说:“还包括一些学校和企业的合作项目,商业的、公益的都有。跟教育上也经常往来,你们的生物课本和小学的教材里,一部分内容都来自这里。”   方渡燃对来历有点惊讶:“是产业?”   “你可以这样想。”郁闻礼说:“是致力于研究青少年的信息素和健康成长的综合产业。”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在分化之后才会散发出来,但实际上从出生起它就已经存在,分布在我们身体的各个器官和结构里,直到身体发育到可以繁殖和受孕的程度时,就会分化出第二性别用来繁衍后代,也就分别有了易感期和发热期。而Beta,可以同时拥有潜在的Alpha和Omega激素,受孕率相对来说不会那么高,但是他们的信息素会平稳很多,不存在生理期,也不会外泄信息素,信息素只会一直存在身体内部,像血液一样供给他们生长。”   “没有人能逃过信息素的控制。”方渡燃突然道:“包括Beta。”   “单从信息素这个物质上来说,的确是。”郁闻礼露出长辈宽厚的神情:“不过Beta的信息素内循环让他们少了很多困扰,Alpha和Omega天生在某一方面比Beta要灵敏,同样就要承担更多。”   “那还挺不公平的。”方渡燃随口道:“生理期没什么好处。”   “原始社会里生育是相当重要的一项资源,所以有生理期的Alpha和Omega,也象征着他们有机会拥有更多的人丁和劳动力,只是随着时代发展,Beta也慢慢地成为了社会上的中坚力量,生活质量好了,体质提高,他们的受孕率虽然比不上Alpha和Omega,也已经超过及格率很多了,完全不影响正常的生活。第二性别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无论分化成什么,健康成长才是最重要的。”郁闻礼说。   这是方渡燃第二次听到第二性别不重要这样的话。   第一次是郁月城告诉他,Omega没有错,人类不应该把孕育自己的性别当为耻辱。   Omega也不是负面的标志。   第二性别不分高低贵贱,都有自己擅长的空间。   方渡燃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会这样想,至少在他接触郁月城之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第二性别是没错的。他也没有任何机会去接触不一样的思想,他的身体和思想都被关在方正海的牢笼里。   现在是郁闻礼。   他也开始有点真正地接受了,Omega这个性别的存在,是在太阳底下的,光亮的。   而不是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留给他的只有血腥和痛苦,一遍遍地摧毁、覆盖、扭曲。   尤其是当他知道,有这样的一群人,一个集体,都在做这种事。   在不分差别地去对待第二性别,为平等的每个人的生命健康努力,很难不为之触动。   方渡燃亲眼看见同样是实验室,方正海的实验室是牢笼、地狱,纵使它在气候温和植被茂密的榕城,也是一片混浊。   而刚刚下车看到的青苗基地,他站在外面一时还发了会儿呆,水分没那么充沛的常青树却像崭新得一样,被雨水洗刷叶片,外面踩过的的水泥地上也被雨水打湿,是新生的,清晰的。   这里太干净了。他想。   他的世界原本是黑暗的,被郁月城带来一些温暖的光,然后这光芒越来越大,晒他的后背,晒到他的脸。   他就学会躲在角落里晒太阳,给腐朽溃烂的伤疤消毒,学会清扫心里的废墟,给大白猫腾出来能让他走进来,不弄脏漂亮长毛和暖呼呼肉垫的地方。   再到后来,因为对郁月城,对未来更贪心,积攒起来更多的勇气,可以让他走出来,往前走,破釜沉舟。   只是偶尔会面前弥漫雾气,往前踩一脚都是空的。就像他找上郁闻礼签的合同,前路未卜。   然而眼前的所见所闻,有一股力量把他的视野打开,把眼前的雾气都擦干净,他盛住了更多的更大的向阳向上的东西。   跟过去的不堪不能类比,也无法抵消,但他能更明白地认识自己。   郁闻礼发现方渡燃听得认真,他说到这儿时看向身边的少年:“可是成长的过程中间,会出现很多问题,少部分的青少年信息素发育的并不好,让他们的身体产生各种罕见病症和生理障碍,还有Omega先天性的体质问题也存在弊端。人口的基数大,这些病例的占比虽小,算下来也有很多的鲜活的生命。”   “百分之一都是几个小城市的人口了。”方渡燃察觉到视线看向他。   “是的。”郁闻礼对视道:“哪怕某个病症只有一例,一个人的生命也是生命。都不应该被放弃。”   方渡燃体会到他的意有所指:“我不会临阵脱逃的。”   郁闻礼用自己的权限带着他开锁进入安全控制中心的信息录入室,没有让他填表格,直接让他坐在设备上录入面孔和虹膜识别。   “你对实验室,······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不会陌生。”郁闻礼说。   方渡燃:“嗯。”   “我要让你做的检查和提取的身体信息,包括数据监控,很大一部分都可能跟你在你曾经待过的实验室里经历的一样。”郁闻礼说。   方渡燃正在录入的眼睛怔了怔,机器正好显示录入成功。   “我知道。”他说。   “你的信息素有点失控的迹象,等会儿我会给你一些缓和情绪的药,合格的植物和水果里提取的,不会上瘾,也不会跟信息素产生反应,通过体内循环就代谢掉了。你放心吃几天,然后尽早请假回来,以免在外面易感期爆发。”郁闻礼交代。   方渡燃点点头:“好。”   几乎是没有察觉的,这时候他才知道上午情绪起伏的时候有信息素渗出来,这是Alpha易感期来临之前才会有的症状。   信息素不受他的控制,散出来他也不知道,他闻不到味道。人是不会对自己的信息素产生畏惧和排斥的,所以方渡燃感觉不到自己有多大的攻击性。   一般这种时候,正常的Alpha就可以开始提前打抑制剂了,有备无患。他只能缓和情绪,等这个易感期发生。   情绪波动也会让信息素外泄,然而今天早上,他虽然很不爽,也没想过要用信息素来冲撞郁闻礼和郁月城。   郁闻礼一直在给他录入出入的个体信息,打密码牌,弄完就带着他出来进入后面的一座楼里,从头到尾没停下来过,说话的语气一直带着长辈的宽厚。   方渡燃之前看见他,他是个外表和年龄不相符的,看上去很年轻的行业俊杰,没有这种特意多出来一分耐心和照顾他人的感觉,这份宽厚是单单对着现在的自己。   “我上午不是有意的。”方渡燃说。   郁闻礼想了想道:“你现在是个病人,可以有特权不这么小心,这不怪你。有意无意叔叔还是能感觉到的。但你的心理准备做好了吗?你要面临你不喜欢的过程。可能还会有应激反应。”   方渡燃着实思考一番,跟着他的指引把手臂交出来,给里面的工作人员抽血。   这是他第很多次的看到这种猩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流进各种各样的试管里。   可是这里的灯光明亮,他想他应该没有在跟恶魔做交易。   建筑外的光线也明亮,雨浇不灭,只会洗得更透彻,也可以被带进实验室里面。带进同样的检查流程里。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生理应激问题不大,不用考虑我。”方渡燃说。   心理方面,他为的是脱瘾治疗,在抓自己的未来,他一点也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7 23:58:42~2022-07-12 00: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见异常 10瓶;悉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不是狗,是猫   快要步入冬季, 白天也越来越短。   方渡燃从检测中心的大楼里走出来,已经夜幕沉沉, 雨也停了。   他身上还穿着郁月城早上给自己的毛衣,外面是单薄外套,寒意在他四周冻住。   抬起头看向青苗科研基地对面的高架桥,市区内部的某一块地区灯火通明,把墨兰色的天空照成霓虹灯的颜色。那块应该就是A市的繁华商业区,比榕城的灯火要张扬很多很多。   彩色的光会把天染得混浊,在他眼里, 其实并不漂亮。   光线也会蔓延到城外这边, 他往自己头顶上看,要好多了,起码还是夜里该有的颜色。   这一块大概只有青苗科研基地占地面积最大, 不过身边的几座建筑物晚上也不亮个大招牌,其他远一点的都是住宅区,晚上很安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灯箱,比那头看起来要干净得多。   刚才他检查完要走的时候, 郁闻礼坚持要找个人送他回学校, 方渡燃断然拒绝。   他能在合作的事情上面全力配合,能理解郁闻礼的关怀和用心,但是抛开身体问题有关的接触, 他现在还是没法把郁闻礼像以前一样当作一个可以放心来往的长辈。   以郁闻礼的身份,八成会跟郁月城共享一些资料, 有关方正海的, 方正海在青苗科研基地的,还有自己身体里像怪物一样的真相。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是一家人,纸包不住火。   方渡燃查了最近的车,火车班次要到晚上,动车时间也对不上,只能走高速回去,最快还要耽误一节晚自习,再不快点陈老要给他打电话了。   下单找了个车,他习惯性在出租车上坐在后面,打开窗户,晚风的寒意吹在他脸上,灌进脖子里,他不会觉得冷,反而越来越清醒,脑子里也更乱。   才过了一个周末而已,他预计到这个周末他会用来跟麒麟研究所的人碰面签合同,之后的生活一定会带来巨大的改变。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治疗无效,变本加厉,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不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相,也没有人知道方正海而存在。   可是现在全都交叉在一起,麒麟研究所的负责人是郁闻礼,他母亲是郁月城母亲的世交,他和郁家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层关系。   属于他自己的事就再难瞒住郁月城了,回学校这条高速路也变得跟来时不一样。   好在他一直游离在正常的校园生活和方正海的实验室之间,所以没有因此对回学校感到陌生。   伸手在脖子后面摸了一下,他身体很少会受到外界带来的物理伤害,只要不是跟实验有关带着药性的外伤,愈合力都一向优于常人,那郁月城咬过的齿痕应该······   方渡燃摸到信息素阻隔贴,把它撕下来一半,手指尖直接碰到牙齿咬穿皮肉的破口,不是光滑的。   看来还要把标记这件事也纳入同样不容易愈合的类别。   按照原来的位置再次把阻隔贴封回去,他敏锐闻到一丝不该在陌生的车里闻到的熟悉味道,前排的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   方渡燃把手指放在鼻尖底下嗅嗅,果然,是郁月城的信息素味道。   郁月城注进体内的信息素,他做事那么严谨的人,肯定不会渗出来染在外面,居然只是残留在伤口边缘的气味,都可以留下来这么久。   他就揭开碰了一下,也可以察觉到。   手指放在唇瓣上也碰一下,方渡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这是郁月城的信息素。   嘴唇轻轻一抿,如同亲吻指尖上残存的冷香。   方渡燃经过一夜又一个白天,稍微从各种事情里面脱身,才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他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了郁月城的信息素。   这是真的。   一个Alpha,把他的信息素留在自己体.内了。   郁月城是一个独立的,很好的人,一个很好看的Alpha,原本跟他毫无瓜葛,在两个世界里生活。   现在他好像是真的跟郁月城产生了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实质性存在的关系。   他不是Omega,不会因为被标记就受到Alpha情绪的影响,去给出相应的回应和安抚,也不会像Omega一样因为被标记就难以接受其他人的信息素。   他还是他,带来不了任何的改变。   没有生理规律和本能制约他和郁月城。   但除了郁月城,他不可能再跟谁产生这样亲密的关系,让自己的皮肤里,腺体里,血液里,融进来另外一个人的信息素。   这种无法因为标记而绑定的关系,似乎只存在于他的心里。   方渡燃突然有点好奇,郁月城是怎么想的。   他是一个Alpha,会怎么去想另外一个被他标记的Alpha。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他拿出来正好是郁月城打来的,想什么来什么。   方渡燃看着来电显示上面他特意换成的一只只能看到背影和大长尾巴的雪白长毛猫头像,拇指压在头像上按一按,触摸一下大白猫的尾巴,然后往下一滑静音掉。   用不接电话这种小孩子耍脾气一样的手法,是有点幼稚。   可是他实在是提不起精神跟郁月城毫无芥蒂地交流。   像今天上午之前,他暂时办不到。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他外套里面贴身穿着郁月城的毛衣,腺体上有郁月城的齿痕,整个人都有大白猫的痕迹留在身上,他甘之如饴。   但是郁月城给他打电话,他现在却一点也不想接。   活动一下后背,他整个人靠进座椅里,外套拉链拉高,衣领顺势竖起来,刚好可以遮挡到鼻尖的位置。   闭上眼冷风吹拂发梢,鼻息仿佛能从衣服里面嗅到郁月城身上的气息。   手机过了几分钟轻微振动,有短信的消息进来。   郁月城在这点上跟他一样,也不知道是自己以前对联络方式的慎重区分影响了郁月城,还是郁月城本身就是这样严谨到每一个细节。说正事、说等他、邀请、担心,一定会用传统的手机号码打电话,发短信。   一些零碎的小事情,闲聊,每天的晚安,才会在微信上交流,微信电话好像也没打过。   他也没打过,在他看来那显得挺不上心的,他总是有些奇怪的仪式感。   这么算起来,他对郁月城还是挺正式的。   等方渡燃再次睁开眼,才打开手机查看短信,郁月城简短地询问。   -到学校了吗?   他知道自己这个点可能还在路上,这是快要上晚自习的时间,但好像还不知道他是包车走高速回去。   方渡燃一下一下地在手机上按-到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那就好。   方渡燃发现自己脑袋有点木,这会儿反应过来-你不在学校?   郁月城应该早就回学校了,他又不会耽误时间。   郁月城-嗯。   方渡燃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天,后面也没有补充的,大白猫没有解释,他也没问。   郁月城这种好学生会旷课吗?   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已经拆穿了,所以也没必要来十二中上这种完全没长进的课,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接受合适他的教育了。   方渡燃在按出来的“你”字上面犹豫,最后删除。   车下了高速路,直往十二中的方向开。   榕城和A市,差别真得很大。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觉得过。   也不确定郁月城现在知道多少,如果只是调查他的背景,知道有方正海收养了他,还知道他易感期不正常,那就没什么。   如果知道自己是个实验品,骨头里都是古老异类的基因,那他大概再过上几天、半个月、一个月,也仍旧没有给郁月城打电话问一声的勇气。   他要怎么去开这个口呢?   ·   赶到教室里,第一节晚自习已经结束,下节课值班老师刚好是陈老,也省得他再去办公室报备,不然他还要打听一句郁月城有没有请假。   “燃哥,你回来了。”   方渡燃从后门走进去,许烈阳正坐在他的座位上,手肘扒着赵霖在说话,扭头看过来。   “你坐吧。”   方渡燃把从宿舍拿来的书直接放在前排郁月城的座位上,制止住许烈阳要让位的行为。   许烈阳跟赵霖对视一眼,然后戳戳方渡燃的后背:“燃儿,你一个人?”   “不然呢。”方渡燃翻开练习册。   他们是看着方渡燃跟郁月城一起回家的,许烈阳往前桌上凑:“昨天早上你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郁月城去他家,今晚都不回来了。”   “怎么了?”方渡燃回头看他,面无表情。   许烈阳立马收回来,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就问问。”   赵霖从他衣领的缝隙看到一点不该看到的东西,教室里人多,又没有风,恰好方渡燃把没换下来的外套拉链拉开透气。   于是他就完整看到那个不应该出现在Alpha身上的东西。   许烈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比他还要震惊,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卧槽······唔!”许烈阳瞪过去。   赵霖把捂嘴的手拿下来,清咳一声,许烈阳意识到这在教室,要平静一点,把惊讶全都吞进肚子里。   倒是赵霖盯着方渡燃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没挪眼。   “你看什么?”方渡燃突然转头问。   赵霖也没慌张,留下许烈阳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往自己脖子上指指:“后面。”   “奥。”方渡燃面上没多大起伏,又转过身拿起笔做题。   许烈阳反复咽了几下口水,还是没能消化完这个惊天大八卦。   方渡燃,他们的燃哥,他几年的好兄弟,高二七班的神,抗造能打,一个人打一个团的Alpha,腺体上面居然贴着Omega被标记之后才会用的信息素阻隔贴???!   “不行,我真的忍不住了!”许烈阳在上课铃前的最后一秒爆出来。   上课铃打响的同时,整个人站起来凑方渡燃的身侧嘀咕:“燃儿,你,你。你······”   方渡燃侧过头看他:“说。”   “你······”   许烈阳实在说不出来“你是不是被人标记了”这种话。本身问一个Alpha这种事就是匪夷所思,还是方渡燃这种一拳能随便干倒同类的Alpha。   方渡燃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焦点在自己脖子上贴的信息素阻隔贴。   “嗯。”他大方承认:“不用问了。”   “卧槽啊!真的啊!”许烈阳捂住自己的心口,一脸痛惜:“我的心碎了。”   赵霖稍加思索,在他身后轻声道:“郁月城?”   方渡燃后背微不可见地发僵,没回话,就当没听到。   要是没有上午那件事,他想他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的,Alpha怎么了,标记了就是标记了,他的身体要是没问题,他也会咬郁月城一口。   他挺不在意这些的。   可是郁月城现在跟他关系这么僵,好像让别人知道,对大白猫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而且现在还在教室,他也不想多一桩事。要是郁月城在他身边,他就算什么也不说,看见的人也能猜到吧。   可惜现在大白猫不在。   他只能坐在大白猫的座位上,把他的座位也占领了。   方渡燃怀疑这是不是标记带来的后遗症,他有郁月城的宿舍钥匙,他还想晚上去他宿舍看看,坐他的床,睡他的被窝,用他的书桌写作业。   “怎么可能,郁月城是Omega。”   方渡燃没听到没回应,许烈阳在自习课上放低声音接上赵霖的话。   “没听班长说不用问了。”赵霖小声说。   “我他妈不信,谁能标记我们燃哥!他是Alpha啊!”许烈阳一个激动,声音大了一点,周围两排全听见。   他还不怕死地加上一句:“狗咬了都比被人咬的几率大。”   方渡燃抬眼,把周围投来的视线扫了一圈,同学们自觉收起来震惊和好奇的眼神,不过还是挡不住频频偷看过来。   脖子后面的信息素阻隔贴还得贴至少一个周,他不吭声也没人敢逼问他什么。   但方渡燃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来的逆反心理,陈老在上面写教案,他在下面拿笔头点点课本,淡然出口道:“不是狗,是猫。”   “啊?”许烈阳一头雾水。   赵霖看着方渡燃没有改变过的背影,正低下头看着书,心思似乎还放在练习册上在写字。   然而头也不抬,他出声就让人猝不及防:“谁说Alpha就不能有标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加更。   最近一直在装修,太忙了,也很热,都没有时间看手机和电脑,捂脸。我尽量多更,同学们注意防暑。   感谢在2022-07-12 00:39:11~2022-07-16 17:3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不知道的事   “还有两个周就要期末考试了, 这学期同学们的进步都很大,老师很期待你们在期末考试的表现······”   最后一节自习课, 陈老在讲台上做期末考试的初步动员,方渡燃能感觉到周围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他也不是第一次作为焦点出现,对这些目光都可以视而不见,只是这一次是因为他身上也会沾上暧昧的东西。   从明智初中部到高一进十二中,再到高二第一学期快结束,青春期里的谣言和那些各种情书、告白、暗恋、起哄, 在他这里都可以终止掉。   Omega和Beta拒绝得干脆利落, Alpha也没人敢对他抱有什么感情方面的想法。   这次回学校一来就来个大的,直接贴上信息素阻隔贴,他不用在学校的群里去看, 也知道里面都炸开锅。   “班长,郁月城请假了?”赵霖在他身后小声问。   方渡燃侧头:“不知道,应该请假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靠你们嘶······!你干什么?”许烈阳刚说一半,赵霖在课桌底下照着大腿就是一拳,往前排的位置指指。   许烈阳立刻在脑海里脑补了一片方渡燃被哪个不长眼的Alpha标记, Omega郁月城气得旷课的狗血剧情。   还写了一张完美安慰的小纸条递过去。   -没事, 燃儿,该来的跑不掉,吵个架算什么。标记也就那么回事儿, 谁谈恋爱还不标记啊,管他是谁, 临时标记每个月不续杯过上一个月就没了, 大不了你咬回去。也不丢人。   方渡燃打开纸条一看,把它折起来放回课桌抽屉里。   大概因为他是Alpha, 所以标记再身上显得很突兀。他可从来没觉得被标记又什么好丢人的,而且还是郁月城的标记。   草木型的信息素,薄荷味的冷香。他是喜欢的。   喜欢闻,喜欢抱,注进身体也无所谓。   “谢了。”方渡燃说。   许烈阳受宠若惊。刚刚他都忘了,Alpha是没法被标记的,这话对方渡燃不适用。   方渡燃却在想,一个月的时间,完全不够他恢复,还没等他有机会重新回到正常的社会生活,郁月城在他身上留的信息素就没了。   他知道双A的标记是徒劳的,Alpha的身体只会互斥,不会产生反应,唯一的反应就是他直到现在,骨子里还时不时会有点烧灼感。   当那点越来越轻的烧灼感彻底消失的时候,大白猫给他的标记也就消失了吧。   他的学习生活也要因为身体原因中断,期末考试大概率是参加不了了。   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拼命学习,至少是真的有认真看书的,也有在半夜查完各地研究所的外网内网资料之后,还要翻出来课本把之前补上来的单元再过一遍,以免学的没有忘的多。有早起半小时拿出来语文课文和英语书的单词页翻来覆去的背。   他还是用心过的,方渡燃想。   以前没有好好学,现在还是勉强能算一个及格的高中生的。   有点可惜。   郁月城之前给他订的目标他都做到了,期末考试还没来得及约定分数,给了他也没时间去做了。   “方渡燃,跟我来办公室。”下课铃打响,陈老在讲台上叫他。   许烈阳在后面道:“旷课一节,你没请假啊。”   “没。”方渡燃把自己平时用的班级档案和点名册从桌兜里搬出来给赵霖:“记一下这个周的。上个周的我做好了,明天班会你照着念。”   “你不上课?”赵霖问。   “上。”方渡燃简短道。   又找了个理由:“有点事,请两天假。”   许烈阳从没听方渡燃提过自己的家庭,一般说到这儿,不是Alpha和Beta的生理期,就是家里的问题。   “家里的事?”他问。   方渡燃不想承认他现在有家,他背后的方正海跟“家”这个字就不沾边:“我自己的。你放老实点,手机藏好,别被抓上给班里减分。”   “通报批评加扣分嘛。放心,我绝对不会!”许烈阳还是不放心,方渡燃拒绝交流这个话题,他也没办法。   等人都走了,他恍然想起来:“燃儿以前有个相亲认识的Alpha,说是家里长辈给安排的,不会是被那个咬的吧。”   “嗯?”赵霖问:“谁?”   “我说燃哥,他有个看着还蛮喜欢的Alpha,我说过好几次了,双A成不了,他好像一直都没当回事。”   面对投来的目光许烈阳直摆头:“多的我不能再透露了,我就觉得他对双A不死心。”   赵霖收拾好自己的课桌,临走时往郁月城的位置看了好几眼。   长辈给介绍的······Alpha?   ·   “迟到一节课,干什么去了?”陈老在办公室里问。   “谢谢陈老。”方渡燃接口道:“还好没说我旷课一节,不然我得写检讨了。”   “耍什么贫!”陈老把值班手册往桌上一放:“今天明德楼是我值班,要是换个老师来统计人数,你现在就得去检讨。”   “我有点私事,耽误了。”方渡燃站直身体,正色道。   “个人问题?”陈老问。   “嗯······也行,个人问题。”方渡燃表态:“我什么时候主动旷课过,我是被动的。”   这也是真的,方渡燃先前一直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在纪律上,作为班长,把七班管得服服帖帖,自己也是以身作则,当即平息不少。   “要期末了,你的成绩这学期进步很大,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嘱咐道。   方渡燃斟酌片刻开口:“陈老,期末试卷给我留一份吧,我那会儿可能考不了。”   “嗯?什么事?”陈老问。   “我有点事,到时候要耽误几天。”方渡燃说。   “马上就考试了,你有什么比考试还重要的事?”陈老示意他坐下来说话:“有什么就说出来,老师尽全力帮助你。你的成绩正在上升期,不稳住,一个寒假过去可能就滑回去了。”   方渡燃摇摇头:“我就先跟您打个招呼,估计过两天就要请假,到时候来不及到学校的话,我就直接打电话给你。”   “也行,那你让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来,请假超过三天,就让他们来一趟学校,实在来不了的,视频通话也行。”陈老适时不追问,避开他父亲这个称呼交代:“这是学校的规矩。”   方渡燃:“好,我先让他跟你联系。没什么事,我就回宿舍了。”   陈老看到他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眼神奇怪,这不应该在Alpha身上,学生不主动讲自己的隐私,他也不好问什么。   只在方渡燃走的时候说:“不管你是家里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只要你有心里想不通的,都可以来找老师。”   “啊?”方渡燃看他的表情,心下了然:“我知道了。谢谢陈老。”   回宿舍的路上,他往自己脖子后面摸,这个信息素阻隔贴的材质很柔软,很贴皮肤,不去碰它都感觉不到贴了东西。   他自己对这张阻隔贴没什么感觉,倒是见过的人都比他反应激烈。   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比自己这个真的被Alpha标记过的Alpha要更了解信息素互斥的不可能。   晚上他拿上郁月城的宿舍钥匙,洗完澡,再给阳台上的风铃草浇上水,放在合适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射的位置,然后带着书本过去。   坐在郁月城的书桌上,他发现自己送给他的那副油画被郁月城固定在书桌里面的墙上。画框有厚度,为了不被压住,郁月城把整个床架和桌子都往外挪了几公分。   只要他坐在书桌前抬起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笔下的少年。   书桌里面的拐角处,还有一个圆柱形的透明玻璃,里面装满了玫瑰花,最上面是几多白色的花朵。   他看着眼熟,揭开上面的玻璃盖,浓烈的玫瑰花香里面浮现几丝不一样的芬芳味道。   方渡燃把玻璃盖盖回去,想起来了。   这是他送给郁月城相册的时候,用来包装相册的礼盒里面一层层码整齐玫瑰花。   是他一支支剪好,一朵朵放进去的。   郁月城会把这堆用来填充礼盒的花收起来装好,他从没想过。   这个书桌就像是他自己的。抬眼是他亲手画的油画,挨着强的角落里立着一个大大的玫瑰玻璃罐,也是他挑选的花朵。   也不知道郁月城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玫瑰花和白蔷薇的水份锁住,没有变成干花,还一直留着原有的样子,只是没那么新鲜了。   方渡燃的心里有只雪白的猫在扒拉爪子,在拿毛茸茸的肉垫敲他关上门的城堡。   郁月城调查他,他很难接受。   要看清他的“真相”,他没法面对。   来十二中找到自己,是因为他遗忘掉的,跟自己毫无相似点的小时候。   一个人什么都变了,失去记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那还是同一个人吗?   但凡他还记得一点,他和郁月城的“好朋友”有一点相似之处,他都不会这么费解。   没有谁会去莫名其妙地对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亲近,他是踩着他小时候影子得到了大白猫。   但是郁月城很好很好,哪里都好,把自己用来包装的花朵都一朵朵留下来,更好。   他怎么能对一个人这么柔情。   在对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用了那么久的伞,时隔多年还一心找回来的执念,睡不好的时候看的录像带,里面没有剪辑过掺进去的声音,一起做的标本……郁月城还有多少数不清地为了“好朋友”做过的事。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这些柔情都轮不到他手心里来。   方渡燃把周末拟订的学习任务挨个做完,投入到一件思考里,能暂时把他的注意力分散掉,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   宿舍熄灯了,这会儿702里面的舍友都睡着了,他关掉郁月城桌上台灯,从抽屉阶梯走上床。   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睡进别人的被窝好像不应该,尽管他拿着郁月城宿舍的钥匙。   方渡燃不怕冷,也不怎么怕热,这个天气不盖被子也不会凉。   他把郁月城整理好的被子叠起来一半,空出来小半个床铺,躺进去装作自己只是借宿一宿,不会做侵犯大白猫的被窝这种事。   清爽熟悉的气息蹭在他脸上,环绕他周身,没一会儿他就把脸埋进划过楚河汉界的被子里。然后一点点把整个人都埋进去,如同埋进大白猫柔顺的长毛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16 17:34:25~2022-07-17 23: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FZDHXHLH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真相   郁月城的检查报告第二天才全部出来, 郁闻礼已经在周日的下午去了一趟清原市,再带着麒麟研究所的项目团队赶回A市, 正式着手方渡燃的脱瘾治疗。   青苗科研基地的检测中心不止一栋楼,郁月城跟方渡燃在同一个地方检查,又站在落地窗前目送他叫车离开。关于方渡燃那天对他说的话,他想不出来拒绝和否认的理由。   他一直都在了解和接受现在的方渡燃,新的,不一样的,不同以往的。   可他的的确确就是因为曾经的牵绊才去做这些。   这几年他关注着方渡燃的近况, 也始终是靠着他们共同相伴的那些时光才能够聊以慰藉。   没有以前, 没有方渡燃说的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没有那么多的回忆, 没有婚约······他不会跟人这么亲近,还去标记他。   标记于他而言,太重要了。   那只能给自己愿意相伴终生的伴侣。   正因如此,他也在不断地认识方渡燃的现在。   从同学到朋友,到亲密暧昧的关系, 他只是对待感情认真而郑重, 并不是迟钝。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目前的关系有多暧昧不清。   他想要从去看看方渡燃,要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到他还记得我吗?还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在我身边重新做我的伴侣。完成他们没完成的婚约。   方渡燃好像比他还要清楚,没有曾经, 他们不会有现在。   “结果你自己看了吗?”郁闻礼穿着一身白大褂走进来。   “看过了。”   郁月城收回思绪:“有点免疫反应, 我感觉不到。”   “是你的身体好,一般人应该会发烧过敏进医院了。我看了一下, 明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郁闻礼手里带着一个文件包进来,坐下来把一瓶进口药片给他:“这是补充微量元素的药,你按时吃几天,注意休息。”   郁月城拆开包装倒出来两颗:“我见过这个。”   “嗯?”郁闻礼疑心道:“国内有手续的出售点很少,医院开不出来,你在哪见过?”   “方渡燃。他给过我。”   药瓶和方渡燃给过的包装不一样,但上的品牌和名称,郁月城都留心到是一样的。每个字母都一模一样。   “这还有什么用?”他问。   郁闻礼明白过来:“那能说通了,他用这个药算合适。这可以在短期内跟信息素产生反应,延缓消耗,促进信息素的良性循环,临床实验还有过增强信息素的功能。”   “他的信息素······”   郁月城原本想说方渡燃的信息素已经闻不到了,为什么还需要这个。   突然发现,方渡燃不是没有信息素,他的气场自己都可以清晰感觉到,只是闻不到味道,太奇怪了。他一直不明白。   “他的信息素,或者说他的易感期,问题很大。”郁闻礼经过这两天一夜的思考,加上在对青苗科研基地当初跟方正海一个团队的成员调查之后,还是决定应该让小侄子明白事态的危险性。   “我知道。”郁月城说。   郁闻礼缓缓摇头:“你标记小燃,会受到他的影响,因为你沾上了他的信息素。一般来说Alpha信息素互斥,相互也不会吸收,造不成什么后果。但是他的信息素成分不正常,这是你们第一次标记,如果继续下去,你很可能会受到更大的损伤。”   “如果是Omega呢?”郁月城问:“假如他标记了Omega,也会有问题?”   “对。”郁闻礼不再隐瞒:“后果我这里不能预计,因为没有先例。”   “他的信息素,是有什么有害成分吗?”   郁月城觉得很不可思议,方渡燃自己都可以接受的成分,在他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别人会被影响。   “一两句说不清。”   郁闻礼把带来的文件包推给他:“他有一份血样,我们经过分析,目前最新的分析结果都在这里,你可以看看。”   郁月城打开拿出来厚厚一叠图文和表格资料。   研究人员的休息室非常洁净,楼底下就是一层层的实验室,整个环境以白色为主。   白色的灯光,白色的书柜,白色的地板,却压着厚重的棕色木桌,桌面也是光洁如新。   这里似乎一粒灰尘都看不见,虽然闻着没有异味,但看上去空气里也弥漫着消毒水的感觉。   只有窗户周围放着几盆高高的绿植才装点了一丝可以呼吸的活泛气。   郁月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跟这环境快融为一体。   他从一开始的一段段扫视,到一句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翻到中间一页的时候,一张很清晰的彩色图案占据了一大半的篇幅,上面是形状怪异的生物链,浑身长满长长的触角,末端像带刺的铁钩。   下面是一大段的文字叙述,掺杂一些特殊的英文名词。   他不能完全看懂每一个专用领域的名词,但现有的知识储备和资料的主体中文足够他理解在方渡燃的血样里发现了什么。   直至诡异的生物链和细胞追溯到古老神秘的两栖动物身上,寒意和一些对未知生命的震惊爬满手臂。   在同为人类的身体里发现这些,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学医的林镜遥在他咨询Alpha信息素没有味道过后,面对一个不可能在人类身上成立的状况,会流露出那种恐惧的表现。   这在生物体征上,方渡燃,的确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报告上把他划为异类也没有错······   但郁月城觉得这不对,一切都不对。   方渡燃明明就是一个张扬的,正值青春的少年,是烈日,是野性里面沉积的厚厚的温柔。   他的体温是热的,他会笑,会贴着自己,一点小事也会放在心上。他在学校里对同学很好,会照顾到方方面面,有领导力,会让人信服。   他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只不过易感期有些奇怪罢了。   方渡燃是很好的样子,是自己抱在怀里过的。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也有思想。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会这样……   “很多都是模棱两可的推测,分值和数据也对不上。”郁月城喉咙滚动,出声发现鼻尖有点热。   “是解析难度太大,还没出结果吗?”他问。   “是。难度非常大。”   郁闻礼实言道:“是我们都没见过的路径,准确说,应该是我们的研究人员不会去选择的路径,所以我们需要大量的准备和时间精力去攻破。”   郁月城又把资料翻到第一页上,上面是方渡燃的个人档案表。   没有姓名,这是对项目和研究对象的态度。   第一格上写着“Alpha1-R型”,第二栏的注射物就有“R-19X(非标本)”的陈述。   郁月城指着这个他听过的药品问:“标本呢?”   “在冷冻室,已经在解析了。”   郁闻礼解释:“小燃说这一支他没用过,他认为这支跟他以前注射的不一样,颜色有区别,所以不能作为标本来对应。可以取确定点,不能取近似点。”   “什么时候的事。”郁月城翻回去,让自己接着往下看,资料上的每段文字都像割肉的刀。   “上个周六,他去郁宅之前,我们见面谈的。”郁闻礼说。   郁月城垂着眼,翻动资料的手指轻微颤抖一下:“他什么时候把血样给你的。”   这么短的时间出不了结果,他越过为什么方渡燃会跟自己大伯交易这件事,他只想知道缘由。   方渡燃怎么会这样······   郁闻礼熟练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日期说:“这里是第一次初步化验的时间。我们是先拿到血样经过分析之后才确定接手项目。上个周见面签了合同。”   “他的要求是什么?”   郁月城抬头问,乌黑的眼眸里比以往还要清澈,好像汪着一池净水。   “他希望我们能让他脱离R-19X的控制,他的身体已经产生强烈的依赖性,急需脱瘾治疗,这里面就会牵扯到他的第二性别问题。据他所说,他分化前兆是Omega,现在的Alpha身份应该就是他身体一切异常的根源。”郁闻礼说。   “还有什么,大伯都告诉我吧。”   郁月城分得清主次,他现在要知道全部,所以他一再压抑,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交流。   “你已经知道,他有一个叔叔。”郁闻礼说。   郁月城:“方正海,方渡燃的监护人,他亲生父亲的弟弟。”   “对。”郁闻礼感觉自己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这个小侄子的认知崩塌。   他作为长辈倍感心酸,却不得不拆穿。   “方正海以前回国在青苗科研基地待过,当时他和另外十二个研究成员组成了B组,研究项目主要是针对Omega先天性的柔弱体质和青春期分化后不得不面对的发热期做改善。”   郁月城还在看资料,郁闻礼尽量用客观的态度去介绍来由,不影响到自己这个小侄子的情绪:“时代在发展,很多行业里Omega也开始展露头脚,可始终受制于身体原因跟一部分的行业无缘,也容易因为发热期和备孕期、怀孕期、体力等等的影响,在工作期间受到限制和部分歧视。从青春期的分化开始就是一个分水岭,所以这个项目当初是在第一档的。   “顶目本身想要改变的不简简单单是改良Omega的抑制剂,抑制剂最终只能是一种防御手段,对一部分先天性发育不良的Omega身体也会造成创伤。富裕家庭会为Omega来定制抑制剂,这也是一种逐渐推行的方向,但是因为成本原因最终无法普及,只能小范围内流行。研究项目想要从根本上提高Omega性别的身体素质,例如:缩短发热期,增强生殖内腔的腔壁厚度,提高身体机能,改善体脂率等等,让他们在体质和健康上面跟Beta和Alpha减少差距。   “这种研究方向跟大潮流背道而驰,商业价值不高,除了科研基地和国家投入的成本以外,其他的资金都来自于一些实力雄厚的大家族和国外企业的扶持。   “研究是很苦的,尤其是这种很难突破的瓶颈和商业价值并不大的项目,大多数人都是靠着对科学的信念和人文关怀坚持下去,好在他们的研究资金还算充裕,很多有Omega后代的大家庭愿意为此给出来现金流。”   说到这儿,郁闻礼面露失望的神色: “方正海就面对的是这些,拿到的也是这些扶持和我们所做的大量的前置数据累积。他在B组第十个演算实验方向失败之后,提出来与其大费周折地改良Omega的特征和体质,还不如将Omega彻底扭转为Alpha。   “他认为这个路径并不稀奇,也没有任何弊端,这些年总有科研机构明里暗里在着手去做,并且国外也做过不少活体实验,效果显著且活体实验比电子验算要节约很多时间,加上B组先前累积和收集购买下来的巨量实验数据,想要项目转型非常容易。”   “性别,扭转?”   郁月城手里就翻动着一叠货真价实的资料,来自方渡燃的血样资料,他明白了。   ——方正海是把他的预想真正地实现了。   那是他的亲人。   方渡燃流的跟他是一样的血脉。   人怎么可以冷血到这种程度?生命在他眼里就跟这叠资料一样可以随意抹杀,更改。   原来这就是方正海一手造成了方渡燃易感期不正常的意思。   就算方正海在国外上学,他和方渡燃没有亲人相处的感情,也不应该对一个陌生的小孩做这种事。   郁月城只是看资料都需要不断平息情绪,才能让自己能正常平稳地交流下去。   他还需要知道更多。   可脑子里的想法他阻止不了,在疯长,一时间全涌出来。   手里两百多页的纸,也需要很长时间吧。   他看的是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体,没有感情的数据,表格,彩图,客观记录,方渡燃亲身经历的又是什么?   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小男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忆,面临这些,接受这些······   方渡燃那时候才多大?   会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小时候的方渡燃是很喜欢家人的。就连对他严厉有加的父亲,方渡燃也会想着怎么表现好一点,不让父亲生气。   他会不会也是相信过方正海,却被他变成这样。   这一切,是从他们分离开始的吗?   是整整七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17 23:59:07~2022-07-19 00: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岛屿雾边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会疼   “对。第二性别的扭转。”   郁闻礼出声回应他, 接着道:“方正海的提案当然没有被通过。”   “从有基因研究至今,科研领域的任何一个有关于将Omega改造成Alpha的项目, 都会对Omega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大体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摧毁,人工植入重建架构,一种是覆盖,添加特殊成分试图引导,接受实验还能健康活着的Omega,现存的实验数据上没有一例。”   说到这儿, 他都感觉自己讲出来真相也是一种残忍, 一般人很难接受这种血淋淋的生命的现实。   郁闻礼叹了口气:“方正海坚持他的想法,提出他可以研制出长效性的药剂,能确保Omega的身体健康, 但支持他的人寥寥无几。从理论的角度上来说,这项试验是有可能成功的,但是很多人参与这项研究的目的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他还提出过可以由他来联系人体试验的优质标本,都被我们一一否决。   “因为我们是为了保护Omega才立项,在他的想法成功之前, 不知道会折损多少的Omega。而且当一个Omega彻底失去了他的第二性别, 那还能叫Omega吗?Omega在人类当中也就失去存在了,这不会是一个好的方向。   “Alpha和Omega是永远不能互为替代的,任何的性别生而平等, 人格不分高低贵贱。这也是ABO生物基因研究上永恒的话题,他的想法从科研的角度上看, 其实也没有错, 但每个研究人员应该有自己的骨气和对生命的敬畏。他坚持他的想法,得不到青苗基地的支持。”   郁月城看向他:“为什么方正海这么执着于Omega的基因改变?不管是进入B组的研究初衷, 还是后来把Omega的性别摧毁,扭转成Alpha。他对Omega这类第二性别很排斥吗?”   郁闻礼想了想跟他透露这些信息的组员,推测道:“参与这个项目的,对Omega肯定都是具有同情心和人道主义关怀的。至于方正海,我想他对第二性别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对科学偏执的研究精神,另外一部分,其实当时参与项目的B组组员,因为ABO的社会结构,Bate的数量要多些,组内很多人都是Beta,Alpha大多是组长和负责人,就显得突出,Omega只有一个,还是主要负责收集资料和整合数据的。   “这个状况不止在研究领域,大部分领域都存在这种分配,组员们超过一半都有Omega的孩子,大家多多少少有点私心在,参与项目是希望能改善Omega的体质和生存生活的环境。据一个跟方正海长期搭档实验的组员说,方正海也有孩子,在国外,是一对双胞胎,一儿一女,都是Omega。但是他档案上显示未婚,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知道他情况的两个组员都还羡慕他,龙凤胎。后来发生了他强烈坚持要修改项目方向的事,投资人和组员都跟他起了很大冲突,他那时就离开了青苗科研基地。我认为,他还很可能带走了我们青苗基地的大量实验数据,不然很难在短期内就立刻介入扭转第二性别的实验。”   “所以,方正海离开基地以后,就把他的研究想法,放在了方渡燃身上。”   郁月城感觉自己出声也变得艰难,悬在半空的那把刀终于直直地插在他的心脏上。   “方渡燃,就是他的Omega实验标本,是吗?”他问。   “······月城,我也很痛惜。”   郁闻礼同样作为一个科研人员,对此深感无奈:“但我无法给一个手段合法的研究人员定罪,法官也不能。他现在是小燃的父亲,如果他亲自对小燃做实验,明确伤害性的可以算犯罪,可增强体质,改变信息素这些,目前的法律上属于灰色地带,没有明确规定。实验都具有风验,他咬定是为了小燃好才这样做,是没法起诉的,并且小燃的体质的确是强过普通Alpha的状态。”   郁月城双目放空,面前的文字进不到脑子里,自言自语般:“所以,他要做方渡燃的监护人,决定他的一生。”   “对于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小燃应该也想过。”   郁闻礼思索道:“如果他的父亲有合法的过继文件,或者将小燃的身体转交给方正海实验的手续,那也是正当的。”   说完他忍不住在这些残酷的现实面前,对方渡燃表示肯定和称赞:“小燃让我很惊讶,通过跟他的接触,我发现他非常的坚强和理智,他提前办好了自己的经济证明,以成年人的权益身份越过他的监护人跟我合作。他考虑地很周全。”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郁月城轻声说。   “什么?”郁闻礼以为他掌握着什么线索。   郁月城摇摇头:“那个经济证明的认证资料,是我给他整理的。”   有冷风吹里心脏上被扎出来的破洞里,呼啦啦的,把来不及流血的伤口都冻住了。想要理清楚都没有头绪,什么也没抓住就已经一塌糊涂。   方渡燃什么都计算好了,唯独没有把他算进去。   把他摘得很干净,做证明,买房子,找研究所,提供血样吸引对方,签合同,买卖自己的生命安全······   无论是多大的事情,都把他摘出去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方渡燃对着他从来没流露过一丝一毫有关自己的困难,就连少许的一两次用来获取安慰的拥抱,也是无声无息的,很快就可以再对着他抬起头调侃。   郁月城第一次感觉到,方渡燃从没把他划进自己的世界里。   是从来没相信过他吗?   那为什么会让自己帮他卖房子做经济认证?   还是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是愿意的?   他不觉得麻烦,也不会因此对方渡燃另眼相待,更不会对他的第二性别有偏见。   他一直都不在意这些的。   他是可以帮方渡燃的。   郁月城此刻才发现,跟他亲密无间的少年,并没有从心底里接受过他。   ······可以邀请他标记,却不可以给他看自己的伤疤。   “这么大的事,他交给你了?”郁闻礼惊道。   “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买房子。······他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郁月城吐出的呼吸有点酸涩:“方渡燃想把他在榕城的房子卖了,未满十八岁不能独立出售,我给他做了经济证明的材料。”   “是你做的?那就说得通了。我看过了,很详细,没有漏洞。”   郁闻礼按住他肩头:“小燃的心理年龄和承受力超过他的年纪太多,比很多成年人都要有韧性。不夸张地说,没几个人能有他那么坚强。你也要相信他。他不告诉你,有他自己的考量。”   郁月城垂着眼:“没有人规定过,因为坚强就必须要承受。”   过了几秒他低声道:“我相信他,是他不愿意。”   郁闻礼很是意外,这个不愿意里面包含的太多了。   他是知道方渡燃被自己小侄子标记过的,一个Alpha心甘情愿被另外一个Alpha标记,那怎么还会不愿意呢?   “我看他是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   郁闻礼安慰道:“等这件事过去,你们还有很多时间。”   郁月城把资料合上:“我能带回去看吗?”   郁闻礼:“可以。这是复印件,原件当然不能拿出来。”   “有多大把握?”郁月城问:“可以不伤害到他吗?”   郁闻礼停顿片刻,直言道:“目前来看,不能。这东西的复制性太强,成瘾性也很危险,现在的计划,分为保守治疗和强制截断,小燃的意思,我看他更偏向强制戒断。我只能尽量保证他会活着,如果在他完全配合的前提下。但最终,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他自己,即便是我,也要尊重他的选择。”   “我会让他好好活下去的。”   郁月城把资料都堆叠工整,放进文件包里带走。   ·   私人的拳击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重重的击打声在回荡。   郁月城原以为他会很冷静,他需要冷静来处理一切的事情,理清楚头绪,可是心里面层层叠叠攒了多年的想念轰然被推翻。   方渡燃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一无所知。   他们重逢,看似关系熟悉,甚至要好,他都标记过方渡燃了,可从来,方渡燃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一丝一毫。   这是方渡燃自己的事,不算欺骗,可他分明感受到自己被拒绝,被排除在外。   他以为他是可以让方渡燃信任的,他们明明都那么亲近了······   郁月城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完那叠资料的,每一行字,每一个小数点都像针在扎。   也想象不出来,一个好好的,活泼可爱的小男孩,被拿去进行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这些年要经历多少折磨。   现存的实验数据上没有一例活下来的Omega······可是方渡燃活下来了。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要经历很多遍那些Omega没能撑过去的痛苦吧。   他怎么还会对着自己笑呢?还能活得那么张扬。   越是想到他们重逢之后的点点滴滴,郁月城胸腔里被扎出来的口子就越深。   那些痛苦,他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没有经历过,但是心脏就是会疼。   汗水重复砸在脚下,干透了,再被打湿。   他第一次用这样粗鲁的方式发泄情绪,却连究竟在愤恨什么也理不清楚。   安靖下午回家还迟迟不见郁月城,从郁闻礼那接到提示,方渡燃的易感期经过检查不乐观,需要进行治疗,只提到是他监护人养育上的疏忽,郁月城做为标记过他的Alpha,被一直隐瞒了易感期的问题,受到打击心情不好。   于是等到晚上九点,郁月城还没有回家,安靖就开着车把郁家的几处房子和休闲场所都找了一遍。   直到走进这处中型的私人的拳击馆,找到里面郁月城喜欢用的那间拳击室,安靖站在门外都听到里面轻微的击打声。   推开门,沉重的击打声突然放大数倍。   郁月城停下来,转身看她。   双手连拳击手套也没有戴,一眼望去手背已经砸出来鲜红的血迹,顺着指节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19 06:00:00~2022-07-20 16:3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亲手介入   安靖的心跟着揪在一起, 走过去时,郁月城也走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来。   少年的面上的神情沉郁, 乌黑的瞳仁失去平时的清澈般,成了一滩暗沉无波的湖水。   安靖摸了摸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梢:“生气了?”   郁月城反应迟钝了一些,又像是在思考,片刻过才摇摇头。   “那就是难过了。”   安靖看着他流露出浓厚的哀伤,只能陪在身边等他愿意开口。   纤长的睫毛垂落着,失去神采,郁月城盯着眼前的地板出神。   好一会儿, 他出声道:“妈妈, 方渡燃他……”   话在喉咙里梗了一下,再接上去视线里一片模糊。   “他好疼。”郁月城说。   安靖也鼻尖发酸,这里没开空调, 灯也只开了走道的,整个都灰蒙蒙的。   郁月城坐在这里也像是明珠蒙尘。   她搂上儿子的肩:“我的宝贝,妈妈知道,妈妈知道了。你大伯说了,他身体有点问题是不是?易感期不正常?生病了没关系的, 我们带他去治好。你凝血功能不好, 不练拳了,我们先回家。”   郁月城干净清透的嗓音异常嘶哑,发不出声似的:“我也好疼。”   安靖瞬间红了眼眶:“妈妈也疼, 看来小燃吃了这么多苦,你大伯说他身体病得有些严重, 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我对不起茵茵。”   纵使再多的愧疚, 他们也都知道,就算当初干涉进方家的后事, 查到了是谁带走了方渡燃,又能怎么样呢?   那是他父亲指定的收养人,是方渡燃的亲叔叔。   血亲还在世,加上留下来的遗嘱,郁家也没有领养的资格。   “对不起,让你担心。”   郁月城始终低着头,汗水打湿他的发,垂下来遮住一半的眼。   “你是我的宝贝,一家人,对不起什么。”   安靖把他后背上汗湿发乱的衬衣理好,郁月城来打拳,手套不戴,衣服也没换。   她自己得知方渡燃这些年过得不好还落了病,心里也堵着,蓄满酸楚:“人的情绪总是要发泄出来的,你什么也不做,憋着更难受。”   她拿出来纸巾先擦拭自己的眼角,再拿出一张放进郁月城的手里,轻声叹息:“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们的月城宝贝会把眼睛打湿。”   郁月城眼眶通红,鼻尖上也带点红,过道的灯照在他侧脸上,透白的肌肤把浮红衬托得显眼,乌黑的睫毛上挂着没干透的晶莹泪渍。   安靖怜爱地拍拍他的背,语调轻缓道:小时候方家出事,小燃不见了,也没见你哭闹,就每天在院子里等。你从小什么都好,除了今年要去青训十二中上学以外,成长的过程里从来没让我和你爸爸操心过。都知道你天资聪颖、学习能力很强,会明辨是非,也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你懂事得太早了,好像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就没犯过错。”   提起自己最懂事骄傲的儿子,她既欣慰又惋惜:“我反而希望你能活泼一些,不要太早熟,要像个孩子一样,该玩玩,该闹就闹,可是你太懂事了,同龄的孩子也没有能跟上你的。······幸好有小燃在,就能带着你玩,他性格好,又活泼,你们一起长大,他总是主动陪着你。有他在的时候,你才有点孩子的样子,也会笑,会跟着跑一跑。”   郁月城捏住手里的纸巾,静静地听着。   他当然知道小时候方渡燃是有些顽皮的,自己很多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顽皮爱闹的方渡燃却总是能一次次的在他身边安静下来。   练字、健身、画画、背书、做题、做自然实验、弹钢琴、跳舞······很多很多,他的每一个记忆里都有方渡燃参与的影子。   对方拿出来似乎是用不完的时间,安静地坐在自己身后等着,看着,有时候看久了,也会参与进来学一些,学他学的东西也会开心。   那么爱闹的小男孩,在自己身边却有用不完的耐心。   就为了等他结束日程,然后一起共享两三个小时的游戏时间。   “后来小燃走了,剩下你孤孤单单的,滋味不好受,妈妈都知道。”   安靖眼眶里还含着热泪,她是一直把廖茵茵的孩子当作自己孩子一样的。茵茵走了,她留下来的孩子也没能照顾好。   这些年自己儿子的长情,比她想得还要深,所以她微微笑着:“我从来也没犯过错,没受过罚,没被难倒过的宝贝,现在也知道心痛的感觉了。我的宝贝长大了。”   “我想请几天假。”   郁月城一开口,气息就从枯槁的枝丫里吹出来。   安靖从包里拿出来他的水杯递去过去。   郁月城调整好情绪,倒出来热水润润嗓子,又靠在椅子上沉默一会儿。   然后重新开口:“我想向学校请几天假。我知道小姑有个朋友,是商业安全方面的专家,他们有企业评估和网络安全的业务,我要聘请他。”   安靖了解他在拳击馆这几个小时不会什么也没想,只是她很疑惑:“你要拿回小燃的监护权吗?他已经快十八岁了,超过法定年龄太多,我们合法收养会有困难。而且你和他······”   “不是。”   郁月城肯定道:“方渡燃属于他自己,他不会想要做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我是打算拿走方正海的监护权。”   安靖不解:“他已经要成年了。”   郁月城坦白:“我不想再让他接近方渡燃。我是说,彻底的,让他离开方渡燃的生活。”   安靖大概明白他的打算,基于方正海对方渡燃这些年没有尽好的养育职责,她不反对郁月城的打算。   “那你不需要做企业评估,我听闻礼说,那个方正海以前是他在A市的研究基地里的人,你小姑查出来的资料,他手里没什么实业。”她说。   郁月城知道方渡燃和郁闻礼之间的合作,一定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大伯有合同限制,有责任去治疗方渡燃的身体,却没有义务去扫清方渡燃的障碍。   他同样跟方渡燃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他们连男朋友都不是,可他跟方渡燃渡过易感期,方渡燃是他标记过的人。郁闻礼是因为这一点在帮他,推了他一把,让他知道第二性别这回事。   但对于自己妈妈,没有方渡燃本人的允许,郁月城知道自己是不能去透露真相的。   现在安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方正海不称职,没养好他,让他伤到身体需要治疗。他也不想违背方渡燃的意愿把真相都摊开给每一个人。   方渡燃是不想被人知道的。   他甚至不希望自己知道。   郁月城没办法置身事外,他不可能放过方正海。   这实验对方正海来说也一定很重要,他只要在方渡燃身边一天,只要有他所谓的项目在运行,就不会放过方渡燃。   一个在人体上进行的性别扭转实验,要投入的太多了。   郁月城每想到这几个字,心脏就抽痛不已。   他要让方正海手里的这项实验彻底消失。   郁月城转头看着安靖,诚恳道:“我知道我直接和小姑联系,她还是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所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做一点事情,方正海和方渡燃的关系非常恶劣,我要保护他,我需要聘请这个人帮我做事。”   安靖问:“是不可以告诉妈妈的事情吗?”   郁月城目光沉着:“是。”   安靖想了想:“是决定亲手介入吗?”   郁月城:“是。”   安靖思索片刻:“要不要家里人帮帮你?”   郁月城直接拒绝掉:“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他不能违背方渡燃的决定,让更多一个人知道,要是有一天需要自己的妈妈知道这些,那也只能由方渡燃自己来说。   他有能力去亲自查清楚,他希望是自己一手来打碎这个对方渡燃恶贯满盈,没有人性的项目。   安靖看到他决定和坚持,许肯道:“那你去做吧。不用问你小姑要了,那个人我也合作过,虽然他们的公司不大,但是个很可靠的合作对象,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明芯那边你要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她会尽量配合你的。但是官方的手段是有限的,很多灰色地带是不能轻易摸透的,牵扯的东西太多。你明白。”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不会让小姑难做。”郁月城说。   安靖点点头:“我放心你。”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起初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   快要到郁宅的时候,安靖出声喊:“宝贝。”   “嗯?”郁月城靠在副驾驶上转过头。   安靖看着前方的路况道:“等小燃病好了,你带他来看看茵茵吧。”   郁月城想过这事,现在方渡燃的身体问题这么大,时间也变得无比珍贵。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伯母的存在,要是好起来,有机会的话,是应该带他去看看的。方渡燃在他家对石榴树几次留心,他也不是对伯母没有感情的。   “他现在状况不好,好起来一定去。”郁月城说。   “嗯。”安靖又道:“然后抽个时间,我把闻礼明芯和你爸爸,加上你外公外婆,你爷爷他们都叫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郁月城从她如常的语气里听出来不寻常:“这是要······”   “就当是认识认识了。”   安靖温柔道:“下午闻礼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有点摩擦,闹了不愉快。起因是小燃瞒着你他身体的情况,你不开心。他还说小燃自己也知道他小时候就跟你认识,只是失忆了,想不起来,茵茵他应该也知道了。我想我们一起吃个饭,让他见见人,既然都摊开了,说不定也能给他一点家庭的温暖,让他想起来小时候的事。”   说到这,她放不下现在方渡燃的身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比较起来,失忆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安靖话锋一转,接着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他在国内除了那个做监护人的叔叔,就没亲人了,以后日子还很长,我们都可以做他的亲人。只要他愿意,我们家可以再给他一个家。”   郁月城轻轻抿唇,片刻后郑重道:“谢谢。谢谢妈妈。”   安靖叹息道:“不全是因为你。小燃讨人喜欢,家里人看着他长大的。你们小时候扎马步练散打,学字画,老一辈都一起教养过,他们也念叨的。”   郁月城:“会有那天的。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月城,你说话做事,都很严谨。从妈妈听见你说你要保护小燃,你要为他做什么,而不是你想做什么,我就发现我的宝贝成为挺天立地的男人了。”   安靖趁等红灯时看向他:“妈妈也不能输给你,是不是?”   郁月城在这样直白的话里应声:“······嗯。”   “晚上我就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你,但是不许着急,我们先回家,医生在等你。”   安靖看看他的手,心疼到蹙眉:“把你的手处理一下。”   郁月城的凝血功能有一项不达标,磕碰容易留下痕迹,伤口也容易留印,不及时处理的话,愈合的时间会拉得很长。   少年搁在腿上的手指糊着一块块皮肤碎开的组织物,骨节上全是击打出血的血痂。   现在血痂周围已经是深深的一圈不规则状的瘀血,手背上是青色的一块一块,靠近四个关节的地方和指节全都是深紫色,跟他白皙无暇的侧脸放在一起看,简直是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0 17:00:00~2022-07-20 19:1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嗣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遇险   四天过去了, 方渡燃也没能见到郁月城,他拿所有的现金在许烈阳那换了一张等额的银行卡。就在702的宿舍里面, 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里面码满了崭新的国币,方渡燃随手拖行李箱一样从书桌底下拖出来在许烈阳面前打开。   一个普普通通的纸箱,一个保险箱。   在网络支付手段已经普及的时代,许烈阳见过小数点后面不少的零,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   “燃哥,这不是黑钱吧。”   许烈阳对纸币完全没数,乍一眼还以为是几千万, 蹲在地上拾起一叠翻看。   “你看像吗。”   方渡燃对待金钱的样子就跟拿白纸似的, 随意抄起来两沓在手心里拍出响:“这是你燃哥的血汗钱。”   “啊?”许烈阳不经脑子接了句:“你卖血了?”   “······你怎么不说干脆说我卖身呢?”   方渡燃觉着他现在跟麒麟研究所的合同,也就跟买卖身体差不多了。   “哪也得有人要啊。”   许烈阳比着脖子嘀咕一句:“谁敢动你一下,不要命了。”   说完他就瞅见方渡燃脖子后面的信息素阻隔贴, 这几天也没听方渡燃提过,按耐不住问了一句:“你的腺体,真被标记了?”   方渡燃抬起眼皮:“怎么。”   许烈阳经过好几天的消化,总算是勉强接受这个现实:“我是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标记你。除非是你把脖子送他嘴跟前, 不然我真理解不了。太魔幻了。”   方渡燃沉默两秒, 一点没错,就是他把脖子露出来,催了好几次, 把腺体送到郁月城面前的。   送到他用来标记自己Omega的唇齿底下。   在郁月城不在的地方,方渡燃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是挺魔幻的。”   他也没想到, 有一天自己会希望一个Alpha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只是这痕迹越来越浅, 到今天,他已经感受不到那股烧灼骨肉的劲儿。   郁月城留给他的痕迹, 快消失了。   “嘶,还真是。我早就该想到了。”   许烈阳收拾起现金,手动打包,让行动来消解他受到的刺激:“标记这事,我是很费解。想不通也不全是因为你俩都是Alpha,主要是我没想到你这从来都没见动心的,居然一下就进展到这一步了。太快了,我都没这么快,长江后浪推前浪。”   “是有点快。”   方渡燃想,要不是因为他身体情况在推着他走,他也想不出来要让郁月城标记他这种事。   “还是那个?”   许烈阳旁敲侧击道:“是个Alpha吧,别的也没法标记。”   方渡燃:“哪个?”   “相亲那个,家里安排的?”   许烈阳琢磨说:“也就他跟郁月城,我觉着你们有点那味儿。郁月城吧,刚来我们班的时候,是个Alpha,但长得太好看了,不像个Alpha。现在Omega的身份揭开了,他其实也不怎么像个Omega,身体素质太高了,那个头······”   他伸手比划一下自己头顶:“现在看着都有一米八七八八了吧,跟你站在一块完全是不相上下啊,就我们学校里,一个年龄段的,哪家的Omega长这么高。”   说着他突然回过味来,盯着方渡燃道:“你该不会就好这一口吧?不是双A,就是这种不像Omega的Omega······”   方渡燃也不能说这都是郁月城,把手里的两沓崭新的钞票照许烈阳脑袋上砸过去:“洗洗脑子吧。”   “我靠!”   许烈阳抱住差点散开的钞票,猛搓后脑勺:“标记又不是我干的,有颜色那也不是我脑子里的。”   方渡燃寻思一下:“就好这口怎么了?”   “真问啊?”   许烈阳看他一眼,又再看一眼:“就是没看出来,燃哥你的性取向这么嚣张。我还一直以为你在那方面是张白纸,没想到性癖这么辣。”   “······”方渡燃:“你还是闭嘴吧。”   许烈阳也没都数一遍,只是看个新鲜,打包好就问:“你拿这么多现金换我的卡,不怕我把卡冻结了?”   方渡燃晃晃手里把玩的秒表:“刚进门就给你录上了,我给你一百二十万整的国币现金,你给我一张等额的卡,没问题吧?”   “好家伙,亲兄弟明算帐啊。”   许烈阳笑起来:“那省得我给你写条子了。我这卡是小金库,我爸妈都不知道。”   方渡燃把他的银行卡信息录入进自己的账户,存的时候又一一全删了,直接把银行卡放进自己外套的内兜里。   现在他有要紧事在身上,总觉得这些方正海可能查到的信息都不安全。   原本他想让许烈阳帮他搭话,编个一起出行的理由让方正海给他请个假,他好堂堂正正地离开学校。   不然前脚走,后脚方正海就能找学校里,能直接去警察局报案把他拦下来。他到底还是自己的监护人。   放在以前,上不上学,反正他也没有未来,可是现在,他还是挺想把高中念完,然后试着考个大学出来。   有机会的话。   能自己在社会上立足,跟郁月城也可以体面地见面,至少做个朋友吧。   这是在他去郁宅之前的想法。   这颗种子一旦萌芽,就算现在郁月城跟他有了隔阂,几天也没回学校,没联系过,他也还是想尽量上个学。   他都走到这一步了,总得规划一下自己的有可能的未来。   许烈阳自己的帐上也没有这么多现金流,倒了几次才凑在一起给他。以后离开实验室,处处都得用钱,这就是他全部家当。   笔记本硬盘也拿赵霖的名字寄给郁闻礼给的地址,里面整理出来他这几年所有的身体状况变化。方正海那里的资料他肯定拿不到,只能提供自己体感的变化。   最后再找个由头顺理成章地离开学校,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刚好马上也要到寒假了。   方渡燃把事情一件件地处理好,翻开手机还是没消息。   他难得主动联系方正海,前两天他就想请假,方正海说有事在外地,一直到现在也没给他消息。   “吵架了?”   许烈阳看他频频翻动手机,叹了口气:“等他电话吧?学神就是牛逼,心情不好就能不来学校上学。”   “什么?”方渡燃回神看他。   “我说你跟他一起出去,都上他家门了,结果还让别人标记了,他不高兴也正常。”   许烈阳把现金箱子往自己书桌底下挪:“你说你,不搞就一身清白,追你的也不差,谁都看不上。这回一搞还搞了两个,都不是一般人,活该你头疼。”   方渡燃:“······你说得对。”   许烈阳:“郁月城真吹了是蛮可惜的,他那么顶天的Omega······”   方渡燃随他吹,郁月城的好他比谁都清楚。也不想在关系僵持的时候毁人清白,把给他标记的人说出来。   郁月城跟他不一样。   大白猫是干干净净,有礼有节有好名声的。   手机里弹出来一条消息,方正海的。   -到你学校了,过来吧。   方渡燃下意识警惕起来,他们见面除了实验相关,就没别的事了,给学校请假其实打个电话就可以。   稍微犹豫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去见一面。   刚好让方正海把学校这头联系好,更关键的是,说不定方正海这次又带了什么新东西给他做测试,他还可以拿过来给麒麟研究所接手他的人,提供点事关他性命的有效资料。   “下午我不上课了,要是郁月城回来,给我发个消息。”方渡燃交代一句就出门。   许烈阳对他短时间内从严守纪律到来去自如的转变感到震惊,在后面大喊一声:“旷课啊燃哥!”   “别瞎说。”方渡燃把宿舍门一关:“请假。”   ·   方正海说的到学校,总是把车停在相隔一条街还得转个路口的地方,像是爬行在阴暗潮湿地里的虫子,见不得光。   方渡燃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花了二十分钟,还是那辆一看就开了好几年低调无比的车。   这次他心有算计,所以一改常态,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打眼一看,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穿着休闲的深色棉服,看起来比方正海还要年轻,头发带着一点卷,枯黄的发梢像是漂染过的后遗症,脸上戴着口罩,只有眼睛看着有一丝丝的熟悉感。   方渡燃站在车门外怔了怔,这是方正海第一次带人来见他,不过他还是上了车。   既然是方正海带来的,那应该跟他是一路人。   “怎么想请假?”他刚上车,方正海就开车上路。   方渡燃感到背后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下学期就要择校了,我跟同学想去看看分专业的讲座。”   “这样。”方正海点点头:“现在选专业有点早了,不过择校是要提前做准备了。有想去的学校吗?”   方渡燃:“没有。”   路上后背那股视线让他很不舒服,方渡燃突然想起来这股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魏杨?”他说。   “才想起来吗?”后座上的人应声。   “你一定要盯着我看吗?”   方渡燃头也没回就察觉到,直接戳破:“我能理解你对我的好奇心,好歹也收收味儿吧。”   “他对你的观察,比我时间长,为什么针对我。”魏杨说得较真。   方渡燃脑袋一歪看向窗外:“不是针对你。是你们都一样让人恶心。”   “你太没有礼貌了。”   魏杨过了会儿轻叹,惋惜道:“果然还是上不了台面。”   方正海在一旁提醒:“不要刺激他,他这个月易感期一直推迟,很可能在路上爆发。”   魏杨仿佛找到了根源,回道:“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态度,才让他养成这些不入流的毛病。你不是说他现在发育得很好吗?”   “培养一个优秀的Alpha,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方正海解释道:“第二性别的生理扭转只是很低级的一方面,心理方面和社会化才是重点。小燃他一直在努力。”   上不了台面这种话,方渡燃似乎从他嘴里听过差不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新来的,从幕后到实验室来参观成果的“助理”,总是很不舒服。   先前也是他告诉自己母亲的名字,既然跟他妈妈认识,现在还要做这种事,方渡燃不关心他们之间的恩怨和利益纠纷,只觉得打心底里排斥。   他们还用一种对待商品的交易模式在他面前你来我往的探讨,也让他厌恶。   尤其是方正海,这个人模人样的恶魔,总能拿出来一副家长的姿态“维护”他,维护他做的这个恶心的项目的成果。   方渡燃看着就心烦。   “既然上不了台面,就趁早打消你的念头。”他懒散出口,已经失去跟他们一争高下的心情。   分散出心思,方渡燃注意到这条路不是平时会走的路,这是出城的方向,不是去吃饭,也不是去实验室的方向。   “去哪?”他问。   方正海没做解释。   方渡燃猛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伸手就要打开车门,方正海一路走的避开摄像头的道,刚开上省道一脚油门加速,车门也锁起来。   “说话。”方渡燃正色。   魏杨从后视镜里看他,少年转过脸,正对上他的视线。   那个面色苍白,头发打卷的男人,抬起手臂按在副驾驶的座椅背上:“我们需要你配合一点。”   “由得了我?”方渡燃嘲道。   听起来就讽刺,他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做主过。   但现在他没那么多耐心了,车快要开出榕城。   这个方向他从来没去过,抬手就往车窗上砸,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旧车,车窗玻璃居然比实验室里面用的防弹玻璃感觉还结实。   他砸了两下纹丝不动,起势想用力试试,后脑勺让魏杨拍了拍:“一直这样不听话吗?”   这话是对方正海说的。   对面看了方渡燃一眼:“大部分时间很配合,你太激进了。他长大了,需要自由的空间。”   “我看不像。”   魏杨在他身后,似乎是笑了笑,嘲弄的口气从口罩里传出来,眸光老辣锐利,跟平和年轻的外貌格格不入。   “他不忠诚。”魏杨说。   方渡燃蹙眉正想转身,颈部立即传来针尖扎进来的熟悉尖锐的刺痛,顿时视线模糊,倒回椅背上。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神经也被切断,不听使唤,粘稠的黑暗铺天盖地将他一点点包裹起来,拖着他残存的意识坠入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0 19:16:39~2022-07-25 14:2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嗣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废物   再睁开眼的时候, 方渡燃没有看到熟悉的实验室。   头顶是斑驳的天花板,角落的墙皮起了一大块灰色的泡, 空气里也没有实验室里面特殊的气味,是湿润的很茂盛的,像走在丛林里一样的味道。   这是榕城特有的味道。   榕城的冬天才会有植物不落叶子,要么就是南方了······   方渡燃想立马就起身去看看,但是身体如同梦魇,动不了。就连意识也不是很清晰,思考的时间变得漫长, 每个点都没法一下子就想起来。   为什么不在实验室?   然后他变迟缓的感官意识到, 他在发烧,很热。   气流拂过来都可以让他的皮肤更加凉爽一些。   同时发现这股燥热最严重的腹腔底下,有跟易感期一样的膨胀。   推迟的易感期来了?   不可能, 易感期不会这样。   他至少不会浑身无力,这好像跟上次回潮的感觉一样,筋骨都是软麻的。   他经过很多的测验,对这种身体上突然出现异常的情况已经习惯,不应该为此失措, 可这里是陌生的地方。   方渡燃想起来了, 这是方正海和魏杨把他带过来的。   “你醒了?”柔和的声音传过来。   方渡燃侧目,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眼睛圆圆的男孩儿走过来。   他看上去跟声线一样柔和, 个子不高,面部的轮廓一点也不锋利, 皮肤看起来很水嫩绵软。嘴唇的颜色是粉红的, 唇肉很饱满,整个人很像是那种传统意义上非常标准的繁衍后代的Omega。   方渡燃是不会这样去打量一个陌生人的, 而且他们的年龄看起来相差不大,这非常不礼貌。   可他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这个人太像一个Omega的模版,符合Omega所有的特质,包括身上那种平静柔软的气质。   是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一定是一个特别适合跟Alpha结合的另一半。   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面的感知力,他是Alpha,他有Alpha的信息素在体内,他就会有。   标准到大概是任何一个作为同类的Omega看了,都会觉得是生物书上作为模版的标志物。   而且他还闻到了香甜的味道,是Omega的信息素。   草莓味的,水果的清爽和甜腻。   方渡燃的意识实在是太迟缓了,只能根据现有的东西来判断,很难追溯到之前的记忆。   Omega用桌上的老式电壶倒了一杯水,把一次性水杯递给他:“要喝点吗?你看起来很热。”   方渡燃看着他不说话,实际上他也说不出话,喉咙里很软,气提不起来,发不出来。   柔软的皮肤摸了摸他的手臂,比他的体温要低,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正在熬制汗水的火炉。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很强。”Omega说。   方渡燃不理解。   等摸过他手臂的手推开他的外套和上衣,往裤腰上动作,他再迟钝本能也会知道这个Omega在干什么。   对方的信息素的确很诱人,缠在他身上不放,他充满戾气的信息素在眼下也很难对一个生理契合的对象产生攻击性。   一个易感期回潮的Alpha和正在释放诱人信息素的Omega,这他妈是什么事······   是要让他们像畜生一样交.配吗!   方渡燃被自己的推测震惊,方正海是真的可以做出来这样的事,甚至这在实验室里显得无比正常。   可他知道,他还没被同化掉。   这种正常本身就不正常!   在四肢无力的情况下跟本能抵抗太耗费精力,汗水一层层地往下淌,里面的长袖T恤被他自己打湿。   方渡燃忍了又忍,才蓄积起力量从床上支起身,汗水顺势从脸颊滴下去。   “你别动,我来就好啦。”Omega放下水杯,靠近他说。   绵软的双手按住方渡燃的肩膀,浓厚香甜的信息素塞进他的鼻腔里,方渡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没有防备的Omega腿脚没站稳,摔了一跤,脸上的表情瞬时楚楚动人,眼睛红扑扑的。   “我会帮你的,你别怕。”   Omega善解人意道:“我比你大,比你有经验,交给我就好了。”   方渡燃手臂发软差点倒回去,看到自己被解开的裤扣瞬间怒火攻心,他不耻把这样的行为说出来,可他妈的······   居然有人想对他······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方渡燃就是觉得恶心。生理性地。   如果不是因为胃里空空的,吐出来也有可能。   太他妈地恶心了!   上次,上次方正海是不是也说过要拿合适的Omega在回潮的时候帮他?   方渡燃以为他见识过方正海的恶,没想到他可以有无穷无尽没有下限的手段让人刷新认知。   “不要拒绝我可以吗?”   Omega男孩从地上慢慢坐起来,半蹲在床边仰望他,水灵的圆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试探着去搂方渡燃的腰:“不用害羞,很舒服的。只有我可以帮你,我们的契合度很高。”   说着他视线放在方渡燃从后颈露出来一条边的信息素阻隔贴上:“你是个Alpha,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每一句话都是问句,又都是肯定句,他很会说话。   方渡燃想。   闭了闭眼,眼皮也是烧的,视线里蒙了一层雾,他有点看不清。   “你要不要摸我?”   Omega在他面前脱下外套,把自己的纤瘦的腰身凑过去,目光频频看向方渡燃膨胀的部位。   “你需要我。”他肯定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方渡燃眼皮也不抬,尝试了好几次,才嘶哑暗沉地开口:“滚。”   少年身上的低气压也随之溢出,很快充斥整个房间。   浓稠得可以挤压人皮肤和呼吸的戾气没有限制般发散,不带任何气味的信息素蔓延开来,却仿佛带着炮火后的硝烟味。   柔软的Omega直接哭出来,这股气息很吸引人,这是很强悍的Alpha,Omega会趋之若鹜的。   他也会,也想。   可是太强烈了。   男孩脆弱的皮肤都感到不适,原本镇定的、说自己经验丰富的Omega,也被带动着进入原本就快要到的发热期。   “好难受,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发热期的Omega很热情,俯身抱住他的腰,忍着不适去靠近这个给他压迫力,也同样可以带给他满足的Alpha。   “信息素不要拒绝我,给我好不好?”他带着哭腔说,因为空气里不知名的力量而感到崩溃。   方渡燃身体上的触觉像是爬虫缠绕,这个Omega跟看起来一样,就连信息素的吸引力也很高。   方正海有本事。   他能找到这样标准的,用来跟实验品交.配的Omega。   等头脑的意识渐渐能动起来,方渡燃拽住正在扯他信息素阻隔贴的Omega,仅剩的力气将纤弱的手腕勒出痕迹,汗湿的发丝底下目露凶光,像被困铁牢爪牙仍旧锋利的野兽。   “滚!”他说。   然后毫无怜惜地把发热期的Omega扔在地上。   这次力气比上一次大,男孩的身体撞倒了简单的四角木桌,电壶砸在地上,爆出声响,热气升腾。   动静太大,没上锁的木门径直被人打开。   方正海和魏杨先看到倒在地上哭泣的Omega,和另一侧打翻的水壶,滚烫的热水溢出来,满地的水汽在蒸发,房间里挤满的信息素也被点燃。   凶狠浓重的戾气将Omega发热期的香甜信息素挤压得失去空间,可怜的Omega挪动身体躲开淌出来的开水。   他整洁的衣服被弄脏,脸上挂满泪痕,手臂上被滚烫的水珠溅到发红,正在不断掉眼泪,一看就是副被欺负的惨状。   “怎么回事。”   方正海先出声,没被这场面带走立场,方渡燃应该在他的把握当中。   然后率先对魏杨说:“你的人就这么没用?”   魏杨走过去把地上的Omega踢了一脚:“一个没有攻击力的Alpha都搞不定。陈优,不想干了?”   “我没有。”   陈优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他有攻击力,他把我推开了。”   接着崩溃到语无伦次,一点先前的平和模样也没了,发热期让他腿脚蹬了几次才站起来:“他······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觉得难受,我闻不到,我好像感到他的信息素了,很、很强,我想抱他的,他推开我了。他让我滚······”   “不可能。”方正海手里握着手持的便携麻醉.枪跨过一地狼藉走进去。   方渡燃的数值不应该还有攻击性。   置身房间里,他也被空气中的低气压影响到呼吸不畅,皱起眉头朝还在抽泣的Omega说:“陈优先出去。”   Omega扶着墙面走出去,路过魏杨的身边低下头发怯。   方渡燃的信息素是没有味道的,方正海因此大胆把窗户打开,这外面就是山坡,全是植被覆盖,不用担心有人进来。   体感很折磨人,他一个不应该受到影响的Beta都待不下去。   “为什么不配合。”   魏杨拉把木椅坐在床对面,看上去比方正海要沉稳得多,熟练翻出来烟盒点燃一根,审问的做派老练。   方渡燃不做声,这个人可能比方正海还要复杂。   脑子里缓慢回溯,之前他那些温和的表象都是假的。   方正海转身站在窗口旁边,以防他从窗户跑出去。   这次的剂量很足,麻醉剂加R-20,回潮就不应该还能动,他不清楚是哪里出了岔子,还是方渡燃的身体状况已经超出他们的可控范围了?   “你不想现在就跟Omega结合繁育,上次你也表达过,我原本是想再等等。”   方正海面色不善:“可是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实验室。”   “没有我们。”方渡燃现在还能感到Omega在他身上留下来的信息素,太恶心了。   他抬眼扫一遍两人,厚重艰难地出声嘲讽:“只有你,还有他。”   “我从来没有把你排除在外。”   方正海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利益共同体。我们是要一起创造奇迹的。这个奇迹的直接受益者是你,你是最重要的,是整个项目的中心。”   方渡燃早就不再接受他这样荒谬的洗脑,话都懒得接。   “我是为你好,小燃。”   方正海拿出来监护人的架势:“这是你的一生,你可以活得光明正大,做金字塔尖上的人,做行业里的精英被人仰视!这是我们共同的追求。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魏杨对他不存在长辈的姿态,直言道:“脑子能转得动了,就好好想想,你去见青苗科研基地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们知道了。   方渡燃迟缓地思考,他们知道了多少?   “你以为他们会帮你?”魏杨看到他流露的茫然,乘胜追击:“你想让他们怎么帮你?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能离开实验室吗。”   方正海也紧盯着他:“你跟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你给他们提供数据了?”   方渡燃没做声,方正海带着自负般的骄傲强调:“青苗的人成不了气候,帮不了你的!只有我能让你变强。”   方渡燃想起来方正海曾经就在青苗基地,是手机被做了手脚,他万无一失,那天去青苗基地做检查,居然忘了换手机。   去清原市的时候他都记得换备用机,那天全因为他借着去郁月城家玩的由头,没预料到麒麟研究所的人就是郁闻礼,可以那么快的就地展开检查。   捋清之后方渡燃反而如释重负,就这点破事,就这点一如既往的下作手段。   他扯起嘴角冷笑:“你除了拿麻醉.枪这种小玩具对付我,还能干什么?有本事你杀了我。”   方正海难得展现出压抑的火气:“你不用来激怒我。歇斯底里不是一个品格优秀的Alpha会干的事。”   方渡燃眼神也不给他。   方正海审视着强行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的方渡燃,发现他的手臂在发抖,看来药效还是有的,是方渡燃骨头太硬。   “还有你的标记,是怎么回事?”他质问道。   哦,还有标记。   方渡燃后知后觉地想,郁月城贴在他脖子上的信息素阻隔贴,刚才险些被那个发热期的Omega撕下来。   “凭你的本事,能轻易让人标记吗?”方正海走近两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道。   方渡燃的不回应让他原本忍下来的愤怒翻起来。这个马上成年的Alpha是他精心的杰作,他比那个人付出的要多得多,这是他一点点打磨出来的。   原本站在方渡燃这边,让魏杨给他点时间的态度扭转过来。   他用麻醉.枪指着方渡燃的脖子,恨铁不成钢:“我投入这么多,千辛万苦把你培养出来,培养成一个Alpha,就是为了让你拿去给人标记的?你知不知道你要废了?!”   “那不正好。”方渡燃掀起眼睑,轻飘飘道。   是因为他身体里的平衡被打破了吧。   郁月城的信息素,评级为S的Alpha的信息素,多少会影响到他这个人造的赝品。   难怪方正海气成这样,恨不得让他立马交.配生出来新的实验品。   他要废了。   方渡燃求之不得。   魏杨像是可以洞察他的心思,这时出声骂道:“废物!我看走眼了,你就不配做一个Alpha!”   方渡燃的手机在外套里面震动,打破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魏杨已经把手机拿走,边出去边接起来。   对面是少年清朗的声线:“你回学校了吗?”   魏杨挑眉,回头看了眼屋子里的方渡燃,把门关上:“方渡燃请假了,你是谁?”   郁月城从来没接触过方渡燃的监护人,对方的声线却不算陌生,他警惕起来:“我是他的同学,马上要期末考试了,班主任从三中拿了模拟卷,让我问问他要不要。”   “你先替他拿着吧。”魏杨说。   “好。”郁月城说。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很轻微的骚动,像是隔着屏障,闷闷的。   很细微,但他发现了。   那动静很快又消失。   “还有事吗?”魏杨问。   郁月城冲身边的人指指自己的手机:“没有了,麻烦您帮我转达一声,问问他班级记录本放在哪里。学期末要统一整理交给年级组,他是班长。”   “可以。”魏杨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176章 全城搜索   郁月城沉默片刻, 有种很难辨别的熟悉感。   对面的人他一定没有见过,他没接触过方渡燃现在的任何亲眷或是监护人, 方渡燃在国内应该也不会再有别的照看他的亲人。   这就是方渡燃的监护人?   学校那边告诉他方渡燃已经离校三天,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周内他询问许烈阳的时候方渡燃还在学校里,就一个周末。   方渡燃的背景特殊,对有可能发生的危险,郁月城在说真话和编排之间选了真话。   如果对面就是那个在青苗科研基地待过的人,他应该知道基地的负责人是郁闻礼, 稍加打听, 哪怕是上网搜索,也应该知道郁家。   多少就应该对方渡燃的交友谨慎一点,知道他也有郁家的朋友会关心他。   “我是郁月城。是班长的前桌。”郁月城回道。   他刻意拉长通话时间, 身边几个显示屏上正在根据信号的基站开始定位,他口吻放松些说:“这学期刚转学到青训十二中,班长在校园生活上帮了我很多。”   魏杨渐渐皱起眉:“你们关系很好?”   郁月城目光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值,还有另外两块面板上跟踪解析出来的地图,显示定位已经超出榕城的市区范围。   “我觉得是。”他说。   郁月城等了等, 对面没有回应, 他又试探道:“您是他的家长吗?这是他的手机,他不方便接电话吗?”   “嗯······”魏杨心不在焉应一声,把烟头摁灭在走道生锈的窗框上。   “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 我能去看看他吗?”郁月城说。   “你跟他什么关系?”魏杨突然问。   郁月城仅仅迟疑一秒,眼看定位要追踪上实时位置:“我是他的同学。”   意识到这句话已经说过了, 他补充道:“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魏杨没有任何铺垫地直接戳穿:“是你把他标记的。”   郁月城在办公室里怔在原地, 对面的信号也突然模糊起来,被干扰到无法继续深入。   可能是心有灵犀, 他心里突然发慌,方渡燃一定是出事了。   他那时候不知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把方渡燃标记了。   科研的范畴内,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结果。   他标记了一个注射过人工信息素并且基因改架过的Alpha,一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   方渡燃被发现了。   ······也对,脖子后面的咬痕和信息素阻隔贴,谁会不知道。   “我说对了。”魏杨在他停顿的间隙肯定道。   “嗯。是我标记的。”郁月城说。   魏杨不作声,脸色凝滞。   郁月城接着说:“我没有想过逃避责任,我也是个Alpha,如果给方渡燃带来身体上的伤害,我负全责。您愿意的话,我可以立刻登门拜访。”   “不需要告诉我你们的事,以后离方渡燃远一点。”魏杨说完就挂掉电话。   对面的房间里,陈优还因为发热期到来时,受到Alpha高强度的压迫和排斥蜷在沙发上崩溃。   发热期被拒绝的Omega本就会因为心理因素怀疑自己,他又感受过方渡燃强悍的力量,却没有一滴是分给他的,此刻魏杨推开门,他的眼泪还在往下掉。   魏杨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抑制剂扔给他。   陈优满脸泪花从沙发上抬起脸看他:“老板不给我吗?”   “你连一个毛小子都搞不定,还想让我陪你过发热期?”魏杨抓住他的头发把Omega红扑扑的脸抬起来:“你不是本事挺大的吗?”   “他的信息素太奇怪了,我闻不到,但我、我好像能感受到。”   陈优脆弱的双眸仰望他,胆怯又坦诚:“那跟您的不一样。他不欢迎我,很排斥我,他在攻击我······”   “会有Alpha用下半.身以外的地方攻击一个发热期的Omega吗?”   魏杨笑地阴恻恻道:“你自己信吗?”   陈优缩起来自己的双腿,头发被抓得疼,也没有反抗:“我没有撒谎,老板。”   光线从斑驳的玻璃窗照进来,不够明亮,但因为恰逢正午,也足以照亮房间里的情况。   沦为物品般去执行任务的Omega,在光线洒上来时,瞳仁显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深褐色,没有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那么耀眼,也已经与众不同。   至少在某一方面,他们的基因里有相似的瞳色倾向。   自然光下黑色的头发,也在阳光下透出来棕黄的偏色。   魏杨看着他在日光下显现出来的特质,目光越发阴沉,最后一把甩开。   “不需要我教你打抑制剂,忍不了就进去。”   陈优低下头,纤细的手臂去够被扔在地上的抑制剂,魏杨还嫌不够似的骂了一句:“里面有个现成硬着的Alpha,自己没本事就滚蛋。”   陈优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刚拿到的抑制剂“吧嗒”掉下去,又默默捡起来。   魏杨关上门出来,方渡燃待的房间里又传出来一阵打砸声。   他走过去推了一把,发现门从里面上锁了。   干脆独自下楼盘算。   方渡燃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完全不担心里面能发生什么。   至于方正海,既然总要体现出自己对方渡燃的影响和把控,那就让他自己去把控。   魏杨能看出来,方正海处处都在把方渡燃当作他完完全全的所有物一样彰显主权,急不可耐地显摆和维护,自以为用点药让方渡燃听话,方渡燃就是他的了。   一个拿标本做实验的执行人,整天只知道泡在实验室里的呆子,没有他来操盘,这个项目连根毛也看不见。   居然也会妄想把方渡燃的实验结果据为己有,这种幼稚的想法像个笑话,做法更是直白地连心机都算不上。   不过方正海一直都这样,他不介意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让他做梦。   况且方渡燃的性子太差,只要玩不死,是需要一点颜色看看。   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领到这么个没用的残次品。   一直以来的计划都被打破。   一个被Alpha标记过的Alpha。   还不肯配合产出下一代的Alpha。   跟垃圾桶里的破烂没什么区别,他投资的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   方渡燃可能已经毁了,挽回是方正海该干的事,更重要的是得让他留个种下来。   项目开展这么久,不能因为一个实验品毁了就功亏一篑。   ·   “查到了吗?”   郁月城通话的信号刚一掐断,就去看已经定位到大致范围的卫星地图。   “有信号干预,没办法精准定位。”女技术员摘下耳麦对他说。   “这是哪里。”郁月城指向显示屏上没有标记,也没有任何注释的一处。   常维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榕城下属的五桥县。”   “确定吗?”郁月城说。   “确定,不会错。”常维说:“我的卫星信号是嫁接在可靠桥梁上的,绝对不会出错。”   郁月城:“车程多久。”   “走省道三个小时以上,走国道转五桥县的隔壁县域横穿过去,预计······”   常维盯着三维卫星地图在脑海里计算:“把摄像头的路段排除,最快可以两个小时。”   “不过我们有备用车,必要情况下,开两辆替换,司机可以担责。”他特意侧过身对郁月城说。   郁月城瞬间听明白,意思是超速可以搭辆车和一个人进去:“你准备一下,带上装备。不用带人,就你跟我,再叫上我大伯,我们去。”   方渡燃的身体太过特殊,这是他的秘密,郁月城深知不能多一个人发现。   人的确太少了,常维只应不问:“是。”   雇佣的安全团队是可靠的,这几天他们查到了不少东西。   常维雷厉风行,郁月城刚说完,他就亲自去库房里挑选装备,再开去公司的车库里找合适的下乡的车。   这个人跟他们也算有点渊源,高中的时候是小姑的同学,大学高考失利,上了几年警校,毕业时放弃分配自己开商业安保公司。   表面上是承包私企小到门卫站岗,大到企业内部电路人员的安保问题,实际上业务范围非常广。   网络检测,舆情监控,企业和个人最详细的背调,合伙人暗地的利益纠纷,内部资源安全性等等,只要跟企业安全问题有关的,不论是硬件还是软件,全部都做。   尤其在调查资源和网络安全这块是行家。   郁月城跟他们共事这几天,看到了这个隐居在居民楼里面的,掌控安全监管这方面的公司的强大实力。   他不知道自己这股预感从何而来,但他能肯定,方渡燃现在一定过得不容易。   也许已经有了危险,带着那样一个标记回去,不会被轻易放过的。   开了七座内部改良过的SUV,后座可以完全关闭隔绝开,郁月城把方渡燃有可能身体不适的情况都想到了。   没有任何起初的契机,他就是知道,这时候方渡燃一定不好过。   他所在的生活,他的身边,他的背景,自己应该要带他出来。   至少要看到他安全。   如果方渡燃仍旧不愿意他插手,他需要看到方渡燃好好的,要护着他好好的。   “精确定位只能定位到两个信号站之间。车里有实时直通公司的内部网络,你再打个电话试试,看还能不能定位更准一点。”   郁月城拒绝了要加个司机的想法,方渡燃也不希望看到这么多的人,能越少越好。   常维一边开车,一边在地图上看最近的路线,熟练道:“现在在两个县城的交界处,我们的车进去,找起来容易打草惊蛇。”   郁月城没应声。   郁闻礼还带上了应急的药品和外伤手术箱,看他望着手机不动,问道:“怎么了?”   “我九十分钟之前打过,他让我离方渡燃远一点。”郁月城语气平平地说。   没有失落,也听不出情绪。   “方正海说的?”郁闻礼问:“你担心打了影响小燃的安全?”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郁月城看向他,突然问:“方渡燃在国内真的没有亲人了吗?”   郁闻礼有些意外:“当然没有。他母亲的葬礼,唯一剩下的她母亲那边的亲人,从国外回来,只带走了一点骨灰。”   郁月城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个,所以他又想了想:“他母亲那边的亲人很早就移民了,也是廖茵茵性情刚烈,看着是个温柔贤淑的姑娘,实际上为了跟小燃的父亲在一起,吃了很多苦。因为她坚持要嫁给方正业,被家族分了家产以后除名了。他父亲就兄弟两个,药厂破产,家毁人亡,国内哪里还会有亲人。”   郁月城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那个人给他的感觉。   ······不像是方渡燃的监护人。   但同样也不像是方渡燃的家长。   按照常理,他第一次接触,在电话里,应该是很陌生的,他也并不觉得陌生。   郁月城从小记忆力好,学习能力强,很少有对自己判断产生怀疑的时候。   “你发现了什么?”郁闻礼适时问。   “我觉得方渡燃身边不止一个人。”郁月城说。   “实验室肯定不止一个人,需要一个团队来运作。”郁闻礼说:“就算关键部分他不经过别人的手,杂七杂八的事情总要有人做。”   郁月城摇摇头,手指在电话号码上滑动:“我是说,他的亲人,或者说,在他生活里的直接利益相关人,好像还有别人。”   “郁公子,要进县城了。”常维在驾驶坐打报告。   郁月城暂时放下自己的困惑,又打了个电话。   他们开着车想找到信息反射最强的地方,然而这一次迟迟没有人接。   等待的时间越长,郁月城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   ·   手机在桌面上无辜地震动。   姓名上显示了郁月城,头像是一个特意挑选过的白色的长毛猫的尾巴和背影。   魏杨看着这手机孜孜不倦地动,视线愈发锐利,拿着手机踢开楼上的木门,把正在震动的手机甩给方渡燃。   瘫倒在墙角底下的方渡燃一半身体支在墙上靠着,直接坐在电壶打碎的内胆碎片上,有新鲜的血腥味穿插在浓厚的Alpha的戾气里面。   一地大大小小的内胆碎片上挂满红色血液,少年的手心里也正在往下滴落。   手机砸在身上,再掉在地上,方渡燃慢腾腾回过神。   模糊的视线里白色的毛茸茸的头像印在眼底,神经的反应很迟缓,他的大腿上还歪歪扭扭扎着两支液体颜色不正常的麻醉.针。   心脏却先一步被揪紧,莫名就难过起来。   方正海认得这是他同学的姓名,看了眼表情呆滞的方渡燃:“这么久没反应,看见他就有反应了。我记得这是跟你一起打球的同学,很好看。是个Omega吗?你喜欢他?”   “他喜欢的怕是个Alpha。”   魏杨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不然怎么沦落到让Alpha标记。下贱!”   方正海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他的照片我看过,你们的学校发了不少,体型比例也不错。早知道你对他有想法,你应该带过来让我看看。”   方渡燃似乎彻底变成一只无法反抗的困兽,大腿上因为他的挣扎打弯针头的麻醉.针也是兽用的。   好像回到了笼子里,那些让他熟悉地,没有人类尊严地,无休止地,你死我亡地徒手争斗。   不一样的是,那时候他力大无穷,可以几天几夜的战斗,撕碎比他高比他大,比他更凶残或者比他还要更冷血的动物。   躺在它们的碎尸旁边闭眼休息,身上的戾气和强悍的力量可以吓退一小部分弱者。   然而现在,他的手臂也抬不起来,他的信息素在疯狂涌出来。明显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流失,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   他想要愤怒,可是愤怒是什么?   方渡燃很茫然,甚至一时分不清这是哪里。   面前的人是······是方正海,是那个逼他沾满血腥味的恶魔。   还好。   还好他还知道这个。   还知道、还知道地上手机屏幕上有一只大白猫的头像。   喘不上气。很难受。   方正海把手机捡起来,拇指虚虚按在接听键上:“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他的体格如果达标的话,说不定他也能成为你的一部分。”   方渡燃的目光定格在半空中,大脑在极为缓慢地思考,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将意识消耗掉,兽用麻醉.针的效果也在一定程度上致幻。   “被他标记,你只能成为一个废品。”   方正海手里拿着麻醉.枪,语气温和地微笑:“如果带来给我,我也许能让他真正成为你的一部分。用上你喜欢的Alpha的基因,不好吗?”   魏杨思索几秒:“可行?”   方正海笑容变大:“当然不可行。人类的基因怎么能改变他这个强制分化前的Omega。但如果他那个朋友是个评级S的Alpha,我很想看看,完美的Alpha是什么样。”   “不用如果。”   魏杨站起来,直接道:“那是个评级S的Alpha。”   “什么?”方正海睁大眼。   他从来没在数据上收集到真正评级为S的Alpha活体,只见过他们超高的数据,仿佛不存在一样神秘。   “你应该多接触一点有用的人了。”   魏杨斜睨他:“你在实验室待的时间太久了,连真家伙都没见过。”   他叹了口气,似有唏嘘:“他们那个圈子,应该不止一个。不过都是家族秘密,不会曝光出来。”   方正海此刻看向那个头像和姓名的眼神都变得狂热,迫不及待想去接触一下这个货真价实的评级S的Alpha。   方渡燃在听力也不通畅的情况下,隐约听到了评级S、Alpha。   这样的Alpha他不认识几个,只认识一个郁月城。   只有大白猫。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郁月城。   为什么郁月城的名字会出现在面前的场景里······   显示屏上的头像在方正海按下去的瞬间被方渡燃一脚踢开。   少年眼底透出来血丝,身体里的血液流速加快,手臂上的血管隐隐约约地鼓起来,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拉长,跟野兽无异。   “滚,别想打他的主意!”   Alpha原本就厚重的戾气激增,逼退方正海好几步,魏杨也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去关注被按下接听键踢开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7 12:50:55~2022-07-28 23: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有梨 10瓶;焦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带着刀口的甜蜜   “什么情况?没人接?”郁闻礼问。   郁月城把放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 打开免提,里面是呱噪的摩擦声, 非常刺耳,紧紧贴着手机传过来,是听筒正在被损坏,紧接着立马就有拳打脚踢的声响响起来。   每一击都沉闷结实,是实打实在攻击。   单从声音来分辨,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却意外地没人在呼救和哭喊,沉默的暴行如同投石入水, 掉进深渊里没有一点回音发出来。   正常人是不会在遭受袭击的时候没有反应的, 只有特定部门里那些意志力坚定到可以直面死亡的工种才能这么咬紧牙关,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已经失去意识。   郁月城忽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冷静回想。   最后那句话,能肯定是方渡燃的声音,他的状态很不好。   以方渡燃的能力,是不会成为被攻击的一方的,他很强。   可如果, 他没有反抗能力呢?   什么会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他是见过的。   像是之前陪伴方渡燃度过的易感期回潮,那时候方渡燃就瘫坐在浴室里。   明明有危险的气息挤满狭窄的空间,他闻不到味道, 身体可以确切感受到,有浓厚到几乎快化为实体的攻击力贴在皮肤上, 是身体会发出警报的程度。   那是方渡燃身上散发的信息素。   尽管眼前的身体在发烧流汗, 回潮的生理反应很强烈,本该是Alpha要释放冲动的时候, 方渡燃可以忍耐住到达边缘的胀痛沉默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是虚浮的。   在Alpha身体上出现的回潮,不该是这样的。应该和易感期一样。   这是那些人干的,是他的监护人干的,有关方渡燃不好的一切都是这些人造成的。   他能肯定,绝对不止方正海一个人。   那这次呢?   他们也可以轻而易举用药物去让方渡燃失去反抗能力。   他的身体变化总是伴随着生理期,跟他身上性别扭转的项目有直接关系。   郁月城心上一寒,这样单方面的凌虐和控制对方渡燃来说,会不会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   而是习以为常?   这个可以直接认定的猜测,要比知晓那些写在纸张上面的记录还直接。   除了失去意识,特殊工种,对方渡燃来说,还有可能······他会清醒的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被做些什么,然后无法反抗接受任何暴行和一次次的身体实验。   这就是他在方正海那里的生活。自己难以想象的生活。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又一次,所以方渡燃不会出声。   他那么强悍,骄傲,他总是会仰起头的。   他不会示弱、讨饶。   可能还不只是药物控制,施暴,还有别的更难想象的过程。   方渡燃检查的那叠档案他仔仔细细地看过,动物和人类之间的生物壁垒要打破强行融合,就像战争年代记载在史料上面那些罪行。   被他人任意操纵自己的身体,性别,人生。   郁月城在此之前,从未想过就在自己目所能及的范围里,居然会有这么纯粹的恶存在。   中心点还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都标记过方渡燃了。   那是他的Alpha。   “有追踪到吗。”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郁月城没有影响常维不断联络总部的行动,等到一个暂停的时间才开口。   车里紧绷的气氛拢上一层忧虑。   常维摇摇头,没有出声。   他刚刚反应敏捷,在信号接通的同时就打方向盘朝中心点开过去,期间电话还在接通中,信号图上面的红点却始终在一个范围边缘闪烁。   总部那头动用了好几个不同的方式试探,也无法准确连接起先前那通电话的具体方位。   郁闻礼则在心里判断,这种程度的殴打,会在方渡燃身上造成什么样的外伤和内伤。   他的身体数据异于常人,要准备的应急药品也不一样。   最后常维将车停到一处狭窄的老街道上,已经远离县城的中心区域,目测快要深入村子里了,被荒废的老街上连人也不见几个。   他一边拿着设备火速下车,嘴上争分夺秒地交代:“还是不行。信号被屏蔽了,对方的设备很专业,大概率是军用反侦察的。我们需要徒步,目标在方圆二十公里以内。”   “徒步太慢。”郁闻礼说:“肯定有人重伤了。”   常维从车里拽出来两包常用的登山器材扔给后座,示意郁闻礼脚上的皮鞋:“换上鞋。”   三个人下车之后,常维从车里的后备箱拿出来一辆折叠的山地自行车:“听声音是水泥地面,方圆二十公里一共一百五十二户水泥房,全部集中在这个山坡上面。开车动静太大,找到人先骑车回来把车开过去接人。谁骑车?”   郁闻礼自然要把最安全的事情交给自己小侄子:“月城骑车,我先跟你去找······”   “我跟常维去找,大伯等我们消息。”   郁月城从常维手里拿走带对讲机的手表叩在手腕上打开,内部信号不会受到信号干扰器的影响,刚一戴上就自动识别他的面孔激活。   “你不能去。”郁闻礼说。   这里骑上去费劲,郁月城单独行动去找人肯定要比他快,面对危险的可能性也更大。   常维显然更听命于雇佣自己的老板,把防身的匕首扔给郁月城。   郁闻礼强调:“月城,我是要对你负责的。”   “大伯应该放心我。”郁月城训练有素般把匕首直插入腰后,拉紧休闲裤的绳结以防掉落,从器材包里拿出来绝缘宽胶带蹲下身往脚腕上利落缠上几圈,把裤腿的口收紧。   郁闻礼在情感上并不支持,但是郁月城行动迅速,不到两分钟就准备好。   常维从崎岖不平的盘山公路往南坡跑,郁月城一脚踏上向北的泥土,从山坡的阴面爬上去。   他身形灵敏,借力使力踩住枝桠攀爬,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郁闻礼面前。   郁闻礼从后座里面拿出来刚才配好次序的急救包背上,跟着常维的路线骑行上去,自从工作以后,他鲜少有这样类似极限运动的活动,没修建好的盘山路,另一侧就是山底,连防护栏也没装。   “我到了。别影响到居民活动,有些房子还有人在住。”十分钟之后常维在对讲机里说。   “嗯。”郁月城把耳机往里塞了塞,北边住的人少,房屋稀疏,要比常维去的南边偏僻,距离也远上一大截。   郁月城只是凭很简单的直觉,越偏僻的地方可能性越大,方渡燃是个特殊的Alpha,想囚禁他需要空间,隐蔽在人群里面的可能性小,被方正海带进山里方便行事的可能性大。   在人少的地方,他身上不同于常人的信息素也会更容易散开。   视线里一个三层的自建房露出来一个角,他蹬了一脚爬上平地。   这周围的植被覆盖率很高,郁月城沿着房屋的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土上。   他要做到最清醒,最冷静才行。   现在需要他的判断力,三个人里面只有他了解方渡燃最多。   周末A市下了一场雨,下到榕城这里就成了大雨,脚底下的泥土都一踩一个坑。   搜寻的时候头脑一刻都没停过,郁月城分析过很多,包括方正海的目的。   方正海自己有两个Omega孩子,也许是拿方渡燃做牺牲品来实验,得出有效药剂和操控方式给那两个孩子用,让自己的后代从根本上成为上百年前传统意义上的“强者”——Alpha。   也可能是利益趋使,现实里还存在很多这样的人或组织在注资。他要针对性地盘查国内的个人实验室和暗地里的集资机构。   再或者,方正海是个在基因研究上的疯子,郁月城知道在生物基因领域的实验上,走向道德对立面的研究人员不乏有功成名就的。   连这样扭曲的可能性他都想过。   一直挥之不去,缠绕心头的却是方渡燃的不理智。   方渡燃知道自己所处的立场和现状,清楚所有发生在身上的真相。   方渡燃才是局中人,他应该明白轻重和分寸,明白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还要让他来标记。   那晚的每一次邀请,甚至脱掉上衣把后颈送到他嘴边让他咬下去,每一帧甜蜜都带着刀口,扎的是方渡燃自己。   那本来是他们珍贵的记忆。   他在时空交错般美轮美奂的场景下,跟从小就认定的伴侣做了标记。   原来都是建立在方渡燃的任性妄为上。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这样不负责。   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这种肆意妄为跟小时候如出一辙,可是郁月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方渡燃不信任他,却把最好的最柔软的东西都给了他,自己需要承担什么后果也只字不提。   郁月城挨家挨户去找,这边基本全是没人住的房子,屋子前的水龙头已经生锈。   没有锁门的废弃房子,他也走进去,用直觉感受有没有方渡燃留下来的痕迹。   有人居住的房子,都是些留在这里的当地居民,不能肯定这些人是不是方正海一伙的,他要对每一个处每一个人都保持警惕。   所以全靠他自己判断,在几十处房屋花了几个小时查找蛛丝马迹,还要提防被人发现。   周围还有好几处隔着山坡零零散散的房屋。门前小路已经不见,一看就荒废许久,门前的山体多有滑坡,他也挨个攀爬出一条路去搜。   郁月城从来没有对第二性别产生过什么有差异的想法。   他一直认为每种性别都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无可替代,生而平等。   然而就是现在,他突然希望自己或者方渡燃,有一个可以是Omega。   他不会介意作为Omega的方渡燃咬他,他也同样标记过方渡燃。   只是如果作为Omega的话,那么被标记过的Omega就算离得远远的,他站在这些房子外面,也能作为Alpha跟方渡燃产生生理感应,仅凭一丁点信息素,就能捕捉到自己受伤的Omega。   哪怕方渡燃的信息素没有味道,标记产生的生理纽带也会有特殊的感应将他们结合起来。   或者他做Omega也无所谓,只要方渡燃健康、安全,他能找到就好。   天色从白天到了傍晚,再到晚上。   一百五十几户人家被他们全部搜查确认过,一无所获,郁月城正在另外一面山坡上排除剩下的零星那座荒废的房屋。   常维过来碰头,郁闻礼也在。   时间的拉长在救援中是最煎熬的,完全无法联络的情况下更为磨人,老板们能亲自出手的都不多,坚持到现在任何一句怨言也没有的更没见过。   常维看向郁月城,发现少年的侧脸沉着专注,看起来一点儿松懈的念头也没有,一脚脚踩着滑坡往上走。他和郁闻礼紧跟其后。   晚上林子里气温越来越低。   从山体滑坡的地方爬上来,郁郁葱葱的树木几乎遮挡住视线,夜色浓稠,连树干都看不清。   郁月城一言不发直直地往里面走,这是一个上坡路,一行人直接走进林子里。   “郁公子。”常维小声喊道。   “别说话。”郁闻礼打断他。   郁月城就像有目的地似的朝着南面的山坡一直往里踏进去,月光偶尔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枝照在他的脸上,神情凝重。   只剩下三个房子没搜了,还有两个在另外一面山坡上。郁月城渐渐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感觉。   随着步伐地深入,周围的空气明显变得不那么自由。   无形的压力似乎分散在四周,越往前走,受到的压迫感就越大,像是把他往外推。   这是他能承受的范围,他看了一眼常维,对方从裤兜里掏出来药片递给郁闻礼一颗。   常维自己也吃了一颗,然后将药片一整板都递给此次行动的老板,郁月城摇摇头没有接,脚下的步子从林子里走出来,终于停下。   三人面前是一个空荡荡的院落。   右边就立着一座寂静的两层水泥房。   才晚上八点,不到睡觉的时间,里面没有灯亮起来。   远处看是荒废的房子,顶上的烟囱塌了一半,离近这院子也没有一点生机。   常维是Beta,吃过隔绝信息素的药片之后,正在调整呼吸。   来的时候他提前了解到,作为这次目标的Alpha信息素跟普通的Alpha不一样,现在还不能确定这股异常的后果,他已经提前做好准备。   郁月城和郁闻礼都是Alpha,他们对信息素有天生的直觉。   这座房子周围的空气压强都被改变了,有足以令普通人呼吸困难的气势,是不分性别都可以体会到的。   即便他们作为体能和指数都在高阶的Alpha,也同样感受到危险的压迫力。   如果这就是方渡燃的信息素,那等同于实体的攻击力在空气中沉默发酵。   郁月城就像察觉不到一般,脚步没有任何迟疑地走进荒院里。如月色般皎洁的少年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   然后停在跨上台阶的地方,侧头往一旁看了看。   郁闻礼吃过口服式的短效信息素隔绝片剂,只能减轻掉那股来自Alpha的压迫感,却没法阻止本能在报警。   在小侄子有反应的第一时间,他也发现了。   是动物面对危险天生的警觉性。   这院子里是切实的没有生机,在林子里的时候,他们还能听到不知名的鸟叫虫鸣,此刻全部消失。   突如其来的寂静无比异常。   寂静得像是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里发生一些事,腰椎颈椎和筋膜不太好外出治疗了一段时间,刚回来,没有忘记这本文不要乱想!虽然身体是有点不好,但是已经能报平安了,谢谢同学们关心,现在好多了,不能久坐,文有存稿进度不会有问题,没一次全发是因为打算大修精修。   宝贝的追更和关心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写更多更好的文。 第178章 炼狱   常维朝郁闻礼打个手势-要不要他先进去?   作为Beta的他吃过隔绝药片对信息素的感知更加模糊, 只凭多次任务的经验断定这里大概发生过什么。   涉险的事情不能让老板来。   郁闻礼看向郁月城,身体逐渐适应起四周的氛围, 这气息他似曾相识,很像是方渡燃身上散发过的攻击性,很强势,体感又完全相反。   面前的异常是沉闷的,可怕的,空气像是流动缓慢的混浊液体,浓稠, 压抑, 覆盖住整个二层水泥房。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阴暗的残忍的东西。   方渡燃曾经从身上散发的戾气,也是一样的野性,却是鲜活的。泛着顽强的生命力。   Alpha的本能不会出错, 这里不管是不是方渡燃,都一定不正常。   常维先一步走过去尝试推门,发现上过锁。利落翻出来工具撬锁,尚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未免打草惊蛇, 他动作尽量静声。   郁月城抬头看向二楼空空的阳台, 往房屋的另外一侧走过去。   死亡一样的寂静萦绕四周,他们像在深入另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郁闻礼紧紧跟上去, 然后就看见自己担忧的小侄子踩着排水管道往二楼上爬。   他没法喊出来让郁月城小心,这情况也不能挡在小侄子前面, 把背上的急救箱扣牢固, 顺着郁月城爬过的管道也翻上去。   阴沉沉的荒院里,尽管已经再三小心, 鞋底发出的声响也格外明显。   二楼的墙面上是个老旧推开式的窗户,玻璃只剩下一小半悬在窗框上,断裂的切口散发寒光。   郁闻礼低头看向地面,森冷昏暗的光线下有几块碎玻璃在反光。窗户是被人从里砸破的。   本就担忧的心绪更重,他发现的东西,郁月城也肯定都发现了。   这房间里一定有什么。   但走在前面的少年始终镇定得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学生,他目的明确,不受情绪干扰,比常维这种专业行事的还要敏锐冷静。   郁闻礼是看着他长大的。郁月城的教养很好,性情也好,现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冷静到埋头苦干一言不发,心里八成越不好过,就连了解方渡燃身体异常的他也很非常担心。   郁月城撑住管道直起身,在窗户外扫了一眼,里面很暗,似乎没有人。   不对劲的直觉加倍强烈,他几乎能肯定这里一定有方渡燃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吃任何干扰感知力的药物,浓稠的带着攻击性的信息素和久久不散的低气压,把事态推向不乐观的趋势。   方渡燃目前的身体和所经历过的生活,他无法预设出会发生什么。   未知第一次让他恐惧,郁月城害怕了。   他连假设都做不出来。   行动不受影响,郁月城扒住窗框行动敏捷地钻进去,只想更快一步见到方渡燃。   手指突然在窗框上摸到粘腻的东西,刚落脚站在房间里,一股血腥气从信息素的夹缝里透出来。   郁月城明白了,手指上是血迹。半干的。   这里有没有人在都不再重要,被发现也无所谓。   方渡燃出事了。   凌乱的床上有斑驳的深色痕迹,地上是大片的水渍,眼睛适应过这样昏暗的光线,他一步步踩着不知道什么液体走到门边。   鞋底碾压了好几次的碎玻璃似的东西,刺耳尖锐,他也毫不避讳,径直找到白炽灯的拉线打开灯。   房间亮起。   郁闻礼也从窗户翻了进来,顿时愣在原地。   郁月城转过脸,简陋的床上有方渡燃的外套,那些斑驳的深色痕迹都是血点子。   地上趴着一个成年男人,腺体处的皮肤被剜掉一块,淌向地面的血迹已经在脖子上凝固。不是利器伤的,像是被手指生生挖掉一块肉。脖子上有被掐过的青紫指痕。   后背和大腿上歪歪斜斜地插着几只的注射器。   地上是水渍和踩过的电壶内胆,桌椅断了腿一片狼藉,那些打翻的液体水渍都成了红色的血水,蔓延在狭小的房间地面。   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他就站在其中。   鞋上的泥泞和血水融为一体。   触目惊心。   仅凭眼前的场景,这里肯定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斗。   郁月城上前踢开地上的男人,被压在身下的麻醉.枪露出来。   他的感觉没有错,如果这个人受伤了,那一定是咎由自取。   因为方渡燃是不会有这些不重样的注射器的。   一个被迫无法反抗的少年,和一个手持麻醉枪,携带这么多未知注射剂的成年男人,力量和手段从来不对等。   他在电话里听到的应该就是这场斗争的开始。   他猜对了,方渡燃是被打过药,所以电话里那场暴行如此沉默。   郁月城尽量让自己强行保持冷静,直到他拿上方渡燃的衣服转身走出去,不小心踩在什么东西上,低头一看。   破旧的木门底下是方渡燃的手机。   因为被他踩了一脚亮起来,带着血点的锁定屏幕上是他和方渡燃曾经在球场上的合影。   只是方渡燃把自己那边都截掉了,只剩下他在地上的投影,远处还有灿烂的晚霞和球场。   别人认不出来,这只是张风景图,可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方渡燃特意截出来的,整个屏幕上原本的双人的倒影只被留下他的。   只有他。   一直万分紧绷的神经突然被拉断,鼻尖发热。   郁闻礼在后面简单查看过一下男人的情况,走过来道:“小燃很勇敢。”   “你觉得是他。”郁月城声音发闷,把手机放进自己兜里。   这里的门居然也是从外锁上的,他提起劲扣住门锁往内一扳,老旧的铜锁清脆断开。   “力量悬殊,这是专业的器械,只有他能在中伤的情况下办到。”   郁闻礼知道郁月城想要的是肯定,于是更加明确道:“他应激了。通过他之前提供的资料,信息素加速流失的时候,他的身体和意识都会失控,具备强烈的暴力倾向。”   “应激的后果是什么。”郁月城打开门走进去,目光跟着楼道里已经干掉的带着血色的脚印走。   “他没说过具体的危险指数,只知道他长期需要方正海提供给他的人工信息素保持生理平衡,按照目前来看,这种攻击性不小。刚才那个人就是方正海,要是伤在大动脉上,现在应该离死不远了。”郁闻礼跟着他下楼。   “小燃看样子不是手下留情,那些注射剂我都提取了,地上有两支是兽用的高浓度麻醉针,应该已经给他打过,还有亢奋剂和两支药品不清楚,他现在身体很虚弱,还能反抗全靠他的意志力。根据他人工注射信息素的规律,信息素大量流失,他很有可能正处在易感期。”   郁月城从嘴里轻声吐出来几个字:“······人为操控。”   郁闻礼遗憾地确认道:“对。他所有的数据和反应,目前来看,都是人为操控。”   能给实验品用的药物,肯定经过精确计算,能完全掌控方渡燃行动的,方正海现在能反过来倒在地上,是出了岔子。   这在实验里是失误。   另外两支药剂很有可能是催生方渡燃易感期爆发的。   让他易感期爆发,还要让他失去反抗能力,他们想做······   郁闻礼有点不敢再往下推测,这种手段看上去太像是用来给实验品强行交.配。   他至今还是很难用科研人员对待任何一个实验品的态度,来衡量方渡燃这个鲜活的生命。   能推测出方渡燃当时的应激状况很强烈,被强制爆发的易感期在生理层面上是能损坏器官的,不同于正常的Alpha易感期。   在没有专业的医疗救助或者有标记关系的伴侣陪同时,身心的痛苦无法缓解,身体都可能因为器官长期发胀导致血液循环不畅。加上各种药物带来的体能虚脱和致幻,还能反抗已经不容易。   没有意外的话,方渡燃行事也算小心,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争执。   地上的脚印突然多起来,气压让人越来越难受。   破废的楼梯道声控灯倒是很亮,郁月城转过楼梯拐角一眼看到靠在楼梯道上的方渡燃,正背对着他。   担忧的心情并没有缓解,而是瞬间提到嗓子眼,他两步跨下楼蹲下身去看。   方渡燃低着头歪倒在墙面上,发梢潮湿,半张脸上挂着淋漓的血迹,黑色的体恤黏糊糊地贴在上身,裤子滑在胯上被解开拉链,露出来的内裤底下是隆起的一大块。   像极了他易感期回潮那天独自呆在浴室里。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身上沾的不只是汗水,那些粘稠的东西全是新鲜的血液,他碰在指尖还是热的,因为方渡燃体表高热正顺着汗水在流淌。   猩红的,带着热气,沿着少年的下颚线滴落。   一滴滴砸在地面上,已经聚起来一小块。   看着像是头上、脖子上、手背上没有一处完好似的。   郁月城的心脏都在抽痛,无暇顾及其他,一把搂着他抱起来,空落许久的胸腔这才填满。全是酸楚的。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来,怀里身体被一股力道往下坠,郁月城发现方渡燃垂落的一只手腕被锁链缠住,另一头拴在楼梯护栏上。   谁把他锁起来······按照上次易感期回潮的样子,他的裤子也不会是自己解开的。   方渡燃发生了什么!   这群人想干什么?   郁闻礼走过来帮他拿上方渡燃的外套,郁月城抽出来腰后锋利非常的匕首开始挑断锁链的钥匙孔。   再一抬头这时看清方渡燃的视角正对面——几步楼梯底下的大门口,堆着一大摊血糊糊的肉泥。   失而复得的劲下去两秒,他才意识到浓重剧烈,令人反胃的腥臭味铺天盖地传来。   这里的两侧的门都是紧闭的,郁闻礼走过来,在他身后差点因为气味窒息。   身处其中,荒废老旧的楼道底色把这里衬托得像是炼狱。   墙面和门板上洒满像是在屠宰场里才能出现的大面积喷溅式鲜血。   不久前就在他们眼前的位置,发生过正常人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   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和外界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方渡燃的攻击力,显得成了两个世界。   他连一把武器都没有,双手沾满鲜血,是从猩红色的染缸里捞出来的。   这是他和对方徒手肉搏的结果。   方渡燃赢了。   在分不清是人的血肉组织还是动物的时候,有扯碎的皮毛和没被撕烂的一只爪子可以稍微缓解心跳,这是头体型不小的四肢动物。   定下神可以注意到左侧门边有剩下的半个头骨没碎掉,眼珠子还惊恐地睁着,已经被扒光了皮,分不清是狼是狗。   整个大门口全在方渡燃的视角下,比现代的屠宰场还可怕,动物尸体砸烂成的肉泥洒得四处都是。   方渡燃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一大半也是它。   他就是里面的唯一的主角。   这是他干的。   一个十七岁的,看起来身体没什么不同的少年。   而这少年就那么随性地坐楼梯上,倒向墙面,整个人的姿态就像只是寻常累了休息一会儿。   巨大的反差能让方渡燃整个人都散发着强烈的,难以估量的危险性。   郁月城没法庆幸去方渡燃这么强悍,可以保住自己,只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   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少年,要经历什么才能面容淡定坐在这种炼狱里。   可以无比从容地直面这一切。   这场颠倒认知的画面郁月城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可怕。   他应该怕的。   他是个人,是人就会害怕。   方渡燃是超出普通人认知的存在。   靠力量可以有人能跟野兽一较高下,但没有人会这样,用暴力徒手把一个活物彻底变成一堆组织碎块。   这从心理和生理都超出常理。人类总是会对近在咫尺的绝对危险产生防御心理。   郁月城却只觉得这些看起来都是苦的,疼的。   方渡燃滴血的脸庞是疼的,沾满鲜血的双手是疼的,昏迷中的黑暗也是疼的。   郁闻礼有所顾忌地拉住他的手臂,郁月城不被他左右,只专注把方渡燃的锁链解开。   “月城,不要冲动。”郁闻礼嘱咐道,还好他身上也带了些镇定的药物。   郁月城扯住锁链的一头用力拔开,沉甸甸的金属砸在他心上。   “现在有事的是他,不是我。”郁月城说。   “我知道你担心他,可他意识不明。”郁闻礼站在血腥现场心有余悸:“他很危险。”   郁月城鼻尖热热的:“大伯,我等不了。他是我的Alpha,我不怕他。也不能不管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4 05:34:41~2022-10-26 03:3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梦梦 5瓶;嗣音 2瓶;七又秋、554924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立场   近距离地接触到同类攻击力极强的信息素, 郁月城并不好受,深呼吸一下透透气, 充满戾气的Alpha信息素和浓重的血腥味瞬时压进肺部,还充斥着地上兽类的内脏和血肉组织发酵的味道。   他险些没克制住自己的信息素散发。   身体跟着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本能在体内想要奋起抵抗这些让感官不适的同类信息素。   他花了两秒钟专注调整被激起的防御力,摇摇头拒绝掉郁闻礼递给他用来隔绝信息素的药片,感知力下降会影响他感受方渡燃的状况。   “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先放开,我给他简单做个肌肉反射和心率的检查。”   郁闻礼劝不住小侄子, 把急救箱放下来, 转过身背对门口让人毛骨悚然的场面,拿出来两个便携式的器材对方渡燃进行初步判定。   会不会完全有效他心里其实没底,这些器械的探测程度对方渡燃的身体数据来说, 级别过低。不过方渡燃现在虚脱得厉害,被注射过不少兽用高浓度的麻醉针,可以具备一定参考价值。   初步检查的过程里,方渡燃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安静极了。   郁闻礼也因此放心许多, 判断他已经体力透支, 已经虚弱的身体要抵抗住那些药品实施反抗,本身听起来就不可思议。   现在失去攻击性,对于他们营救来说反而便利些。   仪器上面的图表和数字都经过三次测量都显示得十分稳定, 低于正常值一大截,郁闻礼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   郁月城直接坐下来扶住方渡燃的肩膀, 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一地的脏污染上了他浅色整洁的运动裤。   “有问题?”他抬眼问。   “按照反应数值看,你和他短时间内待在一起是安全的。”郁闻礼说。   “那我可以带他走了。”   说完郁月城搂过方渡燃的膝窝重新抱起来, 少年倒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睫毛上挂了零星几点细碎发干的血沫。   仿佛那些残忍恐怖的现状都不是这张脸干的。   他只是一个累了进梦里休息的普通少年,浑身狼狈、毫无防备的模样还带着一点干净的纯真。   印在郁月城的眼底,在扎他的心。   他刚才和郁闻礼一起看到仪器在反复报警,这种身体完全没有条件反射的情况是不正常的存在。   可就因为方渡燃的攻击性强,所以就连身体发生状况 ,营救时还要第一时间为他不能反抗而感到安全。   科研人员也会先因他奇怪的数值感到困惑。   而不是首先担心他的安危。   郁闻礼的做法没有错,要先救人当然是要保证自身。   可郁月城现在感觉自己没那么理智,也不需要那么地理智,方渡燃曾经也一定有过失控的时候,或者别的什么让他想象不到的时候,也一定满身的伤痕。   他腹部那几道细碎的伤疤,总是没有好全。   这些郁月城都记得。   那他不在的时候,方渡燃是怎么过来的。   就一个人,像他找到的时候一样,像野外那些充满警惕没有归属的动物一样,就地找个能直面危险地方坐下来休息。   随时保持着能醒过来再继续的样子。   那些时候是不是也同样没人担心他会不会疼,担心他冷不冷,给他一个暖和干净的地方接纳。   郁月城知道答案很明显,这些年方渡燃过得好的话,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希望方渡燃的生活里出现负面色彩,可他仅仅是接触到一点边角,就那么黑。   郁月城停不下来往深里想,分开的七年被猩红的血色洒了一把,再也没法静下来。   其他人都会怕,他是不怕的。   他的Alpha他自己可以抱,可以照顾好。   现在找到方渡燃了,他能给他一个可靠的后背。   两人带上东西刚走到门口,门板被常维从外面打开,入目的血腥现场让他双目睁圆。   忍了又忍才没直接吐出来,立即观察门板里面被野兽利爪挠出来的抓痕,判断道:“这狼个头很大,它想跑。”   话音刚出来,腮帮子酸软,侧过头扶住门框朝门外干呕。   郁月城怀里稳稳地抱着跟他身高相似的方渡燃走出去:“你去搜里面。发生过什么,几个人。二楼有个男人,你带出去,不用急着弄醒,先保住命。”   常维扶着墙连连点头:“好。郁公子小心,走我们来的那条路,我刚收到的消息,这几面山上除了咱们暂时没别的人。”   郁月城:“屏蔽器呢?”   “中断了。”常维也觉得奇怪:“就在二十分钟之前,外部尝试的信号探测突然通了。我的人能精准定位到刚才那通电话的位置。”   他指指自己脚下:“缩短范围之后推测,刚才你们在车上打电话的时候,对面就在就在这栋楼里。”   “那就还有一个人。”郁月城说。   “确定吗?”郁闻礼警惕起来。   郁月城站在院子里往二楼上看,其他的房间他还没去过,一定还有一个人跑了,接他电话的那个男人看起来非常沉着。   就他刚才看到的方正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去找一下。”   他交代完看向郁闻礼道:“接我电话的,应该不是方正海。他在青苗基地的时候有会议录音,可以比对。”   “对面反侦察能力很高,受过专业训练。”   常维说:“他有军用的信号屏蔽器,热能识别干扰这些都很好做到。”   “你小心点。”郁闻礼说道。   郁月城已经带着方渡燃踏进来时的树林里了,他放低声嘱咐:“最好用担架抬回去,我看他的膝盖伤得比较重。”   “等你们走了我就联系人过来支援,放心,这房子前前后后我都会翻干净的,人也会安全带回去。”常维保证道。   “保命就行。”郁月城冷淡的声音从昏暗的林子里传来。   常维立即心领神会,没提高音量,态度职业地冲对讲机低声回过去:“明白。郁公子,刚刚已经通知您留下的联络方式,直升机会在这周围避开村子来接应你们,你们开车先赶到目的地。”   郁闻礼的设备上果然同时出现一个被定位目标的红点,郁月城什么时候把自己直升机挂在这次行动里他都不知道。   从A市过来要些时间,最晚也要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安排好。   郁月城做事滴水不漏,他能理解小侄子对方渡燃的感情,让他如此认真。   现状看来算是能把方正海千刀万剐的,但郁月城会直白指示常维,用刻薄冷漠的话让他给方正海一点教训,对教养优秀的郁月城来说应该已经气疯了。   只是现在没到时候算账,方渡燃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他也知道这件事只找到方正海这个人是没用的,方渡燃这几年下来累积有巨量的实验数据,没了方正海,再找一个可以接手他项目的人,仍然可以推进。   只要这个项目和方渡燃的数据存在一天,方渡燃永远都只能受制于人。   如果是二十四小时的活在监控底下被保护着不出门,也可以保证方渡燃的安全。   郁闻礼看看前面快步赶路的郁月城,身形稳健,踩在崎岖不平的山里,明显比来时的晃动频率要小,都是为了顾着怀里的人。   放在心里这么在乎的人,要活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过一辈子,郁月城和方渡燃都不会同意的。   ·   脚底下的泥泞路没有尽头似的,走过一段还有一段,路况不允许他更快,郁月城把时间算尽也感到不够。   来的时候没有设想过会看到怎样的方渡燃,只知道一定要让他安全。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从小就定过亲的“伴侣”。   方渡燃不肯让他知道这些秘密,不允许他介入自己的生活,不相信他,这些都没关系。   时间总是充裕的,有很多很多。他等得起。   如果有一天,方渡燃都想起来了,要毁掉婚约,忘记他,也没有关系。   甚至让他无名无份地标记,忽然地热络和冷落,都没关系。   只要他安全,健康,什么都好。   一切都有机会。   他总以为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可现在方渡燃一点也不安全,他好像在炼狱里,在深渊里。   他还主动把自身放进险境里。   郁月城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重要。   是不是因为作为性别扭转的实验品,腺体上带着一个Alpha的标记回去,才会遭受这些对待?   方正海他们根本没有把他当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   他边走边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上方渡燃的。   “他烧得很严重。”郁月城说,声音里带着些水汽。   郁闻礼提醒道:“他易感期来了。”   “易感期最多会升高一两度,但不会这么烧。”   郁月城记得很清楚:“这和他上次回潮的体温差不多。”   郁闻礼摇摇头,叹道:“是易感期。小燃之前告诉我,他这个月的易感期没来,他一直按照方正海的要求注射信息素不该错这么多,根据他的资料也没出现过,只有方正海对他做了什么手脚。加上这次注射太多麻醉剂和未知药品,体内平衡早就打破,需要做个全面检查才能治疗。我带的外伤药现在也不能用。”   走到一处下坡路,郁月城搂紧他直接跳下去,方渡燃在他怀里颠簸一下,生理性的膨胀部位撞在他身上,在昏迷中低低地闷哼一声,听起来像野兽受伤时独自蜷缩在山洞里的脆弱悲鸣。   一个Alpha的易感期,可以痛苦成这样。   “他还说过什么?”郁月城问:“还有别的吗,跟他身体有关的。”   郁闻礼想了想,总结道:“很多。他的资料我到现在都没看完。”   他给方渡燃测了体温,四十三点七摄氏度,放在普通人类身上,内脏都已经受损重症。方渡燃除了失去行动力以外,生命体征都还正常。   对着想要知道更多的小侄子,郁闻礼根据现状说:“小燃虽然昏迷,但疼痛不会消减,他只是体力透支,不是没有感觉,骨子里和神经上的疼痛,比起外伤的伤口等级要高。我回去会给他做个测试,他的忍耐性也很强,或者说意志力很强。他自己记载的资料里都是客观陈述,缺乏他主观的感受。”   “我们现在说话他能听见吗?”郁月城问。   “外界的情况要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去接收了,我看很难。他能维持住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就已经是奇迹了,没法以普通人类的条件来判断。”   郁闻礼提示他:“不过他的感知力很出色,如果他不排斥你的信息素,你可以适当放出来让他感受一下。”   郁月城顿了顿,眉目间溢出难过:“ 易感期的Alpha,我也是Alpha,他会难受。”   郁闻礼拍拍他的后背,琢磨道:“你能控制好,你知道怎么减弱信息素里面同性相斥的攻击力。而且你标记过他,我想既然他各项数据表现都那么好,应该对你的信息素也会记得。”   郁月城只听在耳朵里,没有应声。   下过雨的滑坡地带上坡容易下坡难,两个人尽量加快脚步来到环山路上,离停车的地方徒步还有好几公里,距离来时的废弃村落也隔了两面山,路上的水坑泥坑不少,郁月城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暂时修整。   现在需要郁闻礼骑山地车把他们的车开上来,带着人赶往目的地汇合。   收到直升机的消息,他们看过地图还得绕过一面山。   郁月城盯着扣在手腕上的电子屏,上面显示二十三分钟以后直升机就可以降落在目标地点。   他临时给那边打了电话,要求定位他现在的位置就地降落,越近越好。   自家用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在电话里下令时,地图上的直升机就已经停止原路径重新规划,不到十分钟就能加速赶过来。   郁闻礼在他挂电话时及时追问:“动作这么大,对面肯定会知道。”   “那就知道吧。”   郁月城目光垂下,将怀里的少年整个拥住,小心避开压住他的胯部和大腿。   他要给作为郁家长辈的郁闻礼一个交代,所以放言摊开道:“方渡燃已经找到了,其他的不重要。他如果还在这周围,看到也无妨。”   “你代表郁家的立场,方正海的项目绝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推动的。”郁闻礼点到为止,中间利益链不会那么简单。   “来的时候,不能打草惊蛇,是因为我担心他们对方渡燃不好。”   少年的声音在夜里发寒:“现在也该让他明白,他是在动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6 08:00:00~2022-10-28 23:4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01483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互斥   直升机上三个人终于安心落脚, 郁闻礼从急救箱里拿出来一支可快速吸收的营养针给方渡燃打进去,把酒精和纱布留给郁月城:“先物理降温。”   郁月城从始至终一直抱着方渡燃不肯让人接手, 他先用纱布擦掉方渡燃额头和脖子上的黏住的鲜血,每一下都很轻,生怕会擦出来什么伤口。   还好手臂和颈部只有几处轻微的擦伤,他碰上去时方渡燃不安地偏过头,像在睡梦里挣扎。   郁月城还想揭开他的衣服都查看一遍,但目前的没法给他做详细的检查,药也不能用。   方渡燃昏迷中备受煎熬, 他也清醒着备受煎熬。   用酒精棉球大面积地擦上去物理降温, 带着血色的水流滑过一层又一层才渐渐变得清澈,将少年熟悉的面孔露出来。   郁月城一直以为这次他能走在前面,能第一个感应到方渡燃在哪里, 他一定是那个最了解方渡燃的人。   他感受过方渡燃在易感期回潮时,强烈失控的信息素,只有他见过方渡燃的不同寻常的模样。   然而现实是,坐在前面的大伯知道的都比他多,比他详细。   方渡燃可以把自己做筹码, 拿来去交换, 去赌自己的命,身体健康对他而言好像和其他的什么可以交换的物质没有区别。   这一点让郁月城说不出地感到怪异,什么条件下才会把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变得像机器一样。   是他刚才见过的那种赢了就能活下来, 输了只能死掉的血腥画面吗?   他想不出来。   尽管方渡燃已经找回来,抱在他怀里, 少年身上还是有很多很多离他很远的东西。   郁月城自以为跟方渡燃可以算得上是有一点特别的交情, 他们曾经很亲密的,事实上, 方渡燃从没有跟他提过任何一句有关于他自己的事。   甚至没在他面前展露过难受的神情。   那些肢体接触的亲近,在这些未知的经历面前都变得脆弱。   他对方渡燃了解的太少了。   在C区,方渡燃易感期回潮,对方第一时间就是进浴室里反锁上门躲起来,浑身戾气静静一个人待着,被发现也只是不吭声,身体难受也不喊一句。   郁月城总是认为他很强悍,有蓬勃的生命力,是正午的烈日,是晨起的朝阳。   无论是外表实力上的强悍,还是内心深处的坚强,都展现出超过同龄人的韧性。   抛开这些他刚知道的真相,方渡燃早早地在世上失去双亲,还能成长到在十二中里做一个耀眼的少年,一定承受过很多很多。   可是眼下,郁月城看过方渡燃作为主角,徒手搏斗出的残忍可怖的现场,翻过方渡燃厚厚的一堆堆资料数据,第一次有些痛恨方渡燃的坚强。   或许怀里的少年软弱一点,不那么独立,不会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痛了知道喊出声,难受会求助,那自己就能一直守在方渡燃身边。   至少重逢之后,不会缺席他这段时间的独自煎熬,不会让事态发展发展成这样。   最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眼睁睁看着方渡燃受苦。   可那样,也不是方渡燃了。   方渡燃很小的时候额头上摔破皮,打针吃药,被父亲训斥,被剥夺喜爱的绘画······任何时候都没有哭过闹过。要是自己在身边,他还能一如既往笑起来,逗自己玩,找新鲜的玩意,好像什么事都能过去。   这种忍耐和坚强延续到身家性命上,一点也不好。   不好看,不好受。   郁月城明白方渡燃这些年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他也不能强行插.入方渡燃的思维里去更改他的想法和决定。   然而正是方渡燃这种只能独自前行,没有退路的决绝,更让人难受。   郁月城不能感同身受方渡燃的此刻的痛苦,可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酸楚和苦涩。   自幼聪慧,一直作为家族的骄傲存在的郁月城,做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的郁月城,第一次感到自己变得无措。   “还能再快点吗。”他在后面说。   郁闻礼和来接应的人坐在机舱前半段,把空间留给他们:“很快,小燃会没事的。月城,他的承受力很强,数值点也高,现在找到人,一切都好办了。”   这是事实,方渡燃在郁闻礼那里也必须是有精准数据的实验品,他要解除掉药品控制本身就是一个合作项目。   可是听到需要用数值点来评估一个有温度的人,他放在心里的人,郁月城心里不是滋味儿。   “嗯。”他让自己稳住情绪,应了一声。   受伤的Alpha易感期很奇怪,并没有谁闻到什么味道,但是人人都能感受到机舱里压抑的信息素,十分挑拨同类。   为了不分心,郁闻礼把隔绝信息素的药片补了一颗,给在场的另外一个架势的Alpha和Beta替补也发下去。   同时将挡板升起来,物理阻隔一下机舱后散发强烈攻击力的发源点。   郁月城把方渡燃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少年脑袋歪倒在他颈窝里,鼻尖顶上他的侧颈,高烧的呼吸洒在皮肤上也十分灼热。   他手里不断擦拭方渡燃的额头和脖子降温,每次擦到靠近方渡燃后颈的地方,郁月城总会滑过他亲手贴上去的信息素阻隔贴。   这底下,是他标记过的齿痕。   Alpha对自己标记过的人总是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郁月城心知方渡燃是自由的,评级越高的Alpha只会越理性,但少年在他怀里昏迷不醒,靠着他,带着他的标记,郁月城总不能克制住自己的心思。   他内心认定这是他的Alpha。   是他的人。   就这么一个好好的,会笑的,会跟他形影不离的少年,现在抱着他都不敢用力。   酸楚漫上来,从心口一直能苦进嘴里,真尝到了呼吸都发痛的体会。   每一分一秒都成了折磨。   也顾不上方渡燃的信息素攻击力有多强,郁月城忽略掉腺体的不适,始终分出精力去强迫自己压抑住随时都在被刺.激的Alpha防御力,尽可能不带给方渡燃任何一点不适。   两个Alpha的弊端终究还是会出现。   酒精在体表上挥发得异常快,郁月城刚擦完的地方很快还没到第二遍就干透,他怀疑方渡燃并没有好起来,而且体温还有升高的迹象。   “四十三点七五。”郁月城低声读出体温计上刚测出来的数值。   “他高烧加重了。”他对着手腕上扣住的联络器说。   挡板密闭性很好,除了信息素,就连声音也会被几乎隔绝掉。   “月城,你标记他的时候,你和他,发生过什么吗?”郁闻礼收到他的话,经过短暂的思考发问。   郁月城怔住,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两个Alpha······   他们是发生过最亲密的接触,见过彼此最隐秘的一面,但那会儿方渡燃的状态似乎还好,没有发烧。   比起身体上的相互碰触,“发生过什么”更重要的是行为当中涵盖的信息素交换才对。   郁月城想到这儿,幡然醒悟。   方渡燃本就是一个靠人工信息素扭转的Alpha,正常的两个Alpha之间标记,理论上都不成立,不会好受,方渡燃当时一定只会更加不适。   他会疼吧。   怎么会不疼呢······   他只是没有说而已。   “发生过。”   一旦涉及方渡燃的身体健康,郁月城没有隐瞒:“标记的时候他没有发烧。哪里不适······我不清楚。整个状态比较清醒,但反应需要时间。”   他记得方渡燃那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以为是Alpha互斥不舒服。   现在看来,每一步都是他给自己挖的火坑。   跳进去烧伤烫坏了,还笑着拿平时开玩笑的口吻说那句“爽得要死”。   “只有那一次?”郁闻礼追问。   郁月城不用回忆都熟记在心里,当时也察觉到不对劲:“回潮的时候,我也陪过他一起。他精力充沛,状态有些亢奋。当晚没有休息,白天也没有休息,但学习效率不受影响。”   “是他的体能问题,要承受这些精力和体能需要一个强悍的肉.体。他很多的数据都不在常人范围内了。”郁闻礼说。   “不会没有副作用的。”郁月城不是行内人也可以断定:“这是人工干预的。”   “主导作用本身不是益处,我已经叫所里的几个元老都来A市了。”郁闻礼算过时间之后,感觉现在有更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   郁月城是最直观可以看到方渡燃状态的,易感期长期得不到安抚,可能导致器官受损。   况且方渡燃的情况,刚才提取的几支注射器里多半还有强效性的易感期诱导剂。郁月城没有提这件事,不会是健康面前,还碍于什么长辈晚辈的面子。   他可能压根就没打算自己来。   “根据你说的情况,那小燃不应该对你的信息素陌生。”   郁闻礼回头看向身后,挡板把视线全部隔绝了,他也还记得自己抱着方渡燃不放的小侄子。   “他的信息素浓得我都受不了,你也不好受吧。”郁闻礼说。   郁月城对这话没有回应。   “既然你们有过一起渡过生理期的经验,还有过标记,说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小燃的个人意志不会拒绝你。”   郁闻礼有意让郁月城可以先尝试一下,方渡燃目前看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完全可以试试。从意愿上讲,方渡燃肯定更愿意接收曾经接收过的信息素。   刚说完,郁月城和他就同时收到常维最新发过来的消息,因为涉及救治的部分,所以他也有查看权限。   “隔壁的房间里有Omega用过的30%浓度的抑制剂,信息素是草莓味的。”   郁闻礼边翻看收到的文字和照片,边同时推测:“30%,加上剂量和品牌,受众是正值信息素饱和度最佳的适孕期,且发育良好的Omega,年纪跟你们相差不大,测量结果信息素的纯度偏高,初步估计他的评级在A以上。”   从接收器传来的话让郁月城不自主地收紧手臂,昏迷中的方渡燃眉心轻蹙,他马上松开手。   眼看着方渡燃难受地、沉沉地呼吸了好几次,揪心得疼。   这个Omega的作用,他隐约能猜出来,现在没时间去愤怒,方渡燃的性格眼下一目了然,没有人能逼他。   他是宁可玉石俱焚的。   “他没有。他没碰他。”郁月城说。   “如果他和Omega结合过,那支抑制剂就不会被用。”郁闻礼担忧加剧:“小燃也不至于于此。”   郁月城理智的天平在动摇,他不能冒险。   “他的易感期跟普通人不一样,之前靠的是注射方正海的合成信息素补充维.稳。一般抑制剂对他的作用微乎其微,更可能适得其反,所以到时候落地会有专业的Alpha易感期救助团队来搭手。   “你也是Alpha,你知道团队里面一定会有Omega。最直接的方式,会给小燃匹配契合度最高的Omega信息素来全程协助。排除掉性.行为的结合方式,会用其他的方式来让他充足使用Omega信息素。”   对面在沉默,郁闻礼考量道:“你很理性,不会因此有心有芥蒂,但是小燃他能接受吗?让一些陌生的Omega来接触到他易感期的信息素。”   郁月城把方渡燃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低下头去轻轻贴方渡燃的发顶,视线放空。   Omega的信息素当然是最适合解救Alpha濒临危险的易感期。   这没什么。   谁让他们都是Alpha呢。   可手里的行为却先一步凌驾在他的理智之上。   方渡燃的呼吸正抵在郁月城腺体的边缘,方渡燃曾经很多次凑上来嗅他平时严谨自律,从不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一定要闻到衣领里面,找到皮肤上残留的一点香味,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或者把他抱得更紧。   让他给出来更多。   都是Alpha,有什么好闻的,闻着不会难受吗。   郁月城会严格控制好自己信息素里的意味,收起任何有攻击力的倾向,方渡燃也一遍遍过亲吻他的腺体。   “月城。”郁闻礼提醒道:“你知道你不能帮他做决定。他能在易感期被注射麻醉剂的情况下,还能拒绝掉一个发热期的Omega,你让另外一些陌生的Omega来帮他渡过易感期,小燃以后还会配合研究所的治疗吗?”   郁月城一手去摸方渡燃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手指按在腺体四周小心轻抚。   “我想。”他说。   “太冒险。他的身体受不了。”郁月城又说。   他的信息素纯度很高,先前标记时,方渡燃都短暂地失神过。   郁闻礼同样知道这是冒险的行为,他也很为难。   找Alpha易感期救助团队是顺理成章的做法,这是正规的医疗手段,他作为项目的负责人,却不得不去更多地考虑到方渡燃完善的防备心。   以他的性格,如果替他做选择,后续很难再相信研究所继续合作。   “如果我和他,有一个是Omega就好了。”郁月城终于把这话说出口。   从不认为是问题的问题,终究没法忽略掉。   “······好,香。”   怀里突然传来成型的话语,郁月城立刻低下头去看。   少年的脑袋从颈窝里被拉开,鼻尖离开温暖还有淡淡清新味道的皮肤,不满地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   “方渡燃?”   郁月城听到那两个字,整个人才又活了过来似的,急忙叫郁闻礼:“他是不是醒了?大伯!”   方渡燃不为所动,动了动指尖放佛花光力气,蹙起的眉心彰显不安。   郁闻礼放在他身上的仪器没任何反应:“他这是算条件反射,是他无意识地行为。”   郁月城垂眼,重新把方渡燃搂在怀里,这个姿势要避开碰触到少年肿胀的生理部位,有些别扭,还很费力。   他一直保持微微俯下身的样子,把他的Alpha刚刚在昏迷中也没有忘记的味道重新递给他。   舒适气息跟随呼吸窜入胸腔,让睡梦里都在因为备受折磨而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   是清透纯粹的味道,是草木味的信息素。   是独一无二的味道。   很好闻。   很好闻。   “我,不要······Omega。”方渡燃迟钝地反应,抵着Alpha的后颈无意识地闷声拒绝。   郁月城心脏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8 23:47:56~2022-11-02 00:3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心缘 53瓶;嗣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1章 我都会喜欢   郁月城关掉通讯设备, 方渡燃高烧灼热的呼吸在他耳边一次比一次更加明显,似乎是因为闻到他所说的“好香”的信息素, 所以有了反应。   “方渡燃。”他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狭窄的机舱里面挤满对方强势得快要引燃的信息素,郁月城的腺体因为察觉到危险,却过分压抑自己的防御力突突直跳。   没有声音回应他,他直觉不能再等下去,把方渡燃放在座位上靠着。   调整被信息素刺激到同样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的身体,让薄荷味的冷香极度轻柔缓慢地散发出来,试探着驱散周遭的压力, 萦绕进方渡燃浓厚凶狠的信息素里。   要在当前的状况下, 克制住自己本能里蓄势待发的防御力,着实有些困难。   郁月城立在原处专注调节信息素的意味,把任何负面指向都降到最低, 用Alpha拿来安抚伴侣的意图对待方渡燃。   这当中也会有Alpha的占有欲,郁月城不打算收敛,如果方渡燃记得他,这也是他们曾经标记时有过的回忆。   冷静思考后,他弯下腰撕开方渡燃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 这会让腺体更直接地感受到他的信息素。   既然要做, 他希望方渡燃能知道,是谁在抱他。   郁月城的手指碰到后颈上露出来的齿痕,留给下的标记已经结痂, 很烫很烫。   方渡燃的皮肤烫,这里的伤疤更是烫得跟冒热气似的。   “嗯······”少年发出难受地鼻音。   脑袋向着散发信息素的方向偏过来, 睫毛颤动。   方渡燃感受到了。   他身体的警觉性很强, 同时对信息素也很敏锐。   尤其是标记过他的信息素。他不该忘记的。   郁月城低下头贴近方渡燃的耳畔,温柔地开口:“你不要Omega, 要不要我。”   少年没法给他回答,对于他的靠近却是欣喜,闻到喜欢的气味呼吸加快去感受,汗水也从鬓角淌下来。   没有任何举止上的暧昧,没有任何多余的抚.摸,郁月城按照之前在C区帮方渡燃度过易感期回潮时一样,规规矩矩地解开对方的束缚,只有礼有节地推开一点足够他动作的范围。   然而入目的瞬间,他很难让自己完全冷静。   虽然知道方渡燃的易感期是被诱导的,他注射过很多药物,会比预想要严重很多,但郁月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血液都淤积在那处呈现出深紫色,Alpha膨胀起来的结构硬得不像是真实的皮肤,温度比刚刚测过的体表还高,血管从皮下突出将表面撑成薄薄一层膜,随时能炸开。   简直是触目惊心!   大伯告诉他的长时间不处理会导致器官损伤,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原来是肉眼可见的。   郁月城伸手想像之前一样帮他,手指刚碰上就被烫到,条件反射地避开。   同时去注意方渡燃的表情,少年气息加重的时候微微张开口呼吸。   他会烫手的温度,就在方渡燃的身上真实地存在着,这是他最直观地一次意识到方渡燃和他本质上的不同。   鲜血淋漓的残忍现场只让他感到心疼,如今他才明白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代表着什么。   麒麟研究所也同样把他用一个正规的编号命名,也不止是因为项目,而是他的确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畴。   可是方渡燃原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跟自己不一样的存在了?   郁月城心里格外难受,苦涩在这一刻没有尽头似的,只能堵着,现在没有时间让他松懈。   这过程实在难熬,对郁月城来说,神经过度紧绷,担忧自己的信息素不够柔和,刺激到方渡燃,要去分心,手心也是烫的,没到二十分钟已经被磨红一大片。   可是淤积的血液一点也没有要流通的意思,他要加倍去注意。   眼看一直没有好转,郁月城狠心用上点力道去揉捏,这种物理散瘀的方式方渡燃肯定是不好受的。   他也不好受,心脏在真切地疼。   方渡燃总是一次比一次让他心疼,有带寒光的利刃扎在上面。   “哈······咳!咳咳······”   方渡燃已经麻木的地方传来一股强烈的胀痛,气冲上来接连咳嗽好几下。   郁月城看他紧紧皱起眉,手指在坐垫上虚空地抓,用另一只手伸进去让他握着。   又过了好一阵,方渡燃盖住他的手有了回应,渐渐拢住他的手背,狰狞异样的结构能看变成薄膜的表皮收缩起来,已经有毛细血管在流动。   有效了。   郁月城这才暂时松口气,趁方渡燃没有苏醒,凑上前在他鼻尖上吻一下。   “会好起来的。”他说。温热的亲吻里含着水汽。   眼前的睫毛颤动几下,仍旧没有睁开。   方渡燃在复苏的胀痛之后,才逐步感受到身体活泛起来,腹腔有感应,双腿有了知觉,骨子里的疼痛仍在。   然而渐渐地,还有不可拒绝的舒畅传来。   配合上四周熟稔安宁的冷香,他真想直接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这种香味闻起来太舒服了,他整个人无比沉重,又厚又繁杂的一团陷在沼泽地里,净透的冷香窜进来,能把污浊都吹开。   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嘶。”   有人在摸他的腺体。   谁敢,谁他妈的······敢动我。   浑噩的头脑直到被那阵奇异的畅快占据,他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   四周清新好闻的冷香,是属于谁的。   也只有这样的信息素,才是他可以接受的。   因为这是他选择过的。   是郁月城的信息素。   是他的大白猫······   方渡燃的头脑还没办法把所有的事情想起来,他连自己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在跟郁月城做这个都不知道。   但因为是郁月城,所以也无所谓了。   堆积的感受到达临界点时,虚弱的身体却跟不上,方渡燃像脱水的鱼倒在靠背上大口喘气,积压过久的本能难以疏导。   郁月城的手在方渡燃手底下翻过来,然后交叠着十指相扣,舒缓的信息素持续稳定地释放,另外一只手的虎口和掌心被烫得通红也不在意。   到了这步,方渡燃感觉自己被撕成两半,一面在疼痛里煎熬,一面又好不容易得到自己喜欢的信息素给予的安抚,痛到麻木快僵死的半截身躯终于被唤醒。   有了抚慰,身体里的死气沉沉的血液开始流动,恢复部分知觉。   方渡燃无力地掀开眼,以为会看到郁月城沉迷当中的表情,没想到入目却看到他的大白猫眼睛发红,乌黑的眸子盛满水光般湿漉漉的。   脑子还没转过来,迟钝到没想好说什么,就被更强烈的感受冲击,抓住郁月城的手指。   易感期,真是,Alpha的折磨。   现在他根本不想要这些,他想给大白猫擦擦眼角,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在哭。”方渡燃有气无力地说。   郁月城正在检查他的身体,抬眼对上醒过来的方渡燃,先是后背发凉。   方渡燃琥珀色的瞳仁拉长成畏光的兽瞳,出现在同为人类的脸上,下意识让他惊住,只顿了顿就缓过来。   “感觉怎么样,有好受一点吗?”他不动声色地问。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   方渡燃饶是迟钝,也迟钝两三秒之后反应过来,郁月城的脖子上和衣服上怎么会有血?   他是不会弄脏自己的。   他为什么在哭。   没有掉眼泪下来,可方渡燃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大白猫现在很不好。   “你出血了。”方渡燃很想马上起身去看看,可是后背支不起来。   “谁?”他吐字简短地问,多一点都力气都没有。   面前浑身血污的方渡燃,瞳仁还是剔透的,有细碎细小的光,很疲惫的光。纵使带着睫毛上干透的血沫,也还在亮。   只是用兽瞳表现出的难过和惊慌,乍看起来总会怪异,可郁月城看懂了。   “我很好。”他说。   怕他不放心,又重复道:“我没事。”   方渡燃反应过来,这不是郁月城的血,是······   他垂眼看看自己,浓重的血腥味从他自己的身上散发,分辨下还有成为他噩梦的腥臭味道,尤其是他的双手,像是从地狱里捞起来的恶魔。   “脏。”   他厌恶道:“别碰我。”   郁月城反而再次继续,易感期的Alpha需要很多很多抚慰,方渡燃这样被诱导逼迫进入易感期的,需要更多。   方渡燃看到他的手心都是红的,修长白皙的漂亮手指,掌心那一面呈现快烧伤的程度,更难过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发烧,烧到烫伤大白猫的手。   虚弱的身体掩盖不住他的情绪,方渡燃难过得要溢出来。   他想推开大白猫,亲一亲大白猫的手指,吹一吹,给他上药。   他好像成了习惯一样,他看不了郁月城受伤。   目前简单的头脑想不到过去的矛盾,只看到眼前的郁月城一点也不好受。   “不用管我。”他说。   郁月城没听。   这舒服的感受让他讨厌,方渡燃费力提起口吻道:“我不用。你难受,我不要。”   他在拒绝。   郁月城把方渡燃的手按在自己身上:“这样呢?可以管你吗?”   方渡燃觉得是热的,碰到的是Alpha也有反应的标志,还有越来越缠绵,让他可以躺进去的、舒服的信息素。   郁月城在用实际情况告诉他,他也在其中,周遭的冷香里有Alpha特有的占有欲。   只是这个份量······方渡燃费劲地去摸索,手腕僵住。   Alpha用来彻底标记的结完整显现,这种程度还不顾及,只会发疼。   郁月城的信息素为什么还能那么温和?   标记带来的信息素是不容反抗的,他连信息素的本能都在压制······   “信息素,你可以不压制。不用,管我。”方渡燃接住一口气说出来,喉咙干哑。   他好像都忘了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个人,只知道大白猫现在一定不好受。   郁月城清楚自己这时拒绝方渡燃的要求,他只会不开心,口头不做反对,清新的冷香还是严格控制,温和地释放。   “要做了检查再喝水。”他对方渡燃的身体情况说。   空出来的手被方渡燃拉着,郁月城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少年的喉结示意:“可以不说话,我一直在。”   大白猫越是这样为他着想,方渡燃越难过。   都是Alpha,这对郁月城不公平。   还弄伤了他的大白猫。   方渡燃盯着郁月城被烫红还持续安抚他的手,他没条件去帮郁月城,把大白猫搂进怀里都做不到······   于是休息片刻,方渡燃用尽全力把郁月城撑住的腰按下来,贴住自己。   没多大力气,手也是抖的,但他不让郁月城离开。   就让大白猫抵在他的身体上,这样相拥至少对方能好过一点。   他也不是Omega,没有香甜的信息素,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抚郁月城,生理本能告诉他肌肤相亲总是能比有阻隔要好点。   只有想要贴在一起的人,完全接纳的人,才会亲密无间。   他总是想尽可能回馈给郁月城什么。   他也想说他是愿意的,只是没那条件,他不是Omega。   而且这是他的猫,方渡燃说不出来,他觉得他们就该是在一起的。这种最为隐私的亲密,他们就该彼此接纳和安抚。   他的身体疲惫得快死掉了,再多有一点点力气,他都想把郁月城从头到尾顺顺毛,抱抱他。   他想亲近郁月城,郁月城的皮肤、呼吸、信息素,包括他作为Alpha因为面对自己而膨胀的结。   方渡燃现在的思维简单得很,只剩下药物带来的反应,和他放在心里的大白猫。   郁月城很容易能明白他的意思,去除掉阻隔,让方渡燃能直接贴着他,感受到彼此的身体一样地亢奋。   清透的信息素也多一些释放出来,方渡燃因为药物被迫淤积的血块已经开始松动,恢复知觉后,他不敢再用力,忍耐住自身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抚.慰。   他们靠得近,知晓彼此的心跳和体温,郁月城垂下头默契地交颈相拥,让方渡燃放松,可以更好地闻到他的腺体。   漫长地疏导,血液活络起来,方渡燃时醒时睡,总在舒服畅快里溺毙进昏迷,又在无法彻底发泄的煎熬里醒过来。   每次醒过来就可以看到他的大白猫,真好。   直到直升机落地的过程中,机舱轻微地颠簸,方渡燃偏过头在郁月城的后颈贴上唇瓣,印歪了,没印上腺体。   郁月城肩头微僵,喉咙跟他一样发干,一起也吻了方渡燃标记上的伤疤。   同时染指,他无暇顾及别的,先去查看方渡燃的身体情况,除开那些淤积的血块还留下部分痕迹没有消退,整体跟正常形态差不多了。   然后仔细清理掉两人之间和手上的东西,整理好方渡燃的衣服。   再一抬头,少年已经又闭上眼。   一脸倦容。   郁月城记得,他以前总是很有精力,这次伤得太重了。   Alpha的易感期,方渡燃不要Omega,没有易感期救助团队来帮他度过,郁月城就要自己帮他过了。   落地之后,郁月城是抱着方渡燃下来的,少年面对面趴在他怀里,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要固执地能随时闻到他的信息素才安心。   郁闻礼在一同进基地时说了一句:“小燃还是个孩子。”   郁月城摸了摸少年脑袋上的短发,这样抱着方渡燃,他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易感期还没过,这会儿离不开我的信息素。”郁月城说。   郁闻礼显出诧异,易感期的Alpha能不排斥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已经需要强大甄别能力和控制力,这等同于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把后背交给同样强势的同类。   能离不开对方的信息素,在少之又少的双A伴侣里面,他从来没听说过。   “你呢?”郁闻礼问:“你对他的信息素怎么样。”   时睡时醒的方渡燃这会儿听到了,但他安静装作没听见,呼吸紧紧抵在郁月城的腺体上。   自己没有气味,并且充满攻击力的信息素,没有人会喜欢。   他知道。   然后方渡燃就听见郁月城说:“我从他出生起就认识他了。小时候他还没分化,我也觉得他好,所以只要他是方渡燃,我都可以接受。”   怕自己的意思不够明确,郁月城直白补充道:“我都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2 00:32:31~2022-11-04 01:5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岛屿雾边_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拆穿   不能打抑制剂的Alpha易感期很难过, 被注射过足足几倍诱导剂的易感期更难过。   方渡燃的意识时不时就要出走,昏迷时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醒过来就没日没夜地跟郁月城在一起,身体排解不了的渴望全都在郁月城充满安抚的信息素和用不完的耐心里发泄掉。   越到后面,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   本来在易感期就不怎么开口说话,意识逐步回来之后,越来越少。   郁闻礼加班加点,跟着团队熬了几个通宵,稀释掉他交出来的一管颜色不正常的R-19X, 重新命名后先暂时给他注射进去, 用来渡过这次的突发事件,留出来多一点的时间准备他的戒断治疗。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青苗科研基地的灯连着亮了好几个昼夜。   然而记忆一点点地复原, 凌乱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方渡燃不可避免想到他和郁月城在A市的分别。   上一次他们见面,彼此都带着隔阂分开。   矛盾、不满。   被私自调查的隐私,被窥探的背景。   他藏好的污浊都被翻出来了。   也想到了更多的。   让他这么些年第一次难受到喘不上气的事实。   安靖阿姨、郁闻礼叔叔,包括郁月城,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为什么对他好, 走在他身边。   刚知道的那天,他一个人从方正海的实验室打车回学校,到了半路就下车, 想透透气,从离学校几条街的地方步行回去。   他以为可以走一走就消解掉那些让他膈应的情绪, 可以收拾好心情去见学校里的郁月城。   可是那天, 没走几步路就发现天已经黑了。   方渡燃经历过最多的就是黑暗,实验室的很多活体实验的都在地下, 为他量身定制的牢笼也在地下,他记忆里的前几年,待过最多的地方就是黑压压和血腥味浓重的地下室。   相比起来,他却觉得都没有那天的天看起来暗。   是想起来不会怕,却会憋着发酸的昏暗。   在这之前,他是不知道原来一个时间节点可以成为不愿回想的场景的。那天晚上的感受他还记得。   以为是被选择,被肯定的自己,不过是碰巧,捡到了好处。   一不小心偷到了别人的人生。   被肯定的怎么会是他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最烂的高中里面,最烂的班里,身体还奇奇怪怪的人。   他也以为他只要装作不知道,他们就这么也能延续下去,直到他消失的一天,或者直到郁家发现,他根本不是方家那个乖巧优秀的儿子,然后放弃他。   没想到郁月城先一步扯开他的遮羞布。   郁月城连他是实验品这件事都知道了。   自己像是生长在阴暗潮湿地里的生物,被扒光了晒在院子里。   身上的沟壑和丑陋的伤疤都刻在每一寸血肉里,现在全部都成为一目了然的图表文字和符号展现在亮堂的研究基地里。   展现在郁月城的面前。   方渡燃之前孤注一掷去找麒麟研究所合作的时候,就想过,全世界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只要郁月城不知道就好了。   只要他干净漂亮,举止高贵优雅的大白猫不知道就好了。   郁月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他也想在这么美好的眼里,留下他稍微不那么难堪的样子。   而现在,郁月城都知道了。   方渡燃一时很难接受。   好几次睁开眼,体检器材强烈的光线刺破他的眼睑,他下意识闭上的时候,身边都一闪而过郁月城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被染脏的浅色外套,他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换洗。   方渡燃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他。   检查都在他昏迷休息的间隙里,一旦肢体有了知觉,易感期的冲动就无比强烈,他就没法拒绝郁月城的碰触。   也像郁月城说得一样,他离不开大白猫的信息素。   太好闻了,太干净了。   本能成为他逃避的借口,一遍遍沉溺进去,接受郁月城的拥抱,抚摸,彼此亲近,甚至想就这么一直堕落下去。   永远也别完全地清醒过来。   方渡燃想他是可以的,但是郁月城不可以。   易感期的最后一次发泄,整整八天,消耗掉最后一点力气。   被方正海注射超量的各种药剂导致虚弱的身体,全靠营养针熬过来。   水声响在耳边,有些闷,隔着什么屏障似的,随即就有人用干燥的毛巾擦干让他觉得不舒服的耳朵。   有清新的冷香扩散在周围,是郁月城。   淋浴的水流从头顶冲刷他的全身,方渡燃猜一定淌下来很多很多的红色的血水,光是手上就够难看的了。   果然,他后背靠着的身体有双手伸向前,一点点帮他捋掉指甲上面干掉的血迹。   然后是带着花香的沐浴露,芬芳郁馥的香味。   方渡燃迷迷糊糊地想,郁月城怎么会用这样的沐浴露,这很不像他。   很熟悉的香味。   ······   好半天,等洗发膏的泡沫都被冲掉了,方渡燃才想起来,这香味是他闻到过好几次的蔷薇花香。   他似乎跟蔷薇花,很有缘分。   清洗过后的身体被放进温度刚好的热水里泡着,方渡燃闭着眼休息了几分钟,在郁月城给他按揉头上的穴位时,睁开眼终于不再是一层层的重影。   还有一点模糊,方渡燃凝神看了一会儿,尝试看清,发现目光还是没法聚焦,索性放弃。   “不用了。”他开口发现嗓子已经有点疼。   几天下来,他除了沉沉地喘气从来没开过口,一口水也没喝。   郁月城正把他靠在自己怀里,探手从一旁端过来保温杯,打开来是冒着热气的饮品,递过来给方渡燃。   热气冒出来,方渡燃的嗅觉过了几秒才恢复过来,这饮品里有清甜的气味。他估计又是郁月城给他调配的有益身体的什么喝的。   方渡燃先是往下看了一眼,郁月城完整的把他整个人拢在怀里的姿势。   双腿圈在他的腿外面,胸膛贴在他后背上支撑他,他们身高相仿,这样的姿势对Alpha来说很别扭,对Omega却很恰当。   方渡燃想,应该没有人教过一个Alpha要怎么来对待自己的Alpha,Alpha的本能只有怎么去对待自己的Omega,包括他的本能也是。   所以郁月城拿这种对Omega的方式对他,他不觉得奇怪。   但觉得很累。   郁月城应该很累,他这八天比自己还累,没有合过眼。   随时随地地要来配合自己的节奏,要安抚自己的情绪,要持续不间断的输送信息素,要照顾好他。   打针的时候都会蒙住他的眼睛,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失去自理能力脆弱易碎的小Omega。   他也的确像个残废差不多,实在没力气。   郁月城真是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Alpha。   方渡燃想。   就连他这样把一个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男人圈在怀里的姿势,做起来都那么好看。   大白猫的腿,虽然眼睛看不清,还是很好看。   泡在水里修长又完美,皮肤真白。   如果他生在海里,一定是最美的那条,只需一个眼神就足够蛊惑人的美人鱼。   但是他生在陆地上,就只能是蓬松柔软的大白猫。   方渡燃有不合时宜的感觉,郁月城配的上所有最好的东西,没有道理的般配,去哪里都会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要我喂你吗?”郁月城的气息凑过来,在他耳朵后面,有点热。   方渡燃回过神,先摇摇头,然后抬手去拿。   他拿得有点费劲,郁月城也不催他。   “应该给你喂点水的,但是你这几天好像不太想让我喂你,不吃也不喝。”   郁月城轻轻松了口气:“还好把易感期渡过去了。营养针换了几次配比,我很担心。”   方渡燃拿住水杯,杯子在手里一滑掉下去半截,他立即用力抓住。   郁月城伸手绕过他的肩膀,扶稳保温杯底部:“神经系统还没恢复,四肢不协调是正常的。大伯说醒过来休息两天就好了。”   郁月城还当他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举止自然地收拢手臂把方渡燃搂在怀里,下颚搭在他的肩上。   “再泡十五分钟就去睡觉,放松一下肌肉。”   方渡燃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些了,火烧火燎的感觉回来了,比干得发慌好一些。   “你以前没这么多话。”他说。   “不多。”郁月城说:“这都是你应该知道的。你的身体,你有知情权。”   方渡燃突然笑了一下:“你可以不这么老实的。”   郁月城这才发现他好像是恢复平时的意识。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这是他第一个想知道的问题。   他没有让含有Omega的易感期救助团队过来,这是方渡燃脑袋不清楚的时候做的决定,郁月城不后悔帮他延续这个决定。   不让别人陪方渡燃过易感期,他是有占有欲在的,但也很在意方渡燃的感受。   方渡燃微微歪着头,仿佛当真在回味。   “挺爽的。”他说。   “就是你不能给我标记了,有点可惜。”方渡燃声音嘶哑,说两句就要喝点水。   接着说:“不好闻,不好受,还不能标记,应该是我问你。”   郁月城一开始没明白。   方渡燃侧过头道:“你觉得爽吗,郁月城。”   郁月城懂了,方渡燃是觉得Alpha面对Alpha的易感期存在缺陷。   他在撒谎和回答之间犹豫了,这是他第一次会想要对一个问题撒谎。   这问题,他在去找方渡燃的过程里就体会到了,没有生理纽带的链接,他标记过的对方就在自己周围几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找不到。   凭他的评级,只要对面是个Omega,哪怕隔着一定的物理距离,他也能察觉到的。   这在方渡燃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找到方渡燃的时候,他也想过。   如果他是个Omega,他就能当场安抚好方渡燃的易感期,不至于让他那么痛苦。   也不至于担惊受怕,顾虑自己的信息素会刺激到对方。   把方渡燃带回青苗基地,他被诱导的易感期冲动强烈,眼看着自己标记过的少年,身受重伤处在生理期痛苦煎熬,自己身为Alpha却无法标记,这种无能为力是与生俱来的。   互斥的信息素也会让打击到他的决定,他本来可以让方渡燃的易感期过得更好。   这些都非常非常地折磨一个Alpha的尊严和意志力。   他是评级为S的Alpha,自然也对占有自己标记过的对方有强烈的意愿。   可同样的,他也要有最清醒的认知。   方渡燃的身体很重要,他不能再有什么刺激性的东西注入,比如自己的Alpha信息素。   方渡燃现在还不是他法定意义上的伴侣。   也不是他的男朋友。   尽管他们现在坐在同一个浴缸里面,方渡燃的后颈上还有他咬出来的齿痕没完全消退。   “你犹豫,不如说你默认。”方渡燃心领神会,郁月城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撒谎的人。   “我就是没有长脑子,也知道Alpha在面对另一个Alpha的易感期不可能好受,还是我这样的信息素。”   关于这个郁月城直接否认:“没有。我不认为你的信息素有问题,人也不是只靠欲望活着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陪你过易感期,我不觉得难受。”   “我要是还能帮上你,给你一点甜头,你说这个我都信。”方渡燃动动手指,发现精确地动作果然还是四肢不协调。   “就这个样子,什么也做不了,你不觉得难受我还觉得。”他说。   “我没有。”   郁月城直言:“我没有让救助团队来帮你,你拒绝了Omega,让我有机会陪着你,我觉得很好。”   方渡燃垂着头沉默,没有接话,郁月城从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想要靠近些,发现对方的拒绝。   他察觉到方渡燃的不愉快,暂时不知道原因。   是刚结束易感期的Alpha的不满吗?   还是药物导致的情绪变化放大,他这几天遗漏掉什么地方没处理好。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郁月城诚恳问。   方渡燃想说你就是太好了,但发现自己没法去面对郁月城这张好看的脸。   他垂着头看水面上的涟漪,底下是他们贴在一起的双腿。   亲密无间。   半晌,在沉默里,郁月城抱着他的腰打算把他搂起来,方渡燃突然出口。   “你说你不插手。”   郁月城手里的动作僵住,这时知道他都想起来了,意识正常,记忆也恢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4 01:51:43~2022-11-08 23:4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0瓶;嗣音、悉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距离   “我······对不起。”   郁月城停顿片刻, 抱着他从水里站起来。   两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少年从浴缸里踏出来,水撒了一地。   方渡燃的注意力也好像都放在那些摊在瓷砖的水面上, 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滴水:“什么时候知道的。”   拿浴巾裹住他的脑袋,郁月城发现他没拒绝,这才开始给他擦头发,顺着回应:“嗯?”   方渡燃一动不动,低低的声音从浴巾里穿出来:“去找我,怎么突然想找我。怎么知道我不在学校,不在榕城市区。”   “直觉。”   郁月城想了想, 坦言道:“我知道你的监护人对你有企图, 我想是跟你的生理期有关,你是Alpha,带着我的标记回去, 他不会善罢甘休。”   方渡燃也不挣扎,由着他给自己擦头发,擦身体。但凡有一点力气,他都会自己来,眼下视线里都还是模糊的, 还是算了。   只靠直觉, 猜到自己会遇上麻烦,就可以这么精准地找到他。   在远离市区,交通不便的地方,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位置的老旧房屋里,把他给带出来。   带回A市。   这是郁月城的实力。   只要他想, 他就可以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来源于他长期被方正海所掌控,所以这种可以随意被人左右的感觉, 方渡燃不喜欢。   很不舒服。   尽管郁月城是好心,不会伤害他。   不会伤害、他喜欢的那个青梅竹马。   “你知道多少。”等郁月城蹲下去给他擦拭双腿,他才看向大白猫的发旋。   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去摸一摸自己的大白猫。   但是现在,他做不出来,他连郁月城的正脸都没想好怎么面对。   而且大白猫,也终于,不是属于他的了。   ······   “我从他出生起就认识他了。小时候他还没分化,我也觉得他好,所以只要他是方渡燃,我都可以接受。”   “我都会喜欢。”   方渡燃只是那会儿脑子不好使了,并不是没听见,相反他把这话听得太清楚了。   记忆回笼,他们之间还没消散的矛盾里冒出来最亮眼的一根刺。   针尖似的拔地而起,闪着锐利的光。   他多希望自己那会儿不是醒着的。   “不多。”郁月城仔细压干他双腿上的水滴,站起来说。   方渡燃还站不稳,一失去他的扶持就要歪倒,手条件反射地往前伸,没到撑住墙的时候,郁月城就行动敏捷地把他上身靠在自己怀里。   对方的身体是温热的,很舒服,手感也很光滑,越是好,方渡燃越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些刺反过来扎在他自己的皮肤上。   自己哪哪都不对劲。   他不用想就肯定道:“郁叔都告诉你了。”   郁月城思考两秒回应:“嗯。”   “你应该知道,”方渡燃说:“你调查我的背景,调查方正海,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说的给我时间,尊重我的意愿,等我想说就说,你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之后为什么还要擅自跑来找我,我之前没想过告诉你,之后也不想让其他人了解我的处境。”   郁月城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给方渡燃换上舒适的睡袍,然后第一次露出愠怒的神色。   乌黑的双眸沉着情绪直直看向方渡燃,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有多危险的,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什么地步了,还能说出这种话······   郁月城先前就隐约感觉方渡燃对待生命的态度有点过于轻率。   “你就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负责吗?”他正色道。   方渡燃心底郁积的刺瞬间被挑起来:“我的身体我比你清楚,让你标记也好,我的个人生活也好,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没有让任何人替我在承担任何后果,我可以为我自己负责。我也不需要谁来帮我收拾烂摊子,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生活。”   郁月城笃定的神情丝毫未变:“我不觉得这是烂摊子,不觉得你是麻烦。”   方渡燃不知道他是真听不懂,还是不想跟自己正面交涉,刻意回避问题。   他叹了口气,疲惫垂下眼:“郁月城,你能来救我,把我带出来,我真心地谢谢你。这世上大概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人会出现在那里把我带出来。”   说到这,方渡燃有些为难,他蹙眉道:“······但是郁月城,你怀疑我的背景已经突破我的底线了,我自己都没做好准备。从记事起,我就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可我能为我的生活负责,能选择做好我自己,我承担得起,我没想过让其他任何人来介入。尤其是你。”   “这是在你安全的前提下,我可以等。”   郁月城伸手拥住他的后背,他们没有距离,贴靠在一起,他却也感受到当中的隔阂。   方渡燃是很坚强,也很要强的性格。   这一点,在他去找方渡燃的时候就想过,他有过希望方渡燃能示弱求助的时候,这样他就能早一步阻止一些悲剧的发生。   这也偏偏是方渡燃不会去做,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郁月城知道自己总是能在很多地方都考虑到方渡燃的感受,尊重他,可在至关重要的时候,却不得不去反着来。   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事可以比方渡燃的生命健康还重要。   这算不算Alpha天性里让人不悦的强制力,他不清楚,可这侵害了方渡燃的隐私,他从一开始决定要暗自调查对方的背景和监护人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一定不会让方渡燃愉快。   “我那时候不知道你面临的是这些。”郁月城低头对着他道:“擅自调查你,是我不对。我为我的行为道歉,可我不后悔。”   方渡燃靠在他身上摇了摇头,他需要的不是这些。   “现在你已经连我的检查报告都看过了吧,我跟你从来都不一样。我最不希望被你知道这些,其他谁看到都好,但你不行。”他说。   “为什么?”   郁月城困惑道:“你可以和我大伯签那么危险的合同去押上你的命,为什么不肯让我帮你。”   方渡燃稍作休息之后,自己撑着墙面站直身体:“我不需要向谁求助。我的世界里只有活下去,再稍微自由一点点就好了,多的我没空去想。没有人帮过我,我受不起,也还不起。”   他抬眼正对上郁月城的目光,琥珀色的瞳仁已经恢复到平日的样子,面无表情和微微下垂的眼尾让他看起来有些疏离。   “我从来没有遇到什么事要向别人求助的习惯。”   方渡燃说:“而且我自己可以处理好。包括郁叔叔,我们走的是正规流程,他帮我找破解R-19X的办法,我作为实验品给麒麟研究所提供样本和数据。这是交易。”   郁月城握住他撑在墙面上的手腕一把拉下来,方渡燃顿时失去平衡踉跄半步,另外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稳住自己,抬眼全是意料之外的无辜。   他没想过郁月城会做这种举动。   郁月城神情松动,原本是只想做个示范,方渡燃的信任和意外反应让他连这点都做不出来。   弯下腰行动娴熟地把方渡燃打横抱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处理好。”   方渡燃明了,没一点事关重要的样子:“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死不了。”   具体会怎样,没有郁月城的易感期会怎样,他都不知道。   但肯定不会死的,他身上还有残存的实验价值,至少他还没有跟那个Omega□□。   没让他们得逞,他们总会还有下一次的。   这么多年的研究成果,他明白自己的价值用金钱都无法衡量。况且作为实验品,想要在方正海的手里自然死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方渡燃的脑子里只能回想到一些跟方正海和魏杨起冲突的片段,具体后面发生了什么,在他失控的时候记忆总是缺失的。   实验室的测试,会有监控记录下他跟野兽的搏斗,但脱离实验室的现实生活里,没有那么多的摄像头来记录。   就像他记不清初一的时候在英语老师的办公室,他被打了一巴掌又挨了几下之后,他们发生肢体冲突,相互攻击。   是怎么发展成他将对方踩在脚下,用鲜血洒上办公室的墙面。   不过手上那些血······郁月城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看的场面。   “我不知道你们找到我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我只想说我很好,你不用低估我。郁月城,你知道我的能力,我能打,也不怕什么,现在也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方渡燃被他抱着走出来,眼前的房屋很眼熟。   头顶是雕花的华丽装饰,很快就进入了走廊,很长的走廊。   郁月城把他放在房间的柔软大床上,方渡燃才发现这里是郁月城的家,不是实验室。   刚刚洗澡的地方就是郁月城自己的房间,他还睡过。   很快方渡燃就猜到是做完了相应检查,在青苗科研基地里度过了易感期,才会被安排暂住在郁月城的家里。   不知道这些事,安靖阿姨和郁月城的父亲知道吗?   这下就更麻烦了。   他忘记告诉郁闻礼,他跟郁月城现在根本不适合住在一起。   “方渡燃,你很强。”   郁月城一路都没说话,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才站在他的床前,清清楚楚道:“你不会疼。我疼。”   方渡燃撇过脸,大白猫最会让人心软,尤其是捧着满腔的善意贴近他,他实在不应该让温柔的大猫垂头丧气。   这些年他对身体的认知,已经到了只要死不了,不要伤害到其他人就行。   其他的痛苦,还有什么能比他经历的还要疼痛呢?   他是真的无所谓了。   郁月城救他,他感激得想把大白猫推开,不要染脏他雪白柔软的长毛。   也很庆幸,他可以遇到这么好的一个人。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存在过。   这种庆幸把心里填补得越满,就越酸。   他也会膈应,尤其是他知道郁月城心里想的那个人,这一切的好都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   郁月城是明明白白喜欢着那个从他出生起就认识的“方渡燃”。   可是他自己呢?   他是从实验室里养出来的方渡燃,不是在郁家的院子里和郁月城一起无忧无虑长大的。   他的记忆里是血腥和残酷,你死我活,是屠杀,是搏斗,是黑压压的另外一个世界。   郁月城的方渡燃是跟他一起拍蝴蝶的纪录片,有欢声笑语的,跟他一起长大,留给他的全是美好的东西的。   方渡燃会想,要是他一辈子也想不起来他们的曾经呢?   要是他一辈子也没办法给郁月城找回来那个讨人喜欢的青梅竹马。   他连他母亲的模样,都要看着照片才能对应进脑海里仅剩残缺的回忆里。   就算他这一刻立马想起来他们的所有过去,中间这七年也不会消失,他也回不到当初的处境里了。   安靖阿姨曾经说过,多亏了郁月城那个好朋友,很活泼可爱,让郁月城小时候有个伴,不孤单。   这哪一点像自己?   方渡燃的下巴被被褥的边缘盖住,出口的气息一半洒在布料上,失去了气势,有些发堵。   “郁月城,我不想亏欠谁,最不想亏欠的就是你。”他说。   “我没有要你还给我。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郁月城始终那么笃定。   “可我不情愿!”   方渡燃看过去,瞳仁澄澈见底,映照出眼前少年的怔住的模样。   他问:“如果你在十二中认识我,从我十七岁的时候认识我,你还会义无反顾去救我吗?”   郁月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想过方渡燃会在意这些,一时答不出来。   这些事他完全设想不到。   他怎么会在十二中才认识方渡燃呢?   那是他从小就认定的伴侣,他们按照规矩定过亲,他们在正式的宴席上对亲人宣告,给彼此的父母敬过茶,双方家里拿过对方的生辰八字,交换过信物。   他们还正式地用果酒碰杯,喝过交杯酒。   他和方渡燃之间有厚厚的温柔的过去,郁家随处可见他们相伴过的痕迹。   这么漫长的想念和记忆,怎么可能有抹除的一天。   “因为你在十二中,所以我才会去。”   郁月城停顿片刻,思考说:“你在哪里,我就愿意去哪里。”   “你的成绩用不着来十二中浪费,虽说你学习好,这难不倒你。”   方渡燃浅浅淡淡地吐字,都砸在郁月城的心上:“你看,你也是因为‘他’在十二中,你想找的那个‘好朋友’在十二中,所以你才来的。可我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我的人生是从方正海的实验室里开始的,不是从你身边开始的。”   他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不利索地指指自己:“郁月城,你就看看现在的我。我这个样子,你要是从十七岁认识我,你会为我心甘情愿吗?”   “我······”郁月城答不上来。   方渡燃帮他回答:“你会连认识我的契机都没有。因为我们的人生本来就没有交点。全因为我叫作方渡燃,和他的名字一样,所以你说你喜欢我,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   好像借这机会把积压在心里的情绪都释放出来,方渡燃不去看大白猫受伤的表情。   “郁月城。”   他轻轻地喊,鼻尖有些热,郑重地说:“我会觉得我是偷走了他的人生。你说你喜欢,我那天听到了。我比不上他,我受不起。” 第184章 谜   郁月城不知道如何回应。   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方渡燃也没有看他一眼。久到房间里面属于方渡燃的、充满戾气的信息素渐渐褪去。   久到他恍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他认识方渡燃以来, 他第一次从对方的嘴里听到这样类似于示弱的口吻。   干哑的嗓音像是泡在水里,自己就站在他身边,伸手过去也捞不起来。   方渡燃切断跟他就此交流的途径。   郁月城第一次从方渡燃的脸上看到这样······失望?愧疚?难堪?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   也暂时没法区别开来。   他还没有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完完全全从另一个时间点从新开始的方渡燃。   他一直都像是找回了他曾经丢失的,已经枯萎掉的树苗,总觉得只要自己耐心地浇水, 松土, 施肥,事无巨细地照看好他,就可以等到他重新生长发芽的一天。   郁月城一直都在等, 等到那时候,方渡燃想起他,想起他们的过去。   很少很少的时间里,他会去考虑方渡燃万一有一天真的想不起来怎么办,他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真的想不起来, 但是人还在, 健健康康好好地生活着,就总是有机会的。   总是能等到的。   他的等待开始的太早了,从他们分别, 一直到现在,漫长的时光把过去的记忆打磨得愈发光亮。   郁月城把这等待延续到重逢, 并且心甘情愿地继续延续到方渡燃好起来, 想起来的一天。   那种从年幼时期萌芽的朦胧情愫,他也收藏得很好, 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让他去思考。没有人能肯定自己小时候的眷念可以在失去联系七年之后,还会完美地变成爱恋。   从他决定来十二中开始,就是在给自己一个可能。他牵挂了那么多年,他非来不可。   所以郁月城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他做好万全的准备,朝着他的思念奔赴而来。   或好或坏的结果,他都可以接受。   那会儿他想过的,他要知道方渡燃过得好不好,他家道中落,双亲不在,他很想看看他。   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方渡燃过得不好。   他思考的每一个环节,执行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一个可以对应上方渡燃问他的话。   郁月城给不出答案。   方渡燃忘记了,他没有忘记。   他记得曾经收到过多少的暖意和出生就在一起长大的亲密的回忆,这些是让他做选择,也不会抹除的东西。   他们在自己的人生里充满色彩,是他珍贵的经历,他无法违心地告诉方渡燃:他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过去,不在乎他的身份,他对以前陪他长大的男孩也不在乎。   那不可能,他也做不到。   这是在有关情感的选题里,填满他十七年的东西。   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因为方渡燃三个字在这里,他不会来榕城,不会去十二中。   他甚至都不会走普通的高考流程,在国内上课。   他为了让自己不影响进度,积极做了很多准备,中学前几年拿遍所有能拿的奖项,一直排到了高二开学,安排好自己的一切才过来。   ······   这没法和解。   这些都是他一步步的经历,他的决策,他念念不忘的人。   至少现在他没办法给方渡燃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只想要保护方渡燃,可以跟这个愿意让自己标记的少年一直在一起。   至于那些眷念有没有变成至死不渝的爱情,他一向行事严谨,没有确切的答案,没有思考过的事情,他答不出来。   这不该出现在十七岁的问题,如今就横在眼前。   郁月城不会撒谎,对方渡燃一向认真,也不希望在这种事上拿花言巧语来糊弄过去。   方渡燃于他而言,应该是用最坦诚的心意去对待的。   郁月城离开的时候,方渡燃已经睡了过去。   睡得特别地沉。   大伯说他身体需要一段很长地深度睡眠自行调节恢复,期间很难叫醒。这跟他被改写的基因有关,人工信息素里面有大量的古老两栖动物和未知成分的干预,导致他在睡眠中进行的自我修复效率最高。   这光是听起来,就像那些冬眠和受伤就要睡着养伤的大型动物。   方渡燃这样安静躺在被窝里的样子也很像。   把他抱进来的时候,郁月城忘了给他吹头发,暖气让屋子里暖乎乎的,在浴室里就已经干了一大半。   郁月城确定他睡着之后,走过去俯下身摸了摸他脑袋后面的头发,还是有点潮湿。然后将他放在被褥外面的手臂放进去,重新盖好被子。   尽管已经知道这些小事情对方渡燃而言,在数据上看,已经构不成什么头疼脑热。   但是郁月城总是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各项指数都超脱正常范围的异类来看,当做一个实验品来看就更不行了。   他眼里,方渡燃还是冷了要加衣,洗完澡要吹头发,碰他的时候要轻一点,不要吵醒他的。   他眼里的方渡燃还是个普通的有血有肉,会疼会冷的少年。   不是什么强悍地什么也不需要的。   只不过,方渡燃今天说得最多的也是“我不需要”。   带着冷香的信息素离开房间,没日没夜让方渡燃享受了整整八天的薄荷味香味,淡下去了。   幽静深远的山谷离他越来越远,沁人心脾的信息素是不是快消失了?   方渡燃在睡梦中,在被窝里,无意识地蜷起空落落的手指。   ·   “小燃怎么样?”郁闻礼看见郁月城从楼上走下来,关切道。   “睡着了。”郁月城说:“睡得很沉。”   “你没陪他?”郁闻礼说完看看手表,再对一遍这几天不离手的记录本:“看来他的易感期彻底结束了。”   “戒断治疗什么时候开始?”郁月城问。   郁闻礼提到这个就露出愁容:“理想时间是在他下一次易感期爆发之前,但现在他的易感期絮乱,说不准下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郁月城沉着脸问他:“来得及吗。”   “来不及。”郁闻礼说。   面对上小侄子投来的目光,他直言:“这没有先例,也没有参考,所有的推进都是通过演算得来的。他的数值很不正常,部分成分演算也无法推出结果。只能说看他的造化了。”   “保守治疗。”郁月城提到。   “我跟小燃说过这个,看他的意思,不太满意。”郁闻礼道:“还是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虽然非保守治疗显得有违人道主义,但是要小燃自己来决定,以后以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活下去。”   “他会选择不顾后果的戒断。”郁月城在宽大的长沙发上坐下来。   几天没有合眼,他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青黑,靠在软垫上,显出一点疲态,举手投足间仍旧透着得体的贵气,已经有了郁宅主人的样子。   郁闻礼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在他身旁坐下来,最近他也累得够呛。   “按照小燃的性情来看,是这样。”他喝了口红茶叹道。   “我明天回学校一趟,把他期末放寒假的手续处理了,顺便在榕城办点事,再把他的个体身份认证文件拿回来。”郁月城说:“可能要一两天的时间,如果他醒了,就说我回去上课了。”   交代完毕,郁月城才想到,他跟方渡燃现在的关系僵持,从易感期之前的不欢而散到现在的沉默以对,大概都不会问一句他去哪了。   但是他记得,刚结束易感期的Alpha,陪伴易感期的人突然消失,会不舒服的。   “如果他没有问起我,大伯也别主动提。”郁月城稍作停顿说。   “吵架了?”郁闻礼猜测。   郁月城不知道那算不算吵架,他们没有起什么争执,但是方渡燃留给他每句话,他都给不出答案。   “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还要过两个月才成年,如果他强制性要求你交出来,中间的手续不好办,你得找个律师。”郁闻礼也知道面临的问题有多少:“法律上看,你不能越过监护人去干涉他的生活和他的义务,最好做两手准备。”   “大伯怎么想的?”郁月城反问:“他有监护人,为什么还会跟他签合同。”   面对家人,郁闻礼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他的研究价值非常高,在哪里都很危险,与其让他继续试探别的研究所去冒险,不如我们来接手。基因领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新的突破,他提供的样本足够未来几十年的研究了。并且他来会面的时候,带上了很完备的资料做个题证明,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   郁月城没有接话,若有所思。   “他很聪明。”郁闻礼在他沉默时称赞:“他知道凭借自己的价值去谈判,也很胆大,单枪匹马就过来了。这大概跟他超常的体能和经历有关。”   “如果他遇到危险,你们事先有做过帮他处理后事的打算吗?”郁月城问。   “当然做过。我们是以麒麟研究所为乙方签订合同的,他既然成为我们的项目,一定会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郁闻礼说:“只不过没想到发生的意外那么快,原定计划是配合他的时间,等他回榕城处理掉他自己的问题再来基地,我这边也要召集人来A市,计划赶不上变化。”   “你打算把他先藏在青苗基地。”郁月城说。   “嗯。他虽然有个题证明,未成年时个大问题,我这里主要做他的戒断治疗,社会关系必要情况下,会安排其他的人去跟进,术业有专攻。”郁闻礼有些抱歉:“我也是分身乏术。”   郁月城知道,光是要解决方渡燃对R-19X的成瘾性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但是我跟他们那边碰上,方渡燃的位置藏不住。”郁月城说。   “常维跟我说了,他也尽力了。”郁闻礼说。   就在今天早上,方渡燃刚度过易感期,郁月城能有时间去联系常维,得到的消息居然是方正海从医院里跑了。   办事不利,常维在电话里跟他再三抱歉,从来没失手过的团队,直接说明这次的服务免单负全责。   郁月城却在想,方正海都在病床上瘫了好几天,怎么能从医院里跑出去?   就凭他自己,不可能做到。   当即就让常维去摸清榕城几个大医院的部署。   “他说在场的除了方渡燃、方正海、一个发热期的Omega,还有另外一个Alpha。”郁月城说。   这是郁闻礼没有得到的消息,这次行动是郁月城去跟常维的团队谈的,重点消息只汇报给郁月城,听到这儿他也奇怪。   “你要的录音比对前两天就出来了,接你电话的人,不是方正海。”他问:“就是这个人?”   “有军事装备的、合伙人?”郁月城总感觉什么地方有线索。   方正海的履历实在平平无奇,找不出什么能跟军工挂钩的东西。   这个人做事手段粗野,却很周密,肯定不是正规的军人出身,能接触到这些设备,多少跟灰色地带沾点关系。加上这样扭曲,违背人伦的实验项目,不会是什么没有依靠的单薄的小实验室。   方渡燃和他眼前的矛盾影响不了郁月城的决策,方渡燃想要也需要摆脱那个实验室,他也想要让方渡燃跟他的监护人断绝关系。   物理距离上跟方正海分开,已经没有什么关键意义了,只要方渡燃的研究价值存在,他留下来的数据和资料随时都可以危及到他的人身安全。   这背后的领导者和参与者,势力和资金,都需要一笔笔查出来,只有彻底把所有牵扯的受益人和投资方都连根拔起来,将方正海实验室这个性别扭转的项目彻底摧毁,方渡燃才有真正的安全。   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项目,不受法律保护,也不受法律所束缚,用的是他们自己血亲来做实验,很多实验人员都会在医药方面召集志愿者进行活体实验,这是在容许范围以内的。   他得找到什么漏洞,能把这些人都一网打尽的漏洞。   同时,郁月城也知道自己面对的什么。决不会是什么好拿捏的角色,一不小心就可能把郁家牵扯进来。   其实从他动身去找方渡燃开始,郁家就已经脱不开关系了。   常维和他安排的几个人在电话里一再保证,调查不会纰漏,郁月城也不放心全权交给任何人,他要带人去榕城,从起点上亲自介入调查进度。   只是前前后后,总感觉遗漏了什么。   郁月城对那天接听方渡燃电话的人,总是有奇怪的熟悉感。   并不像他经常见过的什么人的声音,但那口吻,包括他提到方渡燃的时候,怎么看都不像是跟方渡燃刚见面的样子。反而是相当有决定权,对方渡燃了然于心的样子。   如果是方渡燃经常交往过的人,为什么他的生活轨迹里完全看不到。   方正海不管怎么说,还是方家人,能扯上关系。曾经方渡燃也说过,他有这么一个监护人。   至于其他的,方渡燃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能跟谁扯上关系?   “大伯,方家当年来领养方渡燃的,只有方正海一个人吗?”郁月城突然问。   “嗯?”郁闻礼想了想:“这你比我清楚,我也没去现场,你查到他的资料,领养人跟被被领养人有合影。”   “我看过。是他。”郁月城说。   看样子,方渡燃自己似乎都不了解这个从现场完整逃脱的男人。   “你怀疑小燃认识那个人?”郁闻礼说:“如果你现在不方便问,等他醒了,我可以问问他。”   郁月城摇摇头,肯定道:“我是认为,这个男人,一定认识方渡燃。方家的方渡燃。” 第185章 因为你   距离那天起争执之后, 已经过了快一个月,方渡燃这次的恢复期比以前都要长。   他的身体很难受到外伤, 割破的伤口只要不是带着药性,几乎睡上一觉就可以闭合,过不了72小时已经痊愈。   可能全靠这些年摄入的人工信息素和实验药物的影响。   这次郁闻礼给他暂时过渡的注射剂把R-19X的含量降到最低,尽可能让他少一点补充这种人工合成信息素,他最实际的感受就是易感期被打进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一直没有完全代谢掉。   足足三个周以后,他的眼睛才慢慢恢复聚焦,相比起来, 神经系统的重创需要更长时间去恢复, 过量的麻醉剂和兴奋剂留在体内,精细度高的动作还是很难控制。   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郁家,郁闻礼给他带来了一份十二中的期末考试试卷。   卷面摊开在书桌上, 想起来跟郁月城在学校初见的时候,是郁月城带着他学习、补课,让他对未来有了一点点的兴趣。   有了向往、欲望,他也想要冲破束缚出去看看跟实验室里不一样的人生。   在黑暗里的人一旦见过光芒,就没法忘掉, 想要离近一点, 再近一点。   他也想要离郁月城近一点,走出牢笼,可以做个正常点的普通人, 跟郁月城认识得更久一点。   也因为郁月城,所以他才去打比赛, 他考了一次比一次好的成绩, 他们一起站在领奖台上,他们清晨在自习课之前去学校东门的早点摊, 他们周末出去看电影,回学校只能翻墙还被逮住   他为弄脏郁月城的衣服,损坏了他们的情谊,站在宣讲台上做检讨的时候充满私心,讲给全校师生听,就为了让这里面的大白猫也听见。   他被同学发现穿了郁月城的制服,那会儿在心里也有细小的甜丝丝的味道。   一桩桩一件件,也就才一个学期而已。   恍若隔世。   “小燃,在学习吗?”安靖敲了敲他没关上的卧室门。   方渡燃回头正看见安靖端进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果汁:“天凉了,喝点热的。”   “谢谢阿姨。”方渡燃也在让自己去适应郁家对他的关怀,尽管内心总觉得惭愧。   他们对他的善意总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他自己的不合时宜,方渡燃还是想尽量扮演好一个乖一点的晚辈的角色。   至少安靖阿姨跟他妈妈的情谊一直没有变过。   如果真的应该感到失望,应该是安靖比较失望才对,失望她寄予厚望的晚辈变成这副德行。   “我听你闻礼叔叔说了,他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最好作息规律一些,要多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安靖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也看了看书桌上一叠崭新的试卷。   “不用再设闹钟早起了,睡到自然醒最好,学习方面不用着急,可以先放一放,身体是第一位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月城这段时间不在家,我给你请一个家教回来好不好?”   方渡燃现在拿笔写字还有点困难,听完摇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就先自己看看书,老师来了我也跟不上。”   安靖温柔笑起来:“老师肯定会根据你的接受能力和进度做调整的,不用担心。不过还是要看你,等月城回来,让他给你补课也好。”   安靖只知道方渡燃的身体这些年都没有好好背照顾,导致一些信息素的缺乏症,具体的郁月城没有告诉她,她也没有刻意去刺探晚辈的隐私。   她和郁月城的立场有所差别,有过标记的关系肯定要比她好几年没有见过方渡燃要来得亲近。   失而复得,现在方渡燃就住在郁家,什么都可以从长计议。   除了方正海以外,安靖是第二个关注他学习的长辈,方渡燃发现郁月城的丹凤眼应该就是遗传自她,他们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翘起来,都很好看。   “我的学习一直都不好,不用费心的。”方渡燃说。   “嗯······”安靖摇摇头:“我可是听月城说,你在学校里很厉害的。”   方渡燃:“啊?”   “上次你们篮球比赛,得了冠军,月城很高兴,发了好几张球队的合照给我。”安靖说:“尤其你和他的合影。”   “学校那个报道吗,每个人都发的,篮球联赛是青训的传统项目了。”方渡燃说。   片刻之后,安靖看着他,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顺了顺方渡燃后脑的发丝:“小燃在怕什么呢。”   方渡燃没有躲开,也没有作声。   这种类似于家庭的氛围,让他感到切实的暖意,很特别,在他有记忆的生命里很稀少的、亲人般的关怀。   安靖几次对他的关怀他都记在心里,这次却好像也直接说到了他心里。   他也许是怕,也许是说不出来地抗拒。   郁月城会说他的好话,当着父母的面夸他,他信。毕竟郁月城心里想的那个人就是优秀的,厉害的,讨人喜欢的。   那他肯定是做什么都好的。   但是具体到每一件小事上面,郁月城会因为在和他一起参加的比赛得冠军,为这样他真正参与得事情而感到高兴,方渡燃不太相信。   郁月城这样的人,会缺冠军吗?   果然,安靖接着道:“月城的性子稳,他自小到大拿过很多奖,得第一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从没见过他这么高兴。”   屋子里的灯光,夜里打开是暖色调的,衬托着周围的氛围也柔和下来。   方渡燃听着话,有些意外地转过头。   安靖口吻里都带上笑意,她肯定道:“想不到吧,他也会小孩儿似的发很多照片来分享,他说球赛班里得第一,他和你一起去领奖了。我看他就是炫耀,一点也看不出平时那么稳重。”   “他,很开心?”方渡燃是真没想到。   这件事对他来说,记得更多的是他们班在十二中终于不是最烂最差的那一个垫底的。   他记得全场对他们加油的呼喊声,记得郁月城和他完美地打配合,力挽狂澜。   记得这是他在郁月城的鼓励下,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和同学,和队员们为了荣誉而战。   七班总是最差的那一个,他是七班的班长,从高一到高二,花了很多心思才让班里的同学在学校里不受人欺凌,不用被教导处找麻烦使绊子。   那天队员们一同接受所有的喝彩和祝福,他作为班长和球队的队长,打心底里骄傲。   而郁月城在意却是,和自己一起去领奖吗?   大白猫是从来不缺少荣誉的好孩子、好学生,一般的考试,他都只拿满分,对奖牌麻木理所应当,就像安靖阿姨说的习以为常。   所以从没有因为拿第一这么开心过,是因为和自己吗?   是现在这个,和他有新的回忆的自己吗。   安靖恰时在他身边说:“是非常地开心。他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方渡燃听她说起过,郁月城自从小时候朝夕相处的好朋友不在身边以后,总是很孤单。   他一直都记得,所以那时候他很想好好地和郁月城相处下去,要多一点时间和他在一起。   他看不了大白猫一个人,跟孤单这种词汇练习到一起去。   “郁月城,球打得很好。”   方渡燃中肯道:“我们拿第一,一大半的功劳都是他的。也是他推荐我们班参加的,为此也付出了很多辛苦。”   “小燃。”安靖放缓声线说:“为什么会害怕面对自己呢?”   “什么?”方渡燃抬眼。   安靖把热果汁推给他:“月城是我的儿子,他的心情做母亲的总是会更关注的。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比之前要开心得多,我能够看到。”   方渡燃伸手握住玻璃杯,热度刚刚好,跟郁月城每次端给他的一样,都恰如其分,能把人照顾得很好。   喝掉一大口,酸甜的味道弥漫在方渡燃的嘴里,是桃子汁。   不过要是郁月城,大概率会给他一些带有芳香的花茶。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阿姨。”   方渡燃在她的注视下说:“是郁月城本身就很优秀,他拿第一是应该的。”   安靖前几天在电话里听到郁月城的嘱咐,希望他不在的时候,可以多把方渡燃照看一些,就看出来他们应该是出了问题。   年轻人起点冲突再正常不过,如果只是琐碎的小事,不应当会需要切断联系,来靠第三方照看。   只是一向对她没有什么隐瞒的儿子,自己也不愿提起来矛盾的根源。包括方渡燃在家里,也处处都做得很好,完全没有什么情绪上的不对。   安靖充当一个中间人的角色,想要两个晚辈之间的关系能和解,所以替自己儿子说上几句好话,没想到问题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拿第一,有时候并不重要。”   她看了看书桌上的课本和试卷:“包括学习,其实我对月城的期待,就只是他可以健康快乐地成长,找到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不要落后同辈太多。我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是那样,他自己长大了会有压力。结果没想到,我生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可以拿第一。在他的眼里,一场球赛,也许重要的并不是这个第一。”   方渡燃笑了下:“如果是我拿第一拿到手软,我也不在乎一个两个了。”   安靖轻轻摇头:“我的意思是,小燃,他是和你一起参与这场活动,所以感到快乐。月城是因为你而变得开心起来,我能看到,我希望你也能看到。”   方渡燃想不到这一层去,直击胸腔,有些接不上话。   安靖温和道:“这就是你带给他的,不要否定自己的价值。”   我的,价值?   方渡燃不曾想过自己除了实验品的价值以外,还有什么重要的价值。   他不算自卑,他知道他某些方面很强,可在短暂又没什么色彩的人生里面,活着就很费劲,价值这个东西,他没思考过。   可是郁月城因为他开心,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和过去留下来的痕迹。   他要是一下子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七年的人,他想想也会开心。   “我觉得他很好。”   方渡燃迟疑后说:“要是跟我在一块,他开心,那他也算没白认识我。”   “不用着急去回答我。”安靖说:“你能肯定他,认为他好,做为母亲我很欣慰。你也要知道,你本身就很好,我们可以大胆地接受自己的缺陷,也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价值。”   安靖停顿了会儿,不急不缓地说:“小燃,你要学会肯定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0 23:50:58~2022-11-12 00:4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改变不了他的思念   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方渡燃说过话, 方正海虽然是他的长辈,但一直被他排除在外。   他的生活里缺乏一个长者的角色去教导他, 说难听点,方渡燃知道自己就是个没人管教的孩子,可他拥有基本的是非观。   他从不觉得方正海这样的人会跟自己是亲人,是家人,尽管它们写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法定关系那一栏还是盖了章的父子。   像安靖这样来自长辈般的指引和教导,如果一定要区分的话, 也就只有陈老这样对过他, 可是陈老对于他这个班长多半都会采用,建议式的沟通。   因为班主任自然会把他和他们班所有的学生都划分在一起,他们都是青春期的孩子, 而不是像安靖阿姨一样,直接对他说出这些话。   方渡燃不觉得这样来自长辈角度的交谈让人讨厌,相反,在当下这种家庭式的氛围里,他感到陌生的温柔。   现在留下来的行为处事, 大多都来自于他失忆的童年, 他想是来自他的母亲,然而在他最应该树立起个人观念的时候,恰恰缺失掉与家庭和正常生活的联系。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应该怎样去活着, 怎样去生活?   怎样去面对自己?   怎样去肯定自己的价值。   作为实验品以外的价值。   方正海对他始终如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做一个合格的、优秀的、未来是站在行业顶尖的精英式的Alpha。   我会想尽一切方法给你提供最强悍的身体,最强大的精神力, 最有利于你思考和精力集中的能力, 包括最有冲击力的信息素。   你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只需要去做一个符合Alpha该做的事情就好。   这就是方正海对他的要求。   也是他这几年存在的唯一意义。   ——成为一个受人仰望的Alpha。   实验室衡量实验品的标准,都是条条框框和具体的数字图表,上面可以清楚地记载着他的精神状态,他的记忆力,他的反应能力,他的体能,他的反射速度······他各种各样看得懂的,看不懂的数值。   但作为一个人来讲,方渡燃想没有办法用数字来准确的衡量的。   他庆幸自己还没有被方正海所同化,他还知道什么是鲜活的生命,他的手指还能触碰到温度,他还可以在这样像是家一样的氛围里,感到宁静。   先前方渡燃总是在,置身事外观看郁月城的家庭有多么的和谐美满。   看到安靖阿姨和郁月城的轻松自在的母子关系,看到郁闻礼对郁月城既如同朋友,又是长辈和晚辈的坚固情谊。   他们之间来自于亲情的关怀,方渡燃不特意去羡慕,但就像那晚他参与了郁家的饭后闲谈时,跟安靖阿姨、郁闻礼叔叔、郁月城,一起听篝火烧煮奶茶,听他们琐碎又悠闲的家常话一样。   他坐在燃烧的篝火周围,即便不是当中的一员,也会感受到暖人的温度。   而今天他好像也成为了在郁家的一员,安靖阿姨带给他记忆里缺失的类似于亲情的东西。   那好像就是亲人的关怀。   虽然安靖阿姨也是在为郁月城说话,但是当中不乏包含着对自己的肯定。   没有家长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和一个名声不好、学习也不好的同学相处,方渡燃以前有多么的讨人喜欢,多么的优秀乖巧,他自己不知道,郁家的人应该都知道。   而安靖阿姨对于现在的他,从未流露过什么接受不了的失望。   她可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一个跟以前不一样的、很差劲的、在最烂的高中里上学的自己。   她还说我很好,我本来就这样好,应该面对自己。   方渡燃想安靖阿姨一定不知道,自己不止学习差劲,是那些被长辈提起来就会叫做“小混混”的那一类孩子,而且身体也奇奇怪怪。   她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小时候的自己是在郁家长大过的小孩,所以对自己如此包容,这些方渡燃都明白。   可坐在书桌前,酸甜的果汁是热的,他感受到的想亲情一样的东西也是热的。   从实验室里开始,方渡燃就缺乏这样的长辈亲人来教导他。   在充满叛逆的青春期,你应该很少会有孩子是希望被自己的家长管束的,方渡燃的青春期,也同样非常的讨厌方正海对他的约束。   却跟家长没半点关系,他讨厌的是被掌控的、无法反抗的身体。   方渡燃偶尔也会想,如果父母健在,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和犹豫,胆小怯懦,是不是都有一个去处可以问,都会有一些比他更有经验,比他看得更多的长者给他一些建议。   很意外,他居然在郁月城的家里感受到了这些。   如果这就是他小时候的生活,方渡燃现在只摸到了一点边角,都觉得热得烫手。   他在黑夜里冻了很久很久,在深渊里变成石头,阳光洒下来,柔软的温情环绕在周围,想要唤醒腐朽的地方,他心虚地去接纳,不知所措。   当晚饭突然喝完了安靖阿姨送来的热乎乎的果汁,洗了热水澡,又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   郁月城之前也是这样陪他渡过易感期的最后一次洗礼,那天他被一切揭穿的现实砸得抬不起头,都忘了仔细去看一看大白猫。   看看他带水的肌肤,他流畅的线条,他好看的脸。   方渡燃突然觉得他想郁月城了。   是明确的清晰的,好像无处不在的想念。   没有联络的一个月,他在郁闻礼面前对郁月城只字不提。他每次经过长长的走廊,路过郁月城的房间,都刻意不去侧过头看。   好像这样他就可以不去想念,就可以忘掉一些争执,他不想揭开的事情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夜幕降临,方渡燃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郁月城留下来的清新的冷香早就消失。   已经一个月,易感期又快到了,郁月城还没有回来。   Omega会不会掐着日子等待自己的Alpha?   会的吧。   他不是Omega,但他好像也数着日子,会想郁月城会不会回来。   被自己否定过、拒绝过的大白猫,还愿意陪自己渡过易感期吗?   时间的拉长会让一切尖锐的矛盾变得柔和起来,有些人会后悔,有些人会去反思,当时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他会不会太伤心?   方渡燃也会想,但是他从来也没后悔过。   他们之间的刺已经割得太深了,他每感受到的一份好,都是郁月城建筑在他记忆里那个美好的人身上的投影。   安靖阿姨,他尚且可以做好一个晚辈该做的。   她是真心对自己母亲情谊深厚,方渡燃见过她亲手去给院子里的石榴树浇水剪枝。   可感情太过自私。   他的占有欲把他自己都要点着了,对自己好的大白猫心里想得全是和他小时候的那个男孩。   他清清楚楚听到郁月城说“喜欢”,都是因为“我和他从小就认识”。   如果再回到那一天,方渡燃还是会把那些话说出来。   可是改变不了他的思念。   他自从遇到郁月城,连一个星期都没分开过,更别说一个月。   不提还好,都压在心里,安靖阿姨今晚一提起来,想念就来得异常凶猛。   方渡燃把一个枕头塞进被窝里,紧紧抱在怀中,过了一会儿又把头埋进去,用力呼吸一口还是什么味道也没有,还是闻不到想要的味道。   他的房间里,郁月城一个月之前把他送进来,就被自己推开。   Alpha也会对另外一个Alpha的信息素产生依赖吗?   这太不科学了。   从床头柜摸到手机,方渡燃打开他和大白猫的通话记录和短信,一个月没有联系过。   上一个消息,还停留在他们从a市分别的时候。   他那会儿在回程的车上犹豫要不要回郁月城的消息,现在趴在床上脑袋空空的,盯着郁月城发过的消息出神。   用拿手指摸了摸他郁月城设置的来电头像,上面是毛茸茸的大白猫,正背对着自己,好像在闹脾气似的。   郁月城怎么会闹脾气呢?   他连被自己指责的时候都不会反对一句话,不会提高音量,不会发脾气,被自己推开,大白猫也会凑着毛茸茸的脑袋往手心上蹭蹭。   今天晚上的思念来得格外熬人,方渡燃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了。   也许是因为安靖阿姨的话,让他想得太多,一时没有头绪。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安靖阿姨和郁月城一样好看的眼睛。   方渡燃起床穿好衣服,来到郁月城的房间外站了会儿。   隔着一道门,那里面是他们一起躺过的床,一起说过话的屋子,一起打滚滚的长绒地毯。   郁月城不在家,郁家还有他这个客人,门应该是锁着的。方渡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偷偷按住门把手,手心向下一按,门锁扭动发出轻轻的响声,居然就这么开了。   在郁月城的年纪,家里还有他这样的外人在,出门超过一个周居然连门都不锁?   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擅自进入一个Alpha的领地,都不是好的做法,都不是理智。   方渡燃站在门口只短暂地迟疑几秒,似乎都能感觉到里面独属于郁月城的气氛。   满屋子的空气都因为有郁月城的存在,所以比自己的房间要更让人安心,更像是一个栖息的窝。   他脱掉鞋子,光脚踩在地毯上,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掉他偷偷进来的行为。   没有开灯,方渡燃是怕黑的,黑暗会很容易让他联想到地下室冰冷血腥的牢笼。   但脚踩在郁月城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却不害怕。因为这里四处都是郁月城残留下来的信息素,淡淡的冷香,让他安心,能抚慰他半夜烦躁的情绪。   走进床边的时候,床下突然亮起来,是小夜灯的灯带。   方渡燃未经允许,已经闯入一个Alpha的私人卧室了,不能再放肆地躺上主人的床。   这是在郁月城的家里,被他赶走过的郁月城。   于是方渡燃就靠着床坐在地毯上,目光正对上他们一起看过的投影大屏。   上次和郁月城一起坐在这里的时候,上面是录像带播放的是大白猫和小时候的好朋友一起做的蝴蝶实验。录像带里面有来自遥远的、他完全没有印象的自己充满童真的笑声。   就在他坐的地方旁边一点,郁月城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标记了他。   这张温暖的长绒地毯,他们一起在上面打过滚,做过最亲密的事情,而现在,他只能偷偷地潜进来。   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方渡燃坐在地毯上靠在床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四周郁月城留下来的气息,让他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清晨有人给他盖上一条毛毯,方渡燃只花了两秒就清醒睁开眼。   毕竟是闯入别人的私人领域,太不好了。   要是被郁月城看到,那就更······   不过转过头,只看到做清洁的李姨正走出去。   对方听到动静回过头:“我看方小公子睡得熟,就没叫醒你。厨房刚开始准备早餐,饿了的话我让他们先做一点。”   “不用了,我还不饿。”   方渡燃顿了顿,掩过脸上的失望,立马站起来:“昨晚想过来拿本书,结果找了一会儿坐在地上睡着了。”   李姨摆摆手说:“主人家的事情,方小公子不用跟我解释。夫人说了,您就当自己人,家里没上锁的地方,您爱去哪去哪。”   方渡燃下意识问:“郁月城出远门都不锁门吗?”   李姨看了眼门锁说:“小公子的房间一般没人进来,夫人和先生会直接找他。”   方渡燃更不好意思了,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原来是连郁月城父母都不会做出来的事。   “但是他特意吩咐过,方小公子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在他房间里拿。”   李姨在自己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小本子,从中找出来夹进去的一页翻开递给方渡燃:“这是小公子走的时候交给我的,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方渡燃收下的时候有点奇怪,郁月城为什么会给他这些。   纸上是郁月城少见潇洒的笔迹,跟他写收据时用过的一样,洋洋洒洒整整齐齐写满了一页。   记录的是复习资料放置的地点,电脑、笔记本、投影仪、音响、游戏机等等所有电器和软件的账号密码或者操作指令,还有······   他贴身穿过一次的睡衣,他盖过的被褥、用过的枕头和毛巾。   方渡燃知道这是为什么单独保存起来,因为不做处理放在空气中,信息素会消失掉。   郁月城是特意留给他的,这像是Alpha留给Omega用来缓解情绪的东西。   对自己这个Alpha好像也管用。   方渡燃想,这是不是跟性别无关?   或者是对他们都是Alpha的现状,无法用传统的Alpha和Omega的关系来衡量。   他想念郁月城,想他的气息,味道,仅仅只是因为这信息素是郁月城的,是这个人而已。   并不是他的第二性别。   看着手里这些记录详细的,郁月城留下的这些东西,方渡燃突然想到,如果他昨晚没进来,是不是李姨根本不会把这个交给他。   郁月城······他把什么都想到了。   包括自己没有他的信息素,会想。   在郁月城看来,这就是生理羁绊,自己会需要用到他的信息素,自己说过好闻,所以就都准备好。   而他,没有推开这扇门,就什么也不知道。   大白猫这所有的精心准备,都是一场空。   方渡燃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低估了郁月城的感情。 第187章 摸到了大白猫的心   方渡燃忽然意识到, 他好像低估了郁月城的感情。   他只知道,郁月城因为过去来到榕城, 顺利地在十二中找到了他的青梅竹马,他因此感到快乐是理所应当。   换成任何人,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都会高兴。   却一时忘记了,七年有多么漫长。   七年,足够他在实验室里重建另一段人生。   足够他跟过去彻底割席。   足够把一个分化前兆是Omega的自己变成一个Alpha。   也足够一个少年,无数次地在等待里落空,怀揣着回忆一遍遍打磨, 在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已经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人的现实里度日。   心被坠着再往下掉, 方渡燃感觉自己站在这里,站在郁月城的房间里,都像是侵入了他柔软的内心。   在这儿标记那天, 他来找郁月城,大白猫正在看录像带,他说失眠的时候会看看。   方渡燃猜测他一定看过很多很多遍。   他常年用旧的雨伞。   他记得自己母亲的信息素,特意买了的风铃草送给他。   ······   很多很多琐碎的小事,实际上都是郁月城用心去准备的。   包括他被自己赶走, 因为他们有过标记, 和自己过过易感期,所以也都记得留下带有他信息素的衣物以备自己不时之需。   郁月城过得也不轻松。   他也是一个人。   是安靖阿姨说过的,自从那个“好朋友”离开之后, 就很孤单的,再也没跟谁那么亲密。   大白猫也只是认认真真地在对一个人好, 从小到大, 从始至终,认准了一个人而已。   他也没有错。   没有人会告诉他, 自己独自等了七年、用心找的这个人他变了,他连同他们的过去一干二净,什么都没了。   不止是心境再也回不到过去,就连仅剩的皮囊都不对了。   该难过的人不只是一无所有的自己,郁月城难过的时候应该更多。   只不过大白猫不会叫,不会喊。   七年的时间,待在处处充满过往回忆的地方一天天过下去。   那会很煎熬吧。   方渡燃不过是一个月没有看见郁月城,就萌生出汹涌的想念,郁月城这些年都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被丢在原地,一定比他要难过很多。   至少自己现在还能找郁月城的房间,走进来感受他留下的气息。   而大白猫什么也没有,连去看一眼的地方都没有。   这些郁月城都没提过。   方渡燃听说过猫的忍耐力总是很强,受了伤,会疼,也常常不会表现出来,郁月城也这样,他被自己怎么折腾都没生过气。   他做过什么,也不会说。   就像今天一样,只要他没有推开门,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郁月城不会说,李姨也不会因为看见他走进来,听见他说在找书,所以把这张手写的备用单交给他。   他把郁月城想的太轻松了。   他低估了这份感情,估计了大白猫对小时候的自己,对现在的自己,善良单纯,始终如一的心意。   “你要,给他汇报吗?”方渡燃垂下眼,把纸张折起来收好。   “这哪用得着汇报,小事。您看您能用上就用上,用不上还差点什么我去准备。”李姨说:“小公子说您想要是想找东西就给你,别的也没交代。”   方渡燃点点头,他到底是个客人,不能命令做工的阿姨听他的话,当做没看见他。   大白猫对他的好很暖,哪怕他们吵了架,他不想见到郁月城。   那些心思也没有因此离开过。   郁月城也从来没有向他索取过什么。   方渡燃以前接受这些好意,总是想要加倍的还回去,要加倍地让大白猫高兴,哄他,逗他,陪着他。   当这些好的缘由并不是因为他本身,并且超过一个等级之后,自己像是偷走别人的人生一样承受不起。   可是现在他有些迷茫了。   在这场关系里,自己没有错,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过去,这不是他所选择的。   他的人生,他总是一次次被动去接受,因为不想输掉,想活下去,所以再难也要往下走。   因为很喜欢亲近大白猫,所以知道真相,也还是会想他。   而郁月城呢?   他也没有错。他甚至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无可挑剔的Alpha,在感情上,一定是一个完美又专一的伴侣。   方渡燃这些天发堵的难受和崩塌的情愫,原来追究到底,谁也没有错。   郁月城没办法为此负责,他希望郁月城是因为他本身而选择他,这也很让人为难。   方渡燃想,大白猫现在应该也不好受。   “方小公子有需要的吗?”   李姨打断他出神的模样:“这上面的衣物和被褥处理过都收起来了,要用的话我现在给您取出来。”   最终方渡燃还是忍下来,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对自己在信息素上的需求被放在明面上询问,他好像也不排斥了,郁家大概都知道他跟郁月城的关系不同寻常。   李姨把自己的小本子收起来,放进口袋里:“那好,您生活起居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   方渡燃拿着折好的纸张问:“这个我可以留下吗?”   “您自己拿着就好。”   李姨把房间里看了一圈,整洁如新,也不急着打扫:“小公子的东西我们也不懂,都是年轻人玩的,您想知道什么也得问他了。”   “好。”方渡燃从地毯上捡起手机,想了想没有带走毛毯,只把郁月城留给他的物品单妥善收起来。   李姨等他转身朝外走,才开始拾起毛毯打理好。   方渡燃想,他是时候应该认真想想他和郁月城的关系了,认真想想安靖阿姨的话。   在他和郁月城相处的时间里,他有作为现在这个样子的方渡燃,带给过郁月城快乐吗?   曾经他们有那么美好的时光一起度过,留下那么多难忘的回忆,自己一无所知,但对郁月城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他没有权利为了自己的感受去否定郁月城珍贵的过往。   大白猫也是辛辛苦苦一天一天累积起来的等待和思念,同样也是应该被珍视的。   而自己和郁月城的经历的这短短一学期,来源是嫁接在另一段他不知道的过去上,他怎么就恰好在小时候认识这么好的人呢。   恰好就是郁月城。   那些独属于他们的片段和感受,虽然是因为他顶着“方渡燃”这个名字才得到的,但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记得郁月城身上的气息,他光滑肌肤的触感,他低头写字漂亮的手指。   记得他为了一个口头约定站出来顶替自己,在学校里从备受瞩目的Alpha领了Omega的身份。   记得他做事周全,跟自己在医院里和教导主任正面对峙。   记得他一次次鼓励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耐心地给他从初中的知识开始补课,给他做计划划重点,陪着他一步步往前,从泥沼里爬出来。   他每多考一分的进步,都有郁月城给他的信心。   记得是他带着自己参与到集体活动里,给短暂的青春里留下印记,让像他这样的没用的坏孩子,他们这样最烂的班级,也拿到了奖牌。   记得自己是因为看到郁月城的光芒太耀眼,只是走在他身边,也触到了余温,也可以多一些勇敢,从实验室里踏出来堵自己的人生。   记得郁月城在宣讲台后面第一次吻他,初升的朝阳照在他们的脸上。   那是属于十七岁的他和十七岁的郁月城的吻。   如果是“方渡燃”变成什么样子,郁月城都会喜欢。   那是不是这些时候,这样的自己,也是有价值的。   他能感到自己的心会动,是十七岁的心在因为大白猫喜悦、紧张、难过。如果是凭借一个名字得到这些,他也是真的感受过,得到过。   方渡燃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跟郁月城和解,跟过去的自己和解,他自私,他占有欲那么强,他没有理由地就希望大白猫是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但他至少也摸到了一点郁月城的心。   摸到了大白猫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的心。   也发觉了自己承接的好意,都是真实带来过欢喜,真实地让他们拥抱、接吻,亲密无间的。   ·   第二天早上,方渡燃跟郁闻礼去了一趟青苗实验基地做生理期的检查,结果显示他没有任何易感期的前兆。   按照常理,实验品这时候不能离开基地,需要全方位监控起来,等待他的易感期来临。但考虑到方渡燃有生命体征和个人意识,要保证他的心情和生活环境,用最好的状态去进行,所以郁闻礼暂时把他送回郁宅,等过两天再进入监控室。   方渡燃自身的情绪不高,也占了检测的一部分原因。   郁闻礼看出来,但是这些天,郁月城一直在忙,方渡燃也没有问过他,他也不好从中说些什么。   正吃过午饭在房间里看书,方渡燃喝水的时候感觉水杯有点凉,下意识反应过来,是自己出现体温升高的迹象,的确是易感期要来了。   根据经验,大概就在两天之后,这是他第一次要面临没有人工信息素补给的易感期。   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他不希望让郁月城介入。   也不想让大白猫看到他失控的样子。   这好像就是他最后的一点尊严了。   他知道那时候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看的样子,他从方正海的实验室监控里看到过几个镜头的录像,里面是他自己看了都陌生的样子。   因为顶着他熟悉的、自己的这张脸,显得更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他从未想过要让郁月城看见。   所以早上郁闻礼再次问他,要不要找一个合适的人作为助手陪他一起渡过戒断时间,他仍旧拒绝。   之前郁闻礼就提过,这个人选是郁月城,那时候他们还很合拍,他没有同意。   现在郁月城把他留在心里那个人看的那么重,他更不想让大白猫的回忆破灭。   谁都会希望在自己在乎的人眼里,留下那么一点好的印象。   方渡燃想他已经跟过去截然相反了,最后这一点,总是不能输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念就会心有灵犀,吃过午饭之后方渡燃正在自己房间里看书,他有点不认真。   因为门是虚掩着,这样能方便他听到走廊的声音。   他好像就是这样故意的。   直到有脚步声走上楼,长长的走廊带着回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他的房门外。   方渡燃的心用力跳了几下,接着是规规矩矩地敲门声。   他压住自己心绪,过了两秒才回应,转身看过去。   郁月城卡着他可能出现的易感期的时间,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2 23:32:23~2022-11-13 23: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焦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触动   一个月没见, 郁月城看上去明显消瘦一圈,方渡燃对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一点点变化都能察觉出来。   “你回来了。”方渡燃率先打破沉默。   少年站在门外,好像没有走进来的意思,也有些迟疑。   方渡燃想起来分别之前,他们最后一次交流就是在这里,他把郁月城赶走。   想念归想念,没法和解的事情,还是需要时间和解, 最终会变成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跟郁月城之间似乎就像现在一样隔着一段距离。   但方渡燃已经知道, 大白猫也没有错,他也过得不好。   “你易感期将近。”郁月城说:“我回来看看。”   果然是为了易感期,方渡燃就知道。   上次易感期的情形, 他还历历在目,郁月城没日没夜守了他八天,信息素就像没有止境一样,源源不断地供给他,让他始终可以沉浸在自己喜欢的、清新的冷香里。   Alpha要对自己的Omega伴侣释放信息素渡过发热期, 是天性, 没有太多的困难,顶多耗尽信息素需要大量的补充和休息。   然而一个Alpha要精准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意图,整整八天, 每天二十四小时都释放出恰到好处的、不含任何攻击性和防御力的信息素,对着另一个正处在易感期, 发出凶猛强悍的信息素的Alpha, 简直就是违反天性,时时刻刻在跟自己的本能对抗。   上个易感期里, 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他,还连一个扎实的拥抱都没有给过郁月城。   是单方面地艰难地在陪伴他。   方渡燃被那些纠葛占据的头脑,在郁月城离开之后才慢慢地、一点点地看到郁月城所做的辛苦的努力。   他从来也不容易。   小时候突然失去不容易,七年的等待不容易,接受自己的小竹马变成现在这样不容易,陪自己过易感期也不容易。   方渡燃坐在椅子上,也没有挪动,沉默片刻收回看相郁月城的视线:“我这次易感期,会在青苗基地里过。”   他想应该多说几句话,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所以再补上几句:“郁叔说,明天就要准备进监控室了,准备都做好了,让我今天也准备一下。······你不用为了这个特意赶回来的。”   对方没有回应,方渡燃感觉自己突然回到刚认识郁月城那会儿,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绪。   虽然现在跟那会儿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但郁月城不说话,他还是会有点紧张,只是不好再抬头去看。   找不出合适的表情对待这只蹲在门外的大白猫。   “这是我家。”   就在方渡燃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的时候,少年干净带着一点沙哑的声线出声了。   “啊,也是。差点忘了。”   方渡燃是真忘了,这是郁月城的家,他想什么时候回来,跟自己在不在这里无关:“那你······”   郁月城立在原地,乌黑的眸子直直看着他,方渡燃发现自己说话也不知道不利索了。   他忽视不了那股专注的视线。   过了会儿,郁月城像是整个人松懈下来,紧绷的肩膀落下。   “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这种礼貌让方渡燃不自在,也没有更好的做法让它消失。   方渡燃转过头把无处安放的目光放在翻开的书本上:“你进来吧。”   郁月城从门外提进来一个手提袋,走过来放在方渡燃的书桌上:“这是你的。”   方渡燃不认为他还有什么东西能留在别的地方,带着不解打开手提袋的卡扣,里面有三个传统的黄色牛皮纸文件袋,还有厚厚一叠别的东西。   他把那一叠卷子样的纸张拿出来,傻眼了。   还真是······试卷。而且是初中试卷。   他往后翻了一下,初中的占比最少,只有几张。底下有高一高二高三每个年级的都有,看样子最多的是高三的,不过试卷不是十二中的。   他注意到每道题后面的备注,跟教辅资料一样写着来自XX年XX省高考试卷。   郁月城会大老远地给他买卷子回来?   不可能。   郁月城自己都没见过高中辅导资料长什么样。也不可能做这么多年份和别的省市的高考卷子。   “你出的试卷?”方渡燃试探性发问。   郁月城也给他出过,但手里这个工作量,实在是大得让他怀疑是一个专门研究高考的阅卷组加班加点一个月赶出来的。   “嗯。”郁月城不以为然,语气平平地说:“寒假已经快结束了,下学期你的课要耽误不少,所以帮你整理了一下应试方面的题。”   方渡燃知道自己底子薄,学习基础就断在初中那会儿了,月考的时候遇到题还得翻回去找到初中知识点。   现在郁月城真的从他初一给他全方位的梳理,弄这么一套量身定制的复习试卷出来,他反应不过来了。   说谢谢太浅薄了,什么都不是,这······   “你这个月就在做这个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摇摇头,没回答他,手指拨动里面放着的另外三个文件袋:“这些你自己保存好。是你的个人证明,和银行卡的流水、证件。还有社区的证明书。”   方渡燃不明所以,人个资金流动证明,在他卖掉在位于榕城日升田园都市的C区住宅的时候,这些都写得清清楚楚了。   他当时仔细看过,要买卖房产足够给自己做证明。   “为什么还有社区的东西。”方渡燃疑惑道。   他还用个人证明以独立的成年居民身份跟麒麟研究所签过合同。   拆开文件袋,里面大大小小分类放着很多盖了红章和各种各样的签字文件,从社区到相关的单位,比之前他拿到的资金证明说服力要大得多。   “我就快成年了,现在做这个,有意义吗?”   方渡燃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话也许会让人误会,浪费了郁月城的心血,抬头解释道:“我意思是很麻烦,我知道这些手续很难办下来的。”   郁月城没做解释,只是说:“都是你自己的证件,你保管好。说不定以后也能用上。”   一个月要搞定这么多的证明资料,方渡燃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有这个打算,要不就是一早就开始给他做复习试卷,不然一个人是完全不睡觉吗?   怎么能做好这么多事情。   方渡燃现在连房子都卖了,行李都放在郁月城榕城的房子里,郁月城在他翻看的间隙说:“或者就放在我家也可以。”   “这要是我自己去跑,根本拿不到吧。”方渡燃拿着一张盖了红章的社区居委会证明说。   上面写的大致内容是方正海对方渡燃常年缺乏监护人的职责,没有尽到作为监护人的义务,所以方渡燃从16岁起就经济独立,具备作为完全行为能力人的要求,要求提前断绝方正海对他的监护义务。   证明的红章盖在情况属实上面。   这个情况属实后面,方渡燃猜测是需要更多的证明文件去支撑,也许有学校的、医院的、邻居的,有真的,还有很多郁月城自行给他圆上去的假资料。   郁月城能从方渡燃蹙起的眉头里看出他可能存在的疑惑,出声道:“试卷是之前给你补课的时候就想过要做,所以准备了一点。刚好有时间,就串起来打印出来了。其他的也没有多麻烦,都是手续上的东西。”   方渡燃感觉这个手提袋可能是金子做的,因为太沉了。   很沉很沉。   什么情况下会用上他还不知道,但是郁月城既然准备好,就是把他的后路全部安排妥当了。   他想要摆脱方正海,要一点点从那个实验室,从方正海的世界里脱离,这些东西迟早会用上。   就在他们有了矛盾的时候,这种时间里面,郁月城也能第一时间去做好这些,方渡燃看着看着,喉咙里直冒出酸涩的泡,尝在嘴里发苦。   开不了口。   说什么都有平衡不了的感觉。   什么都是轻飘飘的,配不上的,大白猫跑出去一圈,把人熬得瘦了一圈,还把嗓子都伤了,没休息好,给他带回来的都是金钱都买不回来的宝物。   “资料有问题?”郁月城问。   方渡燃大幅度地轻轻摇头,抿唇咽下去喉咙里的涩:“郁月城,谢谢你。”   郁月城今天几次都转移话题,不接他的话,这次也是。   他好像是搁置一会儿,他们没那么疏离,能站在一起才提起来。   “易感期为什么不让我陪你进去。”他问。   “我不想。”方渡燃那股逃开的劲更大了。   郁月城越好,越纯良,他越不想要暴露自己丑陋的一面。   “我不怕。”   郁月城说:“大伯说你的攻击性太强,到时候他会采取一些稳定你的物理手段。我担心你。”   “不怕也不行。”方渡燃把资料一页页地叠好收起来:“你有这时间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郁月城:“嗯?”   从郁月城站在门外说话到现在,方渡燃都感受到了,他垂眼只盯着自己手里的动作:“你感冒了还是几天没睡,比上个月陪我过易感期的状态还差。”   他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嗓子哑了,自己都不知道吗?”   郁月城最近的事情太多,身体方面有些疲乏自己知道,只是没时间休息,不休息又没法好起来,就干脆不去注意了。   他以前也没想过身体和精神能这么高强度的持续一个月,还好状态看不出大差错。   这一整个月他确实每天的睡眠都没超过三小时,其他时间都是在车上,在开完会的各种间隙,零零散散挤出来一些时间小憩一会儿,保证自己的精力。   常维跟着他四处调查取证,说没见过他这么能抗的Alpha,问他是不是评级很高,郁月城想如果是因为他的信息素评级高,所以身体素质好一些,关键时刻能用上,那也很好。   他从不吝啬,也从不介意因为自身的优势可以给他来带一些便利。   就像是方渡燃第一次闻到他膝盖伤口上的信息素,说很好闻,郁月城明白那是因为评级越高的Alpha信息素,穿透力越强,纯度越高。   他也觉得那很好,如果这可以带给对方愉悦。   “知道。”他说。   方渡燃:“知道你还······”   “过两天就好了。”郁月城说完,语气放柔和些问:“你在关心我吗。”   方渡燃喉结滚动咽了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紧张:“你总让我注意身体,好学生至少也得自己做个表率吧。”   郁月城趁机说:“我陪你过强制戒断的易感期。”   “不用。”这个问题上,方渡燃斩钉截铁。   郁月城不做声地站在他身边一会儿。   方渡燃感觉大白猫固执地蹲在他脚边,明明漂亮的眼睛里都是被拒绝的受伤模样,还执拗地不肯离开。   郁月城做的,他很触动,会心软,但这件事没有任何余地,他之前能把野兽和活生生的人都伤得浑身是血,更何况是对他一点防备也没有的郁月城。   只要一想到这些都会发生在大白猫的身上,就一点动摇也没有了。   更何况,留在郁月城心里那个方渡燃,也一定不是自己失控那么难看的样子。   本来就货不对版了,属于他自己的一点尊严他不能放手。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谢谢,我还没找到合适我们交流的方式。”   方渡燃下定决心抬起头道:“但是戒断治疗这个,没有商量。”   不想自己的话说得太死,他认真道:“别的事情我可以妥协,我也······我承认这些天我很想见你,你特别好。不欢而散我也想见你。就这件事,不可以。”   “你在躲我。”   郁月城思索道:“这会侵犯到你的隐私,你不想让我靠近你易感期的样子。”   “你怎么想都行,”方渡燃强调道,“反正这件事谁都可以,你不行。”   他原以为只是这件事不可以,如果郁月城有别的要求,他可以做点别的来弥补。   他得到的好已经够多了,做什么都行。   但是似乎跟他想得不一样,郁月城因为他这话,松懈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谁都可以看到你易感期的样子,我不可以。”大白猫重复道。   方渡燃是有过这样的孤注一掷,全世界发现他的是怪物都无所谓,但是郁月城不可以知道。   所以他点点头:“嗯。”   “方渡燃。”郁月城突然叫他。   方渡燃被迫跟大白猫直视,然后就看到对方眼睛里盛着一潭深幽清冷的湖水,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   “你把我当什么。”郁月城问。 第189章 不安的夜晚   “我······”   方渡燃发现自己在这目光下移不开眼, 也很难像以前一样说点瞎话糊弄过去。   郁月城干净的眸子里,现在深不见底, 他知道他好像无意捅伤了大白猫。   “你别误会。”方渡燃低声道:“我不希望你掺合进来。”   话音落地有点可笑,方渡燃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最不想拉下水的郁月城,特意亲自去榕城,跑前跑后给他准备所有周全的、无懈可击的证明资料,帮他维护自己自由的身份。   他最不想被郁月城看到自己沾满血腥、残忍狼狈的模样,最后是被郁月城带着他亲叔叔翻山越岭,把自己从山里带出来。   “这话说得有些晚。”方渡燃垂下头, 扯起嘴角:“可我没骗你。我这次没有骗你。我不想。”   “我自己可以戒断。”他一句句地说。   像是在给自己澄清, 也像是这样就可以避开大白猫赤诚的直击人心的样子。   郁月城都听进去了,然后神情不变地说:“所以你抱我、跟我接吻、让我标记,你把我当什么。”   声音一点也不重, 却一步比一步砸得深,方渡燃心里猛然被狠狠揪了一把。   “我让你标记,我是心甘情愿的,这不代表你就必须为我做些什么。”方渡燃说。   那天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想别的, 他只是想要, 就要了。   郁月城听话,什么都听他的,所以让他标记, 他一定会标记的。大白猫咬他的时候有点疼,但也很爽, 心理上的满足足够让他忽略掉不适。   对他而言, 也是一段美好的经历,方渡燃不想在这种时候把它弄坏掉。   “标记就是标记, 我又不是Omega,这没什么影响。”他说给郁月城听,也说给自己听:“你更不用因为这个对我负责。”   郁月城视线不移地看着他:“那我呢。”   “什么?”方渡燃说。   郁月城:“你邀请我标记你,就不用负责吗?”   “······”方渡燃一时哑然。   他没想过让郁月城为他做什么,也一直把大白猫放在心里,去逗他开心,跟他玩,如果郁月城想要什么,他从来不可能吝啬。   可这件事,现在他们的处境,都不适合让郁月城掺合进来。   郁月城好像在固执地等他的回答,方渡燃短暂沉默后,开口道:“不能这么算,这不在负责的范畴,除了这个,你想让我做别的,什么都行。”   郁月城却说:“我不是谁都可以。”   方渡燃:“嗯?”   “标记。”郁月城的视线投在他颈侧,上面露出信息素阻隔贴的边缘。   “我只标记过你,不是谁都可以标记。”他说。   方渡燃有点慌,他听得懂郁月城话里的含义。他没问过,也知道郁月城这样的好学生除了被他带坏,没干过别的。   是啊,就是他,带坏了大白猫。   抚摸过他的皮毛,还拿走了他的标记。别的Alpha也许不会在乎咬这一口,郁月城这么认真的人怎么会不在乎。   “我知道。我没有说你随便的意思······”方渡燃声音越来越低。   他发现自己应对不了郁月城的问题,房间里的空气也变得胶着。   手机在震动,方渡燃伸手打开书桌抽屉,看到躺在里面没有动静的屏幕,才反应过来不是他的。   郁月城已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背过身去接。   “我在A市。”他说。   方渡燃也转过头,对方回避他接电话,他也不会去偷听别人的隐私。   耳朵里还是断断续续接受到大白猫的声音,这次是真的碍于他在场似的,方渡燃没有回头,也听到郁月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伴随着越来越模糊的通话。   “多少?”   “谁带队的,走访了吗······”   “什么时间?”   “······保证书可以签,要一半以上人的合同,原件、录像······不要推测,拿到证据。”   “漏洞······现在总情况,具体到人头上······”   ······   前面简短的几句话,方渡燃还有点把握是听到了,到后面感觉不对劲起来,郁月城也已经走出房间,站在门外说话,声音也很低。   明显就是避开他。   他的视力才刚恢复,手指还做不了精细的操作,听觉也不太敏感,不能保证自己听到的是不是原话。   郁月城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在他门外接电话,不然的话,以郁月城的严谨,不想让自己听到的东西,一定会早早地离开这里再跟对方交流。   除非是十万火急,不得不第一时间处理的事情。   方渡燃突然心生疑惑,相比起来,他更愿意相信占大部分的是第二个原因。   因为郁月城本身的状态就不好,大白猫瘦了一圈,一看就是辛苦累出来的。他自己的书桌上还放着郁月城给他做出来资料,这些都是需要到什么他刚刚听到的类似“证据”之类的东西。   他没有听到安靖阿姨和郁闻礼他们说起过郁月城已经在接手家族企业的事情,这些话除了在他这几包文件袋的资料上能用上,还有别的地方能用上吗?   郁月城有自己的投资公司,商业方面方渡燃懂得不多,也能看出来这是负面消息的沟通,不是正面的。   他有点不安,总觉得郁月城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安全的事情。   为什么是不安全,而不是别的金钱或者人际、商业上的纠纷,他也不知道。   以郁月城的头脑,不会让自己陷进其他方面的不安全里面,方渡燃隐约觉得郁月城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而且是跟自己有关的。   还不能确定,但一旦因为自己牵扯到郁月城,方渡燃就完全坐不住。   在郁月城打算关掉他的卧室门时,也不管什么尊重隐私、存在隔阂了,直接起身走过来一把拉住门。   正在接电话的郁月城被门板手带动着拉回来,转头看他,也不再对着手机说话。   “怎么了?”他放下手机问。   方渡燃看看他,又看看他黑掉屏幕的手机,感觉自己是不是想太多,敏感过头了。   “没什么。”他收回手。   郁月城点点头,朝走廊上走。   方渡燃站在他身后,忍不住问:“你要出门吗?”   郁月城停下来说:“今晚有点事。”   方渡燃“哦”了一声。   郁月城明显想要接着打电话,抬起手又放下来,转过身问他:“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啊······不用了。”   方渡燃知道缘由是他的易感期,看样子郁月城好像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提起的心放下来。   “好。”郁月城没再跟他坚持,只说:“那我早点回来。”   方渡燃站在房门口看着他走入长长的走廊,身影渐渐远去,然后转过拐角,下楼。   他一定是遇到了很重要的事。   比这些隔阂和纠葛更重要的事。   方渡燃觉得这很好,这也无可厚非,并且因为这个可以转移郁月城的注意力,那可太好了。   气氛再僵持下去,他都抬不起头,不知道怎么看郁月城了。   跟大白猫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也没计较过什么标记,也没提过这些,方渡燃现在才了解,给别人标记这回事,对这个Alpha来说,如此重要。   能让郁月城记那么久,也算有影响力了。   如果没有这么多纷纷扰扰和那些不能在郁月城脑子里抹去的曾经,那他一定会很高兴在大白猫心里盖了一个章。   多好啊。   可这份喜悦来得不是时候,就夹杂着别的乱七八糟的味道,五味杂陈。   ·   郁月城说有事要忙,答应了不陪他了,也说要早点回来。   于是方渡燃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这在十二中都熄灯应该要睡觉了,大白猫还是没有回来。   在楼下等着太刻意,他就在自己房间里,竖起耳朵去听楼梯的动静。   最近的作息因为要恢复身体太规律,加上这两天就是易感期,也用了凝神静气的药,帮助他有好的睡眠来做准备,方渡燃靠在床上等着等着居然睡了过去。   一觉醒过来已经半夜两点多,他懵了一会儿,然后看看手机时间,困意清醒不少。   郁月城,好像还是没有回来。   他看向自己的房门,已经被关上了,大概是李姨关的。   打开窗户看看后院,是打理得很安逸的小花园和路灯,余光中好像看到大门外站着两个人。   这个角度只露出一个边角,方渡燃看不清楚,但是大半夜的,谁会在郁宅的外面?   是郁月城回来了吗?   他觉得奇怪,住在这里一个月,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下午郁月城接电话时那点不安又回来了,在夜里发酵。   晚上郁宅的大门就没开过,安靖阿姨也不会那么晚回来。而且那两个人的样子,也不是女人。   他们似乎都没开车,没有车灯亮起,要不就是已经来了很久了。   方渡燃往外探出身体,勉强能看到远处多了一个人的影子,就站在大门口。   他用手机放大看到多的那个人影是郁宅照料植物的园艺师张工,其他两个人隐没在阴影里。   不过一会儿他就看到张工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对着一处鞠躬,返回院子里。   方渡燃怎么看那两个黑影都不对劲,郁月城家的客人,他不应该感到眼熟,但看不见五官和衣着,仅仅是身型,就总觉得好像见过。   怀着疑惑转身去打开门,方渡燃准备下楼看看。   刚一开门,正撞上李姨走上来。   “方小公子,没睡好吗?”李姨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 第190章 正面交锋   “方小公子, 没睡好吗?”李姨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   “我看楼下有人,我想下去看看。”   方渡燃没起什么防备心, 看到她递过来的牛奶才觉得不太对。   太晚了,他睡醒了一觉,李姨怎么也没睡。   “夫人出国办事去了,打电话过来叮嘱我晚上来看看,说是还得几天才能回来。”李姨适时打消他的疑虑。   “奥,谢谢。”方渡燃接过牛奶退回去。   “需要我通知闻礼先生回来吗?”李姨问:“他很关注你的作息。”   “不用,太麻烦了。”方渡燃知道自己在特殊时期, 任何情况都需要报备, 但今天这种半夜纯粹是自找的。   “那您明天自己告诉他,我就先下去了。”李姨说。   “嗯。”方渡燃掩上门。   等门外的脚步声走下楼,直到完全消失掉, 方渡燃才把牛奶放在桌上,小心打开房间门。   要是李姨没有特意上来看他,他还没那么奇怪,大门外的情况顶多好奇一下。到底还是住在郁宅里,不是他自己的家, 他管不了那么宽。   现在赶着他下楼的时候上来, 方渡燃本就不安的心更加忧虑。   半夜两点,走廊的灯在李姨下楼之后就熄灭了,他走过去, 已经把脚步放得很轻,还是第一时间就亮起来。   大概是感应器, 不是声控的, 方渡燃想。   还好要走过拐角才能下楼,楼下暂时看不到亮起的灯。   晚上郁宅的会客厅都是黑的, 只有几盏壁灯有暖黄色的灯光,方渡燃一再放轻脚步下楼。   在别人家里,总有种心虚的感觉,他能感觉到郁家的人是不希望他现在这个点看到什么的,比如李姨的出现。   他还没在郁宅里被限制过行为,住在别人家里,违背主人的要求,这很不礼貌,方渡燃边走,心里边盘算,怎么看他都不应该。   最终还是没能挡住担忧的心思,避开进屋的正门,他怕跟要进来的人撞上,所以来到一楼的侧门,监控会在有人进出院子的时候自动显示并记录下车牌号。   方渡燃站在显示屏前面等了一会儿,被阴影分割成黑白两块的场景下似乎在发生什么。   没有人出现,显示屏是不会亮的。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方渡燃看到自己等了一晚上的郁月城从院子向外走,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看来郁月城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有来找他。   他还让张工离开,一个人从院子里出去,外面有两个他在楼上看都知道不对劲的人。   方渡燃想跟出去,可是自己出去也会被监控记下来。   在做一个听话不乱跑的客人和郁月城会不会面对不好的事情之间,放在以前根本不需要挣扎,他会直接跑出去,跟那两个人当面对峙,来看看到底是谁。   但他现在是方渡燃,郁家的人也都把他当作方渡燃来看。   不是他自己,不是十二中的方渡燃,是郁月城曾经一起长大的那个玩伴。   他应该是乖巧、听话、讨人喜欢的。   至少不要让安靖阿姨为难吧。   方渡燃靠在墙上盯着显示屏,他的时间观念都是在笼子里一分一秒数出来的,现在足足过去五分钟了,郁月城还没有回来。   每一秒过去都在他的耐心上面踩,方渡燃的耐心不多,但对着郁月城也没少过,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是个缺乏耐心的人,就现在才发现这玩意儿原来这么难。   再过三分钟就出去看看,再过五分钟就去看看,再过十分钟······   ·   “你的提议对我没有任何诱惑力,你等了几个小时是你的选择,郁家的生意不会在半夜两点来谈。”   郁月城首次看到这个这个男人,就有很强烈的古怪的感觉。   他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却好像认识他,还认识方渡燃。   “所以你何不让我跟你的父母见一面,我们来谈点有价值的。”魏杨对他的回绝丝毫不介意。   “那你应该直接联络我的母亲,而不是找到我家来。”   郁月城看到跟他一起来的方正海,这两人的意图了然,然而对方渡燃所在的实验室项目调查正在关键期,不是跟对方起正面冲突的时候。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起冲突不是好时机,他让自己尽量压下怒火。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怎么知道我这里的项目不值得。”   魏杨走上前,面对着郁宅高大的院门,意有所指道:“野兽是不能关在笼子的,你以为你带走他,是在帮他,实际上是在害他。”   郁月城对这样颠倒黑白的言论,连争辩都免了,沉静无波的黑眸直视他:“这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要方渡燃自己来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   魏杨有些得意道:“说不定他享受其中呢。没有人想要当一个弱者,变强是人类的天性。可你现在把他囚禁起来,他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郁月城不想跟他继续无意义的话题,点到为止:“如果你要郁家推荐的项目就是把一个Omega变成Alpha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郁家不会参与。”   “商人逐利,一本万利的事情没人会拒绝的。”魏杨说:“你还太年轻,所以我想跟你父母来谈。尤其是你的母亲。”   郁月城那种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古怪感再次出现:“你认识我母亲?”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家住在这里。”魏杨说:“我想她应该是会合作的。”   说着他看向郁月城的身后,把话戳破道:“就算只是为了燃燃,她也会愿意的。”   “不可能。”郁月城确定道:“就凭你的花言巧语,还不足以把郁家拉下水。”   魏杨此时才有了动摇,警惕道:“什么意思?”   郁月城顺他的视线,下意识回头看,没有合上的院门里面,方渡燃正穿着睡衣离他十几米远。   看到他转身,方渡燃才从意识里回神似的,直愣愣看着他。   他们在谈什么交易,项目,方渡燃没听到太多,但他听到魏杨说他还认识郁月城的母亲。   ······这太奇怪了。   这比他想冲上去揍方正海和魏杨还让他震惊。   毕竟对郁月城来说,看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会惊讶,但是对他而言,这就是他这些年每天都存在的价值。   他已经能不那么冲动的跟方正海交涉了,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些年都被他掌控,顶多占点口头便宜,最终还是被推着走。   方正海看到方渡燃才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走上来,语出惊人。   “我来接我儿子回家。”他说。   一句话就点着了方渡燃,瞥他一眼冷道:“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恶心人。”   方正海脸上却没露出一点不高兴:“小燃,我们是亲人,你不叫我爸爸没关系,但我们的血亲关系是割不断的。”   他把矛头指向郁月城:“你觉得一个外人比我更让你信任吗?”   “一个外人,至少不会拿我去配种。”方渡燃吐字直白。   “你是在生气我给找Omega?”   方正海说:“你不喜欢他我们可以换一个,这都可以商量。但你让一个Alpha标记,这是耻辱。”   方正海看看郁月城道:“虽然他是评级很高的Alpha,可他帮不了你,只有我能帮你。你明白的。”   为了堵住郁月城这条路,他直接亮出底牌道:“包括你去的青苗实验基地,你以为我没去过吗?他们的能力和技术都太差了,根本无法支撑你的需求。”   “你大半夜来找郁家,就为了我的事?”方渡燃问。   方正海正打算说话,魏杨先他一步:“是为了我们的项目,既然你执意要跟郁家纠缠不清,我们可以合作。”   方渡燃不觉得郁闻礼和麒麟研究所的初心是会认同方正海这种疯子一样的理论的。   但他发现,不把郁月城牵扯进来是不可能的。   都能找上郁家的家门了······   还有为什么魏杨认识他母亲,还认识郁月城的父母?   “你先回去睡吧。”郁月城说:“外面凉。”   方渡燃看向他,大白猫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不能说他怕这两个人对郁月城动手做什么,他们都是做实验项目的,随手就可以用化学药品害到人,自己就吃过亏。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方渡燃说。   这显示不太现实。   方渡燃不知道他们谈到哪一步了。   果然,郁月城拒绝了。   “我还有事,等会儿回去。”   方渡燃不知道哪里来的顾虑,明知故问道:“······你不会把我交出去的,是吗?”   郁月城也不做答,反问:“你觉得呢。”   方渡燃忽然笑了,走回去把院门关上。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催化了交谈,刚关上的门就被推开。   他顺势正往踉跄两步稳住身形,背后传来倒地的击打声。   回头就看见郁月城一脚踩在方正海的膝盖上,对面的惨叫声很痛苦,他模糊的记忆里,好像在跟方正海动手的时候听过,就在被郁月城从山里救出来之前。   但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郁月城的身上,他没见过严谨绅士的少年跟人交手过,即便他知道郁月城是很强很强的Alpha。   月光下郁月城的脸蒙上清霜,好看得不像话,还是那只举手投足都高贵典雅的大白猫,然后就听见方正海被他脚踩的骨节发出脆响。   大概是断了。   方正海实在过于自不量力。   “来郁家闹事?”郁月城说。   “他只是太想见燃燃,他和方渡燃到底是一家人。”魏杨说话时,拿目光打量郁月城,又转向方渡燃。   “我是方渡燃名义上的父亲,你是谁?”   方正海膝盖剧痛,还没忘记来着的目的,大喊道:“你也不怕我现在就报警!”   “不如郁公子想想我们的合作。”魏杨换言道:“他离开我们,是活不下去的。”   这话放在以前,是真的。   方渡燃离开实验室,会活不下去,会死掉,或者会变成野兽一样的侵略者,会害人害己。   他那时候真的怕,怕自己伤及无辜,怕自己连仅剩的一点点自由呼吸的机会也没有了。   不过现在,他都已经拿命去赌了,这算什么。   方渡燃抬头对魏杨轻嗤:“谁说我想活下去了。”   郁月城的后背微微一动,随即越过他这话,抬起脚把方正海从压住的院门上踹开。   “以前你们是收养关系,你可以报警,现在你已经不是方渡燃的监护人了。”   郁月城往前走了两步,把方渡燃挡在身后:“他有权决定自己的行为。” 第191章 护短   方渡燃不知道这段日子郁月城究竟做了些什么, 面临的过什么,但现在也都能知道个大概。   除了下午给他量身定制的复习试卷, 为他跑前跑后拿到的个人独立证明,郁月城还在跟方正海他们交手。   也许是像今天这样明面上的正面交锋,也许是暗地的调查。他没听全所有话,只猜测郁月城似乎是对方正海实验室的项目有所了解。   比他这个实验品还要了解更多的地步。   他们之间,在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每个人好像占据一方。   还有郁月城交给他的那一叠厚厚的证明文件,下午分别时才说过,让他保管好, 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没想到用上得这么快。   “他才多大, 有什么权利。”魏杨几乎没怎么打量方渡燃,点上烟朝郁月城道。   方正海疼得面容扭曲,膝盖上刚养好的伤又裂开, 对于郁月城的举止居然没有在意,反而自从郁月城这个评级S的Alpha一出现,就频频用热切的目光盯着他。   他实在对这种人类信息素进化的最高形态有赤裸裸的狂热的向往。   郁月城不跟魏杨做口头争执,方正海此时见郁月城油盐不进,直接撕破虚伪的表象:“我很欣赏你, 你不肯合作, 也要知道扣押未成年人是犯法的!方渡燃是我儿子,你以为你是谁!”   方渡燃看多了他自以为是的模样,越是斩钉截铁, 一本正经,越觉得好笑:“我爸早死了, 你哪来的脸说这话。角色扮演还装上瘾了是吧?”   方正海不知为何, 刚刚还算稳定的情绪突然厉声道:“小燃!”   魏杨的视线这才正色放在方渡燃身上。   “你怎么能跟外人站在一起?你去青苗基地是不是他怂恿的!”方正海似乎格外在意自己和方渡燃的身份联系,尤其是在魏杨面前。   方渡燃既然想到了下午那些资料, 顺势告诉他:“没人能逼我干什么。不过你可能要去查一查,我现在跟你还有收养关系吗?”   “什么意思?”方正海警惕道。   方渡燃说:“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不需要监护人了。”   他重复道:“以后都不需要了。”   魏杨先反应过来,眼神狠厉:“你们敢在这上面动手脚?燃燃,你不听话。”   “你们就这么喜欢给人当爹?”   方渡燃走上前,往方正海坐起来的上半身上踩了一脚,对方阴恻恻地盯着他,较劲没倒下去。   “我爸死得早。”方渡燃轻飘飘道:“你要是想当,你怎么不去死?”   “小燃,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方正海迫切道:“你离不开我的。我们是有血缘的至亲,就算没有收养关系,你也会是我儿子。”   方正海说这话时,魏杨的眼神意味不明地投过来。   “你做梦去吧。”方渡燃对着他的脑门踹了一脚。   他对父亲的印象一直在坠入黑暗和阴冷的猜测间徘徊,他的记忆里仅剩的、最后听到的那些,关于他的决定并不美好。   是他父亲亲手把自己交给这个魔鬼。   母亲的死他也心怀蹊跷,只是一直不愿意往最恶的地方去揣测。   即便知道的种种线索都不乐观。   奇怪的是,魏杨和方正海是一起来的,他对方正海动手,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还因为在郁家的地界上,他们也不敢直接对他下药。   眼看同伙受伤,魏杨在一旁抽烟,也没有帮方正海的意思。   倒是几次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让方渡燃有些不舒服。   “郁月城,你证明不了方渡燃跟方家人没关系。”魏杨吐了口烟圈,空气里有苦涩的味道参杂在烟味里扩散开。   像熬煮过分的枯草叶,闻起来是燥的。   是魏杨的信息素。   他是个Alpha。   方渡燃察觉的瞬间呼吸困难,仅仅站在原地低下头,让自己深呼吸好几下压下去。   同时自己的信息素也被刺激出来,还处在疗愈期的身体很难稳定,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   方渡燃不会让自己在外人面前露出弱势的姿态,可闻着这股味道胸腔都可以共鸣似的,他忍不住抓住自己胸前的布料。   没有气味的信息素溢出来,和那股苦燥的味道对抗。   他能感觉到没有补给的Alpha信息素在流失。   这不行,他不想提前一步就在郁家给郁月城添麻烦。   他会失控的······   郁月城转过头,想离他近一点,方渡燃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紧接着就闻到被自己避开的大白猫身上有淡淡的冷香传出来。   气味逐渐变得清晰,把他急促混乱的思绪渐渐理顺。   让他紧张跳动的心安静下来。   完全能感受到淡薄清新的冷香从浓稠的不知名的信息素里一路劈开来到他身边,占据他的四周。   纯度极高,直直沁人心脾,很快让他在熟悉的味道里缓过来。   方渡燃还感受到郁月城的信息素并没有在安抚他之后收起来,反而越来越重,持续释放。   他闻到了薄荷的清冽。   大白猫把自己的信息素味道都放出来了。   “郁月城。”方渡燃喊了一句。   魏杨的信息素对方渡燃无处可下手,并未收敛,也跟着加重,让Alpha带着威胁和侵略意味的信息素在郁家大门外扩散。   “你先回去。”   郁月城的计划在看到方渡燃受影响之后动摇,手往后挡了一下,示意他进院子里。   他拿到的证据,其实现在并不足以支撑他按准魏杨和方渡燃。   方渡燃感受到薄荷味信息素里的攻击力,郁月城在跟魏杨对立。   为了他。   评级S的Alpha胜负他不需要担心,可是大白猫他会担心。   魏杨和方正海从来也不是正人君子,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小人。   就眼下的形势看,好像站在这里担心才是添麻烦。   身体的信息素流失因为郁月城的及时安抚停止下来,在让他安心的冷香里,隔绝掉魏杨不知名的信息素,状态也好了不少。   方渡燃不知道为什么魏杨的信息素会对他影响这么大。   郁月城已经在他慌神的时候走到他身边,小声提醒:“你的易感期,别冲动。”   方渡燃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往后退了几步走回院子里,这次把门直接锁上。   他太困惑了,为什么。   “他姓方,这辈子都不会变。”   魏杨看他走进去,对郁月城说:“只要他姓方,他就会是方家的儿子。你做这些小把戏,除了哄他玩一玩,没什么用,你应该明白。”   魏杨心知跟郁月城的信息素较量不会有胜算,评级S的Alpha,他没必要去硬碰硬。   在郁家的地盘里,多少也有所顾忌,他本意是来谈合作的。   没想到郁月城却没有因为他退出较量而收起信息素,反而带着浑身充满凌厉的信息素走过来。   薄荷的冷香成了锋利的刃,刺激人皮肤的刺,吸进肺里凉到发苦,会扎人血肉。   方渡燃第一次见识这样的郁月城,他也好想出去看看,可是魏杨的存在太容易让他失控了。   只能拿后背贴在铁门上,尽力多感受一点郁月城的信息素。   可惜这些充满攻击力的信息素指向性明显,不是他。   优秀的Alpha可以很好地控制走向和范围,方渡燃只能凭外沿的一星半点感知对方的状态。   “方家人如果真的能照顾好他,他就不会是现在这样。”郁月城不加掩饰自己的愤怒,信息素挤在空气里,狠狠压制对方的腺体。   魏杨皱紧眉,想动手发现被对方逼近已经感到不适,手指发抖,烟头掉下去。   “你知道什么。”   魏杨气势不肯输,抬头轻蔑道:“你给他办再多的手续又怎么样,他就算死了,也是方家的儿子。”   郁月城横刀直入:“我证明不了他不是方家人,但是我有你非法集资的证据,你们收割了超过3000户中产家庭十年的收入,他们每年给你们提供多少预备金?”   魏杨和方正海神色大变。   这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这应该是埋在地底下十八层的东西。   这次方正海先反应过来,急道:“我和他们是正常合约,他们需要我的技术改善家庭,而我就是能帮他们得到Alpha孩子的人。”   郁月城转身面向他:“十年了,你的进展呢?没有进展,没有相关手续的备案,你不是非法集资是什么?”   方正海露出疯狂的面容:“你懂什么!?我们是正义,是在帮他们!没有我们,他们一辈子就只能守着他们的Omega孩子,是我们给了他们希望!”   郁月城心里担忧方渡燃,直接道:“你的目的不是借口,你想拉郁家下水也可以死了这条心。也许他们的确渴望一个Alpha的孩子,可这并不能洗掉你非法集资的犯罪事实。你现在也拿不出来任何一个明确的进展。3000户家庭,他们每个人告你一回,你可以在牢里坐到下辈子!”   魏杨稳过来情绪,提高音量道:“你以为我是这么好拿捏的?你才几岁,就想跟我叫板,这里面的水不是你两个钱就能搅动的。”   郁月城冷静道:“你的背景,除了这3000户家庭带来的关系便利以外,你是想说你那些投资商?”   他还没将里面的产业链完全搞清楚,时机不对,但眼下方渡燃再次收到威胁,郁月城也不再按耐。   “十一家企业,其中两家拿过财政拨款。”他将手里目前最致命的调查结果摊出来:“你觉得一个集非法集资,掠夺国家财产,参与者涉嫌洗.钱、灰色产业、偷税漏税、地方垄.断的项目,会因为你所谓的水深,背景,就始终相安无事?一旦捅破,他们每个人会恨不得立马跟你甩开干系的。”   方正海歪歪倒倒扶住绿化的树木站起来,鱼死网破道:“哪个做大的企业没点灰色收入,包括你们郁家,你的话是可以唬人,不过我没那么好敷衍。如果要查,早就查了,他们今天还屹立不倒,就不是你三言两语可以扳倒的。”   郁月城面色镇定,丝毫不受言语左右,反而严声道:“他们当然不会倒,会快马加鞭连夜把窟窿补起来。至于郁家,你有本事,可以查一查,看看干不干净。”   “你这句话,别把你们郁家害死。”魏杨道。   郁月城:“你可以试试。”   薄荷味的信息素已经弥漫在三人周围,将魏杨的信息素彻底挤出去,Alpha护短的意图光明正大。   “方渡燃是我的未婚伴侣,我有权让他待在我家。”   郁月城继而宣告道:“他和方正海的收养关系已经结束了。你想再用下作的手段把他接走,我可以立刻让人送你监狱。”   少年始终身姿笔挺,把控全局,跟魏杨这个一身油滑目光狠辣的角色对峙,也未曾让步一分。   “笑话,从立案到侦察,你知道要经过多少关卡才能到抓捕的时候?”   方正海意外之后嘲讽起来:“这种骗小孩的把戏也拿出来?我听说你是评级S的Alpha,也能这样愚蠢吗?”   “难道你们认为,我是在没有你们实验室这些年资金流向的情况下,跟你交涉吗?”郁月城反问。   资金流向?   这是最关键的铁证。   魏杨和方正海这才由方才的震惊到显出惧怕。   强行镇定的面容慌乱起来,扶着树干刚站起来的方正海一个没站稳又摔下去。   魏杨摇摇头,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腺体被压迫的痛苦和背后的动向都被挖出来的惊恐一同涌上来,经年累月的历练被击碎,他用眼神狠狠剜往向郁月城:“你在诈我。”   郁月城不理会这话:“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一家一家地告知你的投资人,关于扭转Omega第二性别的项目,彻底失败。然后赔偿他们你应该赔偿的,再乞求他们不要把你卖出去!”   方渡燃在院门后都听到了。   未婚伴侣。   产业链。   非法集资。   方正海扭转性别的项目······   他全都知道了。   大白猫果然,真的比自己知道还多得多。   这是方渡燃从没见过的郁月城。   这是······Alpha对自己的伴侣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吗?   空气里有穿透性极强的冷香,纵使对方已经精准控制目标,在信息素范围以外的他也能感受到Alpha的情绪。   没有声嘶力竭和大喊大叫,大白猫还是那么高贵,但每一击都能扼住对方的命脉。   方渡燃能感受到,郁月城在发怒。非常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6 23:58:38~2022-11-18 07: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ng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去找猫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方渡燃就听不进去了, 这是在郁家,郁月城的地盘, 更应该担心的是他自己会不会给郁月城,给郁家带来麻烦。   薄荷味的信息素渐渐离开他,他们走远了,空气里留下淡薄但穿透力顶级的几缕冷香。   刚认识郁月城的时候就是这样,凑近只能闻到清新的香味,最后是拥在一起,郁月城愿意放出来让他闻到, 方渡燃才分出来原来是薄荷味。   对信息素把控能力越强的Alpha, 就可以越精准地控制信息素的指向,能够隐藏住自己的具体真实的气味。   狩猎者总是可以不留痕迹隐藏住自己。   或者说是一种顶级Alpha与生俱来的骄傲,不会让任何人都知道他的信息素。   郁月城是有这样的资本的。   他说“我不是谁都可以”, 不是谁都可以标记。   不是谁都可以有我的标记。   方渡燃当然知道大白猫是最珍贵的。他的标记也是。   他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人。   却被自己随随便便绑住了。   方渡燃脑子里有点乱,也许是信息量一下太大,不管是让他受到影响的魏杨,还是实验室项目的勾结,还有郁月城。   他从院子里直接绕着房子走了一圈, 走到他们一起玩过的后院, 摸了摸安靖阿姨和郁月城照料的石榴树。   刚刚那阵被魏杨影响的不适渐渐完全消退。   距今为止,还没有哪个Alpha可以影响到他,方渡燃一向都是个自带煞气的体质, 寻常Alpha撞上他易感期都要绕着走的。   大概是他现在身体没有注射足量的人工信息素,那天被打进去各种乱七八糟的药也没代谢掉, 所以太弱了?   这不像他。他不是能鱼死网破的吗。   夜晚的后院每一处都亮起路灯, 方渡燃心思在转,也没看路, 顺着路灯的光亮走走调整情绪和身体状态,面前突然被拦住。   他抬头一看,是一个用外面被木板拦起来的栅栏,跟他的身高差不多。   后院里还有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来过。   转身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植被茂盛过头的小路。   周围的树木像榕城的盛夏一样特别紧密,A市的冬季其实是没有这么多的绿叶树木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经过安排的,全是常青树。   他用手推了推,发现木板是被钉死的,里面这头只是一个简单的半人高的小木门。   往后倒退几步,方渡燃往栅栏后面望,漆黑的夜幕里,隐约有一个别墅的轮廓立在远处。太黑了,别说路灯,连个光亮都没有。   他不自觉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又上前去把木门晃晃,发现侧面挂着一个小锁,可以打开。   不过没什么用,外面钉住门开了也过不去。   李姨在后院入口叫他,方渡燃最后看一眼栅栏外黑漆漆的夜幕,转身走了。   跟着路灯的指引走回去,先遇到的是张工,看起来格外着急,一看见他就伸手对着他比划什么。   生涩的声线让他每个字都偏离原调,方渡燃还是听懂了。   “小公子在、找你。”张工一个劲往房子里指。   “我知道了。”方渡燃说。   张工看看他来的方向,对他不断摆摆手。   方渡燃不再向后看,用点头回应他,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带他回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工虽然有听力障碍,日常交流没有什么问题。方渡燃这些天也经常看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相处下来,他脸上偶尔也会因为照顾好一丛丛的植物带上明朗的笑意。   刚才那意思,是告诉他不要去小木门那里。   这应该是郁月城的意思。   因为他好像猜到了,栅栏外面是什么地方。   李姨在后院入口接到他,手里正拿对讲机说着什么,一看到方渡燃就连连点头放下对讲机走过来。   “您吓死我了。”李姨说:“小公子听说您没回来,这个点刚回来,差点就又要去找您。”   “我有点不舒服,在院子里走走。”方渡燃说。   李姨拍拍胸口:“没事就好。我看您没在房间里,也是着急。”   “······是郁月城让你今晚来我房间给我送牛奶的。”方渡燃突然问。   方渡燃把问句问成肯定句,李姨脸上有些为难。   “方小公子,小公子从小就紧着您。他担心您也没有别的意思。您很久没来家里了,他不在家的时候也常常叮嘱我们要照看好您。”   李姨看看跟在后面的张工:“张工他是接了师父的班,他不认得,我们还是知道的。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您别因为这个不自在,小公子是好意。”   方渡燃有瞬间的诧异,很快平复过来。   李姨看着也有四五十岁了,见过他小时候,很正常。   他现在对这些话,也没之前那么敏感了。   郁宅的人都认识他,难怪厨子都能变着花样,每天给他做他吃起来特别对口的食物,是他自己不记得别人罢了。   尤其是今天看到郁月城那一面。   郁月城也是会出手的,虽然是方正海自找的,但看着还是挺刺激的。   大白猫真好看。   方渡燃想。   踩断人的膝盖都那么好看,举止优美利落,完美的一张脸,完美的身形,只觉得地上这个垃圾会脏了大白猫的脚。   回到会客厅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刚才想到的大猫。   空荡荡的一楼十分亮堂,没有人在等他。   李姨是领着他去见郁月城的,现在也有点没反应过来,转身对方渡燃说:“小公子应该是累了,先上楼休息了。”   方渡燃“嗯”了声:“我自己去吧。你们也早点睡吧。”   李姨带着张工一同退下:“那我就锁门了,您自便。”   方渡燃知道是他自行从侧门偷跑出去的:“给你添麻烦了。”   李姨:“小公子回来,本来也是要检查的,您客气了。方小公子晚安。”   ·   已经过去三十五分钟了,时间观念很强的方渡燃躺在床上一丝睡意也没有。   足足靠过一会儿就感觉一下看准了时间。   今晚明面上知道的事情太多,暗地里猜测的事情也很多。   还有郁月城。   方渡燃实在躺不下去,这不是他,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翻身坐起来,打开门朝郁月城的房间走。   这次房间的主人回来了,他也不能像以前在学校一样直接推门进去了。   站在门口的时间比昨天短,方渡燃规矩地敲了三下门。   过了会儿门锁轻轻响了一下。   方渡燃愣了下,他锁门了。   自动可远程控制的门锁,不需要走过来才能解锁。   郁月城没走过来见他。   大概因为以前大白猫是那个用戒指盒子装上钥匙送给他的人,现在听到自己需要解锁才能进去房间,方渡燃有点不习惯。   推开他的是自己,郁月城什么不对的也没做,别说锁门,就算不给他开门都没问题。   挡不住胃里有点酸酸的。   他原本是出门一个月都不锁门的。   既然都解锁了,方渡燃自己按下门把手,里面没开灯,是床底下的小夜灯开着。   朦朦胧胧,隔着半个屏风,看不到床上的人在做什么。   “谢谢你。”方渡燃过了半晌才开口。   “不用。”郁月城没有间隔的时间,就回答他。   方渡燃在这种时候跟他多了分默契,好像知道大白猫会等他说话一样。   “你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他问。   郁月城:“哪句。”   方渡燃:“实验室的项目非法集资,投资结构,还有那3000户家庭会对他们追责。”   “半真半假。”郁月城直言:“我不可能拿到每一户的证据,这些人也不一定都配合,会有人不追责,甚至对项目加码。”   “但一定会有人配合的,你已经找到证人和证据了。”方渡燃知道做的事情肯定是有把握的。   郁月城:“嗯。”   沉默了会儿,郁月城又详细解释:“推进到三分之一了,还在做工作,这些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资金链和来历查出来,头部投资出了问题,项目会失败,剩下的散户自然会站队。吃了亏他们自己会做决定。”   方渡燃不惊讶郁月城会在这上面语气平平地叙述,但是他把人性看得这么清楚,方渡燃有些意外,纯善的大白猫也知道人性里面的贪婪和恶。   要去撼动一个长达几年,斥巨资的项目,郁月城可以查到牵扯到财政方面的内容,涉足的领域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想到和触摸到的地方了。   “你是打算暗地里推进的。”   方渡燃说:“是因为我的出现,所以你才把你查到的东西抛出来,让他们离我远点,自顾不暇。”   “······嗯。”郁月城说。   “你能说出来的,都是百分百的事情。这次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方渡燃说。   郁月城:“你的安全是计划的目的。”   目的不是这件事能否成功,到哪一步,起因是为了你,结局也是为了你。   所以都是以你的为中心。   方渡燃在心里默默帮大白猫补上他不再说出来的话。   他之前都是可以把热乎乎的心捧出来的。   现在好像,终于被自己冻起来了。   方渡燃低下头,整理过语言,认真道:“谢谢你说我是你的未婚伴侣,给我一个可以待在你家的身份,让他离开。”   郁月城这次停顿了,停顿了快一分钟,方渡燃数着,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忽然听到让他意想不到的回应。   “……我没有骗他。”郁月城说。   方渡燃微微睁大眼:“什么?”   郁月城:“我们定过亲,八岁的时候就定过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8 07:00:15~2022-11-19 23: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茵特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茵特美 3个;占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茵特美 13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对不起   方渡燃反应了一下确定郁月城没有骗方正海, 也没有骗他。   这种话······的确用不着骗。   但是一下子多出来一个定过亲的男孩,怎么看都有点突然。而且那会儿他俩都还没分化吧, 万一自己和他都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就像现在他俩就都是Alpha,要跟同性定亲,很不明智。   郁月城和郁家会这么不明智吗?   方渡燃咽下去诧异,问道:“那么小,娃娃亲吗?那不······”   郁月城:“不是。”   方渡燃的“那不算”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接下来郁月城让他刚平息的惊讶又提起来。   “摆酒、宴请、敬茶、扣头、长辈交换生辰八字、行礼、拿红包、喝交杯酒、交换信物, A市很传统的订婚仪式和流程, 一样都没有少。”郁月城说。   他的声音不大,平平静静的,听不出表情和态度, 传过来却直接砸在方渡燃的眼前。   方渡燃当即愣住,什么不作数的话完完全全堵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我们是名正言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定亲喜帖的。……你是我没结婚的伴侣。还拿着我家的信物和我的生辰。”   郁月城最后两句话说完, 方渡燃哑然。   “好朋友”、“青梅竹马”、“小时候的玩伴”, 原来不仅仅是关系好而已,不是陪伴而已,是那种······   已经到定亲的地步的伴侣了。   这大概得两家人都很喜欢, 两个孩子也很乐意。   八岁,到十一岁他们分开, 已经是对感情萌芽的小少年了, 谁都自己喜欢跟谁在一块儿。   郁月城很聪明,很小就懂事, 他那时候肯定就知道什么叫做伴侣了。   方渡燃想起来郁月城曾经说“从他出生起我就认识他了”,这种几乎快寸步不离的朝夕相对,他们之间的情谊远远比自己想得要深。   一点也不像什么简单的陪伴和喜欢。   也难怪郁月城会记得那么久,那么在乎跟那个方渡燃的点点滴滴。   这可是自己原定要共度一生的伴侣啊······   方渡燃感觉自己这时应该说点什么,作为有过婚约的另一方。   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也不知道怎样回应比较好。   “我、我小时候,这么喜欢你吗?”方渡燃说。   声音比郁月城还低,对方没有回应,他还以为没听到。   要是再说一次,他好像也没有那个勇气和脸皮。   “······我不知道。”   方渡燃在思索怎么让局面活络一点,郁月城回话了。   他听到了。   他听起来不开心。   大白猫今晚本就不开心。门都锁上的。   “我想睡了,方渡燃。让我休息吧。”郁月城说。   方渡燃吞吞吐吐两下,最后还是应下来:“好。”   “郁月城,我······”   他站在门口深深鞠了一躬,低下头:“对不起。”   郁月城拉起来被子盖住头,背对着方渡燃把半张脸埋进去。   这张床以前还跟方渡燃一起睡过,他们曾经还是相拥而眠的,是彼此见过最亲密的姿态的。房间里的陈设也几乎没有改变过,只是随年龄添置了一些用品,大体上跟儿时差不多。   既然提起来,小时候方渡燃跟他也是在这张床上经常一起睡午觉,也会在郁家过夜。   方渡燃还有自己的房间,只是不管是在谁的房间里,总是要跟着他,拉着他一起。   郁月城往被窝里面蜷起身体,把自己沉进时间跨度的长河里。   方渡燃隔着半个屏风看见床上的被褥动了动,郁月城好像真的要睡了。   他还不想走,怎么办?   大白猫在拒绝他了,方渡燃的心里冒酸水,这都是该的。   他拒绝过郁月城那么多次,对方也是一个完美的,有很多资本去骄傲的Alpha,但是从来没有对自己拿出过骄傲和防备。   甚至还随便他碰触自己的腺体,方渡燃知道,好几次即便他真的咬下去,这个Alpha也不会抗拒。   他还刚刚知道了自己小时候居然和大白猫都走到那一步了。   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变故,他的父母没了,方家破产,整个家都毁了,他们一定会快快乐乐相伴到现在的十七岁,二十七岁,三十七岁······   以郁月城的专一和认真,到老也不是不可能的。   放在别人身上,他还认为是花言巧语,郁月城做事总那么认真,连亲都定过,肯定从来没想过分开,也能做到。   预支自己的未来去和另一个人一直在一起,也就只有大白猫才能做出来了。   方渡燃脱掉拖鞋,光脚踩在卧室的长绒地毯上,反身将门轻轻地关上。然后让自己尽量无声地走过去,小心绕过屏风,终于看到床上躺好的大白猫。   他还没有见过郁月城这样的睡姿,整个人都钻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正背对着房门的方向。   方渡燃心脏后知后觉被人割了一刀,疼痛冲刀口涌出来。先是迟钝的血液流淌,湿乎乎的,过后才痛起来。   刀口很平整,这刀很利,连带他的疼也单薄而锐利。   那点酸直往鼻尖上冒,他说不出来什么话。   那时候他有那么喜欢吗?   喜欢到要光明正大,约定一生。   彼此拿着对方的信物,拒绝掉日后所有可能出现的选择,从感情萌芽的少年时期就绑住双方。   现在他不是也很想和大白猫在一块儿吗,喜欢抚摸他柔顺蓬松的长毛,喜欢把他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他记得自己原本对郁月城是多珍惜的,占有欲强到刚见面就不希望他吃别人的零食,只能吃自己的,只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那现在呢?他有勇气说自己能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吗?   有吗?   他说不出。“喜欢”这两个字好像把他束缚了,是他的嗓音里发不出来的音节。   他想那不应该是浅薄的,像他平时总记得每天午饭,给郁月城带上一个应季的水果那样轻巧的喜欢。   应该像宽阔深厚的河流、大海,像广袤无垠的森林。   像郁月城对小时候的方渡燃那样,像这样的年代里,他们年少还敢约定终生一样。   他说不出。   他的······他也无法知道郁月城对现在的他还有这样的情感吗?   因为自己顶着方渡燃的名字,好像是有的。   郁月城不管方渡燃变成什么样,都能接受,都可以说喜欢。   那他自己可以承担这样的情感吗?   他能为郁月城的一生负责吗?   对面的人心系他的过去,他也有些羡慕那时候自己了。   可以跟郁月城这样好的大白猫约定一生。   如今重新认识的自己,说喜欢两个字都费劲。   可他看见大白猫躲起来,他难受。   “怎么了。”郁月城的声音从被子里穿出来,有些闷。   他知道自己进屋。   方渡燃低声说:“我睡不着,也不想回去,过来看看你。”   郁月城:“关上灯,数星星,过会儿就睡着了。”   方渡燃:“哪里的星星。”   郁月城:“你的房间,天花板上,关上灯,床头有个按钮,打开就有了。”   “啊,我还没用过。”   方渡燃顺着道:“你跟我去数。”   好像不对,他应该是来安慰郁月城的,而不是让郁月城来陪他的。   这些小东西,一定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的。   对面没回应,方渡燃也不觉得尴尬,接着找话:“你怎么也不睡。”   郁月城:“你走进来,会醒。”   方渡燃:“······抱歉。”   郁月城那头沉默两秒:“没事。”   “你睡吧,我不出声了。”方渡燃看着他的后背说。   郁月城没说话。   方渡燃等了五分钟,他还没说话,方渡燃觉得他是不会说了。   被窝还是那个被窝,大白猫在里面隆起一团,没动一丝一毫。   方渡燃又站了五分钟,接着小心翼翼靠近,掀开郁月城的被子躺进去。   离这么近,才发现身边的人真的像猫一样蜷在被子里。   方渡燃仍旧没等到他说话。   自己没有被驱赶,身边的人也没有开口。   也是,现在郁月城说什么,他都回答不了。   方渡燃侧过身,面对着郁月城的后背,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把整只猫都搂进怀里,胸膛一点点完整贴合大白猫的后背。   温暖传递得很快,久违的靠近让他浑身的刺都会软下来。   低头鼻尖不小心擦过郁月城后颈的腺体,怀里暖和的身体明显僵住。   方渡燃的口鼻避开那块位置,拿额头抵着大白猫的后脑:“对不起。”   郁月城重新放松:“······没关系。”   过了会儿,方渡燃突然搂紧他,小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郁月城在黑暗里眨眨眼,眼眶有一点热,他重新闭上。手臂从怀里挣脱出来,覆盖在方渡燃的手臂上,掌心叠在手背上轻拍。   方渡燃知道这是在安抚他的情绪,明明最应该被安抚的人是大白猫,他都躲起来一个人待着了。   都不想见自己了······   可是只要他靠过来,大白猫还是会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评级S的Alpha会收起任何戒备,用柔软的怀抱给他安慰。   是只会对他露出肚皮和软肋的猫。   方渡燃把谢谢你咽下去,声音沁在相拥贴近的颈窝里:“郁月城,你别对我好了。以后我对你好行吗?”   “你想要什么做什么,我能办到的,我都给你好不好?”方渡燃不知道怎么做才最好,只重复道:“你别再对我好了。”   郁月城拍他手背的动作停下来,方渡燃立即把他抱得紧紧地。 第194章 蔷薇花香   郁月城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 方渡燃这段时间说过很多冷冰冰的话,躺进他的被窝, 贴在身后的体温却是温热的。   如果小时候的事对于现在的方渡燃来说太沉重,他也没有就此抹去的念头,什么样子的方渡燃都不是他应该放弃的。   他耐心十足,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至于得到的对不起,郁月城不想因此做什么回应。   亏欠不是他想要的,肯定也不会是方渡燃想要的,他是最怕欠别人东西的。   夜晚因为后背的热度显得短暂, 他一面惦记方渡燃的易感期, 一面在盘算方正海的实验室项目提前被他当面挖出来,对方不会坐以待毙,他要怎么做最大的争取断掉他们的后路。   抵在肩颈上的呼吸渐渐趋向平稳, 郁月城伸手碰了碰方渡燃垂在他耳边的发梢。   身后的人把手臂收紧一下,又松开,脑袋往他后颈上凑。   那里是Alpha的腺体,皮肤敏感,温热的气息洒上去有浅浅地酥麻扩散。   郁月城让自己适应了一会儿, 接连一个半月没有好好休息过, 陪方渡燃上一个易感期的几个大通宵,和在榕城A市之间来回跑,亲自调查, 即便意识还很清醒,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身体也稍微停摆, 不知不觉入睡。   周围的空气暗自转变,起初是从远处飘来的幽香, 接着有零零散散的花香若有似乎环绕四周,像是一步步走进一方被关起来的花园禁地。   仅仅是芬芳的花香,跟真正的植物气味又不一样,植物不会有这么容易让人切身感受到的类型。   可也只有花香,不像信息素,人的感知力会下意识去区分指向性,郁月城这样的Alpha,隔着十几米远的信息素也应该单凭感知力就可以分出来第二性别。   这不正常。   ······他看到了,花园禁地里是零星几朵正在绽放的蔷薇花。   有方渡燃送给他的白色的蔷薇花,也有粉的,红色的。   是蔷薇花。   是他闻到过的·······在体能课的休息室里闻到的!   郁月城忽然在睡梦里睁开眼,已经深呼吸了好几次,房间里有蔷薇花香。   时隔这么久,再次闻到这样芬芳的香味,他再也不觉得这是好事,没有基本性别指向性的信息素,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能也不应该存在的命题。   同时感受到压在他脖子上的呼吸变得灼热,郁月城很快拿床头柜里的体温计给他测量,一边伸手摸进方渡燃的睡衣里试了下,摸到一手的汗水。   四十二度,他发烧了。   一键联络上郁闻礼,打开免提向对面传递基本信息,郁月城找出自己的衣服先给方渡燃套上。   “他是不是易感期来了?”郁月城闻着这样象征绝对危险的信息素,已经后背发凉。   “应该不止是易感期。”郁闻礼带着团队已经在青苗基地住了一个周,就等方渡燃的易感期,随时做好了准备。   “四十二度,体温还在上升。”郁月城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这次的易感期对方渡燃来说意义重大。   “他自体的信息素散发了,说明他的腺体还有机会挽救。”郁闻礼挑着好的说,安定下郁月城的情绪。   “没有指向性。”郁月城接连说:“没有性别。他的信息素没有第二性别。”   “什么也没有······”   他口吻里泄出一丝破灭。   郁闻礼虽然之前也了解到这个情况,但是从郁月城的嘴里听到仍旧隔着手机也胆战心惊。   “情绪呢?态度。”他问。   “没有。”郁月城:“只有气味。”   “是蔷薇花。”他补充道。   “车已经开进院子了,你别着急,会有办法的。”郁闻礼在那头冲团队指挥:“人马上到,用备选方案,情况有变化。”   郁月城开着手机,把方渡燃抱下楼。   对方似乎还在熟睡,这么摆弄,给他套上衣服裹了毛毯也没有醒。   A市冬天没有榕城湿润,夜里偶尔会刮起凌冽的冷风,郁月城把他抱上车的时候,凌晨的风钻进他们之间,他把方渡燃整个压在自己怀里。   方渡燃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郁月城身上有好闻的冷香,淡淡的,只有抱着他,离得这么近才可以闻到。   明明还说着话,想要跟大白猫多待一会儿,要给他顺顺毛,怎么就睡着了。   脑袋比身体要醒得早,方渡燃睁开眼的时候,头顶是眼熟的白色几根弯曲的仪器管道。   他张口想说话,嗓子里有一团火再烧,身体也醒了。   后颈的腺体像是被刀割开了,撕裂的痛,和几年前第一次经历分化一样。   好久没有这么让他注意起来的疼痛了。   生理器官也在疼,很胀。   方渡燃刚清醒的思维被这些体感打断,模糊意识到他易感期来了。   “郁月城、呢?”   他费劲想说出来,腺体的撕裂感穿透骨骼顶住喉咙,在火烧火燎的嗓子上切了一刀。   动动手指,他想坐起来看看,听到清脆的锁链声,整个人被打进地狱里。   用力拿手臂生生去拔,发现根本挣脱不了。   那些黑暗的、血腥的、令人作呕的地下室实验瞬间全都回到眼前。   方渡燃无法抑制自己的力量,不断拉扯自己的手臂,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得,锁链不出几下就在他手腕上留下勒痕。   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置身宽敞明亮的房间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面,头上是白色的设备,旁边有电子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曲折线条和数值······   这一切都让他仿佛回到方正海的实验室里。   回到昏暗,用血肉堆积出来的泥泞牢笼里。   四肢被束缚让他不能为所欲为,发泄不出来的暴躁反馈给无能为力的自己,想要伤害自己来获得一点痛快也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有蔷薇花的香味。   方渡燃迟钝的思维要延迟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身上散发的。   认知让他感到更加痛苦。   他疯狂地踢踹躺着的床板,现在的思维完完全全回到最单纯的时候,什么复杂一点的东西也想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失控了,可是知道自己闻到的是他自己的信息素。   他只闻过一次的信息素,他都要成年了,才闻过一次。   那是他自己的信息素······   他自己的。   脸上湿乎乎的,方渡燃才知道自己在掉眼泪,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生理眼泪。   刚刚好了没几天的视线再次失去焦点。   他都不难过,他只有无穷无尽发泄不出去的暴躁,眼睛却还在替他难过。   难过个屁。   身体根本不听他的话,暴力发泄不了,眼泪也有自己的想法,止不住。   方渡燃无暇顾及,只剩下断档的思绪和要冲出身体的欲.望。   意识只留恋一会儿就消失掉,眼前的世界黑白颠倒。   他分不清这是哪里,是不是回到了地下室的笼子里······   郁月城在单向玻璃后面看到方渡燃从懵懂到癫狂,焊接在地上的合成金属床板都被撼动。   原本已经说好一切听从麒麟研究所的团队安排,他只能作为辅助,在方渡燃趋于安全之后给予安慰,稳定他的情绪,引导他配合注射和各项检查化验。   就眼前这一幕来看,郁月城实在等不下去。   “别进去。”郁闻礼强按住他。   郁月城:“那就让我这样等着吗?”   “时机不对,等他体内留下的人工信息素都散出来,透支之后你再进去。”郁闻礼盯着面前占据半张墙面的显示屏说。   上面的数据从他话落开始疯狂增长。   “他应激了。应该快了。”郁闻礼皱起眉。   郁月城一眼就看到方渡燃手腕上的青紫色:“你不是说他的组织结构不会让他受伤吗?”   郁闻礼也顺着放大的监视器看到:“只能说他这次的失控比以往要反应要强烈,按他的皮肤组织来看,基本不能受到普通外力的伤害,但是他现在的反作用是他自己。”   监视器里突然传来一连串沉重的巨响。   郁月城看着他用腿把床板的一角拉动起来,金属床架重新砸在地上。   方渡燃的头猛地抬起来,从监控摄像头和他们对视,目色森寒。   郁闻礼后背冒出冷汗,对面拉长的瞳仁根本不像人类发出的眼神,他对自己的安保措施有把握,仍然心慌了一下。   似乎自己就是被野兽锁定的猎物。   郁月城却直接打开门,郁闻礼立即拉住他:“你现在进去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郁月城甩开他的手,径直拿起托盘里的一支试剂:“我知道我再不进去,有危险的就是他。”   “你现在给他,整个团队的努力都功亏一篑。”郁闻礼走在他前面拦住:“这是给他保命的,他这次熬不过去,以后都离不开那个项目。”   郁月城停下来。   “强制戒断是小燃自己选的,要不要选择Plan B也只有他自己来决定。”   郁闻礼说:“他现在没有意识,你违背他的意志给他用替代品,等他醒过来,他会原谅你吗?”   方渡燃不会。   他最想要摆脱的就是控制,不管是方正海,还是人工信息素,或者别的什么药品。   郁月城把试剂管捏了捏,放在桌上:“钥匙给我,我进去陪他。”   郁闻礼看到监视器里面方渡燃已经挣开的一只手,正在反复捶打另外的锁链,断掉的链条挂在他手上,随着捶打的频率一下下地传出来。   手指的骨节上带着砸破的血迹,溢出得越来越多,没有停过。   寒气从郁闻礼的脚底窜上来,如同看到刽子手在磨刀,他要对自己的亲人负责,向郁月城严肃提醒道:“你想想我们在山里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郁月城微怔。   他们不知道方渡燃在干什么,但是他们都看到了方渡燃干过什么。   郁月城心惊,但不是害怕。   只觉得心里全都堵着,被苦涩填满,一刻也等不下去,绕过郁闻礼要去拿钥匙。   “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明白了吗?!”郁闻礼提高音量想打断他的决定,按住他的手。   这时没法再跟小侄子当同盟和朋友,拿出长辈的身份:“如果你今天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郁月城目光紧紧盯着监控器,看清楚放大的一丝一毫,对郁闻礼道:“我评级S,我能自保。”   “大伯,他是你的项目,不是我的。”他郑重道:“你能等,我等不住。他是我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人受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1 00:00:02~2022-11-22 00:5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娜啊娜呀娜娜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强制戒断   打开门房间里凶悍的气流一股涌出来, 还伴随缠绕在里面的蔷薇花香。郁月城当即被刺激到,身体先一步反应出来, 薄荷味的信息素凌厉释放。   方渡燃猛然转身抬起头看他,手腕上挂着的锁链晃荡出脆响。   真正置身其中,郁月城才感受到足以令人心生畏惧的力量。   芬芳的蔷薇花完全没有任何可以中和戾气的作用,反而因为跟方渡燃的Alpha信息素不同,无法相融,还不包含任何指向性,显得两种信息素各自为阵, 更加怪异。   浓烈到四周有硝烟气息的Alpha信息素一边倒充斥房间, 几缕花香格外不合时宜。   对郁月城而言,这种来自信息素的暴力他尚且能接受,然而对普通人来说, 就算是对信息素不够敏感的Beta,也应该会想要立刻逃跑。   郁月城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信息素状态,隐藏掉刚才那阵防御力,方渡燃已经对他进入攻击的样子,整个人面对着他目光警惕。   反手关掉金属门板, 郁月城也开始为了安全起见一手在身后反锁上门。   郁闻礼的布局是对的, 方渡燃的力量太强悍,得保证研究所人员的人身安全。   锁门的动静和没有消散的凌厉信息素让方渡燃浑身戒备,似乎是想要说话, 发出的声音却只有奇怪的低鸣。   “方渡燃。”郁月城试探着叫了一声。   对方锐利的目光扎在他身上,面色阴郁。   他的信息素太狂妄, 郁月城要分出一半的精力去压抑自己随时准备反击的条件反射, 一边缓慢走过去。   “班长。”他让自己的态度尽量温和。   “我不是有意的。”郁月城率先解释。   方渡燃显然听不进去,面对越发靠近的人, 他身体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仅凭刚才那一点Alpha的信息素就能感知到纯度和穿透力,这不是一个简单的Alpha。   “你是想解开吗?”郁月城看向他另外一只被困住的手腕。   “我可以帮你。”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方渡燃始终面无表情看着他,不予回应。   “你不能给他解开。”   郁闻礼在通讯器里提醒他:“你可以尝试安抚他的情绪,现在是他人工信息素加速流失的时候,还是易感期,他不会好过。”   郁月城仍然在靠近。   郁闻礼重复道:“别冲动月城!你是为了让他稳定情绪,不是让他为所欲为的。把他放出来你怎么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会对他采用化学方式。”   “我不同意。”郁月城说完关掉接收麦,形成单向输出,耳边顿时安静下来。   方渡燃盯住他的一举一动,也注意到他挂在耳朵上的传音器,空气里弥留的冷香很熟悉,也挡不住刚刚察觉到的来自Alpha的对抗。   郁月城缓步走过去,藏好自己的信息素,刚一走近床边,克制下去的警惕反应奏效,但瞬间被方渡燃的力道掼到床上,后背重重摔在床板上。   喉咙呛咳出声,他让自己压抑住肢体的条件反抗,全力抑制就快破土而出的信息素。   评级越高的Alpha越是防御性强大,本能不会让他坐以待毙,方渡燃的状态无异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方渡燃。”郁月城咳了两下,把气捋顺稳住。   少年的身形压下来,把面前的光线遮挡住,阴沉的脸不带感情地正对他。   “你想揍我。”方渡燃的声线被火烧过似的,一把扼住郁月城的脖颈。   “没有。”   郁月城深呼吸,喉结抵住方渡燃掌心滚动,嗓音暗哑:“我不会的。”   手指按进侧颈的软肉里,方渡燃带着倾泻而出的戾气压近,拉长的兽瞳把猎物钉在身下:“你也想动我。”   “咳、不会的。”郁月城顶着周围的气压攥紧指节。   这时候反抗不是个好选择,视线斜过去,郁闻礼大概已经在观察室那头敲打玻璃,他听到轻微的敲击声。   方渡燃也听到了,捏紧他脖子的手劲松了松,灵敏察觉到声音的来源,立刻就想要冲过去,然而刚起身就被锁链困住。   于是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在身下的猎物身上,抡起拳头朝着郁月城头部直直砸下去。   郁月城惊讶同时偏过头躲了一下,拳风擦耳边爆出一声震响,床板隔着厚厚的布料陷下去一块,硝烟味从他手上传过来。   方渡燃现在极度敏感,容不得这种被逃脱的迹象,按紧郁月城柔软的脖子连接重击。   每一下都被躲过去,他狂躁到鬓角的青筋鼓起。   郁月城的脑袋被近距离震得有些发晕,再下去他不介意被方渡燃掐晕,郁闻礼也要用注射枪给方渡燃隔空打进去。   就像是他那天在深山的小房子里找到方渡燃时看到的那样,他有点犯晕地想,他不能让方渡燃不被当做人来看待。   不能在他眼前还发生这种事。   最后一击朝着他的面门砸下来,郁月城突然抬手接住,凶狠的蛮力全部掼在掌心,刺痛扎在掌骨中心炸开。   “方渡燃!”他喊道,抬起膝盖往方渡燃的大腿内侧一撞,翻身压回去。   整个劲道压制在方渡燃的腰跨上,止住他想要翻起来的走势。   惨白的光线迎面照在方渡燃脸上,兽瞳金灿灿的,眼白上拉出血丝,周围暴虐的信息素到达极值,几乎压得郁月城也冒出窒息的感觉。   眼下仍旧要清醒地保持自己的信息素不泄露,不反抗,实在有些为难。   “你看看我。”郁月城低下头,丝毫不畏惧方渡燃脸上陌生的神态。   “方渡燃,你看看我。”他轻声说,一手紧握住方渡燃能自由活动的手腕,脖子上还带着深深浅浅的指痕。   方渡燃的反应都让郁月城制止住,相互抗衡间,看向他的锐利目光变得呆滞。   “你认识我对不对?我是郁月城,你知道的。”郁月城趁机多跟他说些话。   “······郁月城。”   方渡燃迟钝道:“你也想害我。”   郁月城当下明白过来,他进来之后方渡燃的情绪为什么这么激烈。   Alpha的易感期本就敏感,加上他非正常的状态,意识不清,思维简单,很容易一触即发。   他那点信息素和锁门的动静来得太不是时候。   好歹方渡燃现在能跟他说话,郁月城调整好状态重新释放出一点信息素,清新舒缓的冷香从他身上散发。   方渡燃闻到瞬间先是浑身一震,拼命挣扎起来,郁月城也用上更大的力道强行压住他:“我不会害你的。”   郁月城反复道:“你再试试,你看着我,我不会害你。”   方渡燃就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挣脱不开,就抬起头发了疯一样咬住郁月城的脖子。   熟悉的血腥味弥漫开,方渡燃暂时停下。   紧接着更狠地往对方颈侧咬进去一口,犬齿刺破郁月城后颈的腺体周边。   郁月城蹙眉让他咬,至关重要的部位被攻击是能激起Alpha自保的,他也同样加倍逼迫自己不去再刺激方渡燃。   现在一丁点违抗方渡燃的动作,都可能加剧他的反应。好不容易能在这种情况下贴近他,郁月城不想放手。   他一手拢住方渡燃的脑袋上的短发顺抚,一边拿自己正常的体温去紧挨住方渡燃,分担一点他四十多度的高烧。   就连被咬破的伤口会不会被对方体.内的人工信息素影响到也顾不上了。郁闻礼跟他叮嘱过很多,这会儿都用不上。   他第一次看见方渡燃失控的样子,每一次呼吸都的痛苦都可以牵动他的心。   他贴身抱着,也不觉得这样的方渡燃让人恐惧。   他只是生病了······   他会好起来。   一定有办法能让他好起来。   怀里的身躯的体温很高,透过衣服的布料还在低温灼烧他的肌肤。   郁月城没有松手,顺势带着他躺回去,分心克制自己的信息素,持续舒缓地释放,冷香渐渐在两人四周萦绕起来。   方渡燃后知后觉明白自己已经将人咬到见血,嘴里尝到对方血液里的Alpha信息素。   薄荷清透的冷香浓郁到有点发苦,却沁人心脾,这和他以前熟悉万分的,那些肮脏的血液都不同。   这次的味道很特别,也很干净。   脏的好像是自己。   清苦的冷香混合着血液的铁锈味一同窜进嘴里,他的眼框慢慢地红了。   郁月城抱着他不放,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看,我没有骗你。”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说。   方渡燃每一根血管都在体.内叫嚣,膨胀,情绪缓和之后,由骨子里发出来辛辣刺痛开始占据上峰,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   身体变成熔炉,那些沸腾的异化细胞就要争先恐后地冲出皮肤。   他甚至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只是只被关起来行刑的困兽,腺体更是成了一团在血肉里燃烧的烈火。   从命脉烧到胸前,头颅,烧尽他的四肢和灵魂。   毛细血管扩张到极致,发红的眼眶衬着眼白上布满的红血丝,方渡燃的汗水不断淌下来打湿发根。   压抑地嘶吼早就跟空气融为一体,方渡燃听不到自己在咆哮些什么,只能听到胸腔里鼓擂的心跳。   他想要用力挣脱锁链,奈何手腕上的皮肤都被磨破,也无济于事。   他想用手抓破胸膛,扯出来里面疯狂重锤的心脏。   一下一下,砸得他头晕眼花,砸得他恍若置身无边无尽的黑暗。   他的眼,他的心,他的身体,都被绝望的心跳声覆盖。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下沉,底下却空荡荡的。   嘴里咬住的脖子也不知不觉松开······   郁月城没有逃避,没放过他任何一丝变化,逐渐摸上方渡燃满是淤紫的手腕,先行解开那只他已经挣脱开的手。   卸掉挂着半截锁链沉甸甸的腕圈,金属圈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动静,滚落好几圈停下来。   郁月城的心始终发紧,提到嗓子眼,生怕再刺激到他。   方渡燃手上一轻,意识猛然跳出来一刹那,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晃晃的锁链声音让他害怕。   然而身体被困在郁月城的怀里,还有嘴里残留的冷香让他发愣。   目光放空,没有焦点。   身体的反应暂且跟不上一闪而过的清醒,又是停不下来的坠落。   蔷薇花香和熟稔的清新的Alpha信息素跟着他一起往深渊里掉下去。   黑暗从四面八方重新挤压他,按着他的头将他扔下悬崖。   一闪而过消失掉的意识,留下来一只温柔的手臂。   不······   不是手臂。   是怀抱。   是谁抱住了他。   贴上来的胸膛,好像也不是那么地暖和。   温温凉凉的。   这黑暗太冷了。   但却让他落地了。   他落地了。   落进森林幽谷的草木信息素里,落进他似曾相识的怀里。   身体还在往下掉,然而方渡燃一点也不再害怕。   反正他的后背已经有可以依靠的东西。   他不是一个人。   就这样无休止地坠落,会下地狱吧?   那又怎样呢?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直到怀里的身体彻底安静下来,四周的蔷薇花香已经完全掺进狂躁的Alpha信息素里,跟随流失的人工信息素一同释放出来。   郁月城这才从方渡燃的颈窝里抬起头,鲜血从脖子上被咬出的孔洞里淌出来一股,染红了他白色的衣领。   他的拥抱很紧很紧,连脑袋都贴在方渡燃颈侧突突发烫的大动脉上,汗水也和怀里的少年融在一起。 第196章 死了一次又重活了   这次的戒断的反应比方渡燃以前经历的每一次易感期都要大, 郁月城狠不下心把他四肢锁起来,为了拴住方渡燃不跑出去, 只留下脚腕上的束缚。   方渡燃的力气很大,虽然看上去只是个身材匀称的少年,但郁月城知道他的实力强悍,一直都跟着保持高度紧张。   直到真正交锋的时候他才体会到这个强悍,究竟能到什么程度,他甚至还能感觉到方渡燃因为他的信息素没有敌意而下狠手。   没过几小时,为了压制方渡燃, 郁月城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   少年大部分时间无法沟通, 好在咬过他之后至少还手下留情,不然以他的力道,被激怒之后, 再来一次能直接把他命脉轻易掐断。   无论如何,郁月城始终没法反击,只能一再抱紧他,拳头时不时砸在他后背上,肩膀上的衣服被抓破, 他也没松过手。   等蔷薇花馥郁的馨香填满整个房间, 方渡燃才发泄掉第一股劲道。   郁月城终于能仔细地查看方渡燃的伤势,手腕和脚腕上挣扎的勒痕比较重,磨破的皮肉流出来组织液和血丝。   他抓紧时间和麒麟研究所来的一个Beta成员简单处理之后, 仔细在脚腕上包上一圈圈的纱布垫起来,隔开链接锁链坚硬沉重的腕圈。   能活动的双手经过消毒包扎, 用的药物也不敢带上什么味道, 陌生的气味现在也会让方渡燃敏感。   “把他衣服拉起来,背露出来。”青年说。   郁月城把方渡燃面对面趴在自己怀里, 眼看着成年人型号的粗大针管找准脊骨扎进去,还一直在往进推了几寸,内心不忍仍然紧紧盯着。   “看准他,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青年动作迅速,快到超过寻常的标准。   “有的。”郁月城眼眶有点热:“他疼。”   方渡燃刚刚肌肉绷紧了一瞬,很快就放松下来,转变得太快,好像习惯了。   青年这才把视线放在他身上看了一眼,近距离入眼,被郁月城的一张脸惊到,争分夺秒不敢欣赏,立即收回视线集中注意力,在方渡燃腰部和腿上取下切片的样本。   “不要让他把伤口崩开,虽然贴了粘合剂。”他说。   郁月城留意到他胸前的工作证名字,跟方渡燃一个姓,问道:“他会睡吗?”   “不知道。”方天泽手里的动作没停,在方渡燃身上缠上各种检查设备,一边记录下各项数据。   “他不能上麻醉,肌肉切片抽骨髓都没醒,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了了。”他说道。   “这是他提供的样本,还是他需要做的检查。”郁月城看向方渡燃浑身插满的仪器。   方天泽做完注射,挨个收起仪器:“都有。一半是他承诺提供的样本和数据,一半是他必须要做的检查,之后每天会进行六次,需要专人看护。”   “我来。”怀里的身体被测试轻微的电击反应时,神经抽搐,郁月城把方渡燃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似乎这样就可以遮住他的眼,就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这些。   “我陪他。”他忍不住问:“不会太频繁吗?他的身体能受注吗?”   方天泽扫过他被抓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脖子上还有发干的血迹:“我看需要担心的是你。他比你想得要皮实多了,这点伤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的问题比这些物理损伤要严重。”   郁月城没有跟外人辩驳的心思,方渡燃在别人眼里怎么经折腾,承受力多强,对他而言都不作数。   他们要看的是没有感情的数据,他知道方渡燃是会疼的。   “郁所长说你评级高,进来没问题,但我看你只知道护着他,别回头他能从这儿走出去,你躺下了。”方天泽看着他细皮嫩肉带着伤,提醒道。   “谢谢。”   郁月城看他就要离开,放低声音:“我知道有Plan B,他不能用麻醉剂,一定有类似稳定情绪,或者能让他体感舒服一些的药,能不能给我留一份。”   方天泽意外道:“有是有,但对实验影响很大,我不建议使用。”   他看眼摄像头,他们都知道这里面的一举一动,郁闻礼都知道。   “郁所长也是这个意思。”他说。   郁月城摸摸方渡燃的头发,把他放好:“我不会擅自给他用的,但他失控的时候没人能进来,很痛苦的情况下,我希望他能自己选择。”   “一定有对结果影响不大的,安慰剂这类的。”郁月城看向他:“是吧。”   “给他吧。”郁闻礼在设备里对方天泽说。   他还要考虑到郁月城的安全。   方天泽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来一支非常小的注射剂,递给他:“全身的肌肉部位都可以打。”   “谢谢。”郁月城拿过来直接塞进被褥最下面的一层。   方天泽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承了两声谢谢,眼前的一幕也实在让人不免动容。   虽然他是一个在工作中要以实验事实为依据,必须要摒弃个人情感的职业,于是收起所有的仪器,把小车推出门之前,对郁月城多提醒了一句。   “其实Alpha的易感期,你想让他好过点也不是没办法。”   他的目光往郁月城怀里方渡燃投过去:“你也是Alpha,你知道Alpha的易感期需要什么。他现在无法使用抑制剂,生理需求也是难熬的一方面。”   郁月城明白,方渡燃的体温很高,皮肤很烫,生理器官膨胀得更烫,隔着裤子都是火热的。   “他现在的情况可以?”他不敢多动一丝一毫。   “应该说是必须进行。”   方天泽说:“溢出体.液也是检查的一部分,这是他的第二性别的根本,但他的攻击力严重干扰我们进行,得不到及时的数据。你如果要帮他,床底下有收集的试管,记得按编号采集。”   郁月城轻轻碰了一下,热度会烫手,更在意的是房间里的摄像头。   对医学的态度是严谨的,Alpha和Omega的生理期救助已经基本普及,是医院的必备项目,因此生理期疏解并不是什么禁忌。   他隐约能猜到方渡燃以前的实验里,这也肯定是很关键的一项,毕竟方正海他们追求的Alpha,这也是Alpha的能力。   他担心这环境会让方渡燃反感。   就像几个小时之前,让方渡燃联想到不好的经历,从而让他好不容易能靠近方渡燃的机会消失。   方天泽刚关上门出去,郁月城的通讯设备就闪了几下绿灯,郁闻礼那头把信号切断了,房间里的灯,在他们这头的跟着熄灭。   郁月城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其他人观察行动的滋味,很不舒服。   他知道郁闻礼他们是故意把时间和空间给他们留出来,他现在管不了别的,把精力都放在方渡燃的身上就无暇在意其他。   “好香······”方渡燃垂着脑袋说。   郁月城在蔷薇花的馨香里应道:“嗯。你的信息素。”   方渡燃发泄一次的劲过去,身体休息一会儿又开始把他拉回来,半醒半昏往郁月城的脖子上嗅,像寻到味的小兽:“不是我的。你好香。”   他往前一凑,下半.身就贴上郁月城,眉心蹙起来。   “方渡燃。”郁月城说:“易感期,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他问。   方渡燃头脑放空,渐渐苏醒过来,后背和腰腹上多添的伤口对于跟着复苏的痛楚来说,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动过他。   “是你吗。”他干巴巴地问。   郁月城:“什么?”   “你想、干什么?”方渡燃看着呆呆的,身体的力道在回笼。   “我想让你好过一点。很难受是不是?”郁月城摸不清他现在在想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回答。   方渡燃肩膀耸动几下,突然抬起头,扯起笑道:“让我好过?”   郁月城跟他对视,眼见面前深棕色的瞳仁从茫然到锐利,然后一把拽住他破掉的衣领逼近:“你知道什么就让我好过?”   ······他好像醒了。   很棘手地醒了,郁月城猜不到他的脑回路。   “我知道你很痛苦。”他一点没退缩,薄荷味的信息素放缓,很语气一样柔和:“你可能还会害怕,你想求生,人到了这步都会怕的。”   他接着伸手放在方渡燃的腰上虚虚拢住,放任布满指痕的柔软脖颈暴露:“我不怕。”   方渡燃好像闪过一丝诧异,也可能是当下的反应迟钝,不足以让他思考这些。   郁月城往两人间看了看,因为易感期不能解决,方渡燃的布料被打湿透出来一半。   对方没回应的时间里,他短暂思考后,诚恳道:“方渡燃,我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我是谁,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方渡燃歪着头看他,兽瞳现出来,瞳仁不再圆润,拉长的样子总是看着和人类的身体有些异类的不协调。   “如果你能好过一点的话。”郁月城说。   话音刚落他就被方渡燃压在床上,少年紧紧抵着他,凶狠的瞳孔带着点嘲讽似的:“谁给你的胆子。”   “我、嘶!”郁月城还没说完肩膀上就被咬了一口,没有心理准备倒吸口凉气。   衣服裤子是被撕开的,方渡燃的劲道像利刃,接连划破能碰到的所有的布料。   蔷薇花的信息素弥漫开后,单调成他的悲鸣,怎么嗅也没有最基本的指向性,他埋在深处的郁郁不得都发泄在郁月城身上,直到他被自己拉下神坛。   跟自己一起下坠。   仅存的本能只剩下分辨出缠绵的是个Alpha,是他最喜欢闻的清透干净的信息素。   用不尽的激烈和漫长的痛苦煎熬都发泄在渴望里,像濒死的鱼触到水源拼命沉溺进去。   郁月城的陪伴并不简单,他们相拥最紧密的时候,触摸到彼此的结,方渡燃差点咬破他的腺体,含有变异物质的人工信息素只在感染的边缘游离。   方渡燃也不那么配合,最疯狂的时候前一秒沉沉地压住他不让他逃开,手要摸到他的体温,脑袋钻在他相对温凉柔软的颈窝里,下一秒就对他拳打还想脚踢,金属床板已经被砸出来深深浅浅的坑,幸好脚腕还被锁着。   方渡燃比他要难过百倍,人工信息的流失导致身体彻底失衡,下意识去忍耐,嗓子也被低哑的声音叫破。   郁月城有时候会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听方渡燃的,如果在戒断反应的最高点给他注射安慰剂,起码不会受这么大的折磨。   可是方渡燃主动靠近他,他又宁愿用自己让他好过一点。   房间里没有白天黑夜,时间变成次数。   方天泽一次次进来给他做检查的次数,顺便带走他收集下来的体.液,要在方渡燃的眼皮下做这些不可能,都是在方渡燃每次疲惫过去闭眼之后。   方渡燃挺过去最后一次发作,瘫倒在床上睁眼的力气都不愿。   意识回笼,感觉自己就像死了一次又重活了,动动手指,他还没真的死掉。但是身体哪哪都不对劲,骨子碎裂般地疼,呼吸都在疼。   手指旁边有个体温比他低很多的身躯,方渡燃在安稳悠长的薄荷味信息素里睁开眼,慢慢转过头,看到应该出现在这信息素里的郁月城。   对方还没醒,看样子睡得很沉,十分疲惫。   他转动眼珠,看到对面的墙上,高高挂着一个温度时间的钟表。   这个时间······   脑袋重启一下,卡壳了。   捋了好几遍,缓慢默念年月日,时分秒,才发现距离郁月城回来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了十六天。   那天他在郁宅跟方正海和魏杨正面对上。   现在是凌晨五点,相隔整整十六天。   他看了一圈眼前的陈设,这应该是在青苗实验基地。   自己是靠着身体里累积的药物成分不眠不休地撕扯挣扎,他习惯了,这是这一次格外地撕裂,他几次都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而郁月城,是靠着纯粹的意志力,强撑着陪他渡过了生不如死的戒断期。   再往前倒一倒,没记错的话,郁月城那个月本身就没有休息好,为他准备了很多东西。现在还······   方渡燃把视线转回来,从郁月城好看的脸滑到其他地方,顿时浑身发麻。   怎么会这样??!   他应该早点想到的,郁月城出现在这里,就不合理!   现在他还把大白猫毁了。   这是他干的。他亲手把柔软善良的大白猫毁了。   郁月城安静闭着眼,只剩下空气里蕴含安抚意味的薄荷味信息素还在持续不断地供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3 20:51:10~2022-11-24 23: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岛屿雾边_ 20瓶;嗣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7章 装睡   方渡燃不敢眨眼, 郁月城完美无暇的身体现在遍体鳞伤,透白的肌肤上印衬乱七八糟的血迹和伤痕, 似乎碰一下都会消失掉。   环绕四周的信息素证明郁月城现在的状态不差,可眼见为实,方渡燃不信大白猫从前会受过这种伤。   他的身家背景,他自身的能力,都不可能让自己受伤。   郁月城要是跟他打起来,方渡燃不确定现在的身体谁会赢,他是个货真价实评级S的Alpha。   是因为面对自己, 所以才心甘情愿被他弄成这样。   大白猫捧着接二连三的好凑到他身边, 受了伤也不肯走,方渡燃一时分不清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感情, 还是那些阴差阳错的情愫,心脏的位置热乎乎的。   身体的疼痛在遏制呼吸,需要大口大口地喘气才可以,也很难听自己的话,眼圈没出息地跟着发热。   他自己拉扯这么些年, 最清楚的就是只能靠自己, 麒麟研究所是他自己找的,他还有感觉,苏醒过来就能知道自己身上开了几个口。   这都是他自己拿样本和数据, 用自己的实验价值换来的,他太明白自己的价值, 利用起来也毫不手软。   但郁月城不是。   他没有义务帮自己补课, 整理他全程复习的试卷,跑前跑后做他的个人资料, 最没有的义务就是在自己戒断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   他不应该躺在这里的。   最好的大白猫也不应该受伤。   不应该弄脏他蓬松雪白的长毛。   方渡燃的脑筋转不起来,想破头也想不起来他干了什么,是怎么把郁月城弄成这样。   原本颈线优雅的脖子上全是紫透的指痕。   原本光滑的肩头上是几个带着压印的孔洞,边缘已经有点翻起来,是咬了很深很久的。   原本漂亮的喉结旁边也有带着干掉的血迹的犬齿小洞。   ······   四肢还不协调,疼得动不了,他用力抬头,然后把自己后脑勺狠狠往枕头上一磕,什么东西在脑袋底下碎开,愣住了。   不是砸到什么,而是看到墙角一个隐蔽的摄像头,下意识转眼找到另外两个机位。这里是青苗研究基地,也许没有针对第二性别改造的检测仪器,但一定有不输给方正海的基础硬件,   方正海在实验室的所有房间里都装了监控,现在的观测点位和他在笼子被观测的点位出奇的一致。实验室里可以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在这里也可以。   ······郁闻礼,他一定在摄像头对面。   他肯定自己干了什么。   方渡燃以前匆匆扫过一眼方正海的录像资料,对方甚至大张旗鼓作为炫耀来让他看他“优秀”的测试结果,里面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没有一点人的样子。   只让他感到恶心,陌生,也恐惧。   他非常抗拒面对失控时的自己,尤其是他每一次亲自从遍布血肉的一地狼藉里走出来之后。   他冒出来很想看看的想法,他对郁月城······至少郁月城还活着。   安抚他的信息素都还正常,郁月城没醒也在为自己控制信息素的态度。   方渡燃想知道跟郁月城有关的一切。   这好像从他第一次偷偷在课桌后面拿郁月城的长柄黑伞,因为他一句好朋友送的,好朋友写得花体字,就用纸临摹下来,回去翻遍英文字典找单词拼含义开始。   他的初心,不该是改变的。   怎么好像就变了,是哪里变了。他找不到源头。   是因为他麻烦怪异的身体,因为他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因为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做那个活泼可爱招人喜欢的方渡燃。   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和郁月城怎么就变成这样。   大白猫对他付出得太多,多得超过他的偿还范围。   这样不对等的关系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他八成是找不回来曾经的方渡燃了,不然这些年怎么一直想不起来,就更加受之有愧。   但是郁月城就躺在身边,方渡燃最直接的念头还是想要亲近他。   很想,好想,特别想跟他挨着,贴着,在一块。把大白猫圈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的领地。   方渡燃手指碰碰郁月城,大白猫没醒。   他艰难凑过去,干燥的唇瓣轻轻贴一下大白猫的鼻尖,这种偷吻或许也会熟能生巧,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干起来身体比意识还先一步。   郁月城的皮肤是温凉的,仅仅碰了一下的鼻尖就能感觉到。   灼热的鼻息洒在两人之间,方渡燃明白过来,是他太烧了。   这样的温度靠近郁月城,对面不会好受,所以他退开一步躺回去。   过了不到半分钟,他舔舔干得起皮的唇,嗓子里火烧火燎半点没减轻,可偷亲一下,好像舒服多了。   他郁月城,已经有多久没有毫无间隙地在一起了?   认识的时间本来就不长,一个学期加上一个寒假,要是他再藏好一点,不被郁月城发现他的真相,他们会不会这些时间都好好的了?   理智马上就推翻掉这些无用的假设。应该不会。   就算他不知道,可郁月城知道,郁月城从他出生起就见过他了,他的姓名,来历,总有可以查到的一天,还是会面临这些问题。   方渡燃又回味一下,但是郁月城好甜。   怎么会偷亲一下就这么甜。   再看一眼,他连神情都变得郑重起来。   郁闻礼他们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把郁月城带走,不知道把他留在这里多危险吗?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方渡燃都想吻一遍,可惜力不从心,他们好像也不是从前的关系了。   嘴里有点甜,心里又酸又疼,想抱一下都困难。   方渡燃忍着后背的骨节碎裂似的感受翻个身,侧身对着郁月城,发现大白猫上半身衣服整个碎掉只剩一点布料压在身.下,再往下,被子盖住腰身,另外一头被子完整把他自己盖住了。   是郁月城盖的。   他居然现在才发现他们不止在一张床上,还盖了同一床被褥。   方渡燃直觉不太对,垂眼往被子里面看,当即愣住。   脑子里有迟钝的声音在说,这不是简单的失控,是易感期啊。   回过神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把郁月城······?   他在易感期对郁月城,他在那种时候对大白猫······方渡燃都不知道两个Alpha到底要怎么去表述。   他对郁月城在床上用暴力了?   别的他实在想不出来,对方的腰上还有一串手指掐过的痕迹。   那什么肯定不可能,郁月城是个Alpha,但Alpha也是人,用暴力一样很下作。   他感觉比起头疼,身体的煎熬什么也不算了。   狠狠咽了一口,方渡燃都想把自己揍一顿。心疼,还头疼,该怎么做都不知道了。   他努力往郁月城的身边挪动,病床很小,挪一点点就可以靠近,可他不敢让自己高烧的身体沾上郁月城。   脑袋埋进被子里,满满地都是草木的薄荷冷香,裹着他整个身体,温和的。   Alpha要把信息素里的攻击力拿意志过滤干净,是他办不到,也没法想象的东西。毕竟一个方正海他们心里最完美的Alpha,就是把信息素的暴力运用到极致,恨不得时时刻刻携带。   但爱应该是忍耐。方渡燃想。   郁月城对心里执念的小男孩那样广阔无垠,深厚悠远的喜欢,配得上是爱。   方渡燃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差劲了。   怎么有的人学习也好,为人处世也尽善尽美,信息素好闻,长得最最最好看,连喜欢一个人也那么会。   而自己,一样拿得出手的都没有。   方渡燃撑住自己身体不倒下去压倒郁月城,用尽能拿出的郑重诚意去抬起头够着脑袋,在郁月城被咬破的唇上印了一下,一触即分。   是蝴蝶轻轻颤动翅膀的亲吻。   “谢谢。”他说。   他好像只敢偷吻了。   纤长鸦黑的睫毛在他眼前微微动了一下,后背上有力道把他一把按下去,还有温温凉凉的手心。   方渡燃现在身体乱成一锅粥,反应不够快,直接被压趴在郁月城的身上之后,才去看对方的脸。   乌黑的瞳仁,漂亮的丹凤眼,眼底里有疲惫熬出来的点点血丝,目光是如同初识的柔顺干净,正看着他。   方渡燃一阵心慌,不管多少次,面对郁月城这张脸,还是会心跳加快。   而且他还正在······像犯错的小孩被抓到把柄,立即挪开眼。   “为什么说谢谢。”郁月城的嗓音里透着疲惫的倦意,少年的意味弱化不少,有种接近青年的,成年男人的特别的魅力。   “你怎么醒了。”方渡燃的喉咙被烧得摧枯拉朽。   余光里,大白猫柔顺的眼睛还在目不转睛对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醒的?”方渡燃找话题追着问。   “你砸枕头的时候。”郁月城说。   方渡燃怔住。   那会儿都几分钟以前了,岂不是他两次偷亲全部都被······   “你怎么还装睡。”方渡燃转过眼,突然多了底气似的。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郁月城顺理成章解释:“我以为你要打我,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原本是想在你对我动手的时候再睁眼的。”   ······   “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我累了,我想睡觉了。”   句式和意思很熟悉,这是方渡燃第二次听到郁月城这样说,心里不是滋味儿。   上一次是他一次次地把郁月城推开,把心底的抗拒全都一股脑甩给郁月城,砸在大白猫身上的时候。   这一次是他把大白猫伤成这样,郁月城的口气和态度也没有一点生气。   对他带来的伤害习以为常似的,这算什么?   他究竟在干什么。   郁月城只是认识了他,找到了他,想找他以前定过亲的伴侣,什么也没有做错。   他比谁都深情。   这不是他应该被伤害的理由。   “这就是我打的吗?”   方渡燃对着面前遍体鳞伤的身躯,一开口压下去的酸楚全部都冒上来,鼻尖的呼吸比醒过来时还要灼热,这次烫到了他自己。   他明明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可这是大白猫,不是他自己,要是在他自己身上,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不全是。”郁月城口吻如常:“还有咬的,踹的。”   方渡燃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咬破出血把最讨厌的血腥味儿都咽下去,让那点呼之欲出的难过劲跟着一起逼退。   视线低垂,根本没用,他脑袋旁边就是郁月城的伤口。   “你傻逼吗?”方渡燃哑声道。 第198章 那你可以吻我   郁月城没有回应, 方渡燃撑住他的胸膛要爬起来。   骨节里在分裂抽枝般,本就不容易, 这一动他放在郁月城身上的注意力就忽然被打断,疼得皱眉。   他都好几年没这么难熬过,总让他回想到强制分化的时候。   起不来,他索性趴着,大白猫不吭声,他们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你出去。”方渡燃说。   “我们一起出去。”郁月城说。   方渡燃抬头都费劲,满脸困惑郁月城看不见, 出声道:“我能出去了?”   郁月城:“不能离开青苗基地。”   “那去哪?”方渡燃直觉他是不是故意在带偏重点, 但确实很在意。   他现在还没对这种实验室的环境PTSD,他都佩服自己,不代表他就喜欢待在这种地方。   相似的疼痛和一样的摄像头, 房间,总是能让他做噩梦。   在明晃晃的白炽灯底下清醒地做噩梦。   “换个舒服些的房间。”郁月城把他的手臂拿起来搭在自己肩上。   方渡燃还没重新适应,下意识就想缩回来,让自己这个危险源离大白猫远一点。   “有伤,别乱动。”郁月城说。   比起外伤, 皮肤底下的痛苦才难熬, 以至于方渡燃这会儿才看到自己的手腕上缠了一圈绷带。   再看看另外一只手,也一样包扎起来。   郁月城在想怎么跟他阐述,能让他听起来更柔和些, 而不是禁锢、锁住、束缚,这些有负面影响的词汇。   方渡燃上一个易感期渡过之后, 就因为自己擅自去找他, 对自己有不满意的情绪。   是不愉快的经历。   方渡燃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郁月城看不到他的脸。   他左右手都挪动起来看看,过了会儿,压在自己身上的双腿也细微动了动,方渡燃在他怀里明显僵住,紧接着郁月城感受到他的膝盖抬起来。   以为方渡燃是想翻个身,郁月城抬起腿想帮他,一阵沉重的铁链声终于被脱响,怀里的身体比刚才要镇定。   “我现在就给你解开。”郁月城撑起身说。   方渡燃现在的状态正在经历体内各处的异样,使不上力,只能倒在他怀里被带动坐起来,铁链因为他的动作又响了两声。   “不用了。”方渡燃垂着头说。   郁月城:“怎么了。”   他正在想要怎么解释把方渡燃锁住的事情,方渡燃反而面对自己的处境变得十分坦荡,沉眸问道:“为什么给我解开?”   “因为你会疼。”   这个问题比郁月城想要解答的要简单得多:“手腕磨破了,见肉了。”   方渡燃似乎不满意,他知道肯定不会只有这个,他一定还做了什么。   郁月城不擅长撒谎,当事人的事,他也没有资格去隐瞒,想了下说:“你不想被锁住,好像很讨厌这个。当然,任何人都会讨厌被锁起来,你当时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很需要解开。我想,我可以帮你。”   “所以你就在这里把我放开了?”方渡燃有点难以置信。   倒不是不相信郁月城的话,是有点离谱了。   自己的危害性,郁闻礼难道没有做评估吗?   他作为实验品在方正海那里呆了几年,他自己都知道这种东西不能随便解开,放出来只会伤及无辜,这也是最开始一直压在他心里的障碍。   郁月城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就把他解开?   “你活腻了是不是?”方渡燃冷着脸问。   郁月城:“嗯?”   “他为什么把我锁起来你不知道?”方渡燃接连发问:“你还把我放出来,找死吗。”   “我评级高,应该不会有事。”郁月城说。   郁闻礼用对待项目的态度对待方渡燃这个活体项目,科学实验,理所应该。方正海把方渡燃当做实验品,方渡燃是受害者,无法摆脱。   现在从方渡燃自己的嘴里听到“放出来”这种话,郁月城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他眼里方渡燃从来都不是什么异类。   他只是生病了。   这种习以为常,他不知道方渡燃是花了多少的时间,经历过多少的折磨,才把自己也放在一个实验品的位置上。   “这不是评级的问题。”   方渡燃说:“你对我太纵容了。郁月城,你是个Alpha,能让我碰你的腺体,我觉得已经超过Alpha这条线了。我跟你不一样,你有思想,你没失控,你是评级S的Alpha,可我能变成什么样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会对我有所保留,但是我不会。我是没有人性的。”   方渡燃拖动脚上沉重的镣铐,弄出响来给郁月城听:“你看不到吗?郁叔也是Alpha,他评级应该也不低,这里面不止他一个Alpha,还有完善的安保,可他还把我锁起来,你不明白吗?”   “你不要强调你和我不一样。”郁月城说。   “我和你,本来就不一样。”方渡燃说:“我和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都能认识到,你为什么不能?你看清楚,我就是会伤害你的,你以后再这种时候就离我远点。”   郁月城不愿接受方渡燃对自己这种定位,即便理论上就是这样,数据分析和一叠叠的实验单据白纸黑字,写着他体内提供生存生长最关键的因素——信息素,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基因被篡改,整个发育期偏离轨道,从生物学上说,郁闻礼说他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没有错。   但这些都不是可以把方渡燃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物品来看的原因。   至少他自己做不到。   他也不希望方渡燃会这样想。   哪怕他以前被异化,面对方正海是这样,郁月城也不想今后他还会这样。   “在我眼里,你只是一时失控,过了就好了。”郁月城坚持道:“我现在就没事就说明没问题。”   “没事个屁!”   方渡燃简直听不下去,第一次对大白猫这么冲。   他们吵架的时候,他都没对郁月城凶过。   越想越气,看见郁月城哪哪都是伤更气,拿所有的力气抬起郁月城的下颚,把大白猫遍布伤痕的脖颈扬起来。   对着他道:“这叫没事?我再偏一点,咬到你的大动脉怎么办?”   他拿另外一只手的手指颤颤巍巍却坚定地按住郁月城的后颈,揪住腺体外部的皮肤:“这边的两个洞怎么说?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咬穿腺体你想跟我一样?一样把腺体废了?”   猛地松开手大白猫的脑袋垂下来,方渡燃也没放过,手指发抖印在自己掐出来的指痕上面,虚虚一握,掌心贴住郁月城的命脉。   “我能活活弄死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嘶哑破落的嗓子对着大白猫的脸发狠。   郁月城把他的手拉下来,拢在自己手心里,面对方渡燃锐利的目光垂下眼睑。   “······我知道。”   他肯定道:“你很强。”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方渡燃卯起所有精力想把大白猫的思想摆正。   郁月城摇摇头,重新把方渡燃的手腕拉回来,低下头用脸颊贴上绷带的地方,很轻很轻。   “我给你解开,你开心很多。”他说:“情绪也稳定下来。比起之前要好。”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经事,不是玻璃做的。”方渡燃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变小,大白猫的动作很温柔。   很小心地在贴他的伤口,他都感觉不到力度。   是怕弄疼他,他知道。   “受伤不分是不是玻璃做的,会疼就是会疼。”郁月城说。   方渡燃想到了,听到对方说出来有些好笑,这点伤什么都不是,都排不上号。   可是方渡燃不能笑,肺部的呼吸都像在喉咙在吞刀子,想笑的气息也上不来。   带着一身伤的Alpha却像是真的在对待一件珍宝,不去看自己碎掉一地的伤口,而是去擦拭另外一件完好的瓷器。   大白猫还在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蹭他,方渡燃生气都失去了底气。   “为什么不反抗。”方渡燃说:“你可以跑,你能打过我。”   郁月城:“不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方渡燃脑子里隐隐约约冒出来一点印象,不是具体在这个房间发生过什么,而是一种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记不得失控的时候会做什么,那股恐惧、绝望、血腥到麻木他不会忘,这一次却没有。   怀里特别踏实,不会无休止地坠下去。   这里除了郁月城,没有别人了。   只有大白猫的怀抱。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失控之后,不害怕。   回想起来也不害怕。   “你刚刚碰我······”   郁月城看他若有所思,没有反驳的意思,然后肯定道:“你关心我。”   “啊。”方渡燃应了声。   “你关心我。”郁月城又说。   方渡燃仍旧在走神,这头还回道:“嗯。”   “是担心我,怕连累我,怕我受伤。”郁月城拉住他的手指,也不敢用力扯到方渡燃的伤。   “嗯。”方渡燃坦然承认。   郁月城顺着道:“不是怕你还不起。”   方渡燃:“不是。”   说完反应过来,想撤回已经晚了,大白猫干净的瞳仁正看着他。脸上的状态很疲惫,也掩盖不住好看的脸,被印衬得有股惊艳。   还有点期待挂在脸上。   美色误人······   都什么时候了!方渡燃选择不看,移开视线。   “都有。这个暂时没空想。”他说。   郁月城:“你担心我我很高兴,别的你不······”   “你装睡的事我还没调查。”他先一步把郁月城的话堵回去。   “两次。”郁月城说。   方渡燃哑口。   大白猫还真的知道。   不过比起刚醒过来的气氛要好多了,他们还能说点话。   郁月城这张脸,真是什么时候都忽视不了。   “就是亲了。”方渡燃破罐子破摔:“跟你说谢谢就是谢谢,没有为什么。”   “不是为了感激我陪你渡过易感期吗。”郁月城说。   “也没错。”方渡燃说:“就这个。······还有别的,很多。”   “口头感激不够。”郁月城说。   “什么?”方渡燃想抬起头看看他,没多大力气,要每个关节的疼痛都要克服,刚才他好像把经历花光了。   修长的手指托住他的侧脸抬起来,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似的,方渡燃琥珀色的瞳仁正对他。   拉成兽瞳的模样还没有完全消散,郁月城眼前的眸子里还有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瞳孔。   “你想我怎么感激。”方渡燃恨不得听他说出来一连串让自己去干的事情,这样他心里能好过很多。   “我说过,以后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帮郁月城提起来。   “燃哥说的话不能不作数。”郁月城学着他以前的口吻说了句。   方渡燃忍不住挑唇笑了下:“嗯,燃哥能干的事多了。”   郁月城把脸凑过去,皎洁如明月的脸上是几抹动人心魄的红,是他留下来的。   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郁月城的。   方渡燃直勾勾地看着。   “那你可以吻我。”他听见郁月城说。   方渡燃差点就要被他蛊惑人心,还好他现在行动不便,可以暂时躲过去。   郁月城好像能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离得极近,鼻息快要碰到他脸上,轻声说:“可以不用趁我睡觉偷亲。”   ······   方渡燃喉结滚了滚,听到自己的吞咽声。   这都不上,他好像就不是男人了。   郁月城他,实在是好看得过分······   尤其是明知道自己根本抵抗不了,郁月城到底懂不懂自己在干什么?   大白猫不是会用这套的人啊,他一直都很纯情。   他那么绅士、温驯、善良,他不是会拿捏人的类型。   他的大白猫怎么这样了?   空气里的信息素变了味道,不只是安抚意味的信息素,浮起的淡淡冷香渐渐拢住他。   环绕他,包裹他。   是郁月城的。   也许是心理原因,这味道能暂时缓解一点方渡燃因为体内药物而紧绷的身体,导致脑子有点松懈。   郁月城没有更近一步,也没有在他表面的无动于衷里撤退。   有热度的气息一层层叠在脸颊上,方渡燃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实在是超过正常值太多。   就连郁月城的呼吸化为一小块水雾贴在面颊,也只会变成薄荷味般的清透,让他认识到自己现在究竟有多烫······   郁月城真的如他所说,在等自己吻他。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他可以数清楚郁月城漂亮的睫毛。   方渡燃突然想起来,在十二中的宣讲台后面,人潮散去,郁月城走上来找到他。   他们的初吻,印着金色的朝阳,就是郁月城主动的。   “你变坏了。”方渡燃往前一碰,直直吻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5 23:58:59~2022-11-28 01:1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我只需要你   郁月城的唇很软, 方渡燃那些气愤和抗拒瞬间分崩瓦解,眼里只能看到少年皎月般的脸, 好看到能让人陷进去。   视线一滑,不好的是看到这轮明月染上他带来的伤痕和血污。   对方安静温驯的模样一如既往,熟悉的冷香,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呼吸,方渡燃不可避免就能想到他们曾经很多次亲密无间。   他很快乐,他想郁月城也是的。   遇到郁月城本身就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   是让他敢痴心妄想跳出牢笼的契机。   他看不见未来的时候, 是郁月城带他做他没做过的事, 带他见家人,让他有了在人间生存的烟火气。   在他瞻前顾后,犹豫要不要从黑暗里迈出去的时候, 从身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现在给他这么多美好的人就在身边,在他眼前。   方渡燃睁开眼目不转睛看着郁月城。   他的大白猫也因为他蜻蜓点水的落吻掀开漂亮的睫毛看他,眼里不慌不忙,仍旧不进不退。   他们在彼此的眼里看到自己。   “还在等我亲你吗。”他问。   “都可以。”   郁月城说:“只要你想。”   方渡燃忽然觉得那个吻吻得太轻,他和郁月城之间似乎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喜欢、简单的相遇, 自然而然地相处来定义的了。   原来喜欢和爱, 勇敢和怯弱,失望和期待,感激和自尊, 被人擅自介入禁地的□□和屡次被左右的抗拒……还有离别和在一起,这种种之间, 从来也不是单项选择。   原来还可以有很多他不清楚不明白的感情。   他和郁月城明明没有认识那么久, 他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生命的节点上。   心里有一团雾笼罩,他舍不得移开眼。   “我有在这间房子里吻过你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嘴上明晃晃摆着一个被咬破的伤口。   “怎么才算。”他问。   方渡燃短暂思考, 顺着说出来:“有爱就算。”   郁月城眼里透出一丝诧异,方渡燃才发现他说错了话。   他都不敢想的字,哪来的脑子说出来。   界限模糊的东西,他没想让郁月城回答的,因为自己都不一定能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那有没有。”郁月城如实说。   就事论事的态度让方渡燃松了口气,脑袋一垂,满眼都是郁月城身上破破烂烂的伤痕,他怎么好意思说“有爱就算”这种话。   有爱他就不会把无辜的大白猫伤成这样。   他以前最怕自己伤及无辜,害了别人,到最后被伤到的是他想捧在手里的。   方渡燃轻轻地笑,肩膀微微颤抖。   这一下让四肢百骸都在共鸣阵痛,身体叫嚣着要平静,要停下,神经愈发兴奋,他听到自己笑出声。   他在敏感时期,郁月城已经能适应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是这次看起来比之前要难过。   方渡燃在笑,他却觉得难过。   “你在山里找到我的时候,有把我的衣服拿回来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立马会意:“你的外套?”   “嗯。”方渡燃肩膀支撑困难垮下去。   郁月城顺势把他靠在自己怀里,动作娴熟:“拿回来了。”   “沾了些药品和污泥,不好清理,已经找专人去打理了。”他说:“等你回家之后,应该就送来了。”   方渡燃想点头,发现费劲,沉闷地“嗯”了一声。   也开始接受这样不分你我的“回家”。   郁月城在他清醒之后,当着他的面才按下可以进入的门锁。   方渡燃没有反应,这是默许了。   等在门外的方天泽应声而入,第一时间推着各种仪器进来,要先给方渡燃做一个即时的检测,然后才能安排送到哪一个房间去对接下一步。   “就你一个?”方渡燃在他弯下腰给自己腿上绑检测仪的时候问。   “就我一个。”   方天泽谨遵团队的安排,多跟他说话排查心理因素,不能让项目的实验个体有任何不安全感,所以方渡燃没有接话,他自己又接着做了解释。   “等会儿那边有接应的成员。我是先来做个基础检查,不会带来任何不适······”刚一说完,检测神经系统和模拟体感的面板上就数值狂跳,正在报警。   他回头看,顿时心惊,前一句还在说没有不适,科学仪器就告诉他,目前的检测生命体正在承受超出人类体质五倍的极限疼痛。   是看到数值符号都能让他窒息两三秒的程度,毕竟方渡燃的外形和肉.体外观还是人类的模样,他的感知力还要比正常人高很多。   这样的数据发生在一个人类的肉.体上,既荒谬又可怕。   正常人根本熬不过去,这会儿应该早就见阎王去了。   “有问题吗?”郁月城看到仪器报警,但是门外并没有别的人进来,猜到大概是一些不会影响进度的问题。   “有一点。”方天泽说:“不过问题不大,多点记录的问题。”   “我能知道吗?”郁月城直言。   方天泽先是去看方渡燃的状态,这是他们整个团队都在关注的,方渡燃的状态是最重要的。   他现在醒了,郁所长千叮咛万嘱咐他是有个人强烈意志的,要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尊重实验体的意愿。   人体实验,到底还是很难去划分成没有感情的生命体,但处处完全尊重对方的意思也无法进行。   方渡燃没有抬头都接收到方天泽的目光,懒洋洋掀开眼皮瞟了一眼,像是重伤蛰伏起来的大型动物。   面前的小屏幕他见过,大约就是基础检查初期,用来显示各种乱七八糟的心电图、心率、体温、感知力、信息素空气浓度等等的便携式综合显示器。   什么指数超标都会响,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数据本来就不在正常人体的范围之内。   “什么意思。”他视线停在显示屏上说。   “一个数值,超标了。”方天泽按下按键记录,切换到下一个界面。   “哦。”方渡燃不觉得稀奇。   “哪方面的数值。”郁月城比他还关心。   方天泽是知道郁月城陪这个Alpha过了易感期的,多少都有感情在里面,然而实验的数据是没有感情的。   他过了一两分钟,才回答:“······疼痛级别。”   郁月城神情低沉下去,他不是行业内的人,但他也能看见刚才附在末尾的标准值,计算结果之后,实际测量的数据要高出5.3倍多。   “能上安慰剂。”他说。   方天泽显得有些为难。   理论上这个程度,早就应该给,他之前不知道这情况。   人在失控的时候,没有意识,即便痛苦,多半找不到来源,还能不带个人情绪地看做一个实验品,一旦有了意识,清醒过来,很难面对这样的数值继续坚持。   但他不能做这个主。   “郁所长给过你一支注射剂。”他说。   郁月城应该听到过那支注射剂碎掉的声音,没想错的话。   他拿开枕头,底下赫然是一片破碎的玻璃管,是需要用玻璃容器来存放的液体。   方渡燃歪着头从他手臂缝隙看到了。   “安、慰、剂?”他一字一顿地问,有些吃力。   “根据你的情况调配的轻型过渡剂。”方天泽说。   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方渡燃听腻了,意思来来回回都差不多,在实验上,他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   “麻、醉、剂。”方渡燃虽然吃力,口吻冷得平静。   “也可以这样想,有一定差别,在舒缓神经上来说,异曲同工,浓度和计量,还有目的和用料上有所区分。”方天泽说。   “你给我用过这个?”方渡燃一手按在郁月城的肩上。   “没有。”郁月城把他虚拢住,怕他有逃脱的意思。   “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不舒服的时候我们就用,还有办法。”他说:“现在在A市,不是方正海的实验室,适量没有问题。”   方渡燃只是支撑住,不乏有些抗拒:“我不接受。”   郁月城能感到方渡燃的腿都在轻微的颤抖或者是抽搐,是神经系统已经超负荷承载。   可是方渡燃都没吭过一声。   一想到这是因为习惯疼痛,或者是习惯去忍耐身体的异常,郁月城的胸腔就跟着发疼。   “你相信现在的科技手段,相信研究所。”他想安抚地轻拍方渡燃的后背,都担心自己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力度会在方渡燃现在身体上翻江倒海。   “不会有不可逆转的问题发生。”郁月城松开拉住他的手,让他自己靠着。   方渡燃脑袋抵在他肩膀上没有作声,郁月城知道他需要思考。   方天泽以为是可以考虑,先有备无患,从盒子里拿出来新的一支。   这情况实属罕见,这么强烈的体感,面前的少年还活着,让他对人体的认知割裂。   方渡燃看见相同标识的注射剂递过来,郁月城的手从他后背越过去拿。   过了会儿,他不在意方天泽在场,尽力平顺呼吸的痛楚开口:“如果、我连戒掉R-19,都需要麻醉剂,那跟他以前拿麻醉剂、控制我,有什么不同?”   郁月城愣住,拿到注射剂的手在半空稍作停顿。   他亲眼见过那个水泥房子里,一地的血迹,歪歪扭扭的针头,极其专业的兽用麻醉.枪······   那应该是方渡燃的噩梦。   不管多少遍的经历,都会是。   不管方渡燃有多强,郁月城也知道他只是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少年。   他有权利害怕。   “我不希望你受折磨。”   郁月城保证:“这不一样的。”   “一样。我没有退路。”方渡燃断然拒绝:“也不需要这样的退路。”   他为了戒断,什么都不顾,郁月城想起来他连命都敢赌。可作为标记过方渡燃的Alpha,方渡燃不在乎受苦,他在乎。   “一旦开了口子,就什么都晚了。”   方渡燃不在这上面妥协,尽管大白猫急得想拿爪子拉住他。   他抬起眼皮看向角落里一个摄像头,隔空喊话:“是吧,郁叔。我不是挺过来了吗。”   郁闻礼在监控室里缄默。   这是最完美的理想状态,他不需要用麻醉来做过渡,留下根在身体里,这样他的强制戒断破坏以后,只能逐渐转为保守治疗,一遍遍地研制R-19的替代品。   换言之,只是一个副作用没那么强的依赖品。   只要能让人从基因的深度产生依赖的药物,这一辈子要想戒断,都很难。   意志是小,成了生理运转的根本,就和性命绑在一起了。   “还会有下一次。”   方天泽说:“这只是开端,你会经历不定时地戒断发作,具体规律要等你累计一定量的次数才能估算。在这期间,我们会不断调整你的方案,根据情况同步进行辅助和补充治疗。等到状态趋向稳定再对腺体进行开刀取样的工作。”   “要多久。”方渡燃问。   “不确定。你的基因被篡改的时间太长,至少也要接近半年才能考虑腺体开刀的问题,累积十二次的易感期,和不定时的戒断发作之后,再看你是否具备正常的社会形态。”   这次方渡燃点点头:“好。”   “希望不要错过高考。”他低声说:“我还挺想考一次。”   “我给你补课。”身边的人在应。   “郁月城。”方渡燃喊他的名字。   郁月城:“嗯。”   “你怕我疼,其实不用麻醉剂。”方渡燃抬头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支住,说的话恰好都带着灼烧的热息钻进大白猫的耳根。   郁月城这段时间一直被他推开,这会儿才隐约有了实感。   “我不需要麻醉剂。我只需要你。”方渡燃的话清楚印进他耳朵里。 第200章 是在害羞吗   好像是那点清醒状态下的亲密起到作用, 方渡燃比起上个月只想要把他赶走的样子好了太多。   “这算情话吗。”郁月城顶着清白的一张脸问。   方渡燃怀疑自己就是被大白猫的外表给蒙混了,面前还有个人在给他摆弄手脚做检查, 郁月城说话脸都不红的。   不过抬眼能看到大白猫温顺的神情,郁月城总是坦诚地过分,问得也认真,看起来对来之不易的缓和关系很珍惜。   方渡燃不忍心,把眼睛闭上不去看。   “注意点影响,郁月城同学。”他嘴皮一碰,出声很轻, 精力透支的身体也会疲惫。   郁月城低下头对着他的耳朵, 比他声音还要小地说:“这个房间有三个摄像头。你的易感期······”   他点到为止,方渡燃的身体靠着他僵硬一秒,他知道都听进去了。   方渡燃对被摄像头监视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 他就是在这样的监控下从实验室里长出来的。   易感期只要是正确的团队引导,有人辅助,都是科学的,不需要什么暧昧的色彩,他本身就有作为实验品的觉悟, 就算是在青苗基地, 在郁闻礼的监控下也一样。   但是陪他渡过易感期的人是郁月城,就有点不一样了。   他没意识的时候还好,醒过来知道了也还好, 他甚至还想去找郁闻礼把录像拿到,看看自己到底对大白猫干了些什么?能伤成这样。   只要态度端正, 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郁月城偏偏要提一嘴, 那些伤痕上面就要抹上一点暧昧的色彩。   本身对一个Alpha做那种事,就不光彩, 不尊重。   “我可以说,你不可以。”方渡燃闭着眼下令。   然后听到没接话的郁月城在他头顶笑了一下。   冻结掉的关系,都因为大白猫主动蹭过来回暖,方渡燃知道不是那么简单,他能看到这层暧昧底下已经生出的间隙和差距。   但是跟郁月城在一块还是舒服的,冷香闻起来很舒服,大白猫的肌肤细腻光滑,贴在一起也舒服。   如果没有被他伤害到,那就好了。   他又开始变得贪心起来,希望这样不动声色地默契能持续下去。   久一点,再久一点。   哪怕总有一天会分走到岔路,眼下他还能多拥抱一秒也好。   责任感也暂时装作看不见,在明知道自己对大白猫的未来给不了承诺的时候,对这份模糊不清的感情下不了明确定义的时候,就想要维持现状。   “咳!”方天泽收起来设备,轻咳一声,打断他们之间不容人介入的气氛。   郁月城丝毫不尴尬,自然抬起头问:“现在就转检测室吗?”   “再等几分钟,剩下十几个数据还没出来。”   方天泽卡着时间做完最后的记录:“他情况有些复杂,根据刚才的超标来看,还要考虑到他的承受能力,先去十六楼做个深度监测。”   “好。”郁月城伸手去拿起来方渡燃脚腕上的金属环想解开。   “你还能行吗?”方天泽问的是他。   郁月城点点头,身体确实疲惫,但不想透露出来让方渡燃知道。   “别解了。”方渡燃心有灵犀:“就拴着吧,安全为主。”   方天泽明显松懈下来,看眼摄像头,跟郁闻礼交差:“那郁公子等会儿就先去挂点补充剂,也需要做个全面检查,然后送去休息。”   郁月城看看靠在怀里的方渡燃:“跟他一个房间可以吗?”   方天泽顿了顿:“可以,他大概要几个小时才能结束,到时候送回来。”   “辛苦了。”郁月城说。   方天泽有点意外,他原以为这个条件优渥、身价不菲的富家子弟,之前仅仅是出于方渡燃的关系所以待人接物有礼有节,毕竟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对自己展现过适当明确的压迫感。   没想到能这么细致,骨子里的教养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小事,也不麻烦。”方天泽说完,剩下的数据都出来了。   他弯下腰在床下面拿出来最近的一管□□标本,从暂时存放的保温箱放进专业加固的冷冻箱里,顺势说了句:“也辛苦你了。”   方渡燃没听懂这话,不明所以掀开眼,正好看见方天泽手里放进去的是一管白色的,类似粘稠状的液体。   动静他没睁眼也知道,是从自己床下面拿出来的。   枕头底下放的是安慰剂,床地方放的这是什么东西?   还用了冷冻管······   取走的······   以他对实验室的熟悉程度,很容易就联想到某些涉及实验的项目数据,这东西肯定是提取物,不是废弃物,还得是自己身上提取的,不让放进来的。   慢慢的,种种怀疑不用说出来就被验证之后,方渡燃感觉自己的脸直接烧起来。   比他的高烧的体温还要烧,热辣辣的。   简直离谱!   为什么要辛苦郁月城,那就是郁月城提取的。   方渡燃痛心疾首合上眼,装作没看见,侧过脸把脑袋顶在大白猫的肩膀上,恨不得现在就地消失掉。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实验人员提取和郁月城来做,完全就是两个意味。   “方渡燃感觉怎么样?还有生理方面的需要吗?”方天泽好死不死问了一句。   方渡燃装没听见。   “郁所长明确要求这次易感期不能有残留物,要是还有生理需求,取样也不能停。”方天泽往他发烫的脸上火上浇油。   郁月城以为他睡着了,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后脑,低声喊:“方渡燃?”   没回应,他直接把怀里的人小心推开一点,想直观地看一眼。   方渡燃立刻醒过来,所有的力气都拿来贴着郁月城不动,下半.身也隐匿在两个人的拥抱间。   闷在大白猫的肩上咬牙切齿:“没、有。”   等方天泽推着仪器出去,郁月城轻轻拢着他,就像护着自己的Omega,压低声音让监控设备收录不全:“早就看过了,是在害羞吗。”   方渡燃现在没力气跟他掰扯,不然分分钟都想把这只猫压倒。   “没、有。”他果断挡回去。   郁月城:“那为什么不敢让我看。”   “······”方渡燃不能说自己怂了,也不能露怯,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这有什么好看的。”   郁月城那头没话了,他又琢磨了一下,刚才那话应该也没太过分,他还不想把刚好起来的大猫再伤到。   没想到过了会儿,郁月城居然说了正事:“研究跟你的第二性别息息相关,还会有取样的时候,检查的时候,可能还要涉及你对一些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反应测试。”   方渡燃能想到那些流程:“我知道。”   “所以······”郁月城稍作停顿,方渡燃的脸还埋在他肩上,看不到表情,只能把语气尽量放得柔和。   “必要的时候,我还是会以助手的身份帮研究所取样,提供信息素,对你的生理反应进行第一人的记录。”他说。   方渡燃“嗯”了声。   郁月城就倍加轻柔地顺顺他的发梢。   方渡燃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身体正在经受的疼痛,所以这样小心翼翼。   原来也不是跟他开玩笑,想故意臊他,只是正正经经地因为研究所对自己的安排所以询问、解释。   这还不如用那玩意儿臊他呢。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   方渡燃突然出声:“我会配合。”   “好。”郁月城说:“我不希望你因此有芥蒂。”   “没有。做实验都这样,你不来别人也会干这个。”方渡燃说。   “我在这里,就不会让别人来。”郁月城一手扶着他,一手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过来提前准备好的宽大厚实的睡袍,把方渡燃整个裹起来,马上要换到十六楼去检查。   门没有完全关上,有推车的声音碰撞到门框,还有几个不一样的脚步声。   方渡燃知道要跟郁月城分开了。   刚经历易感期的Alpha是不喜欢与自己的Omega分开的,Alpha也会缺乏内心的安宁。   郁月城这样评级S的Alpha会不会因为分别失落,方渡燃不太清楚,毕竟他们的自控力太高。   可是他自己会有。   他之前跟郁月城分开了快一个月,匆匆见了一面就一梦糊涂地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好好的待一会儿。   幸好现在的关系没那么僵,不免就希望能多在一起呆着。   方渡燃靠着他眼皮睁开一半,懒散地看这些人给他加固脚上的锁链,又把几瓶大大小小的药水掉在病床上,垂下来的针头一个个扎进他的手臂上。   郁月城的不安和担忧都放在脸上,方渡燃那些失落忽然就没了,要是能动,他现在就要捏捏大白猫的脸。   真可爱。   会有一个人因为你而牵肠挂肚,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以弥补掉他暂时的各种烦扰。   “郁月城。”方渡燃躺在病床上即将要被推走,盯着他喊。   郁月城弯下腰,低下头,把耳朵放过去。   “你可以对我不那么小心。”方渡燃再次强调:“我不会碎的。”   郁月城:“好。”   方渡燃还是看着他,郁月城看看已经做完最后一道工序的研究人员,凑得更近问:“还想说什么?”   方渡燃一开口,他就侧过头听,然而这次方渡燃的声音没那么低,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你去休息吧,睡醒就可以看到我了。”他说:“我也想跟你住一个房间。”   郁月城立刻会意,紧绷许久的心绪当即放松下来:“好。”   这是不是可以算作方渡燃和他和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9 23:44:26~2022-12-02 22:5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岛屿雾边_ 20瓶;栖枝 5瓶;火离离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1章 投怀送抱   空气的弥留下空空荡荡, 没有任何指向性的蔷薇花香,那个花朵盛开的禁地消失了, 搬走了,郁月城感觉身边缺了一块。   信息素失去态度和指向性,没有含义,就不会有任何刺激和情绪,消散得也很快,这是这半个月郁月城亲身经历发现的。   每次方渡燃发泄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蔷薇花香就十分淡薄, 好像打开窗户, 风吹进来就能散掉。直到下一次动作之前,又重新开始变得芬芳馥郁。   郁月城坐在床边等来接他的人,方渡燃离开后不用再刻意压抑自己的信息素, 凌厉到发苦的薄荷味一点点从腺体渗出来。   几分钟后有病床推进来,来的研究人员穿戴上整套的防护设施,以免受到他纯度极高的信息素干扰。   郁月城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会爆发,这是基本素养,控制不了身体自然而然的少量外泄。   现在方渡燃还走了, 他怀里是空的, 空气的花香也将要消失。   郁月城把给方渡燃盖过的被褥扯过来,下手利落,“嘶拉”一声过后带着毛絮的被套布料攥在手心里, 整个人沉默着配合相应流程。   来接应的人给他换新的抑制剂,直接打进吊瓶里静脉注射给他。   因为被方渡燃咬过, 人工信息素对身体的影响还不能确定, 所以昨天到来的易感期他就只是打了基础的抑制剂,全靠自己强压着腺体的反应。   也因此, 疲惫加剧,没能在方渡燃醒过来的时候就睁开眼,想多调整几秒。   对评级S的Alpha会有品质要求更高的抑制剂来舒缓情绪,郁闻礼对他的伤口提取物连夜分析解样,量身赶制出来新的,尽量不受影响的抑制剂送过来。   郁月城长这么大,从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易感期。   他的易感期准时到时针的刻度,以前他都会早早地打好抑制剂,这是Alpha的教养,他一向贯彻得很好。   手里的布料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可能是方渡燃的,或者是他的,还有他们的汗水交织。   郁月城对信息素的敏锐性,能在上面明确感知到另一个人的信息素。   蔷薇花香在空气里淡掉,在他手里还能多留存一分。   ·   方渡燃半夜模糊地醒过来,口干舌燥,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检查他才躺下,一觉睡过了一整天。   脑子能转动起来,睁开眼第一时间去看向自己身边。   很好。比他想象得还要好。   宽大的床上,另外一头有隆起的被子,方渡燃知道那里面是他的大白猫。   这比一人一个床要好多了,看来研究所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他想起来倒杯水,坐起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恒温杯,上面写着四十五度,打开是熟悉的蔷薇花茶的香气。   在各种显示器上红红绿绿的数字发亮的房间里,色调诡异而阴冷,这是跟实验室一样的灯光和氛围。   全因为身边有只大白猫,所以方渡燃没有以往的厌恶和排斥。   生命里多出来一个人,真的会改变很多。   有郁月城在的地方,他就总是会下意识有安心的感觉,这只大白猫象征着温暖、纯粹的善意,还有耀眼到可以让他眯起眼睛的阳光。   方渡燃认认真真盯着床那头的人,认认真真一口口地喝水。   这要不就是郁月城亲手准备的,要不就是郁月城交代别人准备,要不就是郁月城一早就备好的,反正离不开他。   除了他,没有人会注意自己适合什么气味。   再想到郁月城好几次都给他泡蔷薇花,给他用蔷薇花香的沐浴露,其实他一早就怀疑这是自己的信息素吧?   要追溯到······   方渡燃一时恍然,学校的生活似乎已经离他很遥远了,每次穿梭在实验室和校园里都像是踏足两个世界。   不过他自我定位很坦然,一直都游走在正常人的生活之外,生长在实验室里,所以只发了会儿愣就顺过来。   这要追溯到,他刚认识郁月城没多久的体能课更衣室里。   那时候,郁月城应该就知道,那个传言里面“不要脸、不守规矩、发热期擅闯Alpha更衣室、还留下信息素味道的Omega”,其实就是自己。   郁月城送了自己一个大人情,接住这份不堪的标签。   从此,踏进自己的人生里。   把杯子里的花茶喝到一口也不剩,嚼碎蔷薇花咽下去,方渡燃从自己的被子钻进郁月城的被窝里。   还没靠近大白猫就能感受到温温和和的暖意,他通过水杯和花茶的温度,体感自己已经没有烧得那么离谱,所以才放开胆去拥抱郁月城的后背。   大白猫为什么不跟他睡一个被窝?   不是说好要一起吗?   方渡燃得寸进尺,有了一张床,还要一个被窝,还要能相拥而眠。   要不分你我,要好好地给大猫顺顺累垮掉,不那么整齐的长毛。   可惜郁月城这会儿背对着他。   方渡燃不太满意。   上一次背对着他是在郁月城的房间里,他不管不顾地把大白猫弄得很伤心,对方躲进被子里蜷起来,看上去就让人难过。   想到这,方渡燃就一点点把郁月城的后背环起来。   鼻尖闻到淡淡的药味,郁月城包扎了。   应该的。他受了那么多伤······   还有不一样的冷香,跟以前闻到的意味都不同。   方渡燃起初有些不适应,过了会儿让自己习惯起来,接着才把脑袋往郁月城的后颈上靠。   脸颊可以贴上大白猫的发梢,是柔软的,很舒服。   再呼吸一次,就有股清透纯粹的冷香直直地往鼻腔里面灌,很快就塞满用来呼吸的肺部,方渡燃瞬间懵了几秒钟。   脑袋放空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   郁月城的信息素从来没有显出过这种······   方渡燃仔细分辨,差点连他自己的理智也要没了。   薄荷味的草木信息素,原来也可以这么引人犯罪。   他闻着就想要无止尽地跟郁月城靠近,尽管已经很淡很淡,需要他凑上去才能闻到。   可是一旦感官真正接触到,就没法忘掉。   很明显,这不正常。   方渡燃撑起身体去看郁月城,大白猫睡得很熟,抱着他也没有醒。   他一定很累,检查的时间不比自己短,还连着熬了两个月没好好休息过,换作别人,即便是Alpha,也早就垮了。   不知道是信息素的作用下,还是他原本就想要看看他的大白猫,方渡燃趁没人黑灯瞎火,往郁月城的脸蛋上亲一口。   就一下,立马就躺回去。   偷亲这种事,总是熟能生巧。   视线一斜,余光里大白猫放在肩膀旁边的手里抓着什么东西,给白色的床单被褥间洒上斑点。   方渡燃聚精会神去看,还是不太明白,什么东西能让郁月城带上床还不撒手,这不符合他的行为习惯。   郁月城是学习就学习,睡觉就睡觉,不会在场景里放上无关的东西的。   他把恒温杯按亮用来显示温度的数字,然后拿到郁月城的手边照着,再凑过去,一丁点熟悉的花香在他呼吸里苟延残喘。   ——是他的信息素。   他闻到了他本身的,自己的信息素。   方渡燃在让自己习惯有这种带味道的信息素,虽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只不过郁月城为什么要······   方渡燃想抽出来一点看清楚这什么东西,刚拉开,大白猫的爪子就抓紧,等他松手,对方也松手了。   睡觉还这么机灵,方渡燃在心里给他颁个奖。   但是疑惑的下一秒,他忽然弄明白,残存的花香来源是什么。   这块洒满斑斑点点的布料,边缘布满线头和毛絮,这是他们一起用过的枕头或者床单什么的。   郁月城是用手撕下来一块,随身带着,睡觉也要放在一起。   那上面是他们的血迹和汗水。   郁月城有洁癖,这点方渡燃不会忘的,他总是怕自己让郁月城看到不干净的东西,看到难堪的自己,沾上自己的血污。   可现在郁月城在干什么?   直觉告诉他大白猫为什么不和他睡在一起了。   因为大白猫有易感期了。   方渡燃从来没见过郁月城的易感期,他都快忘了,这个评级S的Alpha也是有易感期的,也会难受。   比常人更难受。   让自己的信息素泄露出来一丁点都不是教养严谨的郁月城能干出来的事,一定跟他有关系。   是不是他的易感期早就来了,没有提前注射抑制剂?   半个月陪着他在房间里不眠不休,加上之前的······方渡燃都想不到这种生理周期郁月城也能忍下来。   难怪他醒过来之后,大白猫疲惫地睁不开眼,可仍旧对他百倍的温柔。   郁月城在睡觉,方渡燃不能打扰他,下意识想跟放点信息素出来安抚这只大白猫。   这种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不需要刻意去操控的过程,只要意念一到,就会自然而然释放的生理程序,方渡燃沉下心试了好几次,也没能顺利地把自己的信息素放出来。   反而还弄出来一点有攻击性的戾气,赶紧停下来。   操!   他简直想骂人了,他就没见过郁月城有有求于人,或者需要别人干什么的时候。   好不容易有个易感期,还正赶上他的床上,还不能表现一下,太憋屈了!   郁月城能为他的易感期和戒断R-19X做任何事,遍体鳞伤,他什么都做不了。   方渡燃现在真是无比痛恨这种无力感。   没让自己陷在情绪里,郁月城现在睡这么沉,肯定跟他劳累过度和注射的营养剂之类的有关,强行让他休息调整,不然早就醒了。   方渡燃从郁月城身后绕到身前,基本的动作还行,没什么大碍,一旦要翻身跨步,骨子里还是会疼。   他把手臂从郁月城的脖子下面钻过去,恰好能契合,再凑近点,臂弯一合,把整只大猫搂在怀里,一手拥住郁月城的后背。   仗着对方被催眠,方渡燃就一点点调整姿势,直到郁月城能跟他相拥,然后把大白猫的手放在自己脑袋后面,一伸手就能碰到他腺体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个信息素什么时候能听话,指不定能冒出来也好。   Alpha的本能,没人不喜欢这个。   “回来了?”郁月城一动不动,声音含糊。   方渡燃吓了一跳,然后发现对方根本不算醒了,眼睛都没睁开,立马给大白猫顺顺长毛,拿还沙哑的喉咙去哄:“嗯。我回来了,睡吧。”   郁月城沉沉地深呼吸,似乎还能闻到一点蔷薇花香。   他顺势把手腕拢起来,正好把方渡燃脑袋抱着,身心都很舒适,缓解掉易感期的焦躁。   “很想你。”郁月城半梦半醒间,疲倦地说。   方渡燃兵荒马乱的步调当即按下暂停键,房间里亮着的那些数值灯也安静下来,一秒一秒地闪烁,把心脏按回原来的地方。   好像对方醒没醒也不再重要。   看到了又能怎样?   看到他主动投怀送抱?   他当着面都能让郁月城咬他的腺体,这算什么?   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还是方渡燃吗?   要是郁月城没那么累,方渡燃感觉自己还能让他再说一遍。   那三个字能在胸腔里面敲。   回响一次,就敲一次,敲得他这段时间的隔阂都碎掉了。   有洁癖的,易感期来了一声不吭的Alpha,拿着他们一起盖过的被子布料睡觉,方渡燃把脑袋紧紧埋进郁月城的颈窝里,四肢纠缠,亲密无间地拥抱。   “我也很想你。”   “我特别想你,郁月城。” 第202章 冒犯   昏暗的房间, 红的绿的刺目的数值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闪烁。   郁月城没有回应,似乎只在睡梦间隙里拥住了来到怀里的少年。   方渡燃却在这刻感到无与伦比地安宁。   身边有温暖的身躯, 熟悉怡人的冷香,抵得过一切噩梦,足够掀翻他曾经的一路走过来的黑暗。   郁月城把他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从深渊里屹立的引灯,牵动他往前走,到陪伴他爬过峭壁悬崖,最后又回到自己身边。   方渡燃总把自己跟郁月城分得太清,到后来他们根本分不清, 他打心底里不太确定郁月城能为他这个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样子付诸感情。   他总认为自己只是身上借了一层皮而已。   怕他凶恶残忍的模样被放在善良的大白猫眼前, 怕那些还未来得及见光的纯粹情愫里面掺杂上感激和复杂。   时至今日,他仍然分不清他跟郁月城之间究竟是哪一种牵绊,还是什么都在其中。   但怀抱里面的人, 他是一点也不想松开。   压在心里的想念在暗夜里翻腾,充盈,在郁月城从榕城回来的那晚无疾而终,又在这个夜晚再次如潮水一股脑地涌回来。   方渡燃觉得怎么拥抱都不够紧密。   贴上对方温暖的身体也弥补不了这段日子的空隙。   他想把什么都补偿给大白猫。   郁月城半梦半醒还不忘的想念,能让他回味儿好一阵子了。   是他来得太晚了。   方渡燃用力搂紧, 听到耳边传来低低地闷声, 他想起来郁月城带着一身的伤,立刻放开。   好像回到了刚认识郁月城的时候,他皮肤白得晃眼, 轻轻捏一下都怕弄疼他,擦破一点皮就着急地想捧在手心里。   郁月城又成了他可以圈在怀里的大白猫。   方渡燃骨血里还在浑身作痛, 暖暖的热意却把胸腔填满, 薄荷味的草木香伴随情意,把四肢百骸舒展开。   少年的牵绊会泛起一点青果的酸, 因为他们复杂的纠缠,再蒙上一层绵延不断层层叠叠的藤蔓。   相遇时在方渡燃心里扎根的菟丝花,总是挠得他心痒,最终长出来柔软的枝蔓遍布他荒废掉的城堡,然后将他破败的废墟重新装点出新的、明亮的模样。   这一觉睡得太好,很沉很沉。   方渡燃感觉自己带着一束盛开的蔷薇花在山林幽谷里行走,白的、红的、粉的,艳的、素的,大朵大朵的,扎扎实实地包起来满满一束。   早晨的薄雾把前方谷地落上寒霜,他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反而在走进幽静的山谷时,闻到伴随而来的清新的草木香倍感舒适,身心通透。   他想就地找块石头坐下来,合上眼,一觉睡到再也不用醒来。   天不遂人愿,他睡得正好,有冰冷刺骨的东西钻进手臂里,把他从舒适的梦里拉回来。   一身的感官也被叫醒了,体感比之前要好得多,只是关节处还在钝痛。   方渡燃活动手臂想要把钻进身体的东西挥开,有温热的手心按住他,冰冷的手臂舒服多了。   “很快就好了。”   少年干净的声线响在耳边,有一丝哑,像感冒没痊愈似的。   方渡燃不情不愿地从梦里被唤醒,眼皮黏在一起,沉重撑开一道细缝,脑袋和眼前一同模糊掉,什么也看不清。   “你把他按住,还有两针。”方天泽对郁月城说。   一旁的仪器明确显示出实验项目体已经苏醒,他对方渡燃的武力值有所忌惮。   郁月城换了个姿势,把方渡燃的手臂放进被子里,拿暖热的保温毯盖住,只露出来打针的位置:“他会有问题吗?”   “现在看,没有。”   方天泽注射得足够慢,刺激性药品严格按照要求进行,要精确到毫秒。   看看方渡燃,再看一看显示屏,他皱眉道:“这些药都还在实验范围内,他会出现一些不确定的并发症,你要注意及时记录和反应。数据能反应生命体征,记录不了他的体感,最好能让他说出来。”   郁月城等他打完及时把手臂包好:“好。”   方渡燃明明在场,改成了局外人,想出声喊一声,嗓子堵着说不出话。   睁开眼,还是浑浑噩噩的。   耳边的脚步声走远了,方渡燃希望郁月城做点什么,他的反应系统似乎一时卡住了,被梦压住醒不过来。   郁月城只是走回来,过了半分钟,有吸管喂给他嘴边。   方渡燃就着叼住喝掉几口水,能动的瞬间浑身一个激灵,好像被人从梦里拽出来。   “好些了吗?”郁月城摸摸他的头。   方渡燃不明所以,转头看他,视线里还是一团模糊,只有郁月城隐隐绰绰的轮廓:“我······咳!!我很好。”   松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他做上好几次深呼吸,跟重新透过气一样。   郁月城把吸管再递给他,方渡燃喝到见底,这会儿声音才正常起来:“怎么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郁月城给他测量体温,三十九度五,已经比之前要低了不少。   “一个半小时之前,你该打针了,这次的药不能睡着的时候打,让我叫醒你。”   他看着方渡燃说:“你一直叫不醒,研究所来了一个组围诊,直到检测仪发出苏醒的信号,他们才走。”   “啊?”   方渡燃没想到能有这么严重,他就只是做了一个美梦,纯粹不想醒过来。   就在郁月城的信息素里一直睡下去,也不错。   “他们说,你可能是深度睡眠,或者脑电波絮乱而已。”   郁月城坐在他旁边,脸颊离近方渡燃问:“所以,你是梦到了什么?”   “我是做了个梦。”   方渡燃现在看不清,就不能那么顺利地逗大白猫玩,说话也老实起来。   郁月城:“什么梦?”   郁月城的体温好像离他很近,面前也有东西动了一下,方渡燃随手往前一抓,按在郁月城身上:“美梦,懒得醒。”   郁月城对他抓在自己脖子上的行为有点奇怪,不过更担心他的安危:“你目前的状态,陷入昏迷醒不过来很危险。包括你注射的药,都是新药,没有做过人体实验。”   方渡燃很想得通:“也没人能帮我试药啊。他们还能找出来一个跟我一样的实验品吗,可不得我自己来。”   郁月城不做声,方渡燃笑了下:“郁月城同学,我还以为我们睡醒怎么也得温存一会儿,不说让你主动抱我一下,至少也有个早安吻吧,你怎么苦着一张脸。”   “你是不是视觉出问题了。”郁月城定定看着他,用肯定的口吻问。   方渡燃知道瞒不住,点点头:“之前也有过,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什么程度。”郁月城问。   方渡燃简短概括道:“看不清,有雾。”   郁月城立即在通讯器上记下来,同步到方渡燃的档案里面去。   “燃哥命硬,死不了。”   方渡燃感觉得到自己按到的是脖子,顺手拿手指尖挠挠郁月城的下巴逗他:“昨晚上你挺热情的,怎么突然这么冷漠。”   郁月城睡了一觉睁开眼,就面临差点以为方渡燃醒不过来的状况,这一刻心才被带偏了一点。   他的易感期,他知道。   不过他已经打过抑制剂了,对方渡燃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我昨晚,信息素影响到你了?”郁月城问。   “那当然影响了。”方渡燃信誓旦旦:“不是我说,你的信息素也太冲了。”   “因为我的关系,所以你今天才差点没醒过来······”   郁月城被骗到,Alpha的信息素对另一个Alpha有天生的不友善,没有哪个易感期的Alpha在同类里能没影响,他的评级还是S。   “因为你的关系,所以我昨天睡得那么好。”方渡燃扭转他说。   郁月城不理解:“为什么?”   “没有原因,就是闻着舒服,喜欢这味儿。”方渡燃说着还往他脖子里面凑。   深呼吸一下,那股引人犯罪的意味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郁月城很轻薄的一丝冷香。   方渡燃有些惋惜:“跟昨晚不一样了。”   “你闻到了?”郁月城好像知道了什么。   方渡燃是不是也知道他的易感期了?   “如果你是说那种让人闻了想把你全身亲一遍的信息素,那我确实有幸尝了那么一点。”方渡燃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用手指比了一下,食指和拇指都快捏得看不见。   “就一点点。”他强调。   郁月城有点不好意思,这有伤教养,也不礼貌,对方还是个病人。   “我以为抑制剂没问题,吊瓶有安宁成分,我睡着了。”他解释道:“不是有意冒犯的。”   方渡燃眼睛看不清,只能凭感觉往前怼,一不小心就怼过界,正对在郁月城的面前。   “你在道歉什么?”他问。   “这不合适。”郁月城说。   “你还有哪里是我没有看过,没有碰过的?”方渡燃压低声音,说得干脆。   “······没有。”郁月城直直看向他琥珀色的瞳仁。   “那信息素有什么不可以?”方渡燃问。   郁月城思维清晰:“易感期,不一样。”   “我的易感期都可以,你的怎么不行?”   方渡燃步步推近,把他先前忽悠自己跟着走的手法全学上了。   郁月城果然没话了,好半天才回应:“我们······”   方渡燃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话一定会让他回答不了,也会让他们之间暖和起来的氛围多一点不合时宜。   他好不容易能把郁月城重新圈在自己的怀里,不能允许这种意外发生。   于是他率先抓住大白猫,脱口而出:“你冒犯我吧。”   郁月城微怔:“什么?”   “我说,下一次,如果再让我碰上,你就冒犯我吧。”   方渡燃说:“我知道现在不合适,你的皮肤被我咬破了,沾了我的信息素,要跟着我一起被观察,大概很长时间里我都不能碰你了。”   他神情坦荡:“这玩意儿跟有毒一样,我肯定不会让你再沾上。”   郁月城没作声,安静听着。   方渡燃看他没反对,接着道:“但是等我好了,再让我碰上,我给你做抑制剂。”   郁月城的眼睛微微睁大,他们······   他们不是还没有在一起吗?   他是无比重视承诺的人,也不会去为了一时的痛快就打破可以约定终生的东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郁月城问。   “我知道。”方渡燃说:“我在邀请一个Alpha在易感期的时候可以跟我一起过。”   “他特别好,我愿意做他的抑制剂。”他诚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3 09:36:52~2022-12-04 23: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岛屿雾边_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3章 破冰   郁月城听过方渡燃很多夸奖和亲近的话语, 从来都没有这么直白过。   Alpha的易感期意味着什么,同是Alpha的方渡燃不会不知道。   尽管他们已经渡过了好几次的易感期, 郁月城也始终坚守自己的原则,从没想过拿这个作为他和方渡燃之间的枷锁。   更何况,两个Alpha之间,理论上根本不存在生理上来自于第二性别的束缚。   他不会因此认为两个Alpha就显得轻薄,比Alpha和Omega的关系要更宽松自在,只会认为这需要更加坚定的意志去坚持,要义无反顾地选择。   只选择他。   以前是由于方渡燃的身体, 需要被辅助渡过易感期, 而放在方渡燃身上的陪伴,和方渡燃提出主动想要对他付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可以说明方渡燃是打心底里认可他了。   郁月城原本想说出口的那句“我们没有在一起, 我不能这样做”,也因为方渡燃的表态搁置下去。   他对承诺看得太重了,总是不希望潦草地一笔就划过他们的所有。   郁月城想要的是······   方渡燃还在等他的回答,琥珀色的漂亮瞳仁没有焦距,表达情绪也只能显出茫然的样子, 原本锐利耀眼的光芒在眼里暗淡下去。   郁月城伸手贴在他的面颊上, 手指抚摸过少年的眼角。   这样的方渡燃,跟在球场上可以呼风唤雨,站在十二中的人群里能傲然屹立的样子像两个人, 他知道,骨子里没有变。   身体的局限阻碍不了方渡燃, 他不会输。   郁月城对着这样来之不易, 跟小时候差别甚大的方渡燃,仍然没想过要放弃。   他想要的肯定不止是能在对方的面前完全坦露自己作为Alpha的易感期, 也肯定不止是那些一晚两晚、一个周、十天半个月的相拥而眠。   他要很长久很长久,绵延安宁的未来。   “怎么不说话?”   方渡燃抬起手,把比大白猫体温高几度的手心叠在郁月城的手背上:“我好像还是有点低烧,烫吗?”   他记得上一次他一半昏迷一半清醒的易感期,郁月城的手心因为帮他,整个被他烫得通红,在透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之后也记下来这个,怕再次烫伤他的大猫。   “三十九度五,不叫做低烧。”郁月城说。   方渡燃摸摸自己的鼻尖:“对我挺正常的,每次易感期差不多都这个数。”   郁月城明白他的认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转变,也可能一直都转变不了。   方渡燃始终无法用正常人的数值和反应来衡量自己,实际上放在研究所的项目上,大伯他们的团队也不能这样做。   事到如今,郁月城知道大概只有自己,才把方渡燃看做一个跟寻常学生一样的、有血有肉的、鲜活的生命。   然而方渡燃本就如此,外力也没法扭转他对自己身体的认知。   方正海对方渡燃的生命影响太大,郁月城也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固执,不要一门心思去把他当做跟自己一样人类来判断,要接受方渡燃这样的态度。   他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本身,自己出于任何心意,也不能抹杀掉他认识自己的真实。   他得接受方渡燃的认知,还要让自己也接受现实。   “这个体温对一般人来说,算是高烧。”   郁月城换了立场道:“不过对你来说,确实只能算低烧。”   他把方渡燃的手放在自己颈侧,让他感受正常人的体温:“我的体温常年在三十六度三,属于正常范围的偏低,冬天在室外会低零点二度,易感期也很少波动。”   “你的体温?”   方渡燃听进去了,对于郁月城的任何事,他都想要了解,所以听一遍就往心里记住。   于是他作为认真的好学生,身体力行。   用手心在郁月城细腻的皮肤上游走,拇指抚向耳根摩挲,动作因为视觉受损有些生疏,反而带出一丝别样的暧昧。   再拿手背试试体感,又回到正轨上。   “感觉到了吗?”郁月城说:“比我高三点二度的体温,这就是高烧。”   方渡燃在感官的灵敏度上是优于常人的,比很多的Alpha都要好,只是他以前没有这样特意去感受过另外一个人的体温,所以也拿不准自己的身体状况究竟是什么水平。   这时候点点头:“是差别很大,多贴一会感觉完全不一样。我自己要摸到别的东西才知道我发烧了,具体多高摸不准。”   “以后到这个程度,就要马上告诉我。”郁月城说。   方渡燃:“嗯。”   郁月城对他现在配合的态度放心许多,补了句:“或者直接给我大伯打电话也可以,就近方便的话,来青苗基地也好。”   方渡燃:“好。我再戴个体温表,郁叔应该还会给我一个随身携带的记录仪。”   他往前扑,看不清扑不准,捞到大白猫的肩膀,就顺势把脖子一圈,拍拍肩头。   “放心吧。”方渡燃说:“我都要陪你过易感期了,不会不爱护身体的。”   郁月城沉默片刻:“希望这次的治疗效果显著。”   “我感觉问题不大,上次我不就挺过来了,多熬几次就好了。”方渡燃说。   郁月城没接话,他希望方渡燃有一天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方方面面都可以回到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应该享受到的生活里。   方渡燃没听到郁月城明确的答复,答应自己一起过易感期,里面的顾虑他多少能猜到一点。   标记都需要一再拉着他,才肯咬自己一口,郁月城的责任感强到爆棚,肯定不想要无名无份的结果。   但名份这种东西,他们之间好像还差些东西。   关于“爱”这个字,对他而言太沉重了,他还没能完全认清自己,而郁月城那个“约定终生的伴侣”身份,也很郑重。   只要郁月城还在他身边,他们还在往前走,那就是好的,方渡燃就当他答应了,不反对就是有效。   剩下的可以再摸索着走过去,他自己的眼前现在都是模糊地。   方渡燃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样产生感情,没有经验,能真正踩出去第一步,他会还想要再进一步。   “我检查过了,你的人工合成信息素在我体.内有微量残留。”郁月城不打算隐瞒,这时候任何隐瞒只能把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推远。   方渡燃:“我就知道。”   “不过没什么影响,只是因为正好赶上我的易感期,所以没及时注射抑制剂,昨晚才会泄露。”郁月城保证道:“跟你的人工信息素没有关系,是我抑制剂打得不及时。”   “完全没影响?”方渡燃不太相信。   “吃了药以后会代谢掉,大部分都跟着血和组织液流掉了。这个信息素很特殊,跟我的身体不发生反应,只有你的身体才能给它提供生存空间,研究所认为是你的身体构造跟常人有异,方正海的合成信息素又是完全根据你的状况相辅相成研制的,具有针对性,所以对我没什么用。”郁月城解释道:“所以你可以放心让我参与你的戒断治疗。”   方渡燃想了会儿:“你吃的药有副作用吧。”   “容易深睡,其实也好。”郁月城直言:“刚好可以好好休息,说我这段时间精力消耗大,免疫系统要恢复一阵,需要休息。”   方渡燃看出他的诚意和表态,自己往前走了,郁月城也没有刻意只挑好的说。   “你得好好休息一阵。”他说:“参与我的戒断时期可以,不可以再受伤。”   郁月城身上就顶着不少伤,方渡燃的攻击力说这话,着实有点天方夜谭。   话音一落,他自己就意识到这点,在郁月城肯定会口头答应,又落下一身伤之前赶紧加上前置条件,说得清清楚楚。   “你可以把我绑起来,我不会怪你。我知道自己失控有很强的暴力倾向,别让我仗着你不会还手,就为所欲为。”   方渡燃指指自己说:“你看我现在人模人样的,失控的时候你比我看得明白,我根本不认人。”   郁月城想到他非要钻进自己颈窝里闻信息素,压得死死地不放,一边还拿拳头砸他,不觉得他完全不认人。   “至少还认得我。”他说:“你知道我的信息素好闻。”   方渡燃一时嘴快小声说了句:“我还知道你长得好看是吧,我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看不清,但听得清郁月城的气息变了。   他在笑。   这件事上,方渡燃确实从头到尾都不占理,郁月城笑就笑吧。   能让他开心也行。   大白猫身上那些伤,他都看不见,虽然没说,但是心里一直疼着。   “没有。”郁月城带着他听到的笑意说:“你很坚强。不服输,有韧劲。”   方渡燃面对夸奖没说话,他几乎也就全靠着这点细碎如星火的念头抗过来这几年。   在笼子里,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只为了虚无缥缈的自由在盘算和努力。   郁月城捏捏他的指尖,把他出神的念头找回来:“你认得我,偶尔也会有停手的时候。也不全是不好的事,也有好的。”   “哪里好。”方渡燃干巴巴地问。   “认得我的时候好。”郁月城认真回答:“抱我的时候好,像狩猎一样,不让我跑掉的时候好,跟我接吻的时候也很好,还有······”   “停——!”方渡燃从来都是逗大白猫的那个,但是再不喊停,郁月城就该把只能做出来的事情,拿嘴说出来了。   “你别想糊弄我。”   方渡燃说:“我现在只是看不清,还没糊涂。就像你说的,那个认得跟狩猎的闻到肉味儿一样,我也只是闻到你的信息素反应出喜欢,好闻,所以压着你不放。我要是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就不会伤到你。”   “还是担心我。”郁月城说。   “······过不去了是吧。”方渡燃收紧手臂,把大白猫的脑袋捞过来,往前凑,一片朦胧的视线里,稀里糊涂咬在猫耳朵上,恶狠狠地说:“就是担心你,怎么了?”   话说出来,他以前的胆子都回来了,按照记忆里位置往郁月城耳根底下的红色小痣亲一下:“我担心死了,我都想给你弄个保护罩框起来,连风都吹不着那种。”   郁月城耳畔微微发痒,由着他亲近:“我也不是玻璃做的。”   方渡燃忽然换上正式的口吻道:“我愿意让你把我绑起来,锁起来,明白吗?”   郁月城有瞬间的诧异,回过味来轻声地应:“······嗯。”   方渡燃接着说:“我不愿意连累你为我受伤,这不是你的义务。我不要你做这样的事。”   郁月城:“好。”   然后仿佛真的思考过可行性,说:“你很凶,要是锁起来,还是不听话怎么办。”   “那你就动手啊!”方渡燃直接甩出来:“你评级S呢,郁月城同学,这可不是摆设。”   郁月城点点头,眼尾弯起来,脸上是清浅温顺的笑意。   怕他看不见,应声说:“好。”   “保持你这个觉悟。”   方渡燃摸到他的手,跟他击掌,记得他手里的伤,只小心地贴上去:“我们都要好好的,我不要你再为我受伤,你要养好伤,然后完好无损地等我摆脱这个垃圾东西。”   郁月城手心一错,穿进他的指缝:“我答应你。”   方渡燃突然笑起来,找不出原因,好像是什么凿不穿的坚冰突然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4 23:44:15~2022-12-05 23:5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4章 退化   戒断治疗的日子不好过, 方渡燃自从住进青苗基地之后,跟郁月城相处的时间都集中在他每次神志不清的时候。   身体失去一直以来共生共存的人工合成信息素, 除了第二性别上的生理阻碍尤为突出,第一个在他的易感期爆发,随即而来是正在生长期的骨骼发育、内脏功能的供给失调、神经系统反应絮乱、注意力不集中······   一个人类躯壳上,种种最基础的功能接二连三出现问题,信息素作为维持身体各机能运转的必备元素,此刻不断流失的危害,一步步从方方面面体现出来。   本身的腺体在长时间的持续摧毁中接近坏死, 已经无法产生出可以在体内精准运输给各部门的信息素。   原有的Omega倾向, 在还没来得及发育的时候就被掐死在萌芽里,郁闻礼带领整个团队绞尽脑汁用上各种方式想要二次激发,始终不得要领。   如果想不出来顺利的方式将漏洞补上, 方渡燃才十七岁的身体会停止生长事小,带来的很可能就是他们要眼睁睁看着方渡燃一项项地逐步失去基础的生理机能,最终变成一个靠插管度过余生的废人。   这样的后果一开始就在郁闻礼最坏的设想之内,也在方渡燃明确过,签过合同的条款里面, 但是谁不愿去想。   即便有困难, 团队明白最坏的打算,也没想过寻找方正海他们研制的R系列人工信息素的替代品。   成瘾性的任何药物都不可能达到完全治疗,方渡燃自己都有清楚的认知, 这只是变成另一种方式的依赖而已。   郁月城每次陪方渡燃渡过一次戒断治疗,都感觉对方像是脱掉一层皮, 一次次地经受痛苦。   方渡燃为了彻底戒断, 坚持不使用任何的安慰剂。   郁月城听他的话,亲手把他锁起来。   事实上, 方渡燃最严重的一次,徒手把加固的合成金属生生掰断。   要不是对他的薄荷味信息素已经有了熟悉的安全感,能起到一点代替安慰剂的作用,那股劲要把郁月城撕碎,他也毫不怀疑。   方渡燃看得很准,自己对他确实下不了手,所以最严重的时候,郁月城也拼死按住方渡燃,让他把力气都耗费在跟自己抗衡上。   直到精疲力尽,他们都浑身大汗倒在床上或者地上。   郁月城会把他放好再休息,还不忘把方渡燃手腕和脚腕包好,减少锁链的摩擦。   方渡燃有时候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注意力也不集中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记忆力也减退掉?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郁月城刚给他念完一段英语的阅读理解,接下来的选择题,最简单的第一题他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的记性没这么差,单词这段时间没机会复习,也不会跟没听一样。   这就是自己的精力或者是什么地方的反应出现问题,都怪不到他单词储备量的短板了。   方渡燃感觉自己在用心去听,郁月城念英文的腔调很特别,很好听。   听着听着他就忘了说过什么。   “选······C?”方渡燃试探性重复一遍答案。   郁月城已经是第二次念这篇短文,其实昨天念的也是这一篇,但是方渡燃完全没发现。而且他昨天这个时候,就没听进去几句,今天也是。   “不对吗?”   方渡燃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个短语出现过,认真想过,不是蒙的答案。   英语要提高成绩不止需要语法,还要累积单词,他之前天天早起背单词,坐车也会默背。   为了和郁月城约定好的月考和期中考,所以从当时在学的单元开始,一直往前背到高二初的,再背熟课文。   这些就算直接忘掉一半,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语法,他好像天生就会大部分。   现在方渡燃知道自己的身份,小时候方家能跟郁家是邻居,儿童时期基础的教育资源也一定相差无几。   他猜测是从小就跟中文一起学,养成了系统的语言体系,所以初中那会儿他放弃学习的时候,英文看起来也没那么吃力。   “是C。”郁月城说。   答案其实是A,但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发现方渡燃在怀疑自己了。   这不好。   “C是什么?”   方渡燃有些茫然,他的视力恢复得似乎很慢,向郁月城望过去,低下头什么也看不清。   “你再念一遍。”他说。   郁月城把答案的短语念了一遍,篡改掉原文的句子,临时根据错误答案给他组出来两句“原文”,按照这个接着讲当中的短语词组用法。   方渡燃让自己集中精力去听进耳朵里,记进心里,顺便把里面最少见的单词拼出来:“生僻词是这个吗?第三单元可背可不背那个。”   “第四单元的。”郁月城说:“记住就行。”   “还是有差别的。”方渡燃不认可。   郁月城:“嗯?”   方渡燃眯起眼,有些神秘地说:“我发现我好像是图片记忆,我得在脑子里翻出来英语书的单词页,然后看到它在哪一块,长什么样,才能想起来。”   郁月城的目光落在他失去神采的眼睛上,方渡燃已经很久没机会看书了。   “会好起来的,你的眼睛。”他说。   “暂时的嘛,我不急。”   方渡燃心里已经有点数了,所以没什么情绪地笑笑:“就是现在翻得有点慢,以前脑子里会直接出现这个单词的形状,我写下来就成。”   “郁公子。”有人在房间外面敲门。   郁月城没有立刻接话,方渡燃在这待久了,也熟悉了,比他先抢答:“进来。”   穿白大褂的研究成员推开门,先看向郁月城,微微点头示意:“郁公子,该给方渡燃做光疗了。”   郁月城知道需要他回避的时间到了。   用进阶性的物理疗法先暂时促进骨骼和血管方面的内伤愈合,保持方渡燃的免疫功能。   实际作用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天研制不出来让方渡燃自体生成信息素的方式,就只能一天天拖下去,在外部缝缝补补。   郁月城尽量不让这些问题摆在明面上让方渡燃知道,好在少年对这次的治疗算是信任,自从那天关系缓解之后,一直很配合,没有过多地问什么。   “好。”他把试卷夹上签字笔合起来,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面。   “你快去吃饭。”方渡燃催他:“我自己吃。”   “嗯。”郁月城说:“下午我父亲回来了,我要去机场接他,明天我再过来。”   方渡燃推他一把:“好,放心吧!多陪陪叔叔,我好得很。”   郁月城最后看向研究员一眼,得到一个OK的手势,然后拿起手提包离开。   方渡燃自己的伙食现在已经说彻底告别人类的食物,因为不知道什么会触发他的不良状况加重,从安全方面考虑,他又回到最开始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那样。   吃的是他以前吃过的带血的生牛肉,无菌蛋之类的,选择先维持他原先的饮食,剩下的全都靠注射。   多亏他看不见,不然他盘子里血淋淋的,郁月城盘子里是热乎乎的饭菜,他会感觉他俩不是一个物种。   方渡燃仔细想一下,郁闻礼之前就跟他说过,他的身份在定位上很特别,信息素脱离人类的范畴,信息素供给各部分发育生长的测量也显示断层。   某方面来说,他不能用一个人类来定位。   这么想也差不离了,但他还是不希望郁月城总是要在看得见的情况下,面对这种直观的差别。   “今天感觉怎么样?”研究员问。   这是个很中性的女声,方渡燃记得,叫肖晴,听着很年轻。   第一次发现团队里有这么年轻的成员,他还有些诧异,不过郁闻礼说她要负责自己部分的治疗操作,会经常打交道,是留学刚回来的研究生,算是自己半个徒弟,这样一来也不算意外。   “体感应该比昨天好一些。”   方渡燃按部就班趴在推进来的活动病床上,不太确定:“最近几天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好像有点麻木了,感觉不出来。”   “还要一些时间,再坚持一下。”肖晴说。   方渡燃以前听,都不做声,这次突然反问:“是再坚持一下,治疗就能有成果,还是再坚持一下,你们就能知道治疗怎么开始了?”   肖晴那头沉默好一会儿,最终没有选择尊重对方的意愿,这也是郁闻礼一直交代给他们的。   “郁所长找来了一位国际上颇有权威的人类基因组专家,正在进行推演。”她说:“还有麒麟研究所的几代大佬们也一直在轮番会诊,我们整个项目组都对你有信心。”   方渡燃翻译出来,就是还没找到方法。   “我的资料能给国外的人看?”他问。   “不能。非常珍贵,保密性也很好。那位老师不会有任何记录的行为,我们也不会让他带走一分一厘。”   肖晴对他解释:“他和郁所长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这回是私人性质的会面,只为了找到你的治疗方案。虽然老师常年在国外做研究,但至今还保留着跟我们同样的国籍。”   方渡燃点点头。   病床将要推出去,方渡燃叫住肖晴:“等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肖晴停下来,俯下身问:“什么忙”   方渡燃脸趴在郁月城从家里给他带过来的枕头上,能闻到淡淡的冷香,伸手照着记忆里的空间方位指过去:“床的左边,抽屉里有考试的那种卷子。”   肖晴根据他指向的地方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叠试卷,打开来,正被签字笔夹住一页。   方渡燃听到动静,接着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高二编号16卷的第二道阅读理解,第一题的答案,选什么?”   肖晴着实没想到,面前的特殊病例都这样了,居然还不忘学习。   试卷上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写,她确认完这就是方渡燃要的那一张,前后翻过,根本没有答案。   “怎么了?”方渡燃问:“不是卷子吗?”   “是你要的试卷。”肖晴看了一遍短文,最简单的一道题答案来得很快。   “第一题选A。”她说。   方渡燃蹙眉:“答案写了吗?”   “没有标准答案。”肖晴说:“我做了一下,很简单,是A。”   她把文中相应的句子读了一遍。   方渡燃因为刚温习过单词,他们就那个单词还有过对话,所以留下点印象。   他能确定,这不是郁月城给他讲的那句话。   “奥,好。”方渡燃收回手:“再麻烦你放回去,谢谢了。”   肖晴把试卷原封原样地放好,重新把他推出去,方渡燃没再说过话。   虽然在意料之中,他的确是有点怀疑自己出现问题,也有点怀疑今天那道题的正确答案,但是得到印证,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的脑子也退化得太快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会做错?   还有郁月城,他肯定是故意现场根据错误答案,编出来一句对的文章,他连试卷都能编出来,也就只有大白猫能这么随机应变了。   是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   方渡燃不觉得,郁月城应该知道他的性格,自尊心不是用在学习上的,用不着搞得这么虚。   那就是为了······不让他知道,自己脑子已经开始光速退化。   郁月城一有时间,就过来帮他补课,不可能不知道的。   他只会比自己发现得要早。   方渡燃深深叹了口气,再呼吸,又闻到那股让人安宁的冷香。 第205章 未来   “你现在的时间有多宝贵你自己不知道, 以你的天赋,你是想平白浪费了是不是?”郁治书坐在沙发里眉头紧锁。   “我还没想好。”   郁月城坐在他对面, 面色平静:“科研深造这方面,我不确定是不是我想走的方向。”   “你在这上面有天赋,带过你的教授哪一个不是对你寄予厚望?”郁治书对自己儿子放养了快一年,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油盐不进。   他去年在其他城市的公开课巡讲完毕,紧接着就去国外走了一圈。郁月城放寒假的时候,郁治书正在国外参加完学术会议, 一家人过年也没能聚在一起。   直到现在开春赶回来, 据他了解,郁月城的课业都没落下。   现在在A市,在各科老师手底下听课也方便得多, 先前落下的化学实验进度都没耽误。   按照普通孩子的标准,郁月城目前的水平,已经是拔尖的,但郁治书不希望他浪费自己的能力,郁月城作为郁家里唯一一个后代, 他希望能走得更高。   “我明白。”   郁月城片刻之后打破沉默, 抬起头说:“爸爸,我从小学的东西,这些有关理化和天文方面的知识, 从来没当做是要拿它们为我的未来打基础,去深造, 或者是拿它们来证明自己的天赋。”   郁治书一脸正色看着他。   郁月城说:“拿过的竞赛名次和目前取得的成果, 的确可以作为我去念书的资本,给我带来很多便利。但我小时候就开始听家里的安排, 自主自愿地去学它们,只是为了去多了解一点我不知道的东西,我需要有自己的思维能力,尝试不一样的学习方式,这些才是它们带给我的好处。我不认为我选择别的道路,这些年的学的知识就白费了。”   “你高一拿的那些奖,含金量你知道吗?”郁治书说。   郁月城:“查过,没有意义的比赛我不会参加。”   “你是我们国家第一个拿头奖的,不少国内外学校的邀请函现在还放在我抽屉里,你不肯出国,第二年就跑去榕城。”郁治书提起这事,至今还怒气未消:“大好的时光都让你耽误了!”   “我说了,那些东西可以作为我的便利,但我对科研没有浓厚的兴趣。”   郁月城语气平和且坚韧:“我想像您一样,找到我愿意倾尽所有去投身的道路。我去十二中的时候您建议我出国,我就是这个想法,现在也没变。”   郁治书的手沉沉拍在沙发扶手上,郁月城是个天资聪颖,从出生到长大都没让人操心过的孩子。   他万万没想到,到了要成年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手。   “爸爸一直觉得你很聪明,识时务,懂分寸。”郁治书说:“现在看,你聪明过头了,大好的机会一次次地放走。”   郁月城:“您相信我的能力,就应该也相信我,就算不做科研,我也能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有所成就。”   这话换个正当少年的人来说,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气在里面,结果不重要,那股劲头到了就好。   可是郁月城的能力,他们父母是清楚的,但凡他认真想做一件事,不会有任何瑕疵,风轻云淡、态度诚恳的表态,反而比那些豪言壮语的口吻要更稳重,结果他们也应该相信。   但是好好的机会溜走,作为父母,怎么都不会好受。   “随你吧。你大了,我跟你妈妈也不能把你绑出国。”   郁治书换言道:“方家那个儿子,我听你大伯说了,现在也在A市,还在他那养病。”   郁月城:“嗯。”   郁治书先前已经被安靖灌了一通这孩子在外孤苦无依的可怜,开口也多了些温情:“早先不知道他的情况,还以为他这一走了之,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跟你妈妈。”   “他失忆了。”郁月城说:“现在知道我们是谁,但是以前的事情,他不记得多少。”   郁治书点点头:“能认识人就好。你大伯说他失忆多少跟他现在这病有关系,等他病好了,说不定也能想起来。”   郁月城不掩失落:“也可能想不起来,几率不大。”   “你也别难过,人能找到就是最好的,身体都可以慢慢调养。”郁治书说:“找个时间,我也去看看他。”   郁月城稍加思索:“过段时间吧。他现在状态不好,经常要做检查,也不方便探视。”   关于方渡燃和自己儿子之间的事情,安靖都不算明白,他也不好说什么。   自己身为父辈不能去探视,郁月城却经常在青苗基地一呆就是好几天,据说是要用方渡燃信任的信息素来安抚治疗,两个孩子的关系肯定也不寻常。   郁治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应道:“也好。你自己总往他那跑,也把自己身体照顾好。你妈妈和我都很关心你。”   郁月城看向他:“我会的。”   ·   初春过去,花园里会在冬天沉睡的花朵接连盛开,再到绿枝渐渐紧凑的六月初,方渡燃的病情出现转折。   根据开刀提取到的腺体样本分析,麒麟研究所决定对他的腺体进行坏死部分的剥离,各项研制也进行到有所成效的时候,上最新的化学药品有针对性对细胞逐一唤醒,试图二次激发他的有效信息素。   手术之前,方渡燃已经在几个月看不清的情况下,模糊掉自己的视觉。   原本遮挡在眼前的薄雾变成厚重粘稠的形态,他对这样的适应感到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面上的情绪。   “还是不能分辨字母吗?”肖晴把举在他眼前,一张纸上只打出了一个放大的字母收起来。   “我是从几号看不到的?”方渡燃突然问。   方渡燃很少对自己的病情进行询问,肖晴往前翻了几页,找不到,又往前一直翻,也许是按键的声音被对方听到。   她看到面前的少年荡出松散的笑意:“算了,随便问问。”   不过今天这个日期······   方渡燃把自己对时间的概念放在日期上,自从视力开始退化,就一直数着过。   有些可惜,手术在今天。   他现在对自己的记忆已经不太有信心,没记错的话,郁月城在班级的档案表上填写的生日应该就是最近几天。   他跟郁月城现在的交流本来还在学习方面,但是很多时候郁月城刚讲过的东西都会忘记,所以也不想让郁月城白费功夫了,学习进度直接停下。   郁月城给他录下来的英文课文,让方渡燃当做睡前音频来听,没人在的时候放出来,带点英伦腔的特别的味道回荡在房间里。   他可以睡得好一些。   方渡燃知道,仍谁也没办法长期对没有回报的东西投入。   总是郁月城说一句,他就忘一句,也太折腾人。还不如把这些时间拿来让郁月城自己学,他就安静在旁边呆着。   只要能知道大白猫在身边就好。   这种时光他不感觉无聊,相反还挺安心,好像在另外一个时空发生过,或者是他小时候也是这样?   反正他是不觉得他能跟郁月城一样爱学习,对方在做事的时候,他八成也就这样眼巴巴地陪在身边呆着。   不吵也不闹。   安靖阿姨不都说他小时候很乖巧吗。   “过会儿就要进手术室了。”肖晴打断他的念头:“这次是郁所长和一位研究所的元老一起主刀。”   “嗯。”方渡燃想了下,他还记得郁闻礼的样子。   如果再久一点,他说不定就想不起来了。   最近他的记性越来越差,之前可以插着耳机听学习课件的朗读版,现在耳机也不让他用了,对鼓膜的压力太大,他自己也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越来越脆弱。   “郁月城呢?”方渡燃问。   “郁公子跟安总在楼上听术后指导。”肖晴说:“原本应该由专业的康复师来陪伴,安总很担心你,所以也想学一些。”   “安靖阿姨?”方渡燃有点意外,他的手术,郁月城的母亲也回来。   “对,就是安总。”肖晴说。   在青苗基地的这段时间,这没少被安靖阿姨探望,只是现在见面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方渡燃把自己在病床上躺好:“走吧,不是要提前进去吗。”   “郁所长还想让我叫心理咨询师过来,给你做下情绪疏导来着。”肖晴推着他出门,外面立刻有人带上用具跟上来。   方渡燃闭上眼说:“你看我需要吗?”   肖晴看到他上翘的嘴角,却没看到相应的有温度的神情,她想应该需要,可是方渡燃的话,大概是不会接受的。   这么久的时间,方渡燃身上展现出超越他年纪的镇定,视力和听觉一点点衰败,他从来没有歇斯底里过。   这种过度的冷静,有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可怕。   她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去深究,不然想不出来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怎么会冷酷成这样。   ·   “喝点水。”方天泽把两瓶功能饮料递给郁月城。   郁月城抬头看他一眼,接过来,然后分了一瓶给自己身边的母亲。   安靖看着过来送水的人对她无声行礼,接着干脆地退下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宝贝去睡会儿吧,妈妈在这里等。”安靖摸摸儿子的头发。   已经三天了,她和郁月城在手术室外等了三天三夜,期间她夜里还去休息过,郁月城总是早早地就过来,她知道根本没睡下过。   郁月城摇摇头:“睡不着。您去休息吧。”   安靖是特意挪出时间来陪方渡燃的手术,这种时候,她想了想,对郁月城说:“小燃的身体情况,闻礼没细说,我想你应该比较了解。”   郁月城“嗯”了声,方渡燃不是普通的生病,身体和背景的具体情况,现在除了郁闻礼和他清楚,就连麒麟研究所的人也不一定全盘知道原委。   尤其是作为实验品这件事,是最需要保密的,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是要一辈子也不该泄露出去的。   “这跟他后来的监护人有关系,分化的时候没发育好,具体的他不希望公开。”郁月城说。   “妈妈不是想说这个。”   安靖的神色也有些许疲惫,这几天也熬过头,仍旧将语气放得柔和下来:“小燃的个人隐私,我和你爸爸会尊重他,我们也不会去揭他的伤口。”   她脸上不□□露出惋惜:“小燃能长到现在,不容易,妈妈也很心疼,只要他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你爸爸嘴上不说,其实小时候除了你,就最疼他,家里跟你一样的同辈,你爸爸都没有对他那么上心。”   郁月城垂下眼,话是真的,但隐约能知道,在这个时间点上,母亲应该是有别的话要说。   安靖接着道:“之前不想让你去找小燃,一个是因为怕青训十二中那所学校耽误了你,二就是小燃当年走的时候没来拜访,留个信,这么些年,连通电话也没给他打过,他心里都记着呢。”   郁月有些心酸,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更煎熬。   “他不是故意的。”郁月城说。   “不怪他,知道他也不是有意的,我们都不怪他。”安靖说。   “谢谢妈妈。”郁月城始终没抬头,手术进行中的红色灯在他头顶压着。   “你爸爸,他担心你,也担心小燃的身体。”   安靖选择了更缓和的方式,点到为止说:“他是不反对你和小燃交往,但目前也不会支持。”   郁月城一直紧张的心被分出一道情绪,转过头问:“怎么了?”   “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安靖说:“你爸爸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才十八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小燃的身体不得不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6 23:59:11~2022-12-07 23: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6章 责任   郁月城明白父亲的言外之意, 方渡燃的第二性别发育不良,以后对健康大概率有很难挽回的影响。   郁闻礼不止一次在跟他交流病情的时候说过, 他对此有过心理准备,母亲知道这次方渡燃的手术跟腺体开刀有关,肯定也有心理准备。   至于父亲那头,站在亲人的角度,他不能说这样的考虑不应当,如果今后方渡燃要和他生活在一起,他得承担起方渡燃的状况, 作为郁家的儿子, 还得承担起郁家。   父亲担忧的问题,是他需要担负的责任。   “我们对小燃没有偏见,这些都不怪他, 可是你也是我们的儿子。”   安靖见他不表态,拉住郁月城的手轻拍:“妈妈希望你们都能健康平安。”   能等到今天才提起这件事,就在方渡燃的手术室门外,郁月城想父母应该已经担忧了很久。   “其实我想过他目前的身体情况,以后也许都不会顺利。”   他向安靖坦言道:“大伯有跟我沟通过几次, 关于他信息素的生长发育的问题。”   “这些你比我清楚, 小燃的资料是保密的,你要自己做好把握。”安靖说。   打心底里,她对方渡燃很是心疼, 尤其是他还是廖茵茵留下来的孩子,站在家庭的角度, 郁治书让她转达的立场, 她也只能做好父子交流的桥梁。   “爸爸是认为我没想明白,没考虑以后。”郁月城干净透彻的语气回荡在科研基地惨白空旷的走廊里。   “您知道, 我不是一时冲动。要去见他,我从七年前就想过,快八年了。”他停顿片刻,接着道:“我从来没做过冲动的事,包括跟他有关的一切。将来怎么打算,怎么向你们交代,我也想过。”   安靖陪在身边,给足他思考的空间,等了一会儿才接话:“没有人比爸爸妈妈还要了解你,你稳重,可小燃现在有难处,你爸爸是怕你一时想不明白,陷进去耽误了自己。”   “我和方渡燃,现在还没有确定要在一起。”   郁月城在跟方渡燃重逢后,面对未来直言:“方渡燃的记忆也没有完全恢复,会不会跟他走到结婚结婚那一步,我不知道。”   “······但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方渡燃会不会跟我在一起,我都愿意负担他今后的生活,和他的身体状况。如果我们分开了,我也可以退出他的生活,让第三方来照顾他。”   安靖了解自己的儿子总是考虑周全,在感情上,这是郁月城的第一段感情,还可以想到这么远,做好打算,是她完全没料到的。   “就算小燃和你没有结果,他是茵茵在世上留下来的唯一的联系,我也会照顾好他。”安靖说。   “他的监护人对他,非常残忍。”郁月城思量过后说道。他不想用虐待这样的字眼,这对于方渡燃承受的所有来说,远远不够。   安靖往后看,紧闭的手术室内没有结束的动静。   “如果不是因为他对小燃不好,亏待了他,小燃现在也不会在里面。”   她猜测般问:“是吗?”   郁月城点点头,母亲是很善良的人,是想不到方渡燃经历了什么的。   就连他和大伯也从未想过,那些这会是方渡燃的生活。   “他在世上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他。”郁月城说:“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好起来。”   “宝贝,妈妈也在。”安靖说。   “这就是我的态度,你可以转达给爸爸。”郁月城肯定道。   安靖:“好。”   手机在椅子上震动,走廊里冰冷凝滞的空气被搅乱。   郁月城拿起来挂掉电话,是律师打过来的,他换成短信跟对方交流,把本该见面的时间挪到一天以后,那时候方渡燃有没有出来,他都得去见一面了。   很多的资料,他虽然放心,也必须要亲自一一过目,还要把案件的经过再捋一遍。   刚好趁安靖在场,有件事他一直想找当事人问清楚。   “妈妈,您和廖茵茵伯母,有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郁月城约定完时间发问。   安靖想了会儿:“中学时期有些同学,不过没过两年,我们就出国了,本地认识的人都算熟人,没什么亲近的。她结婚以后,方家那头的讲究多,除了跟我来往,离得近,其他的人也不常来往了。”   郁月城从手机里面翻出来几张让人蹲点拍下的照片,递给安靖:“这个人,您看认识吗?”   安靖对着照片上戴着眼镜的青年男人思索,把尘封二十多年的印象都搜刮一遍,确认道:“不认识。没有见过。”   “他是个Alpha,信息素闻起来很燥,像是某种熬煮后的枯草叶。”郁月城回忆到。   如果这就是魏杨的信息素气味的话,信息素的分类里面的确有这一类。   不像他们具体到实物,被叫做特定条件下信息素,闻起来是在某种场景下,或者特殊的条件下会产生的气味。   不过这样的信息素,绝大部分的评级不会太高,最好的情况都在B+左右,因为不够纯粹。   说到这个安靖眼里有些困惑:“他是谁?”   郁月城根据这大半年的调差,已经不太确定,还是按照登记的名字念出来:“他叫魏杨,今年三十二岁,户籍是C市的人。”   安靖摇摇头,方才的困惑没了:“太年轻了,如果他是茵茵的同学,现在也不该是这个年纪。”   郁月城:“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安靖知道他一直在整理方渡燃监护人那边的关系:“是小燃的背景出了问题吗,要不要妈妈帮你?”   “不是。后期有点麻烦,已经解决了,总体挺顺利的。过两天就要开庭了。”   郁月城始终感觉这个人像隔着一层雾:“他说他认识您,方渡燃也说这个人说过,他还认识伯母。”   安靖怔住,又仔细把照片看了两遍:“我确定没见过他。开庭在A市吗?我可以去见见他。”   “在榕城。”郁月城说:“见不到他,他跑了,开庭除了他,其他人都必须出庭。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有我的人介入,非法集资和灰色收入,这次是公诉。”   具体涉及到的项目,还有其他的方面,郁月城没有告诉安靖,因为性别扭转项目失败,剩下的一部分家庭果然决定要以受骗的名义起诉方正海他们,这些他可以推波助澜,但不是他需要的。   他只需要把这个项目摧毁,再让方正海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怎么处置,他都觉得不够,方正海在榕城的实验室里留下来的大量数据,他还要跟郁闻礼携手去留存下来。   大半年过去,这件事终于快要走到头。   魏杨居然不见了,还是在四个月之前,法院都还没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就跑了。   “条件类型的信息素,我也见过不少。”   安靖回忆道:“但是茵茵见得少,要我们都认识的人,确实想不到。有机会见到,说不定能想起来。”   “他不是善类,您今后如果见到了,首先也要保护好自己。马上联系我,或者爸爸。”郁月城说。   “不用为我担心。”   安靖话音刚落,头顶表明手术进行中的警示灯光转变为绿色。   郁月城瞬间站起来,两步走过去等在门口。   手术室的门打开,是肖晴穿着防护衣先出来,不等对方开口,开门时就直接放声宣布:“很成功!!”   郁月城一直悬着的心落下来。   刚刚跟安靖沟通魏杨的事情,心里始终不安,这会儿才算真正松口气。   “是以后都没问题了吗?”安靖不了解病情,问道。   肖晴摇摇头,出了手术室,没有人再帮忙擦的汗水顺着流进口罩里:“这要看郁所长跟您交流接下来的安排,我们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透露病情。抱歉,安总。”   “没事。成功就好。”   安靖往房间里面看,半页玻璃窗后面,几个人正在准备开第二道门,她先行退开。   “我回头跟您报告。”郁月城说。   安靖冲他露出安慰的神情,微微点头。   在这时她退居二线,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心里担心着方渡燃,和肖晴站在同一侧。   “郁公子,手术很成功。”肖晴隔着门框对还一脸凝重的少年说。   郁月城看向她:“谢谢。”   心里面的情绪根本停不下来,陪伴方渡燃经历过数次戒断的时期,和完全失常的好几次易感期,真的等到这一刻,郁月城连安靖那样上前问一句会不会再也没问题的心情都没了。   他只希望可以好一些,再好起来一点。   术前郁闻礼跟他交流,手术成功,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方渡燃的腺体被二次激发,可以开始重新产生有效信息素,至少能保证生理机能的正常运转。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早就已经接受现实,没有那么天真和不切实际。   陪同方渡燃这么久,看着自己标记过的少年,从小亲密到不分你我的存在,一个鲜活的生命,感官一点点受损,越来越严重,神经系统也逐渐退化,还要经受不定时的戒断发作。   亲眼见证过,郁月城知道现在这一刻有多么来之不易。   眼看病床从重重关卡里面推出来,郁月城稍微松懈的情绪又回到顶端,暗自攥紧指节。   明明手术成功了,却还是会紧张。   然后他就察觉到熟悉的花香。   一点点地跟随被推出来的病床变得清晰起来。   是蔷薇花的芬芳,从那头冰冷的手术室里活过来。 第207章 新生   方渡燃在手术结束时, 就从全身麻醉里苏醒,手术灯强烈的光线从睫毛掀开的缝隙刺进来, 白得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瞎了,模糊的视线彻底变得什么也看不见。   没一会儿,眼前的刺目的灯变成昏暗,头脑还昏昏沉沉,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只知道看来视觉还没烂得那么快,虚弱撑开的眼皮又再度合上。   恍惚中, 他闻到了这段时间相处过不少时间的蔷薇花香。   ······   好像有了认命般的畏惧。   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从来没有说出口,每况愈下的身体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   每次这样气味蔓延,总是要伴随着惨烈的下场, 总是在睁开眼的时候要面对一片狼籍的自己,和被他从神坛拉到地底下的郁月城。   “成功了······”   “三楼的观察室,二组去保存样本。”   “月城,你跟我过来······”   隐隐约约的话语传进耳朵里,方渡燃直到听到郁月城的名字, 手指才动了动, 仪器显示上的心率明显加快。   ·   凌晨,郁月城从会议室出来,散场之后郁闻礼又找他单独长谈。   便携的通讯器连接着方渡燃的病房, 他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如果方渡燃醒过来, 他会第一时间接到弹窗的通知。   “······你要有心理准备。”郁闻礼看出他的焦急。   “我知道。”郁月城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快回去吧。”郁闻礼合上文件夹:“我看你也待不住。”   “好。谢谢大伯。”   郁月城起身离开, 习惯性道:“最近他每次戒断过后,我都在他身边, 我怕他醒过来第一个看不见我,会影响情绪。”   “月城。”郁闻礼叫住他。   “还有注意事项吗?”郁月城回头问。   郁闻礼摇摇头:“没了。你的脑子比我灵活,小燃的事情,你什么都记得住。”   郁月城:“那是······?”   郁闻礼看着他站在门口,心思全记挂在方渡燃身上,这段时间的表现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除了沉稳可靠以外,他发现已经不能用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年的模样,来打量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了。   在每分钟都在上演悲欢离合的医院里,也不一定能看到向他这样事无巨细,对一个“朋友”有这么强烈的责任感的男人了。   郁闻礼看向他,神色些微复杂。   “月城,你累不累?”他问。   郁月城有些意外,随机说:“有些累,所以现在经常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保持精力。”   这算是相对委婉的说法,方渡燃的精力全靠身体里残留的人工信息素。   来自古老的可知的和不可知的那些异类的基因,从中合成的生长激素,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确实比人类的要强悍。   比如方渡燃会不定时的发作,经常性的五天到十天,不眠不休,他身体里的力量好像无底洞一样。   而自己为了调查方正海和魏杨,以及那个实验室,收集证据,促进开庭,包括一个个地去私下约谈部分企业的中间人,脑力活动和体力都在开始的三四个月一直处于透支的状态。   他希望能尽快解决,在方渡燃从青苗基地出来之前就都解决掉,所以什么事情都往极限的调度上面赶。   长时间的失去睡眠,让他也有熬不住的时候,经常性坐下来十几分钟都能拿来瞬间入睡,用来补觉。   一遇上方渡燃的易感期和戒断发作,不能进食,方渡燃身边离不开人,他还得加上营养针来维持体力。   郁月城那时候才发现,评级高的好处。   如果换作是评级普通的Alpha,大概率熬不过一个月,他这大半年坚持下来,说一点也不累,根本不可能。   郁闻礼复杂的面色里流露出作为长辈的心疼,这段时间里,他经常性地会反思,甚至后悔,让自己的小侄子参与到这项戒断治疗的项目里。   瞒着自己亲弟弟和弟媳,把他们的儿子折腾得不轻,他自己一次次看着,都心疼不已。   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来一盒没有标识的糖果递给郁月城:“我们以前在野外做项目收集带的干粮,一天最多吃五颗,补充能量和人体内的微量元素,绰绰有余。”   郁月城接过来,顺便打开,里面是跟盒子完全相反的五颜六色的水果糖,他点点头,毫不客气:“还有吗?”   郁闻礼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内部用品,一个月就一盒,你自己看着办。”   郁月城正想问:“之前怎么······”   郁闻礼不等他说完,直接默契地接话:“之前我都跟项目组的成员分了,现在手术成功,他们也能开始轮班,好好休息一阵子。”   郁月城还以为这是郁闻礼管辖的研究所和科研基地人手一份的,现在才明白这是以他目前的影响力,在国家系统兼任的科研领域领头人的内部分发的,那就是只有其他级别相差不大的管理人员才有。   他把盒子盖上:“谢谢大伯。”   “走吧。”郁闻礼说:“你这心也不在这儿。”   “等方渡燃好起来,我一定好好答谢您。”郁月城说。   郁闻礼摆摆手:“这就是我和他的事了,他是我们研究所目前最高级别的项目。你就是不来,我们也照常进行。”   郁月城下楼的路上,眼睛始终盯着通讯器的显示屏不放,很担心会错过方渡燃醒过来的时间。   没有在他出手术室之后一直陪在身边,他有些遗憾,幸好方渡燃这次也因为腺体细胞被重新激发,体能巨量消耗,沉睡了很久。   他还是希望方渡燃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   安靖在病床前从中午守到晚上才离开,给方渡燃带来了新的被褥和出院可以穿的衣服。   他还没亲自去看看,但已经能感觉到,整个环绕这段日子以来的沉闷气氛都变了。   郁月城快走出电梯,快要到达观察室的门口,步子却慢下来。   他先从门上的半页玻璃往里看,房间内开着台灯,里面的设施看起来已经像一个平时居住的小房间了。   如果忽略掉方渡燃手上夹的仪器,和病床后面那整整齐齐一排的黑色显示屏的话。   郁月城看了一眼,上面正不停闪烁着跳动的数值和各种曲线。   不用想,这一定是母亲的功劳。   隔着玻璃就能看见,暖黄色的台灯光照下,方渡燃盖着淡蓝色的被褥,上面似乎有云朵的图案,桌子下面放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肯定是一些离开基地可以穿的衣服。   方渡燃快半年没有穿过日常的衣服了,身上纯白色的隔离服快要跟他长成一体,终于可以有换下来的一天。   床头柜上面,这次不止有可以随时按响报警的铃声,还有一个毛绒玩具,郁月城看了两眼,应该是一只小北极熊,或者小狗,白色的一团,光线没有照上去,看不清楚。   这种细腻的仪式感,可以让里面那些没有感情的仪器也看起来成为一个有着红红绿绿的符号的背景墙。   郁月城已经很久没在方渡燃身上看到这些日常可以出现的东西,母亲大概是故意的,特意选了这些小孩子喜欢的毛绒玩偶。   就连台灯也是月亮的形状,上面挂着星星。   很······过于稚气了。   放在家里,母亲也不会再给他们选择这些,这就像是故意的,为了给苍白的房间加上一点生活气息,一点属于孩子该有的东西。   郁月城知道母亲是因为廖茵茵的缘故,所以对方渡燃这样上心,仍旧不免触动。   推开门走进去,焕然一新的房间里面,方渡燃正侧躺在病床上,脑袋底下枕着一个大大的云朵形状的枕头。   像个小孩儿。   郁月城久违的微微扬起唇角,像一个他小时候认识的方渡燃跨过时空和艰难,重新在他眼前。   手指轻轻碰一下方渡燃的脸,对方好像完全没有醒来。   浓密的睫毛被台灯的光渡上一点金黄,跟他的发色一样,都是深棕色。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这双眼睛睁开时,里面是曾经那样傲然屹立的神采。   是骄傲的烈日,琥珀色的瞳仁有流光溢彩的金辉。   这次在温馨的房间里,就像是新生,郁月城也在期待,比陷在睡梦里的方渡燃还要期待。   被子只盖住少年一半的后颈,上面贴着特殊的阻隔贴。   郁闻礼说过,腺体的开刀手术很复杂,耗时长,精度高,神经遍布的区域大,还需要一个个刺破细胞膜,不能用微创疗法,所以这下面有缝合的伤口,还有一层药贴。   因为这样,所以方渡燃只能这样侧躺着休息。   手术切开的深,部位特殊,以后他的身上,也会留下这一道疤。   空气里的蔷薇花香淡了很多,郁月城弯下腰离得近一些,在方渡燃的身后嗅了嗅。   他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像郁闻礼说的那样,方渡燃刚被激发的腺体处于二次发育期,现在的信息素会持续不定时地释放一阵子,直到他的生理机能重新趋于平稳,所以需要用阻隔贴保护起来。   脑袋凑在最高级别的阻隔贴边缘处,郁月城靠优于常人的体感灵敏察觉到,是能闻到一点新鲜的信息素气味,跟空气里漂浮的,弥留下来的不同。   只不过还是分辨不出第二性别。   “郁月城同学,偷偷闻别人的腺体,可是犯法的。”   少年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还带着一点久违的挑逗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8 23:59:51~2022-12-09 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周环行 10瓶;一杯浊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8章 大度   郁月城弯下腰的动作一僵, 气息漏了一点洒在方渡燃的后颈上,对方在安静的空间里轻抽口气, 格外明显。   经过几个小时的等待,担忧和压抑将期待拉长,面对真正有进展的时候,喜悦反而投石入水,来得没那么狂热。   郁月城心绪激荡,面上少有地显露出些许无措。   “疼吗?”他立刻直起身。   “嗯。”方渡燃一动不动,眼睛也没睁开:“有点。”   比起之前那种扎在全身骨头里的疼痛而言, 已经轻松多了, 浑身卸下重担。   腺体坏死部分的剥离吗?   方渡燃知道腺体连接的神经系统遍布全身,没想到做个手术,得到的反馈可以这么直接。   他的恢复能力很强, 有了真实的体感,快走到头的期待终于死灰复燃。   “哪里不舒服?”郁月城问。   “又要做记录了吗,项目助理。”方渡燃说。   “······”郁月城的手正停在通讯设备的输入键上面。   这段时间,只要他在的时候,随时随地记录方渡燃的状态已经成为常态。   听项目组的人反应, 方渡燃跟其他人几乎不怎么说话, 尤其越往后,得到的体感信息越少。   “感觉还不错。刀口在脖子后面是吧,不舒服。”   方渡燃为了让他放心, 一五一十地反应:“四肢轻松多了,疼痛缓解, 耳鸣消失, 内脏也没有挤压感了。”   他对疼痛的承受力比常人的等级要高好几倍,乍一下失去这些负担, 还有点不习惯,但是打心底里畅快。   即将溺毙的人一下子可以大口呼吸的畅快。   郁月城在他说出来的时候,就同步记录上,传输到方渡燃的云端资料库里。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止不住心里的欣慰和喜悦。   “很好。”   郁月城过了这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手术很成功。”   “听说了。”   方渡燃刚做完手术,迷迷糊糊就听见过。   郁月城绕着病床走了一圈,从少年背后来到身前。   房间里的氛围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温馨,他也跟着放低音量:“会很快好起来的。”   “嗯。”方渡燃说话的声线还有些虚弱。   脖子后面的刀口和手术操作,连接着前面的喉管,说话时声音大一点就会抽着一起难受。   郁月城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坐在病床旁边的小凳子上面,离得近些,让他不用费力出声。   “什么时候醒的?”他问。   “这个也要记录吗。”方渡燃说。   “通讯器好像漏掉了,没有通知到我。”郁月城掏出来拨弄屏幕,确实没有方渡燃这边醒过来的消息。   方渡燃嘴角微翘,松开手指,拿在掌心里的探测夹掉下去。   郁月城愣了下,捡起来。   “我让干妈帮我拿掉的,别告诉郁叔叔。”方渡燃说。   郁月城等话音落地,明白过来干妈说的就是自己母亲。   母亲一直想把方渡燃重新认回干儿子,像他们小时候一样,想代替廖伯母去照顾他,只不过方渡燃先前都不肯接受。   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方渡燃已经和母亲达成一致了。   “会影响他们计算数据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肖晴早上会来查房,影响不了。”   郁月城把探测夹重新夹在他的小拇指上:“不想让我来看你吗?”   “不想让你偷偷闻我的信息素。”方渡燃把话题绕回去。   实际上是不想让郁月城那么赶,手术都成功了,大白猫该休息了。   而且终于到这时候,自己担忧上头,怕又是一场空,想等一点时间。   等身体明显好转,也等心理准备好。   “······没有偷偷闻。”   郁月城稍微地摆正口吻:“我想看看你的信息素是不是真的好起来了。”   方渡燃垂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真的好起来······   这话原本对他而言,是遥远的目标,现在真正可以去迎接。   太多次他睁开眼,都看到的是一次比一次要失望的场面,以至于后面视觉变得越来越模糊,他还挺庆幸的。   不用再眼看着自己犯下的罪恶,也不用再去看到被他伤害过的大白猫。   可看不见,不代表就不存在。   一到郁月城不在的时候,这些懊悔、内疚、自责,都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只能一遍遍地让自己打起精神,一旦放弃,就连同大白猫受的苦都白费了。   好在最近记忆混乱,容易忘,不用把重复的煎熬都记得那么清楚。   直到今天,他听见房间里窸窸窣窣地整理的声音。   身上的被褥被换上更加绵软的质感,然后那个人就没有走过。   他知道是安靖阿姨,在手术醒过来的第一时间里,不是郁月城,会有点失落。   可安靖阿姨在他身边坐下,一等就是好久,他有时候想睁开眼睛,眼皮太重了,撑不起来。   直到有力气掀开眼,朦胧不清的视线里,再也不是让他暗地里畏惧的惨白晃眼的顶灯,而是柔和的、暖黄色的光线。   ······他好像真的是安靖阿姨的亲人一样。   会有人等他醒过来。   他也听到,郁月城还在为他的事跟研究所交流。   一下子拥有得太多。   自从这次戒断治疗之后,方渡燃对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纠缠在心底的事情,突然释怀。   一点点面对自己,剖开自己的恐惧,把那些丑恶全部拖出来不停地战斗,去踩碎它,他都没想到自己能有那么多、那么长久的勇气。   好像七年前被困在实验室里停滞不前的人生,在这段日子里加速前进,痛苦和煎熬带来的意志,把他七年间没能有过的成长都还回来。   这里面一大半都是郁月城和他的家人带来的。   “不想让我闻到吗。”   郁月城见他不出声,想到他刚才亲口说的“不想”。   “你还趁我睡着,碰了我的脸。”卸下身体的重担,方渡燃的心态恢复起来,逗大白猫也信手拈来。   “······我想看你醒没醒。”郁月城似乎被他说得有些窘迫。   方渡燃着实可惜:“我要是现在能看见,一定得仔细看看,学神是不是也会脸红。”   郁月城垂下头,把他空出的手心按在自己的脸上:“没有做坏事,不会红。”   方渡燃用他教过的正常人的数值去感受体温:“我也没红,我不烧了。”   郁月城:“嗯。”   两个人就这么待着,三两分钟都没有说话。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磨砺中变得温柔绵长,静静地发酵。   方渡燃感觉自己要不是刚做完手术,他一定可以压着大白猫好好滚几圈,可惜这里没有郁月城房间里的长绒地毯,他也暂时没有那么多的体力。   条件不允许,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待在一块也不错。   他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只要能跟大白猫待在一块儿,就觉得高兴。   虽然这中间已经掺杂进去各种各样的复杂的交错点,可划上一个圈,他还是再回到原地。   心境不同以往,初心还在,大白猫也还在。   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郁月城。”方渡燃喊。   郁月城:“嗯。”   方渡燃:“我已经很久没看书了。”   “还有一年,可以的。”郁月城明白他想说什么。   方渡燃那两句有点惋惜的“希望不要错过高考。我还挺想考一考的。”郁月城都记得。   他能准备的备考资料,早已经准备好。   “你怎么不放信息素出来?”方渡燃闭着眼,拿手指点点他的鼻尖。   “之前就跟无底洞似的,要多少有多少,我刚渡劫成功,你就不给我信息素了。”他大言不惭,一点没不好意思。   “你不让我闻你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点在鼻尖上的手指滑下来,落在大白猫柔软的唇瓣上,停留两秒,然后移开:“我那意思是别偷偷的,要闻就光明正大地闻。”   郁月城那头稍作沉默,然后轻问:“······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方渡燃口吻坦然:“我用了你那么多信息素,还都还不完。你随便闻。”   郁月城把他的手拿下来,放进暖和的被褥里:“不用你还。”   “······”   方渡燃顿了顿,好像是说给自己琢磨:“是还不清。”   “你的手机,昨天我开机想跟班主任发个学期末的消息,看到很多未接来电和十几条微信。”郁月城把话题切断。   “都是许烈阳打的吧?”方渡燃不用猜也知道。   “大部分是。”   郁月城说:“还有班主任的,他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我之前和我妈妈去办手续的时候,提供出你的独立证明和榕城社区出具的材料,跟他说你现在身体不适,住在我家。所以班主任联系不到你的时候,都会跟我和妈妈联系。”   “他怎么这么相信你?”方渡燃印象里陈老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因为你现在已经是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郁月城说:“你办下来那些资料,除了在你想做的事情上能用到,在各种手续上也要用上。”   方渡燃明白那些纸张包含的价值,郁月城给了他一个独立自主的身份,不用再被其他人左右。   难怪之后他还特地再去做了全套的官方手续。   不过方渡燃很好奇:“陈老那个脾气,就没想过来A市看看?”   “青训十二中铁打的纪律,一个学生不见了,他不得扣大分。”他又问。   郁月城:“来过。”   方渡燃震惊地撑开眼,视线里是噙满水雾的磨砂玻璃,还白费力气,又合上。   郁月城看他的模样,把床头柜上用来舒展血管的眼罩给他戴上去。   “他报警了,榕城的警局转线到A市,有两位警官来青苗基地确认过。”他说得平静。   方渡燃在心里为他鼓掌,严谨得无可挑剔。   “名正言顺。”他夸道:“陈老会记住我们一辈子的。”   方渡燃感觉自己某方面被郁月城逐步同化,他总是会用最严谨、挑不出毛病和漏洞的方式去合法解决问题,而且大多还都是明面上的正规途径。   这比起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把自己的性命也算计进去不一样。   调查方正海的事情,多少还是会动用到郁家的人脉和资源,总会有些非常规的手法,才能挖出来潜藏在黑暗里的东西,但最终的途径还是走的光明正大的路。   郁月城果然还是教养很好,是一只充满贵族气质的大白猫。   举手投足和为人处事都是。   毛茸茸的爪垫,一步一步走得精准无比。   必要时亮出的利爪也足以将对手轻而易举完胜。   影响到他现在也在想要往有光的地方走,有光······   他想高考啊。   方渡燃会担心自己追不上那束光,想要体面地能更长久地交往下去。   “微信的消息我没有看。”郁月城出声把他的念头拉回来。   “看也没什么。”   方渡燃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点心思,抓在心坎上,大度地特意表示:“我的手机,你随便翻。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   一旦想追上去,那点占有欲就会浮现。   要让大白猫在自己的领地里自由活动,这是属于他的。   郁月城微怔,对他开放的隐私权限“嗯”了一声。   擅自翻别人的手机当然不对,方渡燃愿意让他看,如果他们是真正的伴侣,他会帮对方查看消息的。   可现在······好像还不到时候。   方渡燃的这种大度,就和当时邀请他去咬自己作为Alpha的腺体一样。   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会不会更亲近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9 23:59:08~2022-12-11 00:0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岛屿雾边_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9章 快来陪我   “陈老应该也让你帮他带话了吧。”方渡燃率先开口, 想把刚才那话显得自然些。   郁月城起身去把台灯的灯光再调小一些,这里没有小夜灯, 只有墙上那些红的绿的数值充当夜灯的角色。   这次有了舒适的氛围,他把台灯的光留在最小保持住。   “带话了。让你别着急,好好养病。”他说。   “啧,这是跟我打感情牌啊。”方渡燃说:“他不应该让你再给我带上一套复习资料吗?”   郁月城:“他说让我多辅导你,你只要肯用心学,进步会很大的。”   方渡燃琢磨了一下这味儿:“他是想把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传给你了,怕你被我的落后现状给吓到。”   郁月城再次走回来, 看清楚之前在外面没能看清的那团白色的玩偶。   “原来是只猫。”他说。   方渡燃:“什么?”   “你的床头柜上, 妈妈给你放了一只猫,玩偶那类。”郁月城说着就把猫拿起来放在方渡燃空着的手边。   方渡燃先摸摸皮毛,再捏一捏:“居然还有这个, 我就感觉她在房间里弄了很久,估计在整理什么,没想到真有啊。”   “嗯?”郁月城问:“你喜欢这个?”   方渡燃笑了下,手感是软的,还不错, 已经很能模拟真实的动物皮毛了:“是白色的吧。”   “嗯。浑身都是雪白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得更大了, 抽着脖子后面的伤口疼,边疼边忍笑。   听大白猫的本体说这话,就像是听郁月城在介绍自己的皮毛。   他憋住笑“嗯”了声:“是很白。浑身都是白的。”   “在笑什么。”郁月城低下头凑过去, 认真问。   “没笑。”方渡燃说:“干妈说这里很冷清,问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小动物。”   “你喜欢猫?”郁月城说。   “喜欢啊。尤其是白色的。”方渡燃摸摸自己手边的玩偶, 做不了大的动作, 就小幅度地顺抚皮毛,显得像是在摩挲玩偶后背。   “长毛的, 毛要很蓬松,很软很软,摸起来手感超棒。”他边摸边缓缓说。   郁月城有点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方渡燃说得不像只猫,那语气像对着一个活体的东西说话。   也不是活的猫。   他的记忆里很好,直接就翻到曾经方渡燃在他家留宿的片段,方渡燃那会儿喝醉了,也是拽着他神智不清地喊“猫”。   ······就这么喜欢吗?   “等你好了,可以挑一只来养。”   郁月城建议道:“学校宿舍不能养,先养在我家,等你放假就能来和它玩。”   方渡燃直接拒绝掉:“不要。”   我一只猫都摸不够,没有精力分给第二只了。   “不想要吗?”郁月城没理解到他的逻辑。   他以为方渡燃这么喜欢,是想养一只活的。   不过也没事,看起来母亲送的玩偶他也挺喜欢的。   “猫不好养,我想养的猫很漂亮,我怕我养不好。”方渡燃想了会儿说:“我不能让他跟着我吃苦,等我能养了再说吧。”   郁月城说:“家里会有人照顾它的。”   方渡燃果断拒绝:“不行。我的猫,得我来养才是我的,不能让别人碰。”   郁月城:“······好。”   不知道怎么就激发起方渡燃的占有欲,只听他又强调了一句:“一根毛也不给别人碰。”   郁月城被他逗笑了:“不给。都是你的。”   “现在半夜了吧。”方渡燃问。   郁月城把他的被角掖好:“快三点,想睡可以睡了。”   方渡燃已经习惯在半夜醒过来,但是郁月城不能有这样的作息,他不像自己可以有很多时间,除了戒断和治疗什么也干不了。   郁月城这段时间一定很忙很忙。   “我还不想睡,但是该睡了。”方渡燃说:“我现在可以调整作息了,你也得睡。以后都早点睡。”   “我再呆会儿,你睡着我就回家。”郁月城说。   方渡燃:“你明天有事吗?”   “有两节课,都在下午,不影响。”郁月城除了跑青苗基地和方正海的事情,课业也没有落下。   他不能让自己停滞不前,如果连课业都跟不上,没有进展,那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来见方渡燃了。   郁月城做什么事都会给自己留出来足够兜底的资本,高二去找他,也是因为在中学和高一那几年攒够了所有该拿的,能拿的奖项,累积到能去安排好自己的实力。   他很早就懂事,知道只有他把自己的事安排好,才能更好地去照顾方渡燃。   方渡燃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想到的,几头的事情都不能停,虽然会挤压自己的休息时间,损耗身体,但只是一时的。   之后都会好起来,所以他也不放在心上,能休息的时候再休息就好。   方渡燃比他淡定的回答要着急得多,虚弱的声音都提高起来:“那你还不睡觉?”   话音落地他反应过来,原因都在自己,因为自己的事情,郁月城牺牲了很多的精力和时间,根本填不完的。   就算是铁打的,也不带这么折腾。   “不困。”郁月城说:“你手术刚做完,我得陪你一会儿。”   方渡燃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郁月城,你是不是······”   他搜索了一下词汇,感觉怎么说都不对,郁月城不应该这样。   这不是他的义务。   怎么现在成了他的负担。   郁月城看向他:“怎么了?”   方渡燃一语中的:“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的责任了?”   “······”郁月城哑然。   这话太重了,似乎对他们的关系来说,有点重。   很多事可以做出来,但是不能说出来,以方渡燃的性格,郁月城不觉得他能接受这样。   “你······”方渡燃也不知道怎么去斥责他。   郁月城是为他好,他的付出也是实实在在在自己身上受益,他已经知道拒绝会让大白猫垂头丧气的。   就坦然接受他不去睡觉,就守在这儿,方渡燃也做不到。   “我怕你醒过来,没有熟悉的信息素在,会影响情绪。”郁月城根据经验说。   “那你也没给我信息素。”   方渡燃想起来,是他自己不让郁月城闻他的,反过来被对方以为不需要也正常。   “看你醒来恢复得不错,应该用不上,就不影响你。”   郁月城对他说:“保持稳定的状态是你目前最需要的。”   “我不需要。”方渡燃心里有口气堵着,脱口而出。   在郁月城还没回应的时候,接着说:“你不是怕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吗?那你现在就脱衣服上床,跟我一起睡。”   郁月城稍显意外,然后说:“这不是大床,会挤到你的伤口。”   方渡燃拉长声线低喊:“再闻不到你的信息素我的腺体它就不长了······好痛······”   郁月城口吻里夹杂上笑意:“一点也不像。”   “谁跟你装了。”方渡燃难受道:“真的很痛,我只是没说。”   郁月城弯下腰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我知道。”   方渡燃:“快来陪我。”   郁月城脱掉外套,小心把他往床的一侧挪了挪,躺上床。   两个要成年的男人睡一米五的小床,不滚来滚去也能躺下,可方渡燃睡觉不老实,郁月城担心他会掉下去。   尽管方渡燃还不能翻身,防患于未然,还是躺在他背后。   用掌心轻拍方渡燃的后背,郁月城说:“好了,休息吧。”   “晚安。郁月城。”方渡燃给这夜晚宣告。   实际上没有一丝睡意,麻醉药醒过来腺体的地方又疼又烧,他把这种灼烧感看作是在飞速新长出细胞来。   郁月城在他身后回应:“晚安。”   跟随少年干净的声线,有清透的冷香幽幽地浮起来。   没一会儿,让方渡燃熟悉到骨子里的信息素就萦绕四周。   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这种信息素了。   郁月城说怕他醒过来闻不到会情绪激动,方渡燃这时在夜里静静回想,这种闻起来穿透力顶级的冷香,充斥了他这几次最煎熬的易感期。   在他绝望掉进深渊里时,失控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时,会发疯,会撕扯,会暴怒,也是这样的信息素源源不断地在安抚他。   会不会以后都变成一种效应?   在他的易感期,他身体难受的时候,会不会都想起来郁月城的信息素?   如果闻不到,真的会变成难过,变得情绪激动。   方渡燃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那场面,他好不容易从黑暗里历经挣扎醒过来,身边没有他想要的大白猫,······那确实也太惨了。   他今天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还为郁月城不在而失落过。   方渡燃突然想,那些被Alpha标记过的Omega,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他们更加脆弱,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人和信息素,会直接崩溃掉。   那,郁月城对他这样没有底线的责任感,是不是也因为自己是他标记过的人?   毕竟Alpha的占有欲总是毫无道理的。   手指动一动,还知道自己怀里放着一只大白猫的玩偶,软的。   没有郁月城的皮肤软。   雪白的,会是好看的。   也没有郁月城好看。   知道自己喜欢,睡觉的时候郁月城也没有拿走,让本来就不大的床更拥挤。   三个物体都在一张床上,这确实不好。   方渡燃想,他还是更想抱身后这只猫。   想喊一声,又不想吵到大白猫睡觉。   方渡燃有点不安,躺着也想动,手术的伤口限制他,他把手伸向自己身后,碰到被子上面,没找到郁月城的手。   这么大的动静,郁月城没有反应。   然后他咬紧牙关,以最慢最慢的速度,先让腰胯转过去,再用肩膀带动脑袋翻了个身,疼得想抽气,全被咽下去。   比起之前骨头和神经的痛已经好多了,简直是天差地别,从生不如死到活过来,可是腺体这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难受。   不过这回能跟郁月城面对面已经很好了。   眼睛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对方均匀的呼吸。   最奇怪的是,郁月城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醒。   方渡燃的手指一点点爬到郁月城的枕头上,再小心地往脸颊边缘游离,温热的气息可以洒在的指缝里。   睡得这么沉。   这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吧?   评级S的Alpha都被他拖垮了,方渡燃一直没说出口的心疼涌上来。   在他眼里,郁月城一直是最好最好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   包括这半年,他经常性地会怀疑,郁月城的身体是不是铁打的?   还是他的耐心根本用不完?   或者是他的腺体是个永动机?能真正持续不断地供给他信息素,让他在恐惧和狂躁失控的时候,也能有安全感。   都不是啊······   当然都不是。   郁月城只是个正常的、十七八岁的高中生。   跟他靠药物来强行改造的基因不一样,郁月城没有任何外力,他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   是有血有肉的身体。   方渡燃想靠他近一点,妄想给疲惫的Alpha一点安慰。   可他不是Omega,这也太难了。   被窝里动了一下,有温暖的手心把他的手按住。   “嗯?”郁月城困意朦胧出声,都意识不到对方不遵守医嘱做出翻身这种事情。   现在他几乎有一点时间空出来,闭上眼都能睡着。   方渡燃猜他应该是想问自己怎么了,但是太累,所以他小声哄了哄。   “乖,没事,睡吧。”   “嗯······”郁月城听到接着补充睡眠。   方渡燃开口无声道:“等我一下,再等我一下。”   该我把你护起来的。 第210章 生日快乐   用现在的心态去想未来好像有点为时过早, 谁都不会把十几岁的人的幻想放在心上。   方渡燃觉得这话对郁月城不适用,大白猫是个小时候定过亲, 人不见了,还能守住承诺,能记住七年,还能保持对小时候的那个人的情愫没有消失。   眼下他觉得会不会对自己也不适用?   他不是那些在这个年纪会分分合合的小恋人们,他也不喜欢浅薄随意的喜欢,他也认为感情这份心意,应该是郑重的。   现在身体在好转了, 他是不是也可以幻想一下, 有一天他健健康康地站在郁月城面前,他能靠自己的努力有一个体面一点的未来。   他会有这个底气了,因为他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已经在好起来对他而言太重要了,可以改变他的一生。   然后可以幻想一下,他和郁月城之间的这份关系,会一直维持下去。   不会再因为他身体的缘故破灭,他也会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机会。   幻想的未来可以有很多种, 能做的事也有很多, 但是人只有一个。   只有一只大白猫。   方渡燃在这种很难出现的美好幻想里,跟着舒缓来带安宁的信息素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睡醒比郁月城还要早。   摸一下身边,郁月城还在。   轻手轻脚走进来给他量体温做记录的肖晴, 对于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   而是尽量不发出声音影响二人休息。   方渡燃的眼睛还带着眼罩, 不出声的时候, 肖晴也不知道他醒了。   不醒就避免发出声音,所以他一直到肖晴快要结束地时候, 方渡燃才拿气音低问:“今天几号?”   肖晴收起来绑在他腿上测量的仪器,正要离开,被吓了一跳,摸摸自己胸口回答:“今天······”   话音出来,方渡燃轻声打断:“嘘······”   肖晴转眼看到旁边闭眼沉睡的郁月城,颜值面前不分性别,好看的人闭上眼,眼底有点缺觉疲惫的淤青也丝毫不影响颜值。在观察室里睡觉也能睡出来一张绝美高档的精修图的质感。   她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这是这段时间公认的只前前后后为方渡燃的项目行动的少年,多余的他一句也没问过。   名花有主。   肖晴心领神会,也拿气音小声回他,不去打扰到郁月城的睡眠:“十九号。”   方渡燃垂在旁边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肖晴接收到,按照常规把窗帘打开。   再看一眼被方渡燃遮挡的郁月城不会被光线影响,推着静音的工具车走了出去,把门也关上。   这一通下来,郁月城居然也没有醒,方渡燃知道他很累,清醒着知道他累成什么样,这会儿心疼都堆在心口上,要漫出来了。   酸酸涩涩的,在喉咙口冒泡泡。   怎么把大白猫圈在领地里护起来都不够。   还有点恨铁不成钢,自己能干的事全都堆在好起来以后。   现在只能干看着,还看不见。   不过还好,时间让他赶上了。   但是这个时间,郁月城不该在青苗基地这些观察室的房间里睡觉,他原本应该应该有一场豪华的、盛大的宴会。   这些都是安靖阿姨来的时候说的,因为他要做手术的原因,照顾到郁月城的情绪,成人礼就不办了。   希望自己能对郁月城说生日快乐。   还真诚地说,希望他能对郁月城温和一些,方渡燃明白,连安靖阿姨都知道他失控的时候会暴躁了。   这要是知道他失控的时候把郁月城弄伤过,郁月城没回家的日子都是在青苗基地受苦,安靖阿姨一定也会心疼得要命。   他自己现在就是。   其实不用提醒他,方渡燃也都记得。   他怎么会忘记郁月城的生日呢?   从他第一次看到郁月城交上来的班级档案里面看到郁月城出生年月日,他就没忘记过。   他们的生日就间隔不到两个月,这个初次见面,就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的Alpha跟他差不多大,身高也几乎一样。   关于别的事情,方渡燃总是健忘的那段时间里,几乎想不起来,可是关于郁月城,越是他们初见的时候,他记得越清晰。   学着对时间的观念用在日期上,一直数着天数过日子,算郁月城的生日还有多久。   希望在那一天他可以好一点,可以能看到,然后能好好抱一抱自己的大白猫。   要让他开心一点。   要让这段日子里的阴霾都散去,他还是没能赶上。   可惜了郁月城的成人礼。   安靖阿姨的口吻很惋惜,他想想也很遗憾。   以郁家的地位,安靖阿姨不说,他也能猜到,那一定是一场隆重的宴会。   郁家的儿子长大成人了,要见很多人,他里里外外的亲戚、从小到大的一些朋友。   要被很多人看见,会有安靖阿姨从商的伙伴,也会有郁月城的父亲在学术界里结交的朋友,他会从家里走出去,认识很多人,承接这些人脉关系,   那么好看的大白猫要穿上剪裁精致的礼服,打理好每一根头发丝,要站在聚光灯底下······   会接受所有人欣赏和赞许,会是郁家的门面,是郁家今后的顶梁柱。   方渡燃从方正海那长大的时间里,虽然没有去过这些酒会、宴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郁月城会有这些。   大概是小时候在方家还蒸蒸日上的时候,他从小接触过的东西留在潜意识里。   那些层次的人际关系他没有,他也能想到这对郁家也是重要的。   在他眼里,是对他的大白猫重要的。   现在郁月城没有站在聚光灯底下,却在跟他睡在青苗基地的观察室里面。   方渡燃不打算把眼罩拿下来,既然戴着它可以好得快一点,那他就听郁闻礼的话。   只要能早一点好起来,怎么样都行。   所以眼前黑黑的,他也只能靠感觉分辨大白猫醒没醒。   空气里的冷香持续释放一夜,是安抚人心的意味,没有一点攻击性。   方渡燃突然后悔,郁月城是不是不去释放信息素,他会更轻松?能休息得更好。   窗外的阳光从初升到正午时分,可以晒在方渡燃的手上,把手上的皮肤晒热了。手指上夹住的探测仪也让他弄掉了好几次,又重新摸着线路捡回来,再次戴上。   终于在他也开始静下来的时候,耳边传来少年不同平日的声音。   “在想什么?”   郁月城刚睡醒的声线带着一丝富有韵味的沙哑,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仍旧是干净的,如同他草木味的冷香,多了一分自然的暧昧。   方渡燃觉得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诱人,就算不往那种地方去想,听到耳朵也会像一只在太阳底下睡觉的大白猫,精致到尾巴上的最后一根长毛,然后悠悠一卷,慵懒地睁开眼。   他没回话,慵懒的大白猫帮他把眼罩扶正:“里面有芯片和草药,两天换一次。”   方渡燃伸手去摸索,郁月城没看懂他想干什么,直到方渡燃摸到他右手的手背上。   郁月城以为他要牵,然后发现不是。   方渡燃一只手的小拇指上还夹着探测夹,郁月城总担心他是要做什么复杂的事情,反手表达出想帮忙的意思,对方却很执意推开,只是握着他的手背。   早上给他挂上的注射液管被他牵动,针头扎在手臂上,郁月城上下注意着。   然后就看见方渡燃双手捧起他的右手,似乎是在调整角度,调整到捧起部分基本对称。   接着把右手拉到自己的面前,缓缓地、有些郑重地一直往下压,然后在距离手背两厘米的地方留下一个吻手礼。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郁月城不知道他怎么控制住这个标准的距离。   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   方渡燃做完之后,略带惋惜地说:“我想了一下你穿礼服的样子,我肯定会弯下腰对你行礼的。只是条件不允许,欠你一个单膝跪地的标准姿势。”   看来没想错,是一个堪称标准的吻手礼,只是没有站起来。   郁月城的目光停在他唇瓣距离自己手背的两公分。   练习过的。在他没睡醒的时候。   不止一遍两遍。他想。   视线范围里,今天阳光很好,照在浅蓝色的被褥上,留下一大块金黄色。把上面立体的云朵也照亮了。   方渡燃比之前要略微消瘦一点,总会拿来象征希望的日光没有照在他的脸上,只晒了一半在他的手臂上。   但挡不住他身上复燃的生机。   这是他十八岁的第一天,郁月城感觉睡醒看到的一切都很值得。   “吻手礼可以只弯腰,不跪地。”他说。   “那不行。”   方渡燃笑了下,露出一侧的小虎牙:“你穿礼服一定很看,太好看我会忍不住对你表达尊贵的敬意。”   本来是带着调笑的意味,因为他把距离练习得太精准,郁月城反而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方渡燃自己说完,也从玩笑变成真的。   郁月城怎么会不知道,这应该是对女性行礼的姿势。   他应该也会知道,他被调戏了。   方渡燃真是想看看,大白猫现在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对这样教养顶级的Alpha,这也算一种冒犯吧。   时间被冻住好几秒。   他听到郁月城在他耳边说:“好。”   “不会生气吗?”   方渡燃问:“这是对已婚女性的礼节。”   郁月城:“不会。”   方渡燃:“为什么。”   “规矩是死的,我知道你用心是真的。”郁月城认真道。   方渡燃嘴角扬起:“生日快乐,郁月城。”   身边的少年视线一瞬不离看着他:“礼物我很喜欢。” 第211章 好久不见   心态变了, 方渡燃对治疗的配合度也越来越高,用郁闻礼的话说就是, 意志力这种东西很神奇,可以创造奇迹。   比如方渡燃没用任何安慰剂,居然几次命悬一线活活熬过来。   比如方渡燃的恢复能力很惊人,尤其是情绪对他的影响很大。   自从手术成功之后,他各方面的机能都呈指数增长,由衰败到爬上正常值只在一个月里,就有显著的成效。   介于方渡燃的情绪对治疗的价值很高, 结合之前的资料, 郁闻礼决定让他先搬回郁月城的家里。   作为陪伴方渡燃历经生死的Alpha,信息素即便在两个Alpha之间形成不了生理牵绊,也能在心理上对方渡燃有强烈的安慰。   要回郁宅那天, 郁月城过来接他,顺便带上他的手机,上次开机之后又有几个电话打进来过。   而且今天是方渡燃可以取下眼罩的日子,郁闻礼说他的眼睛在检测的时候已经可以开始适应正常生活,但是不排除畏光和难以聚焦的可能性。   “你紧不紧张?”方渡燃坐在病床上问他。   房间和床上用品已经被妆点的不像是在观察室, 郁月城走过去把他睡乱的头发拨顺:“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我······我还行。”   其实昨晚上方渡燃就没太睡着, 如果像以前以前对治愈的目标遥遥无期,他还不会因此失眠,但已经有了进展, 他一次次的失望从谷底被拽上来,再次燃起的期待就更折磨人。   方渡燃自己也能感觉到除了动手术的腺体有时还会阵痛, 其他地方, 四肢、神经、筋骨、内脏······都慢慢好起来,没什么大的不适。   就是进食方面, 他还维持着先前那些品类,没到逐渐更换的时候。   他不希望他和郁月城一起熬过来的时光,这些来之不易的成果什么也不是。   希望自己的身体能争气点。   “昨晚我在家,大伯半夜发消息说你昨天睡眠质量很差,辗转反侧。”郁月城直接暴露出他得到的消息。   方渡燃对自己被二十四小时监控已经习惯,这件事他从有记忆起就习惯了。   不过在方正海那里的监视都是为了他身上带来的利益,在青苗基地里,他知道这是治疗期间必不可免的。   “郁叔叔就算了。”方渡燃说:“没想到你也会用摄像头偷看我。”   “没有看。”郁月城是有些不放心,半夜打算过来,但想到方渡燃在这种时候没提出来,自己也需要空间消化。   “只是听他说了,我想你在可能在担心。我要是过来陪你,你会有压力。”他如实说。   方渡燃琢磨一下:“郁月城同学,你知道得太多了。”   “不用紧张,只是时间问题。”郁月城说:“大伯说可能还不能完全看清楚,不过慢慢都会好起来。”   方渡燃垂着头,好想在思考的样子,然后问:“郁叔有告诉你我的发育状况吗?”   郁月城:“嗯?你是说二次发育还是······?”   方渡燃直接道:“就是这次手术之后,我的腺体它在第二性别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是Alpha,现在脱离掉方正海的人工合成信息素,那第二性别之后会怎么样?   方渡燃在方正海的灌输下,还能保持对Alpha没有强烈扭曲的追求心态实属不易。后来认识郁月城,被大白猫的几次肯定下,从表面认可,到打心底里知道作为一个Omega并没有错。   他所承受的一切,不是他的错。   他曾经的分化前兆是Omega,也不丢人,没有罪。   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错的人是他们,是方正海和魏杨那一帮人,不是他自己。   那他现在算是什么?   还是Alpha吗?   还是说他自己的腺体被激发,他就有机会做回他自己了?   “我跟了项目组几次的会议······”   郁月城组织一下语言才回答:“他们目前对你的第二性别,还没有提上安排,现在所有的焦点都放在维持你正常的生理运转,和恢复你在当下的年龄阶段身体各部分的正常发育。”   “可是信息素它就是维持发育的啊?”方渡燃多少也了解到基本的原理。   郁月城解释说:“你的信息素要恢复所有的功能性,需要时间,在第二性别的区别上,需要从分化的时候就开始促进性别在生育和结合方面的特殊性,具体的情况他们现在没有推进,我也不知道。”   方渡燃翻译一了下,就是他现在的目标是做一个正常人,可以正常的生活,但是第二性别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   郁月城说他不清楚,应该也是真的,第二性别最主要的区别就在生育和性功能上,这东西他初一的时候上课不认真,也知道是从青春期的最初分化就要开始发育。   方正海用了七年把他变成一个可以用来跟Omega结合生育第二代的Alpha,一朝一夕就得出他现在结果,也不太可能。   只是他经历过这些,对第二性别没有任何歧视和高看低看,他也希望他能成为一个不会给郁月城带来麻烦的性别。   他是做不了那些甜美的Omega,就算不能用信息素去安抚郁月城,至少也不要再跟郁月城的信息素起冲突了。   他不想再一次知道郁月城的易感期要回避他,自己帮不上忙,还会让对方更难受。   方渡燃很不喜欢自己这种让大白猫不舒服的特征。   “没关系。”郁月城在他沉默时说:“第二性别是什么,也不重要。”   “那是,你可是不到分化就敢跟人定亲的。”   方渡燃不知不觉带着点酸:“你当然不在乎别人的第二性别了。”   郁月城果然被他不接话了,方渡燃现在想通了很多事,也不纠结这个,虽然偶尔还是会发酸。   但他更想看看郁月城是不是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大白猫害羞的时候太少了。   “准备好了吗?方渡燃。”方天泽和肖晴作为亲手操作和直接对接方渡燃的组员,这次一起过来。   “郁所长去国外查询药品了,今天回不来,就我们俩给你做离开之前的最后一次检查。”肖晴说。   方渡燃前天和昨天就已经做过各项检测了,几千个指标都达标了,这次不过是例行早上的基础检查。   他主动抬起手臂:“来吧。”   这段时间都是肖晴来输液和抽取,方天泽卷起他的袖子,能看到少年的小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扎的时候说:“你很勇敢,忍忍就好了。”   方渡燃突然笑了:“你当哄小孩儿呢。”   肖晴看着布满的针孔,也不知道他取消眼罩自己看到的时候会什么样,提前安慰道:“针打得多,针孔也不少,这个好得快,别担心。”   方渡燃在心里默默说,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儿骗。   普通的针孔肯定没几天就会好,但是他注射的针剂,用的一些针头,他心里清楚那么容易消失,持续扎就一直不会好。   少说也得停下个半年才会没有洞留下来。   “我帮他取。”郁月城看见他们的工作要进行完毕,主动说。   “也好。”肖晴说:“那你们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东西别落下。”   郁月城:“嗯。”   方天泽还不想走,想看看这段时间的成果,被肖晴拽了几步,眼神往门口疯狂暗示:“走啊。”   “我看看他······”   方天泽踉跄几步,话没说完就被肖晴拉出去,把房间门直接关上。   “你就不想看看结果?”   他隔着半页玻璃窗往里瞅,说:“我都想守着他问问认不认字,急死我了,等一晚上。”   肖晴也好奇,但是忍下来,跟着他往房间里看一眼,郁月城正站在病床旁边把方渡燃都遮挡住,什么情况也看不见。   索性拉着方天泽退开:“郁家的小公子评级高,灵敏度也高,你在外面盯着,他说不定都能知道。”   “那就知道呗。我的项目还不让我看。”方天泽理直气壮。   肖晴把他拖进走廊里:“你是不是缺心眼,那是两口子,你凑什么劲。有情况他会更新方渡燃的云端资料的······”   “走了?”方渡燃问。   郁月城:“嗯。”   门外安静下来,他才弯腰把方渡燃的眼罩解开,取下来站在方渡燃面前,表情冷静开口:“有光感吗?”   方渡燃过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黑暗好一阵,突然迎接光明有点不适应。   低下头眨眨眼,然后再抬起来。   七月底,快要进入盛夏,窗外是茂盛的树木。   这房间的位置很好,外面远处还能看到假山和湖泊,果然专门用来观察疗养的。   让他吃惊的是这房间跟他印象里惨白的、堆满仪器的样子截然相反。   之前安靖阿姨来的时候,他知道应该是整理了一些东西,有暖黄色的光源代替冰冷的白炽灯。   现在真的看到,他隔着一个多月的时间,都能感受到来自安靖阿姨留下的温暖。   就像是郁月城一样,他们家,都太像是会温暖人心的光源。   房间里有短毛平铺的地毯,上面是抽象颜色欢快的图案,被子上是一只大大的贵族长毛猫的图案,床头柜上坐着那只郁月城给过他的白色大猫的玩偶,被他昨晚睡不着弄得东倒西歪,月亮形状的台灯上面坠着一颗星星正在轻轻地晃动······   每天枕在头低下形状不规则的枕头,原来是云朵状的。   就连他装药品的行李箱,上面也有层层叠叠的松树图案。   哪里像是从治疗期间离开,直接是谁家的调皮的小孩要带上行李出门游玩了。   “干妈好细心。”方渡燃过了好一会儿,从匆匆扫一遍,再到认认真真看了每一个物品。   “她每隔几天就会过来换新一点摆设。”郁月城说:“她要是知道你喜欢,也会高兴的。”   “我的喜欢有这么明显吗?”方渡燃说。   “嗯。”郁月城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睛重新焕发光彩,不用问也知道,他能看见了。   “那你看错了。”方渡燃吸吸鼻尖,这跟他在榕城那套自己住的房子,完完全全是两个样子。   那里是暂时关押野兽的钢筋水泥,方正海的实验室也是真实存在的牢笼。   这个科研基地里面的观察室,居然是他住过最温暖的地方。   哦,还有,还有他借住在郁月城家里那段时间。   但那时候,他的房间也没有这么多像小孩儿东西。   是不是因为他病了,就把他当小孩儿了?   还是故意弄这么多有生活气的东西,来把基地里面的惨白冰冷打散?   方渡燃感觉应该都有。   在安靖阿姨那里,他可能真的是一个小孩。   他也有被长辈当作孩子的时候。   现在叫起来干妈,都不会生疏了。   “我是很喜欢,不是喜欢。”方渡燃眼睛有点热,刚恢复的视觉似乎有点不适应。   “弄这么仔细,我都舍不得走了。”方渡燃说。   郁月城把他的目光叫回来:“那我呢?”   他说:“不跟我回家了吗?妈妈也在家等你。”   方渡燃热着眼笑出来:“回,现在就回!”   “视觉有异常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这时才看向他。   郁月城也垂眼跟坐着的少年对视,他已经多次看到方渡燃的瞳仁异于常人,现在也是。   中间的深棕色不是圆的,而是向上下拉长,如同兽类在阳光底下缩起瞳仁。   这些他都不怕,也没关系,只要眼睛的功能正常就好。   方渡燃盯着他,聚焦的时候瞳孔变得更细,他想到郁闻礼说得可能会畏光。   “有啊。”方渡燃说:“有异常。”   郁月城:“什么?”   方渡燃:“你低下头我告诉你。”   郁月城弯腰把耳朵递过去。   “我看到了一只猫。好大好大一只,白色的,很好看。”方渡燃说。   “嗯?”郁月城看向被子上面的白猫图案,是说这个吗?   “你说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方渡燃问。   看来不是这个,郁月城转过脸问:“在哪里?”   方渡燃只一瞬不移地盯着他。   好像是······明白了。   郁月城稍加思考,然后在他面前,嘴唇一碰,轻轻叫了一声。   “喵······?”   方渡燃心脏狂跳,现在他能看见了,行动自如,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就把郁月城搂住。   用力的、狠狠地抱住。   能整只揉进怀里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好看。”方渡燃说。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他对着大白猫的耳朵念。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寒,同学们要注意保暖呀。   营养液和评论还有默默追更的宝贝们我都有看到,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12-13 01:45:49~2022-12-14 00:4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2章 不画饼   回程的车里, 郁月城在驾驶座亲自开车带他回家,方渡燃把安排好的后座用来放上安靖阿姨送给他的那只白猫玩偶, 再贴心地把安全带给玩偶系上。   郁月城转头向后看,发现他略显稚气的行为,不由就想起方渡燃小时候的样子。   似乎是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就能发现方渡燃很多时候还是有曾经的影子在身上。   “不跟它一起坐后面?”郁月城对坐上副驾驶的方渡燃说。   “太忙了没空。”方渡燃煞有其事:“我得陪好身边这只,就让它先自己呆着吧。”   郁月城眼里挂上浅淡的笑意:“遮光板放下来,注意眼睛。”   “考虑得很全面嘛。”方渡燃说。   难怪郁月城会不让他坐在身边。   “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方渡燃突然发现这问题。   “上个月。”郁月城把他的手机还给他, 方便他联络和处理事情。   他记得方渡燃之前还在给国外的个人和小机构做过一些软件方面的东西。   “你也才刚到十八岁两个月吧, 拿得太快了。”方渡燃说。   车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个大玩具,他不免多往郁月城那头看了几眼,对方一点生疏的样子也没有。   “随到随考, 很方便。”郁月城说:“你想拿驾照,我教你开车。”   也对,郁月城应该是在家里一早就会了,就差一张驾照而已。   较真打量的话,这车跟郁月城的长相气质其实不太相符。   底盘高, 外形沉稳还带着一点狂野, 看起来属于是越野开进沙漠戈壁里才适合的。   而郁月城的外形气质满满的,高贵又容貌出色,属于是光看气质长相就跟普世众生拉开了差距, 站在任何地方,背景都会被虚化下去, 不够相衬。   “我还是先考试吧。你燃哥是要高考的人, 一寸光阴一寸金。”   方渡燃感概:“真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一款。”   “车吗?”郁月城说:“这是很早以前定下的,那会儿想着以后有机会能带你出去越野。”   “还真是越野的啊。”方渡燃正好猜中了, 然后就发现不对劲:“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我会想到这些?”   “······很早了。”   郁月城在红灯处停下来,想了想说:“大概十岁的时候,我们看了纪录片,你指着临近边境的戈壁滩说也想去玩。”   看来这个“很早”,是确实很早。   早到方渡燃都没有记忆。   “大概是我后来除了上课和实验室,哪也去不了。”方渡燃说:“所以这些浪漫的想法也死掉了。”   “只是没有机会而已。”郁月城说:“等你考完试,身体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去,以后的时间时间很多。”   “你应该,也不会在十岁就想到要买这车吧?”方渡燃看向他。   “去年初在国外年定下来,定制款要时间,最近才刚到手。”郁月城好像对这些漫长,以年为单位的时间不觉得奇怪。   “决定转学去十二中之前,就在准备了,会想有什么可以带给你的礼物。或者你以后能用上的东西。”   他口吻自然道:“刚好快到能拿驾照的年龄,家里的车都放着,这算是我自己第一台提的车,你喜欢以后你来开。”   方渡燃垂头想了会儿,红灯变成绿灯,重新上路。   他在郁月城的身边说:“那不行。”   郁月城:“嗯?”   “一起去玩可以。光拿你的东西不行。”方渡燃正经道:“等着,燃哥以后给你买大玩具。”   郁月城笑了下:“好。我等着。”   方渡燃是还没想好以后究竟要做什么,现在的录取规则,除了体能多冲点分,剩下的就是卷面成绩,他突然特别想要考多一点。   不是差不多的分数,差不多的能将就过去的未来,然后普普通通地维持体面,能站在郁月城面前将关系延续下去。   而是再好一些,再好一些,要去用尽全力可以站上去的地方。   不仅仅是自己,他也想给大白猫提供一点价值。   尽管郁月城家境优渥,十分富裕,他已经没有家了,达不到郁家那些高度,也希望自己本身能变得强大起来。   假如有一天,他站在郁月城身边,也可以挺直腰板,也有属于自己的实力呢?   总会比现在一无所有要般配得多吧。   追不上郁家的高度,不代表他自己就要放弃,就不能也称为发光发热的人。   “我没画饼。”方渡燃想着就开口道:“还没做到的事情说出来,总感觉虚得很。”   郁月城顺着他道:“不虚。你能做到。”   “我也希望我不虚。”方渡燃对自己说:“不会虚。身体好起来迟早的事,男人要说话算话。”   前言不搭后语,但郁月城听懂了。   方渡燃在说,他会拥有自由,不受人左右,他能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了。   还有一定能给自己买上大玩具。   玩具······   郁月城这时候发现,方渡燃嘴里说的那只猫,以前喝醉也提过的,······是自己吗?   方渡燃翻出手机想给未接电话和消息都回几个。   郁月城点开过他的未接来电,怕他漏掉消息,提醒道:“前几天赵霖打过电话,今早最后一通也是他的。”   “赵霖?”方渡燃有些诧异,不过也算在意料之中。   “嗯。”郁月城说:“他可能有事找你。打过几次。”   方渡燃看通话记录,主要集中在这两个月,一共有五通,比起许烈阳这小半年隔三差五就打一回来说,次数算很少了。   毕竟前后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面,他高二第一学期期末就没去学校,第二学期现在也结束了,再开学他们都高三了。   但是以赵霖的性格来看,打不通的电话,他应该不会接着打,大概率是会等他回学校再说。   如果真的要紧是,他会去找陈老打听情况,或者问一问跟他一样没去学校的郁月城。   是出事了?   方渡燃想起来高三上学期,青训作为价格不菲的私立学校,就有大批的学生要准备出国了,基本上第一学期结束,该走的都已经办好手续离校。   “他不会是要出国了吧。”方渡燃说。   郁月城说:“之前陈老师问过我,有没有出国的打算,应该是每个学生都会调研。”   方渡燃点点头:“那他应该也问我了。”   郁月城:“没有。他只说让你好好养病,让我能给你辅导功课的话,就多帮你复习。”   “看来他对我的经济条件已经心里有数了。”方渡燃笑着说。   “你想出国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摇摇头:“还没想到那去。”   郁月城先行解释:“妈妈之前跟大伯商讨过,考虑到你的身体,大伯说近几年都不能离开A市超过半个月。这是取样和复检最长的间隔周期,你的身体很特殊,变化也很快。”   方渡燃朝他笑了笑:“放心,我对自己的身体也很看重。跟麒麟研究所还有合同在,不会乱跑的。”   “等你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郁月城说。   方渡燃:“七年我都过来了,恢复期也能过来,别担心我。”   “我没心理压力,我好得很。”他强调道。   之前他花的方正海的钱,现在他除了卖房的钱以外,就是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   买房还有一百二十万整,他另有打算,剩下那些接单和攒出来的存款要支撑他念完大学是绰绰有余,想大手大脚肯定不行了。   手机翻完通话记录,再翻回短信和微信的界面。   方渡燃以为赵霖打不通电话,会给他发消息,然而一条也没有。就连宿舍里的丁羽和路至安也问候过他几句,“最近怎么没去学校”、“还回去吗”。   偏偏打电话过来的赵霖没有。   截然相反就是许烈阳,要死要活地发了一长串。   什么考试班里单科及格的人数第一次超过一半,什么隔壁班的班花和七班的Beta在一起了,还有丁羽和他体育班的女朋友怎么吹了······   一点大半年没见的生疏感都没有。   方渡燃回了一句“知道了”,没过上两分钟,手机“唰唰唰”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卧槽!!!我没看错吧!   -燃哥你回来了!   -靠啊啊啊啊啊,我想死你了!!!!   -不行我现在就来找你   -你在哪呢?能接电话吗??   -你电话都打不通,突然活了我还不敢给你打了   -你不是在执行什么机密任务吧?   -你因为想搞双A恋被家里关起来了?   方渡燃在这头感觉自己太阳穴都在跳,许烈阳果然是改不了八卦的属性,什么情况下都能联想到这些。   他看一眼旁边的郁月城,第一次在他捏造的“双A恋”正主面前听许烈阳叭叭,突然就有点心虚。   不过这点微妙的感觉,很快就被剩下的消息打破。   许烈阳因为憋了太多话,不等他回复就接着说-不对啊,那个Alpha不是你长辈给你介绍的吗?   -郁月城也没来,你俩一起消失了,你都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学校里传得有多疯   -孩子都他妈能传出来   -我跟赵霖听过两次,就他们跑得快,不然揍死他们   -你没看见,赵霖动起来手比我还狠,以前没发现他这么能打,等你回来我们一块,这堆垃圾不教训不知道谁是爷爷   ······   郁月城之前在更衣室里顶替他的时候,被迫当众承认自己是Omega。   那会儿遭到的恶意他还能记起来,对郁月城的事情,他记忆力减退的时候都没有忘过。   很多时候,他在眼睛看不见的虚无的空档期里,一点点细数他们曾经的相遇和后来纠缠在一起。   现在因为他和郁月城这个Omega一起没去学校,又有人嘴里不干不净,他隔着屏幕都很不爽。   想也知道,是那群之前因为郁月城在更衣室里的几张照片和视频,就不长脑子的东西。   方渡燃估计马上就要到郁宅了,先回他-现在打不了电话,晚上我打给你。   许烈阳-好嘞!我晚上什么也不干就等你了!   退出对话框,许烈阳还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方渡燃还没看,目光停在列表里赵霖安静的对话框上。   他是不是真的要出国了?   原本想问问许烈阳,这会儿问,肯定半小时之内都没时间干别的,他不希望给郁家的长辈留下来见个面,或者吃个饭,还要老看手机的印象。   不过赵霖会找他,方渡燃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儿。   比出国还大的,不能用文字在手机上留言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14 00:40:42~2022-12-15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规矩   回程的路像重见天日, 阳光透过车窗把方渡燃崭新的状态唤醒,郁月城在一旁帮他把遮阳板放下来。   方渡燃回过神发现在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   在青苗基地待得时间太长了, 他都快要与世隔绝,现在终于能出来,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和通话记录,他也希望以前的关系能继续下去。   青训十二中里,他是高一到高二七班的班长,在郁月城没出现的时候,跟班里的其他人虽然人人熟络, 能调度好每个学生, 有人愿意听他的,也能摸清班里那些人的大差不差的交际圈和背景,实际上的关系却很疏离。   一早, 他是没打算能在那里留下些什么,集体活动也从未参加过,是郁月城带他打破那层隔阂。   他们也是一起努力过,流过汗水的。   班里的同学他清楚,通讯录里大概不会留下几个, 毕业就会四散, 该回家回家继承家业,该出国出国,还有些会找个大学塞进去上, 但是就列表里这几个名字,朋友、兄弟, 还有一两个同住过的舍友, 他还是想留下来的。   赵霖算是他的朋友,没有许烈阳那样成天勾肩搭背兄弟般的热络, 他性格要沉稳一些。   许烈阳是他从初中就开始认识的,也是在他初中发生那件事之后,周围玩得好的三四个同学都对他躲避畏惧,唯一一个一直像以前一样跟着他的。   许烈阳后来在他易感期的时候,有时也会怕他,不会是那些看见他就要远远躲着走的怕,是人类对危险的本能而已。   他都能理解。   那会儿其他学生把他传得要多凶残有多凶残,初中,正好在学生们刚分化的时候,大部分人还对自己的生理期变化敏感有加。   他甚至还因为那件事一战成名,明智初中部一打听,都知道他跟一个Alpha的男性老师打起来,把老师打进医院里,打成残废,打得后来坐轮椅来上课······   夸张点的,直接将没几个人看到的现场描绘成什么血溅四壁的恐怖厮杀,方渡燃听到完全不表态,因为他知道真实情况要比这些谣言残忍多了。   这些在阳光下面生长的孩子,他们吃热气腾腾的饭菜,在学校里起口角纠纷都能成为影响关系的重点事件,可能根本都不知道什么叫生存的绝路,和真正你死我活的残酷。   许烈阳在听到那些绘声绘色的风言风语时,也没有怕他。   中二时期总有人把这些事当作传奇,嘴上夸他,实际上有羡慕、有恐惧,最多的是看见他头也不敢抬,要躲得远远的,回宿舍的路上身边也没人并排走。   只有许烈阳照样跟他关系走得近,一点儿不受影响,。   只是那么八卦的性格,偏偏对那件奉为初中部传奇的事情只字不提,从来也没有问过他。   从这件事上看,方渡燃有时候觉得,许烈阳也不是那么的不靠谱。   他比表现展现出来的“不长眼色”,口无遮拦,要会动脑筋得多。   而赵霖是他在青训十二中认识的,高一分班,赵霖和他随意坐在一起,一坐就到了高二分班。   他留在七班,赵霖也留下来,班里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选择文科跟着陈老。   座位调整过几次,赵霖跟他一直坐在一起,换座位的时候他俩不用开口去约定,都会帮对方搬书搬桌子。   没住在一个宿舍里,但是自从高一做了同桌,他和赵霖渐渐地配合得很默契,关系也不错。   方渡燃自己是班长,班里没有副班长,赵霖很多时候就承担起副班长的职责,他不在的时候班里的事情都是交给赵霖的。   这也是他非常放心,并且他们认可彼此能力的存在。   在方渡燃对人际交往的区分里,除了郁月城这个出现在生命的特别的人以外,同学、朋友、兄弟,都清楚了然。   赵霖是属于可以每次假期不联系,但是碰面完全不会觉得尴尬的朋友,也不会因此而疏远了关系。   一开学照样凑在一块儿,跟以前一样。   就像是现在,关系没那么近的舍友都发消息问候他,赵霖没有,他并不觉得这是寡淡疏远,相反,这有点不一样的信任感。   他知道把班里的事情交给赵霖很可靠,赵霖也知道他不去学校肯定是有自己的事要做。他没说,就证明不需要别人知道。   这一点许烈阳也许不会知道,但是赵霖一定会知道。   碰上事,他可以直接找赵霖,赵霖有事也能直接找他,他也愿意。   如果可以,这些朋友和兄弟一直能出现在方渡燃的生命里,他也觉得很不错。   其实方渡燃知道自己不需要那么多的朋友,就这三四个就很好了。   一个宿舍里,丁羽和路至安也是他的朋友,只不过比起赵霖许烈阳要远不少。   他曾经特殊的身体,本来就决定他无法跟什么人走得太近,得藏好自己的真相。   而他们俩,对他真正需要隐藏的东西都能把适时地不过问,方渡燃觉得轻松和适当范围内的自由,也希望能延续下去。   这段时间都没联系,不是没想过打个招呼,只是确实没时间,尤其许烈阳那个性格,能跑来A市找他他都不奇怪。   方渡燃点开赵霖的对话框,上面还停留在之前发给他的年级组对高二七班的期末综合评价。指针在输入框里闪烁几下,方渡燃又把界面翻回去。   翻到跟许烈阳的对话里,把这段时间的消息全都看一遍,里面除了刚才提到他和赵霖为那些谣言出手以外,再没提过赵霖。   不知道就算了,赵霖会找他几次,知道了就会好奇。   “要到了。”郁月城在旁边看他没睡觉,也不出声。   “在想学校的事?”他问。   “嗯······”方渡燃思考后说:“暑假还有一阵子,刚才许烈阳发消息说要来找我,我们要不聚一回?”   “好。你定地点,还是我来定?”郁月城问。   方渡燃想到这是在A市,郁月城应该也有他自己的朋友,这段时间都用来陪自己了。   “你要不把你朋友也带上?”说完他自己也觉着不对,青训十二中里都是些富家子弟,再看一眼大白猫。   旁边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富家子弟,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豪门,他的朋友······彼此都不认识,叫过来好像也不太好。   “他们没时间。”郁月城出口就帮他解决掉这个障碍。   “暑假?”方渡燃疑惑道。   “几个家里来往的同辈春季就出国了,剩下在国内的,像之前你在榕城高新医院见过的林镜遥,他们这样的,正好到了要开始接触家业的年纪。”郁月城解释说。   “这样。”方渡燃恍然大悟,跟青训里面的富家子弟路线听起来相似,只不过是档次就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吧。   手机里许烈阳他们这群,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野去了。   方渡燃突然想问,你会不会也出国?   以郁月城的智商情商和能力背景,不出国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虽然国内也有好的学校,但要在世界排名前几名,还是差点儿。   郁月城应该做什么,都做最好的,上学也得上最好的。   话卡在喉咙里,似乎说不出来。   他最近几年只能留在A市,郁月城要是出国上学,那他们······   要怎么过去形容呢?   分手?还没在一起啊。   那分开?好像太严重了。   上学是好事,不至于搞得这么凄凄惨惨。   方渡燃败了,他发现自己还是挺自私。   他想想就舍不得。   郁月城既然没说,那他还不如也别问了。   “要见我父亲,你们很久没见了。”郁月城停好车。   方渡燃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先一步动作迅速地打开车门,然后绕到驾驶座把大白猫的车门打开。   还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来。”   郁月城带着笑意从车里走下来:“伤口不难受了?”   “其实还有点,刚才跑太快了。”方渡燃把他请下来,再去后座里把安靖阿姨送给他的玩偶揭开安全带,拿出来放在手里。   “慢点。”郁月城在一旁提醒。   方渡燃憋太久了,早就想亲手摸摸大白猫柔顺的长毛,像以前一样,可以把他圈在怀里就好了。   “我没事。我高兴。”他走在郁月城的身侧,这时才想起来。   “你刚说什么?”方渡燃转头问。   郁月城说:“我说我父亲在家里等你,你们好久没见,别怕。”   “什么?”方渡燃愣在原地:“就现在吗?马上?”   他看看近在不到两百米的大门,郁月城接他回来的时候说过阿姨和叔叔都在等他,也没这么快吧。   他以为是,有个缓冲的时间,能让他准备一下。   心理准备和物质准备都不能少。   安靖阿姨他已经见过很多次,这可是他第一次见郁月城的父亲啊!   方渡燃有点痛心疾首,早知道刚才在路上就不走神了,为什么没让郁月城开去购物中心买份礼物带上。   两手空空,怀里还抱着安靖阿姨送给他的大玩偶。   这怎么看都没有一点靠谱的样子。   一个病人,还不靠谱,成绩还那么差,在赫赫有名的青训十二中“少管所”上学······   负面印象的Buff叠满了。   方渡燃站在前院的大理石路面上,完全走不动道。   “他们已经已经做好饭了。”   郁月城说:“刚才在车上,李姨告诉我厨房都准备好了,我爸和妈妈都在家,大伯不在,小姑妈也回来了。”   方渡燃不由倒吸口凉气,牵扯后颈的伤口作痛。   郁月城看他脸色不对,先是看了一下包起来的伤口:“怎么了?伤口不舒服?”   方渡燃脑子里有点苦,嘴里也苦:“你说,我要是说这只猫是送给叔叔的,干妈能不拆穿我吗?”   郁月城垂眼看向他手里的大猫:“······我爸爸应该不会喜欢这类动物造型的纺织品。”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爸和姑妈也在家。”方渡燃有点绝望。   他一向是把会面这样的形式按照对象的重要程度排兵布阵的,在实验室里没人教他这些,可他就是知道,好像刻在骨子里的一些传统的流程和礼节。   仪式感有时候还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要面对郁月城的家人的时候。   郁月城是他们的亲儿子,自己那么欺负大白猫,现在要见他家里人,还不准备点像样的见面礼,实在是太罪恶了!   “我去接你的时候就说了。”   郁月城伸手把他发苦的眉心推开,宽慰道:“他们都知道你刚从研究所回来,腺体做了手术,没有时间去准备这些,不会在意的。”   “那不行,这是规矩!”方渡燃对此很执着。   可是木已成舟,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迟到的话,印象会再打折扣。   要不是见面礼送银行卡在礼节上属实是侮辱性的行为,他都想能不能递张身上仅有的银行卡出去,说声“郁叔叔好,我就是那个你儿子在青苗基地陪床的病人。还是他的班长,他的前桌,他一对一帮扶补课的对象。”   想想就眼前发黑,郁家会不会把他直接赶出来?   郁月城看出他的两难和坚持,走近一步,低下头在他耳边说:“这不是订婚宴见家长,没有也没关系。”   声音不大,却把方渡燃砸醒了。   这话······是没错,但郁月城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有点别的意思似的。   周围的空气都因为大白猫的靠近变得微妙起来。 第214章 你也很甜   前院有大片大片宽阔的绿草地, 有养殖锦鲤的池水和喷泉,各处有错落有致的植物, 正值夏季,聚起的小丛林盛开着颜色搭配也令人心旷神怡的花朵。   是很漂亮的园林风光。   然而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抵不过眼前这只大白猫。   有他在,只能退化成为背景图。   方渡燃再次意识到这是个很有魅力的Alpha。郁月城一直都是个充满吸引力的存在,不管他的第二性别是什么,都是。   只是这种来自于亲密关系里的魅力,方渡燃之前很少见他这样昭然若揭。   他们一直都挺正经的。   包括郁月城帮他渡过易感期,在他有印象的片段里, 也从来没有借此来搞过暧昧, 搞不正当关系。   不该说的话一句话不多说,不让他为难,Alpha不该进一步的动作, 郁月城也从没往那方面试探过。   嘴上说自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也会动情动心,实际上真到易感期那种能染上情爱随心所欲的时候,郁月城正经地多看一眼都不会,言行举止从来不让他感到任何不适。   就连郁月城自己也到易感期, 都可以一声不吭全忍下来。   完全就是活生生的坐怀不乱真君子。   这都不是教养可以概括的了, 跟本能对抗,方渡燃知道那还要很强很强的意志力和不偏不倚的坚持。   现在好起来,坐怀不乱的大白猫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就更容易让人乱了步调。   什么叫订婚宴啊······   什么时候就到那种地步了。   郁月城是真一点儿也不羞。   方渡燃往后退一步,又定住脚步, 这代表示弱。   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示弱。   “你很有经验嘛。”方渡燃让自己平心静气地说。   郁月城看他在阳光底下闪着鎏金的眼眸, 兽瞳一般的模样已经恢复,圆圆的瞳孔像真正剔透的琥珀, 发稍也被太阳渡上一层金边。   跟以前一样的耀眼。   “你也应该有。”郁月城说。   方渡燃随口道:“我哪有,我又没跟谁订过······”   话语戛然而止。   方渡燃差点儿忘了。   是啊,他们是定过亲的。   只不过他忘了那时候的事,还差点把这个事实也一并抛弃了。   郁月城似乎不在意他这么不上心,也不生气,还如同看穿他的心思:“想不想知道你在定亲宴送给我什么?”   “你说过,我们父母会交换生辰八字,还有信物。”方渡燃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样的口吻接下去。   那是他干过的事情,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很······奇妙,的感觉。   虽然他现在想通了,看待以前的心态也没那么固执,但这种一个人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存在的割裂感,仍然没有消失。   “你也有。”郁月城说:“你自己送给我的。”   方渡燃心上一亮,还有他干过的事情能延续到现在的吗?   有点儿像跟过去的自己对话。   “那我想知道了。”他来了兴致。   方渡燃给自己打气,大言不惭道:“看看我小时候怎么追好看的小男孩。”   “跟我回家见家长就告诉你。”郁月城说。   方渡燃骤然又想起刚才那句“这不是订婚宴见家长,没有也没关系。”   那点说不上来的羞耻又回来了。   大白猫只要他想,简直太会拿爪子挠人心坎儿了。   三言两语就把他注意力转移掉,让他没心思陷在阴霾里,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心意。   “你变坏了。郁月城同学。”   方渡燃一字字控诉:“你真变坏了!”   郁月城眼里荡出笑意,是明月印在湖里荡起的细微涟漪。   “去吗?”他说:“就等你了。”   方渡燃把面前的美景装进心里,捏捏拳头让自己硬着头皮率先走上前:“去!”   心里还是虚的,实在是没礼貌。   但不能露怯,话都放出去了,人到门前还认输更没脸了。   这是在郁宅的前院里,不能光明正大做点什么,他暗自抓住跟上身旁的大白猫的手指,捏下去好像有点重了,舍不得。   又放轻,再放轻,最后在大白猫的手心里挠了好几下。   低声让语气狠狠地:“你完了,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   长餐桌上中间摆放着烛台,有西式的菜品,也有中式的,大概因为是家宴,所以依着每个人的喜好都做了不一样的菜。   端坐在位的方渡燃是这么猜测的。   长桌是上好的梨花木,头顶是却是繁杂富丽的水晶吊灯,郁宅里面的装修风格跟桌上的饭菜一样。   很多地方都有传统风格的痕迹,然而从外面看整体,如果放在一些典型的西式风格的别墅区里,也不会显得违和。   而且这些完全不同的元素处于同一个空间里,被糅合得非常流畅完美,有独特的韵味在里面,一点儿也不奇怪。   以前他以为郁月城的家教严谨,家庭氛围一定是枯燥森严的,实际上他接触到的安靖阿姨很温柔,思想开阔,尊重晚辈。   郁月城这次回来的父亲郁治书,召集家宴也会考虑到每个人的口味,不搞那些没用的形式,坐在一起吃饭,好像就是为了跟家人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就他看到的,每个人都处于放松的状态,什么豪门贵族长辈的施压,半点没有。   这在他们十二中那些学生的家庭关系里,也不常见。   “小燃怎么不说话?”安靖在正前方的主位提醒他。   方渡燃回过神,看到面前用来剥虾壳的手套直接戴起来:“没有,我听干爸说他这次去参观看到长得那么奇怪的鱼,在想什么样子。”   话音一落,郁月城和郁明芯一起转过头看他。   同样坐在主位上的郁治书更是有些诧异。   方渡燃顶着好几道视线,作为一个来吃饭还两手空空的外人,坐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家宴里,还有两个都是刚见面的,强行忽视掉这好几层的尴尬。   还好他走神的时候留了一只耳朵,也不知道有没有跟上话题,这应该是三分钟之前的话题——郁治书在讲在国外参加完国际学术会议,受邀去参观了海洋生物科技馆,有人工合成的可食用的新品种。   因为人工合成几个字,所以方渡燃才对它有记忆点。走神了也记得。   伸手从离自己最近,造型张牙舞爪的大龙虾身上卸下来一只餐盘那么大的虾钳,他稳妥地放进自己盘子里,举止够不上文雅,但该守的礼仪都规矩着。   卸下来的时候没撞到容器上发出难听的声音,这个大家伙移动到餐盘里也没碰到任何其他的餐具。   打量一下面前尺寸惊人的虾钳,他之前在看到也没想过要吃。   自从十来岁跟普通人进食有所区别开始,他就对食物没什么过多期待。   只不过肌肉好像有记忆一样,他看到自己熟练地用工具敲破外壳,找到缝隙掰开,从中间把虾肉完整地取出来一整块,再接着拿小铜勺处理连接处的余量,手法利落得很。   刚才改口的称呼也因为一时情急,随口就来,避免掉之前的不好意思,目光全放在手里。   毕竟他一进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把郁月城的父亲叫叔叔。   跟下一句亲切的干妈比起来,一下就把距离拉开了。   “有没有什么不合口的。”郁治书对他突然顺耳的称呼很受用。   刚才还在跟其他人聊起来这次在外遇到的一些新鲜的学术环境,和有趣特别的见闻,这会儿就频频对方渡燃展开长辈贴心地关怀:“想吃什么就说,让厨房去准备,不着急。”   方渡燃摇摇头:“我来的时候打过营养针,现在还不饿。”   “我忘了提前问大哥。”郁明芯叹道:“你刚回来,还不能乱吃东西吧。”   方渡燃正在想要不他还是吃一点?   但是郁闻礼给的食谱里面,还是那些老样子,没说过能吃油盐这些。   “嗯。”郁月城在身边帮他挡回去:“他有自己的食谱,现在还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就说,特意让人给他煲了以前最爱喝的汤,怎么一口也没喝。”郁明芯看着很年轻,估计没比他太多。   正朝他道:“没想到吧,小姑可都记得。”   方渡燃有点呆,这种丝毫不排外,也是生疏的家庭氛围,这么一大家人把他也算进去,他第一次感受。   郁明芯有些期待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有些抱歉,辜负了对方作为长辈的一番好意。   “他搬家之后生病了,身体不好,有些事想不起来。”   郁月城看他没接话,再次帮他解围:“小姑妈别介意。”   “这有什么。我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吗。”郁明芯爽朗道。   方渡燃被收养的资料还是她找人经手调查的,听说他现在的生活状况不好之后,多少能猜到跟收养人有关。   “忘了就忘了,想不起来也没事,现在回来就好。”   她朝方渡燃眨了眨眼:“你最开始还把我叫姐姐呢,现在长大了,乖了,嘴上还给我升一辈,多好。”   “我小时候有这么皮吗?”方渡燃不自觉问。   郁家这种教养严谨的地方,不能乱叫坏了辈份吧。   “有哦。”郁明芯笑道:“小时候你把月城该调皮的份儿都占了,家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数你跑得最欢。”   几句话就让方渡燃心里卸下防线,先前那些尴尬都没了。   之前他想不到自己的母亲跟安靖阿姨的情谊有多深厚,可以在母亲离世之后,还愿意接手他这个成绩差劲,在全省出了名风评不好的学校里上学的麻烦。   愿意把他认作自己的干儿子。   现在他也开始适应,甚至有一些喜欢这样的氛围。   人大概是有了一点甜头,哪怕知道他们喜欢的是当初那个跟自己不一样的小男孩,也会想要往有光有热的地方去。   他感觉自己已经在这样的气氛下被包裹起来了。   很温暖,是成倍成倍的。   他不想出去了。   不想再拒绝,也不想再去到空无一人,缺失感情存在的地方。   如果只是一场好梦的话,他也希望能晚一点醒过来。   再晚一点。   方渡燃觉得自己堕落了,这意志力也太脆弱了。   以不是自己的样子接手这些美好的东西,也不想放手了。   方渡燃没忘记,这一切都是从遇到郁月城开始的。   郁月城带给他不曾有过的心动,让他见识到自己也会对一个人有感情,还带给他眼下这样的温馨时光。   膝盖被轻轻碰了一下,方渡燃转头看向郁月城,眼里有细微难以察觉的泛红。   但是灵敏的大白猫发现了,他端起一杯倒好的鲜榨蓝莓汁放在方渡燃那头。   “鲜榨的水果汁可以喝。”郁月城说。   “嗯,谢谢。”方渡燃的手从手套里脱出来,直接喝掉几口,又重新戴上跟虾钳战斗。   “甜吗?”郁月城问。   “啊?”方渡燃在嘴里回味一下,刚刚没注意到。   只有微微的果酸在喉咙里,有蓝莓特有的香味,嘴里全是甜的,这蓝莓的含糖量很充足。   “甜。”他说:“很甜。”   “以后也可以喝到。也会有甜的。”郁月城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方渡燃反应过来,大白猫不只是在给他递果汁,还在拿毛茸茸的爪垫温柔地拍打他的心。   把他心里那团尝到亲情和家庭的心情,当作小孩儿似的哄。   大白猫怎么懂那么多?   他连自己坐在这里会感到久违的来自家庭的温暖都知道。   “······你也很甜。”方渡燃盯着自己餐盘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17 00:46:26~2022-12-20 22:3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吃什么 15瓶;一杯浊茶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谈婚论嫁   终于把整个虾钳都剥离干净, 鲜嫩的肉在餐盘里堆出来一个小山。   方渡燃正在把柠檬汁均匀撒上去几滴,他记得大白猫之前说过牛排里放一点味道不错, 这都是鲜香的味道,来一点应该也符合他的口味。   最后再舀起来小小一勺的蟹黄酱放在旁边,方渡燃没养过宠物,学校里也没看别人养过,大白猫当然也不能是那些闲来逗一逗的宠物。   是他生命里最特别的、最好的,比任何人都要好的存在。   但是福至心灵,他挨个摆好盘, 突然感觉自己在做猫饭。   郁月城恰时给他递过来一个手机, 方渡燃幻视这就是大白猫毛乎乎的雪白爪子。   真好看。   然后抬眼一看屏幕就被惊住。   从美貌到不堪入目的画面差距实在太大。   “你说想看的鱼。”   郁月城在一旁对着手里屏幕解释:“爸爸拍了照片。”   海洋生物的多样性方渡燃算是见识了,五颜六色的鱼他都能接受,但是长成这样的鱼······   “没记错的话, 干爸是不是说它能吃?”方渡燃不确定地问。   “嗯。肉质鲜美,比现有的食用鱼都嫩。”郁月城说着把目光投向他的餐盘里:“鲜味指标跟这只虾的点数差不多。”   方渡燃眉头都皱起来,这浑身裹满不明咖色粘液,身上的大大小小的鼓包比□□还多,水泡一样能看到里面的组织液的玩意儿······   能叫做鱼他已经很吃惊了。   还能吃?   还能跟他做的猫饭差不多?   大白猫吃了这玩意儿会中毒吧。   不行不行, 他打眼睛这一关就很抗拒。   “干爸。”方渡燃喊了一句。   “嗯?你说。”郁治书心情不错, 食欲也好,跟安靖在一起偶尔还碰杯喝点酒。   他不会把方渡燃这些年没消息的错误怪罪在这个孩子身上,明白了他在外吃的苦, 现在打小就在自家院子里长大的孩子能平安回来,已经是幸运。   没有什么能比人命, 比身体健康还重要的。   “这都是您去拍的?”方渡燃问。   他隔着屏幕都不自在的生物, 真正看见也太膈应了。   郁治书贴心地提醒:“后面还拍了几张,让月城给你看。”   方渡燃手里正在备酱汁, 确实不方便,看完第三张就撇过脸不忍直视:“您尝过吗?就它?”   郁治书面色可见地发难:“我们同行的几位教授尝过,我就算了。”   方渡燃可以放心笑出来了,虎牙露出来一个小尖:“那不怪我不会欣赏了,它确实长得对不起可食用几个字······嘶,想想吃它就肉麻。”   桌上的气氛一直算是轻松的,郁明芯和安靖听着也跟着笑了笑。   安靖对他道:“你干爸带了一箱回来,小燃什么时候想吃,就让厨房去做。”   “受不起受不起。”方渡燃连连摆头:“无福消受。”   郁明芯在他对面,看看他,又看看郁月城:“你跟小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感觉才一会儿不见你,突然就长大了。”   方渡燃心里好奇,他现在这样,应该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才对。   “你那会儿说话就好玩儿,家里人都喜欢你。”郁月城偏过头在他耳边说。   又来了,大白猫的读心术。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好玩儿吗?”方渡燃在饭桌上不能搞太多小动作,只抓着迷惑的东西问回去。   郁月城点点头:“家里人都觉得你可爱,总爱逗你。”   那你们对好玩儿的标准也太低了吧。方渡燃想。   “那是他们没见识到我的厉害。”他平息脸上的神色,半真半假地跟大白猫凑着脑袋说:“等看到了,就不会那么说了。”   郁月城能隐约感觉到方渡燃对自己的认识,也许还心存芥蒂。   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事情,现在已经来之不易,他也愿意看这方渡燃在他眼里生长起来。   没给他安抚自己的机会,方渡燃把备好的菜给郁月城端过去放着,从旁边拿上另外一个备用的餐盘自己来用。   除了一点没有用火力油盐加工的纯生的菜可以吃,别的也没什么挑选的余地。   方渡燃看了一圈,还不如他给大白猫做猫饭有兴趣,重新物色上一块鹅肝下手。   他动作自然极了,没注意到主位上的两个主人对他多看了几眼,心思都放在该给大白猫弄点什么吃的上面。   “放了柠檬汁,感觉怎么样?”方渡燃问。   “很好。”郁月城接受地也坦荡。   看他手里就没停下来过,在饭桌上不吃饭的人比吃饭的人还忙,他提醒说:“你坐在这里无聊,可以先走。没事,家里没这些规矩。”   “不无聊啊。”方渡燃不避讳对面郁明芯给他俩的目光,大大方方道:“我也爱听干爸他们聊天。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布菜,你还想吃什么?”   郁月城向距离他远一点的小瓦罐看过去:“乳鸽汤。”   方渡燃:“好。”   “小燃。”安靖在家宴快要结束时当众叫他。   “听着呢。”方渡燃刚把郁月城用过的餐盘收走放在自己这头。   “你搬回来住,有没有想好住哪一间屋子?”安靖直言:“你之前的房间让人收拾好了,你要学习,就重新布置了一下。等会儿你看看喜不喜欢,还有什么缺的让李姨记下来。”   方渡燃觉得以前就挺好的了。   虽然是客房,但是明显跟其他的客房不一样,他的房间里什么都有,郁月城那边该有的一些电子设备他也有。   差距只是在精致程度和一些细节上吧。   比如大白猫屋子里的长绒地毯,因为他们在上面打过滚,所以他很喜欢。这都是个人风格。   郁宅不是他自己家里,他肯定也不会在别人家里提出来要装修成自己的风格。   作为客人的自觉他还是有的,不会因为安靖和郁治书对他好,就得意忘形。   “好,我知道了。谢谢干妈。”不过方渡燃口头上还是没有推脱。   他经常能感受到安靖阿姨对他的用心,既然已经用方渡燃的身份回到郁宅,他想一点点做到让他们舒心的样子。   安靖隔了一下,又问:“或者,你要不要跟月城住一个房间?你们小时候都经常一起睡的。”   “啊?”方渡燃愣了。   “你现在身体不好,这次回来要长住的是吧,就定下来。”安靖说:“我让他们把日用品准备好。”   什么就定下来?   方渡燃大脑卡壳了,看着安靖阿姨的神情,反应过来是定下来住在哪里,而不是定下来跟郁月城那个,暗自松口气。   “我、我自己住就好了。”方渡燃心有余悸:“小时候一起睡,现在都长大了嘛。”   郁明芯调笑:“长大了就不喜欢月城了?小时候睡午觉还要跑去月城的被窝里钻着,等嫂子发现的时候,口水都流在月城的枕头上了。”   方渡燃脸上一阵火热,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脸都红了,被当众揭穿老底也太羞耻了!   虽然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可他就是方渡燃啊。   这就是他小时候干的事。   都什么破事儿啊!   “才几岁就去钻小男孩的被窝,我小时候有那么喜欢郁月城吗?”   “有哦。”   郁明芯指指没说话的郁月城:“小时候你们俩都长在一块儿了。刚学会爬的时候就在一个摇摇床里睡觉。再大一点,一边叫我姐姐,一边还不让我带月城一起玩。”   方渡燃后知后觉自己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声,低下头耳根都在烧。   “那我还挺厉害的。”他不敢抬头,干巴巴地说。   还好安靖制止掉郁明芯揭老底的行为:“小燃都长大了,好多事他也忘了,以后再说。”   郁明芯的目光在两个少年之间飘忽一会儿,最后扔下一句大的:“也是。现在小燃和月城都长大了,不该说喜不喜欢了,该谈婚论嫁了。”   郁月城刚咽下去乳鸽汤,偏过头拿餐巾捂住嘴咳了好几下。   方渡燃赶不及尴尬,先帮大白猫拍拍后背,从上到下抚顺,嘴里还念叨:“没事没事,你别急。她吓唬你的。”   郁月城摇摇头:“我没急。”   方渡燃随口顺着说:“那就是我急,你先喝口水。”   郁月城吸了吸鼻子,方渡燃担心他呛到呼吸道。   眼看大白猫没事了,脸上才烧起来。   这话他怎么接啊······   您好,我没想谈婚论嫁。   那他还在别人家宴上吃什么饭?   或者,说得好,我也想把大白猫带回家,他带我回家也成,······这也不对劲。   他们还没到那一步啊。   他、他,这不太对。   方渡燃感觉脑子的CPU在极速超负荷地运转。   “小姑妈,他还在上学,你别吓他。”郁月城在他身边出声,拿他刚说过的话反过来解围。   “谁说我怕了······”方渡燃脱口而出。   声音不大,立场很坚定。   “不怕,但是小燃脸红了。”郁明芯一语道破。   方渡燃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快冒蒸气了,话题究竟是怎么说到这里来的······!   活该,早知道就不嘴硬了。   他就是想表达一下他很勇,他不怕。   脸红可不是因为怕,那是因为······   反正换成任何一个人,把自己和郁月城这么好看又优秀的Alpha拉成一条红线,说谈婚论嫁四个字,都会脸红的吧!   方渡燃心里在叫苦,既不想被误解,也不想被误会。   郁月城放下手里的叉子,伸手在桌子底下拿手指碰碰方渡燃。   已经因为羞得没地方躲的方渡燃垂下手,默契地把大白猫的指尖一握,瞬间让他没那么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20 22:37:17~2022-12-22 00:4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amou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6章 遮风避雨   不用说话, 他都能感觉到郁月城明白他的意思。   这种局面他原本都想不出来怎么继续接话,严词拒绝好像又会伤到郁月城的面子, 毕竟大白猫也是当事人之一。   显得他嫌弃郁月城似的。   手里一点温和的体温,郁月城把手暗自递给他,方渡燃顿时觉得,别人不明白,都没关系。   反正大白猫是明白的,那一切都好。   “学习为主。”   他听到郁月城在他身边对郁明芯发话:“小姑妈,他这次回来, 才第一次见你, 吓到他以后你都见不到他了。”   “开玩笑嘛。”郁明芯年纪比郁治书要小不少,有点调皮地朝他使了个眼色:“你们这么多年没见,小燃还粘着他, 没准以后能成一家人。”   方渡燃刚抬起的视线飘到面前的饭菜上。   “月城说得对,现阶段要以学习为主,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的好时候,也要为考试做准备了。”郁治书终于开口打断她, 把这点尴尬渡过去。   郁明芯点点头:“有月城在, 小燃的功课肯定没问题的。”   安靖问道:“小燃,明年的高考你要参加吗?”   “要!”方渡燃一口应答,然后放平语调:“我要参加的。”   “那也不着急的, 先把身体养好。”安靖说:“学习要紧,身体更要紧。”   “我会配合治疗, 尽快好起来的。”方渡燃说。   “学习也不一定只是书本上的知识, 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不一样。你有喜欢的道路,想学的手艺, 都可以告诉干爸干妈,我们来帮你安排。”   大概是怕自己丈夫的话让小孩子有压力,她特意朝郁治书道:“你说是不是,老公?”   “说得没错。”郁治书知道方渡燃现在的成绩,想考大学,的确是压力很大。   “人各有志,各有所长,月城的功课紧,是他打小就是学习的料。你现在就先把身体养好,别的也不用操心。要是喜欢干别的,我和你干妈也是支持的。”他说。   话说到这,方渡燃怀疑如果身体没毛病,能离开国内,郁月城的父母甚至愿意给他找个国外的什么要求极低,有钱就能去的学校,塞进去锻炼几年消磨时光拿个毕业证。   郁家的身份,他作为干儿子,怎么也要有个大学能上才看得过去。   这点压力他不觉得难受,反而还挺庆幸的。   如果他母亲还在,以他目前的学习状况,八成也会这么打算。   安靖和郁治书带给他的不只有家庭的气氛,也有来自长辈的寄托。   很真实。   如果什么问题都没有,什么都由他去,反而变得很假。   至少他知道,郁家的人是真的有站在长辈的立场,希望他过得好。   “那个,干妈。”   方渡燃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自己住一个房间就好了,郁月城也要学习。他的学习进度跟我不一样,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安靖:“嗯······也好。他这几天在考试,每天早上走得早,也影响你休息。”   方渡燃:“谢谢干妈。”   “谢什么。”安靖跟身边的郁治书对视一眼:“你这次能度过难关,住在这个就当作自己的家,别客气。”她说。   方渡燃点头道:“好。”   这个时间,国内正是暑假,他有一瞬间的好奇,但没具体问郁月城究竟在考什么?   什么考试需要一大早就去,还要考好几天?   反正学神的学习规划肯定跟普通人不一样,郁月城还拿过那么多顶级青少年竞赛奖项,以他刚成年的样子来看,肯定要第一时间报那些在校学生18岁-21岁年龄组的竞赛。   家宴结束,李姨和厨房里的人来收拾餐厅。   郁月城在人走之后,拿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姑妈说的,你别担心。不会因为你住在我家里,就要履行什么承诺。”   方渡燃想了下:“你是说那个婚约吗?”   郁月城:“嗯。”   方渡燃从没在人前那么被动过,刚才那一阵的紧张和心虚、担忧、尴尬,想想就恨不得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会儿脸上的热度都下去了,他把自己脑子里的记忆强压下去,对郁月城的家人他尴尬得要命,对郁月城这个自己人,用不着。   一旦只有他们彼此在的空间里,坦然面对,已经好多了。   “本来没什么。”方渡燃调侃道:“被你一说,就跟他们在骗新媳妇儿进门一样。”   郁月城的表情有一丝怔住:“嗯?”   方渡燃把自己经受的害臊和尴尬,全部转嫁给大白猫。   手臂往郁月城的脖子上一揽,对着他耳边说:“作为郁宅里唯一的宝贝儿子,你说像不像?趁我失忆了,你们一大家人,上上下下把我哄进来给你做老婆。”   他大言不惭,无比坦荡,果然,大白猫的耳根却肉眼可见地微微泛红。   很淡薄的一抹,被方渡燃准确捕捉到。   郁月城垂下眼睑,乌黑纯粹的眸子遮住一半。   方渡燃在为他找回场子舒心,视线也从大白猫完美的侧脸滑到他薄红的耳根,然后落在下面那颗红色的小痣上面。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公共区域,不是在郁月城的房间里······   他都想伸手去碰一碰。   “那你呢?”郁月城转过头看他。   方渡燃听见他说:“现在的你,愿不愿意?”   ·   ······   “现在的你,愿不愿意。”   方渡燃洗完澡,躺在自己重新被添置了家具的房间里,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嘴里不知不觉地念出来。   郁月城下午说得那句话,他一不小心就记到了晚上。   结婚啊。   这两个字离他好远,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郁月城和他小竹马之间的婚约,他可能要到三十岁、四十岁,甚至大半辈子或者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件事。   在方正海那里的时候,每天为了一丁点的自由和活下去的希望而竭尽全力。   哪有什么时间去想风花雪月。   可是皎洁的月光,就偏偏在他生命里最不堪的时候照进来。   把他从泥潭里拽出来,还留给他很多很多缠绵悱恻的柔情。   方渡燃知道十二中里面的富家子弟,不乏也有早早定亲联姻的未婚伴侣,大多都是挂个名头,嘴上提一句家里安排好了,听家里的就行。   可是郁月城,他那样有想法,又样样出色的人,肯定不会是只听家里的话。   他们,是听父母的话定亲的。   因为自己母亲和安靖阿姨的深交所以联姻?   还是因为两个小孩就那么玩在一起,朝夕相处,童言无忌,学了一两个新词,就要闹着跟对方结婚呢?   如果是后者,郁月城也肯定不是那个自己还是个孩子,就闹着要跟对方的小孩大摆宴席结婚的人。   他那么稳重,不把未来十年的事情准备,都不会做什么重大决定的。   方渡燃突然顿悟,那郁月城从A市顶尖的国际中学,转学来青训十二中这所“少管所”,也不是刻意“堕落”。   为什么刚好是高二开学的时候踏进高二七班,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因为在这之前,作为一个才十岁,没有任何能力的孩子,他让自己快速成长,让自己做足准备,累计了能够发挥的资本,所以带着一切铺垫好的前置条件来找到“方渡燃”。   他翻开手机先越过许烈阳给他狂发的一堆消息,查找他和郁月城的聊天记录。   在郁月城帮他第一次做个人资料的时候,就利用过自己名下的两个公司为他走账,做资金流水的个人证明。   这想法过于自作多情,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荒谬。   那就是——这些都是郁月城在“方渡燃”离开之后所做的努力和准备。   他让自己茁壮成长,发展到可以为自己的人生作主的地步,有厚实的本钱。然后才找到他有婚约的小竹马,来到自己的眼前。   他找得起,等得起。   有这么丰厚的资本可以堵住郁家其他的反对声音。   郁月城也输得起。   他让自己变得强大,所以有这么多自由做决定的机会。   方渡燃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拉开这么漫长的战线,计划这么多。   可是这个小孩是郁月城,那一切都很顺其自然。   他没那么矫情,不认为什么情情爱爱非要死去活来。   不认为郁月城一定要一点后路不留,要为了他变得破破烂烂,摔得鼻青脸肿,毁了自己的前途跟家庭反目成仇,才能证明他用心良苦,证明对那个小竹马的喜欢,对自己倾尽所有。   相反,当方渡燃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能大概描绘出小时候的郁月城,是如何在心里抱着对“方渡燃”一丝执念的情况下,去小心呵护这点年少的感情。   珍藏起来,没让它变质。   去为了重逢而发奋努力,让自己变强大,让自己有试错成本,不怕输。   这些才令方渡燃触动更深。   变强,输得起,才有更多本钱给对方最好的。   方渡燃作为拥有过便利的得利者,享受过郁月城给自己一路开绿灯。   从郁月城告诉他作为一个Omega不是错,Omega这个性别不是罪,让走进死胡同的自己心里一亮,到亲自给他做资料,帮他卖房子······   再到去山里把他带出来,下沉到他在榕城的户籍所在地给他挨个走程序,做证明,一直到后面一桩桩一件件的事。   刚离开的青苗基地里,他听郁闻礼说过,郁月城除了学习以外,还有些别的事在忙,不便对他透露。   方渡燃那天问,可以保密,但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郁闻礼默认。   方渡燃就猜到那晚方正海带上魏杨来郁宅,郁月城后续肯定会有动作。   他是不会放过对他小竹马不利的人,大白猫那么温柔,也那么凌厉。   足以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撑起一片天。   而这所有一切,用到的人力关系和资金成本、知识储备,都是郁月城这些年的努力累积下来的。   是他一点一滴汇聚的心血。   可以在自己身上无限挥霍的心血。   方渡燃顿悟的瞬间,有点心酸。   不知道是为了自己、为了郁月城那个找不回来的小竹马,还是郁月城。   以前他想,郁月城等了七年,也很难。他还接受不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小竹马,自己受之有愧,郁月城喜欢的也根本不是他。   他伤了大白猫的心。   后来郁月城见过他最难堪的模样,最凶残无情的模样,仍然在他身边。   这都不是假的。   尽管初衷不是他,大白猫身上为他受过的伤,付出的所有都是真的,这些模糊不清的问题,方渡燃就再也不去想。   现在把线索都串好,他知道郁月城这些年,不止没有忘记过一天,还为重逢做了七年的准备。   每一天都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成为可以给对方遮风避雨的人。   郁月城不过才刚刚过十八岁的生日,做了别人努力大半辈子也想要达成的目标。   已经很快了。   赶在高二的第一学期,出现在十二中,来到他的面前。   太快了。   方渡燃好像从现在开始,才一点点地了解到郁月城外表那些平淡的语气下,从未提及的坚持下,有多么滚烫。   他发现自己不再满足于只给大白猫顺顺毛,欣赏他的美貌,把他圈在领地里。   还想多一点,深一点地碰触到郁月城的心。   他突然很好奇,自己小时候到底有什么本事?   能让这么好的Alpha念念不忘。   晚上十一点半,方渡燃给同住一层楼的大白猫打了电话。   “郁月城,定亲的时候我送你什么了?”   “我想知道。”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22 00:41:32~2022-12-22 23:4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6瓶;无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7章 盛大绚烂   郁月城接到电话时, 正要陷入睡眠。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现在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今天带方渡燃回家, 虽然手里还有一堆的事没处理,但整个人放松大半。   方渡燃的话传进耳朵里,涌上来的睡意消散出缺口。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嗓音朦胧地问。   方渡燃听着像是大白猫躺在被窝里的声音,可能是打扰到他休息了。   “你先睡吧。”他说:“干妈说你还要考试,先休息。”   “······怎么想到问这个。”郁月城突然有点不依不饶起来。   方渡燃也说不明白怎么就想要知道,本来在郁月城的家宴上被好一通揪着这个调侃,他应该躲着来的。   装作不知道最好。   怎么就福至心灵, 把大白猫这几年都串起来了呢?   是了, 就因为他们定亲的缘由。   这个初衷,对郁月城而言……实在不像是单纯的家族联姻,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因为你说要告诉我。”方渡燃理直气壮道:“你说跟你回家吃饭,你就告诉我。”   郁月城:“真的想知道?”   方渡燃:“真想知道。”   然后那头沉默了。   大白猫很少拒绝他的要求,就算第一次拒绝,方渡燃知道他坚持对方就一定会听他的。   这次也一样。   可他第一次见到郁月城会沉默将近十秒钟。   他都怀疑对方是睡着了吗?   “郁月城······方渡燃小声地喊了一句试探,怕他睡着了, 也怕他不想告诉自己。   那应该就是大白猫的内心。   有着他的名字, 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过去。   “嗯。”那头沉沉地应。   方渡燃想说“你休息吧”,一时说不出口,这个问题好像把郁月城困住了, 他知道大白猫在思考,不是因为困倦。   明显这把他处在休息区的脑子都调动起来了。   “你的房间添置了新的游戏机, 换了最新的投影机, 里面原有的登录账号应该都没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不知道他怎么提起这个,但肯定有原因。   所以他立刻坐起身, 走下床去找。   “我还没用过,我找找在哪。”他说:“你等我一下。”   郁月城:“在······”   “找到了!”方渡燃打开一扇柜门,投影机的摄像头刚好从镂空的雕花里对出来,不注意还没发现。   “是打开的。遥控器放在一起,你连接你的手机也可以。”   郁月城说:“你手机接过家里的信号,你房里所有的电器权限对你都是打开的,以后也可以在手机操作。”   方渡燃在手机上查开了一下,有个隐藏的小程序在他进郁宅之后才出现。   里面有郁宅各个公共区域的电器操作,还有他的房间,郁月城的房间。   这种权限,至少应该他来申请才会有的。   郁月城肯定不用乱动他的手机来申请,但是对他一个外人······   这是不是也太没防备心了。   “一般都是使用者来匹配,你们家给开权限都不用我申请,是不是把我手机信号挂上你家庭成员里了?”方渡燃看完之后,还是拿起遥控器来操作。   莫名其妙的仪式感,总觉着用这个更正宗,他们小时候肯定也用这个,总不是抱着手机玩的。   “嗯。”郁月城直接应下。   “那你对我真放心,也不怕我搞点破坏。”   方渡燃对这个还是比较自信:“我好歹也会点小手艺,给你们植入点什么进去,做点小动作,干妈干爸得收拾你了。”   郁月城愣了下,顺势说:“不会。受罚也是我和你一起。有我的份。”   方渡燃打开投影机,拿着遥控机盘坐在一整面墙的投屏对面,开始做基础调适。   嘴里还在念着接话茬儿:“我可舍不得你受罚。就算真是你惹他们不高兴,我肯定也是认错第一名。”   ······   “这是干妈上次带回家的琉璃瓶吧。”小方渡燃盯着插上花枝的瓶子看。   大立瓶比他还要高,听说是干妈从国外拍卖回来的。   他绕着圈看,扒拉花枝往里面看。   “是。这是你跟张爷爷学的,种出来的花。”   郁月城说:“要落花了,我把它移栽进来,能多开一个月。”   张爷爷是在郁宅打理植物的园丁,方渡燃从郁月城做各种养花养菜养蝴蝶的小实验开始,就在一旁等待的时间里,跟张爷爷一起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种出来这么大的花,跟那些星星点点的小花朵完全不一样。   特有成就感。   他搬了个凳子站上去,扒开花枝往下看。   果然,这下面立了支架,中间不知道放了个什么培养容器。   “你把这个放在这么大的花瓶里,就不怕我做点坏事吗?”方渡燃是爬墙爬树,滑雪能在雪里游泳打滚的。   大大一个琉璃瓶,他轻轻推一下,肯定全完蛋。   “里面都是空的。”方渡燃说。   他朝里面“呜啦呜啦”吹气,还有回声在响!   “这要是碎了,干爸干妈得收拾你了。”他视察完毕,从凳子上下来。   郁月城松开扶住凳子的手:“不会。受罚也是我和你一起。有我的份。”   方渡燃一边伸长手去把扒拉开的花枝复原,一遍小声嘀咕:“我才不要你受罚。就算是你惹他们不高兴,我肯定也要做第一个认错的。”   “为什么要替我受罚?”小小的郁月城一本正经地问。   “因为你是为了照顾我的花呀!”   方渡燃稚气的声线骄傲道:“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是我的小月亮,我才不要看你受罚。”   ······   “郁月城?”方渡燃发现手机那头没反应了。   这种时候,话说一半,大白猫不可能睡着吧。   他其实有点后悔,但现在就戛然而止,他和郁月城都不会舒服。   “我在听。”郁月城从片段的回忆里抽身。   “为什么要替我认错受罚?”他问。   “因为你是为了我才把我手机挂上去的啊。”方渡燃顺理成章般:“而且你长得好看,又什么都会,干爸干妈很少罚你吧?我可不要你挨骂。”   他变了。   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又似乎什么都没变。郁月城想。   一个人可以两次对同一个人有相同的态度和看法吗?   就连说的话,都相差无几。   果然是最新的设备,方渡燃忍不住挨个多试了几个方式,清晰度太高了,比市面上的显示屏还好。   第一次启动需要设定自己的偏好,他按照教程挨个进去顺便都设置好。   “弄好了。”方渡燃说。   郁月城问:“你在哪?”   “啊?”方渡燃不明所以,看看面前的投影:“我在房间。”   墙上出现自己遮挡光束出现的人影,他立马改口:“我站在投影墙的正对面。”   他瞅了一眼阳台:“侧身站,脸对着阳台。······是这意思吗?”   “······是。”郁月城怎么感到方渡燃有点草木皆兵的紧张。   “不用这么细节。”他说。   “那没办法。”方渡燃道:“你燃哥就是这么个追求细节的男人。”   郁月城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你躺下。躺在床上。”   方渡燃马上从拖鞋里跳出来,一步跨上床。   说不期待是假的,这就要揭开他们那场定亲宴对郁月城来说最重要的部分了。   尤其是它保存至今,是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能连接他们过去和现在的东西。   “我不和你躺在一起也行吗?”方渡燃突然觉得不对劲。   郁月城:“不用。”   “按遥控器的关机键。”郁月城听到他用的是遥控器:“然后拉一下枕头左边的小夜灯吊绳。”   “嗯?”方渡燃还从没想过拉这盏小夜灯。   因为床底下有感应灯,而且它看起来像个装饰,都没想到可以拉。   躺在舒适的大床上,他伸手拉了一下,瞬间眼前一片黑暗。   方渡燃下意识闭上眼,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周围,然后缓慢睁开。   顿时整个人被冻在原地。   “这是······什么。”   他被眼前,不,他被整个周围的环境震惊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不是失去灯光那样的黑,而是彻底的,很深很远的黑暗。   方渡燃觉得自己现在大喊一声都不会有回音。   太深了。   不是完全浓稠的黑,可就是能让人感到它没有边际。   方渡燃对黑暗还存有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留下来的影响,这会儿一定也不敢动。   “会害怕吗?”郁月城的声音恰时从手机里扩音器里传出来。   方渡燃咽咽喉咙:“不怕。”   确实不怕了。   虽然不知道郁月城在哪里,但这里不是他一个人。   有他的大白猫在,他什么也不怕。   更不露怯,他还是要顶在郁月城前面的人。   现在的感觉,他根本就不是在房间的床上,他好像跌落进浩瀚宇宙。   对。   就是会在天文信息上看到的神秘宇宙。   “更新设备第一次连接是会迟钝一点,之后就好了。”郁月城说。   “好。”方渡燃说。   承托他的床早就消失不见,底下也是那样的深邃的黑暗。   有模糊的云雾状渐渐显现出来。   方渡燃突然意识到:“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因为我也在看。”郁月城说。   “你房间也有?”方渡燃问。   “嗯。”郁月城说。   方渡燃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一定是他想象不到的东西。   “我记得你之前说怕黑。”郁月城说。   “我以前不怕吗?”方渡燃问。   “不怕。”郁月城看着一颗颗闪烁起来的光点说:“至少你送给我的时候,你不怕。”   “我到底送······”   视线的焦点往前方一扫,方渡燃的话停下来。   面前逐渐显示出整个漩涡状的,正在大放异彩,有无数碎钻点缀一样的物体。   正朝着他一点点加载完每一粒闪烁的星光。   那是一朵完整的、巨大的,由粉紫色光点和大面积白色的光点在浩瀚宇宙中构成的星云。   他没感觉错,就是那些从天文报道里可以拍摄出模糊照片的星云。   而他眼前的这一朵,清晰可见每一个正在闪烁的星光,绚烂、美轮美奂,光彩夺目,比地球上的任何一颗钻石都要闪耀。   这无疑是所有报道里都不曾见过的。   已经不是相机的精度问题,他完全就是身临其境。   太震撼了。   这个投影机呈现的是立体全方位的效果,不是普普通通的画面。   整个房间都被这奇幻的宇宙代替掉。   他就漂浮在这盛大绚烂的场面亲眼所见。   方渡燃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的他,是送了郁月城一整朵星云作定亲礼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自作主张在凉菜里倒了白酒,半盘干下去倒了一天T T,今天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12-22 23:42:49~2022-12-24 16:0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8章 三百年的浪漫   这是哪里来的?   他怎么拥有的?   又是怎么送给郁月城的?   这······已经不是方渡燃难以置信的程度了。   什么脑子会想出来这么离奇、这么漂亮的东西?   星河在他面前极为缓慢地流淌, 那朵星云在他面前活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万物的尽头,看到了一切的终点。   都指向这朵神秘的、绚烂的星云。   这朵星云的漩涡不是那样刻板的、规矩的, 书本里资料里的呆板样子,整个看起来更像是一朵绽开广阔无垠的宇宙里,一朵盛开的蔷薇科花朵。   有了无尽的黑暗做衬托,这朵蔷薇花盛大而高洁。   它在永恒,它永远在发光。   ······蔷薇花?   方渡燃见过,所以能想到,小时候的自己也见过吗?   这也太巧了。   方渡燃知道现在的科技水平早就已经有可以通过影像来进行三维虚拟形象的展现, 往往需要很大的空间来多维度投射。   他看看四周, 就身处这片美妙的银河里。   什么投影镜头,一个也看不到。   他自己的房间里也没见过。   这东西,从他小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郁月城说是更新设备,就说明他们小时候也能看见,只是精度和距离的差别。   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到的资源。   甚至国内也不一定能让这样的资料入户。   在震撼的美景面前,方渡燃已经不再害怕黑暗。   也不再害怕明知道躺在床上,却像是被宇宙的重力托举着, 身体变得很轻、漂浮着。   尤其是他知道郁月城正在跟他欣赏同一个场景。   那些大大小小的星光, 浅粉色、白的、深紫色,带着一团团的雾气在没有停歇的流淌、巨大的蔷薇花瓣在不停的流转,绽开······   有细碎的光芒散开来, 落到他的身边。   方渡燃的心也跟着静下来,也被带入这样奇幻的场景里。   甚至忘掉了他本身的重力。   他自己也变成了这茫茫宇宙里的一部分。   如果就这样睡着, 一定能做一个很美好的梦。   他不自觉地动动手指, 这时候要是能牵到大白猫的手就好了。   那么美好的梦,还会再加上一份甜。   方渡燃就快被这样的场景带入梦里, 猛然想起来郁月城曾经在他找去房间的时候说过,睡不着就看星星。   “在你的天花板上,打开床头灯就能看见。”   他那会儿以为是什么投影,原来这种立体全方位的代入,跨入另外一个时空。   这里的时间是流淌的,也是静止的。   这朵星云是,也是永恒的。   这比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东西都能代表永远,是要用很多很多很多光年来计算的。   可以有很多个生生世世。   任何时候拉下床头左边的小夜灯,就可以看到永恒不败,用星光汇聚的蔷薇花。   思想一走偏,不被带入睡眠里,方渡燃就有了想法。   他看着看着发现出不对劲来。   如果这只是一段录像的投射,不可能做到这么······   方渡燃说不上来,这不像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投影文件。   “郁月城。”他喊到。   “嗯。”郁月城轻声应答吗,像是怕惊扰了擦肩而过的流星。   “这不是投影对不对?”方渡燃几乎肯定地问:“这是真的。”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但是郁月城一定懂他的意思。   这不是文件,不是任何一个什么片段,方渡燃怀疑他现在用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朵星云。   它是真实存在的。   并且自己看到它的样子,就是在地球上通过很多个光年以外观察到的同步直播。   “······是。”郁月城说。   “它叫什么名字?”方渡燃无端地问。   你知道他有名字吗。   郁月城看着见过无数遍的星云默念。   “你用手机登录仪器的账号,是我开的权限。”郁月城说。   方渡燃:“对。”   “这个账号,也跟我的账号绑定了。”他说。   方渡燃迟疑开口:“所以,我真的在定亲那天,送了你一朵星云吗?”   “我怎么办到的?”   郁月城还没回话,他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来。   方渡燃的手在黑暗里摸索,找不到手机。   但是手指碰到手机的一瞬间,面前就浮空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是他的微信消息界面。   跟投影到这个空间里一样。   “ID:My-Moon”   “密码是0619”   方渡燃看到瞬间,不经脑子跟着念出来,接着说:“这密码是你的生日。”   “是我的生日。”郁月城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一个······”方渡燃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游戏账号?”   “这是真的。”郁月城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似的。   这个投影机把手机短信和郁月城的声音都变得像是跟他一起穿越到宇宙里一样。   除了游戏方渡燃想不出怎么去形容。   “这是国际天文站放在太空站上的观测点,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个星云被命名为My-Moon,是你给它取的名字。”   方渡燃出走的神思跑回来了。   “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这句话是刻在郁月城用了很多年的旧伞伞柄上的花体字。   因为太花里胡哨,害得他拼凑了很多,才凑出来这么一句能读得通的英文。   看到的第一眼,真是幼稚死了。   既幼稚,又有着过于美好的、未经过挫折的愿望。   郁月城,小时候是属于他的月亮吗?   你是我永远的月亮、月光?   你永远是属于我,最美好的月亮。   这是方渡燃第二次去翻译这句话,让它的意思更通畅,更······更能想到小竹马的心境的表述。   郁月城以前在他的心里,占比这么重吗?   “我······”方渡燃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的。   喉咙好像卡壳了,眼眶还有点热。   他是不是因为病没好啊,怎么最近总是没出息。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难过,又有更多更多涌上来的复杂情愫。   “那会儿我们寒假,一起去国外参观国际天文馆为青少年定期开放的天体运行馆。”   郁月城的声线平静地响在他身边,在讲一件很久以前的故事,可对着他,又放佛只是提及近在咫尺的昨天的口吻。   “我们还真是形影不离啊。”方渡燃说。   “嗯。你也经常睡在我家,你父亲很忙,所以他不在的时候,你都在我家过夜。”郁月城接着道:“那一年,国际空间站发现了一个新的星云,因为团队里有我们国家的成员,所以在知识竞赛里,也为我们争取到一个名额。”   方渡燃:“知识竞赛?”   郁月城:“对,有关于最近连续七天参观过的所有天体的知识竞赛,一共是三百七十个不同的天体。”   “我赢了?”方渡燃难以置信,这种竞赛,光是天体的数量,他都能打赌是郁月城自己总结的。   过目不忘。   “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因为竞赛的目的并不是只奖赏给书面成绩好的学生,他们特意抽取的到场每个国家笔试成绩的非头名。”郁月城说。   “那你肯定不行,你绝对第一。”方渡燃对着无垠宇宙低笑:“也就是这样的组织才能让我捞到机会。”   郁月城好像也笑了下:“他们希望让更多的孩子对天文感兴趣,等更高层次的国际馆建成之后,这些距离人们很遥远的东西可以变得更近,那么就会有更多的孩子投入研究领域成为后备军。所以采取这样的方式,目的在让更多的孩子爱上天文知识,有参与感。而那些成绩好的学生,自然会选择他们想要从事的行业,也会为同行的伙伴恶补知识点去打赢。”   “你就是给我补课的那个好学生?”   方渡燃都不用猜:“难怪你给我补课思路那么清晰,从小练的啊?”   “你很厉害。”郁月城说。   方渡燃:“嗯?”   “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郁月城说:“我给你过完一边基础知识之后,到了睡觉的点,就睡着了。”   “那我不得通宵拿下!”方渡燃立刻接上。   郁月城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这次没跟上他调皮的劲。   “你从计时的二十四小时起,没有睡过觉,只吃能量片。我早晨睡醒,看到你在对照各种模型背书,叫你喝点水。”他似乎陷进回忆里:“你说你要赢,你收到奖品的图片了。你一定要赢。”   方渡燃好像也被他拉进那个时空里:“我一定对这朵新发现还未命名的星云,一见钟情了。”   “也许是吧。”郁月城说:“你一直都很调皮,很活泼,认真的时候也有,但是那么认真,是我第一次看见。”   “我肯定连上厕所都是举着模型去的。”方渡燃说。   郁月城更加认定了,方渡燃真的一点也没有变。   “······你还失手把模型掉进浴缸里面,捞起来擦的时候嘴里没停过,一直背到比赛开始的前一秒才放下笔记夹。”他说。   因为我背单词也会争分夺秒啊,考前为了达到和你约定的分数,从十二中打车南下,路上耳机里听了一路的英语课文,就希望能把词汇量补回来。   单词被烂了,腻了,就带课文里死记硬背。   全靠他还保留着小时候的语境技能,语法和理解上容易多了。   “你没有想过我会把这个送给你吧?”方渡燃问。   “没有。”郁月城说。   方渡燃抬眼对着面前浩瀚星河,在宇宙里绽开的炫目的蔷薇花。   隔着时间和空间,也能想出来小时候的自己那份心情。   既然都背过天文知识了,能想到星云,肯定也会想到永恒、万亿光年,这些用来约定的时间和距离吧。   “它会到期吧。”方渡燃问。   国际空间站不会把信号一直给到这里。   “会到期,还有一段时间。”郁月城轻声道。   “多久?”   方渡燃拿认真的口吻问出来天真的话:“我能充值吗?”   他这次也一点也不觉得幼稚了。   “让它等等我行不行?我上完学挣到钱来捐款给他们,给我延期一下。”方渡燃说。   郁月城那头清浅地笑:“三百年。”   “三、三百吗?”方渡燃惊了。   他以为,这个真实存在的星云,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永恒。   没想到真的可以有三百年的权限。   要是他能好好活着,不出意外,足够他活三四辈子了。   三四百辈子,都要认出他的月亮。   要把明月挂在心上。   你永远是我,最美好的月光。   原来······小孩子不是不懂永远两个字的。   再看过去,方渡燃的心境都变了。   小时候的他,一定是懂得。   懂流淌的银河比人间要漫长而永久。   懂这个永久,如果没有一个时间点,只会是一场空。   这是三百年的浪漫啊。   他们在不一样的房间里,欣赏面前同一片星河。   身临其境。   流星擦过他的肩头时,也一定微微划过郁月城的乌黑的发梢。   炫目的星云在他面前绽放,也一定能让郁月城也想到形状很相似的蔷薇花。   自己送过他的蔷薇花。   还有······自己第一次在更衣室不小心溢出的信息素。   当初小时候的自己看到这幅星云图片就着魔,疯狂学习,一定也是因为它形状独特,是那么漂亮的一朵花。   太美了。   方渡燃感觉这件事本身比这朵星云还要美。   以郁月城的名字命名,观察期限三百年。   他一时贪心,要是能把这样纯粹充满童真的约定延续到永远就好了。   应该没有什么比那会儿的方渡燃送给大白猫的定亲礼物还要珍贵的了。   “郁月城。”方渡燃过了一阵喊。   “嗯。”对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要睡着。   可方渡燃一点也睡不着,他一下子拥抱了宇宙里属于他,属于他和郁月城的那一块星空,满腔的暖流无处安放。   他想不起自己干过这样的事情,可他确实干了。   方渡燃再也不为自己不是那位“小竹马”而难受,因为他发现,不是郁月城一个人在遵守约定,在畅想未来,在把自己的一生绑在另一个人身上。   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浪漫。   他失忆了,但那也是他面对浩瀚的宇宙,广阔的星河,隔着时空也能体会到的“方渡燃”送给郁月城的情意。   他那会儿那么小,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感情吧?   但是他知道要跟郁月城在一起,要粘着他,要给他最好的。   在他还年少的头脑里,已知的认识范围里,要给他最漂亮、时间最久、最珍贵,谁也买不到的东西。   被人送了这样的礼物定亲,换成是谁都会念念不忘吧······   郁月城能记住他这么久,自己以前是真争气啊。   他们的语音一直没有挂,仿佛陪伴彼此跨越时空,再次回到这同一片星空下。   “你在看吗?”方渡燃问。   “在看。”少年干净的嗓音传过来。   方渡燃想他身上这股干净的气质,是不是也来自于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变过。   一直在守着他的那朵以My-Moon命名的星云。   “我小时候,真会泡长得好看的小男孩。”方渡燃说。   他听到那头气息一浮,有些笑意。   “你点子多,爱玩。”郁月城说。   “送礼物,讲规矩,很注重仪式。”过了会儿,他口吻如常地陈述。   方渡燃的心却静不下来了。   送礼物要亲自挑,亲手做,每朵玫瑰花都自己摆放,自己钉相框,画油画······   讲规矩,凡是见郁月城的长辈,不能空手,要会说话。   很注重仪式,第一次跟郁月城出去吃饭,其实提前很久翻遍了饭馆。每一次和他单独出去,都备好所有的纸巾、郁月城习惯用的酒精消毒湿巾、给他买甜口的果汁,做好攻略总想着要带他玩好。   ······   方渡燃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就是小时候的他和郁月城共同拥有的星空,那么这些年他失忆了,那些郁月城平平静静说出来的习惯,他一个也没改,   他全记得。   他确实已经不复从前。   但他也还是他,对郁月城,一点儿也没变。   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目前自己的能力,匹配不上他想要追求的未来。   方渡燃对过去,不是没想过。   没有人喜欢自己打记忆初就失去双亲,就没有一点美好的东西。   现在他在郁月城这里看到了,他不只有过,还有过很多很多,很庞大很庞大的爱意。   小孩子的爱意,一点也不输给那些电视剧里要死要活的感情啊。   “看来我小时候,是真喜欢你啊,郁月城同学。”方渡燃说。   “······我不知道。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郁月城说。   他的月亮似乎已经对他失忆这件事全盘接受。   这其实挺残忍的。方渡燃想。   这很残忍。   什么都不记得,他至少没那么痛苦,拥有过这么盛大纯粹的喜欢,再失去······   那应该很痛吧。   “我知道。”方渡燃说。   “我就是方渡燃,就是送你礼物的人。”他看着漫天繁星说:“我知道他小时候一定很喜欢你!”   郁月城没有说话,方渡燃知道他在听。   “我现在觉着挺好的。”过了会儿,方渡燃说。   郁月城:“嗯?”   “我那时候一定也让你开心过,就凭这份大礼,就能证明。我当时一定跟你玩得特好,最好,睡一个被窝穿一条裤子。”他说。   郁月城:“是。睡在一起,玩在一起。”   方渡燃宣告般:“我真感谢那会儿的自己,那么喜欢你。把最好的都给你。没让我失望。” 第219章 心虚   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情感退不下去, 方渡燃坐在星辰之中跟郁月城道过晚安也迟迟没有挂断。   大白猫在那头也没有按下通话结束的按钮。   直到二十多分钟以后,方渡燃听到有节奏的轻微呼吸声在周围响起, 他的月亮在漫天星河里睡着了,这才切断通讯。   他是睡不着了。   从投影机制造的时空里突然退出来,黑暗绚烂的宇宙世界瞬间在眼前消失,方渡燃甚至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从失重的状态中脱离而出。   摸摸手心底下的床单,注意力转移到身体平躺的地方,这个是他宽大的床面。   神奇的经历像是动漫和游戏里那些历险记。   宇宙里的时间变得很缓慢, 静止掉似的, 他超强的时间观念被影响到,预估这个点要到凌晨一点往后了,再一看时间, 才十二点三十七。   他穿着睡衣下床,在书柜里找了找,把郁月城提过的手提袋找到。   在里面翻出来之前在青苗基地里做的乱七八糟的试卷,先是把他在观察室里发现自己注意力和记忆力开始退化的那道阅读理解题翻出来。   果然就是选A啊······   他那段时间脑子退化太多了,现在想起来, 记忆都是七零八落的, 现在要恢复起来,也不知道要过多久。   方渡燃伸手往后颈上一摸,顿时有撕裂的巨疼, 赶紧把手放下来。   还好,现在他不疼腺体就没什么太多的感觉, 只是早上睡醒后颈那块儿总会发热发胀, 他全部归结于腺体正在迅速地二次发育。   试卷放在桌子上,他还在给他换的新书柜里面, 看到一排整整齐齐的课本,是高二第二学期他开学没去领的。应该是郁月城,全部都给他领回来了。   方渡燃抽出来一本打开,第一页上是郁月城私底下潇洒的笔迹,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随手在课本里翻了翻,手里这本还是崭新的课本,每一章的重点就已经用红笔划出来,考试的例题类型也圈到。   之前郁月城用高考试卷的题给他讲过,只是为了应试做准备的话,课本才是需要学的,所以他们连辅导资料也没有买过,只有课本和郁月城准备的试卷。   但是······   方渡燃又抽出来几本,发现有的划了一半的重点,有的一整本都已经做好了。   郁月城应该正在做这件事,可能都是有零碎的时间来做,所以进度都不一样。   这样东一本西一本的,他怎么能记住每一本的进度都在哪里?   方渡燃把所有书都翻了一下,居然每一本至少都已经划过两个单元,像地理书,郁月城还会在地图上贴心的做一些他肯定会用到的识图标记。历史书上分类标注必背不需背的,选择题出现还是主观题会出现也分别做好标注。   就算郁月城以后不给家里干活,光凭他这些本事,随便开个VVVIP的高端一对一高考服务,或者出点什么高考刷题库,也足够他要么成名,要么事业有成了。   有大白猫这样事无巨细的帮助,方渡燃感觉他放着大好时光不睡觉,还站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都是浪费时间。   他把在观察室那段时间做的题都抹掉,进度从头开始,他的目标是高考,很多东西都得从头学,复习也要系统化才行。   新的内容他打算做到那去的时候,直接让郁月城根据课本给他划出来再给他讲讲。可以的话,还能回到学校里,他还想回去上学。   虽然学习进度在学校和在郁宅,大部分还是靠他自己,还有郁月城,但是那种在学校里的氛围,就像陈老说的,也许过了高中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他经历过的一切把他变得比同龄人更加小气一点,他想留下生命里每个阶段应该有的样子。   因为那些都是他曾经可望不可即的,现在他拥有自由,就更想好好坐在教室里,走在学校里,跟他的同学朋友们一起走过最后这段在校园里的时光。   方渡燃在刷政治题的选择题,从初一的开始,他还记得答应许烈阳今晚要电话的。看眼手机时间,屏幕上已经堆满一大排的未读微信消息,在他唤醒的时候挤在一起变成54条。   ——全是许烈阳的。   最后一条是十一点。   现在已经快到一点了,暑假的这个时间段,按照许烈阳以前的作息,这会儿不是在外面玩到该回家了,就是在家里跟伙计们打夜间游戏。   方渡燃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开免提放在手边。   “燃、燃哥?”才响一声就被人接起来。   方渡燃笑了下:“你抖什么?”   “卧槽真的是你啊!!”许烈阳在消息里文字化的感叹号直接变成实体音量传过来,手机都被震得移了位。   “我太高兴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联系了,又要消失了,急死我了。”许烈阳抽抽鼻子,抹泪道:“你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苦哇。”   今晚你燃哥在跟大白猫看星星······   “咳。”方渡燃有点不好意思,差点放了许烈阳鸽子,这是唯一能大喊大叫欢迎他回来的。   “我又没死,你给谁哭丧啊。”他说。   “没死,没死就好。”许烈阳说完立马怼回去:“呸呸呸!我燃哥是长命百岁的人,什么死不死的。”   方渡燃扬唇,然后在选项里圈出答案:“活得好好地,别操心。”   许烈阳做个深呼吸,然后又喊了一声:“燃哥——!”   方渡燃:“哎。”   这下他才放心,回到正常的音量:“想死你了。”   “这不在这儿吗。”方渡燃说:“你最近怎么样?”   “我都好啊。”许烈阳说:“哦!那个孙子,就跟你说你和班花一块没来上课以后,路过宿舍被我听到在说你俩是不是整出孩子来了,气的我当时就跟赵霖把他揍了一顿。扒了裤子扔电梯里了。他在背后指指点点,就去电梯里给摄像头看看。”   “楼道也有摄像头,你们在哪打的?”方渡燃问。   “安全通道啊。”许烈阳说:“那能让他们看见嘛。”   方渡燃眉心轻皱:“你没受罚?电梯的监控室。”   “我逃过一劫,赵霖那小子跑了一个礼拜的二十公里,每天二十公里,啧,看着还挺心疼。”   许烈阳有点感慨:“谁让那小子认死了就指着赵霖,说他打得凶,差点给他肋骨打断,鼻梁上留了老大个疤,几天都不好意思出门。”   “······活该。”方渡燃淡淡吐字。   “他是活该!”许烈阳异口同声:“谁让他嘴上不积德。不过自从那次揍完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也没报复,之后都没什么声儿了。”   “那刚才是‘那个孙子’,是还有别的事吧。”方渡燃提醒他。   “啊对!”许烈阳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今天我们又见着那小子了,他估计是被打怕了,一看见我们直接钻包间里去了。”   “你在外面?”方渡燃问。   “我还想问你呢。”许烈阳说:“我在A市,郁月城不也是A市的吗?你在哪?你跟班花······应该是有联系的吧。”   “有。”方渡燃直言:“我在他亲戚的医院里看的病。”   他停顿下,索性道:“也在A市。我们经常见面,有时间的话出来聚聚。”   “有啊,太有了!”   许烈阳劲儿上来,在那头直接喊:“霖,我们明天不去温泉了吧,燃哥也在A市,咱们一起吃个饭?”   方渡燃听见那头过了两秒说:“你问下班长要不要也泡泡温泉,他在养身体,出出汗对身体好。”   “你听见了吗?燃哥?”许烈阳问:“明天泡温泉,去不去?”   从他说“我们”开始,方渡燃有预感,果然不是一个人。   而且预感还很准的是跟赵霖。   初中那会儿他跟许烈阳假期能凑到一块儿,就是一块儿聚几次,后来高中有了赵霖,也会带上赵霖一起。   在郁月城转来高二七班之后,方渡燃总是跟郁月城同进同出,周末也尽量都在一起,剩下他俩和宿舍里那伙混在一起了。   “我做了个手术,刀口没好全,去不了温泉了。”   方渡燃提议:“换个地方吧,我请。”   “那怎么能让你请,你是病号,咱不差那点钱。”许烈阳说:“久别重逢,不得让我表现一下。”   方渡燃笑了笑。   “不过你得的什么病啊?严重吗?”许烈阳问:“我之前问陈老,他让我别打听其他同学,把自己管好。我这心里总放不下,你说一般的病吧,它也不会这么久。你还好吗?”   很关切的问候,方渡燃一时不好拒绝,想了下,正打算说。   许烈阳就在他犹豫的间隙发声:“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明白,我就是担心而已。”   方渡燃说:“我在腺体旁边做了个手术,所以好得慢。”   他听到对方松了口气:“哦——腺体,那肯定好得慢,听说神经好多,要好好养着。”   “嗯,现在已经在恢复期了,一个多月以前做的手术。疗养的环境很好。”方渡燃多说了几句,让他宽心。   “这种手术,难怪你要去A市了。那块儿跟脊椎什么的也连着。”   许烈阳替他劫后余生似的:“还好你现在没事。明天要不我们来看你吧,你就别出门了。”   来郁宅看他?   那肯定不行。   方渡燃还得约一个离郁宅有些距离的地方,万一在外面遇上郁家的长辈,那就不好了。   “在外面聚吧,医院来了也不方便,没吃的也没玩的,郁月城跟我,我们一起过来。”他说。   赵霖的声音从许烈阳身边传来,比刚才近了很多。   “班长,你跟郁月城在一起吗?”他问。   一个问题让方渡燃接不上话,还有点心虚。   要是说在一起,那八成就是离开学校那一个期末,加上高三下学期一整学期都在一起了。   那就不对劲了。   他还没忘记,郁月城在十二中的名声,是传遍是整个青训所有的学校。   那可是个长得超级好看,身高腿长,十项全A的Omega。   虽然说他们现在住在一起好像也没大错,可是总归有顾忌在,他不想贸然说些让别人容易误会的话。   “我基本都在医院疗养,我可以约到他。你们······等我消息,我一定能约上。”方渡燃说。   差点儿就说成“你们也能给他打电话”,还没跟郁月城串供,万一说漏了,变成他俩没去学校的日子都天天吃住在一块,那就真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24 21:54:06~2022-12-25 23:5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占晓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占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吃什么 53瓶;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0章 打针   同时从学校里消失, 又长期在一起。   都知道他是个Alpha,郁月城是个Omega, 说实话肯定要毁掉大白猫的清誉,还让他俩现在的处境更无所适从。   方渡燃看到郁月城和他小时候那些浪漫的约定,说一点不动心是假的。   何止动心,那么强烈盛大的喜欢,他对着浩瀚的宇宙都可以忘记掉时间。可以永远停在他们彼此珍惜的时空里。   可是过去的美好得回到当下来,回到他和郁月城的现在。   小时候方家家境不错,教育资源也不错, 他虽然比不上郁月城的天资聪颖, 但还能跟他一起去参加国际青少年的活动和赛事。   说明他那时候跟郁月城在一块,各方面一定是差不太多的,至少他没有什么突出的短板, 让两个人生活上有差距。   那时候的他,有各种各样的选择,无论怎么去走,他相信以那会儿方家的实力,他都可以拥有顺顺利利的未来。   都能一直站在郁月城的身边, 不会掉队得太厉害。   而现在, 方渡燃深知自己一无所有,他连立足之本都没有。   他不想,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靠郁家给他铺路, 为他投资。他得有自己的本事。   他现在已经没有捷径可以走了,也没有背景能够依靠, 方正海会在他的世界里面消失, 他要靠他自己来支撑自己的未来。   如果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 就算郁家的长辈们对他付出,用资源、人脉、金钱,直接投注到他身上,也只会让他败光。   他对他们给的帮助,也一点回报都没有。   既然都叫了干爸干妈,郁家有把他当晚辈,他也不想让长辈们失望。   而且,他和郁月城小时候的感情那么纯粹,那么漂亮,独一无二,这是全世界,整个宇宙里都独一无二的一分喜欢,他更加不能跟郁月城潦草地就交往,就误掉大白猫的一生。   他们之间肯定不会是那些在青春期靠着荷尔蒙就随便在一块图个新鲜,又随便地分开那样。   他得对郁月城负责。   他也想要对郁月城负责。   赵霖在他满脑子跑马之后回他:“那我等你的消息。”   “去哪燃哥安排吧。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许烈阳说:“赵霖他们家在A市有几个酒店,晚上可以去他那儿住。”   “来我家也可以。”赵霖说:“我爸妈在榕城,这里的房子空着。”   “空着?”方渡燃恍然大悟似的:“我看不空吧,你们俩没住?”   “没啊。”许烈阳说:“我倒是想去他家看看,他说刚装修好,不让外人进屋。”   接着反应过来,扭头道:“好啊赵霖,我磨了你那么久,你非跟我说不许去你家,要带我来酒店开房,结果你对燃哥他们就张开怀抱?就能热烈欢迎?!你也太差别对待了吧!可是哥给你上分打战绩的!你别跑······”   “嘶——!你不讲理!我靠你还掐我大腿!什么人啊!”   “我错了,好痛啊操······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方渡燃听着那头帕里啪啦凳子还是什么倒了一地,还有木地板上翻滚的声音,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   许烈阳在找死。   他经常吃了这张嘴的亏,认输比翻书还快。   等他做完两个单元的选择题,手机被接起来。   许烈阳有气无力:“喂,燃哥。”   “嗯。”方渡燃平静道:“你说。”   “你怎么在啊,我还以为你挂了。”许烈阳从地上坐起来,对赵霖摆摆手:“我输了,我真不说了,不去就不去。”   “你什么时候赢过啊?”方渡燃调侃道。   “那,那我也不能真跟他打吧。”许烈阳搓搓自己的大腿,颇有男子气概地谦让:“都是兄弟,我就当他是那些小Omega,让让他算了。”   “你说什么?”赵霖的声音。   方渡燃在心里为他叹气,果不其然,又是一顿动作产生的喧闹,对面的Alpha正在教他重新说话。   作为一个Alpha,在跟Alpha进行力量争夺上发表这样的态度,纯粹属于找死了。   不过郁月城倒是好,白白净净的一只大猫,随便他去抚摸皮毛。   “你最A了!”许烈阳投降宣布。   手机再次被捡起来,许烈阳看到电话还没有挂,方渡燃今天的耐心让他惊讶。   “喂?”他试探着喊了声:“燃哥燃哥。”   方渡燃:“在。”   “你干嘛呢?怎么也没睡?”许烈阳问。   方渡燃拿笔在他不确定的答案上圈起来,没想到居然连初中的政治选择题,这才两个单元,他都有好几道模棱两可的答案。   朝许烈阳反问:“你们干嘛呢?”   “我们?”许烈阳看看赵霖:“他家的电竞酒店白金包间,我们晚上刚打完几把,音响效果真不错,摇杆用起来也舒服。”   “哦。”方渡燃琢磨是不是要找一套初中的课本来看看,他以前的课本学期末就送给学校里的门卫了。   这边随口应答:“我在做题。”   “什么?”许烈阳下巴都要惊掉了。   方渡燃没看手机,只顾着看试卷,头也不抬:“怎么了?”   许烈阳把手机拿到眼前看看,两点过半了,。   “这个时候你在做题?”他问:“做什么题?”   方渡燃眼皮一抬,对着试卷标题念出来:“七年级第二单元分卷-政治。”   许烈阳咽下自己的震惊,不能在眼前,就只能在心里给他燃哥比上一个大拇指:“您这是迷途知返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做题了?”方渡燃笑道:“我怎么记得我说的都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作为学生,要把时间用在学习上,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那确实说过······不愧是做班长的人,话都能一套一套的,一点儿也不心虚。”许烈阳大为赞赏:“燃哥,我看好你。”   “班长的学习跟你不一样。”赵霖看向他:“想想他离校之前考多少分。”   “你不说我真忘了,他拿过咱们班进步分差最大的奖是吧,那回多少分来着,快五百了。”许烈阳回忆道。   赵霖;“嗯。”   “那还真有的学,机会大大滴有。”许烈阳说:“不过燃儿,这都半夜快三点了,你还做了手术,咱也不用这么拼吧。”   方渡燃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提高一分,干掉千人。”   “啧!这话陈老上次也说过。”许烈阳对抬头赵霖说:“霖,学着点,你看你,班长不在,业务全交你手里,都说不出这话。”   赵霖扬起手,许烈阳单手抱住头拔腿一溜烟打开门跑了,在走廊里喊:“明天再见,我回房睡去了——!”   方渡燃当然没有自信就凭现在的脑子,能得到那个多出来的一分。   这应该是在最起码全科及格的起跑线上,才有机会有一分一分来竞争吧。   他现在能不能单科及格都成问题。   ·   当天晚上方渡燃严格规范自己的作息,他知道要让身体也赶快好起来,也是他目前的要紧事。   所以做到凌晨五点,他就准时睡觉。   在他戒断治疗的这段时期,他的睡眠在后面一直不规律,郁闻礼给他的要求也是不设定闹钟,也不强行入睡,所有的作息都依照他身体的自然规律。   躺下来半小时内能睡着,就立马睡觉,每天都自然醒。   在郁宅里,郁闻礼也让他放心,按照自己说得做,不用太在乎早起的礼节。   一切要为了修养他的身体为主。   方渡燃估计自己五点睡觉,能在十一点多醒过来,果然睡醒的时候,十一点半。   腺体涨涨的,他这次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药贴的边缘,真得很烫。   起床脑袋晕晕乎乎,眼前是花的。   方渡燃坐在床边呆坐了一分钟,才慢慢好转。   看来还是不能熬夜,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以前那样的精神状态才能回来,身体现在老是经不起折腾不行。   有人敲门,声音很轻,就跟怕吵醒他似的。   “进来。”方渡燃说。   郁月城穿着宽松的长袖白T恤走进来,手里拿了点支······注射剂?   方渡燃还坐在床边,深棕色的发梢有些凌乱,眼神也有点飘忽,主要是还没法完全对焦。   望着大白猫一步步地走进自己,思维迟钝半拍,身体先做出反应。   伸手把郁月城拿注射剂的手腕一握:“我要是没睡醒都听不见,你敲那么小声干什么?”   他的嗓音还有躺在被窝里面的几分模糊,整个人看着都呆呆的。   郁月城之前见他这样,都蒙着眼睛,今天看见,他身上那些强势的侵略性就像藏起来大半一样,忍不住拿另外一只手托起他的侧脸。   拇指轻轻摩挲两下,他说:“就是怕吵醒你。不用起这么早。”   “你别骗我。”   方渡燃漫长的开机过程终于加载完毕,眼神也聚焦在郁月城的身上:“我只是晕了一下,不是不认字。”   他肯定道:“都是十一点半了,你们肯定要吃午饭了,哪里早了?”   “你昨天睡得晚。”郁月城说。   方渡燃忽然想起他们昨晚上在各自的房间里,一共看了七年前的星空。   那么······那么浪漫的场面。   他睡一觉醒过来,才稍微想起一点点,心脏都会紧一下。   另外一个男主角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可是他小时候干出来的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我······”方渡燃垂下眼,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比较好。   这会儿发现郁月城贴在他侧脸上的手心都可以让面颊变得发热。   “你找我干什么?”他问。   “睡醒要打针。”郁月城递给他看:“修复腺体方面的。”   “哦——那打吧。”方渡燃说。   “你把衣服脱了。”郁月城说。   “啊?”方渡燃猛然抬头:“干什么?”   反应大的让郁月城怔住,表情无辜:“打针。打在腺体和肩胛骨之间的位置。”   方渡燃转过弯来,哦,打针啊。   打针。   他之前是打过这样的,都是脱了衣服打的,实际上他全身上下都是针孔,好多针他都是脱衣服打的,还有脱裤子的。   除了注射,在他身上取切片也都是光溜溜的。   只不过他那会儿看不见,怎么打都无所谓。   加上那会儿,能活下去都不错了,哪管得上什么打不打针。   他易感期跟郁月城在病床上,病房里,那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开着,他都不会因为这个脸红。   完全不是事儿,不再考虑范围内。   可是,现在他都能看见了啊!   要在郁月城面前脱衣服······靠!   太羞耻了吧。   怎么看过他们的定亲礼物之后,之前那种揪着郁月城命令他标记自己的胆子都没了?   他怎么会害臊啊!   不就是他小时候拿星云命名过的对象在面前吗?   不就是他小时候不吃不睡要赢一份定亲礼物的目标在面前吗?   不就是他小时候要给他全世界,整个宇宙最浪漫的东西的那个人在面前吗?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自己都忘了,怕什么!   方渡燃头也没抬起来,他第一次在郁月城面前把不好意思拧成百感交集。   他居然会因为区区脱衣服而害臊。   没出息的东西!   “要不我叫医生过来给你打。”   郁月城看出他的不情愿,稍显失落,仍旧冷静询问:“把方天泽或者肖晴从青苗基地叫过来也可以。”   方渡燃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大尺度转变态度会让大白猫失望,一口应下:“打!我打。”   他说:“你给我打就行,不用叫别人。” 第221章 醉死在里面   方渡燃嘴里说得干脆, 实际上头也没抬起来。   郁月城等了他十几秒,房间里安静极了, 一时滋生出别样的尴尬来。   “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郁月城这时注意到,他们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于是他把拿注射剂的手收回来,说:“不用脱掉也可以,你把领口褪到肩膀以下,露出来注射的位置就好。”   “哦,好。”方渡燃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还没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开始点头。   “方渡燃?”郁月城喊。   “我知道。”方渡燃解开睡衣的纽扣, 动作不快不慢, 心里紧张地咽口水。   正要脱下来的时候,郁月城把他手臂按住:“拉下来就好了,背过去。”   方渡燃坐在床上转个身, 还能看到郁月城的手指,干脆整个人转过去,眼不见为净,看不到就当什么也没有。   睡衣是纯色系的,他正穿的这套是纯白色, 跟郁月城的材质都一样。他记得昨晚郁月城穿的是深色的, 柔软的丝绸布料把他显得更白更透了。   某些方面来说,郁家人对他,和对郁月城, 在吃穿上还真没什么区别。   这是真把他当干儿子了吧。   方渡燃让自己想些乱七八糟的,这样就可以忽略掉背后的视线了。   实际上, 完全忽略不了。   郁月城做事的样子太认真了, 看他的眼神也全心全意地专注。他只凭感觉也能知道,郁月城正在打量他的后背和肌肤。   方渡燃感觉自己完了, 怎么会因为在郁月城面前脱衣服打针,都带着那方面的暧昧的念头。   大白猫清清白白,可是在给他打针,他到底在想什么!   方渡燃的时间观念强,他知道这没过去多久,半分钟都不到。   然而每一秒都被他分成无数个来渡过,空气里如果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他现在都能同时灵敏察觉。   浑身的感官都拉响警报,并不是为了什么Alpha需要争夺的战斗,只是因为要体会郁月城在他身上动手。   衣服脱到一半,白色的丝绸软绵绵的挂在臂弯上,方渡燃后知后觉自己这幅德行跟个Omega一样,早知道还不如干脆全脱掉,也不会让气氛多这么一点朦胧。   “怎么了?”方渡燃咽咽口水说。   “没事。你这里针孔太密了,换个地方打比较好。”郁月城说。   “影响愈合是吧。”方渡燃不以为然。   打进他身体里的东西,说直接点,都不是什么善茬,普通人打针是不会一个针眼要最少半个月以上才会化淤复合。   “你现在的恢复程度比以前好了,腺体开始自体再生,会好得比以前快的。”郁月城似乎在安慰他。   方渡燃笑了下,刚转移的注意力,就被身后的动作刺激到。   大白猫在碰他·····   专注的视线正放在他身上,方渡燃明知对方是就连易感期都能坐怀不乱的君子,肯定只会想到怎么把针头更好地扎进他后背上,但到他这里,就变了味儿。   尽管只是看一堆皮肉组织物的眼神,落在方渡燃的身上,他也会起上一层鸡皮疙瘩。   少年比以往消瘦两分的蝴蝶骨凸现出来,格外明显。   原本没有伤疤的肌肤,每一条肌肉线条,都是按照比例最完美的Alpha标准值来设计的,现在皮肉消瘦了些,光滑的肌肤上也布满针孔和微创的取样刀口。   郁月城用手指按了按旁边的位置,那对漂亮的蝴蝶骨立刻收缩一下,敏感得像是哺乳动物被抚摸到尾根。   郁月城对着斑驳的淤青问:“不舒服吗?”   方渡燃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发现身后的举止因为他不反馈停下来,他过后才说:“你打吧。”   语调听着像刚睡醒似的,有点低沉。   只有方渡燃自己明白,声线夹带的是那一丝不该幻想的暗哑。   郁月城的手指细长,指骨分明,皮肤很白,很好看。   他很多次的看过郁月城的手指,在他拿钥匙打开宿舍门的时候,第一次细细地描绘每根突出的骨节;在他写字的时候,从后座观察过每一笔的动态;在他跟自己去溜.冰场,被不讨喜的小孩弄摔倒擦破掌心的皮肤时,方渡燃上药时闻到血液里的信息素,在臆想里,他都想要轻吻上去。   那双好看的手还帮他渡过易感期,抚.摸过他浑身的肌肤,被他体温异常高的结烫红。   手指尖都是红的,很红。   那么纯净的透白,变得很艳丽······   现在这双手按在方渡燃的后背上,他、他下意识绷紧腹肌,想把那些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感觉都扔出去。   小时候纯真而盛大的感情似乎影响到他的现在了······   原本觉得不可能,事实证明,确实很有可能。   不然解释不了他面对郁月城突如其来、乱七八糟的紧张。   刚认识时,他再紧张,这方面也坦荡得很,从没在郁月城面前这样。   一阵冰冷尖锐的刺痛在后背绽开,伴随想法里的主角声音刺入皮肉:“这药需要大号针头,注射会发凉,刚开始有些痒,忍过半小时扩散掉就好了。”   他可以看见这件事,把郁月城的态度都变了,方渡燃想以前他是不需要解释的,就跟刚进来让他脱衣服一样。他又不是小孩子,这跟哄小孩吃药一样。   液体清晰被注射进来,方渡燃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了。   难受,不是□□上的,是精神上的。   他张开口用嘴呼吸,把气息拉长,让自己冷静点。   过了会儿,那阵异样的身心滋味儿才被他压下去,针也打完了,郁月城拔出针头拿止血贴按压住。   方渡燃问他:“以前打针也是这么哄的吗?”   “嗯?”郁月城说:“没有每次,你意识不清的时候不认人,我的信息素你认识,所以有时候他们给你打针,你很抗拒,我就会过去,对着你劝一劝。”   “我就听话了?”方渡燃反问,他不觉得自己那种状态能听懂人话。   郁月城一点也没粉饰,直接道:“你应该不是听了我的话,只是认出我的信息素。”   方渡燃小声嘀咕:“我就知道······”   僵持住睡衣滑落到臂弯的姿势,对方渡燃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他暗自盼望后面的针孔给面子一点,赶紧止血。   顺便还有点不满足地问:“现在呢?”   方渡燃突然道:“我出基地了,你怎么不给我信息素了?””   说完他发现自己这话简直就是流氓,让一个Alpha无缘无故给自己释放信息素,像什么样子!   可他是有一阵子没闻到了······他想闻。   郁月城看来,治疗对他还是有影响的,这针不舒服,也是需要一点安抚。   对这样的要求毫不意外,冷香淡薄释放出一层。   方渡燃立即接受到,然后感觉后颈正在二次发育的腺体更涨了,这会儿说不定还烫手。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会不会影响手术的效果?   反正,郁闻礼没说不可以闻不是吗?   方渡燃开解自己,这么严重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郁所长一定会想到,如果真的有影响,就不会让郁月城陪他治疗了。   接着他就在自我开解里面陷进草木的冷香里。   算起来也不是特别久,但他一闻到郁月城的信息素就想栽进去。那种清透、可以贯穿肺腑的干净,是从未遇见过的。   大概跟Alpha的评级有关?纯度高得可以让人沾上一点就醉死在里面。   方渡燃把郁月城的手臂拉下来,抬头去凑郁月城的脖子,大口大口深吸一会儿,脑袋晕晕乎乎起来,什么羞耻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好闻。   而且是他可以伸手就碰触到的。   一只手不知不觉搂住大白猫的腰,方渡燃暗哑道:“好香······”   “郁月城,你知不知道?你闻起来好香。”他说。   他发烫的腺体更烫了,身体里循环的血液却都觉得畅快舒适。   方渡燃发现自己确实有病,这样是不对的,可是脑袋沉,要凑在郁月城的脖子上才舒服。   郁月城适时给他答案:“薄荷是味草药,确实有舒缓神经的效果。”   “是吗?”方渡燃问。   可并不是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只是下意识接下去。   郁月城摸摸他发梢凌乱的后脑,腾出一只手把收好的注射器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方渡燃滑到腰身的睡衣拉起来,一颗颗扣好纽扣。   方渡燃始终没动,脑袋栽在他脖子上。   郁月城说:“没睡好?你需要再睡会儿。”   方渡燃没回应他。   郁月城放低声音说:“药效挥发会很疲惫。饿不饿?我拿营养液给你,喝掉再睡。”   方渡燃埋在他脖子里摇摇头。   郁月城是弯着腰跟他说话,他觉得大白猫肯定费劲,搂住的腰的手将郁月城的腰后用力一按,直直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   然后脑袋昏昏沉沉地抵着大白猫的肩头,模糊道:“腺体,有点涨。我靠一会儿就好。”   郁月城拨开他后脑勺的发尾,看到贴上药贴的边缘处已经发红。   方渡燃用的药,不管是什么,剂量都超常几十倍,严重时候甚至是几百倍,是不好受。   他这个身高体重,坐在方渡燃腿上,方渡燃腿上提取过切片样本,伤口都还在,这样压着也不见他喊疼。   是这些小伤小疼都不在意,成习惯了吗?郁月城想。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想。   但是每一次看到,都会浮上心头。   时隔多年,他分不清的、还在衡量的稚嫩感情,也跟着深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低烧了,今天会再补一更。   宝贝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天冷多多保暖,晚安。   感谢在2022-12-26 01:02:38~2022-12-28 00:3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2章 好久不见   郁月城想低头看看他, 抚开方渡燃的额发,发现对方已经流汗了。   深棕色的发梢被打湿, 大概还是在治疗期,少年的体质比起之前天差地别。他想离开拿热毛巾给方渡燃擦擦后背,对方靠着他半个身体的重量都不离开。   郁月城腾出手拿床头柜里备用的小方巾给他压干脖子和后背的汗水,注意到桌上整齐叠放的试卷,他昨晚一定没休息好,睡得太晚了。   他自己能在漫天星辰里睡着,方渡燃可能会因此失眠, 还要写试卷。   郁月城比较庆幸方渡燃知道这些第二天, 他们还可以正常的交流,方渡燃没躲着他。   毕竟要继承遗忘的过去留下来的约定,都需要时间和勇气。   对方没像以前那么排斥, 就是很好的开始了。   郁月城等方渡燃安然闭上眼休息,把他放回被子里,轻轻拍抚对方的后背,释放出更浓一点的安抚信息素,陪方渡燃又待了一会儿。   半小时后, 方渡燃严格按时睁开眼, 他只给了自己半小时的时间调整状态,还好这点能力也恢复起来。   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体力和精神果然是大不如以前。   想到被自己拖着的郁月城, 他倍感抱歉。   还隐隐开始心焦。   按照现在这个熬会儿夜就身体就不太平的情况,之后会不会落下的课业越来越多?   高考也就不到一年了, 郁月城的未来在闪闪发光, 他会不会连自己的路也走不出来。   ·   午饭。   方渡燃对着带血水的牛肉和水果自然地用刀叉切块,对面的郁月城正在喝热气腾腾的药膳。   他知道这是冬天用来驱寒的, 隔着小餐桌他都闻到了特殊的香味。   本来对美食早就没有欲.望,但是郁月城吃饭的样子,一口一口地,拿勺子的举止都很规矩优雅,方渡燃的眼神放在他入口吞咽的嘴上,感觉自己也有点馋了。   对面的视线频频投过来,丝毫不收敛,郁月城无情打破:“你不能吃。”   方渡燃舔舔嘴角挂着的血水,像个嗜血的调皮的恶魔,朝他露出尖利的犬齿:“我吃纯天然食品,你们凡人的东西,不吃也罢。”   郁月城笑了下,方渡燃对自己身份和身体的接受度已经好了很多,走过戒断期那段晦暗的时光,认知还没走进死胡同,没放弃,任何时候看起来就是熠熠生辉的。   李姨端着餐盘过来给郁月城上菜,四个菜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色香味俱全。   余光看到方渡燃面前的食物,虽然在厨房做好心理准备,真的眼见这些东西被一个人大快朵颐,还是有点发怵,放下饭菜就强忍着不适落荒而逃。   方渡燃看着她勉强维持步伐的背影,用刀直接叉起来一大块牛肉,拿牙齿直接撕开,他也不怕被刀割到嘴。   牙齿锋利,这样更有嚼劲,口感更好,他甚至有点故意让郁月城就这样看见。   郁月城一点儿也不怕,至少看起来很镇定,方渡燃对此很满意。   大白猫没被他吓跑,也没有向别人那样畏惧他。   研究所里的人,一到他的饭点,都是东西摆他面前闭着眼睛走的。   眼睛看不清的那段时间,方渡燃嫌刀叉麻烦,直接上手抓,满手都是血水。   那会儿他也不知道郁月城看到他是什么表情,反正会给他擦擦嘴。   现在看,郁月城是真不怕。   “赵霖他们给你打过电话吗?”方渡燃问。   “赵霖没有,许烈阳联络过我。”郁月城说。   方渡燃用鲜嫩的蔬菜叶给自己做配,咬起来脆生生地响:“你没说我住在你家吧?下午我们出去聚一回,我得提前跟你串供。”   “没有。”   郁月城把湿纸巾推过去给他:“这几天没有联络,许烈阳之前打电话问我还去不去学校,说你也很久没去学校了,问我知不知道你的情况,一直联系不上你,怕你出事了。”   “哟,他还有这一面呢。”方渡燃笑道:“背着我搞这么柔情蜜意。”   “你们关系很好。”郁月城说。   “是挺好的。”方渡燃说:“我们认识好几年了。”   “我告诉他你在A市住院,其他的我不清楚。”郁月城问:“你很担心被他们知道住在我家?”   “啊?”   方渡燃正好想到之前跟拿现金许烈阳换的那张卡,随口就说出来:“是啊,让他们知道不好交代。”   郁月城没接话。   方渡燃意识到有点甩脱关系的嫌疑,多加了两句:“我本来住在榕城,一下来了A市,还有我家的事情,我也没想让人知道。······反正戳穿很麻烦,跟你没关系,别瞎想。”   “嗯。”郁月城神情不变,把刚才送上来的热水倒一半给方渡燃:“吃得太凉了,喝点热水。”   “好。”方渡燃非常配合,积极表现全喝掉了。   大白猫看着好像是,没生气吧?   方渡燃本来盘算着想跟郁月城商量个事,看情况只能先搁置掉。   出门的时候,他把郁月城给他整理个人资料用上的他自己以前存散钱的银行卡都带上。   这两张卡是方正海按时给他打钱用的,他花销比十二中的学生要少很多,没有大开支,应该还剩下不少。   方渡燃打算能取出来的全都取出来,然后注销掉,把钱全放进郁月城后来给他做资料办的那张,加上里面原本有的接散单的钱,他打算捋一捋为数不多的个人资产。   下午六点,收拾好东西背上包,换鞋的时候方渡燃又上楼,从洗好的外套里面拿出来许烈阳换给他的银行卡。   方渡燃起初没想过改密码,昨晚看到那朵星云的观测账号密码,他有点心痒,也一并带上。   “想找什么?”郁月城看他上楼一趟再下来,什么也没多。   “都带上了。”方渡燃忽视掉他想要接过包的手,双肩包直接跨在自己的身上:“走吧。”   郁月城这次开了一辆很低调的车,不过以许烈阳的眼睛,方渡燃觉得肯定一看就能蹦出来是几个零,他在这方面的识货能力还是很强的。   方渡燃:“我们······”   “你约的地方有点远,就说是我去接你的。”郁月城说:“你的身体,让你自己出门不方便。”   方渡燃摸摸鼻尖:“被你看出来了。”   “我住在城南,你约的饭馆在城东郊区。”郁月城看他一眼:“度假山庄,再往外半公里就出A市了。”   “避嫌,避嫌。”   方渡燃凑过去摸摸他的发顶顺毛,哄道:“我这不是怕遇上郁叔他们吗,万一打个招呼,全露馅了。”   郁月城空出来一只手,把方渡燃的袖子拉下去,遮住手腕上微创取样的切口:“你可以问我的,A市你应该记不起什么了。”   方渡燃坦然道“记不起来你再带我转一圈就好了。”   郁月城:“好。”   ·   见面的时候隔着老远,许烈阳直接蹦起来穿过马路一把抱住方渡燃。   对方在他的冲击下直咳嗽,他才放开。   郁月城站在旁边拍了拍方渡燃后背顺气。   “我靠,燃哥,你不会吧。”   许烈阳哭丧着脸:“你怎么这么虚了?我的燃儿啊······呜呜呜。”   “你想死。”   方渡燃顺过气:“谁虚了?百米赛跑冲过来,你试试。”   许烈阳裂开嘴笑,往赵霖身后躲:“嘿嘿,你这么说话中听,说明你好着。”   方渡燃:“······你是不是被赵霖把脑子打没了。”   “你也知道啊燃哥!”   许烈阳连声诉苦:“他掐我真的疼死,一点儿也不让,没轻没重,没大没小!你要给我做主啊,燃哥!”   “班长。”赵霖这时才开口:“好久不见。”   “是挺久了。”方渡燃说:“最近怎么样?”   “学校里还是那样。”赵霖看向他旁边的郁月城:“郁月城,你们开车来的?”   郁月城:“嗯。我去接他。”   “走吧!”   许烈阳挤进方渡燃和郁月城中间,一手搂住一个往前推:“走走走,燃哥选的地方我都进去看了,特高大上,跟我爸他们上次去的地方一样。”   “上档次了啊,燃哥。”许烈阳凑他耳边:“这都够咱们以前吃上十顿了。”   方渡燃非常豪气,淡然发问:“爽不爽?”   “爽啊,太够意思了。”   许烈阳咂砸嘴:“唯一不爽的就是你居然直接把账单包圆了,这种表现的机会也不留给我。”   “想给谁表现?”郁月城在旁边问。   许烈阳这才意识到有洁癖、不近人身的郁月城,居然被自己搂在手臂里?   瞬间触电似的松开,原本想说当然给兄弟表现,活生生转个圈,把赵霖怼前面。   “给咱们霖啊!赵霖以为几天酒店就把我打发了,本来想让他看看我的经济实力。”   “你也可以把这几天的开房钱都结了。”赵霖冷不丁地说。   许烈阳憋住嘴:“······太见外了吧,兄弟。”   度假山庄的人造园林是南方的典型传统风格,小桥流水,假山怪石,风景跟A市这个地处中部的城市截然不同,端上来的菜色也是南方的菜系。   好吃应该是挺好吃的,但方渡燃一口也没进食,只是手上没停过。   他把食物全部盛好、切好、拌好、搭配好,然后整个餐盘和小碗都换给郁月城。   “燃哥,你不会是去郁家给郁月城打工了吧?”方渡燃不能喝酒,许烈阳跟其他两个人碰杯,一脸迷惑地叹道:“你这也太熟练了。”   “是啊。”方渡燃接茬:“你赶紧继承家产,把我赎回去。”   “哈哈哈哈燃哥你别这样。”   许烈阳呛了两口:“你这双手哪里是伺候人的,给郁月城当保镖揍人还差不多。”   给大白猫当保镖,也不是不行,方渡燃只可惜自己有心无力。   “不过你这回真得好好养养了。”许烈阳说:“瘦了一大圈,心疼死我了。”   “我就是得控制饮食了。”方渡燃不在意地说:“医院有配餐,不能在外面乱吃。”   “班长,你还回学校吗?”赵霖问。   许烈阳没问的话让他问了。   方渡燃点点头:“回啊,病好了就回。”   许烈阳总觉着有点不安心:“你别骗我啊燃儿,你这······”   “你怕我病好了,你都毕业了是吧?”方渡燃看向他。   “我不是咒你,我就是担心。”许烈阳说:“多养一阵也没事,反正也不是非要高考。学上不上也就那样,你又不是非得考。”   赵霖看向郁月城:“班长不在学校的话,郁月城也不会去了吧。”   这事方渡燃也不知道,但郁月城的学是一定要上的。   “我在准备别的考试。”郁月城说。   这个方渡燃知道,但是他一直没问,究竟是什么考试。   “那没错,你跟燃儿不一样,你学习那么好,不上学亏了。”许烈阳说。   剩下的时间,方渡燃琢磨了半天,十二中,他有机会肯定是要回去上学的。   他的学籍在那里,就他这个成绩,换个就近的学校去上,他也跟不上。   许烈阳和郁月城还能聊到一起去,方渡燃没想到,不过聊的也是想摸摸郁月城这次开过来的车。   方渡燃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出来对账单,赵霖过了会儿也跟过来。   “你吃完了?”方渡燃听见脚步声抬头看看他。   “嗯。他们还在吃。”赵霖说。   “你给我打电话,怎么了?”方渡燃说。   赵霖看到他后颈上的药贴,答非所问:“之前你被标记,那个人······是郁月城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阳了,被父母日夜守着卧床,现在好一点,用手机更新会慢一些,鞠躬,谢谢宝贝们关心。   还有迟来的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宝贝们都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感谢在2022-12-28 00:35:54~2023-01-02 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娜啊娜呀娜娜呐 10瓶;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3章 学生生涯   话音一落, 正背对着赵霖在对账单的方渡燃身形微不可见地怔住,眼前一花。   差点儿以为自己眼睛又出问题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种事情怎么好说, 怎么能说?   他可是连这次见面都要提前跟大白猫串通好,不能露馅儿的。   还好现在他跟赵霖不是面对面,不然猛地来这么一下,他都整理不好自己的表情。   签单的笔在纸张上绕了一圈,服务员在顶上贴心地提醒:“先生,名字签在这里。”   “哦。”方渡燃脑内空白,只剩下手指机械式地在账单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尽快让自己的思维活动起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赵霖怎么会想到这事?   方渡燃把签过字的账单交出去, 行动自如地转过身,闲聊似的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说我都忘了。”   放出话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一个Alpha会忘记自己被另外一个Alpha标记过的事?   方渡燃睁眼说瞎话差点自己都信了,这换成哪个Alpha都忘不了吧。   那个、是不是刚好能说明他不在乎这事儿。   他不让自己露怯,大大方方地跟赵霖面对面,他跟郁月城本来也没什么, 怎么会心虚成这样?   赵霖往前走了两步, 方渡燃跟上去,两个人停在大厅通往园子里的圆形的拱门外。   “我还没来过这儿,里面修得是不错。”方渡燃对着一池安静的湖水说。   正好从对面游过来几只漂亮的锦鲤, 他暗自对比了一下,没有郁宅前院里养的锦鲤好看。   不够肥、花色不够多、游得不够柔美。   赵霖没被他带偏话题, 抬手指指自己的后颈:“你脖子上还有信息素阻隔贴。”   方渡燃不以为然地摸了一下药贴的边缘, 立刻疼得眨了下眼。   这东西确实也有阻隔信息素的作用,他现在的信息素毫无规律, 要先养起来,确保现有的信息素能够供给他体内的生理运转,封起来不全是为了不泄露他异常的信息素味道,主要是切断传播途径,倒逼信息素流向体内。   至少要等手术的伤口愈合,身体各部门能正常自主运行之后,才能观察对外释放的信息素可以到什么程度了。   “这儿做了个小手术,不是阻隔贴。”方渡燃语气自然:“昨天你跟许烈阳在一起,我还以为你听到了。”   “听到什么?”赵霖问。   方渡燃放下手说:“我请假就是这儿动了个手术,在腺体旁边,所以要包起来。”   赵霖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诧异:“这么严重。”   “也没那么夸张,因为手术的位置比较特殊,所以看起来吓人,其实还好。”方渡燃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霖说:“你请了很久的假。”   “那也没办法。”这点方渡燃确实很惋惜:“我也想回学校上课,可能真要等到毕业的时候才能回去了。”   “许烈阳说得没错,身体更重要。”赵霖说:“高考不是必经之路。”   方渡燃知道他先前特意打电话,一定是有事要说,而且是不好去问许烈阳的事情,所以正好趁机会问了。   “我还以为你打电话就为了问我标记的事。”方渡燃说:“什么时候跟许烈阳一样八卦了。”   赵霖摇摇头:“只是刚才看到了,想起来你的标记。那会儿你没反驳,还以为是默认到郁月城身上了。”   “怎么可能。”方渡燃笑出来:“他一个Omega怎么标记我,我好歹也是个Alpha吧。别瞎想了。”   赵霖点点头,也跟着笑了笑。   圆形的拱门外面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沿着湖水两侧延伸,湖面上有复古的凉亭廊桥。   看介绍上说,这是一比一复刻了一个南方什么有名有姓的、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文人墨客的住所。   小路上有石凳,七八月份还未炎热。   这里的湖水和秀丽的风景合起来,把气温足足压下去三四度,方渡燃的单薄外套看起来恰逢时宜。   一旁还有用来投喂锦鲤的鱼食,赵霖拿了一块,分给方渡燃一半,然后坐在石凳上掰碎了往湖里投进去。   颜色鲜艳的几尾锦鲤很快就游过来争抢食物,有两只从湖水里跳起来。   方渡燃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惬意过了,还是跟朋友们在一块。   至于标记那回事,只要第一个谎圆过去了,之后也完全不再紧张。   他和郁月城,本来就没什么,不是吗?   没在一起,没有绑定什么非对方不可的关系。   婚约是小时候的事情,现在他们长大了,那约还没续上呢。   他也还一无所有,什么都给不了大白猫。   方渡燃不喜欢这个事实,但事实也不可否认。现在的他就是不够强,现在他和郁月城,就是还差一步。   这一步可以很容易,跨过去他就能抱到他心爱的大白猫,一直禁锢在自己的领地里,一直一直。   跨不过去,他一事无成,什么都没有,都不需要郁月城说什么,他自己都没法站在郁月城的身边。   “在学校的时候,都看出来郁月城对你很好。你在A市动手术,他也是A市的,会经常来看你吧。”赵霖一边喂鱼,一边提起来。   方渡燃在他身边坐下,也往另外一侧投了些鱼食,让没吃上的那几只锦鲤都能吃上。   “这段时间我们都在A市,见面方便。”方渡燃说:“不过他最近好像有考试什么的,我也不清楚。”   这是真的,他确实不清楚郁月城究竟在这种要高考的时候,还在参加什么考试?   对于他们那些学生来说,或者是对于十二中的学生们来说,包括许烈阳和赵霖他们,高考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们的选择不少,每一条都可以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只要不做什么败家子,别想一出是一出,未来就只会是过得好,过得精彩,和过得舒服的区别。   而郁月城有比他们层次更高、更优秀的条件,他的选择是更多的,更好的,更大的。   方渡燃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地刻意,刻意不去打听郁月城在这个节骨眼上的考试是什么。   他但凡问一句,郁月城就一定会告诉他,干爸干妈也会的,可是他刻意不去了解。   有些事对即将高三的学生很重要,对郁月城来说也是,这是他人生的分岔路口。   方渡燃知道自己目前的斤两,感觉现在过得很好,还不想因为好奇心去多知道一点也许并不会带来快乐的事情。   “他一向很可靠,不管什么考试,应该都是考得最好的那个。”赵霖说。   “那肯定。”方渡燃拍拍他的肩膀,搭上去:“慧眼识人啊赵霖,果然是接我班的人。”   赵霖半垂下头,能遮掉面上一大半的神情:“班里的事情不难,你打了样,顺着捋下去就行。”   “那也很辛苦的。”   方渡燃有点回忆过往的叹息,校园生活离开他太久了。   他像是从方正海的实验室里被长出来,来到人间,进了初中部,进了十二中,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同学和一部分生活。   后来又从实验室剥离出来,戒断期的痛苦像重生一次。   他截止目前短暂的十几年人生,都被分割成一小段一段的,冷的,热的,黑的,白的。   只要是能够有温度的记忆,他都很珍惜。   “刚进学校的时候不好过,三天两头跑教务处,跑年级组,时间还不够我作检讨、领处分、受体罚、还有挨个带学生去校医院的。”方渡燃想着那会儿忙疯了的时期说。   “还有打架。”赵霖帮他补上最重要的一环。   “对!谁让那帮孙子不干人事。”   方渡燃没一点后悔的:“高一那个教官,戴眼镜,个子不高,每次出操总找七班的茬那个,最后还不是滚出十二中了。”   “因为终于被你在冬天五点出操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摔破了头。”赵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说:“我都没想到你的胆子那么大,那是你第一次跟学校的职工叫板。”   “横的怕不要命的。”方渡燃有点得意:“谁让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   高二七班现在的太平,除了跟同为学生的其他班面对面冲突没输过。   更重要的是他一点一滴,一个个地搞定每个看他们不顺眼,夹枪带棍来打压来找茬的教官、老师,包括教务处的。   要平衡关系,该认错认罚,要认错认罚,头要能低下去。也不能怕事,该出手就要出手,方渡燃不会让谁一直骑在七班的头上。   在十二中,大多数都是以暴力解决,他得力于自己被改造过的Alpha身体,是他们七班能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有他撑腰,即便他们在最烂的班里,很多人走出去也能硬气起来。   但是解决完了,爽完了,要有人去兜着,要要有人承担责任,那就是作为班长的他。   他们还要占理,不能先动手,不能挑事,怎么把巧合安排得合理,也是他。   在这点上,把一盘散沙聚起来,从处处被人欺压,到能抬得起头,再到最后他们能一起在赛场上一同手捧荣誉,对方渡燃来说,也是他学生生涯里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别人的青春期也许不在乎什么嘉奖,不在乎老师的肯定,觉得被人表扬显得像个小学生,拿份奖状都不好意思摆在桌上,非要与众不同才能彰显自己的独特。   但方渡燃不会。   他就觉得自己长期保持的不迟到出勤很漂亮,有很长地一排整齐的红色对勾。   觉得自己带领的一盘散沙能严守十二中的纪律不容易,不再每次通报批评都上黑榜。   而自己打过的每一场架、抗过的处分,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那就不亏。   他是看不惯任何人骑在七班的头上,也看不惯七班的人走出去要因为成绩烂就唯唯诺诺。   能把垫底的班拉起来,能让学校里的人正眼相待,就算是因为暴力带来的畏惧,也可以。   该承担的后果他去承担,能解决问题,那就可以。   班里得到荣誉,也很好。这也许是他们七班所有的学生生涯里唯一一次有这么好看的荣誉。   唯一一次有全场几十所学校来的人为他们喝彩,唯一一次有上上下下所有老师对他们的认可,没人再用有色眼镜去看他们这群“差生”。   他们也一样有资格去享受属于团队的荣耀。   方渡燃从来不说,但是对此他确实骄傲。   学也不算白上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2 23:59:36~2023-01-04 02:1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你也是我的好兄弟   “你不在这段时间, 班里也没出大事。”   赵霖恰好交代道:“上次比赛之后,班里有几个学体育去了, 不想转班,所以文化课还在七班上,训练的时候就跟体育班一起走了。”   “那挺好啊。反正他们也不爱上课,时间那么多,拿来强身健体也不错。就现在的成绩,走体校的关系,比他们走别的也方便点。”方渡燃对自己班里的情况还算了解, 短短一学期就改邪归正不太可能。   “我看他们填的表, 是这么想的。”赵霖说。   方渡燃虽然人没在学校,猜的都很准。   “有学上总比不上学好。”方渡燃在他身边说。   赵霖:“是。”   “谢谢你了。”   方渡燃口吻稍微郑重,然后揽着赵霖的肩膀说:“大事没有, 小事肯定不少。受体罚是基本功,检讨也写出感悟来了吧?跟你压根没关系的事情,还得你去一层层地认错,滋味肯定不好受。”   十二中的管理实际上可以说很变态,因为不管班里发生什么, 只要有任何违纪行为, 班长都是首当其冲要承担责任连坐的。   也就是说学生自己承担的是绝大部分的惩罚。   而剩下小部分责任这才开始分摊,班里发生严重违纪,班主任要连坐, 年级发生大事故,年级组长也要连坐。   也因为这个, 其实在十二中, 愿意当班长的人没几个,没人喜欢背上承担几十个“不良少年”违纪处分的责任。   方渡燃当初就是纯属找事干, 生活没有什么盼头,唯一一点能有事干的地方就扎进去了。   也不喜欢看到他在的地方,因为被人欺负所以出教室只能贴着墙根走。   “是不好受。”赵霖没客气:“本来我以为我脾气还可以。”   “没想到能有那么多傻逼的事儿撞上来是不是?”方渡燃笑他。   赵霖:“嗯。”   方渡燃说:“你看人挺准的。发展发展下线,就能轻松不少。”   “你是说郁月城?”赵霖解释道:“看人准······”   方渡燃一口应下:“包括在内。他就是很可靠。”   “你对郁月城,从来没有过在一起的想法吗?”赵霖转头看向他们吃饭的方向。   从这里可以看到他们包间的外厅,从里面拉开纱帘的话,他们可以正对上同一池湖水。   许烈阳应该是把外厅的门都打开来透气了,纱帘被微风轻吹,里面有他乱七八糟不着调的高歌声。   方渡燃也听了一小会儿,觉得挺好笑的,许烈阳唱歌是真的难听,辛苦郁月城留在里面近距离欣赏了。   “没有啊。”他回过头,接上赵霖的话。   手里重新掰了一小块鱼食投进离他很近的湖水里,立刻就把一群锦鲤都引过来。   “既然郁月城是Omega的话,你们关系又那么好······”赵霖显然充斥不解:“应该早在一起了。”   “哪有那么容易,没那回事。”方渡燃笑起来,看着大口抢食的锦鲤摇摇头:“我和郁月城就是好兄弟,谁说关系好就一定要在一起啊。”   他扭头对上赵霖,坦然道:“我跟你关系也好,跟许烈阳关系也好,怎么就非得在一起了?”   赵霖沉默片刻,也许是在寻找措辞,然后说:“你们之间······大概是你们经常在一起,看起来很搭。”   方渡燃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跟许烈阳也挺搭的。他不是就怕你吗。”   赵霖:“他谁都怕。”   一声洪亮的粤语歌从郁月城和许烈阳的包间方向传过来,赵霖蹙眉,中肯评价:“发音不准,真难听。”   “喝多了。”方渡燃说。   赵霖跟他这么促膝长谈,只加重了方渡燃心里的怀疑,所以他也想就这么放过。   “你是不是打算出国?”方渡燃问。   果然,对面没声了。   方渡燃知道自己八成猜中了。   “——家里有这个打算,我还没想好。”赵霖说。   “你的没想好,是还没想好去哪所学校,是吗?”方渡燃几乎可以肯定。   赵霖其实是个有打算的人,他面上比许烈阳要稳重,不然也不会把班里的事情都交给他。   “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有没有出国的打算。”赵霖摊开道:“家里打算想让我去欧洲学管理,我对那地方没兴趣,想问你的打算,可以的话,我们能离得近点。”   短暂的沉默里,他又补了一句:“留学,要好几年。”   方渡燃听出点被推到眼前的惋惜。   “你不会是图我英语还行吧?”方渡燃啧了一声:“我口语还真不赖。”   赵霖笑着说:“我会带翻译,边学语言边上课,班长要给我做翻译也可以。”   “你是觉着,你这一走,以后再见面就难了。”   方渡燃收起来开玩笑的语气,有些懒散般:“就算见面,也是相逢不相识,是不是?”   赵霖:“······嗯。”   “我们跟别人不一样,高二七班在十二中也是独一份。”方渡燃说:“没那么容易散的。”   赵霖没说话,方渡燃不认为他是多愁善感的性格。   这种要不要一起出去留学的建议,在他们这个阶段也很正常,之前他们聚餐的时候就有人提过。真正一起结伴留学的,在他们这些家庭条件里,也挺多的,就是一个很正常的选择。   赵霖找他为了这事,方渡燃不算意外,但总觉得赵霖的担忧是另有缘由的。   他不信在高二七班里认识的人,赵霖、许烈阳、丁羽他们,以后会见了面招呼都不打。   十二中里非富即贵的同学关系,本身在步入社会之后也会成为一部分的人际资源,对这些学生来说,彼此都是。   也许是赵霖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影响到他的决定。   方渡燃忽然问他:“你打算出国的事,许烈阳是不是还不知道?”   赵霖点点头:“嗯。”   然后似乎是特意嘱咐:“先别告诉他。”   到这儿,方渡燃其实不太能理解,他们关系是真的不错。   一走了之,多少有些伤人。   “为什么?”他问:“你怕许烈阳伤心啊?”   赵霖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一走,他不是还有我们吗。”方渡燃宽慰道:“别担心。我是出不了国了,就这两三年哪也去不了,我会帮你看着他的。”   赵霖抬头看他:“你被限制出国了?”   “我出不去啊。”方渡燃笑得没心没肺:“不是说了我动了手术,这才第一次,后面还有好多检查,哪也去不了。”   赵霖面色低沉下去,方渡燃知道他不善于说什么关心不关心的,意思他心里明白:“做手术就是一个过程而已,我都不当回事。”   赵霖:“你要保重。”   方渡燃:“又不是以后都不见面了,干嘛搞这么凝重。”   他下巴往正在传出张牙舞爪的歌声的方向示意:“许烈阳,其实你应该跟他说一声的。”   赵霖仿佛一点儿也不考虑:“他太咋咋呼呼了,要是知道了,耳根又不清净了。”   刚才在吃饭的时候,方渡燃听见许烈阳说的是,“赵霖要是出去留学,直接告诉哥!想去哪我都可以搭个伙。”   接着还一杯酒下肚,搂着赵霖的脖子叹气:“不然咱们霖一个人在国外孤苦无依多可怜啊······”最后还假惺惺做了抹泪的样子。   气氛是开玩笑,方渡燃却觉着,许烈阳也可能是真心的。   许烈阳嘴上没把门的,爱闹着玩,实则是很重情义的。   但是当事人不同意,他也劝不了。   方渡燃接下这个保守秘密的活:“我不会告诉他。不过,如果哪天,你决定好要出国,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给你饯行。”   “肯定告诉你。”赵霖说:“我也就只告诉你了。这两年你把班里的人都照顾得很好,对我们这些身边的也好,我很佩服你。”   “你别捧杀我。这话许烈阳说说就算了,你这么正经地告诉我,跟临别留言似的。”   方渡燃也如实道:“你也一样。你帮了我特多。光是郁月城刚转来班上那会儿,好几次都是你在外面拦着,我心里有数,我都记得。”   “这不用。”赵霖说。   “怎么不用。”方渡燃信誓旦旦:“就这些,以后我们也不会形同陌路,你也不要想有的没的。”   而且赵霖还给他和郁月城创造了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   许烈阳的确喜欢凑热闹,没那么稳重,几次都是赵霖拦着,才让郁月城跟他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有解决一些事的便利。   在学校的时候,赵霖在他身边不能说打下手,可以说他们配合得很不错,有种天然的默契。   他知道什么时候把空间留给自己,后来是经常把空间留给自己和郁月城。   而且,他从许烈阳嘴里还知道了,赵霖在他和郁月城都不在学校里的时候,跟许烈阳一样听不得别人说他们一句不好。   出手是最狠的那个。   喂完了鱼食,湖面上吹来的风变得更冷了一些,层层叠叠的涟漪荡过来,方渡燃的外套被吹得显现出他的消瘦一圈的体格。   宽阔的肩头骨骼明显比以往突出来,手臂看起来更加修长,赵霖站起来:“起风了,回吧。”   两个人快要走到包间门口,方渡燃最后还是建议道:“就算你走之前不告诉许烈阳,最起码登机的时候告诉他你去哪了,别一声不吭就走了。”   赵霖走在他身侧没接话,过了几秒开口:“许烈阳是你的好兄弟。”   方渡燃没有迟疑,转头道:“你也是我的好兄弟。” 第225章 赎罪   吃完饭许烈阳在园子里晕乎乎地转了几圈, 抱着石凳说是醒醒酒,还嚷嚷着要接着转场去打.枪。   方渡燃看他险些掉进湖里, 一把扯住领口拽回来,走在一块儿寸步不离。   他们很久没见过面了,方渡燃也头一次看见许烈阳喝成这样,张牙舞爪地喊高兴,喊好兄弟,喊千万别忘了他。   气氛烘托得太强烈了,不知道还以为这顿酒喝了就没下顿了。   方渡燃琢磨应该是他们分开实在太久, 对这个年龄段来说, 一个月就能认识新的人,三个月就能有新的好兄弟,半年不见基本上也没什么话说了。   所以许烈阳的危机意识从高三毕业提前到现在。   还好他们都跟以前一样, 除了一点不想散场的离愁,别的都没变。   许烈阳看意思,也是不想留学,赵霖没松口告诉他,他大概率毕业之后还是在国内找个地方接着念几年, 然后回家继承家里一串连锁饭店。   其实方渡燃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有时间的话,他倒是想说走就走去学校看看。   A市里榕城到底还是有一段距离,开车来回一下午就没了。十二中又管的那么严, 上了高三,按照规定作息, 每个周的假期只有周日的上半天。   明明最该担心分别的是方渡燃, 因为他们的未来都看得见,摸得着, 什么路都铺好了。   然而摆在明面上的做气氛组来渲染的,却是许烈阳。所以方渡燃也容忍他趴在湖边上伸手去捞锦鲤这种傻逼行为,不计较他一身酒气趴在自己肩膀上喊哥。   “都这样了还想玩.枪呢。”方渡燃把他从湖边拖起来。   “他前两天就预定了射击馆,新到了一批机.枪,他想让你一起去。”赵霖在旁边扶了一把:“他说你打得准,不能浪费天赋,要让我们见识见识。”   方渡燃在许烈阳的头拍了拍:“脑子里装得东西还挺多。”   他的射击想都不用想,就射击馆的难度,不说随便打十环,至少也是十发八中。   近距离的攻击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方渡燃的能力是在实验室里用精密的数据堆叠起来的,区区十环,没什么难度。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特殊,依赖药物,就这一身的物理伤害,他感觉自己应该去参个军,或者搞点什么体力活才不浪费。   只是这样的攻击能力,实际上也是为了匹配他的承受力,没有这么强大的肢体和血肉,就支撑不了他进行一次次的改造。   所以对许烈阳的羡慕,方渡燃有点可惜,可能下一次他们再去射击馆,他再也打不出十发八中的十环了。   “我送你们回去吧。”郁月城把许烈阳接过来,想减轻方渡燃的受力,对方不太配合。   “他喝了酒要晕车。”方渡燃架着许烈阳直接开了一间温泉房,把许烈阳带进去。   “班长。”赵霖看出这个地方的价格不菲:“我来吧。”   “下次你来。”   方渡燃把许烈阳扔在房间铺满的软垫的地板上:“他昨天不是要泡温泉吗,这儿刚好有,单独的温泉池。泉水只能引到这两间房里,你们随便住吧。”   许烈阳趴在软垫上抱住方渡燃的小腿喊:“燃儿——!你太好了,我爱你燃儿!你比我爹知道得都多。你还知道我晕车······”   方渡燃踢踢他的腰:“你要是喊我一声爹,也不是不行。”   “给你叫老了······”许烈阳不接受他青春靓丽的燃哥长辈分。   “我送你们。”赵霖把他安顿好跟出来。   “郁月城开了车。”方渡燃说:“方便,我还要回医院,他顺路送我回就成。”   赵霖看着他们一起走出去,跟上去送到车库里,在方渡燃和郁月城临走之前站在驾驶位的窗户外说:“郁月城,班长,要不你们留下来再玩两天。这里连着后山的养殖基地,我看过了,露营和攀岩的设备都不错。”   方渡燃松开手里的安全带,越过档位凑过去说:“赵霖,舍不得我们啊?我现在离不开医院,不能在外面过夜。”   “郁月城呢?”赵霖转向驾驶座上的人。   “我明天有两场考试。”郁月城说。   一时安静两秒,郁月城看到方渡燃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也不管是不是看错了,承诺道:“······有时间的话,我和班长就联系你。”   “对!”方渡燃接上说:“我跟郁月城都在A市,有时间我们就一起去找你们。”   “现在什么时代,他家里还有直升机,实在不行连夜开飞机过来。”他信誓旦旦。   赵霖看看方渡燃,最后看一眼郁月城:“那好。我等你们消息。”   回程的路上,天色已晚,方渡燃倒在副驾驶上看了会儿外面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今天他很高兴,散场之后心里装得满满的一堆东西,沉甸甸的,有高兴的,也有不那么高兴的。   一一扯出来就太矫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走的时候还留下承诺,许烈阳一样跟个傻逼一样趴地上打滚,方渡燃在那会儿感觉什么也没变。   但是分开之后,被车窗外的风吹了吹,一切仿佛都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至少,赵霖要出国这事,没告诉许烈阳,许烈阳看起来心大,其实也是细的,小事胡闹,大事是知道进退的。   对他们来说,毕业、各走各的,就是大事。   五分钟后,方渡燃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历史年代大事件表格,打开来默背。   郁月城把车里的灯打开,方渡燃头也没抬。   他已经记下来一大半,昏暗的光线能看清,有了灯也能看清,都不影响。   郁月城在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他三次,方渡燃眼睛看着表格,嘴里问:“你有话想说?”   “嗯。”郁月城说:“你先背书。”   “我快记完了,你说吧。”方渡燃把表格翻过去,巩固第一页:“总不会是什么能影响我注意力的事情吧。”   郁月城:“我想是。”   方渡燃抬眼看他,郁月城太年轻了,身上充满少年独特的、干净的气质,青春的味道怎么压也压不住的。   所以来干开车这样专属于成年人的动作时,有点别样的魅力。   车窗外的灯光在做背景,车内的暖光打在他精雕细琢的侧脸上,方渡燃稍不留神,就会当作在看一场电影,亦或是在欣赏一副精美的油画。   能让郁月城感觉是有影响的事情,那就一定是很严肃的事了。   “就冲你这张脸,你今天说什么话,我都会原谅你的。”方渡燃大方道:“说吧,郁月城同学。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郁月城被他的语气逗笑了,不过很快收敛起神色:“方正海的案子,明天开庭,涉及的国有资金数额不小,牵扯的人也比较多,不进行公开审理。”   方渡燃早就对方正海源源不断地资金来源有怀疑,实验在他身上花的钱,那不是花钱如流水,是如江河湖海。   只不过他曾经想的是私营企业或者个人名义投资,没想到里面会动用到国有资产。   这点在方正海和魏杨一起来郁宅,要求面见郁月城的父母时,他有听到一部分,但是他没去深究。   对于方正海犯下多少的罪行,他不需要一桩桩一件件地去数。   他只要知道作为项目中心的自己,承受过什么就够了。   知道方正海最终是个下场,就够了。   “哦。”方渡燃把剩下的三条大事件默背下五遍,才迟迟地应声,语气毫无波澜:“他会死吗?”   “暂时不知道。”郁月城说:“他的律师准备也很充分,死刑大概率不会判,我们争取的是无期。以他目前的涉案金额和其他相关案件来看,赢面很大,基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监狱的伙食好吗?”方渡燃淡淡地问。   郁月城:“看区域管理,有好的,也有不太好的。”   “奥。”方渡燃点点头。   对他来说,弄死这个人的冲动都已经在长年累月里被挤压成深沉的仇恨。   死,算得了什么?   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方渡燃知道自己有刻意地去避开,不去过问这件事的进程和细节。   方正海作为他在世上唯一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现在就立刻死在他眼前,方渡燃也不会觉得痛快。因为方正海这辈子也不可能受尽自己受过的折磨,没有惩罚,那么死掉也没有意义。   让他失去自由,永远待在暗无天、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似乎更好一点。   方渡燃还卑劣地想,会不会,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条件最差的牢房?   要他吃最寡淡无味的饭菜,终日不见天光,也不能干任何事,甚至不能求死。   没有娱乐,没有朋友,没有让他疯狂的实验,什么也没有,要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地活着,枯坐到天明,再熬到黑夜。   只是活着,除了活着,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正眼看他,没有人认可他,他吃饭的时候都会因为身份而没人愿意坐在一起。   自己不被认可天生的身份,他到时候一副罪行累累的模样,他所谓的信仰也会被质疑、被否决,被逼到绝路。   方正海那么想要人为地把Omega扭曲成Alpha,去站在社会的精英层次,接受旁人的艳羡和仰望。   那失去尊严,失去最基本的身为一个人的价值,被所有人的目光踩在地里,对他来说才是酷刑吧。   做不了Alpha的人,一辈子也做不了Alpha,一辈子只能困在他讨厌的底层。   仅仅是切断掉他引以为傲的实验项目,他都会疯掉吧?   那可不行。   方正海得清醒着接受一切的审判。   清醒的绝望,才是最痛苦的。   方渡燃越想越畅快,越想越恶毒。   想到他即将失去一切就倍感安稳。   他太想让方正海在有生之年能不去浪费一分一秒,全都用在赎罪上面。   不认错也不要紧,只要他会痛苦,那就好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良大义的好人,也不相信恶魔可以随手洗洗灰尘就重新做人。   “你想去看吗?”郁月城注意着方渡燃的状态平和地说:“非公开审理,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位置。”   “那个Omega······”既然说到这个,方渡燃在山里水泥房的记忆就断在郁月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记得,方正海是给他带来了一个Omega的。   郁月城:“嗯?”   “你和郁叔去山里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Omega。”方渡燃想了想:“信息素是草莓味的Omega,非常的······”   他想不出怎么去形容,但郁月城是Alpha,他一定懂得:“一个非常标准的Omega,皮肤白白的,信息素草莓味,闻起来很香甜,看起来也很柔软的样子。”   郁月城面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微微凝滞,他还没见过方渡燃对一个Omega用上这么多的形容词,都是美好的,符合Alpha想象的。   ······方渡燃也是个会欣赏异性的Alpha。   “皮肤白,草莓味的、香甜、柔软的,Omega。”郁月城语调不带情绪地一字不落复述。   “对!就是他。”   方渡燃显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看起来很适合用来孕育后代,就和生理书里写得一样。”   “······你想跟他孕育后代?”郁月城眉宇纠结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4 02:17:25~2023-01-07 02:1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6章 失态   适合做Alpha的伴侣、适合孕育生命的Omega。   这样的评价, 一般只会出现在为了孕育后代而结合的Alpha和Omega之间。   Alpha会有这样的想法是生理本能,会对有这样特征Ome□□生判断力。也仅限于判断力了, 人毕竟不会是单纯屈从于生理选择的动物。   “方正海是这样想的。”方渡燃坦白道。   他会这样去形容,也是因为那个Omega出现的目的就是跟他交.配,这看起来很荒谬,可就是如此。   他被郁月城标记之后,就成为是实验室的残次品。实验室的投入毁在他身上,那就需要最快时间地保留他被改造的珍贵基因。   方渡燃这个旧的可能要废了,趁还稳定的时候要赶紧孕育新的。   这也很残忍。   在实验项目的角度, 他们都是一个个没有自我的实验体罢了。   郁月城似乎也能明白过来, 那只在现场找到的Omega抑制剂,后来是被郁闻礼带走了。   应该就是方渡燃所说的这个Omega,哪哪都对上了。   无论是当场观察的结果, 还是后来根据针孔残留物的分析结果,都证明那的确是一个正处于发情期的、非常适合结合的Omega。   “你担心他?”郁月城问。   “有点。”方渡燃如实说:“他是方正海和魏杨带来的人,看起来好像更听魏杨的话。”   他努力回忆着细节:“他贴着我,我在他身上,看着他, 好像发现一种特别的感觉。哎——!”   话还没说完, 车身猛地停下来。   是郁月城一脚踩下了刹车,刚放下的心因为方渡燃这句话再次提起来。   他失态了。   方渡燃后背在座椅上撞了一下,后颈的腺体牵扯到有点疼, 第一时间却是去看郁月城,摸摸大白猫的手臂顺毛:“怎么了?”   郁月城摇摇头, 再转过脸, 方渡燃居然发现他神情有些不加掩饰的落寞。   心尖揪了一下。   “你标记他了?”郁月城问得很直接:“你们做······”   “停——,你别污蔑我啊。”方渡燃这时候反应还算快, 赶紧打断他,制止这张不会害羞的嘴说出什么惊掉下巴的话。   后面有车在按喇叭,方渡燃在后视镜看了一眼:“先开车。”   车身重新启动,方渡燃才说:“你不会以为我的形容词都是因为我和他······那什么了,所以才知道吧。”   郁月城向右打转,驶入没那么密集的车道,从车流少的高架桥绕行回去,暂时没回话。   “没有。你别乱想。”方渡燃这下回过味儿来,刚才的话确实让人误会。   “他不用我那什么才知道,他就是打眼一看,就是个身体很适合孕育的Omega,他还在发.情期。这不怪我。我是Alpha,但凡是个Alpha,看到他都会这样想。”   他凑过去抵在郁月城耳边哄,一手抚摸大白猫后脑的软发:“真的,我不骗你。就算你看了,你也会这么想,这是来自Alpha基因里的客观评价,我主观上绝对对他没一点非分之想!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这就是他的特征。”   方渡燃直接举手起誓。   “我没怪你。”郁月城说。   “你之前的话,我听错了。”他说。   郁月城也知道自己有点太敏感,刚从理论上告诉自己,这是刻在Alpha生理本能上的判断力,在冷静看待。   下一秒就因为方渡燃一句“他贴着我”、“在我身上”直接想到别的地方去。   一个适合孕育的、正处在发.情期的Omega,和一个易感期爆发的Alpha,他知道当时方渡燃和那个Omega的身体情况,突然听到这种话,还要继续保持理智······   这一次对他来说有点难。   郁月城没体会过这样一句话就被牵动自己行动的场面。   非常地不理智。也不绅士。   不符合他一贯的修养和冷静思考的态度。   方渡燃在他情绪的占比里越来越多。   小时候单纯的情愫,似乎已经开始慢慢熬煮成沾染占有欲的感情。   “是我没表达清楚吧。”方渡燃说:“他确实贴着我了,但是我把他推开了,他正在发情期,一推就倒。”   “嗯。”郁月城垂眼:“你刚才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有他的消息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这次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他有私心地反问:“怎么了?”   方渡燃琢磨道:“就是他在我面前的时候,离我比较近的时候,我感觉很奇怪。我看他很顺眼,很眼熟,但是我不认识他。”   郁月城微微蹙眉:“他长得像你认识的人吗?”   “不像。”方渡燃摇摇头:“完全不像。我就没见过这么Omega的Omega,就见过他一个。”   郁月城思索片刻,然后说:“我们把他留下的抑制剂针头进行残留物分解,他是一个评级至少A+往上的Omega,也许是S,也许不到S。超过A+的评级就要本人来提取活体样本进行检测了。”   “评级S的······Omega?”方渡燃惊了。   评级S的Alpha本来就万里挑一也挑不出来,得百万千万去挑,Omega就更少了。   因为Omega的特征决定了当他们的第二性别发展到极致的情况下,是很难独自存活的,几乎时时刻刻离不开人。   他们的安全感非常低,对Alpha的渴望也异常强烈。从十岁左右开始过早分化,分化之后就需要Alpha的信息素长期供养。   一旦失去Alpha,性情执着的Omega会不吃不喝停止机体运转,选择独自承受可能会丧命的发.情期,并且拒绝Alpha以外的任何人,然后就这样自主地放弃掉生命。   抑制剂可以改善这一情况,但是对于这类Omega,只能暂时缓解,不能重复使用,因为他们身体娇弱。所以评级S的Omega,在社会上,都是物理意义上的难以生存。   “有可能是。”郁月城说:“就算他的评级是A+,作为Omega,也很少见了。”   “听说过。”方渡燃说:“经济条件不够富裕的家庭生出来A+的Omega很难养活,活下来的能过得好的也不多。有条件的家庭会送去私立专业的Omega学院,不会让他们过多地接触社会和陌生Alpha,因为很危险。只有非常富裕的家庭,才能根据基因为他们量身定制抑制剂,耗费大量的金钱和人力来达到和普通人一样上学,出入社会的身体条件。久而久之,现在能看到的Omega,最高的评级都是A,大多数Omega的评级在A以下。”   这些是方渡燃当初对自己的第二性别充满疑惑的时候,查阅资料了解到的。   评级这个东西,在公开禁止检验之后就消失在生理课本上了。   说完方渡燃也发现了不对劲,抬起头道:“那方正海他们为什么会有评级A+的Omega?!”   郁月城和他对视一眼,方渡燃遍体生寒。   方正海他们可以为了追求Alpha性别的这个项目,用亲人的身体来做人体实验,那去找一个评级A+的Omega从小饲养起来,用来跟他这个Alpha创造更优秀,更适合改造的身体,也不是不可能。   陈优的年纪看起来,恰好跟他相差不大。   “我觉得他很顺眼,就因为他是评级A+的Omega吗?”方渡燃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有一定的原因。”郁月城说:“你也知道,Alpha对这样的Omega有生理优先的判断力。”   “可我觉得还有别的。”方渡燃拧眉细想:“我就是觉得他很······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凑过来,讨厌他碰到我,但是我不讨厌他这个人。我不认为这全是因为他的评级。”   郁月城思索片刻,转头看看方渡燃。   少年深棕色的发梢被暖光一照,总是有金黄色的轮廓显出来,是很特别地,像是在发光一般的。   象牙白的肤色也是暖的。   琥珀色的眼睛很漂亮,瞳仁跟廖茵茵伯母一模一样。   方渡燃长得很像他母亲。   “他长得和你像吗?”郁月城忽然问。   “我?”方渡燃没觉得这问题奇怪,还想了下:“可能有点像吧,他的瞳色比我深,但能看出来不是黑的,偏色也是琥珀色的黄。我这种瞳色本来也不常见,所以印象很深。他的发色也是,不黑,但比我重点。”   “也可能是我看自己看习惯了。”他补充道:“他跟方正海和魏杨站在一块儿的话,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也许跟你原本的基因有亲缘关系。”郁月城说:“你母亲的发色和瞳色跟你一样,他有这样的倾向性,所以让你本能感觉熟悉。”   方渡燃对母亲的印象停在那张照片上,从照片上,他母亲在里面只是简单的站着,也让人难以忽略,把焦点都放在她身上。   因为不同常人的发色和瞳色,似乎没有瑕疵的肌肤,还有······她很漂亮,一看就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母亲。   “······他去哪了?”方渡燃问。   “不知道。”郁月城说:“他和魏杨,那天一起消失。后来魏杨来过郁宅一次,你见过,之后就消失了。开庭审理,因为他拒不出庭,找不到人,所以才拖到现在。”   方渡燃低下头看向手里的历史大事件表格,他还有机会去参加高考,那个Omega可能都没有机会上学。   “说不定那个Omega是我什么远亲。”方渡燃提唇平静笑了下。   “能找到魏杨的话,应该就可以找到他。”郁月城说。   “他好像叫陈优。”方渡燃说:“我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郁月城记下来:“好。”   过了会儿,郁月城的声音再次在车厢里响起来。   “怕吗?”他说。   方渡燃盯着表格里那几行字,还是影响到了,这一段他背不下来。   “不怕。”方渡燃说:“只是想到,他的色素倾向性跟我和我母亲的一样,有点很奇妙的感觉。好像莫名其妙有了联系。”   “虽然不常见,但是也不罕见。”郁月城安抚他说:“亲缘只是其中一种推测。”   “我知道。”方渡燃垂着头,把脸上的神情全部遮掉。   “我想不起有父母是什么感觉,世上也没有我的亲人。”他的声音很轻,却一点儿也不可怜,寡淡得像一杯在室外放了一整夜的凉白开。   “所以突然发现有个人跟我有那么一点点像,跟我妈妈也像,就很神奇。”   方渡燃没说出来,好不容易,第一次,看到一个跟自己也许有联系的人。   这个人才十八九岁,似乎只比自己大一点点,跟的是魏杨这个败类,几乎可以等同于葬送了他一辈子。   魏杨能跑他不意外,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一直不简单,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也太不应该,也一定不是什么善茬儿。   也是他第一次揭穿了自己的身世,说认识自己的母亲。   他很危险。   陈优没有完成任务,大概率不会过得舒坦。   “廖茵茵伯母。”郁月城的话戛然而止,似乎在做衡量。   “怎么了?”方渡燃抬眼,车窗外的霓虹灯映在他眼底,原本澄澈的双眼杂糅了纷乱的色彩。   郁月城说:“你的母亲,是个评级S的Omega。”   方渡燃面色呆滞。 第227章 暗潮   一个评级S的Omega, 要在正常的环境下养育一个孩子,可太不容易了。   他们适合用来生育, 适合用来作为伴侣,却不适合在社会上生存。   本身要像普通人一样接触社会,就需要投入巨大的资金和精力去照料。能顺利生下一个孩子,还要接触各种人际关系,把孩子抚育长大,只是听起来都感到辛苦。   方渡燃还没去仔细了解过母亲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的,但是他们能把一个评级S的Omega养育得这么好, 身体健康, 看上去温柔、落落大方,还接受了高等教育,知书达理, 并且还跟安靖阿姨是挚友,经常来往,原本的生活一定是相当富裕的,不然没法拥有这样顺遂的成长经历,也无法进行对一般人来说很寻常的社会交际。   母亲的身上除了评级S的带来的生育能力和第二性别的特质, 一定还有来自母家的支持, 这样才能安全顺利地长大、步入婚姻,生育孩子。   如果Omega这个性别的存在会让某些人感到不满,报以歧视、轻视的眼光, 那么评级S的Omega,和评级S的Alpha所代表的东西, 就完全天差地别。   这样的Omega可以满足任何Alpha对于生理意义上一切来自本能的渴望, 这些特征同样也像是他们的原罪。   因为他们的脆弱、无害、无辜,天性善良, 具备孕育能力,本能里携带对后代的母性,加上刻在基因里的柔弱,难以增长的机体力量,毫无攻击性,甚至不能自保,让他们对Alpha无法反抗,只能服从。   能够在庇佑下保障自身安全已经不容易,即便在现代社会,想要安稳地度过一生,也要在逆流里博运气。   评级检测的废除在某些方面对他们的身份进行了隐瞒,但是身上的信息素和第二性别的特征却无法隐瞒。   就像是陈优,方渡燃第一次见,只需要一眼,就能判断出他一定是一个很适合跟Alpha结合的Omega。   他想起来方正海给他的那唯一一张照片,如今记起上面抱着他的母亲的样子,突然就多出来一层层的哀伤。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如果廖茵茵还在世,成为男人的他应该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的。   一些深埋心底的疑惑,也开始暗潮涌动。   按照方家和郁家曾经的关系来看,母亲结婚以后方家的经济条件足以支撑一个评级S的Omega的生存条件,只是一旦结婚,她对父亲的信息素依赖就会很强,没有抗拒的能力。   这时候,如果伴侣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样不会过得幸福。   郁月城说过,母亲一直想要开一个自己的甜品店,她很喜欢这些漂亮的,让人感觉甜蜜的糕点,她会和安靖阿姨一起在郁宅的院子里种石榴树,看它开花结果······   这都是一些很小的,带有少年少女般的浪漫色彩的事情,他似乎能勾勒出一点有关母亲的形象。   在这里面,没有方家人的身影,没有他父亲。   这些事对方家来说并不难,一个甜品店,种一棵树,有多难?为什么不肯让母亲去做想做的事情?   方渡燃以前没想到这点,这些并不难办的事情,为什么要安靖阿姨在母亲去世以后才做到。   他小时候的生活里,为什么是郁家的人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   他和郁月城同吃同住,他父亲很忙,母亲在郁家经常照顾郁月城和他,哄睡、陪伴,其实是不是安靖阿姨更多地在照顾自己的母亲?   一个没有Alpha细心照料的评级S的Omega,会缺乏安全感,会难以长期独处,有信任的人来照看和共处会好很多。   而且方渡燃对新闻上有关父母离世的官方报道——因为在河边散步,所以双双失足落水丧命的事实,到现在也不能完全接受。   当初的新闻已经很难翻到具体情况,官方的措辞也早就没有那么多的感情色彩,只能查到一两家凑热闹的小媒体在事后发声两人疑似因为资金链断裂,所以选择自杀。   看似合理,资金链断裂如果涉嫌非法集资之类的刑事案件,是要进去坐牢的,出来还得还钱,一无所有,有人会承受不了选择轻生。   河边散步,失足也的确有可能落水。   但是方渡燃总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他总是绕开那个圈,不去思考。   不想深究,也不敢。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母亲的尸体在新闻里白纸黑字写着被打捞起来,但是他父亲就沉河不见踪迹?   更不理解,为什么他父亲要把他送给方正海?   他父亲就那么讨厌他有可能分化成Omega的第二性别吗?   讨厌到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去做人体试验?   ······就为了得到一个数据完美的Alpha?   方渡燃花了几年的时间,让自己接受来自父亲、来自方家这些血亲对他的厌恶和恶意。始终无法想明白为什么他父亲死无对证,彻底从世上消失的是他留给他温柔念想的母亲。   现在知道他母亲是评级S的Omega,他控制不住去猜测,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因为母亲是评级S的Omega?   所以她能义无反顾跟着父亲去河边散步,然后“不慎失足”落入水里,同生共死。   她是没有能力反抗自己的Alpha的。   “我父亲······”   方渡燃有点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木然道:“你知道他的第二性别吗?”   “是Alpha。”郁月城说。   方渡燃沉默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快从高架桥驶下来。这个沉默很长,也很凉薄。   初夏的夜晚不该这样凉。   在方渡燃并没有主动询问方家的时候,郁月城只把廖茵茵留下来的东西不带身份,潜移默化地交给方渡燃。   廖茵茵是位非常称职的母亲,对方渡燃很好,也对他很好,于情于理他想方渡燃应该接收到来自母亲遗留的爱,这也是一份亲情。   方渡燃不说,郁月城从不认为他不会需要。   知道自己也曾经在爱里长大,一定是比他后来经历的生活要好得多,至少不会让他否认自己的存在。   他值不值得被亲人善待,从来都不会因为他是Omega还是Alpha来决定。   在方正海那样极端的思想灌输下,郁月城察觉到他之前对自己的身份缺乏认同感。他总是善良的,对Omega这个性别不会歧视,只会不断地怀疑自己。   口头上的纠正远远不够,抹平不了方渡燃身上受的伤害。他希望方渡燃能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会有亲人不在乎他的第二性别来爱他的。   只是这些也不能一股脑地倒给方渡燃,当事人的感受更重要,要等到方渡燃主动想要知道的那一天,才有面对的价值。   “我以为你会更想要知道伯母的事情。”郁月城说。   关于方家的调查,从方正海开始,在他这里已经和廖茵茵割裂了,他确实还没想到告诉方渡燃。   少年的关注点很敏锐。   方渡燃下意识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想知道,我知道你一定能讲出来很多我母亲的事,她一个那样的Omega,一定很不容易。······但我现在更想知道别的。”   郁月城:“好。”   给了随意询问的条件,方渡燃却一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   脑子里一片混沌,杂乱的毛线团多出来好几个线头,抓不到明确的线索。   过了会儿,他说:“方家,我那里有一张照片,他们、我父亲和母亲他们家,你知道他们的第二性别吗?”   方渡燃有点语无伦次,但郁月城听懂了。   “方伯父的弟弟——方正海,第二性别是Beta。你的爷爷也是Beta,出国以后失去消息,奶奶是Omega,很早就不在了。你母亲的母系家族受孕方一直都是Omega,你有舅舅,外公,他们都是Alpha,在你母亲结婚的时候已经移民国外了。”他说。   “他们留下我母亲一个人在国内?”方渡燃难以置信。   不可能的。   能把一个评级S的Omega抚养长大的家庭,怎么会举家移民,单单留下她在国内?   “听我妈妈说,是你母亲执意要和方伯父结婚。”   郁月城将知道的情况客观告诉他:“当初这件事闹得比较大,大伯他们那一辈的人都知道,不是秘密。你的外公家里不同意这门亲事,茵茵伯母为了你父亲和家里断绝关系,分家,拿到属于她的那一份资产之后和你父亲结婚。”   “我······”方渡燃不知道怎么去评判,他也没有资格去评价自己的父母。   寥寥几句话就把当初的轰轰烈烈的事情全部概括,要在当时当地,才知道有多艰辛。   居然能到要分家的地步······   “那会儿有我了吗?”方渡燃的脑子有点接不上来。   “这个不清楚,要问我妈妈。”郁月城说:“时间上,你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年出生的。”   方渡燃顿了顿:“你说,评级S的Omega,被标记之后,还能离开她的Alpha吗?”   话音响在车厢里,方渡燃知道自己简直是大逆不道。   但这样的Omega罕见可以生活得安稳,有外公他们那样保护她长大的家庭,一定是倍加爱护她的,母亲怎么会落到坚持要分家,一个人留在国内,很······   这不太合理。   方渡燃承认爱情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种感情,它的力量很强大。   没有这个,父母就不会组成一个家庭。   可S评级的Omega与众不同,在家庭关系里有先天弱势,服从自己的Alpha会刻在他们的基因里。他们没办法说“不”。   从方渡燃的父亲死无对证开始,从方家人对他没有半点血亲的样子开始,他对自己父亲就很难有什么好感。   直到今天,从心底里扯出来,方渡燃也在怕。   对方家曾经的这一整串变故,他总是在脑子里回避的。   短暂的,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来等一个明知道答案的答案,他还是会怕。   也因为这会儿脑袋发木,还没找到全部的线索,从而无知者无畏。不然他怎么也不会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总是要面对的,与其逃避,他更不想关于母亲的一切不明不白。   那可能是唯一爱过他的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7 02:17:40~2023-01-08 23:0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6瓶;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8章 碎钻   “按照理论来说, 几乎不可能。标记可以洗掉,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大, 当Omega的评级达到S,忠诚度和身体依赖性都很高,洗掉标记会摧毁他们的身心。无论出于任何目的,他们都很难自发离开自己的Alpha。这也算他们完美契合Alpha占有欲的因素。”   郁月城解答了,看他一脸迟疑:“你觉得哪里不对?”   方渡燃摆摆头:“哪里都不对。”   “我妈妈她······她毕竟是个那样的Omega,就算我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很难离开吧。”   他感觉上一辈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又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对。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小时候方伯父很忙, 我也见得不多。”   郁月城的记性很好,凭着回忆如实说:“只是听她和我妈妈聊天说起过,除了你父亲在家的时间太少了以外, 他们似乎没有别的问题。”   对长辈的感情,郁月城不能妄自判断,所以又补了一句:“她和妈妈关系很亲近,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   方渡燃对着手里要背诵的表格发呆,好半天过去, 好像一个字也不认识了。   脑子里的毛线团在随机组合, 连成歪歪扭扭的一根绳。   沉默片刻,方渡燃向自己肯定般:“我父亲是他们家唯一的Alpha。”   郁月城:“嗯。”   方渡燃在给自己重复确认:“你都调查清楚了。”   “方伯父和茵茵伯母小时候就知道。”郁月城说:“伯母经常用信息素哄我们午睡。你祖父那一辈是当时调查方正海的来历的时候,一起排列的。按血缘关系来看, 方家三代以内的确是只有你父亲一个Alpha。”   方渡燃现在对于郁月城调查过他的家庭,已经走过难以面对那个坎儿了, 该看的不该看的, 郁月城早就都知道了。对一个见过他戒断期的人,无需再避讳。   郁月城对他的背景, 比自己知道得还要多。   “难怪,他们对Alpha那么疯狂。”方渡燃自言自语般轻声。   唯一的一个Alpha······   以方正海疯狂的思想,以他父亲可以把他交给方正海的行为,方渡燃不难理解,方家这个唯一的Alpha一定让他们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那可是Alpha啊。   “我想知道方家的情况。”他说。   郁月城:“我回去之后把档案整理出来交给你一份。”   “谢谢。”方渡燃觉得自己像个机械转动的齿轮在发声,失去调和情感和表情的能力。   他靠在车门和副驾驶之间的空隙,低垂脑袋去看历史的大事年表,盯着一行字很久,想把它们看进去。   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林立的市区转为宽阔舒展的别墅住宅区,绿化丰富,能让人心旷神怡。   方渡燃再没说过话,也再没抬头看一眼,周身的体温也随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消失掉。   整个人一点一点地,在初夏并不寒冷的夜里冻住。   把默背表格捏皱的手指尖,似乎也是冷的。   车驶进郁宅,一路开进车库里停下,郁月城熄火解开安全带,方渡燃这次没急匆匆跳下去给他开门,而是拉住他正欲起身的手腕。   “我在。”郁月城放下车钥匙,坐回去。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他重新坐回去,侧过身看向方渡燃。   方渡燃伸手把车里的灯关了,然后从黑暗里抬起头,这话淹没在夜色里,见不得光。   “你是不是怀疑,我父亲和方正海对我······”   方渡燃停顿两秒,又郑重加上一个人:“对我和我妈,早有算计。”   “我只能说,能看出来,你父亲很希望有一个Alpha的孩子。”   郁月城干净的嗓音在夜里如月色清澈纯净,残忍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变得只是稍稍淡薄几分。   “你从什么时候怀疑的?”方渡燃说。   郁月城应该不会知道,就是他父亲把自己交给方正海的。   这次重要的不再是他们有多么厌恶自己的第二性别,而是他母亲的死因,他父母的婚姻是为了什么?   他再也忽视不了。   “你问的那个Omega——陈优。”   郁月城说:“自从发现他的评级过高之后,用他和你、你父亲和你母亲来对应,加上方正海周全完整的项目、你父亲在家中唯一的Alpha身份,很多蹊跷。他们对后代的第二性别,过于强求了。”   方渡燃静坐半分钟,早就埋进地底下不堪直视的事实被挖出来。   郁月城很温柔,用了强求两个字。   然而何止是强求,是狂热、疯狂、扭曲!   是沾满鲜血,是对生命的屠戮,是不惜一切。   方渡燃忽然笑了出来,潦草出声:“你说我父亲要和我母亲在一起,会不会就因为她是个罕见的评级S的Omega?可以用来改良一下他们方家的基因。所以早早地标记了我母亲,让她怀孕,把她锁死在方家。······她这样的Omega,有了孩子,根本离不开Alpha。”   郁月城没做声。   方渡燃已经听不清自己的语调,也不知道脸上挂着什么表情,懒懒地嘲:“不做Alpha会死吗。”   随后就把自己否定了:“不对。方正业得做Alpha。他要不是Alpha,根本不能把我母亲绑在身边吧。”   他毫不顾忌地用父亲的大名来称呼,看到方正海那副痴迷Alpha的样子,就能想出来他父亲是个什么心理。   他们都认为Alpha才能站在社会的顶端,才有成为人存在的价值,能把亲生儿子拿来做实验,对自己的妻子另有所图也不奇怪。   “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确认,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也许真相没那么糟。”郁月城虽然在宽慰,其实就手里掌握的情况,对此并不乐观。   主要是这次陈优的出现,实在有些不正常,把事情被动带到了已故的人身上。   如果是作为培育实验品的下一代,所以方正海的实验室准备好生育条件优越的高评级Omega来结合,逻辑上是合理的。   可是放在现实情况里,廖家当初也是商场上的风云人物,资产雄厚,在A市是排得上号的,廖茵茵分家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家产。   方家两兄弟的父亲方邺早年开办的制药厂体量很小,方正海小时候随离婚的父亲出国,方正业是大儿子,继承下他从榕城发迹,随人合伙到A市开办的制药厂。   时间线上,方正业正是在结婚以后有了廖茵茵提供的大笔资金入注,和廖家留下的人脉做引荐,方家的药品生意这才开始正式有大的转折,还借此涉足了房产,之后作为后起之秀跻身进A市的产业圈。   是夫唱妇随,还是伉俪情深,怎么说都是一段佳话。   但加上方渡燃和陈优,不得不多想一层。   廖茵茵是评级S的Omega,出身优渥,手握大笔的现金流和人际关系。   陈优也是评级过高的Omega,方正海手里已经通过不法收入集资,利用项目连接了不少人脉。   这种Omega要找到不容易,要很早就开始计划。这些资金收拢,也是一项大工程。   所以方家的人是不是早有这种打算?   不管是上一代,还是这一代,总执着于去寻找适合生育Omega来繁衍后代,并且从一开始就对资金流入有计划。   任何的行动、项目、事业,总归都离不开钱这个字。没有,寸步难行。   评级高的Omega,也会更容易生出来评级高,各方面更优秀的孩子。郁闻礼对着那一堆的数据说过,如果方渡燃本身的基因没有那么强,根本承受不住后来的改造。   所以他们宁可在评级高的Omega身上下功夫来培育后代,也不会放弃重新找寻常的Omega来结合。   评级超过A+的Omega,的确很难找到。   方渡燃能用改良基因这样的词组,很残忍,却符合整件事的逻辑。   “我觉得只会更糟。”方渡燃提唇笑了笑,一语中的,对他单薄的宽慰不受用。   “既然他们感情没问题,为什么我父亲可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方家的人恨不得把我扒皮剔骨抽筋,挖出来我的腺体换成Alpha的。”   他的瞳眸在暗夜里淬上冷光,鄙夷道:“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腺体。   他们不是已经在强制分化的时候摧毁过吗?   花了七年,日日夜夜地烧灼,想把有关Omega的每一个细胞都杀掉。   他们是不是也这么精打细算对他母亲的啊?   “方家人,打我的主意,打我、母亲的主意。”方渡燃觉得呼吸是酸的,面上却不自主地笑。   因为要下车所以车窗已经关上,车库的冷光只有稀薄的一点照进来,方渡燃的脸埋在黑暗里,整个人都躲进浓稠的夜色。   郁月城跟他一起安静地坐了几分钟,如同幽谷里散发纯澈冷香的薄荷种在了混沌的沼泽边。   想要把这一池污浊都熬过去,清理掉。   让人看看这里也有一抹清新干净的草木。   “想去茵茵伯母的甜品店看看吗?”郁月城说:“夏天要到了,出了新品。花香的,是你会喜欢的口味。”   方渡燃挑眉:“蔷薇?”   郁月城:“风铃草。”   方渡燃想起来郁月城送给他的那一盆风铃草,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你宿舍里那一盆,我后来接回来了,移栽在后面的小花园里。你想看随时可以去看。”郁月城总是能洞察到他的心思。   方渡燃:“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需要它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它。”郁月城把手移过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尖:“你没有想起它,不想面对它的时候,它不会生气,它会悄悄地生长。”   风铃草。   郁月城送给他的时候,就有意送了这一盆。   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这是他母亲的信息素味道,就送过来了。   后来的事情那么多,大白猫那么忙,也没忘记把这一盆风铃草带回来照顾好。   郁月城好像还知道自己不是不喜欢那盆花,也没有忽视过它。   方渡燃从来都没忘记过,他母亲离世得很蹊跷。   他只是很多时候不敢细想,因为七八年前的方家那场意外,他没有死掉,他还有最后那一点点记忆。   他父亲把他的所有权利都给了方正海,把自己交给了方正海。   他也不希望自己已经家破人亡的过去,一点好也没有,翻出来全是腐烂的恶臭的东西。   他想要留一点点好的。   他希望能留下一点点好。   郁月城捏住他的指尖,把他拉回来,静静地陈述:“我在植物园里挑过的,那盆风铃草的种子很好,出芽之后长势也很好。现在移栽在花园里,可以一直长很多年。不会再消失的。”   唯一的那一点好被大白猫捡起来了,是母亲带来的。   大白猫在一堆垃圾里捡出来一颗颗小小的碎钻,小心仔细地洗干净,擦干净,在身后默默给他拼凑,发光给他看。   是想让他看到,还是有好的。   他的过去里,有好的东西在,大白猫都帮他留了下来一一存好。   他的出生、成长,不全是那群恶心的东西。   方渡燃扣住他的手腕拉进自己怀里,侧过身抱住郁月城,圈紧他的后背用力抱了抱。   “谢谢你。”他声音闷在郁月城肩头的衣料里,有点模糊:“谢谢你,郁月城。”   “谢谢你帮我照顾它。” 第229章 想多见你   第二天郁月城出去上课, 一早就出门,到下午还没回来。   方渡燃按时去青苗基地做了检查, 回来的路上收到郁月城的短信,告诉他已经开庭了,在榕城市法院。   方渡燃正坐在方天泽送他回郁宅的车上,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又看,在输入框里停顿好一阵,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这应该是解脱,代表方正海正式接受审判, 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虽然并不是以剥削他生命的理由。   他的存在,都无法在那些案件里面占据一页纸,寥寥几句话就会成为客观事实, 一个被使用的人形物品一笔带过。   他知道的,这是灰色地带,没办法。   能用别的手段让方正海伏法,从社会上消失,让这个项目破灭, 郁月城做了所有的努力。   方渡燃没觉得不满足, 相反,他很不爽自己目前的无能为力。   他也想为郁月城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但郁月城是最不需要任何帮助的。他也想快快地成长起来,郁家对他有恩, 有义子的身份, 他也不觉得那些好都是理所应当的,他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就好了。   至少不能给干爸干妈丢脸吧。   他把耳机带上, 里面是他落下的英语功课,离校之后的新课他一页都还没看过。   在输入框敲出来一个字发过去-好。   然后方渡燃闭上眼窝在后座里,耳机里一如既往的课标发音在一遍遍重复课文,阳光照在脸上眼睑里都微微发亮,脸上晒了一会儿落下一片暖意。   车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异味,不然就像极了他去年独自南下,包车去清远市送血样的场景。   他做了个深呼吸,闻到A市里些微干燥,带有工业气息的空气,跟榕城截然不同的空气,嘴唇轻碰无声跟着耳机里的课文默念。   生活慢慢趋向平静,方渡燃把每天的时间全部用在学习上,郁月城只要在家,他就把存起来的问题一次性解决完。   郁月城也在忙,魏杨到现在没有踪迹,他看起来不比自己少担心。加上他要去大学上课,去教授那里上私教课,还要做实验,写论文,调研,看很多书······事情一大堆。   只要魏杨这个人一天不找到,那方正海和魏杨之间的勾结就一天不会清晰。   定罪之后,魏杨作为扭转Omega性别实验项目的主要发起人,跟方正海是牢固合作的关系,已经等于畏罪潜逃。   方渡燃和郁月城就这个聊过,都对他的身份很是怀疑,他自称认识自己的母亲和郁家人,就已经很可疑。而看过照片的安靖阿姨对他的长相一点印象也没有。   只不过他现在没那么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虽然事关生死,事关方家曾经那场灭顶之灾,他也只能先搁置。   方渡燃有时候觉得自己过于冷血,居然连这种颠覆他和他母亲一生的骗局都可以说放下,就真的暂时放下。   大概是以前长期经受方正海他们的折磨,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割裂开,把这些肮脏的东西都装在心里,一铲子一铲子地埋起来,一言不发,然后注意力全放在补课上面。   身上背负的东西有点多,方方面面都是困境和压力,方渡燃怎么也做不来成为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安靖和郁治书从没给过他压力,他就更想再用功一点。   没有人去对他提出要求,他自己的未来也严严实实压在头顶上。他需要把顶上这层乌云给捅破,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在他身上付出过的人。   他得站起来,堂堂正正地站起来,还得往前走,用力从谷底往上走才行。   别的他不会了,自学的软件系统那些现在不是能上台面的时候。   方渡燃的现状,也没有什么资本去做别的,只有学习这一条路,只有放在眼前的高考,他要先牢牢抓住。   就他这个年纪,跟赵霖他们有家业需要继承的也不一样,不上学他就什么机会都没了。   按照常理,学习是件很枯燥的事情,他一个人,一坐就是十多个小时,落下的课太多,还要高度集中精神才能提高效率,节约时间。   然而这些什么枯燥、独处,对方渡燃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他现在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为自己想要的目标去努力,身体也在一天天地往稳定的方向走,再也不用依赖那些像毒.品一样的人工信息素去维持生命体征。   这样的生活,相比起在实验室的苟活,等于是天堂,什么所谓的学习辛苦都拦不住他。   唯一不满的就是他的身体,仍旧不能强度使用。   每天超过十三小时的集中精力学习,他就会开始头晕眼花,被迫进入休息。   郁闻礼劝过他好几次,让他不能超过八个小时,方渡燃总是做题的时候做着做着就忘了,时间观念这会儿全部被打破,最后不得已设置上闹钟,到点就强行放下笔,合上书睡觉。   现状不能允许他单独出门,方渡燃挤在学习以外短短散步的时间,全用来照顾后院里的石榴树和那株风铃草。   他跟着张工一点点地学习如何观察它们的健康状况,如何修剪枝桠、黄叶,做记录,浇水,如何选用合适配比的肥料和植物用药······一系列的杂活。   一个人去照看,又没什么可做的事情时,他就坐在树下晒太阳,然后想跟它们说说话。   方渡燃觉得这个行为挺傻的,所以他从来没真的说出口过。   偶尔他会朝自己发现的被锁起来的小栅栏那侧看过去,院子里的树木太多了,什么也看不着。   也没有特别强烈地想要越过那道门,走进去看看的冲动。   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方宅。   脚下是郁家在A市的老宅,他们没搬过家,作为邻居,郁月城还把后门上锁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以前那个家了。   “方小公子,郁公子回来了。”李姨来后院叫他。   “知道了。”方渡燃在风铃草面前站起身。   把今天给花拍下来的即时照片贴在记录本上,写上日期合上记录本,然后放回房间里去找郁月城。   这半个月,郁月城能给他讲题的时间越来越少,方渡燃在房间里拿上试卷和课本正想自己去找他,郁月城就站在卧室门前敲门了。   “直接进来就行。”方渡燃转身摊开试卷和书本,把郁月城常用的凳子拉开。   “我的房间,你都不用敲门。”他随意道:“你想什么时候进来都行。”   “突然跟我不见外吗。”郁月城坐下来,只看了一眼题目,就在演算纸上列要讲解和用到的公式。   “早就想说了,每次你都敲门,门开着你还敲。”方渡燃在他身边坐下。   “习惯了。”郁月城的修养的确做不出进别人房间,就跟进自己房间一样的自由。   “那你就跟我不习惯一下。”   方渡燃怂恿他:“你自己的宿舍钥匙都能给我,我的房间有什么。又没金屋藏娇,不怕你看。”   郁月城的神情松动下来,方渡燃才发现他刚进来的时候有些说不上来的紧绷。   也许是今天太累了?   郁月城没应下他的提议,而是把已经漂漂亮亮整整齐齐列好的公式推到他的面前:“有高二下学期的知识点,你那会儿没在学校。我先把这类型的题给你讲了,然后再从头把高二的数学重点补一遍。”   “嗯。”方渡燃在这上面不客气:“你可以讲快点,我能消化。”   他拿食指点点放在前面的手机:“我录着呢。”   郁月城没问是录像还是录音,似乎对被录入视频也不在意:“好。”   知道他一旦开始讲课,就一句闲聊也没了,方渡燃赶在之前说:“你要是累了,就要告诉我,休息好了我们再讲也一样的。”   郁月城露出一丝意外,也同样没遮掩和逞强,点点头道:“好。这道题第三问有三种解法,我列在这里······”   郁月城讲课很有系统性,他不从最简单的第一问开始讲,而是从最难的一问开始讲,把公式和理论的来源,包含的知识点全部过一遍。   等他讲完,前两问这种套公式就可以出来的问题,不需要讲方渡燃也可以自己套出来。   方渡燃听课一向很认真,这次也很认真。只是在郁月城画图的时候稍微分神了两秒,他就发现郁月城的衣领上有一颗落下的汗珠痕迹。   最近的天气已经正式入夏,这是刚回到家里就直奔他的房间来找他,所以留下来的,擦洗都没有吗······   他真的很忙,郁月城很少让自己穿着带汗水的衣服。   如果不是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个澡吧。   “怎么了?”就算两秒的分神,也被郁老师发现。   方渡燃抬眼对上郁月城的脸:“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   “你想休息?”郁月城问。   “对,我想休息。”   方渡燃把自己喝的鲜榨生蔬菜汁推给他:“我这儿只有这种东西,你要是不嫌弃,喝一口歇歇?”   郁月城隔着半米远就闻到了混合的蔬菜味道,没经过任何熟食的加工直接榨出来的,味道其实不太好。   方渡燃的眼里,大白猫就是在皱鼻子,拿回来自己喝掉几口:“我觉得还行吧,不好喝,也不难喝。”   大白猫不置可否,让给他:“我不用了。”   方渡燃单手撑在书桌上看他:“你这几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都没睡好。我的课业不着急,干妈说了,可以给我找个家教来。”   “我在家,有时间,不用家教。”郁月城说。   方渡燃伸手碰碰他的衣领:“你出汗了。”   “嗯?”郁月城低头去看,方渡燃顺势抬起手指,碰上大白猫的脸颊。   “我要高考的人,都不在意这么十几二十分钟,你想洗澡想休息什么,都可以弄完再过来。”   方渡燃按在柔软的皮肤上,只是一个手指尖,轻轻地滑过郁月城侧脸的轮廓,指缝里却细微地发痒,像触电一样。   郁月城抬眼,乌黑的瞳眸看向他,方渡燃的姿态很懒散,歪歪倒倒地倚在桌面上。   “想多见你。”少年干净的嗓音说。   方渡燃指尖一抬,在大白猫的下巴上勾了一下:“扰乱军心啊,郁老师。”   郁月城唇角清浅地弯起来。   方渡燃在心里佩服自己,对着这么个好看到不入凡尘的脸,自己居然还能记起来他要学习。   真是太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8 23:13:50~2023-01-09 23:4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0章 继承   在学校里最常听到的就是, 哪个班的谈恋爱,两个人双双不及格, 这也符合老师们担心的规律,十二中也不例外。但是Alpha和Omega到了青春期,正大光明的交往,照顾彼此的易受影响的易感期和发热期,严守纪律,也是正常的。   陈老就老是担心学生因为交往,把班里本就捉襟见肘的分数直接变成寸草不生, 总让大家有事就多多求助老师, 求助心理疏导和校医院。   让他们放下戒备,有关ABO之间的交往问题也能跟这些机构积极沟通。   现在轮到自己,方渡燃没法给他们的关系下一个定论, 只是想到郁月城,就想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眼下没能力,那就先存着。   什么影响学习,不可能的!   因为郁月城他才有用不完的斗志,这么好看的大白猫, 他必须得好好养起来, 先充实自己,以后才有能力接着给大白猫梳毛。   这个愿望有点大,比以后能跟郁月城一直做朋友一直相处下去, 还要大。   方渡燃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步一步变得越来越贪心。   五分钟后, 郁月城整个人明显从急匆匆赶回家的状态里冲上电, 肩膀也松懈下来。   李姨还倒了一杯热茶进来端给他,喝过之后精神状态好多了。   别人可能看不出什么变化, 郁月城总是那么端庄、有礼有节,举手投足都挑不出毛病。方渡燃就是能从细得不能再细的几根头发丝里找出来大白猫的受累的状态。   “来吧。”方渡燃重新拿起笔。   “初中的数学学完了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复习了,留了点不会的,这道题应该用不上。”   郁月城:“嗯。”   大白猫这次给他讲了题,讲了高二的知识点,还顺带把初中的帮他巩固了一半,查漏补缺。   方渡燃一时肯定消化不聊这么多,郁月城只抓着考点讲,虽然很快,讲得也很清晰明了,他要真正掌握还得多做题才行。   郁月城引了路,剩下的就得自己刷题了,光是这几本书的内容,方渡燃感觉他可能都需要刷一两个月的题,才有信心去做高考题。   期间李姨在门外叫他们吃饭,他们也没下去,最后是把饭端上来。   方渡燃在写题,郁月城就在旁边看着,一边吃饭。   方渡燃在吃饭,郁月城就给他改试卷,然后现场根据他的情况出几道例题,让他之后用来练习。   方渡燃后知后觉发现,郁月城居然会在书桌上吃饭?这样很不符合他严谨的家教。   以前再忙,他都会去餐厅。书桌就是学习的地方,吃饭有吃饭的地方,床也是只能用来睡觉,这是郁月城从小到大的礼仪。   方渡燃隐约有点不太对的预感,但是郁月城看起来没什么变化,那点预感很快就散开了。   最后讲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方渡燃说。   “还在学习吗?”安靖打开门,看到正在书桌前埋头的两个少年。   方渡燃立刻回过头:“干妈。”   眼睛顺便扫到了墙上的挂钟:“已经讲完了,我在写题。是不是郁月城该睡了?”   安靖摇摇头:“他还有会儿。我是有事想征求一下你和月城的意见,等你们忙完我再来。”   方渡燃立刻放下笔:“我们都讲完了,有时间。干妈你进来说吧。”   郁月城也把正在给方渡燃划重点的崭新课本放下,侧过身面对安靖:“妈妈,怎么了?”   “那我就耽误你们一会儿。”   安靖在他们面前的沙发坐下来,看看方渡燃:“小燃快过生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想给你们办一个生日宴会,叫上关系近一些的亲朋好友和生意上长期往来的家族。”   她说到这儿,方渡燃有所预料地去注意郁月城的表情。   安靖也对郁月城说:“宝贝和小燃都成年了,上次宝贝的生日因为小燃要做手术,也没有准备,这次刚好也可以借小燃的生日一起办了。”   “现在会不会太早了。”郁月城说。   “成人礼,各个家族里都得办一办的。”安靖说:“你也长大了,是该有个场合正式对外跟他们接触了。妈妈爸爸这一辈的人,和你们这一辈的孩子,都得有个场合来交接。”   这些道理郁月城是明白的,安靖是解释给方渡燃听的,只是他担心方渡燃刚进入郁宅,还没住多久,会不习惯这些场合。   “郁月城这么好,是应该拉出来让大家都见见的。”   方渡燃顿了顿,就笑出来:“要是我我也要秀一下。作为朋友我都骄傲死了。”   “这是你的生日,你想要跟没见过的人打交道吗?”郁月城直白问他。   在安靖阿姨的面前说这个好像不太好,方渡燃注意到郁月城和家人的关系,似乎什么都可以交流。   所以他认真考虑几秒钟之后,说:“我觉得重心在郁月城身上,他是郁家的接班人,以后是要顶天立地的,这是个把他正式介绍给所有人的好机会,没必要浪费。”   “你不用因为我把你的生日拿出来。”郁月城说:“你自己想去吗?”   “不是只为了我家生的这个宝贝。”安靖离他们有点距离,只伸手拍了拍方渡燃的膝盖。   “现在你也是郁家的宝贝。”她说:“你都叫我干妈了,也是要领出来让大家看看的,不光是让月城站出来,还有你。”   方渡燃犹疑:“我······?”   “嗯。”安靖说:“你母亲的母家,和我们安姓原本也是世交,就连你干爸结婚之前和他们也见过的。后来我和你干爸结婚,茵茵和你父亲结婚,郁家这才和方家来往起来。现在茵茵不在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作为我的干儿子,郁家的干儿子,应该让外界知道我们家添了一口人。”   “我、是在有我之后,方家才发迹的吗?”方渡燃知道自己第一时间的关注点不对。   方家的资料他都是看过的,但是跟和母亲一辈的人嘴里听到还是不一样。   纸面上的东西,变成他身处的现实。   “这个······”   安靖犹豫片刻,方渡燃直直看着她,像是迫切地在乎这个答案,她选择尊重自己的挚友:“如果说方家在生意上做大做强,的确是在方正业娶了茵茵之后。茵茵聪慧,虽然长年留在家照顾你,但是人际和资金方面,给你父亲帮了很多忙。”   方渡燃微微蹙眉,得到答案后移开视线。   “这次想让你出面见见人,也有不少是以前廖家还在A市的时候受过恩惠,有过来往的。你母亲她以前,是大家闺秀,她不在了,还有你。”   方渡燃明白安靖的意思,她是在告诉自己,廖家这些关系还没断。   他母亲走了,他还可以继承下去。   他不希望在这种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显露自己的软弱,即便是安靖阿姨,他也不想。   他也成年了,过两天就十八岁了,他该像个沉稳的大人一样。   可是心里有点堵,他垂下头没说话。   什么样的大人,可以在承受到和他一样的经历时,还可以无波无澜?   方渡燃感觉是自己是不是还差得很远啊。   总是有让他没出息的时候。   安靖倾身温柔地抚过方渡燃耳侧的短发:“有一些叔叔伯伯和阿姨,都还记得你呢。方家破产,是犯了错,得罪了人。但是一码归一码,廖家还在A市的时候,家风很好,出了名的重情重义,总还是留下了一点可靠的关系。”   “这算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产吗。”方渡燃出口的嗓音有点哑。   安靖按了按自己发酸的鼻尖:“你可以这样想。都是以前跟廖家来往一两代人的世交,虽然是生意关系,不能跟我和你母亲相比,但你以后总要走出去的,要学会把握自己手里的资源。”   方渡燃明白这些,他也想早点有自己的能力。   他原本以为什么都没有的,他父母都没有了,只有院子里他照看的那株风铃草和石榴树,还有安靖阿姨为自己母亲开的甜品店。   现在突然知道母亲还有别的东西留给自己,尽管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交情,落在他身上,那也是最真切的。   方渡燃就是一张白纸,有关父母唯一的记忆,就是自己被亲生父亲交出去。安靖告诉他这些无形的东西,会一点点把空白染上颜色。   他一点也不排斥这种继承,还觉得是温暖的,好像他身上就带着他母亲的痕迹一样。   “茵茵是很会处事,很会与人交往的,是廖家的小女儿。”   安靖适时说:“从小见过她的人都会夸她,长大了她也为家里和方家拉拢过人心。商场上的东西,她虽然很少涉足,但她待人真诚善良,对晚辈很温柔,这在争名夺利的圈子里是很难得的。你是她的孩子,如果你愿意,她和廖家留下的这些关系,你也可以接手。”   方渡燃眼眶里是涩的,面上却弯了下嘴角:“原来不只是精于算计,才可以拉拢人心。”   安靖也笑着道:“手段和算计,做生意当然也需要。但是廖家当初能结交那么多关系牢固的伙伴,时隔多年,茵茵还能留给你一笔财富,这些交情可不是靠算计能得来的。”   方渡燃垂着眼,点点头。   他愿意听安靖说话,也听得进去。他已经改口叫了干妈,安靖这时候真的带给他言传身教的感觉,是他没体会过的。   如果母亲还在,应该也会这样教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9 23:43:16~2023-01-10 23: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38瓶;一杯浊茶、翎 30瓶;占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1章 尊贵的黑卡   安靖看他情绪还算平稳, 看来是对往事已经接受了。   在此之前,她总是担心方渡燃会过不去那道坎, 也一直没跟他提过茵茵的事。   “不管你日后想做什么,跟他们见个面,认识认识,以后总有能用上的时候。”安靖说。   郁月城这时在他提醒道:“妈妈说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不想在生日上叫其他人过来,我们自己在家也可以过。”   方渡燃摇摇头:“不用。我觉得挺好的。”   “那我们就定下来?”安靖问。   “我想······”方渡燃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先给郁月城办成人礼,我想高考之后再认识他们。我现在、我还没准备好。”   “这就是你的生日, 如果你不想举办生日宴会, 我们可以都放在你们毕业的时候。”   安靖说:“我和你干爸也是先来问问你的意思。月城从两三年前就已经常去下面各个公司里磨练了,里面大部分人也都见过,就是一直没把大家都聚在一起这么正式。”   “他早一点, 更好吧。”方渡燃不想因为自己耽误郁月城的事。   “你们俩现在都是我的儿子,你们一起出面,更好。”   安靖能看出他的顾虑,宽慰道:“小燃,这是你的生日, 你最大, 你自己做决定。”   “真的听我的?”方渡燃声音不自觉地放低。   “当然是真的。”   安靖含着温和的笑意说:“如果生日宴会比你重要,干妈怎么会和月城在他生日的时候,去陪你做手术呢?”   “爸妈坚持办的话, 当时就办了。”郁月城在安靖面前拍抚方渡燃的后背:“不用想别的。问你的意见,你怎么想就怎么办。”   方渡燃:“那就毕业。”   他回手把郁月城的肩膀一搂:“我跟他一起。”   “也好, 成人礼改到毕业升学, 到时候你们时间也多。”   安靖看看他们书桌上堆放的试卷和课本:“现在课业重,就不多花时间了, 小燃先全力准备高考。不让你分心了。”   方渡燃摇摇头:“没有。我是感觉我的状态不够好,身体和学业都差得多,等毕业总有一样能好点。”   安靖了然,方渡燃吃了很多苦,他们只希望方渡燃以后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但孩子自己在意,他们当然是支持的。   “那就听小燃的,我回去跟你干爸说一声。”   安靖起身嘱咐:“身体还是最重要的,不要学太晚。”   “马上就睡了。”方渡燃伸手把试卷一合:“今天不看了。”   安靖走后,他又翻开,跟郁月城把最后几道题的答案对了。   方渡燃不想给干爸干妈丢脸。   现在有了母亲留下的这些关系,他身上带着母亲的姓名,就更不想把上不了台面的一面展现出来。   腺体的伤不稳定,至少那时候不用戴着这么明显的手术药贴,让人看了胡思乱想。   要是还能考个拿得出手的学校,就更好了。   这一点在他心里占比也很大。   身体恢复得快一点,时间多一点,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是现在身体没法累着。   挺不爽的。   不想那些没边际的重点大学,国内普通的本一他想考一个。   虽然他这个愿望有点不切实际,也没说过,但心里真的有计算过分数。   每科要考多少分能过线,他现在只敢算一算压着线的分数怎么配。   要是放在十二中,让人知道大概率会被嘲笑。   来十二中上学的人,高二七班的人,居然也有做梦想考本一的?   方渡燃能滋生这种狂妄的念头,多半是郁月城这位老师教得太好,经常让他觉得只要他肯下功夫,试卷上的题其实都没难到做不出来的地步。   他不希望干爸干妈跟人介绍的时候,要说他因为身体不佳,正值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学也没上,闲赋在家。   再一打听,学校还那么烂。   青训十二中——全省出了名的“少管所”,郁家不介意,郁月城不介意,那是非同寻常的关系。   外人不会那么想,只会觉得他身为母亲的儿子,廖茵茵曾经是名门世家,大家闺秀,她的儿子不学无术,一无是处。   会给母亲的声名摸黑。   没有的时候他都想不到这茬儿,会继承下母亲留给他的这些人脉关系,那就不得不在意了。   很在意。非常地!   郁月城给他对完答案,还把他这两天做的验算和做过的题都查看一遍,找他的薄弱点。   方渡燃学习早就超过八小时,今天直逼十一小时去了,合上课本什么也不管了,全交给郁月城。   自己歇下来,从柜子抽屉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   那天跟许烈阳他们一起聚的时候,他带上了证件,中途让郁月城在商业街停车,去几个银行把他的资产都整理过。   之前接单的存的钱,郁月城做账的时候还添进去几万,和十几笔他没做过的东西,把他零零散散的单和收入做成稳定来源,才把属于他的独立身份证明弄出来。   加上方正海以前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   方渡燃在明智初中部的时候,方正海就很大方,鼓励他去结交那些有条件的同学,为以后社会化成功,步入精英领域做准备。   明智初中部不像十二中,遍地都是富家子弟,但在榕城几个区里已经是收费高的私立学校,可能因为这个,他的生活费也是看齐的。   到了青训十二中,生活费就更宽裕了。   他虽然没有家,有的是实验室,但是花钱上面跟那些家境优越的子弟一样。   从来不主动问方正海要,方正海就按时给。   如果他需要拿钱交际,或者培养那些烧钱的爱好,方渡燃想方正海一定会大把大把的给。   他是做梦都想把自己打造成为一个方方面面都完美的Alpha。   跟人打交道也一样,可惜方渡燃自从发现方正海的项目,就一直对着干。   这些年他也没有大开销,顶多跟许烈阳他们出去吃吃喝喝,玩一玩,不查不知道,一查居然还存下来不少。   方正海还留下的一张副卡,已经被涉嫌刑事案件被冻结了。   方渡燃把零零散散的钱全部提出来,存进郁月城后来给他办的属于他的第一张卡里,作为之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差几十块钱零头就能凑出来一百万了。   其他跟过去有关的卡,全部注销掉。   至于买房剩下那一百二十万······   “这是什么?”郁月城整理完,看他把一张明显是高级客户的银行卡递过来,没有接。   “是上次卖房的钱。”   方渡燃说话的口吻很寻常,就像是递给他一杯甜蜜可口的果汁。   郁月城还是没接,方渡燃把它塞进郁月城的衬衫口袋里。   “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他说:“虽然有点晚吧,但心意没变。”   “怎么突然给我这个?”郁月城问。   他的生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早就想给你了。”   方渡燃说:“从青苗基地回来的时候,站在你家前院里,就想给干爸做见面礼。那会儿我真是昏头了,来你家居然空手,连个小礼物也没带,现在想想都很惭愧。干爸干妈还等了我们那么久。”   郁月城似乎没客气:“那你应该给我爸爸。”   “太少了。”方渡燃说:“在金额上看,太少了。要是给干爸一张卡,才这么点,我绝对是自取灭亡,这还不够做······”   方渡燃突然住口,差点说岔了。   就这点钱,这还不够作聘礼的零头呢。   郁月城还看着他,在等他的下文。   方渡燃改口道:“还不够看,会气死干爸的。等以后哥挣了大钱,再给干爸送礼。”   “你给他送钱,也不怕他揍你。”郁月城说。   “我也知道这不讲理。”方渡燃差点被他绕进去:“那你还让我送!”   郁月城没接话。   大白猫有点不高兴,他看出来了。   于是方渡燃凑过去,肩膀靠着肩膀说:“你肯定没挨过打,要是想看干爸揍人,我就送。牺牲一下,给你看个新鲜。”   郁月城这会儿不吃他这套,把银行卡拿出来放在桌上。   方渡燃撞撞他的肩:“收着吧。生日礼物,你拿回去仔细看看。”   郁月城一口咬定:“给我爸爸。”   “那我不是找死?”方渡燃没见过他这么固执。   总是温驯听他话的大白猫在对他炸毛了,还背过身拿尾巴冲着他。   方渡燃收敛起玩笑意味,颇为亲密地跟他贴在一块儿:“真的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别看他没包装,其实还是有仪式感的。你真应该仔细看看的。”   郁月城转头看着他,方渡燃看出来了,脸上写着不相信。   他点点那张纯黑色金属质感的银行卡:“黑色,自古以来就代表着尊贵,必须成为他们银行的高级客户才能开出来。原来那张花里胡哨的,让我给换了。”   他把银行卡比在郁月城的身上:“非常配。尊贵的黑卡才配得上我们郁家的小公子。”   郁月城握住他的手:“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方渡燃把语气也换成正经的:“我还换了密码,你的生日。”   郁月城意识到他是真的想把这张卡给自己。   “你过生日那天我就想送你,因为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只剩下钱了。”他自己说到这个都想笑,但是怕一笑,郁月城又以为他不认真。   所以只能憋着说:“那会儿我刚做完手术,看不见,外套在郁宅,卡也不在手里,而且上面······这原本是许烈阳的卡,我拿现金跟他换的。直接让你去我外套里翻出来别人的银行卡,那我也太不是东西了,显得我很不用心。”   郁月城握住他的手举起来,那张黑卡就出现在两人之间:“这就是用心?”   “这怎么不算用心?”   方渡燃含冤:“你不知道我多用心!不让转账,必须当场存,我提出来钱,像个暴发户似的带着一百二十万的现金国币码银行桌子上,填了一大堆的资料才把高级客户办下来,还植入了一串字印上去。”   他在台灯下面歪斜卡面,光线折射下,墨黑的金属卡面上浮现出一串闪着银色光芒的英文字母。   做的十分精致,显示的顺序都是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匀速出现的。   那不是生日快乐,而是几个英文字母。   My-Moon   配色也很像是在夜空里,由月色洒下的清辉。   郁月城这时才肯接过来,也同样对着光线,等待它完全浮现。   这串字母跟方渡燃小时候送给他那朵星云的时候一模一样,之前给方渡燃看过一次,原来都记住了。   还记在心里了。 第232章 这是我的诚意   几年前太空站授权给方渡燃观测星云的账号, 方渡燃就是用这个ID注册的。   那代表着——他。   方渡燃小时候会脆生生地,用还充满稚气的声音叫他“小月亮”, 识字的时候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要先学他的。   又嫌他的笔画多,是指着识字的卡通图片,把上面的月亮放在他身上。   后来,就把月亮加上了归属权,霸道地划分给自己。   要是他一个人的。   小孩子也会有占有欲。   拿到星云观测权限的时候,国际天文中心对观测ID有字符数量的要求, 要求要带大小写字母, 还要带符号,小方渡燃当时想也没想就设置成这样。   “我本来想多写一点,可是银行办理的人说有字符限制, 机器镀不上去。”方渡燃的话在耳边响起。   郁月城垂眼看着卡面,右下角还有持卡者用笔在上面的签名。   ——是方渡燃的名字。   这个不需要特殊角度就能看见,是比卡面要略浅一些的黑色笔。   “······喜欢吗?”方渡燃看他转变态度,小心地问。   悄然再靠近一些,他把下巴抵在大白猫的肩膀上, 从他的角度去看, My-Moon和他的签名刚好可以一起看见。   方渡燃笑了下:“现在知道我用心了吧。让你拿回去再看,现在一点神秘感也没了。”   “唉,他们也没个好看的礼盒。”方渡燃惋惜道:“我现在不能单独出门, 什么也干不了,想不出来还能送你什么了。”   “那天你等了我好久吧, 我也想弄快点, 但是资料太多了,我很久没写字, 写得慢。手好像不听使唤,间歇性的,刚好犯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故意想让大白猫心软一下,推波助澜收下,说到后来慢慢成了真心话。   “郁月城。”方渡燃轻轻地,完整地叫他的名字。   郁月城知道这时候对方一定会有什么让他心绪不定的话要讲,每次方渡燃叫他的全名,都会这样。   “你的十八岁,成人礼,不应该跟我耗费在青苗基地的。”方渡燃说。   郁月城有心里准备,也想要否认点什么。   方渡燃没给他机会,转过眼看向郁月城的完美的侧脸:“如果我有条件,我肯定也想给你办一场超豪华的生日宴会,郁家的小公子不能瞎凑合。”   他在郁月城生日那天就想过,大白猫穿上礼服一定好看得要命。   要最好的场地,最好的灯光,只给到这只全世界最好看的大白猫。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个误入凡间的天使。   郁月城想说在生日宴会和陪你做手术之间,根本不需要做选择的。   可是方渡燃的态度太诚恳了,真诚到他不忍打断。   “然后再送给你一份特好的礼物。”   方渡燃说:“跟那朵星云大概比不了。我小时候也太浪漫了,那可是三百年啊,但是送给你的礼物,肯定也是我花了心思送的。”   “现在也花心思了。”   郁月城最后看一眼卡面,放下来,终于认可他的行为不是闹着玩。   “是吧。”方渡燃对着他的耳畔说:“你觉得我有认真就好了。”   像悄悄话,气息都拂在耳畔,只说给他们两个人听。   郁月城耳侧留有他呼吸的余温,似乎有些动摇。   “这不是钱。郁家又不缺钱。”   方渡燃把话说破,鼻尖嗅到一丝清透的冷香,心神恍惚了一下。   郁月城怎么把信息素漏出来了。   是不是打动大白猫了啊?   他顺势往Alpha的后颈上贴了贴,唇瓣若有若无地印上一个吻,把呼吸烙上去。   方渡燃最近都忙着学习,尽管一个月都不到,可对他而言,好像已经很久没跟大白猫这样亲近了。   闻到熟悉的信息素,他一时有点难以自持。   更无礼的是,他一点也不想阻止自己的行为。   郁月城都没拒绝,不是吗?   方渡燃郑重的口吻夹杂在轻浮的举止里,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腺体皮肤上,还拿唇瓣蹭了一下:“这是我的诚意。我现在没机会,也没时间,只有这个,所以给你这个。”   “你自己······”郁月城指尖捏住卡,微微泛白。   方渡燃在吻他的腺体,还是在闻?   浅浅的挑逗对敏感的腺体来说也是剧烈的,一串酥.麻攀上他的肩颈。   “我有。”方渡燃伸出手,在Alpha的腺体上按了按,倚靠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   只过了两秒,就重新放松,像是在默许他,放纵他,许可他对腺体这样不规矩地侵犯。   “我还多着呢。方正海以前给我的生活费,全在那,够我上好几个大学了。”方渡燃嘴上说地随意,手里却没停下,手指一直轻轻地抚摸散发冷香的腺体。   郁月城:“卡,我留下。钱我转给你。”   “不行。”方渡燃说:“我把我的东西可是分了一半给你。你一半,我一半,这就是我的诚意。”   他视线往郁月城的衣领里扫了一眼,他自从眼睛看不清开始,就再也没见过郁月城的身体。   他身上因为自己受的伤,还不知道好了没。   大白猫的皮肤是容易留下印记的,以前擦破皮都要红很久,方渡燃很长时间都不敢去想郁月城布满伤痕的身体。   “而且你帮了我这么多,陪我戒断治疗,渡过那么多易感期,这点钱连让你治伤都不够。”   他口吻怜惜起来,抚摸腺体的手指也更轻了,还顺了顺郁月城柔软的发丝。   “你要、咬它吗?”难得看到郁月城也有说话不顺畅的时候。   方渡燃笑了:“当然不。我只是摸摸它。”   他说得好不要脸。   自己都觉得过分,可也真的很爽。   侵犯一个Alpha的腺体,不!是抚摸大白猫的腺体,这件事本身就很爽。   再加上温驯的大白猫还会纵容他,这种默许自己作为Alpha的腺体给他随意侵犯,甚至还可以咬······   太刺激了。   方渡燃都想用来磨牙,又怕忍不住会咬破。   “不咬的话,那我去拿个东西。”郁月城说。   “······这还有讨价还价的啊。”方渡燃绮丽的幻想被打破,笑出来。   郁月城:“一会儿就好。”   方渡燃怕他反悔,在他走的时候,再次把黑卡放进他衬衣在左胸上的口袋里,按按胸膛,那也是心脏的位置。   “不许不要。知道我用心了就装好。”他说。   郁月城沉默片刻,终于收下:“好。”   方渡燃趴在书桌上等他回来,其实他早就想看看郁月城的伤。   他身体里带着人工信息素,那时候浓度很高,弄破了郁月城的皮肤,还把他打得满身是伤,淤青、血痕、绽开的皮肉,方渡燃皱起眉。   太疼了。   跟一般的伤口不一样,且不说郁月城为他付出的精力和资金,动用的人脉,光是他身上的伤口,方渡燃回忆了一下,就要用很多仪器才能把他留下的信息素残渣排出来。   伤口用的药也跟普通人的外伤不一样,还需要做一大堆的检查,肯定也不是这点钱能够的。   方渡燃没想用钱去衡量,或者弥补,只是想能送给他什么就送什么。   说的也全是真心话。   他没机会准备别的礼物,全身上下唯一有价值的东西送给大白猫,他乐意。   他也想让郁月城明白他的心意,他想把自己能有的东西都给他。郁月城缺不缺是他的事,给不给是自己的事。   那可是十八岁,按照郁家的规矩,是要办生日宴会,把大白猫拿出来亮相的,是郁家的接班人啊。   方渡燃一直都记着,自从那天办好卡以后就想找个机会送给郁月城,怕的就是他不要。今天干妈说起生日宴会的事情,刚好有机会提起这茬。   还得把郁月城的伤看看。   方渡燃看到时间都奔着十一点去了,干脆关掉灯,枕头也不拿就去郁月城的房间了。   反正郁月城的房间里一直都有双人枕头。   走半路上方渡燃突发奇想,小时候自己就跟郁月城睡一张床,那个双人枕头,该不会从小就是给自己准备的吧?   这应该不是自作多情?   他用手背摸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不烫。   他准备行使郁月城给他的权利,没敲门就打开房间。   郁月城正在书柜里面翻书,好像可以料到不敲门就进来的人只有自己,看到他一点也不惊讶。   方渡燃走进来,关上卧室门,指指大白猫的大床:“我今晚想睡这儿,行吗?”   郁月城怔了下,视线落在他身上停顿住,然后低下头继续翻书:“好。”   方渡燃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走过去:“你在找什么?”   郁月城:“收据。”   “什么收据?”方渡燃问:“要拿去我房间给我看的?”   郁月城:“嗯。”   方渡燃还没反应过来,郁月城从书本里抽出来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打开来是青训十二中红头演算纸,右下角有猫爪印的。   郁月城递给他,方渡燃看到字了然:“这个啊,你也留着。我那也有。”   “陪你进行戒断治疗,不用付钱。”郁月城说。   方渡燃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谁要用钱买你陪我啊。”   “——你。”郁月城指向清楚。   “我那不是给你作陪的钱!”方渡燃气笑了。   郁月城肯定是故意的。   大白猫那么聪明,方渡燃不能让他搅混。   “再说这种话,我就要对你来硬的了。”他威胁道。   郁月城不说话。   方渡燃凑过去,拢住他柔软的侧颈,拿拇指摩挲郁月城的喉结,放低声:“很硬很硬那种。” 第233章 作弊   气氛一时被带偏, 郁月城被摸得脖颈发痒,喉结在方渡燃的指腹底下滚动。   墨色的眸光静静看着他:“那你就不要觉得自己欠我的。”   方渡燃的视线滑过大白猫蛊惑人心的眼眸, 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漂亮的唇线,暗自用力把走上邪路的心思拉回来。   郁月城可是在跟他说正经事!   他在想什么?   ······不过大白猫真的很好看,怎么看都不腻,碰一下就想要再碰一下,放不下手。   他撇过眼,把手放下来, 搓搓指尖上残留的余温。   他现在又不是易感期, 好像没什么理由能拿出来跟郁月城亲近。   之前他的易感期很不正常,他很排斥会被郁月城看见。   现在做了手术,他都一个月快两个月没有易感期了, ······也烦。   方渡燃明白这种借机跟他靠近的想法很不应该,纯粹属于歪门邪道,就刚刚那一下,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会冒出这种想法?   太可耻了吧。   郁月城的声音响在耳边:“白纸黑字写着,我帮助你进行戒断治疗、陪你过易感期, 和你一样, 也没想过用钱来计算。”   方渡燃知道郁月城肯定明白他的意思了,还拿这个收据出来。   这个收款单是当时郁月城想要带他去做全面体检,他把卖房的钱抽出来一百万去跟麒麟研究所签合同, 然后将自己剩下的钱拿出一大部分交给郁月城,作为事后检查的报酬。   他得有一个信得过的, 设备先进的地方去做保底的检查, 确保自己没被合作方耍诈,那郁月城能带他去的检查机构一定不错。   这也是他当时唯一能信任的可靠的人。   四十万那会儿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只能说用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他那时候很想跟郁月城公平公正地交往,不希望欠他的人情,把关系变得不单纯。   而且自己生死未卜,剩下这些钱对他来说就是纸,也用不上,交给谁都不如给他的大白猫。   所以要求郁月城收下钱,用作体检费和租金,方渡燃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点头。   为了避免他换回来,非要他立字据,清楚明白地写上这是他的体检费,和郁月城在榕城洱海小镇的房子,给他用来放行李的租金。   “你真算我也还不起。”方渡燃故作叹气,把自己那点想歪的心思抹掉:“你把我卖了吧。”   “你是无价之宝。”郁月城平静道:“你知道自己的价值,能拿身体去赌命。”   “那倒是,一滴血就有用不完的钞票。”方渡燃跟着他说完才发现大白猫是在介意。   他孤注一掷去找研究机构合作的事情,郁月城比他还在意。   方渡燃其实很惜命的,不然不会为了追求自由去赌命,反向来看,他有时候的确对生命没什么敬畏心。   只要能利用的东西,可以用来达到目的的东西,就算是他的血肉之躯也无所谓。   他想要的未来比这些都要有吸引力,有颜色的生命才是活着的,会呼吸的,其他的都可以当做筹码来用。   他深知自己从来没那么好,不管以前有多乖巧讨人喜欢,或者现在做多少跟以前有所关联的事情,事实就是他没那么好。   他记仇,报复心强,占有欲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郁月城转学到十二中的那一学期,偷拍他的那个学生——林晟,他的私生活跟自己压根没关系,薛宜南跟他的纠葛其实和自己关系不大。   方渡燃有同情心,但光凭同情心,不足以支撑他去教一个没有往来、素不相识的Omega怎么窃取证据,怎么给他安排好用的律师,把侵犯他的Alpha送进监狱。   林晟原本可以继续不干人事,方渡燃也会不知道这一切,怪只怪他要偷拍到郁月城的身上。   他就可以想方设法挖出来他的缺口,借此下手,还可以利用让他厌恶方正海的人,让他在十二中消失。   薛宜南很感激他,这感激对方渡燃而言没几分重量,他只知道他把这个对郁月城手脚不干净的东西铲除了。   他也不会让郁月城知道,在实验室里面长出来的方渡燃,才没有那么单纯无害。   吓到大白猫就不好了。   方渡燃伸手揽过郁月城的脖颈,用手肘在肩上支着,去抚顺大白猫柔顺漆黑的发丝,哄道:“我答应你,再也不干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这么久了还记得,我以为你都忘了。现在都结束了,手术也做了,不会再有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他贴贴大白猫的耳侧,有了刚才的亲近,现在做起来也顺手多了。   “······总之,你别想在这上面还钱。”郁月城难得严肃道。   “没想。”方渡燃捂着心口,举起手里收据发誓:“我真的没想!我不会因为这个给你黑卡。那就是纯纯的生日礼物,你接受了我才高兴呢。”   他看着郁月城:“我这么用心地把我的东西分一半给你,你怎么能用钱来伤害我们的感情。”   他说得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看着像不着调的玩笑,但一点没开玩笑的意思,他明白郁月城也没有。   他是真心的,想给郁月城因为他错过的十八岁成人礼送上属于自己的礼物。   把自己的东西分一半给大白猫,意义重大,多好啊。   郁月城不希望他因为郁家的帮助,而总是想着自己在亏欠。   方渡燃起初是会想的。   郁闻礼和他是合作,他提供了和多样本,到目前为止,每次去检查,还要从身体里切片取样。   安靖和郁治书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幸运,是长辈的关爱。   至于郁月城······郁月城,他是自己小时候绑定的、定过亲“小竹马”。   这些人肯定有他欠下的人情,方渡燃最不习惯的就是欠人情。   但现在,他开始学会接受来自长辈的关爱,也和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那些亏欠都变成动力。   想要变得更好,要往上爬的动力。   要不辜负他们的心意。   总不能一直活在跟过去对抗里,他好不容易拥有的自由,要用来做很多有价值的事情。   他就是为此才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   郁月城跟他对视片刻,确认方渡燃真的不是想拿钱来撇清关系,这份礼物才在他心里回归本质。   毕竟上面有贯穿过去和现在的印记,抛却里面的数额,他是喜欢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郁月城说。   “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担心,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方渡燃点了一下郁月城的衬衣口袋,说:“它没有数字,我能有多少,它就可以有多少,只是代表我的诚意。和我小时候送给你的礼物一样。我现在就只有这个,我乐意把我的东西分给你。”   “······好。”   郁月城示意他手里的纸张:“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答应过什么。”   “什么?”方渡燃重新拿到眼前,听郁月城的话一行行看过去,这就是他以前让郁月城写的啊。   “你写给我的东西我都能背下来。”他说:“字都看过好几遍······不是!”   方渡燃终于发现不对劲,直接将那句话念出来:“二、方渡燃经本人带领下在全身体检中的所有消费,以及体检结果内任何需要治疗的全部费用。”   “郁月城?”   念到名字上他一脸困惑,他印象里绝对没有治疗的全部费用这种话,他也不可能让郁月城写下这种话。   “嗯。”听到他叫自己,郁月城还在应声。   方渡燃抬起头:“你这是无效收款单!”   郁月城:“那你的那一份也会失效。”   “我明明是给的体检费,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方渡燃推着他一把按在书柜上,逼近口吻发狠:“郁月城同学,你、作、弊!”   “你让我写的。”郁月城有理有据。   “我没让你这么写,你就是作弊。”方渡燃担心没关门的书柜掉下来书本砸到郁月城,拉着他扔上床。   不给爬起来的机会就趴上去,用作废的收据抵住大白猫的脖子:“我要去告诉干妈,你在收款单上都作弊,让她治治你。”   “妈妈可能会怪我为什么你要体检不告诉她,还写下这种东西。”   郁月城说:“你现在已经可以向她告状了吗。”   方渡燃也是突然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安靖真的当做自己的长辈了。   还是关系密切,可以随时想起来的。   “她一定很高兴。”郁月城恰时说。   “你别转移话题!”   方渡燃正跨骑在他身上,来自过去没发现的温柔猛然击打进他的胸腔。   没有因为时间过去而褪色,反而在他心里咕噜噜地冒泡,酸酸涨涨的。   他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他就应该知道,郁月城被他逼着写这东西,才不会就那么收起来。   郁月城考虑周全,他知道。   郁月城处事严谨,他也知道。   郁月城细心、洞察力敏锐,他都知道。评级S的Alpha啊,哪里有缺点。   可是会把他的自尊心和固执都考虑进去,方渡燃是没想到的。   大白猫正被他压在床上,显得十分温驯,好像什么都会听他的。   然而某些时候,被他逼着也会暗地里坚持。   要不是今天要送给他那张黑卡,他差点误以为自己还跟当初一样想和他划清界限,那这张收款单根本不会被发现。   方渡燃低下头把话题扯回来,轻声问:“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会儿你就做好打算要给我治腺体了?” 第234章 扎根   这种问题只有两个答案, 不该沉默的,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 郁月城坦白道:“想过,那会儿你的Alpha信息素没有味道,我感觉不太对,就查阅了一些资料。后来向大伯咨询过你的情况,包括信息素没有气味、体温偏高、回潮,这些状态。   “那时候你的易感期一直不太正常,Alpha的易感期是很少出现回潮的, 也很少像Omega那样体温持续升高。我担心你的身体状况, 却不知道具体的。你不愿意对我说明实情,我只能猜测可能跟你的腺体有关,一直想找机会带你去做个检查。”   方渡燃垂下眼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 哪里不好,或者不健康,就带你去治。”郁月城的口吻稀松平常:“治好就可以了。”   方渡燃没有接话,还看着他。   郁月城以为他心生怀疑就擅自查阅资料、询问大伯,触到方渡燃的底线, 毕竟之前方渡燃就非常介意自己调查他。   所以进一步解释道:“当时通过你独居的房子, 和你告诉我的——你和你监护人的情况,虽然了解得不多,但能看出来, 你们关系似乎不太好。你应该不喜欢跟他交流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然以你的情况, 他不会从头到尾都没在学校出现过, 你易感期回潮,也没有带你去治疗。如果只有你自己承担检查和治疗的后果, 我怕你担心费用和医疗机构的问题,所以提前写上了。我可以负担。”   “我要是不承认呢?”   须臾,方渡燃晃晃纸张:“这就是哄小孩儿玩的吧,你加了这句话,我俩的收据对不上,就全作废了。”   郁月城不置可否:“你那会儿要我写收据,不想欠我的人情,要跟我划清楚。体检费和租金拿来写收据,本身只是一个形式,让你放心跟我去检查身体,放心住在我家的形式。”   他陈述道:“如果它因为我加了这句话作废,也是在你展开治疗之后才拿出来,既然已经开始治疗了,它即便作废也是有意义的。”   “比如现在,你拿出来,说那四十万里面已经把你治伤的款算进去了。我不欠你的。”   方渡燃看着他,语气凉凉的:“我也没办法。因为我该做的治疗都做了,你不该受的伤也已经受了。”   “······嗯。”   郁月城在这上面很坚持:“我说不欠,就是不欠。”   “我看你没把它当形式,你算得挺明白的。”方渡燃淡然道:“郁月城同学,你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   “你刚才也答应了,没想过在这上面算钱。”郁月城没挣扎,任他压坐在自己的腰上居高临下。   方渡燃神情未变,他伸手把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收据拿开:“燃哥不能说话不算话。”   方渡燃盯着他看了良久。   夜晚暖橙色的壁灯把郁月城如同皎月的面容渡上一层光晕,显得得更加不真实。   像坠落的神。   像从天而降的光,在他的世界里发光。   在他知道,和不知道的时候,执着地照亮。   方渡燃很想做点什么,迫切地想。   过去掩盖的温柔流淌出来溢满他的胸腔、骨肉,他想要一把打碎跟郁月城中间相隔的这几十厘米的距离。   只要他伸手,就可以碰到。   然而身体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的身体似乎比他还要懂得,在一切还没定局的当下,在没有梳理好心情的时候,他交不出来一个可以跟郁月城并肩而立的自己。   直觉已经先一步给出答案。   他好像······他有点怕。   郑重的一点怕。   郁月城的情义太重了,方渡燃是不怕承接郁月城和自己小时候的感情,他刚学会怎么跟自己和解;郁月城对他独一无二,他也会满心欢喜,谁都抗拒不了做自己在乎的人眼里那个特别的存在。   但刚刚拿到手,还在发烫的温柔,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太真挚了,太深太厚了。   郁月城的心思细腻到他无法想象,要怎么才能坚持这么多年?   要怎么才能不管刮风下雨都为对方撑起伞,就算最后用不上,淹没在风雨里,被打翻、被遗忘、被随意搁置,也无所谓。   大白猫放旧了的温柔像一份精美绝伦的礼物,这才是无价之宝。   方渡燃需要带上手套,然后在明亮的灯光下小心地打开,这才配得上,才不会辜负里面耀眼的光芒,可他手里的污浊都还没有洗干净。   对未来的不确定,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对前程的渴望,也从来没有这么心切过。   尤其是现在他的生命变长了,变得可以自己来揉捏,成长的声音在骨节里发出脆响。   会疼,他也庆幸这样的疼。   但是只有身体在治愈还不够,还要翻山越岭才可以。   如果他比现在好一点,如果他健全还强大,那他一定能把这份温柔握得死死的,方渡燃徒然想。   还差一点,他和郁月城之间还差那么一点,需要他先用很多很多地努力来填平。   “你反悔了吗?”郁月城在他安静地注视下发问。   方渡燃摇头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一瞬不移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照出他的轮廓。   “没。”他说。   “我们应该是默契的。”他又突然说。   郁月城微微偏了一下头,柔软的发丝垂在软被上动了动,眼前一副精雕细琢、高雅富丽的油画活了起来。   郁月城似乎能明白,又不确定:“嗯?”   “你应该懂我。”方渡燃说:“你会收好我送你的礼物。就像我会保管好你带给我的一切。”   郁月城神情怔住:“我给你的?”   “你给我的。”方渡燃俯下身,眸光里的倒影逐渐放大,直到眼前的少年占据他视线范围。   “很多,特别多。”他笑了下,口吻松动道:“希望我的脑子别在出什么问题,我怕我会再一次忘了你。”   “不会的。”郁月城抬手碰触他的发梢,轻轻拢起来顺了顺:“我会一直记得你。”   “太不公平了。”   方渡燃喉咙里含着一丁点水汽,嗓音发哑,他清清嗓子都压下去,笑着说:“只有你记得的时空太不公平了。”   郁月城缄默。   方渡燃没想让他说点什么没关系的话,郁月城也恰好没说,挺好的。   大白猫不是铁石心肠,他的心思比谁都细腻柔软,比谁都善良,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他自己都会痛,从小没在别处吃苦吃亏的郁月城也会,只会比自己更甚。   郁月城按按他的太阳穴,顺手打圈揉了两下:“不想那么多,现在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方渡燃连连点头:“我知道。”   “我······”他顿了顿,松散的笑意还在:“我手术之前那段时间,你也作弊,你真行,给我现场拿答案编原文。”   “······你记得题?”郁月城问。   “我当然不记得题,我那时候记性差死了,你在我眼前念题,念完我都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方渡燃伸手从郁月城睡衣领口顶端,开始一颗颗地解开衣扣。   郁月城只是垂眼看了一下,全然不意外的样子,由着他动作。   “错得确实比较多。”他索性也如实道。   方渡燃这回真笑了:“我谢谢你没继续糊弄我。要不是我有印象,你想糊弄我到什么时候啊?”   漂亮精巧的锁骨露出来一半,当中凹陷下去的小窝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吻的冲动,方渡燃视线一扫,坐在腰上的身体有点僵硬。   郁月城全身上下都是挑不出瑕疵的,第一次在学校的医务室看见那双长腿就知道,怎么短短两个月没见过,就让他差点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没想糊弄。”郁月城的声音打破他,方渡燃调整心态,继续不紧不慢地往下解开,手指拨开胸膛的衣扣心里会发痒。   手指尖也会。   指缝也会。   ······他是没有抱着绮丽心思来干这个的,他明明是来做正经事的。   “等你好了,就过去了。不会知道。”郁月城说:“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应该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没有。是我这个人出了纰漏。”方渡燃坦言道:“有道题,简单得过分,那会儿我还没完全傻掉,记得一点点,最后对了一下答案······”   他话音一转:“要不怎么说我们学神厉害呢,随口就给我的错误答案编一段匹配的文章。”   “你是不是总干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精力多得没处花了是吧?”   方渡燃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低下头唇瓣凑在大白猫的下颚上,温热的吐息洒在脖颈:“万一我真傻了,你是不是还得捡个傻子回家。”   “现代医疗,我认为是有机会的。”郁月城条件反射想避开皮肤上让人泛麻的呼吸,可是方渡燃按着他,他不会去拒绝。   “真傻了呢?”方渡燃明知故问。   “那你会失去很多乐趣。”郁月城似乎在拒绝这个可能,单纯诚然道:“那很遗憾。也很可惜。”   方渡燃解开他最后一颗纽扣,埋头凑在颈窝里。   对方当即释放出一缕清透冷香送给他,方渡燃闭上眼,鼻尖顶上透白的肌肤深呼吸。   陪伴过他多次的易感期,在生死边缘供给过他的Alpha信息素,早就刻在他的骨头上。   紧紧缠绕在跳动的心脏上,和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扎根的菟丝花一起缚住他。   少年初见时埋下的种子,再也不是轻柔的藤蔓来撩拨他的心弦,情愫被种成盘根错节的深根长进血脉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11 09:05:30~2023-01-13 23:4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becca. 88瓶;一杯浊茶 62瓶;翎 15瓶;路迩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5章 睡觉   方渡燃埋在郁月城的颈窝里贪婪地嗅了好几下, 通体舒畅。淡薄的信息素带着一点凉,灌进他的肺腑却开始在血肉里发热。   他很是心甘情愿地拥抱这股同类的信息素。   溺毙在里面也无所畏惧。   可以的话, 他想用新生的蔷薇花开满整个庭院,把高贵从容的大白猫囚在里面。   他可以亲手剃掉花枝上的每一根刺,用新鲜的花朵垫出来松软的窝,来给大白猫休憩依偎。   “你不该,也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郁月城只稍加犹豫,就虚虚揽住方渡燃的后背,出声打消掉他所有不好的想象。   肌肤上的温热呼吸无法忽视, 那热度洒在Alpha的腺体附近游离, 一点点地碰触到包覆的皮肉,敏感到手臂发麻。   郁月城的手心从少年的肩胛抚顺到腰部上方停住,不越半寸雷池。   一下又一下, 像在抚慰失去安全感的野兽,安抚道:“不要想,你能好起来,这比什么都好。”   方渡燃栽在大白猫的信息素里面,头也不抬, 郁月城连薄荷味都没有释放出来, 比雾气还要淡,只有草木的冷香。   可他闭着眼都能闻出来,能想到这信息素真正对他释放的感受。   身体的记忆比他的思绪走得还要快, 这点冷香是他的阴晴不定的易感期和暴躁不堪的戒断治疗时,填满他身心的良药。   方渡燃没说过, 他是真的突然害怕起来。   他不能第二次地忘记郁月城了。   状态退化, 记忆力削弱的那段时间,他原本没那么看重, 因为郁月城总是在他身边的。   昨天的事情想不起来,今天郁月城也会来到他的房间,他从没想过这个。   现在贴着郁月城颈侧柔软的皮肤,闻着他用来安抚自己的信息素,方渡燃要变得更好更好的意志一次比一次坚定,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再出现一次失忆的状态。   那段时间郁月城做得很多事,他都零零碎碎地记不清。   当时自己虽然很配合,其实多少也有些自暴自弃了。   总觉得眼睛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过一天是一天。   挥霍掉,忘掉今天的大白猫,明天还会有。   冷香充斥他的鼻腔,现在他连一分一秒和大白猫共度的时间也不想再忘记。   “这也是郁家的绅士教养吗?”   方渡燃微微抬起头,鼻尖蹭蹭他后脑柔顺的发,最后在腺体上印个吻:“连抱我都不敢。”   郁月城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没有不敢。”   “你以前挺能啊,都能在回潮的时候主动走过来。”方渡燃对着他的耳畔念:“怎么现在都不抱我,嗯?”   郁月城落在后背上的手臂滑下去几寸,将他拢在怀里:“你来找我睡觉,我知道。”   方渡燃没明白,单手撑在他脑袋旁边目不转睛看着躺在下面的大白猫:“你知道什么了?”   “你要摸我的腺体,说要跟我一起睡。”郁月城流露出真实的无辜,直接道:“不是因为易感期要来了吗?”   “······啊?”方渡燃掉线了:“当然不是!”   郁月城乌黑的双眸跟他对视,方渡燃猛然想起来刚进房间郁月城那个毫不意外的、让他感觉有点不对劲的神情是从哪来的了。   这、他也没往做点坏事的方向去想的。   郁月城是不是理解错了?   不止理解错了,还直接就那么接受了,这怎么跟要给他侍寝样的?   方渡燃脸上发烫,幸好低着头,房间的光线不足以暴露他的窘迫。   误会已经很臊得慌了,将错就错就······   这会儿郁月城温驯地随便他揉捏,任由他嚣张得坐在他腰上为所欲为逼问,都变了个味儿。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啊?”方渡燃疑惑叹道。   “很、勇敢,充满力量。”   郁月城话语有些微迟疑,似乎是没想好更多更漂亮的点缀,所以总结道:“很好的样子。”   方渡燃视线一垂,避开他赤诚干净的眼神,就看到被自己解开的衣扣。   松散的衣襟里露出大白猫莹润的肤质,和一点线条流畅、放松状态下的肌肉。   “我说不清了。”方渡燃感觉这会儿怎么解释都是多余的,他自己都不信。   手指在大白猫锁骨中间的凹陷按下去,他说:“我没那个意思,我看起来就那么荒淫无度吗。”   “上一次易感期到今天已经快两个月。没有你说的荒淫无度。”郁月城用读科普的语气帮他解释:“正常的Alpha如果有生理需求,每个周一般可以有三到······”   “别!”方渡燃赶紧打断他,耳根都在发烧:“停!别说了。”   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郁月城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过来睡觉就一定是要,那什么的。   “我就不能为了想跟你睡觉跟你睡吗?郁月城同学。”方渡燃一字字地说。   郁月城:“那你今天只是为了跟我睡觉吗?”   方渡燃下意识回答:“不是。”   郁月城没接话,方渡燃感觉他在用沉默证实自己的理解没有错。   方渡燃没他那么高尚,能坐怀不乱。   他现在就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不管郁月城有没有感觉到,反正他自己感觉到了,起了反应的地方正抵在大白猫的身上。   在他闻到郁月城的信息素,在大白猫任他摆布的时候,身体反应比什么都诚实。   他装不知道,对面总会知道的。   评级S的Alpha,说不定早就有触感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伤。”   方渡燃有点没底气:“不是因为易感期,也不是因为我想那什么······”   郁月城反应了会儿,才把他说的“伤”联系起来:“戒断人工信息素那会儿的?”   “对。”方渡燃的视线无处安放,索性豁出去都放在大白猫身上,手指怜爱地从锁骨滑向胸膛——那里应该就有破过皮的地方。   “不容易好的,我都没看过,它们现在什么样了。”他说。   都到这一步,方渡燃也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了,拂开他的睡衣袒露上身,微微发愣。   意料之内的,的确没愈合,几个月了,还留着疤在身上。   郁月城的身体美得如同古希腊的雕像,比例或许没那么精确,可不精确的地方都让他的身形更加漂亮修长。   是美好得不该真实存在的模样。   现在原本毫无瑕疵的肌肤上留着几大块斑驳的淤青,能看出来已经淡了很多。   有几处粉红色的伤疤是破过皮、流过血,被他抓咬或者抠刮,甚至是击打留下的,伤得一点也不浅。   现在愈合起来,不再平滑的皮肤上三四处大大小小的新长起来的肉。   展露在方渡燃面前第一眼,他就鼻尖酸涩。   平时压抑一下就能过去,他不会让自己露出弱态的情绪,跟野兽不能让人发现软肋一样,警惕万分。   可这会儿根本压不住。   郁月城好像就是那根软肋。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会因为图个爽特意找你睡觉。”方渡燃说出来嗓子里都是涩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你为什么不告诉伤这么重······”   他知道他留下的伤痕跟普通的不能比,会不容易好起来,也没想到几个月过去,恢复的速度就像刚受伤没半个月的样子。   脑子里又会想,这是评价S的Alpha,都这样了,如果换成普通人,得当场躺病床上吧。   郁月城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时隔这么久,他都见过郁月城那时浑身是伤的模样了,带来的心痛一点也没少。   “不重的。”   郁月城摸摸他的眼角,把冒出来将要落下的泪水抚去,耐心道:“只是你身体携带的物质特殊,渗进伤口里,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人都不能很顺利地代谢掉。”   可能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所以还仔细地一句句解答:“我没想什么,你为了什么来找我,我都不会奇怪,也不会对你抱有别的看法。”   “那不一样的。”方渡燃一开口,被擦掉的眼泪就落下来,砸在郁月城的胸膛上,“怎么能一样。”   他也想到自己确实因为郁月城的信息素,因为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因为他带给自己特别的体验,所以碰过他。   “我是个畜牲。”方渡燃没头没尾地骂。   郁月城拉他的手臂,少年一动不动,郁月城用点力把方渡燃的后背揽下来,少年还在怀里挣脱几下。   “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他双手把方渡燃整个拥在怀抱里,对方才安静下来,脑袋抵着他的肩膀。   郁月城感到一点发凉水渍变得温热,变得多起来。   “有的。”方渡燃固执道:“有区别。我就是个畜牲。”   郁月城的语气里似乎染上一点柔和的笑意,不断抚摸他的短发:“想靠近就是畜牲吗?”   方渡燃闷声谴责:“想那些就是!”   “我不觉得。”少年瘦了一圈,但身量跟自己相差不大,所以能把郁月城的怀抱占得满满当当。   同样,反应明显的地方也硌在两人小腹上。   “想在一起,想追随本能做点什么,很正常。”他说:“你因为我有了冲动,这不可耻。对我而言是你想和我靠近的反应,不会不好的。”   郁月城释放出多一点的信息素,跟怀抱一起笼罩在方渡燃周围,就像他脾气反复无常状态失控的时候一样,给足他安全感。   “可我关心你······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方渡燃贴在他身上不抬头,语气朦胧地说。   “在你房间的时候你摸我的腺体,我会错意了,还以为你是想跟我拥抱,一起入睡。”   郁月城解释道:“没有高低贵贱,你想这样抱着我,我也接受。······是我没想到。”   方渡燃那阵劲过去,情绪被冷香安抚,伸手抹掉脸上湿乎乎的泪痕。   奇怪,他在实验室的时候,那么痛苦,也没掉过一滴泪。   戒断治疗,要承担成百上千倍超过身体极限的撕裂和剥离的痛楚,他也没投降没湿过眼眶。   怎么看着郁月城的伤,鼻尖就酸得不得了。   想想就会难过。   他清清嗓子:“没想到什么?”   郁月城口吻自然道:“没想到你不在易感期,不在易感期的前兆,也想跟我睡。”   方渡燃把酸涩都变成理直气壮:“为什么不想?我不是易感期也想跟你睡觉!”   他都不明白自己这么不要脸的话,怎么义正言辞说出来的。   还清楚明确地表达:“你都不知道,要不是学习没时间,我每天都想跟你睡觉。” 第236章 随心所欲去占有的Alpha   郁月城鲜少露出愣住的神情, 这回着实没想到方渡燃会说出这种话。   会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含义。   尽管对方经常夸赞他,也常常表现出对他的亲近姿态, 像这种明确彰显心意的语句,很少很少。   他们之间放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会因为没有任何承诺和没有正式缔结关系,所以方渡燃会精准地避开一切这类会引人遐想的表达。   没等他回应,方渡燃撑着一只手,眼眶还红着,就拿另一只手去碰触他的发梢。   把郁月城散落在被面上的黑色短发摸一摸, 手指再拢进发丝里抚摸, 少年动作轻柔地在给大白猫梳理毛发。   一旦开了口,方渡燃什么也不在乎了,清清楚楚讲给他听:“你也不知道, 你多勾人。我看见你,就想再多看一眼,摸一下就想再来一下,时时刻刻跟你呆在一块儿也不腻。”   “不对,不是不腻。”方渡燃肯定道:“是高兴。我高兴死了。跟你在一块儿我就高兴。”   ······当然也有不那么高兴的时候。   方渡燃刚知道郁月城对他好, 是因为跟他不在一个时空, 毫无关联的“小竹马”的那会儿,第一次走在路上喘不上气。   第一次确切感受到心脏的位置会痛。   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酸的,知道他也是个有感情的人, 心里会难受,不是一堆在实验室里用数据堆砌的东西。   他也会有那些跟在不在意、喜不喜欢有关的体会。   还有和郁月城前一阵子, 因为跟自己的过去无法和解, 他还让大白猫离开他的房间,把他赶出去。   ······   他确实是个畜牲。   可是纵使在这些不高兴的时候, 他也想跟郁月城在一块儿。   知道自己身份时,他很不爽,他装不知道。   跟郁月城不联系的时候,他刻意不去想,还是会经不住安靖阿姨提起他的名字,就去他房间里呆一夜。   找他留下的气息,睡在遍布他痕迹的地方。   会想他,特别想。   “我在这里。”   郁月城的信息素里透出一丝清冽的草木气息——是薄荷的味道。   他在方渡燃面前把经常隐藏的明确的信息素散发出来。   “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他拍抚方渡燃的后背:“为了什么都可以,没有原因也可以。”   方渡燃看着他,不管多少次用目光描摹大白猫的脸,都好看得让人心惊。   我得快一点变得好起来。   要很好,要做到最好。   郁月城都那么好。   “只是馋你的身子,想摸你想抱你也行?”方渡燃不会这样想,却刻意这样问。   “嗯。”郁月城坦然道:“你是Alpha,没有排斥我的信息素,很难得。”   方渡燃:“那是因为你控制力好,耗费精力把信息素里的攻击力都剔除了。”   郁月城诚然:“如果有,你也不会对我有敌意。”   “这么相信我?”   方渡燃看着他:“我失控的时候没少对你有敌意,你没招惹我,我都能冲你动手。”   郁月城:“相信。”   方渡燃跟他对视片刻,周身已经被薄荷味的冷香萦绕,作废的收款单落在被面上。   房间里温度适宜,光线是暖色调,把郁月城冷白的肌肤显出一层圣洁的轮廓。   大白猫就那么温驯地躺着,美好的身躯上是斑驳的伤痕,好像任由他做什么都可以。   不管是伤害,还是缠绵。   抚摸发丝的手指往下滑,停在脸颊上。   方渡燃低下头,偏过角度错开郁月城高挺的鼻梁,正正地在唇瓣上印下一个清浅而深重的吻。   同时嗅到更多贴近他的草木香,这些信息素终于肯没有间隔地落在他的皮肤上。   他的身上会沾染上郁月城的冷香。   打湿的睫毛触在眼睑上,郁月城也垂下眼,把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加深。   方渡燃的药贴阻隔了他的没有规律的信息素,他早就无所谓自己有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此刻却有点可惜,他也想要和郁月城的进行信息素地交换,也想让大白猫身上带着他的味道。   越是可惜,他就越显得毫无章法。   这比他在青苗基地的易感期里,那些乱七八糟、头昏脑涨的吻要深刻多了。   头脑无比清醒自己在干什么。   他尝到的是郁月城的味道,对方把薄荷味都放出来,只为了满足自己。   有亲密含义的信息素只用来给他闻。   这是我的Alpha。   让我随心所欲去占有的Alpha。   意识会让需索加重,方渡燃对亲吻唯一的技巧都是在和郁月城接触里学会的。   说是学,其实全凭身体的本能去侵略,去尝到更多的气息来据为己有。   把大白猫柔软的唇瓣吻得湿乎乎也不够,淡色的唇已经发红也不够,舌尖要强势挤进对方的口腔里扫荡,要得到含有他味道的液体。   里面满满的都是薄荷味纯净的冷香,方渡燃吞咽的声音夹杂在缠绵的亲吻里。   吃到清甜的味道他收拢腰肢,把郁月城抱得更紧。   再也不害怕暴露自己的渴望,就坦诚地抵在两人的拥抱间。   郁月城太甜了,跟他们第一次接吻时一样的甜。   比那还要甜。   湿润的软舌带着Alpha信息素里的凉,方渡燃一遍遍地舔掉这些气息,全部当美味来进食。   仔仔细细把郁月城口腔里能碰触到的每一寸都反复扫过,把刺激出来的唾液都卷进自己嘴里,然后一口口咽下去。   要化进身体里,要变成他的才行。   方渡燃是想要很郑重地吻的,可根本忍不住。   大白猫的嘴唇好软,也好甜。   碰到的一瞬间就星火燎原。   郁月城的拥抱和回应更让他积累的情意充盈胸腔。   既满足又渴望,要从对方的身上索取个够才能平息躁动的心。   郁月城搓揉他的后脑,像是安抚,也像是跟他更近一步。   方渡燃开始有些急切,缠着大白猫滑溜溜的湿润不放,强忍下想要咬破舌尖把鲜血也吞下去的念头,紧紧含着吮.吸,汲取到的味道一丝不漏地吞咽。   他还想要把大白猫拼命揉进怀里,又怕圈太紧的手臂会让郁月城的伤口发疼。   清醒的头脑都沉溺进薄荷味的信息素里,只知道从粘腻的交吻当中找一点安全感。   郁月城已经做得很好了,是自己不够好。   所以心虚,所以怎么都不够。   方渡燃伸手去抚摸Alpha的腺体,不断摩擦那块皮肤,直到它开始微微发热,直到拥抱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才停下快要窒息的吻。   用鼻尖蹭蹭郁月城的,方渡燃亲昵低声:“在害怕吗?我会弄破你的腺体。”   “我标记过你。”   郁月城拥着他,彼此的体温都在厮磨里有点升高:“你想要标记我,也可以。”   方渡燃抵着他的额头笑了,露出来虎牙的小尖:“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郁月城喉结滚动,把留在嘴里的气息咽下去:“我不怕。”   “我怕。”   方渡燃拿手背摸摸大白猫的脸:“我不能让你再受伤。”   “你要······”   顿了顿,郁月城往他腰上轻按,坦荡直言:“要我帮你吗?”   他问得认真,方渡燃一直很佩服郁月城的绅士行为,能在任何情况下遏制自己的欲.望,坐怀不乱。   说是帮他,就真的只是帮他。   回潮那次绅士到连看都不看一眼,要不是自己知道他也会有感觉,只有机器才能做到这么精确,一点私心都没有。   “不要。”方渡燃一口回绝。   也不管郁月城什么表情,低头往下挪动身体,唇瓣印在他早就想要亲吻的锁骨上。   迎着暖黄色的光线,凑近仔细去看大白猫的伤疤。   然后像受伤的动物舔毛一样轻轻地细吻每一块淤青,舌尖细细描摹新生出来的粉色的嫩肉。   不敢碰到的地方,就小心翼翼贴在伤口周边舔吻。   把每一处的伤痕都印在自己心里。   他感到郁月城放在他肩上的手开始扣紧,接着又松开。   “有点痒。”大白猫出声了。   方渡燃笑得有些恶劣,呼吸都洒在他的胸膛:“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呢。”   郁月城撩开他垂在额前的发梢:“有在用药,研究所配制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方渡燃不置可否,又在他一块伤痕旁边亲了亲:“你太聪明了,郁月城。”   郁月城:“嗯?”   方渡燃在光线下,用最柔软的舌尖抚慰伤痕的边缘,手指都太过粗糙,要最温柔的方式才可以。   “你都知道我心疼你啊。”他说。   郁月城:“不心疼你就不会想看。”   方渡燃没接话。   大白猫总是聪明的,心有灵犀的。   他把眼前的睡裤解开,对着光去看郁月城腿上的痕迹,半点不适也没有,动作坦然地低下头。   方渡燃在心里默默地数个数,一个个地吻过去。   大腿、小腿、腰身、后背,包括脚踝上有个狰狞的长条伤口,一定是被他怼在什么生硬物体上划破的。   他也俯下身,低头轻轻地吻,用最柔软的唇舌去抚慰。   每个伤痕都在他自己心上扎一针。   数完了个数,方渡燃把形状和深浅全部烙在心上。   “药怎么上的?”方渡燃摩挲他的脚踝上完好部分的皮肉,很细腻,手感很好,大白猫不该承受这些的。   “要涂抹吗?你自己上?”他接连问。   “刚开始是研究所里的人帮我上,那会儿要提取伤口的物质进行分析,一直在调整配方。”郁月城说:“回家之后,起初那段时间张工有帮我,后来好多了,就自己上药。”   “背上呢?”方渡燃数得清楚,后背有三块淤青,和两小块在长肉的伤疤。   “······没管。”郁月城说。   方渡燃立刻变脸,大白猫的性格不应该这样,应该事事都力求完美的。   “为什么不管?”他质问。   郁月城:“只是几块淤青,我有口服药,它们自己会消的。”   方渡燃不觉得,他不会放任这种东西。   想了会儿,他说:“是因为干爸回来了,你再找张工帮你不方便。你怕让干爸撞见,是不是?”   郁月城没回答,这就是默认了。   方渡燃很不爽,又舍不得对大白猫下重手,就在他的脚踝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给你上!”他明显有些怒气。   是对大白猫好,是不愿意看他不管。   这么好看的一副身体,留下任何痕迹都不应该,更不能因为自己留下瑕疵,他都怕郁月城以后都好不了怎么办?   可郁月城居然没管?方渡燃说话都是恶狠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16 07:11:59~2023-01-17 02:0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7章 欲盖弥彰   牙齿磕上脚踝, 一点儿也不疼,郁月城按在被面上的手指却开始收紧, 指骨因为忍耐微微发白。   面前的画面热度太过,空气里的信息素都被温的潮湿泛起热度,再粘在他和方渡燃的皮肤上。   停在方才方渡燃耐心漫长的亲吻里。   少年神情仔细,用温热的唇齿一步步在他的身体上跳舞,从高昂的肩头,到低沉的腿脚。   从高山风雪,到海底巨响。   分分秒秒让身心跟坐过山车一样。   深夜里, 光线下, 方渡燃的神情甚至透露出一丝虔诚。   语气负气发狠,咬的时候却像收起爪牙的小兽。   郁月城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还没出口就被方渡燃打断。   “以后我都帮你上药, 不许不上。”方渡燃难得有机会教训这个全方位等级拉满的学神,直起身问:“药在哪里?今晚我就给你上。”   话音刚落,他抬头看到被自己亲吻过后明显产生变化的身体,当场愣住。   大白猫作为评级S的Alpha,尺寸份量都超过常人的地方正精神抖擞, 这回靠自己琢磨出不对劲来。   虽然刚才的氛围旖旎缱绻, 他几乎吻遍了郁月城的全身,但他真的就是满满的心疼。   非要说,还有怜惜。   这个词用在郁月城的身上, 很不恰当。   他实力超群,万里挑一都挑不出来, 应该是最强最美好的存在, 不需要什么怜爱,然而方渡燃就是会发自内心地替他难过。   郁月城就算再强, 也是个和普罗大众一样自然生长起来的血肉之躯,他总会去分辨这跟自己这种实验室里靠药物拔高忍耐力和实力的怪物不一样。   大白猫受了伤才是最让他心疼的。   那些伤口,他都能记在脑子里,他用他学习时专心致志的姿态去烫在眼里,烫在心底的。   郁月城的好太多了,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多得根本数不完。   他要记清楚他能看到,能记住的每一处。   遗忘对方渡燃来说实在是个痛点。   他以前怕黑暗的牢笼,现在开始怕自己记性不好。   当然,刚才吻过的所有也很甜。   他把一层层的情愫都积压在最底层,夹杂在每一次碰触里。   郁月城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渡燃这次看懂了,那些压在底下的情愫就被翻出来。   他也没法说自己对他的身体没感觉。   ······那可太有感觉了。   简直就是强行保持理智的头脑,和无法忽视的生理反应之间的对抗。   他就算不说,那地方明晃晃摆着,郁月城也看得到。   方渡燃还很不好意思承认,这种对抗是有点难受,可是也挺爽的。   他太愿意沉溺在清透的冷香里,闻着郁月城显露出亲密意味的薄荷味信息素,亲吻着郁月城由上帝精雕细琢般的身体。   换做谁都抗拒不了,大白猫只给他这样的权利,就更停不下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方渡燃撇开眼,把注意力都放在郁月城的脸上,也就只敢想到这里,多的确实不敢再想了。   不过移开的视线余光里还容纳了那双长腿、通体透白的肌肤、漂亮的肌肉线条。   刚才数伤口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   肯定是那会儿真的心无旁骛,现在一看真要人命。   郁月城的目光停在方渡燃脸上,顷刻,向旁边滑过去示意:“药在左边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哦、好。”方渡燃发现眼神往哪里放都开始不合适。   郁月城恰时自觉地翻个身趴着,把他看到过,又显然避开的地方都掀过去。   方渡燃松了口气,挪过去把药翻出来。   后知后觉耳根发热,伸手搓了搓。   气氛从朦胧发热在他解释的时候变得正经,不过就短短两分钟,又在大白猫过分自觉地翻身压过去之后,变成奇奇怪怪的暧.昧。   倒是薄荷味的信息素一直没有收起来,方渡燃闻着这味道,打开药膏的盖子,手上放轻再放轻去给大白猫涂药。   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大白猫凉在眼前的后背也很好看。   每一条起伏的线条都是冲着观赏性最美好的顶点生长的,什么用数据计算的尺寸在他身上都是俗物,美到一定程度,什么黄金比例都不重要了。   药膏跟他想得不一样,什么味道都没有,凑很近才闻到一丝丝的草木类型的味道。   方渡燃主动找话题,想把这样边际模糊的氛围打破:“这药好像跟你的信息素是同一个类型的气味。”   郁月城被他一直打圈涂抹腰上的伤口,新生的嫩肉很敏感,后背的肌肉时而绷紧,过了会儿还是小幅度地动了动腰:“里面有提取我自己的信息素分解物,为了更好的渗透吸收。”   “这样······研究所果然是技术最前沿。”方渡燃的手指停顿片刻,找话去接。   大白猫真的像只被戳到的猫,肌肉跟着他的手指绷紧松弛,方渡燃心痒痒地,暗骂自己一句,规规矩矩地给他涂药。   什么叫欲盖弥彰,郁月城翻身把已经膨胀的部位都盖过去才是欲盖弥彰。   明明是让他免去很多尴尬,方渡燃却总感觉不太对······   郁月城总是帮他,自己一点私心也没有,就连在生理反应上都是,憋得难受也从来不表现出来。   那不都是本能吗?他都可以绅士到压制自己的本能,忽略自己的感受。   他刚才是不是应该问一句“要不要我帮你”?   ······可是大白猫太好看了,这话让他说出来,总好像占便宜似的。   涂药的过程比方渡燃坚持“我给你上”还尴尬,他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手上,看到对方优美而富有力量赤.裸线条,还是会不自觉地去想大白猫会不会也想······   郁月城也是Alpha啊。   但不能现在不是他的易感期,也不是郁月城的易感期,他都没有理由去说这话。   不能负责,就对郁月城做点什么,也太没担当了。   方渡燃感觉自己之前没这么胆小的。   他还突然发现,自己多么不定时的易感期,郁月城一直都在他身边,但是郁月城的易感期,他居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在青苗基地他刚开始戒断的时候,是撞上过一次的,但是他那会儿已经开始头脑不清醒了,很多时间观念都是错误的,记忆也很混乱,零零散散。   现在根本想不起来是哪一天?几号?   这药吸收得很快,没过几分钟他就感觉指尖上的膏体全部挥发掉,渗入郁月城皮肤,不需要再光着背晾着。   方渡燃瞥了一眼装药的铁皮膏体——纯白色没有任何字符,很眼熟。   于是随口说起:“这个包装跟你用的护手霜一样。”   “嗯?”郁月城趴在被面上,声音有一点闷:“实验室的定制外伤药都是这样的,自己用就没打标识。”   方渡燃在他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在收起来,郁月城反应过来:“那个牌子的护手霜是我刚去高二七班那会儿用的,你记得。”   方渡燃猜他是问句,问成了确定的口吻:“当然记得。”   他把抽屉用点力气推上,举止随性刻意弄出点响动来,想把不太对的气氛掰回正轨。   “你不是就喜欢没气味的这款吗。”   方渡燃说:“我后来去查了,护手霜居然也分限量款、特别版、感恩版好几个版本,跟你用的药也算差不多了。都是无味的,我不知道你用的哪个,就没买。”   “是品牌送过来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啊?”   “我妈妈跟他们合作了一个项目,他们就根据我的肤质研发了一款送过来。”   郁月城顿了顿,添上一句:“我们跟品牌合作时,对方经常会根据自己旗下的特色产业线,或者是主打产品送来一些小礼品。这个就算一部分。不属于试用和质检,也不算用来正式流通的诚意,全看对方的态度和处事习惯,细节上的东西。”   “这也是定制吧。”方渡燃说:“根据你的肤质定制,干爸干妈也有。”   “嗯。他们给我们家每个人都定制了,小姑妈和大伯也有。”郁月城问他:“你想要的话,让他们上门做个检测就好。”   方渡燃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个。······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在给我讲规矩啊?”   “什么规矩?”郁月城说。   方渡燃把大白猫的睡衣拿过来覆盖在影响他判断力的身体上:“我说不上,就是一些······商业上的规矩?也不对,算是郁家跟外人打交道的规矩?”   他形容不来,但郁月城明显就是最后特意解释的。   “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想都想不到,也够不到这个一对一定制的门槛,但对郁家来说肯定都看腻了,你不至于由点及面跟我说那些。”方渡燃说。   郁月城知道他“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么,没有否认:“你怎么想的就是什么。”   那就是有那意思,但是算不上那么严肃。郁月城也不能具体的给个范围来概括。   这是一点目前用不上的跟品牌对接的小知识吧。   方渡燃从这里感觉不止是干爸干妈,郁月城似乎也有把他当做郁家的人来、来潜移默化,传授经验。   不仅仅把他当做跟过往有牵绊的对象,而是跟未来挂钩做准备,是摆在严谨的角度,要接触到里面的规律的自己人。   上次还是干妈教他,做生意会需要算计,但算计手段能得一时,得不了和对方长年深厚交情的时候。   方渡燃暗暗感觉,他的生活轨迹,慢慢地也在开始改变了。   时间不早,他拉着大白猫坐起来,抢在郁月城的手指前面,主动把自己解开的衣扣挨个扣回去。跟给小孩儿穿衣服一样,套着裤管把大白猫的两条长腿遮起来,穿好睡裤。   郁月城配合极了,由着他摆弄,还跟着抬抬手,伸伸腿。   方渡燃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毛病,给人穿衣服心里也能甜丝丝的。   拉好被子盖住郁月城,把他心爱的大白猫安置好,他下床去把书桌上的灯关掉,房间瞬间暗下来。   床下的灯带因为他脚步靠近亮起来,方渡燃在微弱的光里爬上床,掀开被子往郁月城的方向钻。   脑袋先顶过去,身体要挨着,腿也要挨着,方渡燃伸手环住腰肢,一把将大白猫搂进怀里。   他们的身高都差不多,郁月城可以把他的怀里填得满满当当。   方渡燃心生满足。   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   毕竟他今天可是把大白猫亲了好久······   要说点什么来结束这么美好的一天。   方渡燃想了好半天,想不出来,脑袋跟郁月城凑在一块儿,小声叫他:“郁月城同学?”   “嗯。”大白猫果然也没睡。   “你······”方渡燃终于问出口:“你的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怎么了?”郁月城很少地没有直接回答。   “我在想你的易感期,你、应该很难受吧。”方渡燃说。   他到底还是没有不要脸到能直接说出“我陪你过易感期”。   “我的易感期很准时,会提前用抑制剂的。”   郁月城似乎根本就没想到他的意图,还抬手拍抚他的后背:“不用担心我。”   “······”方渡燃沉默了好一会儿,挪动姿势,让身体靠得更近,可以感受到郁月城的体温透过睡衣传递过来。   “那睡吧。”方渡燃碰了碰他的额头:“晚安。”   郁月城回抱住他:“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17 02:01:42~2023-01-18 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悉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5瓶;一杯浊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8章 安全感   方渡燃以前没过过传统意义上需要用来庆祝和祝福的生日, 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形式化东西对实验室来说都是废弃物。   他的生日,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 躺在各种检验器械下面被方正海录入表格的时候有用——用来监测他的生长周期。   所以当方渡燃拒绝掉郁家要给他和郁月城举办生日晚宴之后,就没想过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能平凡地把这一天度过去比什么都好。   是这么多年来,最平静的一个生日。   他觉得很好。   平静的清晨,他和郁月城在一张桌子上各自吃完自己的早餐。   安适的午时,郁月城没有回来,他的课业这段时间一直很紧张的样子, 要到下午和晚上才会回家, 方渡燃则在家学习到十二点,准时吃饭,按照研究所给的作息表进行午休。   时间不够用的晚上, 方渡燃十点半放下笔,背上四十分钟的高考必备的文综内容,然后洗完澡,又一次超过规定的学习时间上床休息。   又一次告诫自己学习不要超时。   实在不行的话,就叫李姨晚上来提醒他睡觉算了, 之前干妈也提过, 他没好麻烦别人。   现在看,不好意思才好,一催他就马上睡, 不睡都不好意思。   学习和身体,那肯定还得先顾上身体, 得来不易, 他想早早地恢复起来,不然全都白搭。   琢磨了一大通, 方渡燃在黑暗里睁开眼,郁月城还没回来。   方渡燃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把他两天前在郁月城房间睡觉的枕头拿回来,上面有大白猫的信息素。   再闭上眼,七年以来留下的印象重现眼前,好像躺的不是舒适的被褥,而是冰冷的实验台面。   ······果然,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每年的这一天,都不是个好日子。   今天白天有阳光,有学习,早晨还能看见郁月城,把他的心思和状态全拉走,换了新面貌。   一到了晚上,日光和大白猫都不在,就连气温也降下来似的。   方渡燃看了眼墙上特意为他的身体挂上的显示屏,按下遥控器,显示出室内温度和湿度都在正常范围内,没有下降。   那是他自己的遗留的原因了。   方渡燃把夏季的薄被拉起来,盖住自己的肩膀,试图把复苏的冰冷压下去。   过了会儿,又用手垂下去,在床边晃晃,床底下的灯带感应到人体立刻被唤醒。   黑漆漆的屋子里亮了一层小小的自然光在床的四周,暂时带来一丝真实感。   这里是郁家,方正海现在应该在监狱里,他无需担忧。   然而记忆却不能像删除键一样,因为方正海进了监狱,就跟着立马挑选出回忆中阴暗潮湿,发霉腐烂的那部分,全部剔除掉。   只会因为相同的特殊时间,相同的生日,相同的他身边没同行者,就一点点的在黑暗里繁殖,腐烂的东西重新爬过来,强行让他的脑海里重现起一年又一年的“生日”。   识别到人体离开,过了三分钟,灯带熄灭。黑暗瞬间笼罩过来,扭曲的过往在回放,方渡燃闭着眼也感受到凉意。   顿了顿,他伸手去摸索,直接打开灯带常亮的开关,再缩回手躺回被窝里。   亮了,腐烂的血腥味和实验室的特有的试剂味道被击退一半。   方渡燃明知道时间,还是再次按一下床头隐藏式的下沉小按键,显示屏亮起。   23:51   快十二点了,郁月城还没回来。   以他的能力水平,出去上个课,考个试,不会被什么东西难成这样。   就算有,他的作息规律,也是以保障身体健康为主,排除掉因为自己拖累休息不好的那几个月,听干妈说他上学的时候都是十点半就准时入睡了。   方渡燃不会去想自己的生日,所以要特殊对待,所以去要求一个不是他伴侣的Alpha在这一天必须陪在他身边。   因为生日没回来,就介意就不爽。   这对他而言,不可能。   生日对方渡燃来说,本身不是好事,平平静静地就最好。   郁月城是陪伴过他向死而生的,不会脆弱到这一天没和自己说晚安,就不高兴。   他就是有点,不好承认的害怕,就一点点。   很小的一点。   以前他在这一天都是要吊着一口气接受那些乱七八糟堪比刑罚的玩意儿,还有过被丢进笼子里跟野兽搏斗换取生机。   一年一度的生长周期,方正海就在监控器里看着他一次次跌倒爬起,直到战胜所有活物生存下来,染满野兽腥臭温热的鲜血。   然后在他的生日后面,记录下他今年成长的结果,一次次在他的临界点上放进来更多的大型动物,再通过各种数据分析来检测他有没有突破上一年的攻击力。   现在这些东西没有了,画面还定时出现在脑子里。   这跟郁月城有没有回家没关系,跟郁月城没在他生日陪他没关系,但是想想郁月城他能好过一点。   方渡燃一睡不着,不免还会把思绪伸得更长,刻意想让这些念头把腐烂的东西掩盖掉。   想郁月城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肯定是事情太多才耽误到现在。   想他的考试怎么样了,他考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时间点,是什么大学的申请吗?   敲门声忽然响在夜里,很轻。方渡燃没来由地立刻闭上眼,把脸埋进被子里。   心跳有点快,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不按时睡觉被发现?   想大白猫睡不着被发现?   敲门声还在响,很轻、很规矩地三下一断,三下一断,肯定是郁月城。   这种程度,轻到装做被吵醒的样子都不行。   方渡燃正打算放弃伪装,直接让他进来,门锁就被拧开。   ——!!!   郁月城居然会偷偷打开别人的卧室门?   方渡燃惊得在被子里睁开眼,差点没藏住。   这超出认识,虽然方渡燃一直告诉他,自己的房间,随便进。   但郁月城的规矩和教养,总让他做不到。   方渡燃都想马上坐起来,给大白猫一个大大的奖励,这是质的进步啊!   可是这会儿有点晚了,都装睡让人进来了,只能继续装。   可惜了,不能看到大白猫悄悄走路的样子。   方渡燃也很好奇,郁月城自己进来会干点什么?   非常细微的脚步声停在他的床边,是怕吵醒了他。   猫走路的时候,好像也就是这样没动静的,方渡燃觉得大白猫有点可爱,刚才乱七八糟的阴霾也随着他的到来消散。   很庆幸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不然绝对要要露馅了。   片刻,方渡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他闻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冷香。   过了几秒,这冷香渐渐萦绕在他身边,方渡燃确定了,真的有。   正在想郁月城既然在他睡着时还要进来,一举一动都是轻手轻脚的,就不应该泄露信息素暴露自己,紧接着就分辨出淡薄的冷香里包含的态度。   清透的信息素完整分布在每一缕草木味的冷香里,每一口被他呼吸到的味道都是纯粹安抚人心和舒缓神经目的。   多余的一点别的意图都没有,他们前两天拥抱抵足而眠的亲密意味都没有。   信息素单一的态度加上高纯度的品质,很快让他刚才容易胡思乱想的头脑镇定下来。   很舒服的味道。   要是他做噩梦了,闻起来也一定会安心不少。   方渡燃顿时解惑——郁月城这是在哄睡。   如果他真的睡着了,就这个冷香,他不会被信息素唤醒,只会睡得更香。   方渡燃感到舒适放松的同时,更多的疑问冒出来。   郁月城怎么会知道自己没睡好?   太······不合常理。   他什么也没说没做,都装睡了,怎么还会知道自己现在有点烦躁,睡眠不好?   直觉有什么东西靠近他,方渡燃等着大白猫毛茸茸的爪垫落下来,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郁月城本来也不会是趁人睡着干点什么的。   这种感觉持续了三四分钟,床边陷下去一块,郁月城坐在他身边了。   方渡燃已经在他的信息素安慰下,开始抛却那七年里重复的厄运,整个心思最多用来感受大白猫的信息素,然后想点跟他有关的、奇妙的、让人安心的小疑惑。   他的时间观念很强,昏昏欲睡里也偶尔冒出来一下,都快二十分钟了,他都在睡着和突然清醒一下之间徘徊了,郁月城还没有走。   方渡燃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这种长久地注视,因为是大白猫,所以他完全不排斥。   脑子里幻视一只雪白的大猫趴卧在他的床边,毛发蓬松,如湖泊般纯澈的眼睛,根根精致的毛发······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正守着他睡觉。   全是满满的安全感,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   方渡燃迷迷糊糊地想,真是让人想不通,郁月城总会出现在他需要的任何时刻。   甚至出现在他并不想打扰任何人,自生自灭也无所谓,可实际上状态确实不太好或者很糟糕的所有时候。   只要他没那么舒服,郁月城就会出现,然后默默地打点好一切。   这种安全感太过奇妙,是他们的默契吗?   方渡燃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入睡时作为安眠药的冷香伴随他整个夜晚。   一夜香甜,再无繁杂可怕的噩梦。   第二天睁开眼,他看到床头上摆着一个红色的丝绸布袋,样子像古时候的香囊,他揉揉眼睛,让脑子清醒一下。   没看错,确实是。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这两天在喝中药,一喝就困,一睡一整天,但是我存稿了,下午三点还有两更,过年这几天都加速更新。   新年新气象,给大家发点小红包,今天留评的前十个id都发。   祝同学们新的一年都万事顺意!健健康康!   感谢在2023-01-18 23:58:46~2023-01-22 09: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3瓶;占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9章 这是你的   古色古香的一个正红色的香囊形状的小布袋躺在床头柜上, 方渡燃顿时感觉有点跟现代社会割裂。   好在郁宅的装修本身也是传统风格和西方古典相融合的,所以出现这个也不算特别违和。   他伸手拿过来, 里面有个沉甸甸的硬物,再拿到鼻尖闻一下,有些蔷薇花的芬芳气味。   用手摸一下,里面似乎只有一个硬物和一点长条状的东西,明白这个不是香囊,只是用来放东西的精美古法小丝绸袋。   这东西,放在古时候, 那也得是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用的。   上面的刺绣非常华丽, 丝毫不是小家子气的几点小花,而是一朵正在盛开的白色蔷薇。   旁边点缀了几片被遮挡的粉色的、玫红的渐变花瓣,也是蔷薇。   主花下面露出来的一小节枝干, 细致地绣上了蔷薇科的刺。   那点淡淡的花香,也就真的是从这绣出来的蔷薇花上散发的。   方渡燃暗自佩服,就郁家会出现的东西,一定是不寻常的,这花香, 绝对是长期存在的。果然科技在进步, 古时候肯定不会有人能想到,可以在长期在丝绸上保留下植物的香味。   不过这刺,也能绣上去吗?这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礼节上的东西, 他不嫌繁琐。   但是这一只绣上了,昨晚郁月城来过他的房间, 陪了他那么久, 一定是他留下的。   带刺的蔷薇花啊,方渡燃怎么总觉得、大白猫这意思, 有点暗示他不是好惹的?   不对!他对自己的印象是正面的,······那就是说自己很厉害?能打能抗?   嗯······那是挺能打的,不是什么虚有其表的。   他翻过来,发现背面在花朵延伸以外,还绣着两只通体湛蓝色的蝴蝶,一眼认出是郁月城以前送给他的标本品种。   没猜错的话,这是······生日礼物吧?   郁月城用心过分了啊。   方渡燃没那么急匆匆地全拆开,他从头到尾每个细节,每根绣线都看过,绣工非常纯熟,表现的花朵也是天真浪漫,没有狭隘的匠气。   很随性,每一笔又恰如其分。   小香囊的款式他也仔细打开,又抽紧几次,把早晨背单词的时间分出来一部分来欣赏。   里面贴心的加了一个类似卡扣的设计,打开很流畅,收紧不需要绑带就可以直接固定得死死地,不会掉出来。   这礼物,也就精致的大白猫能想出来。   方渡燃还预感这一定是从头到尾都有郁月城参与制作的。   再瞥一眼床头柜,他看见方香囊的地方还压着一张贺卡。   昨晚他没睡着之前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这大概是在他睡着之后郁月城才放好的。   做好心理准备打开来,里面的话超乎意料的简短。   他还以为郁月城应该会有很多话对他刚成年的小竹马来讲。不过也算符合郁月城严谨精准的行事风格。   “方渡燃,生日快乐。   答应你的项链。这是你的。”   很正式的称呼,很正式的祝福,标点符号方渡燃都品味一遍。   这是三句话。   可是他什么时候要过项链······   而且这项链有点超标的重,他从香囊里面倒出来,掉落了一条挂着金属表的白金项链。   是很有古典味道的有表盖的类型,外表的正中是有设计感的环形穿插,里面埋了一颗钻石。   因为环形的穿插打散光芒,所以不会显得很夸张,看起来低调华丽。   方渡燃看了一会总觉得眼熟,迟疑一阵反应过来,这个环形的穿插很像那些行星的运行轨迹合成起来。   那里面镶嵌的被视觉打散的完整钻石,应该就是那颗以郁月城的名字命名的星云。   他知道,郁月城也知道。   茫茫宇宙里,众多轨迹里,只有那一朵星云是属于他们的。   它在广阔无垠里很渺小,对他们而言却是最独特,唯一的存在。   所以什么阻碍也不会让它消失掉,只要它存在,就会发光,被遮挡,也会在太阳底下闪烁。   方渡燃就是光看这个表盖,就知道象征着什么意义,都不用看设计说明。   ······这是,郁月城自己设计的吧。   他自己的设计,说明书都在心里,也不会写下来的。   方渡燃就是有这样没有来源的自信。   他就能自信地认为自己的解读没有错,如果有,也只会有漏掉的,而不是过分解读的。   他对自己小时候跟郁月城之间建立的关系无比有把握,那都是经过时间历练的,而现在······   他戒断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没命,全靠郁月城支撑他,陪着他,他们怎么说也是生死之交。   老式的表,按一下会弹开。表盖的内侧刻着一串数字。   ——是郁月城的手机号码,前面还刻着郁月城的姓氏。   方渡燃犹豫片刻,这应该是······郁月城的郁家的姓氏,不只是代表郁月城这个人。   有这种想法是因为,郁月城完全可以写上自己的名字,或者名字的首字母,因为手机号都公布了。   可这上面,就是一个手写体标标准准的“郁”。   这种做法,很像是给他一个靠山。   郁家家大业大,他还没有正式顶下郁家的一切,如果有人捡到了,不认识他,也会认得A市的这个姓。   捡到的人也不会去想这条项链值多少钱,而是可以拿着来郁家收一个人情、拿一份更丰厚的报酬,或者结交一个有实力的人脉。   因为能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刻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上面,足以说明主人的在乎要比金钱重要得多。   可是为什么要给他刻上?   因为他现在是郁治书和安靖的干儿子,也算郁家人?那就不用留下郁月城的手机号码了,可以直接留他自己的。   还是以他之姓,冠我之名?   什么古老思想,郁月城不是这样的人。   方渡燃是对这些无所谓的,他对方家早就恨之入骨,他是个已经没家的人,但是郁月城绝对不会对他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不过想想,还挺浪漫的。   可以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对方的姓名,这只有在Alpha和Omega完成标记之后才会出现。   在法律层面上,有一个被认可的特定社会关系——归属关系。   然而,在婚前确定归属关系的情侣非常稀少,在标记不一定能完成的、有Beta参与的伴侣之间,也一样鲜少有人冒险去认定。   情感需求只是一方面,这主要是为了Omega在生活和安全上的保障,保护那些比起Beta和Alpha要更容易遭受侵害和攻击的脆弱的Omega,里面牵扯到至关重要不可推卸的责任。   标记过Alpha和Omega拥有刻着彼此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的物品随身携带,一般是饰品,还有性格大胆的Omega直接把Alpha的名字写在标记过后的信息素阻隔贴上。   这些行为都是用来宣告所有人——自己独属于这个Alpha。   而这个Alpha不止拥有支配Omega身体的权利,同时必须承担任何时候都要以Omega的生命健康为先去保护Omega的职责。   这样一来,当自己认定过归属关系的Omega在外遇到不安全的情况,或者发热期突至无人陪伴和认领时,能直接找到他的Alpha。   很多感情不稳定的情侣之间是不会留下这些麻烦的,这是他们刚进入青春期就接受的性教育中很关键的一部分。   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姓名和联络方式随身携带,就要承担法律责任。   且携带物必须是具有一定价值,不可伪造的。   大部分确定恋爱的情侣,只有在双方稳定同居或者婚前体检后,才会确认归属关系,留给对方刻上自己姓名和联络方式的携带物。   这意味着他们彼此拥有在任何突发情况时,作为紧急联系人可以第一个出现在现场,对对方无论多么糟糕的状况都无权拒绝承担责任。   一旦拒绝,面临的是等同遗弃的罪名,同时还具备决策对方是否临时手术的签字资格。   是非常慎重、可以考量人性的、严肃的决定。   方渡燃突然感觉有些熟悉······   “学习任务是有点重,但能不能抽空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郁月城坐在教室的座位上,诚恳问他。   方渡燃指指自己的锁骨:“我是三岁吗。要不你做个牌子写上你的名字和手机号挂我脖子上。”   对方似乎是有点诧异,停顿后说:“······我可以给你定做一个,你拿着就好。”   教室里人很多,方渡燃想干点什么都不行,只能拿手指去玩大白猫的手,滑一滑手背,在拿指尖穿进指缝里。   他大言不惭:“这有什么,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郁月城:“没有。”   ······   郁月城:“你喜欢戴项链吗?”   方渡燃把玩大白猫的柔软的手,不亦乐乎:“还好。我对这些都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是你给我,我肯定好好戴着。”   “等我过阵子,也给你买一个,挂你脖子上。”他又说。   郁月城问:“刻上你的名字?”   方渡燃笑:“那当然。”   ······这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才高二第一学期,现在都快一年过去了,大白猫还记得清清楚楚。   还在这种时候送他意义非凡的礼物,方渡燃不得不多想一点。   郁月城这是,要跟他确定归属关系吗? 第240章 朝朝暮暮   方渡燃突然感觉手里这条项链不止华贵, 还有不同寻常的份量。   很重,很沉。   郁月城送了这个给自己, 那他发生什么,郁月城都必须要到场,要负责。   就算没带项链,这也是郁月城留下的凭证,有这件东西存在过,加上有他们相处过,住在一起的经历, 就甩不掉的。   郁月城已经照顾他很久了, 那些拥有归属关系的情侣也做不到郁月城这么周到细心,这么处处为他着想。   这一点上,方渡燃就是可以肯定, 郁月城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大白猫,最好的Alpha。   没有人比他还好。   可是做归做,他没有义务一直照顾自己。   现在对他好,是心甘情愿的,郁月城有随时说“不”的权利, 有随时放下他不用管他的权利, 他有自己的自由。   方渡燃知道他能力有限,现在能办到的事情很少,承诺也给不起。   那就更不应该把这种心甘情愿, 随时可以不情愿的事情套上一个无法推卸的责任。   这次送给他的礼物太大了,郁月城真的是一点也不怕麻烦吗?   除非有一天他和郁月城分开了, 超过半年没有共同相处的经历, 不再有来往,才会失去这段关系。   那时候, 这条项链才会成为一条只有价值,没有意义的项链。   在这之前,只要存在,只要他们在一块,只有他的生活里可以检测到郁月城残留的信息素,郁月城都不能拒绝保护他。   方渡燃可以不去使用这权利,可用不用,和有没有,是两回事。   按照规定,假如他出了事,郁月城就是会被医院或者警方追责的。   他没必要给自己套上这样的枷锁。   他能力再强,也不是非得为自己负责的。   方渡燃想起那会儿,自己想的还是:郁月城的身上肯定有一天会刻上某个人的名字,留下那个人的信息素。   也许是Omega,也可能是Beta,可能是男的,或者女的,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凭什么不能是他?!   他简直因为跟大白猫之间有着特别的亲近而志得意满。   他想着郁月城连一场像学校里很多人那样随随便便分分合合的恋爱都没谈过,可能都没人能牵到过大白猫的手。   自己牵了,自己还抱到大白猫了。   郁月城一次接吻的人就是他,同床共枕过的也是他,他们连对方属于Alpha最私密的结都碰过。   他们听过彼此情意缠.绵的呼吸,见过对方染上欲.望的最赤.裸模样,大白猫的脖子上就应该戴上写着他方渡燃的牌子!   他占有欲强得充满自信,骄傲,还有得意。   那份冲动强烈赤诚,至今回想起来都无比清晰,可以把他冷静下来往上爬的心捂热,再烧得滚烫。   方渡燃那会儿真是仗着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对郁月城夸下海口。   他也没有什么被他遗忘的父母家庭,没有后来让他几度难以接受的小时候的自己,没有郁月城跨越时间对他们留下来的长情。   那会儿,方渡燃就是单纯喜欢守着大白猫,喜欢给他顺毛。   喜欢看他一举一动。   他低着头写字,自己在后座也能一笔一划去描摹他手指手腕动作的线条。   方渡燃不知道小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喜欢大白猫的,是不是也像这样?   怎么看都惊艳,怎么看心里都欢喜。   反正现在的自己,就是第一眼见到郁月城就挪不开眼。   就爱看他,喜欢看他。   他比不上小时候做的事那么浪漫,但是他觉得喜欢的心情是不变的。   他以前喜欢跟郁月城在一块,现在也是。   第二次相遇,他还是会为郁月城动心,主动去接近他。   能亲近,那更高兴了。   能随便自己摆弄,还听自己的话,太爽了。   他当时就想把大白猫圈起来,圈在他一个人的领地里,谁也别想碰一下。   方渡燃初一就学过什么是归属关系,这是里面是有法律含义的。   某一方真的除了事,如果拒绝到场,是可以被当事人追究责任的。   他十七岁夸下海口的时候,故意不去想。   他确定郁月城任何时候有事,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让他做什么都行。   自己那时还困在实验室里,他要真出了事,变成什么样也不会告诉郁月城,不会给他机会被追究。   他享受被郁月城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嘴上说说过瘾也行。   这能满足他蓬勃的占有欲,他愿意戴着。   所以真是什么也不怕,什么话都敢说。   郁月城肯定也明白这是归属关系,居然就顺着他一起说。   他还说过以后要给郁月城一个牌子。   十七岁的承诺,都没人能当回事,当时他特当回事。   答应的时候懒懒散散,那是因为他一点也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方渡燃那时自信到就觉得郁月城反正会被人刻下姓名,那就得先是他!   现在他知道,自己其实从小就留在郁月城的心里了。   这份无法阻挡的冲动,和想要占有一切的感觉,反而因为他对未来的不确定,而变得没那么嚣张。   成长的骨骼在身体里抽枝发芽,方渡燃听得见。   会有压抑,会有不能那么为所欲为的忍耐,会有克制,有这段时期里短暂的矛盾。   因为他想的再也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了今天没明天也行,他想了更多更多。   今朝的酒根本不够的,他要朝朝暮暮,要年年岁岁。   他要一直可以站在大白猫身边。   为了这个长期目标,眼前的压抑都是短暂的。   也同时感觉自己变得胆小起来,他都没勇气像以前一样,在一切没有定局的时候,去许下明确的承诺。   但是郁月城大手一挥给了。   “这是你的。”   简短的生日祝福里第三句话,他把答应过的事情都做到了,把自己都交出来。   方渡燃盯着表盖内侧的手机号码,表盘的秒针要在打开时才会听到一秒秒转动的声响。   如果说一个郁字,不足以说明郁月城交给他什么,那么后面那串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写得明明白白的手机号码就是板上钉钉了。   郁月城在······没有底线地保护他。   为什么只留下郁家的姓也很明白了,就真的只是为了给他留好后路。   姓名和手机号码一看就是用来认定身份的携带物,除了持有人正常的交易,根本没人敢收。   如果他的身体在外面出现意外,A市的郁家,就这一户出得起这个价格拿它刻名字。   丢在什么地方被人发现,都倒卖不了,还要被那些金店表店给一眼看出来历。   这些人就会更愿意联络郁家的人,对他施以援手,能得到的报酬会比没法倒卖的这块表要值钱。   还更会因为了解到郁家的背景,不敢对身体出状况的他为非作歹。   方渡燃想,如果自己是个Omega,这东西也太有用了。   郁月城把自己随时出现的保护给了他,还把家族的庇佑也给了他。   瘦了一圈的身体现在慢慢养回来一些,方渡燃看到自己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腕上,斑斑驳驳的针孔还没有消失。   对目前状态并没有稳定下来的他而言,这同样是很强大的后盾和保护。   方渡燃一手摸着质感柔软的丝绸小袋,一手拿着项链上坠着的精致的表,早知道昨晚就不装睡了。   郁月城记清楚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玩笑一样说出来的。   还做到了。   方渡燃找出来手机,想给郁月城打个电话,先看到郁月城昨天下午六点发来的消息。   -定做了一个小礼物送给你,晚上做完实验去R市拿回来。   -是个需要本人领取的老匠人,不能交给别人。   后面那句加上去的是解释吧,解释他为什么不能叫人去办。   晚上十点还有一条消息-回来会很晚,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方渡燃在开始全心投入学习之后,手机就用得很少了。加上就住在郁月城的家里,每天都能看见他,与其一直发消息,不如花点时间多做几道题,也少打扰郁月城上课,等他回来再凑一块儿。   方渡燃时刻都谨记自己得考上大学才行,一个不错的大学。   这样才能有未来的,才能有自己能力,才能有本事一直给大白猫梳毛。   昨天下午开始他就没看过手机了,郁月城没回来,也只是干巴巴地想一下,对方肯定是在忙自己的。   ······我没回消息,他会不会以为我生气了,不理他啊?   方渡燃把怀表的盖子拨动几下,轻微的机械声是脆的,挺好听。   这块表和项链加起来,至少要一个切割钻石的工匠和一两个做表做贵金属的。   项链是比普通的略微宽扁一些的,一看就是男性戴的,一小节一小节链接的闭合环扣很精细,款式低调又不老气。   很有绅士的庄重感,行星轨迹的壳面又不失年轻的气氛。   说是十八岁的男性用,挺符合的,但是当做纪念品,再过些年,在低调里看,也还是很奢华大气。   既然都有星云了,也就是在他拿到天空站的检测ID之后才定做的,赶制的时间本身就很紧凑。   方渡燃想回他个什么,不然拿个礼物,一声不吭,太不好了。   看着大白猫连发的几条消息,还有手里的挂着表的项链,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好更庄重地表达谢意。   想了半天,他先自己带在脖子上。   然后为了突出这个礼物他很喜欢,很在乎,并且他一定会发挥使用价值,扯开自己的睡衣扣子直接开到胸膛下面去,完完整整地把戴着项链的锁骨和胸膛都露出来。   表盖打开放在自己胸膛上方摆着,用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脖子,对焦到摆好的表盖上,拉低曝光让刻字能显现出来,扬起下颚拍了一张。   和刻着郁月城的联络方式和姓名的项链合影。这名字和刻在他身上一样。   方渡燃很少拍照,反正这个项链才是重点,就拍到下颚,也不露脸,用不着在意什么构图,给大白猫看够不够帅的什么的。   看一下除了自己显得有点光,好像没穿衣服以外,没别的问题了。   嗯······胸肌的形状倒是还在,但是人瘦了,没以前的好看。   方渡燃虽然很厌恶用数据来决定一个生命的价值,不得不说,以前他在实验室里被数据精准雕刻的线条,确实比他瘦了些的更有观赏性。   不过主要还是看项链,这些都不重要,方渡燃按下发送键直接发给郁月城。 第241章 良药   等待回复的时间, 方渡燃在输入框里打出来-我很喜欢。等我挣了钱也给你打个我的牌子带身上。   发之前犹豫一秒,删掉后面那句话, 改成“等着,燃哥挣了大钱也给你做个漂亮首饰”,然后把“喜欢”后面的句号改成感叹号。   这样就可以了吧?   简单的一个短信,被他翻来覆去措词,生怕说得过了,他现在没有以前那种什么也不顾就夸下海口的勇气了,又怕语句太平静, 显得很平淡, 郁月城感受不到他的诚意。   按照有序的作息醒过来,郁月城洗漱完回到卧室里换下睡衣,手机的特别提示音响了一下——方渡燃的消息。   他拿起手机一看, 入目的焦点是方渡燃胸前的那块表,和散落铺设在脖颈上的项链。   目光停在上面几秒,不可避免看到对方展现出来肌肤,作为背景被虚化,反而增添一层朦胧的暧.昧。   方渡燃凌乱的睡衣领口揉乱在脖子下面, 看的出衣襟被拉扯扒开, 完美的颈线下面是占据整个屏幕的锁骨、一半胸膛、高昂的脖颈、拉长的颈线······   尽管已经没有没有对焦虚化,仍然能看出少年柔韧有力的轮廓,还有遗传的象牙白肤色, 细腻到看不到毛孔的肤质。   明明是发过来的照片,是给他看的, 上扬的下颚却透露出少年一贯带着嚣张的气势。   方渡燃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这种姿势很像是······邀请。   看上去还是很嚣张的邀请。   看一眼晨起还没消散的生理反应,有点太明显, 他可能要再过一会儿才能走出卧室门了。   接着收到方渡燃的“我很喜欢!”   郁月城对着他后面挣了钱要自己买漂亮首饰的想法有些发怔,这不是第一次,方渡燃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等燃哥有了钱给你买大玩具。”   “等我挣了钱也给你打个我的牌子带身上。”   方渡燃的心思总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想得很多。   现在正是他要备考大学的时候,郁月城犹豫是不是自己将自己压力带给了方渡燃。   可现在是他们走近的机会,他觉得时间已经比较成熟。   他和方渡燃经历了这么多,郁月城有信心可以陪他走下去。方渡燃的各方面状况,也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他,他是不能再看到方渡燃像以前那样独自去承受和面对什么负面情况。   另一方面,郁月城也知道考大学这件事在方渡燃心里的占比很高很高。   他刚去高二七班的时候,方渡燃的成绩不是这样,也没有这种用学习把每天的时间塞满的时候。   他是眼看着方渡燃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对自己的学业有了今天的希望。   这段时间他自己也已经拒绝过家里留学的建议,在忙各种更有含金量的考试,和发来意向的学校沟通,他是打算一直留在国内的。   在国内参加一些国际赛事有点吃亏,所以要准备的东西更多,关于大学,他开始打算的专业方向确实没有出国的学校质量高,他想靠自己的能力把中间的差距弥补。   这些他对家里嘱咐过,不能告诉方渡燃。   郁月城想要方渡燃一直保持现在充满的状态,从炼狱里重获新生,在脱离实验室的、属于他的新的起点上,他想要陪着方渡燃重建对家人,对未来的希望。   然后和他一样,和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一样,步入正常的轨迹。   如果反而让方渡燃有压力,这不是郁月城想看到的。   方渡燃好半天没有等到对面回应,开始思考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还不够好听。   要不去他房间看看?   这个点,郁月城不会还没醒吧?   方渡燃嫌自己胡思乱想,翻开单词表开始每天的背诵晨练,转移注意力。   背了半个单元,休息的时候再看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他才想起来忘了解释,三分钟的休息时间他匆匆忙忙地又发了几段过去。   -昨天下午我就没看手机了。   -我想着你在忙,反正要回家的,而且昨晚的题我没做对,做出来正确答案都十点多了,忘了看。   -你没生气吧?   -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奥   噼里啪啦打了一大串,方渡燃在夹缝里想起来他的疑惑,随手按着就发出去。   -你昨晚怎么知道我没睡好?   这句发过去好像很有效,刚放下手机,郁月城的消息就回过来。   方渡燃的自制力在课本和手机之间犹豫两秒,翻开书一边直接念出声,一边扫了一眼消息,用手盲打发回过去。   郁月城-我看到你开了床下面的小夜灯。   方渡燃-你也不会因为我开个灯就发信息素吧。   郁月城停顿一会儿回过来-你没睡?   方渡燃刚念出来的单词生生断掉,那信息素······很纯的,意向也很纯,很单一,要是睡着了,还真闻不到。   他睁眼说瞎话-睡着了,没睡好,迷迷糊糊的,好像闻到你信息素了。   -早上起来不就看到你的项链了。   郁月城没有接他的话,方渡燃也不知道他的谎圆起来没有。   醒着不说,让大白猫守那么久,郁月城本来就忙,有点捉弄人了。   一个单元的单词背完,翻到课文里读,方渡燃收到消息。   郁月城-没生气。我送给你礼物,不用你回礼的。   方渡燃看得懂对方的逻辑,是说昨晚。   方渡燃-什么回礼,我就是想给你买。   -现在燃哥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我说话算话,你记得把我那话放个收藏夹,我也存着,等我办到那天就拿出来作证。   几分钟后。   郁月城-好。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就凭方渡燃对大白猫的了解,似乎、应该,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具体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按理来说,他拿到郁月城这么郑重的东西,郁月城送给他有归属关系的标志物,他们应该是都往中间走了一步。   是要开开心心抱在一起的,怎么宁静得有些意外。   是他不够主动,没有亲自去找他道谢吗?   方渡燃也知道礼节,这个至少也要当面接受,然后说点是不是确定归属关系的意思,但是他说不出口。   也就想让大白猫知道,他收下来,就都不要提是最好的。   对郁月城实在有点不公平,对一个展现诚意,愿意被束缚,无条件对对方负责的Alpha来说,很不礼貌。   不公平。   郁月城也默认他这样的做法,那也没什么应不应该了吧?   方渡燃用手心按一下自己胸口,下面挂着一块实实在在的表,把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压下去。   走出去吃早餐的时候,他特意把手机带上,再也不想漏掉大白猫的消息了。   好在在他下楼的时候收到郁月城的消息,打开看到的瞬间,放心多了。   郁月城-你戴起来很好看。   方渡燃正在敲键盘,听到走廊里的开门声,转过身看见大白猫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在楼梯口等郁月城走过来,面对面的时候从衣服里面扯出来项链,表被他扯得挂在上面晃荡,镶嵌在里面的钻石耀眼闪烁,被行星轨迹分割成碎掉的星光。   方渡燃嘴角扬起,虎牙尖尖的,跟星光一样夺目:“那是。你燃哥的颜值跟它是相得益彰。”   郁月城看着他,也跟着弯起唇角,手指捏住摇晃的表,把它从新塞进方渡燃的衣领里面。   “好看。”他说:“穿衣服戴也好看。”   方渡燃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穿衣服也戴。”   郁月城:“我知道。”   方渡燃对他的脸猛然想起来,面颊发热:“我那照片不是没穿衣服,你别胡说。”   “没胡说。看到了,脱了。”郁月城大大方方地说。   方渡燃左右看了看,又往楼下瞟一眼,小声凑过去:“你、别胡说啊!我真没脱!”   郁月城:“早上给我发裸······”   方渡燃心惊,一把捂住他的嘴掐断话。   怕被.干爸干妈听到,对着耳朵小声全抖出来:“我穿衣服了,我那不是为了拍给你看才扒开吗?你注意点啊,这是在家!”   他强烈地叮嘱:“被别人听见我就说不清了。”   郁月城乌黑的眼睛转向他。   ······大白猫有点被揉捏的可爱。   方渡燃把脑子清理掉,狠狠心,“你不提那两个字我就放开。”   郁月城点点头。   方渡燃放开手跟他一起下去,眼看郁治书和安靖前后出现在前厅里,方渡燃走在前面想打招呼。   郁月城在他身后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也会扒开衣服给别人拍这种照片吗。”   方渡燃心中警作响,不得不停下来侧过头怼回去:“你别想!说了给你看就给你看的,就对你一个人扒衣服。吃完饭我当面给你看!”   郁月城笑了下:“不用。我知道了。”   方渡燃从卧室里出来之前产生的那些奇怪的不对劲的感觉,彻底因为见到郁月城,对他反复肯定而消失。   果然是良药啊。   “不行。我不同意。”   方渡燃转头说:“你必须给我亲眼、当面看。”   没给到郁月城拒绝的机会,他就先一步走在前面去跟长辈们问好了。   郁月城没有着急跟上去,方渡燃在郁治书和安靖面前其实比他要活泼。   他从小就讨人喜欢,家里的长辈都喜欢他,虽然调皮爱动,但是也乖巧,嘴很甜,会说让家里人听了都爱听的话。   现在跟自己的父母熟悉起来,就跟小时候一样爱走在前面跟人问好。一大早起来就能带给人朝气。   ······只给他一个人看吗。   那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2 11:48:57~2023-01-23 23: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云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2章 怦然心动   两个月之后, 方渡燃终于得到返校的机会。   已经是十月份,高三的第一学期过了一小半, 郁月城作为研究所该项目随时观察对象状态的助理人员,跟方渡燃一起返校,随时照看他的生活和身体状态。   方渡燃这时无比庆幸,幸好这个陪他渡过戒断治疗的助理是郁月城,如果换一个人,他就不会有这样的自由了。   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的生活,他有过, 换成是郁月城在身边, 他就完全变成享受。   走的时候他还不能完全适应正常人类的食物,研究所安排的是把每天送去郁宅的食物,换成送去榕城的十二中。   按照方渡燃进食的饭点送到, 方渡燃再拿去郁月城的宿舍里吃,就不再去学校的食堂了。   其他用药方面都没有问题,针剂郁月城能帮他注射,照常七天一次全面检查,每周末研究所的人来接他们回A市的青苗基地, 让方渡燃接受检查。   安靖在临行时很是不放心, 就连郁治书也从学校赶回来,把他们送上车。   还提出来让他们住在学校附近的家里,把李姨带过去照顾两个孩子, 方渡燃觉得自己是去上学的,这待遇超出他以前的水平了。   十二中是全封闭式的学校, 以纪律森严, 专业收治不良少年闻名的,他可以每天收校外的食物, 根据他的身体调整作息,已经占据很多与众不同的特权。   还要跟郁月城带上保姆住在校外······这不太好。   不好不好。   而且高三的时间太紧,方渡燃算了算,住在宿舍虽然没骑车快,每次还是能节省出来几分钟,上下课不用出校更方便,就委婉拒绝了。   青训十二中,虽然是“少管所”,是教学结果的全省常年倒数第一,但是师资力量绝对在整个榕城都是稳居首位的。   青训高薪聘请了各地区市级和省级的竞赛教学能手,甚至还常年能跟退下来的阅卷组打交道,一起跟着其他排名前几的学校去看研讨会,研究高考的侧重点,改良教学方向。   可学生学不进去,教学也只能按部就班走流程。   教师为高薪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他们带着身上来之不易的光环,远离开这个职业长久以来被冠以的目标——要教出更多考上名校的学生,要做受人尊重的名师。   因为比起已经救不活的学习,面对一个个让家长们束手无策的逆子,学校的重心都放在关注学生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上。   能安安稳稳把这群“小混混们”放在学校里上课,就是普通学校无法办到的。   到了高三,所有学校该有的三轮复习,十二中都会有。   明知道课堂里没人听,也会有。   只要你肯学,一堆老师揣着前半生的教学经验等着给你辅导。青训十二中会把所有能做好的地方都考虑到,不然也不会让富家子弟的家庭放心。   虽然不能跟郁月城上的顶尖国际学校比,但是方渡燃很有自知之明,就自己这烂成绩,十二中的老师教他绰绰有余。   经过一个冬天,又度过盛夏,方渡燃再次在夏天的尾巴上回校。   车辆从A市走高速去榕城,要穿过一座无人的高山,这座山把榕城和A市之间分割成两个画面。   A市空气里日夜不衰不知疲倦的繁华气息,盛夏将弥留下的火红的余热,落在皮肤上的干燥的颗粒感,还有高楼大厦林立,组合成的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都在一个长长的穿山隧道之后,别有洞天。   山上草木繁盛,进入榕城地界里,空气湿润,满眼塞不下的绿色。   深深浅浅的绿色簇拥在一起,无处不是生机勃勃。   一路开往榕城,山间的拥挤的植物顺滑地衔接进榕城郊区,再自然地过渡到榕城市区里面。   街道上也是无处不在的动辄上十年的树木,城市四周由河水和植被蒸发的新鲜空气散在每家每户的窗户里,散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城市的主干道和旧照片一样的小巷子里,都蒙上一层安适的步调。   方渡燃闻到久违的掺杂植物气息的湿润空气,手里还拿着笔,在后座抬眼看看窗外。   静过了几秒,又重新低下头。   他没空去感慨,复习正进行到第一轮的中后期,还有两轮没有开始,模拟考和高考真题巩固排查排在更后面,时间很紧张。   他差得太多了,为了打牢根基,从初中开始补,已经上手复习的科目,每一科每一个单元都是牢牢掌握了才肯过。   安排上方渡燃自觉没有浪费时间,研究所规定的休息时间他总是做不到,睡得晚,起得还早。   每天都得超出学习时间两三个小时,总得挤下来,进度还是有点慢。   他心里很明白,他得跟那些也同样想考个好成绩的人比,不能跟自己的过去比,也不能跟十二中的人比。   正值午后,酷热的阳光刚刚下去,方渡燃坐在郁家的车里全神贯注地做题,李叔在驾驶位上压低声音问。   “方小公子,您还需要买些什么吗?”   他汇报道:“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学校了,需要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布置。”   方渡燃在选项A和B之间犹豫了一下,圈出来A:“不用了。”   “个人用品呢?”李叔事无巨细地提醒:“毛巾枕套之类的,您已经很久没回学校了。”   “学校会保管好的。”方渡燃说。   怕李叔还要接着问下去,他头也没抬地解释:“十二中除了名声难听,成绩烂,别的都挺好的。”   “原来是这样啊。”李叔恍然大悟,点点头:“那就好。要是需要我帮您整理宿舍,或者别的安排,也请直接告诉我就好。”   “什么都不需要。”   方渡燃朝后视镜里笑了下,对李叔说:“我们不金贵,跟你家的小公子不一样,我们糙得很。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李叔听出来调侃的意味,这话别人说,还不中听,方渡燃说出来,不像是明嘲暗讽,反倒有点亲近宠溺的意思。   都是一样大的人,能有这感觉,也算少见。   “哦,郁月城的我也包了,你把我们送到学校就好。”方渡燃想起来,嘱咐道:“学校不让外人逗留,我把他行李拿进去就好。收拾宿舍铺床什么的,都不用担心。”   李叔不免在后视镜里向方渡燃频频看过去几眼,对方正低下头在写写画画,他避开车流把车开得更稳。   “谢谢您了。”李叔由衷致谢。   “不用。”方渡燃突然发现自己被李叔带着声音也低低的。   开始还以为是看到他在做别的事,不好打扰他,这会儿反应过来,他身边的大白猫已经好久没吭声了。   郁月城经常在坐车的时候睡觉,这会儿果然已经靠在后座上小睡。   李叔刚才是为了不吵醒他吧。   郁月城最近在家忙了几个月的课业和什么考试,现在跟他回学校也好,总算可以休息了。   前一段时间,他早出晚归地忙学业。再往前,他来回跑青苗基地,保证每天都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多晚都会过来陪自己。   还有一整夜一整夜地帮他过易感期和失控的戒断,一个消息就放下一切赶回基地。   再再往前,为了给自己报仇亲自调查,为了他的自由跑手续,在外一走一两个月,人都见不到。   他的大白猫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方渡燃心疼,想摸摸他,又怕吵醒他。   把放在后面的软枕垫在自己的肩膀上,再把轻轻把大白猫的脑袋扶过来靠在软枕上。手指尖碰一下郁月城的发梢,缓缓地滑一下。   在大白猫打盹的时候小心翼翼抚摸一下柔顺的皮毛。   阳光从开了一道缝的车窗照在郁月城的脸上,鸦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方渡燃一时晃神,怦然心动。   眼前是幅安宁美好的油画,胸腔里的情愫在静静流淌,却比初见时浓烈万分。   方渡燃看了一会儿,把车窗关上,避免大白猫醒过来时伤到眼睛。   然后低下头,继续在画板夹住的试卷上做题。   ·   到学校时,郁月城醒过来,方渡燃把试卷放进手提袋里。   “你学生证和身份证给我。”他伸手。   郁月城想也没想就拿出来交给他,这车是可以开到宿舍楼下的:“跟学校说过了,可以放行。”   方渡燃拿上证件下车:“这是流程。”   他咧开一侧嘴角,浑身上下透着那股天生的傲气,扶住车门的框低头说:“你也有在学校不知道的事情啊,学神。 ”   少年为他遮挡住刺目的日光,郁月城抬眼一瞬不移地看他:“嗯?”   好看的大白猫乖乖坐着,在朝他歪脑袋表达困惑。   温驯极了。   方渡燃分出注意力看看前座,然后低头弯下去,拿手背在郁月城的脸颊蹭了一下:“得核对是否本人,把车牌号绑定在学生证上。非本人不给办。”   “那我去。”郁月城起身就被方渡燃按住。   “我去就行了,外面晒。”说完他直接关上车门转身走了。   “不是要本人吗?”李叔在窗户开了一半的驾驶座里纳闷。   方渡燃的听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完全听到,背对着他们挥挥手里他自己的证件,朗声:“好歹也是熟脸,混个方便。”   “他很关心您啊。”李叔看着他去到马路对面。   郁月城把他靠过的软枕从座位上捡起来,扶正放着:“他很温柔。”   “温柔?”   李叔倒是没想到这个:“我还以为他的性格会很硬朗。”   郁月城想到方渡燃在数次的生死边缘徘徊,一次次全靠意志力强撑过来,再看向车窗外那个快步穿过马路的少年。   方渡燃站在学校门口的门卫室外,弯下腰在窗口上趴着写字。   刚刚逆光的样子,跟他第一次在山里去营救看到的浴血模样交叠在一起。   停顿片刻,他开口道:“嗯。非常硬朗。”   随后放缓声线:“也很温柔。”   “我是为您高兴,所以多说了一句。”李叔从后视镜里能看到郁月城正在看向外面的神色。   他在郁家很多年了,这副神情,他从来没在郁月城的身上见过。   安静而专注,仿佛是在凝望让他充满眷念的对象。   那个对象,目前来看,也就是方渡燃了。   “他和您能重逢,再次回到郁家,我们都很高兴。”李叔说:“有他陪在您身边好多了。”   郁月城:“我知道。没事。”   他又道:“方渡燃也不会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两更。   感谢在2023-01-23 23:57:36~2023-01-25 00: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占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3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方渡燃的行李都是自己整理的, 一个行李箱足够,只简单带了换洗的衣服和睡衣。   车开到宿舍楼下, 李叔把后备箱里的行李都拿出来,方渡燃才看到一共有三个大的箱子加上一个带保温的箱子。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接受这个现实,跟着李叔一起推进宿舍楼的大厅里:“就放这儿吧。李叔,剩下的我自己搬上去。”   “这个沉。”李叔把保温箱推过来。   “有电梯。”方渡燃往电梯口指指。   “方渡燃?”宿管阿姨打开窗户喊了一句。   “哎。”方渡燃回头解释:“阿姨,我刚返校,拿了几个行李箱。”   “身体好了?”宿管阿姨语气熟络地关切, 就像他只是在校医院住了一个周一样。   方渡燃反应一秒, 想起来学校给他批准的是病假,点点头:“好了。”   “这是你家里人?”宿管阿姨站起来,在窗口上看到他后面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放那儿吧, 我让保洁给你拿上去,病刚好就别折腾了。”   方渡燃笑了下,看见窗口里面正在放电影的显示屏:“这箱子有轮呢,我又不是纸糊的。您接着看电影吧。”   他把李叔领出去,再打开后座的车门, 把郁月城带出来, 领着他的大白猫回去。   “李叔,我肯定给郁月城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别担心。”方渡燃在宿舍门前道别:“回去路上小心。”   李叔看看他, 再看看郁月城:“那我走了,小公子。”   郁月城:“嗯。”   暂停下电影播放的宿管阿姨在窗口上够着头看他俩一起走进来, 方渡燃拿过表格签字, 登记上自己入住的宿舍号。   “上次来给你办物品储存的就是这个男孩子。”宿管阿姨多看了郁月城几遍。   这孩子长得亮眼,过目难忘。   “啊, 对。”方渡燃写完自己的名字,接着写郁月城的。   宿管阿姨提醒他:“你们的生活用品都送到宿舍里了。”   方渡燃点点头:“嗯,消毒了吗?”   “学校什么时候换洗都得消毒三遍,你们没在学校都密封储存,脏不了。”   宿管阿姨对自己的职业关联范畴非常骄傲:“通知你们今天回来,赶上昨天太阳好,封好的物品都拿去阳光房里晒了晒,舒服着。”   方渡燃是没洁癖的,大白猫有。将近一年没回来,听完放心多了。   “麻烦阿姨了。”他签完字抬起身。   “你们这是一起走一起回,一个地方的?”宿管阿姨看着郁月城问。   “嗯。”郁月城没看到方渡燃持反对意见:“住得近。”   “可不是吗。”   方渡燃听出来那点八卦的意味,手指一勾,把两个宿舍的钥匙拿过来,一手把大白猫搂过来:“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本就怀疑两人关系的宿管阿姨一脸惊讶,她还记得一开始这个好看的大小伙子跟方渡燃好像在谈恋爱似的,两个人总是黏在一块。   “亲兄弟?”她糊涂了:“我还以为你们是谈恋爱了,走一块儿多般配的,这······可惜了。”   方渡燃被她真情实感地惋惜弄得不好意思,也胡言乱语:“兄弟也挺好啊,谈恋爱还得分手,兄弟哪能分手。”   郁月城终于在他越来越没遮拦的时候制止住:“他住在我家。”   “住、住一起了?”宿管阿姨重新打量他们。   方渡燃在郁月城背后捏了一下他的腰:“对!亲兄弟嘛,当然住一块儿。”   他拿上钥匙,搂着郁月城的脖子就往回走:“我先走了阿姨,东西太多了。”   也不管背后什么眼神,方渡燃率先推上最重的保温箱,和另外一个最大号的行李箱去按电梯。   电梯门一关,郁月城就看向他:“谈恋爱要分手?”   方渡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过脑子,这会儿没什么底气,硬着头皮接受大白猫的视线。   “······理论上有这个可能的。”他说。   方渡燃看着电梯的数字到了七楼,出乎意料的,郁月城就没下文了。   他以为大白猫会跟他说点什么,毕竟这话,是有点伤人。   郁月城没在的时候说一说没什么,他是郁家的干儿子,话是没错,但在郁月城面前说,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像郁月城刚才问的那句,别的都没问题,做男朋友不如做兄弟,就过了。   他是明白郁月城从小对“方渡燃”这个名字的执念的。   直到他打开703的宿舍门,把行李箱推进郁月城的宿舍,方渡燃才听到大白猫的发言。   “我设想了一下你说的可能性,对我来说,有矛盾和分歧,是可以沟通调节的,我也可以让步。只要跟我的伴侣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第三个人,我是不会分手的。”   郁月城用一种做简答题的口吻说:“不过,你说得也对。任何时候,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在一起是需要两个人都同意的事情。”   方渡燃每次听到郁月城的嘴里说些什么跟感情有关的话,都如同不食烟火的神下凡,他这张脸不像凡物,看上去就是不该动情的样子。   可他偏偏就看到了,就听到过大白猫和他谈感情。   “从你嘴里说这个,第三个人,就很奇怪。”方渡燃把注意力放在箱子上,宿舍已经被打扫过一遍,可以直接住,郁月城的宿舍他还要用酒精再消毒一下。   “我能打开吗?”他问。   郁月城把手指在锁上按一下,没有什么显示器亮起来,就已经听到“咔哒”一声,箱盖自己弹开。   方渡燃说了帮他收拾,保温箱打开就是满满堆放的酒精消毒湿巾,和无味实验室等级的消毒液,拿出来就把凳子先喷洒一遍,然后擦干净,让大白猫先坐着。   “为什么奇怪?”郁月城坐下来问。   “不知道,就很奇怪。”方渡燃手里忙活,想了想说:“就、你还知道第三者、移情别恋、出轨,还有没什么原因,就是烦了腻了这些东西,······很不搭。跟你很不搭。”   郁月城不明白,这些东西,他不会有,但是现实里的确存在,客观判断而已。   “······这些,很神秘吗?”他问。   方渡燃回头看他一眼,郁月城没跟他开玩笑,是真的在询问,单纯的样子,好似自己在把人带进沟里。   清咳一下,他说:“不神秘。多得是。”   大白猫还在看他,眼神非常坦诚,方渡燃莫名有些难以招架。   “我去把其他的行李拿上来,你先坐会儿。”他说:“房间还要清理一遍,先别用了。”   “好。”郁月城说。   方渡燃的身体好起来,什么都要抢在他前面帮他弄好,跟之前一样,郁月城也接受这些在方渡燃身体范围内的琐碎小事。   他好像从来也不觉得麻烦。   对自己都随随便便的,对待他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仔仔细细。   这很像是Alpha对自己Omega的照顾的样子。   方渡燃从703出来,双肩一沉,松了口气。   刚才他们什么也没做,那种突然来临的不知所措让他紧张。他很难面对郁月城干净坦然去谈论感情的样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出轨啊,变心啊,腻了,他都不会有的。   他和郁月城之间,不是那么简单地为了一时欢愉走在一起,也不会因为这些肤浅的理由分开,这都是他以前看不上的东西。   方渡燃对别人怎么做管不着,也不关心,每个人的观念都是不同的。   但内心深处他确实看不上这些随随便便的感情,也看不上他们这个年纪里那些给点简单的追求,送几瓶水,吃几顿饭,说几声喜欢,就在一起,然后又对下一个重复如此的“感情”。   他觉得对一个人的感情不该是那个样子。   应该是郑重的,是承诺,是愿意为对方和两个人之间负责的,是要付诸行动的。   是有未来的。   也许是跟别人想的不一样,这上面过于老土了。   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因为时时刻刻都想要跟他在一起吗?不就是要为了和他有未来而努力吗?方渡燃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就像小时候的自己和郁月城,他们那么小,都知道要永恒,知道有独占欲。   为了对方所做的事情,都比这些所谓的“在一起”、“感情”、“喜欢”,要深厚得多。   所以郁月城才那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他相信郁月城也是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人,没人能比他还认真,比他还好。   越是这样,大白猫跟他直言直语谈感情,他就越无所适从。   明明自己也不会是那种人的,但是他现在也接不住郁月城的坦诚。   时间不对。   时机也不对。   方渡燃感觉自己纯属活该,郁月城那么认真的人,刚才在宿管那儿就不该逗他。   都认识这么久了,这种想逗逗猫反而被猫挠一下的状况一点也没变。   等行李全部都拿上去,他把郁月城的房间都打扫干净,床和桌子的边边角角也消毒之后,才脱掉手套,洗干净手爬上去给郁月城整理床。   他乐于干这个,乐于给大白猫铺窝、整理房间,要铺得松软舒适,给自己圈起来的大猫收拾好。   窗帘被拉开,下午橙黄色的阳光照进宿舍里,地板上落了一大块光斑。   方渡燃瞅了一眼,快到下课的点了,窗外可以看到教学楼中间郁郁葱葱的植物。   再看到打开窗户转身过来的郁月城,相似的场面,一样的人和物,连景色都没有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昏头了,存稿箱忘了定时T T   感谢在2023-01-25 00:05:53~2023-01-26 02:4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2瓶;Wha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4章 唯一的联系   高二开学的时候, 方渡燃也是这样领着赵霖过来给新转来的同学打扫宿舍。   他还在陈老那领上这个“一对一帮扶任务”,帮助郁月城这个从国际贵族高中转来, 一定会不适应十二中残酷生存环境的高级保护动物。   郁月城的微信备注名:一对一帮扶对象,一直沿用了半个学期才被他改掉。   方渡燃手里正拿着酒精把被面上都喷一遍,也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那天他用完酒精喷剂,递给赵霖,还被误以为是感冒了,然后当着赵霖告诉郁月城这个新来的这个全省排名前十的学神:“你不是有洁癖吗?”   关于遇到郁月城的记忆非常清晰,他都想的到当时被班里那帮孙子弄得摔了一跤的大白猫, 坐在现在这把椅子上拿着药瓶在看的样子。   这也太巧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体被郁月城发现异常, 不是因为他就是郁月城要找的人,他们不会饶了一圈,然后又回到学校, 发生跟高二那天一样的入校场景。   郁月城看到他停下来,开了一瓶实验室给方渡燃送来的水递给他。   “要不要休息一下?”他说。   方渡燃额角渗出一层细汗,咕咚咕咚喝掉半瓶扔回去,突然笑出来:“你觉得这会儿像不像你刚来十二中的时候?”   学校里的下课铃响起,从教学楼的方向传出来一阵骚动。   比其他学校里的动静还要响, 里面少不了推桌子起立大喊大叫的声音, 还要加上刚进学校那批还没训练好的高一新生砸书、踹开课桌、摔板凳的声音。   因为宿舍楼和教学楼中间茂密的植被和不短的距离阻隔,下课铃像是遥远的钟声在敲响,哄闹的动静横跨时间传过来。   快要成落日的阳光, 铺在木地板上颜色更浓厚了。   “像。”郁月城把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放在方渡燃的身上。   “路至安搬去隔壁宿舍, 赵霖没有来, 但是你和我都在。”他说。   方渡燃继续收拾,没头没尾冒出来一句:“要是时间有轮回的话, 就停在跟你认识的时候,重复这一段儿,也挺好。”   郁月城没有说话,他们认识的这些时光里,方渡燃经历过很痛苦的戒断治疗,这些东西他不希望重来一次。   “怎么不说话?”方渡燃觉得自己这想法很不错的。   “没有。”郁月城说:“重来一次,不一定是好的。”   “为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那么在乎“方渡燃”,不管是小时候那十多年的方渡燃,还是现在十七岁认识郁月城的他,经历的每件事,重来多少遍,他都挺乐意的。   那是他人生里所有有光亮的部分。   郁月城从A市,跑来榕城,不也是为了这个吗?   “你不想跟你定亲的小竹马重新见面啊?还是不想跟我重复?”   方渡燃来了兴致追问:“你做过的事情,没有一件没做好的,怎么也会不想?”   郁月城被他把话揭出来:“你的身体,我不想。”   方渡燃伸手摸摸自己脖子后面,药贴是今天刚更换的。   早上做信息素检测,没有外泄的迹象,含量只勉强够他身体运行,还要各种补给继续养起来。   “我感觉还行。”   他对着郁月城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失控的时候,干了什么记不住,但是每次清醒过来,看到你躺在我旁边,就觉得很好。很安心。”   “也许是你的信息素一直安抚我,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心理方面的东西,毕竟我那会儿见鬼杀鬼的样子,你全凭自己扛下来了。我攻击力很强,又不认人,你也没离开。”   方渡燃回忆道:“每次醒过来看见你,我就感觉你是我活在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伤到你我很内疚,我想让那些伤都砸在我身上,想把你赶走,我知道这些都不该由你来承受。”   他第一次跟郁月城描述戒断治疗的时期的感受,说到最后扯开嘴笑了一下,有点自嘲:“但是看到你我又很安心,特别安心。重来多少次都行啊,下次我攻击你,你就使劲揍我,别再伤到你自己就好,怎么反抗我怎么揍我都行······是不是很变态?”   说完他趴在床上扯床单,郁月城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方渡燃垂着眼,手里动作没停过,大白猫在用自己柔软的爪垫安慰他,拨弄头发的动作也很轻柔。   “没那么脆。”他说。   郁月城干净的嗓音在下午阳光暖洋洋的画面里响起来:“我有安慰你的权利。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了。”   “啧。”方渡燃抬眼:“记这么清呢。”   说完就真带上笑意。   郁月城:“嗯。”   “我真觉得特别好,有轮回的话,多少次我都愿意。”方渡燃说。   收拾完房间和床,可以住进来了,方渡燃看到郁月城打开的箱子,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能用上三个行李箱箱了。   他的东西少,没什么讲究,学校的假期物品储存做得很方便,也不用买新的。生活用品大到他以前用来放药的小冰箱,小到牙刷水杯,新学期电器类都有维修检查,小东西都有换新。   所以自己除了换洗衣服和三双鞋,什么也没拿。   郁月城的行李跟他完全相反,一眼看上去就有好几只护手霜,毛巾、牙刷、水杯······这些都是自带的。还有一个占了一个行李箱大小的显示器。   他想帮郁月城取出来,被制止了一下。   “这个有点沉,我来。”郁月城走过说。   方渡燃身体虽然比不上以前,也还没恢复好,但是这话就太小瞧他的实力了:“我又不是Omega。”   他直接从里面取出来,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有一丁点重量。   “这什么显示器?”方渡燃摆好之后看看,就一根通电的线,连主机的口都没有。   “主机一体的?”他问。   “嗯。”郁月城说:“观测实验结果的,上的是生物化学机构的内网,一次开跑的样本比较多,所以换个方便点的电脑。”   “这都不太像发行的型号。”方渡燃看出来:“你不会是把你正在做实验用的检测器搬学校里了吧?”   “放在家里我需要每天定时去看,放宿舍里方便随时观测。”郁月城说。   他把这种超过正常人水平的话说的太简单,方渡燃表达不了自己的惊讶,拍拍大白猫的肩:“好样的。”   然后担忧了一下,问道:“这合法吗?”   “合法。”郁月城笑了下:“实验也都是合法的,只停留在研究生用来毕业的阶段,不难,是样本数量比较多,有点花时间。”   “别人能盗走吗?”方渡燃说:“你就这么放宿舍里?”   “······在这里应该不会被盗走,这系统是法语和少量的古典希腊文。”郁月城解释道:“有使用者识别的,别人登不进去。”   方渡燃心情有点复杂:“你说得对。你把它放操场上,后勤清洁人员当废弃金属都卖不出去。”   他想到这段时间郁月城一直在忙的考试和课业:“对你来说的数量比较多,比较多是多少?”   “一批十五万个。”郁月城说。   方渡燃觉得自己不该问,他不应该去试图了解顶级Alpha的大脑智慧。   “还能上课吗?”他很担忧,大白猫跟他回到学校,他以为是可以休息一下的。   这下好了,任务直接带进宿舍里。   “能。”郁月城说:“他们自己会跑,系统也很先进,有筛选的,只是需要经常看看。”   方渡燃:“行。挺好。”   这不是他可以了解的世界了,还好自己之前在郁月城很忙的时候,没有非要去问问到底在干什么,考什么试。   “怎么了?”郁月城看出他有所疑虑。   方渡燃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你别累着了,我会每天来查岗,盯着你按时睡觉的。”   “好。”大白猫一口答应。   看起来是很乖。   方渡燃又多看一下,捏捏大白猫的脸,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郁月城同学。”他喊。   郁月城看着他:“嗯。”   “你这种人,跑来上高中,真是屈才了。”方渡燃发自内心感叹。   郁月城也没隐瞒:“家里是想在高一的时候让我出去留学,上阶段制,按能力走学位。”   “那你怎么······”方渡燃自觉停下来,没问出来。   郁月城怎么没出国。   他要是高一出国了,高二就不会来十二中。   他这一直在找“方渡燃”,好不容易找到,答案不言而喻。   敲门声适时响起来,打破他不该提起来的话题。   方渡燃先他一步去开门,楼道里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对话声挤进来——下午放学的都回宿舍了。   “丁羽。”方渡燃先喊出声,打了招呼。   丁羽快一年没看见他,还有点愣:“······班长,你怎么在这。”   他抬头去看宿舍门上的牌子,是Omega专用的水蓝色房间号703,没敲错啊。   方渡燃拉开门,让他看见里面的郁月城:“我们回学校了,我给他搬行李了。”   丁羽挠挠头:“我就说,我看宿舍门外放了个大箱子,还以为谁把行李落外边了。”   “是我的行李箱,刚好弄完。”方渡燃说。   他见到楼下热心还有些八卦的宿管阿姨,再一见自己的舍友,在十二中熟悉的校园生活都回来了。   郁月城从他身后走过来,以前他和方渡燃一起,跟丁羽他们也经常一块儿吃饭。   “校花也回来了。”丁羽看见他,脱口而出。 第245章 隐秘   方渡燃先反应过来, 赶紧去看郁月城的反应,刚回学校就听到这一句, 实在是不巧。   大白猫看着波澜不惊,还在平静的回答:“回来上课。”   还好,没生气。   他脾气真好啊。方渡燃想。   十二中,不对,是整个青训系统的几十所私立高中,都还以为郁月城是Omega,所以不会觉得校花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不过他们要是知道, 郁月城是个Alpha, 那这称呼换个暴脾气的Alpha,估计得拿刀了。   方渡燃想了一下,要是他自己, 他得拿刀。   大白猫的脾气是真好。   进学校那会儿替他背下Omega在Alpha更衣室留下信息素这个“污点”,说约定好,就一直没揭穿过。   因此被调侃也不生气。   时隔快一年回来,学校的学生对他还是这个印象最深,他也不生气。   方渡燃觉得郁月城好看, 比所有Omega都好看, 这称号配他都低了。   又觉得他是个各方面都最优秀的Alpha,在知道真实身份的自己的眼里,这样的误解有一丝特别的、难以言明的隐秘。   都以为他是Omega, 是校花,没人知道这是独属于他的大白猫。   是只被他抚摸的Alpha。   他甚至已经亲手碰过象征Alpha的结。   然而在学校里, 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 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想想就容易让人着迷,这个隐秘的真相始终把他和大白猫圈在一方只属于他们的天地里。   方渡燃把手伸到背后去摸索郁月城的衣摆, 扯到了然后悄悄去找到大白猫的手指,捏一捏当做道歉。   爽归爽,道歉还是要道歉的。   对方似乎能明白,有默契地把手指递给他。   猫的爪垫是软的,捏起来也舒服,方渡燃得寸进尺去挠挠他的手心。   背后在做小动作,面前的手在丁羽脑门上拍一把:“郁月城也回来了,这就是他宿舍。你想什么呢?傻了?”   “估计是有点傻了。”丁羽是个实心眼,直接说:“郁月城没在七班,都说唯一的校花没来学校,看过他以后,学校里再也找不出好看的Omega了。”   “那是。”方渡燃在背后的手顺势抬起来,搂住大白猫的肩膀:“除却巫山不是云,审美一旦升级就很难降级了。”   “有道理的。”丁羽连连点头。   然后眼神奇怪地看向方渡燃:“班长,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引经据典了?”   “我什么时候说话就差把没文化三字印脑门上了?”方渡燃回他:“你知道“引经据典”,我恰当合理地使用一些古诗句不是很正常吗?”   “是正常。”他看看郁月城:“没更恰当的了。”   “我们宿舍里,确实只有你请假之前那会儿较真学习过。”丁羽说:“现在还多了个路至安,每天一大早就出去跟外教练口语去了,出操也不去了。”   “要高考了。”方渡燃说。   丁羽点点头:“他肯定要考了,早出晚归全学英语去了。”   方渡燃记得路至安之前的英语成绩就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偏科特别严重,其他科目别说及格,都在五十分以下,语文作文和阅读题是常年不写的。   现在都开始早出晚归学习了。   学校的高三气氛果然比家里要重。   就连十二中这种学校,高三七班这么烂的吊车尾,班里都会有两三个上点心的。   他还想聊几句,发现两个人一直站在郁月城的宿舍门前。   高三的下午放学时间很短,吃过饭就要回教室了,晚自习会提前半小时加半节用来背诵的课。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十二中以前的高三作息都是这样,他们这一届也不会例外。   他等会儿吃完饭要去陈老那报道,陈老肯定还要给他上上心灵辅导的教育课,前后能晚去一两节课,丁羽肯定不能跟他一样耽误。   方渡燃正想带丁羽回宿舍,抬眼发现他正在看郁月城,目光还好像出神了,打断道:“丁羽!看什么呢?”   丁羽猛然反应过来:“没看什么。”   他刚才是多看了一眼,学校里传疯了的颜值顶配的Omega,就在他们班上,他以前也没仔细看过,突然面对面站着,说完话无意识地看了一下。   被方渡燃一喊,回过神之后解释道:“好久没看到郁月城,我以前还没正面跟他说过话。”   “我们都一个班的,你居然没正面跟他说过话?”方渡燃也没想到。   “你们在一起多,我们最多吃个饭,没这么近打过照面。”丁羽很诚实。   方渡燃想到他以前确实时时刻刻都跟郁月城同进同出,把大白猫圈自己的领地里,别人要想凑一块也没机会。   “难怪你走神。”他当着郁月城,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地说:“我第一眼看到他,我也走神。”   话音落下,郁月城转头看过来。   “教室那次?”他问。   “对啊。”方渡燃立刻就能知道他说的哪里:“你摔了那次,抬起头我都走不动道了。”   郁月城似乎想说什么,方渡燃猜测他大概是碍于有人在场,不像自己一样可以不要脸,所以作罢。   丁羽站在对面,明显感觉他们的关系比以前还好。   “没想到你们俩一下都回来了。”他说。   “一起走的,肯定一起回来。”方渡燃这会儿倒是大方起来,脑袋往前凑一下:“你也好久没看到我了。也看看我。”   “看。我都看。”丁羽望向他,再转向跟他勾肩搭背的郁月城,立刻又把视线转回来。   两个人的气质气场完全不同,对比之下,方渡燃有点不羁的嚣张,是个学校里出了名不好惹很能打的校霸Alpha,郁月城是个非常好看的Omega。   由于好看这个指标超过了常人见过范围,虽然他看起来很有修养,不是方渡燃那么不好接近。   但从头到尾,学识长相,都跟普通人脱离太远,差距超过一般人能够到的尺度,同样也自觉会收敛起来,不去打扰。   以前来七班外面的走廊上围城一圈为了看一眼校花的外班学生,都会隔着窗户看郁月城,很少会直接上来认识郁月城。   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就一点儿也不违和了,反而看上去很般配。   一样的身高,一样都是出色的人。   在丁羽心里,方渡燃作为班长是他一直很服气的。   “你也帅,班长。”他诚恳夸赞:“我一直觉得你帅。”   方渡燃一下笑出来:“谁让你说这个了,我也觉得我挺帅。”   方渡燃身上总有种什么都要护着郁月城的感觉,丁羽不敢多看,把宿舍门口的箱子指指:“你这箱子要拿回去吗?宿舍门开了。”   “我自己拿。”方渡燃松开郁月城走出去:“我先回宿舍,等会儿过来找你吃饭。”   他的食物研究所找了学校,每天会有专人包装好送到宿舍楼下的储物箱,自己去取就行。   那些东西,他能接受当着别人的面吃,普通人都接受不了他这个怪物一样的行为。   走的时候方渡燃把703的宿舍钥匙掏出来稳稳扔给郁月城。   反正郁月城还送了他一把。   带着行李回到宿舍,宿舍都是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宿管阿姨已经让人来打扫过了。   方渡燃发现自己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以前放的东西都不见了。   “郁月城在你离校之后,来过一次宿舍。”   丁羽看见他站在桌前,在一旁说:“我没看着,路至安当时在宿舍,我们看到你位置空了,还以为是你退学了,路至安说你没退学,是请假,郁月城来过一次把你的东西都收起来放在柜子里了。”   方渡燃打开柜子,确实什么都在,可是很重要的蝴蝶标本不见了。   丁羽看他翻来翻去,指指抽屉说:“还有抽屉里。”   方渡燃打开抽屉一眼没认出来,然后拿出来跟抽屉一个色调的木纹纸包装起来的方形物品,打开就是他的蝴蝶标本。   很仔细的包装,里面还垫上了防震的软垫。   他把标本擦一擦,发现因为照顾得好,所以连缝隙里也没有灰尘。   方渡燃把两个蝴蝶标本都拿出来,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心满意足。   其他的都是重要指示一般般的,然后才开始整理,把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先整理出来。   “好漂亮。”丁羽也看到方渡燃摆上的标本。   方渡燃站在衣柜前看过去,夕阳余晖落在通体湛蓝色的蝴蝶上面,泛起金色的一层微光。   他内心有点很小很小的得意,因为大白猫送给自己的礼物被夸赞的得意。   虽然他也知道很漂亮,多一人夸大白猫他就是高兴。   “我以前也放桌上。”方渡燃说。   “以前就看见了。”丁羽说:“你那老放着书和本子,挡住了,有时候看到觉得好看,许烈阳猜过几次,说肯定是别人送的。”   “是别人送的。”方渡燃说。   “这很贵吧。”丁羽能感觉到它的价格不菲:“我都没见过这样的蝴蝶,这是不是真的标本?”   “是真的。”   方渡燃摸了摸衣柜里面,都已经被打扫过,直接把衣服的分类挂上去:“这是他亲手养的蝴蝶。有生长记录,记录到死亡之后,又自己做成的标本。”   “我靠,这也太珍贵了。”丁羽说:“这蝴蝶就不像见过的那些,买虫卵都得不少钱。”   “它的卵多少钱不知道,但是养它们确实很烧钱。”方渡燃说。   “这个数?”丁羽比了三根手指。   方渡燃:“三十万?”   “再加个零。”丁羽说:“这东西看起来跟珍稀保护动物似的,眼跟前也没见过,要找出来来回还得找点动物学家和保镖跟着。”   方渡燃想了想,有点好奇,他不知道如果被人知道郁月城所做过的当中的一件小事,会怎么想?   所以他简单描述道:“有可能还要多点。这是国外的品种,他在国内按照热带雨林的标准搭建了一个占地很大的模拟生态系统用来养它们。也是亲手设计的。”   “那再加两个零也不一定能办下来,他这么厉害的,设计费都是金子。”   丁羽说:“建这么大模拟生态系统,手续很多,要官家批准的。”   他想起来这一切都成了方渡燃手里的标本,恍然大悟:“这人要不是跟你关系铁到能下一辈还要在一块儿,那就是真的疯了。”   方渡燃:“嗯?”   丁羽看看异常漂亮的标本,又联系一下的确是别人送的这件事。   “班长,他是不是喜欢你?”他问。 第246章 选择   “班长, 他是不是喜欢你?”丁羽问。   方渡燃记得标本上面的时间:“他养蝴蝶的时候才不到十岁。”   郁月城那会儿就是这个年纪。   “那我······我还是觉得他喜欢你。十岁我都在班里有喜欢的人了。”丁羽笃定道:“就算不是那个喜欢,那亲朋好友, 什么喜欢都算喜欢。”   接着敲敲自己的脑袋:“但是不到十岁干这些,超过我的脑容量。”   方渡燃笑:“是不是很不真实?”   “真肯定真,标本都做出来了,还写了记录。”丁羽说:“可是十岁一般人还在上小学,搞这些跟大学里的研究课题一样。”   丁羽猜得还挺准。   郁月城还确实为了给他的小竹马养蝴蝶,做了一整个研究课题,从选种, 到建模拟生态系统, 再到拍摄纪录片,最后做成标本。   纪录片还因为质量太高,直接成为国际青少年生物科普录像带。   一般的大学课题研究, 方渡燃想也没多少人做到这个程度。   “十岁的一般人干不出这事?”方渡燃话这样说,但是发生在郁月城身上,他是从没感到违和。   要不是丁羽提醒他,他已经完全习惯郁月城这种超乎常人的能力了。   丁羽摇摇头:“反正我的认识水平里面,我觉得不能, 但有人肯定可以做到, 年龄又不能作假。”   他往身后的墙壁一指:“就跟郁月城那样的,每次考试都是满分。高分我能理解,随随便便就考满分, 就超过我的脑容量了,理解不了。我怀疑啊, 他的思维层次, 已经和我等凡人不在一个层面。”   方渡燃想到刚才对郁月城而言的样本数量“比较多”,是指一个批次就有十五万个。   “······我也理解不了。”他说。   那个有钱也买不来的蝴蝶标本在丁羽的价值观里猝然拔高, 正在闪烁的金色微光都变得更娇贵起来。   方渡燃就这么直接大大方方摆在桌面上,不拿个什么玻璃罩或者箱子装起来,是纯粹就当装饰品用了。   丁羽感叹:“要是换我,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我都不敢收。”   方渡燃转身看他:“怎么?”   “有点太贵重了,感觉接不住。”丁羽说:“我就是个俗人,也没什么魄力,这么珍贵的东西,还从头到尾都亲手做的,我不敢拿。”   方渡燃稍加思考:“怕辜负好意?”   丁羽猛点头:“对对!”   我也怕。   他能拿到这份心意,是那时候不懂当中的对象就是自己。   现在知道了,只会想要好好珍惜。   别人随便听两句郁月城做过的事,都觉得不可思议,拿不起。   他也很怕辜负大白猫的,所以他一直想要往上走。   他只是在对待郁月城这件事上,身后没有留下退路。   方渡燃确信自己也可以为郁月城做任何事。   大白猫能为他不要命,他也可以做到。   所以在他知道这个标本有多珍贵之后,也能去欣赏蝴蝶的漂亮,问心无愧。   还有自己小时候送给郁月城的那朵用他名字命名的星云,方渡燃真的很想弄明白,他们曾经有多密不可分的联系,多纯真的感情。   那种付诸行动去维系一生的勇气到底是什么感觉?   可这些,只有用心才能体会到,言语和文字替代不了无形的情感。   就像他亲眼目睹那朵整个宇宙都独一无二的蔷薇花形状的星云,就真实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当中蕴含的猛烈情感可以穿透时间迎面击打在他的胸腔。   方渡燃那会儿才能感受到几年以前,自己送给郁月城这份礼物时真挚的喜欢。   现在的他环境和条件都不复从前。   他也想要把那份只一心为了对方,就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就想看他高兴的感情给延续下去。   要拿得稳稳的才行。   别人会慌,拿不住,他能办到,他可以。   丁羽想要给他搭把手,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能上手的地方,就拿着食堂带回来的披萨边吃边看方渡燃整理。   “刚才忘了说。”方渡燃回头问:“你怎么黑了两个度?”   丁羽搓搓自己的脸:“我也不知道。我们训练的时候穿训练服,夏季训练服手和腿都露着,就数脸晒得最黑。”   方渡燃:“你报体育班了?”   “报了。”丁羽说。   “这么干脆?”方渡燃调侃:“我记得你以前死活都不愿意报体育班的,一身的肌肉白练了。”   “现在不白练了。”丁羽擦擦手把短袖撸起来,本来就格外壮硕的肌肉足足鼓出来一个夸张的大包,皮下血管也鼓起来两根。   “啧。”方渡燃伸手戳一下:“再练你T恤都得当紧身衣了。”   “已经要买加大号了。”丁羽说。   被研究所的人性化健康理念强调过,方渡燃劝道:“体脂率太低也不好。”   “我也不想。”丁羽自己看着都发愁。   以前他特别满意自己强壮雄厚的身材,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但也属于进健身房得让人眼馋那类。   现在跟着体育班训练,他愁道:“每天七个小时高强度训练,Beta当Alpha练,Alpha直接不当人了,根本控制不了。我本来增肌就快。”   “你以前不想进体育班,就因为这个?”方渡燃说。   “有一半儿是。”   丁羽翻上床,为了晚上的训练,先彻底放松身体让肌肉和筋骨休息会儿:“我不喜欢每天跟器材轮胎待着,之前要不是因为她,我都不会去体育班旁听。”   方渡燃:“突然回心转意,也是因为她?”   “······嗯!”丁羽稍作迟疑,承认道。   他很少跟别人提起自己的感情生活,因为身材看起来人高马大,多数时候自然而然把自己摆在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儿女情长的位置上。   方渡燃是他服气的班长,非常认可的存在,所以多了特殊的信任。   “她说她要走定向专业招生,去A市的联大。”丁羽趁着宿舍没人,说道:“然后进省队,再拼国家队。”   “我们学校还有这种人才?”   方渡燃诧异:“联大不是以中文系闻名的文科第一学府吗。”   “就是那个。她要去的定向专招是终身制,一直在队里比赛到退役,能出头就去国家队,不能就一直留在省队,最差的情况就是赛制连续末尾掉出排名,就淘汰归还联大。淘汰的学生学校也不会再接收,签过生死状,直接就退学了。”   “那的确是个人才。”方渡燃说。   他以前知道丁羽谈了个体育班的Beta女朋友,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厉害。   丁羽说:“进去了不用在学校上课,文化课不操心,挂个学籍就行。她说她家已经联系好了,过两个月的比赛只要积分够了,就能送进去。”   方渡燃大概听出来丁羽的担忧,尽管对方并没有直说。   这种一进去,最起码前几年跟服兵役差不多,一年见不了几回。最好的结果终身制,那得等到三十五岁左右退役才能回家。   而他们才十八岁。   其实郁月城也是,方渡燃知道他也有更好的选择,现在做的一切其实都不是最优解。   “你也想进体育行业了解一下,以后能沾个边。”方渡燃说:“总比什么也不懂要好。”   丁羽没否认,有点迷茫:“我不知道。我就想着反正也没事干,上一个就上一个,家里给我找的大学也在A市。”   他说得缓慢,似乎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思索:“我这几年,在哪待着都是待着,待在她身边也一样。”   气氛有点凝固,方渡燃在他停顿后,有条有理地将衣服都整理好,鞋盒也拿出来规整。   “要是暂时没找到别的目标,就把这个当去向也没什么不好。”方渡燃说。   “班长。”丁羽在床上转过头瞅他:“要是你喜欢的人有特远大的理想,坚持要离开现在的生活,去另外一个没有你的环境。你们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次,比赛没成绩之前,她还不能明着谈恋爱,你也会选择跟着她一起去吗?”   那不就是······隔壁宿舍里刚被他安置好的大白猫吗?方渡燃想。   对一个浑身每块肌肉都突兀鼓起来的强壮老爷们儿来说,这话是有点柔情似水。   然而丁羽问得很诚恳。   能直接问到方渡燃身上,肯定是憋了好久都没地方说。   也直接就把方渡燃问住了。   郁月城现在在做的那些他看不懂的实验,他不认为全都是国内的,肯定也有国外的,离A市特别遥远的国外。   而且一定是很好的大学,或者什么研究院的。   以郁月城的能力,应该去能够匹配他的高度。   更高的,更好的。   丁羽和他女朋友现在面对的问题,他们也会面对。   就在他和郁月城分别的这几年,已经面对过了。   不过做选择的人不是他,是郁月城。   郁月城选择一直留在国内,他刚进入中学时没走,进高一的时候也没走。   那都是机会的,以他的能力,随时都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高三,也还有大把大把机会,只是这次,他也在,他会跟郁月城一起面对。   方渡燃知道自己没那么高尚,他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跟大白猫在一块儿,但也真心希望郁月城的未来要配得上他的资质。   其实问题不在郁月城,在他,就是他拖后腿了。   片刻后,方渡燃说:“能跟着你喜欢的人去同一个地方,也是种幸运。如果是我,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会去的。” 第247章 分界线   方渡燃在学校里属于什么都能搞定的, 再麻烦的阻挠都能踏平。个人能力在丁羽看来,没有问题。   他不解:“什么能力?有钱?”   缺钱这个短板, 不会出现在十二中里。   方渡燃确实没钱,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最近几年根本离不开A市。   身体的恢复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要想以后都好好地,最近几年就必须留在这。   但留在这里,如果郁月城需要留学发展,他们的距离肯定会越来越远,他们会变得陌生。   郁月城会有自己的圈子、生活、学业、事业。   那里面都不会有他。   这个事情无解。   就是自相矛盾。   “······不可抗力很多。能去想去的地方, 就很幸运。”   方渡燃蹲在地上, 李姨在他走的时候给他准备的几双鞋,他以为是自己常穿的,现在打开看全都是新的, 而且已经剪过吊牌处理过。   郁家的人,上上下下做事都很周到。   他低头用防尘袋包起来,放进衣柜底下的鞋架。   丁羽还皱着眉头琢磨方渡燃说的幸运和不可抗力。   方渡燃摆放完站起来:“什么也不做,以后你可能会后悔,做了你至少不遗憾。”   “要是我有这个能力, 我会去。”他重复道。   义无反顾。   看来离别的氛围比他预料得还早。   应该是对其他学校来说, 十二中太早了。   现在是复习关键时期,他才刚回学校,宿舍里都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和自己跟对象的未来, 方渡燃让自己调整好心理状态。   他不想担忧的事情被动地冒出来,这影响他在高考之前不多的时间里跟郁月城保持友好亲近的良性关系。   手机在休闲裤口袋里震动, 他拿出来看, 刚好就是大白猫的微信。   郁月城-你的食物,我拿回来了。   后面附上一张图, 是研究所用的保鲜恒温箱。   方渡燃立刻回过去-我收拾完床就过来。   郁月城-好。   方渡燃又找了点话说-吃完我们先去陈老那,再回教室。   郁月城-好。   方渡燃拍拍大白猫的头像,对方也回给他一个。   这是大白猫在用爪垫按按他的脸,聊天界面上留着两个很乖的“好”,心里舒服多了。   郁月城的身上有一种神奇的磁场,他深有感触。   就是自己出现任何情绪的波动,不管是什么原因,郁月城总会恰好出现,让他不安的心回到原位。   就算面前有问题,他也暂时可以不想。   心理感受有时候还挺重要的,大过一切的未知数。   就这一刻,大白猫还是听他话的大白猫,跟在他左右的大白猫。   其他人的分离,聚散,郁月城现在都还在不是吗?   就在隔壁的宿舍里,他走过去打开门就可以看到。   郁月城刚才也在一样的场景下说过,今时不同往日,路至安已经从703搬出去,赵霖没有出现,但是他和自己都在。   大白猫和自己都在。   “你不去训练?”   方渡燃发现时间快上晚自习,丁羽还没有动身的意思,拆开学校送来的干净被褥爬上床整理。   “我在琢磨你说遗憾。”丁羽老实道。   方渡燃笑着说:“要谈心下回吧,迟到得罚不少。”   “今天周一,一周一放,晚自习休息两小时,后两节去训练。”丁羽解释道。   方渡燃记得他家里给安排好大学:“文化课差多少?”   “不到一百分,勉勉强强,比直接考方便多了。”   听出来关心,但自己也想不起来具体的,丁羽实话实说:“他们找那学校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本二,好像是个什么体院,名字我都没记住。”   “适合你。”   方渡燃说:“好的学校上着也费劲。”   丁羽把脑袋往枕头上胡乱一蹭:“是这理,我也这么想,不然我真不想去。”   对丁羽来说,也不需要上名校,好的学校进去了,自己也难受,找个划水摸鱼的就不错。   十二中里这很常见,找个混起来方便的普通大学,再往上有的弄进普通的本一。有学习能力的,像路至安,偏科相当严重,方渡燃感觉找个理由走偏门的特招,也许还能找些不错的本一,或者重点。   只是进去了会辛苦,比赵霖当时跟他说的,找个学校带上翻译出去留学还辛苦。   方渡燃发现自己能把自己的目标,用钉子一锤锤钉在自己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但是对别人可以做的各种各样的选择,内心毫无波澜。   没人给他计划这种未来,他是要老老实实地参加高考,一分一分攒成绩的。   心里却半点羡慕嫉妒和不公平的感觉都没有,还能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判断合不合适。   方渡燃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很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不想混日子,想做真正能在社会上靠自己立足的有能力的人。也不想给母亲,给干爸干妈丢脸。   他拿了大白猫的礼物,还要挣钱也给大白猫买大玩具,买漂亮首饰,要什么最好的都给他,以后要能一直跟大白猫一块玩。   他有一大堆想要实现的东西,越积越多。   心里那座废墟终于被推倒,他一点点用砖瓦砌出来一个崭新的做梦的地方,把一条条想法都装进去,这是他来之不易用命换来的新生,才有机会去幻想的未来。   他比谁都珍惜,像个无知的小孩儿一样,怀揣了满满的,看起来就很离谱的,在十二中里一定会被人笑话的理想。   可方渡燃并不无知,他从实验室长大,每分每秒都在体会每个人的人生起点和过程都各不相同。   这是命。他知道。   他只觉得他们走他们的路,我走我的。   所以方渡燃都一视同仁,这没什么孰好孰坏。   高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承担自己的未来。   这大概也算成长的一部分。   回到学校里,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是人生的一道分界线。   他们这些人,会从这里开始,走向不一样的未来。   “你说得对。”   丁羽突然出声,思维清晰地说:“什么也不做,确实会遗憾!我不该想分手的事,我可以守她到我坚持不下去那天为止。”   “······”这脑回路,方渡燃怀疑丁羽刚才把这辈子的生老病死都过了一通,才郑重地下决定。   “你加油。”他说。   丁羽翻个身,换成能看见他的姿势躺着:“谢谢燃哥!”   宿舍的人有点少,方渡燃看向许烈阳的位置,下午放学他没回来。   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往下,桌面上是电脑屏幕,显示器右下角的灯还处在休眠的状态亮着指示灯。   “许烈阳呢?”他问。   丁羽也往那头瞅过去:“估计早上回家了,他这几天老往家里跑。”   “往校外跑?”方渡燃疑惑,走这么急,电脑都没关。   学校对请假很严格,病假要家长拿上医院证明来请,班主任那儿能说通的话,家长视频电话打过来,签电子请假条也要走程序。   许烈阳也不是老请假的人,以前班里有为了谈恋爱、为了出去玩找他帮忙请假的。   但是许烈阳以前刚谈恋爱,两个人正如胶似漆的时候,打电话打到熄灯都会抱着手机坚守校规说周内不能外出。   “他好好的,经常出校,能办下来请假条吗?”方渡燃问。   “能吧······?”丁羽也疑惑起来。   这一点他先前没注意,因为他从来也没请过假,不过方渡燃作为班长,对这些很熟悉。   班长都搞不明白,他也不确定了。   跟许烈阳认识好几年,方渡燃隐隐感觉不对劲。   不过对方这几天并没有联系他,他准备回学校之前的一个周打电话过去,想问问学校最近的复习进度,对方没接,他还是从路至安那里问到的。   发了微信,第二天才收到对方的恭喜,一连放了一串的烟花。   除了回消息跟以前频率不同,许烈阳的情绪上看着没什么不一样,大概是家里真的有点急事。   “那这宿舍,以后就你跟我长期在了。”方渡燃说。   丁羽摇摇头:“我过两个月有全国体育线联考,考前走,考完还有校招。他们买的是校招,中途我就不回学校了,要去见人,还要背Alpha的考题,关系不熟,说是笔试让我态度认真点。”   他算算时间:“三月底考完,等我回来就四月份了。”   现在只有他和方渡燃两个人的宿舍,是有点冷清。   主要是以前整个宿舍都住满了,随时都是热热闹闹的。   一起熄灯睡觉,一起早起出操,还一起吃饭前后脚回宿舍。周末也时不时一起出去聚餐。   这些人现在肯定都凑不齐了。   丁羽指指路至安的床位:“他不走。路至安说了,他是要参加高考的。就是他不怎么回宿舍,学校的外教没人用,给他分了一个,成天说英语呢。”   方渡燃“嗯”了一声:“没事,我就问问。”   “许烈阳估计也得回来,他就这个月才开始老回家。说是家里有点事,等过阵子没事就好了。”   丁羽还在给方渡燃打补丁,想显得宿舍里人气还是很旺盛的,推测道:“阳崽什么也没报,一天天闲的,应该就走个高考留在国内,到时候他跟你们住宿舍。”   方渡燃:“好。”   天色暗下来,窗外剩下余晖,方渡燃铺好床,最后一步床帘要挂上。   他现在已经不会躲在床帘里注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了,大概率也不会再散发让同类倍感压迫的信息素,用不着隐藏自己整夜无眠在黑暗里睁着眼煎熬的模样。   这个松散的宿舍里,人都凑不齐,好像挂不挂床帘也无所谓了。   后颈有点热,方渡燃伸手摸了摸,手术的伤口愈合地非常缓慢,似乎跟腺体的重新发育有关,至今仍然在长肉的阶段,经常发痒。   有这东西在,就有发生意外的可能。   最后他还是认真挂上卡扣,把床帘装好,然后一步步从床旁边的抽屉走下来,把灯打开。   日落时正趋向昏暗的宿舍瞬间亮堂起来,没有温度的物理照明似乎缺乏一丝人情味。   夕阳挂在天际分割线的山间,那上面有满山的绿色植被,现在成为遮挡落日的灰黑色块,全部隐进暗处。   分界线之上的天空却被染上奇异梦幻的色彩,鲜艳的染料被打翻、晕开,只是很少有人会站在宿舍里欣赏。   方渡燃盯着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去拿上课要用的书。   丁羽把宿舍环视一圈,再看看站在书桌前一本本归纳的方渡燃,也发现以前旺盛的人气似乎是很难再弥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感谢在2023-01-26 18:06:22~2023-01-29 21: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悉茗 10瓶;嗣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8章 恶意的谣言   学校没有特定购买的辅导书, 青训的复习资料全都是根据每年参加几个学校的高考教研会,由教务组根据知识点一道题一道题精挑细选做的, 跟进度当天发当天的。   于是方渡燃就带着自己用的试卷和五本这个周打算学的课本去汇合。   剩下的课本都放在郁月城家里,反正每个周还得回趟A市。   郁月城也拿上了几本书,方渡燃多看了一眼,纯外文的,他这就是把上课全当自己的学习时间了。   他们先去了陈老的办公室,结果说好在等他们的班主任临时有事出校,方渡燃自己进教室经常走后门, 这次也不例外。   下课时间, 教室外跟高一高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没几个人。   走廊上有个男同学看见他愣了下,方渡燃朝他笑了笑。   站在虚掩的后门外边, 他听得到教室里有哄乱的说话声,却没人打闹。   伸手推开教室的后门,乱糟糟的声音扩大在耳边,有三两个人往后看了一眼。   “······燃哥?”关小北不确定地叫了声。   方渡燃跨进去:“有这么难认?”   教室里凌乱的声音停下来,学生都往后望, 看见他之后稍作反应, 随机此起彼伏的拍桌,混着拉长的口哨声闹了一通。   比刚才活跃多了。   “燃哥回来咯——!”有人在喊。   “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还以为你退学了。”   “燃哥!!燃哥,我想你了!”跟他一起打过球赛的体委真情告白。   “我靠, 你肉不肉麻。”同桌边搓胳膊边说:“抢我台词, 我也想你,燃哥!”   热热闹闹的气氛里, 突然有人往前桌踹了一脚,转过来说:“这儿子趁你不在嘴贱,说你风流债,把人肚子搞大来不了了,我帮你揍了一顿!”   “卧槽,你别他妈害我!我可没说。”前桌慌忙把校服扯起来盖住脑袋。   “你没说那是我说的?”   寸头的Alpha扯住他的衣服喊:“燃哥,就是这儿子说的!他说你把校花肚子搞大了!”   这一声喊得特别嘹亮,教室里其他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方渡燃面无表情地往教室里走进去几步,郁月城随后跟在他身侧一起出现在大家面前。   刚才还大声通风报信的Alpha也立刻噤声。   十二中,乃至整个青训几十所联校,都见过郁月城在赛场上的风采,那是打进冠军队的Omega。他就是在那场比赛里和方渡燃配合默契,力挽狂澜夺冠的赛点。   也是从那之后在青训的系统里出名了。   谁都知道他虽然是Omega,可是体能根本不输Alpha,样样评测都是A,是个不同寻常的Omega。   而且现在是方渡燃站在他身边,校霸重回学校还是校霸,实力摆在那。   造谣造到一对当事人头上,那“儿子”什么表情被遮住看不见,但是告状的都已经升起危机感往座位里面躲。   “我可没说,我只是转达一下。”   寸头自认干了好事,还是条件反射往墙边靠,又踹了一脚前桌的屁股:“燃哥来了!你不是说他那什么,这回正主都来了。”   “赶紧过去道歉,别他妈祸害别人。”旁边有人跟着扯他的袖子。   正是下课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就要上下节自习课。   方渡燃的视线投过去,想到之前许烈阳也说过有在他和郁月城离校之后说了些不好听的。   他尤其记得,许烈阳说没想到赵霖下手比他还狠。   他对郁月城有关的事情,不会记错。   这个人在以前郁月城在更衣室里被偷拍的视频流出来之后,嘴上也不干净地在学校的Alpha大群里面跟了几句。   他当时的警告,好像总有人没听进去。   只不过是跟郁月城一起离校了,丁羽不是说郁月城后来还回学校里给他整理宿舍吗?   就这也能编排出充斥恶意的谣言。   要是编排到别人身上,方渡燃也许没那么生气,但大白猫是干干净净的。   身上的毛发雪白漂亮,是外面一个污点,一丝灰尘,一点肮脏的东西都不能沾染的。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但是很明显,坐在后面的几个人已经纷纷坐直身体,一边小心翼翼看他,一边有点蓄势待发离场躲开这场争端的动态。   手臂被人碰了下,方渡燃面色阴沉转过脸。   “快上课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又往快躲进课桌底下的那人看了眼,从喉咙里应声:“嗯。”   然后把自己拿的书放在座位上,从背包里拿出来两包郁月城用的酒精消毒湿巾,走进前一排空着的课桌面前。   从桌面到抽屉里面,再到凳子和桌腿,一丝不苟地擦拭。   快一年没有人用过的座位,即便平时有人打扫,里面和桌椅的腿也应该存积不少灰尘,可是擦过一遍,消毒湿巾上只有一层浅浅的痕迹。   赵霖在他身后说:“这个周我值日,都打扫过。”   “谢谢。”郁月城在一旁说。   “应该的。”赵霖说:“许烈阳说你们快回来了,顺手打扫。”   方渡燃都消毒了一遍,酒精很快挥发,他才把郁月城的书放进去,从背包里拿出来纸巾连同带的湿巾一起放两包搁进抽屉里。   班里的人对方渡燃这种异常反应更加忌惮,放以前,方渡燃怎么也要把那个Alpha狠狠揍一顿。   现在表现地越平静,就越想不到他会干什么。   也可能是要上课了,所以暂时地平静。   上课铃在方渡燃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响起来,郁月城在他身前的位置坐下,方渡燃也坐回自己的位置。   赵霖放低声线说:“那话是文峰在他宿舍里说的,我和许烈阳路过听到,找过他一次,就那会儿的事。他可能没想到自己宿舍的人也不兜着他。”   方渡燃本来不想说话,到这儿淡淡出口:“他挨了打,还指望被人兜住?”   “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回来,迟早会知道。”赵霖说。   方渡燃却想,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文峰说出来,有人听过,多多少少都会对郁月城蒙上层甩不掉的脏污。   一不留神,稍稍用力,课桌边缘让他按下去半寸的凹陷。   直到老师坐在讲台上给他们分发当天晚自习要做的题,方渡燃才意识到人都到齐了。   教室里的人少了三分之一,只剩下十多个人在上课,剩下的看桌子上的拜访,只有三五个人是丁羽那部分报了艺术和体育的学生,其他人已经不来上课了。   可能已经离校,或者别的安排,总之不会来教室里了。   这次发的题很巧合的对应上他正在进行的第一轮复习中后期,就是他刚学过的内容。   方渡燃每一道都能做过去,赵霖看到他写完之后在检查,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份资料递给他。   “这是之前学校发过的复习资料,我给你和郁月城都留了一份。”赵霖说。   方渡燃看眼就拿过来:“好兄弟。”   “郁月城。”赵霖看向前座的人:“他需要吗?”   “这里面有高考的倾向,他能预测考点。”方渡燃随手把资料放在自己试题下面,这头还在验算。   “你给他吧。”他说。   赵霖:“好。”   一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快上完,方渡燃一直坐在座位上做题,跟他之前在郁月城家里学习的状态一样。   都已经忘了赵霖还准备了资料要交给郁月城,才听到身边的人在说话。   “郁月城,这是你那份一轮复习的资料。”赵霖从后拍拍郁月城的肩膀,把资料递过去。   郁月城转头看,接过来翻了一遍:“谢谢,没有分值吗?”   “没有。”赵霖摇摇头:“我问了上一届,他们说都这样,他们复习的时候也没有。好像是到第三轮复习开始,模拟考试之前,才会划分值。”   郁月城看出来这些题都算是拿大分,又相对比较简单的题,可能是为了后期的模考之前,最后给学习疲惫的考生来点干劲,明白自己的能力比预料的要好。   或者就是考试的重点还在调整,不清楚侧重点?   “好的。”他说,然后拿回去从头到尾看了一下。   方渡燃从复习里抬头:“赵霖,你还会关心这个?”   “觉得奇怪。”赵霖坦白道:“试卷上有分值,复习题没有,要给你们留一份的,所以问了一下。”   方渡燃:“辛苦了。”   赵霖没说话,他前面的位置空了很久。   高三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原本要隔着空荡荡的好几张桌子去看讲台,现在郁月城回来,他视线里又出现少年近在咫尺的身影。   是即便身处拥挤的人潮里,也依然会被人一眼发现的出众的气质和身姿。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刚打响,老师走出教室,文峰在前排立即窜出来要跑。   “我去看看。”赵霖从后门出去在楼下堵住一个出口,前面告状的那人看他动身,也收到信号从前门出去堵另一头,体委和剩下的两个一起打过球的纷纷跟出去。   方渡燃站起来身体前倾,在郁月城耳边说:“好学生先回宿舍吧。”   郁月城知道方渡燃不会无动于衷,没想到这么快。上课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你要去教训他?”他问。   “你也会用这种词。”方渡燃笑了下。   教室里还有人,也还有摄像头,他只拿类似拥抱的姿势环住大白猫的脖子,再摸摸大白猫白皙的耳尖说:“我是去提醒他一下。”   他轻轻哄:“乖,我很快就回去。”   然后拿上准备好的试卷从后门走出去。 第249章 讨回来   方渡燃站在走廊往下看了一眼, 没看到人,应该在花园后面。   他几步跳下楼梯, 那个Alpha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如果他真的有所忌惮,或者有那么点正常的良心,就不会对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Omega恶意造谣。   郁月城好好地一个Alpha,被误会成Omega,是他造成的。现在人不在学校,还要被涂上肮脏的流言。   提醒?   教训?   对文峰来说, 提醒和教训都无济于事。   郁月城不在乎, 他自从接受自己在学校成为Omega的身份之后,不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   但是方渡燃得让他长个记性。   之前的口头警告不管用,背地里胡言乱语, 当面就装傻缩起来不承认,这种人方渡燃刚进学校的时候见过不少。   他没郁家的人那么文明,有时候也没必要懂礼貌。   对方油滑得很,不能让人跑了,方渡燃踩住二楼的窗口翻上去, 拿管道垫脚跳下去。   身体没以前好用, 落地往后退了半步才站稳,后脑勺有一点晕,他全部忽略掉。   打眼一看, 文峰已经在花园和教学楼之间的狭窄排水道里被围起来。   “燃哥。”体委叫他。   赵霖在他迎面走来时指指他身后的楼梯口和花园里面:“三个摄像头,只要不出去就是盲点。”   “我草你妈的盲点!你们敢动我, 我晚上就去政教处!”文峰缩进排水沟的墙角里, 像只阴沟里见了光就拼命躲起来的老鼠,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不是说你没说过吗。”方渡燃走近, 两边的人退开,给他让出一条道。   “没说过你怕什么?”他蹲下身丝毫不畏惧对方有可能出手,一手还拿着晚上要写的试卷离得很近。   “我!我本来就什么也没说。”他伸手一指,冲着揭发他那个Alpha:“都是他!是他说你和郁月城都不来上课,肯定是有什么!所以我才······我才顺口说了句。”   “顺口?”   方渡燃面无表情揪起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手里施力,眼看对方疼得呲牙咧嘴,波澜不惊地问:“我和他没来上课,我和他有点什么,怎么就变成我把郁月城的肚子搞大了?”   方渡燃一字字重复令他恶心的话语,眸光锋利起来:“现在我和他一起回来上课,你的剧本里是不是该演到他流产我陪床,一起出院回学校?”   听起来可笑,一旁的人看到方渡燃隐没在暗处的阴森神情,纷纷心惊,没人敢笑出来。   “没、没有,我没。”文峰在他冰冷的声线下发抖,头皮越来越紧,嘴硬道:“你俩走那么近,我我这是合理怀疑,我也没出去说。”   方渡燃没控制手劲,手里的发根突然轻了一大半,他松开手,手心里掉下去一大块头发:“那是我想错了,你合理怀疑的剧本里,我们离校快一年,应该演到他十月怀胎生完孩子回来了。”   离谱的谣言能被肇事者编得绘声绘色,每一句都说中他阴暗充斥恶意的心思,文峰不敢看他的脸,掉下去的头发让他挤出眼泪,刚被放开就抱着头背过去栽在墙角里。   “我没说,谁知道你们还会回来!”捂住头的手里有点湿润,他这时候看不到自己是不是流血了。   “这戏应该你来演。”方渡燃站起来一脚踩住他颤抖的肩膀,冷言道:“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你演得不错。”   “不止一次。”赵霖在他旁边出声。   方渡燃看过去。   赵霖眼神里居然也有些恨意:“五班的宿舍里,他跟人提过,我回宿舍路过听到了。七班,他也讲过。”   “对!就那次我把他揍了一顿!”   揭发的Alpha给自己解释两句:“燃哥,你跟校花玩得好,我们都知道。也就顶多猜猜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Alpha跟Omega谈恋爱,太正常了,没别的。”   他踹了一脚文峰,狠狠起誓:“绝对绝对没他那么龌龊的想法!我发誓!您随便打听!”   “你们走吧。”方渡燃说。   “啊、啊?”那Alpha一脸疑惑。   “我和郁月城就是好朋友,他爸妈也是我干爸干妈。”方渡燃直接道:“我现在就住在他们家,以后不用再猜那些有的没的。”   赵霖看向他,有些意外,方渡燃居然和郁月城还有这层关系。   “那你们这是亲兄弟啊。”体委分外诧异。   说完自己拍拍嘴:“呸!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们这感情真好,我小时候也想要个兄弟来着。”   “这回用不着再传别的了。”方渡燃说。   “不会了,不会了!”体委也怀疑过他们天生一对,赶紧保证。   “我也就猜过你俩是不是谈恋爱,没别的。好多人都猜过。”那Alpha也说:“燃哥你相信我!我一直听你的!”   “我知道。”方渡燃记得他。   刚进十二中,高一的时候特别不太平,七班是从全校师生都鄙视的食物链底端强行爬起来的。   每次有了麻烦,除了许烈阳和赵霖来得最快,剩下几个来得晚,爱通风报信回宿舍叫人的同学里面,就有他一个。   他抬头看了一圈:“散了吧,你们回吧。”   文峰也想走,转过脸小声辩解:“我也是,我也以为你们谈恋爱。”   “你他妈少说几句。”那Alpha差点被他拖下水,走之前还吐了一句:“谈恋爱就能把孩子谈出来,不上学了你!”   “赵霖,帮我找个趁手的。”方渡燃等其他人走掉之后说,对文峰不知悔改地撇清关系没任何波动。   赵霖转身走进花园里。   方渡燃以前从来没这习惯,别人拿家伙事来攻击他,搬起桌子他也能光靠拳头实打实地就全放倒。   虽然有些不同以往,他没多问,绕开摄像头的位置,拿树木打掩护找了根用来固定树干的棍子拔.出来。   走回去的时候看到新移栽的植物外面围了一圈既能防止靠近,又能做装饰的红砖,随后拿了一块垫垫份量,一起带回去。   “今天我放你走,明天郁月城请个假,学校的Alpha群里是不是又会有人拿匿名发消息,说他生了孩子身子虚啊?”方渡燃说。   赵霖听到这话,缩成一团的身体钻在墙角里发愣。   那方面的流言蜚语实在难听,足以摧毁一个脆弱的Omega,他们这年龄段并不是不明白,于是Alpha们顶多在私底下谈谈哪个Omega长得好,赌一赌对方的信息素好闻。   能编排出这么糟蹋人的流言,是纯粹以侮辱对方来取乐。   方渡燃能实打实全按照文峰的念头说出来,确实是气疯了。   他只是进校之后就没接受过谁的表白,但那些方面的事情,Alpha该懂的都会懂。   文峰把头深深埋在墙角里,似乎挖空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才想起来十二中的Alpha群匿名发消息是指什么。   顿时背对着方渡燃往墙上磕了磕:“我不知道,那不是我说的!我没说······我真的没说!”   赵霖走过来把棍子递给他,方渡燃接过来手感有点轻,不过他能用力道弥补起来。   踩住文峰的肩把人往地上按,整个从墙角里翻出来,没听他毫无说服力的否认,一条条接着戳破:“在五班的宿舍里拿郁月城的身体吹牛逼,抹黑,造遥,能听你说这些的,是林晟留下来的那两狗腿子吧。”   文峰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想起身跑,肩膀被踩住完全动不了。   “你怎么知道?”   他不敢直视,畏惧道:“他们都说林晟进去了,强,强.奸罪······我听他们说,就跟着聊了几句。”   能把郁月城跟这种垃圾放在一起,成为那些有淫.秽意味的谈资,方渡燃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不把手里轻便的棍子折断,都忘了自己在文峰嘴里就是那个让郁月城“怀上孩子”的对象。   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什么样,只知道他心爱的大白猫被其他人污蔑,在给他泼上脏水。   “他强.奸谁,你知道吗?”方渡燃问。   文峰摇摇头,实话抖出来:“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方渡燃忽然勾起唇角,笑着说:“那谁把他送进去的,你知道吗?”   文峰一个劲摇头,看到方渡燃立在上方森冷未变的神情,脑子里轰然震响。   “是你?”他说出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难以置信:“不可能的,他、你,你们······”   “因为他干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我看他不顺眼了,所以顺手送进去。”   方渡燃说得轻巧,拿木棍敲打他的脸:“文峰,你以前有没有出错,我还没了解,不过你能保证你这一辈子都不出错吗?”   “我!我求你!燃哥,燃哥我错了!”文峰伸手去够他的腿抱住:“我真的没别的意思,谈恋爱不就那点事儿······”   话先出来,他立马意识到这话方渡燃不爱听,用力扇了自己几个巴掌:“不是,谈恋爱没事儿,什么也没有!是我嘴贱!我错了,是我嘴贱!我嘴贱!!求你,我以后再也不胡说了。”   要不是方渡燃踩住他,他都想翻身给方渡燃跪下,送进去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   方渡燃一点松开的意思也没有,声线阴冷:“高二第一学期,郁月城在更衣室的视频流出来,学校群里匿名说他腿好、来Alpha更衣室里发.情、说他极品、骚,是不是你。”   赵霖心头一凛,方渡燃居然都记得。   是每个不堪入目的字,他全都记得。   那次许烈阳和他发了很多消息把聊天记录顶上去,等方渡燃看的时候应该在几百条往后,没想到他都看见了。   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都能找到这个人讨回来。   “他是个Omega,还来Alpha的更衣室脱衣服,他还故意散发信息素,这、都是他自己······”   文峰突然闭上嘴,发现自己越说越错,不该被方渡燃把心思都诈出来,又给自己脸上扇了几巴掌:“是我胡说!我嘴贱,嘴贱!”   方渡燃冷声道:“他进校的时候是个Alpha,他不知道自己有问题,突然分化出Omega的信息素,怎么了?他是Alpha进校的时候,有伤害你们任何人吗?还是那天在更衣室里,这个Omega伤害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9 23:45:55~2023-01-30 03: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非然究极无敌单推人 34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0章 很俗   “没······”   文峰面对这些问题,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声线弱弱地回答, 方才所有的底气都被击破。   他跟郁月城甚至根本就不熟悉,他们在一个教室里,也没说过话。   唯一的交集就是开学郁月城转校过来那天,他跟着班里的Alpha们捉弄了新来的学神。   方渡燃没有发话,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文峰满脑子都在疯狂动脑筋怎么掩盖过去,怎么让方渡燃消气,从哪里能找补一点。   林晟进去了, 这是真的, 林晟玩得好的兄弟亲口告诉他的,说他色迷心窍吃了亏。   什么话都敢胡说,这些进去坐牢的话没人敢胡说, 林晟确实被开除了,也听说七班的班主任三令五申不允许学生私下讨论原因,连自己班上,陈老也提过几句,不要再别的班去打听开除还是退学这些事。   学校里除了他们三个没人再知道了。   那视频就是林晟拍的, 发出来也是他们第一个先看到的, 方渡燃会报复林晟,他信。   方渡燃太疯了。   他之前都以为这校霸只是能打,什么流言蜚语也都是不起风浪的小事, 没想到方渡燃能知道这么多。   文峰还不想也被他盯上。   但是怎么找补,有关那次的视频, 他有的也只是在录像里看到了郁月城这个皮肤白身材好, 被镜头放大录下来的腿和腰,手腕和脚踝、脖子······各种充满令人遐想的画面, 还有那张比所有Omega还好看的脸。   因此就顶着匿名,肆无忌惮地用淫词浪语去涂抹郁月城的事实。   一点给自己找机会的余地都没有。   “五班的人有谁。”方渡燃看他的样子,收起这些没有意义的质问。   对文峰这种人,只有刚才那样的实质性的威慑和真正痛在自己身上,才能长点记性。   讲道理?   呵,道理是用来跟人讲的。   文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是张子贺、李墨。就他们俩,没别人,没别人了。”   方渡燃点点头,似乎是终于满意了,然后没有征兆地挥手一棍,直直朝他脸颊抽上去。   “啊——!”文峰抱头惨叫。   方渡燃下一棍子就把他抱头的手打掉,接着直往腰上没骨头的地方下手。   一击一击,干脆利落。   “痛,痛啊燃哥,我错了。咳咳······错了,燃哥!”   “燃哥——饶了我,是我嘴贱······我再也不说了。”   文峰的脸上此时已经渗出血痕,说话都混着嘴里涌出来血。   惨叫声把顶上二三楼的声控灯都叫亮了,喉咙里又喊又叫被血呛到直咳嗽。   脑子连转也转不起来,从没想到自己就对郁月城那个Omega幻想了点Alpha都爱想的事情,涂了上反正作为Omega都会经历,还乐在其中的事情,怎么就会真的被人找上门。   方渡燃听他叫得烦,一棍子杵在嘴上,隔着一层肉砸在牙齿上发响。   赵霖上前扒下他长袖的学校制服,意识完备地卷成一团塞进他嘴里,把声音全堵住,还能吸掉嘴里的血避免窒息。   接着转身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惊动人过来。   两分钟后,方渡燃捡起来放在石板上折叠好的试卷。文峰的Alpha信息素被揍出来,飘得四处都是,他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几步离开原地。   学校的一草一木他在高一的时候就数着一颗颗的树观察过,早就熟记于心。   这棍子是干嘛的,一眼就看出来。   他在花园里找到缺了一个固定点的植物,把棍子插回原位。   “这么快?”赵霖看他走出来问。   方渡燃拿手里的纸张示意:“还要写试卷。”   赵霖往他身后那道黑漆漆的排水沟看:“送医务室吗。”   方渡燃想了下刚才他腿脚还能动:“让他自己爬回去吧。”   赵霖还在看,方渡燃搭上他的肩说:“谢了,好兄弟。”   赵霖:“他嘴上不积德。”   方渡燃往后撇了一眼:“我看他根上就是歪的,没必要跟他废话了。”   “知道,我去看看。”赵霖说:“你回宿舍吧。”   方渡燃:“走了。”   文峰扯住校服趴在地上呕了好几下,才双手发抖地把嘴里塞满的布料吐出来。   一口口水带着血眼看要往地上吐,赵霖快步走过去把校服往他嘴上顶回去,全吐上面了。   “我,我再也······再也······不说了。”   他虚弱抬眼,看到重返回来的赵霖。   “记得我吗。”赵霖问。   文峰咽了一口不受控制的口水,抹掉眼前的灰尘,迟钝地想了一圈,终于认出来。   “我就觉得你,眼熟。没想、没想到······你们都是,一伙的。”他说。   “你记错了。”赵霖从一旁抄起刚才找来的砖头,弯腰照着他腰上淤青的地方砸下去,离近还能闻到信息素里掺杂的特殊腥臭味。   文峰居然被方渡燃打得吓尿了?   为了不伤到内脏,赵霖看到方渡燃已经把能打的地方全打过了,就伤势来看,力道也是能重的重,不能重的刚好卡在临界点停下。   这都是方渡燃的习惯,很周到,尽量少留把柄。   也狠到令人生畏。   “啊!你、你们要打死我、再打要死了······”文峰哑着嗓子,喊也喊不出来,被人看到自己吓尿的羞耻心也没有了。   赵霖踹了一脚,已经浑身无力的Alpha直接翻过去,他拿着砖头比划了一下位置,照着臀部揍下去。   “上次是让你闭嘴,这次你在群里应得的。”他边揍,耳边还浮现出方渡燃重复过的,那些再在全校的Alpha大群里出现过的不堪入目的话。   “我真的······我错、错了······你们······”文峰说不出话来。   预估已经没地方还能下手,赵霖站起来,发泄之后平静打断他,重复道:“你记错了。我打你,只是因为你该打。”   ·   “你们起冲突了?”方渡燃刚推开703的宿舍门,就被郁月城问到。   他往自己袖子上闻一闻:“我洗完手,冲了澡,还换了睡衣,你怎么知道的?”   郁月城把他手翻过来:“红了。”   “嘶。”方渡燃说:“我没注意。我以前没因为打架受过伤,钉子都不一定能扎破手。”   他对着郁月城的台灯看看,是非常轻微的一点红。   长方形的棍子,棱角的地方压出两道红线,手指上也有两道:“这也太细了,我刚走进来,你怎么看到的?”   “我没看到。”   郁月城把抽屉里自己用的药拿出来,挤上去给他涂:“我猜的。”   “等会儿我先给你上药,然后回去做卷子。”方渡燃自己拿另一只手接替郁月城的动作,给自己擦擦,动作随意多了。   “你背上的伤好多了,这药真管用。”他说起来比郁月城还高兴:“我拍给你看,应该不会留疤的。”   “你怕我留疤吗?”郁月城听他夸过很多次的好看。   “怕啊。”方渡燃说:“我怕死了!你因为我受苦我都不敢回头想,要是再因为我留一身疤······要不你干脆把我的命拿走吧。”   郁月城看着他:“不要胡说。”   “我的命本来就有你一半,不是你在我熬不过去。”方渡燃说得很轻巧,郁月城看向他的目光却很专注。   “留下疤,会不好看。”郁月城说。   方渡燃一脸诧异抬起头:“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对我的疤,很在意。”郁月城说。   “我当然在意。”   方渡燃往前一步站得近近地看着大白猫:“你这么好看,肯定不能留疤的,我舍不得。但我也不会因为有个疤想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是最好看的!”   “就算你······算了,我不想说不好的话。”   方渡燃肯定道:“只要是你,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最好看的。是我不许你因为我留疤,我的问题,是我造成你,不是你。”   “那还在生气吗?”郁月城突然问。   “生什么气?”方渡燃看着他,有默契地反应过来:“他不懂说话应该过脑子的规矩,我早就想提醒他,也给过他机会,这回是他自找的。”   “他以前也招惹过你?”郁月城问。   方渡燃想想群里那些话,摇摇头,这不能进大白猫的耳朵里。就算大白猫什么都懂也不行。   太肮脏了。   “嗯。”方渡燃顺着应下来:“他以前嘴里就不干净,不是一次两次。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往后,他这辈子应该都会记得别再乱说话。”   他是真的不嫌麻烦,再有下回,他不止要揍一顿,是愿意长长久久地盯着他,抓他的漏洞。   方渡燃不觉得就文峰这样心术不正、品行不端,当面磕头,背地里造谣的,会正正经经没有一点错给他抓。   只要他愿意,一年、五年、十年,这个人跟他家干的事,在他高考之后,他都能花钱花精力花时间去挖。   这种揪着不放的想法有点极端,方渡燃明白。   可是他一再给过机会,群里的匿名,他做过警告。   林晟被查到视频,开除的教训,他以为学校里不会再有人对郁月城有流言蜚语。   偏偏就有这样骨子里欠揍的不说人话,他一点儿不后悔在高三干这种事。处分也好,医药费也好,文峰要是找家长来也行,后果他全部承担。   这在他刚进教室里,听到那些话决定给点“提醒”的时候就想过了。   反正他现在无父无母,满十八岁监护人都不需要,他为他自己一切的行为负责。   方渡燃已经很久没打架了,这在他以前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个文峰太上不了台面,还没几下就吓得尿裤子。作为一个Alpha,支走人单挑,结果连站都站不起来,只知道疯狂释放信息素攻击他。   信息素也被揍得七零八落地散不出来。   郁月城把他抹完药的手放自己手心里合起来:“你现在应该静养的。”   “我得亲手给他长长记性。”   方渡燃想起来就感觉文峰太不经打,吃的教训太少了。   “不然他记不住自己什么不该干,什么人不敢惹。”他直接道。   郁月城看着他没说话,方渡燃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这种不够文明的样子给郁月城看。   样子很难看,很俗,很不饶人。   浑身上下都是跟郁家格格不入的风气。   这恐怕是郁月城从没见过的方渡燃,跟他记忆里那个可爱的小竹马完全背道而驰的方渡燃。 第251章 偏爱   方渡燃以前比这狠多了, 现在确实收敛不少。   但说的话好像变多了。   有些话他放在以前,都只在心里想想, “亲手给他长长记性”之类的,根本不会给郁月城听到,   他也不希望郁月城看到他这么极端,揪着不放的一面。   他可以是脏的,是有灰尘的,是不够好的,有各种各样的缺点, 可这些都不应该给郁月城看到。   就像他之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郁月城看到他失控血腥的一面那样。   但凡是不好的, 他都不想让大白猫看到。   今天大概是他们离开学校,朝夕相处近一年。   郁月城在他生活里留下的痕迹太深了,他们的关系很近很近, 所以他对郁月城卸下防备,就那么说出来。   面对文峰的时候,他也用不着跟傻逼讲道理,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就行。   方渡燃还是问了。   因为郁月城就是无辜的,他什么也没做, 没伤害任何人, 不应该被抹黑。   他咽不下这口气!   方渡燃能明白这世上就是有纯粹的恶意。   郁月城在学校里,一直跟他在一块儿,他的印象里, 文峰都没跟他打过照面,也能被中伤、造谣, 来污蔑郁月城的清白。   明白归明白, 不爽归不爽,不爽他就要掰正过来, 他就是受不了无辜的大白猫被欺负。   可对教养严谨的郁月城来说,这一面的自己,并不好。   事情已经结束,还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对方长点记性的样子······哪哪都不好。   俗到底了。   “我知道他不对。”郁月城终于开口。   “我会静养的。”他赶紧放低声给自己拉回来,试图消除掉刚才自己那副模样。   “有不舒服吗?”郁月城似乎没发现他的小心思,还在关心他。   方渡燃在撒谎和手术恢复期的健康问题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隐瞒部分事实:“我下楼梯跳了一下,着地的时候后脑勺晕了差不多两秒。”   大白猫的脸色可见得认真起来。   “哪个楼梯?多高?”他还握着方渡燃的手:“摔了吗?有哪里疼?”   方渡燃提起来的精神却突然一松:“郁月城同学,好学生,你认真的地方怎么点的?”   郁月城露出一点疑惑,方渡燃放开胆子去抚摸面前较真的大白猫,捏捏耳朵。   “我是去打架了,你怎么不担心我打死他,不担心我违反校规校纪,反而担心我弄伤手啊?”方渡燃自己说着都笑起来。   “为什么不能担心你受伤?”郁月城想给他检查一下。   方渡燃拉住他不让大白猫弯腰:“我没事,就是晕了一下,不超过两秒。”   郁月城乌黑干净的眼眸看着他,方渡燃马上对天起誓:“绝对不超过两秒!其他地方哪里也没伤。”   他对着光查看自己的手,这么快被木棍压出来的红色几条线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郁月城的药奇效,还是他的体质虽然降了,也没完全垮掉,常规损伤的恢复力仍然比普通人快多了。   “消得这么快。”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脖子后面的药贴,自言自语:“腺体怎么长这么慢?”   “因为作用的地方和恢复原理不一样。”郁月城说。   “这样啊。”方渡燃似懂非懂。   “我会跟大伯沟通一下,你短暂昏眩的问题。”郁月城把他手从腺体上拿开:“不要动它,让它自己长。”   “郁老师。”方渡燃故意喊:“你这个语气比知道我打架还严肃。”   “不为了你打架这件事教育你,你在开心?”郁月城察觉他情绪的变化。   “当然。”方渡燃肯定道:“这事放谁身上都得教育我一下,干爸干妈,陈老,包括你。”   郁月城:“我?”   “我好端端出去跟人打架,你不得管我一下?你这么守规矩的,郁家家规教出来的。”方渡燃说:“你管我,就得让我别打架,别闯祸。”   郁月城摇摇头:“不会。”   “我现在知道,你不会。所以我才高兴啊。”方渡燃凑近他,一把搂住腰身浅浅地抱了一下。   “你不知道我多开心。”他在郁月城耳边荡出的语气都带着笑意。   郁月城想了下,方渡燃从小真的闯祸的时候,他也没站在方渡燃的对立面教育过他什么。   他爬墙摔了一跤,扯断了一株名贵的草木,自己想的是有没有摔到哪里?   他把楼梯当滑滑梯玩,撞倒了楼梯拐角放的玻璃装饰箱,自己想的是有没有扎破手?   他陪自己练字,坐在后面等得无聊,去看金鱼把小手伸进鱼缸的小洞里,沾在手指上的墨汁不小心糊进去,弄黑了整个鱼缸,他也想的是手能不能取出来,会不会伤到指节?   “我不会教育你。”   郁月城拍顺他的后背:“也不会责怪你。你有你做事的原因,只要不受伤,我相信你不会做那些真正需要用到教育的事。”   “我以前就很会闯祸吗?”方渡燃被他安抚,脑袋直接搁在大白猫的肩膀上,多蹭一会儿大白猫的拥抱。   “算是吧。都是小事,小时候你很调皮。”郁月城说。   “你不觉得你······”   方渡燃想说“你不觉得你很偏爱吗?”   想想问出来,郁月城大大方方说是,他又不知道怎么接。   所以他换成:“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纵容吗?”   “为什么不可以纵容?”   郁月城的手指越过他贴了药贴的位置,按在软发上轻轻捏一下:“我应该和你站在一边的。”   不应该。方渡燃想。   是因为你太惯着他,太惯着方渡燃,太偏爱他了!   现在这份偏爱,延续到自己身上。   方渡燃是从没体会过被无条件信任,并且附带干了坏事不关心他闯的祸,只去关心他有没有伤到,手疼不疼的偏爱。   好像他不需要那么好,他做不好的事,表现出不够好的样子,他有庸俗的一面,极端的一面,也可以被原谅,被关心。   可以不接受指责。   这在方正海那里根本不敢想,他从来也没把方正海当过亲人。   那干爸干妈呢?也不一定听到他打架还一句规劝也没有。   可是郁月城会。   他可以无条件信任自己。他不会指责自己。   明明他们是同龄人,方渡燃就是觉得郁月城懂事,所以会管束他,可郁月城不会,他只会给偏爱。   方渡燃:“什么时候你把小时候的事,讲给我听听。”   郁月城:“好,只要你愿意听。”   方渡燃:“等我高考完,你给我讲。”   郁月城:“好。”   “你之前,晚上给我读的那本《第二性别起源》,我都录下来了,在观察室里睡不着的时候就听。”方渡燃想表示他有很好地把大白猫讲给他的东西收起来。   郁月城有点意外:“下次想听,我给你讲。”   “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小气,用这么省?”方渡燃问。   没等大白猫作答,方渡燃就说:“我知道你会给我讲,我就是想留下来,跟你有关的东西我都想存起来。”   这话,很像是情侣之间才会说的。   郁月城稍微收紧手臂,给他一个完整的拥抱。   方渡燃说:“我的信息素,好像没有了。今天文峰放了很强的信息素,我闻出来了,身体却没什么反应。”   郁月城打开宿舍的顶灯,用明亮的光线查看他的药贴周围,没有被刺激发红的迹象。   “你的信息素量很少,只够你内循环,散发不了。”   郁闻礼也只是推测,他转述道:“身体没有反应可能是最好的,有反应的话就要查看你的Alpha人工信息素的残留量。”   “我要是再也做不了Alpha,你希望我能做Omega吗?”方渡燃问。   “健康为主。”郁月城不需要思考。   方渡燃想到他们定亲的时候,都没分化。   郁月城可能真的不在乎,郁家也真的不在乎。   不然不会第二性别都没出来,就定亲了。   方渡燃却开口道:“我希望是Omega,这样你易感期的时候,我也可以安慰你了。”   郁月城怔住。   Alpha的易感期,Omega要用自己来安慰,在不注射抑制剂的情况下,只有让Alpha进行临时标记加上不间断地性.行为,或者直接进行彻底标记才可以。   无论是那一种行为,那都需要彼此结合······   郁月城不知道方渡燃会不会想到这一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怎么了?”方渡燃发现他若有所思。   “没事。”郁月城说:“不是Omega也没事。”   方渡燃想笑一下,发现有点笑不出来。   郁月城这么好的Alpha,都十八岁了,从来没靠近闻过真正的Omega散发出来香味吧。   不像自己这样没有指向性和任何态度的香味。   给不了安慰,身份也无法被对方的信息素识别。   他自己现在都无法识别自己的第二性别。   “你脱衣服,我给你上药,完了回去做试卷。”方渡燃说。   大白猫解开长袖制度衬衫的纽扣,把后背脱出来,想到腿上的伤,又挨着解开皮带扣把双腿剥干净。   然后走上床乖顺地平躺着。   方渡燃带着药走上去,顶灯把郁月城全身每一处都照得分外清晰。   是很漂亮的身体,看过多少次都会为之吸引的。   但是方渡燃上药的时候总是无比虔诚,一点杂念也没有。   小心翼翼地涂上去,再仔仔细细打圈化开,按摩吸收。   今夜的他们什么都没做,方渡燃现在心无杂念,坦坦荡荡,却莫名觉得有种两个人之间有种无形的联系,把气氛变得没那么纯粹。 第252章 牡丹花下死   上完药, 方渡燃用手机给郁月城的伤痕拍下来,对比之前的痕迹确实好了很多。   大白猫一直都很乖, 趴在床上听他的口令抬抬手,动动腿,方渡燃趁机摸一摸他纯黑色的柔顺发丝。   趴伏在床上的大猫,就会微微把脑袋偏一偏,没有躲闪,反而像是在蹭他的手心。   方渡燃这时候总会因为美好的氛围,感觉他们彼此亲密无间。   好几次他都想开口说点什么。   说“郁月城, 我告诉他们你是我异父异母的兄弟”, 说“郁月城,你不觉得我今天很俗吗”,说“郁月城, 我陪你过易感期吧”······   方渡燃有好多的话都想说,最后又一个没吐出来。   郁月城似乎都已经一一给到他答案,没必要再去刻意提起一遍。   大白猫不在意别人怎么判断他们的关系,不在意自己没那么潇洒,也是个俗人, 也会被触怒, 会反击会报复,会揪着追究到底。   他还不在意自己是不是Omega,能不能跟他做······做那种他们到现在为止都没做过的, 人跟人之间最亲密的可以结合成一体的事。   郁月城要是个Omega就好了,那他一定斩钉截铁告诉他, “你的发热期以后我全包了!”   虽然很流氓, 但是郁月城愿意,他也乐意得不得了。   但是郁月城是个Alpha, 他还没有产生出能影响到Alpha信息素,就很难办。   好在他可能也不会再有人工合成的浓郁的充斥攻击性信息素了,帮不到郁月城,也不会再给他找麻烦了。   方渡燃涂完药,膏体很快消失在透白的皮肤表面被吸收,他把被子拉起来给大白猫盖上,不让他着凉。   郁月城:“好了?”   “嗯。”方渡燃盖好药膏,妥善放在离郁月城远一点的地方不让压到。   郁月城准备起来,方渡燃按住他的肩膀:“要洗澡?”   郁月城:“洗过了。”   “那就再趴会儿,等药都渗进去。”方渡燃看看他脱下来的制服问:“洗完澡怎么不换衣服?”   “换过了,没换睡衣。”郁月城说:“我想你还没回来,可能还要出去。”   “出去干什么?”   方渡燃知道自己待在大白猫身边不想走,故意蹭着多磨一会儿:“出去美救英雄?万一我折在外面给我扛回来。”   郁月城不认同他的说辞:“不会,不要胡说。”   “你还信这个啊。”方渡燃笑他:“不能说不吉利的。”   郁月城去抓他的手指:“反正不能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那你穿衣服干什么?”方渡燃问。   “······你一直没回来的话,方便出去找你。”郁月城说。   方渡燃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把玩。   是少年的手,指节很漂亮,手心的肉却很柔软,白白的皮肤也很光滑细腻,捏起来是大猫软软的肉垫。   “干嘛要找,我这么大人,又不会丢了。”他说。   郁月城很直接:“担心。”   方渡燃没想到他这么听话,让说就说了。   郁月城以为他没听见,还明确道:“担心你的安全。你身体还没好,今天眩晕几秒,也很重要。”   那点坦荡又没那么纯粹的气氛,好像比情侣还要近很多分,又清清澈澈地把他们环绕起来。   方渡燃能看到他和郁月城之间有无形的一条线连接起来,没有做什么似乎也没关系了。   他低下头,在大白猫的脑袋旁边说:“今晚很想跟你睡,但我得学习。”   郁月城因为他忽然冒出来的话,转过头看他。   方渡燃用指尖勾勾他的发梢,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先一步回答:“不知道。感觉今晚很想跟你在一起。”   方才清澈的氛围,被他这一句话给搅得变了点味儿。   好像也不坏。   片刻后,郁月城问:“你留在这里睡,会违反校规吗?”   方渡燃:“会。你的宿舍钉着Omega的门牌,我留在这里,明天宿管常规整理楼道里的监控,就能发现我没回宿舍。”   郁月城想了下:“生理期的Alpha和Omega会被允许一起在学校医务室或者隔离楼里陪伴过夜。”   “可是我们学神怎么会让人发现他的易感期呢?”方渡燃说:“我现在也没来易感期。”   大白猫枕着头,似乎正在思考。   “你也在为了和我共度良宵想歪点子吗?”方渡燃笑着说。   郁月城目光呆了一下,方渡燃拿指背蹭蹭他的脸,被大白猫捉住。   方渡燃:“我忘了,你在学校里,来得应该是发热期。”   话刚说完,被抓住的手指松开,郁月城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身体拉下来,直直跌进自己怀里。   床架轻微震动,单薄的被子一角搭在方渡燃的肩上,两个少年被盖在下面。   手臂环在自己的腰上,方渡燃睁开眼能看到大白猫的下颚。   往下是优雅的颈线,弧度是上帝精雕细琢过的,下面有漂亮的锁骨,每一寸都值得反复欣赏品味,再往下······   他、没穿衣服。   为了不被色迷心窍,方渡燃直接闭上眼。   “没有生理期也可以抱我。”郁月城低头在他耳边说。   方渡燃喉咙发紧,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心跳也跟着加快。   “你怎么知道我想······”出口怕被误会,他立刻解释:“我只是想跟你睡觉,不是别的。”   开始真没别的,话说出来,好像就有了别的。   他是不那种人啊!他有理智的。   虽然大白猫真的太吸引人了,想摸一摸亲一亲还有那什么,除了他之前的易感期,郁月城帮他解决过,他们很久很那么亲密了。   ······但是!今晚他真的没有想。   “就是睡觉。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今晚突然想。”方渡燃最后再给自己争取一下,不能给郁月城留下他除了馋身子什么也没有的形象。   隔着自己的睡衣,大白猫温热的体温渐渐透过来,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我知道。”郁月城只在他后背上拍抚,跟每次安慰他的时候一样。   “我看到了。你想靠近我。”他语调如常:“所以把拥抱给你。”   这也能看到吗?   方渡燃暗自回想,他刚才究竟是什么眼神在看郁月城?   不是把“我要跟你睡觉”“我馋你想抱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吧?   “我在你那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方渡燃有点绝望:“我的意图就那么明显吗?”   郁月城坦诚道:“没有。感觉到你想。你看我的样子,应该是这个意思。”   “你这都知道?”方渡燃干脆大大方方地搂回去,让自己放松点。   今晚一回来,一看到大白猫,那些烦躁都没了。   跟大白猫在一块更舒服。   他把脑袋往郁月城的脖子里凑一凑,刚洗过澡的身体残留一层淡薄的冷香,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为什么觉得我不明白这些?”郁月城问。   方渡燃曾经也流露过他对感情这方面,应该是完全不理解的状态。   郁月城也认真回答过,自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你的样子。”方渡燃伸手往上去摸到大白猫的鼻尖,摩挲高挺的鼻梁,再轻轻地碰那张好看到出尘的脸。   “绝非俗物。”他称赞:“怎么能被儿女情长左右。”   方渡燃听到郁月城因为这话冒出一点笑意。   指尖不小心碰到自己的唇,对方似乎通过触碰察觉到,正要把手拿开时,郁月城往前半寸贴上去,给手指上留下一个清淡的吻。   少年的手指僵住,微微蜷起来,然后有了勇气似的放回去,仅凭触感去沿着他的嘴角描绘唇线的形状。   “那你就抱紧一点,就是真实。”郁月城的气息拂在指缝间。   方渡燃应声搂紧他。   “我以为你应该是最不会怀疑这点的。”他说。   “嗯?”方渡燃从他怀里抬起头,正好对上郁月城墨黑的眼眸。   片刻对视,方渡燃头脑里仿佛经过了几重变迁。   一瞬间想起来面前这个好看的少年贯穿他自出生到如今的十八年。   从懵懂的童年,到情窦初开约定一生,到失而复得,陪他一起掉进黑暗的深渊里向死而生。   是啊。   最不应该这样想的就是他。   他应该是了解的,郁月城比任何人都长情且专一。   “我,开玩笑的。”他不觉得放低音量。   “没事。”郁月城说。   “有事。”方渡燃肯定道:“我知道,我没有不记得你做过的事,我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懂。”   郁月城不去计较这些,反而问:“能看出来你想抱我,算懂你吗?”   方渡燃低下头,耳根发热,这本来就是他没道理的时候,偏偏郁月城非要把那话再说一遍。   大白猫被调戏会反过来挠他,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脸红了没。   “算!但是不可以说出来!”他说。   “你直接做,别说。”他又道。   “好。”郁月城看眼腕表的时间。   过了会儿,方渡燃从他怀里撑起来,义正言辞:“我刚才没说。”   郁月城:“什么?”   “虽然我今晚没想,但是我想过的!”   方渡燃忽然有了一股气似的,颇有底气不要脸地强调:“我刚才说‘我只是想跟你睡觉,不是别的’,这个‘别的’,我想过的。”   郁月城还没给出回应,方渡燃就自己把他堵死了,宣言般正色道:“牡丹花下死,我乐意,我就敢想。我胆大包天,我还想过更多你想不到的东西,我······”   郁月城坐起来,他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掌心无意识微微用力按在自己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30 10:52:09~2023-01-31 20:5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占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3章 做大白猫的抑制剂   等了两三秒, 郁月城没有因为他这些胆大的想法不高兴,也没明确回复, 方渡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或者就连他自己也没想过,这话说出来是希望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这应该、够清楚了吧?   郁月城他什么都懂,不会不明白。   想陪大白猫过易感期的念头,从郁月城为了他一直忍耐,一次次在戒断治疗时帮他渡过易感期,同时也一次次无视掉因为被自己影响所以勃发的需求时跳出来。   到后来不止是同为Alpha将心比心的回报,是发自内心也想要陪伴对方渡过不为人知、有所煎熬的时候。   Alpha的易感期, 对郁月城来说, 就是抑制剂。   抑制的是身体本能的渴望,那不代表他会连感觉也消失。   而自己,是在把他克己守礼的压制下去的感觉扯出来吗?   他很想看看郁月城的易感期是什么样子, 尽管自己已经见过他被拉进欲.望里动情的神色,也会想看到更多、更直接、更毫无遮拦的原本的面貌。   可能这也是Alpha的本能,想要把对方的所有都据为己有,不为人知的样子也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这个念头有点无耻,方渡燃觉得, 如果自己够格, 自己的信息素没那么废物,他也愿意······   他也能做郁月城的抑制剂,郁月城本来就是Alpha, 这没什么不行。   可说出来就太无耻了,还有点下流。   用那么委婉的方式讲出来, 郁月城既然那么聪明, 他肯定能懂的。   大白猫都可以把自己的感受都抛却掉,全心全意帮他。   方渡燃知道那些失控的易感期伴随戒断时发起疯有多凶残, 郁月城浑身的伤痕至今没退,就是那么来的。   他可以抛开身心的感受和需求,一直释放纯粹的信息素安抚自己,所有的精力和身体全拿去任由自己发泄。   自己也行。   他比郁月城轻松多了,他以前只有让Alpha难受的充满暴虐的信息素,然而郁月城的能力强大到可以把他信息素里的攻击力剥离掉,让自己闻起来又香又舒服。   郁月城的易感期也不会像自己那样跟凶杀的工具似的。   但那也是Alpha最难受,最需要伴侣陪伴的时候。   方渡燃也想陪郁月城渡过这样的时期。   要不就是······其实没什么非得易感期才可以做的事。   就像郁月城说的,不是生理期也可以拥抱。   不是易感期发热期这些时候,他也想跟郁月城亲密无间。   要他做点什么也可以。   对他做点什么也可以。   不止是把他拉进怀里也可以。   哪怕不是那种像彻底标记一样的性.行为,只是用Alpha获取安慰最普通直接的方式也可以,郁月城的手不都被他高烧发热的结烫伤过吗?   他也用手,用······低下头的方式也都可以的,方渡燃一点没什么排斥的感觉,心甘情愿,甚至十分乐意,大白猫会因此快乐一点他也会高兴。   短短几秒钟,方渡燃想了好多,又在郁月城的注视下,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只精致高贵的大猫,别说平时向他发出邀请,就连易感期都不告诉自己。   看着任由他为所欲为,方渡燃知道他也有底线,他在保持自己的教养和严谨。   可他不想要那么严谨。   他也不需要郁月城为此负责,他想要郁月城对他需索。   平静的视线从剔透的琥珀色瞳仁,下滑到自带一丝傲气的唇角,片刻,郁月城移开目光:“我知道了。”   ······什么?   什么叫“我知道了”。   方渡燃虽然不清楚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但显然,目前这个超过他所有能接住的准备。   大白猫这只评级S的Alpha没有怪他隐秘而胆大妄为的臆想,他规规矩矩的,被自己冒犯了也不生气。   同样,也没有回应。   也不是第一次问他的易感期了,再问就得添油加醋显得让人心烦了。   “我来找你,本来没想到这么多的。”方渡燃目光垂在被子上,牵起薄被把大白猫露出来的手臂和肩膀搭上。   郁月城:“嗯。”   “然后脑子一抽,就说出来了。”他不太想敷衍过去,也不想让郁月城忘了这回事,更不想因为这个尴尬起来。   “我也就胡思乱想,你长这么好看,不怪我琢磨一下。”方渡燃的视线左右安放不下来,索性抬眼看着他。   很短的一小段沉默过去。   郁月城似乎是经过了思考,才回复他:“学校里第二性别不同,不能同寝,你可以把我枕头和被子、穿过的衣服带回去。”   方渡燃微微蹙眉,这是Omega发热期要做的事情,虽然他易感期也很喜欢闻郁月城的信息素,那是因为郁月城的信息素被他自己剥离过攻击力。   “我不是Omega。”他说。   “信息素的安抚不分为Omega和Alpha,只要是有过联系的对象,都可以从中获得安慰。”郁月城说:“只不过Omega体现会因此受到身心上的巨大影响,影响到生活和生存,而Alpha只有较少的心理慰藉。”   “对我来说,你信息素带来的心理慰藉,就可以影响到我的生存和生活。”方渡燃撇开眼接下去。   郁月城伸手按在他刚才紧张收紧的指节上,掌心是软软的:“所以你不安的时候可以带走我的信息素,或者我们去学校的医务室,再申请一间隔离楼的房间也可以。不习惯的话,晚上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住。”   方渡燃垂眼,浓密的眼睫遮盖住眸光,摇摇头,低声道:“不是这样的。”   郁月城:“我明白。”   少年抬起眼,顶灯下璀璨的眸子分外有神,直直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不想这样穷追不舍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有点不像他,一点儿也不洒脱。   不就是做点什么吗,也不是非要不可。   可一想,那是Alpha最个人的时期,他就······方渡燃知道是自己贪心。   他仗着郁月城对他的偏爱和执着,随心所欲了。   对方也是一个有思想,有自己主见,是个活生生的人。   口无遮拦把他说成不涉足感情的样子就够伤人了,还要逼他在这种事上做个好听的回答,方渡燃感觉自己把大白猫关了起来。   在逼退他。   “我不是一定要你怎么样,我只是告诉你,我想过。以前想过,现在想过,以后也会想。”他说:“你对我特好,这得寸进尺,很道德绑架是吧?”   方渡燃忽然放松,双肩松懈下来,笑着说:“用不着,别这么想,我就是好奇。好奇评级S的Alpha,易感期是什么样?那什么的时候,是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郁月城说。   方渡燃:“啊?”   “我的易感期很准。在分化前兆的时候,就根据预测准时分化,没有一秒钟的误差,分化的时候信息素很浓,有生理反应,但是那时候年龄太小。”   郁月城想了想:“是十二岁之后的第一个周三,所以感觉除了第二性别在发育的生理器官会发胀、分泌液外流,没有太多的异常。之后的每次易感期,我都会在来之前的几小时注射好抑制剂。”   方渡燃把诧异挂在脸上:“原来顶级的Alpha,真的可以跟数据一样精密。”   这些变量是他即便在实验室里经过数次实验,也很难达到的完全没有误差。”   “结束时的毫秒后三位应该是有误差,但是常规统计,当时已经知道我的评级是S,所以大伯带我去分析数据,等待分化的时候,不认为需要这么精确,所以没上更高层次的仪器。”郁月城耐心讲给他听,对自己的情况没有保留。   方渡燃一度惊讶到说不出话,他是了解的。   人体是自然循环的,注射进人工合成的信息素,都无法完全控制住变量,郁月城居然天生就这么······不差分毫?!   难怪只有他的Alpha信息素,自己闻起来那么舒服。   他靠意识去控制剥离的精度,也一定赶得上······   不,应该是超过,一定能超过人工去剥离。   这样的身体,被自己的合成信息素影响过,还留了这么久的伤,多少影响到愈合和内循环了。   方渡燃顿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长见识了。”他心情复杂:“就知道我注射的东西不能让你沾到的。这么高级的体质被我破坏了。”   郁月城能听懂:“等伤口完全消失,应该就代谢掉了。有些影响,不过没关系。”   方渡燃想要什么跟他做更多的事情一下子抛之脑后:“你上次在青苗基地,我有一次,应该是初期戒断的时候,醒过来你睡在我旁边。那时候就是你易感期对吧?”   “嗯。”郁月城那次没有时间去注射抑制剂,而且来的日子也偏差了一天。   “是因为我的人工合成信息素影响到你了。”方渡燃说。   那是他第一次直接看到郁月城有易感期。   郁月城没有隐瞒:“有影响。”   这种事情也瞒不住。   方渡燃最后凑上去抱住他的大白猫:“······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的身体精度这么高,都给你破坏了。”   “都过去了,影响不大。”郁月城拍拍他。   “你现在什么时候想见我,想要抱我,或者你想要做些发泄的事,我这里随时都可以。”郁月城说得非常直白。   什么伤害和影响,他真的从未在意。 第254章 迎接美好的明天   方渡燃去看他的耳朵, 一点也没红。   郁月城每次说这种话都特别坦然,反倒是他把脑袋低了低, 耳朵微微发热蹭蹭郁月城的软发。   等你什么时候想要对我也干点什么才行。他想。   方渡燃侧过头看看大白猫右耳下面的那颗小痣,红色的,在他透白的肌肤上很漂亮。   被耳垂和碎发遮挡着,只有像他挨得这么近才能看到。   他拿指尖拨动大白猫软嫩的耳垂,然后凑上去亲吻那颗红痣,舌尖抵上去轻轻舔舐,能感觉到很微小的起伏。   最后吮住薄薄的一片肌肤“啵”个响出来。   心满意足看到大白猫被他亲红的耳根。   郁月城整个脖颈都在泛痒, 拥住少年的后背:“怎么了?”   “没怎么。”方渡燃起身看他, 目光明亮:“不是你说的,什么时候干什么都行?”   郁月城:“是我说的。”   “那我亲你不行吗?”方渡燃也直接道。   郁月城唇角一弯:“可以。”   方渡燃把脖子上挂的项链勾出来,被行星的轨迹遮挡分割的钻石, 每一道透出来的光芒都在闪耀。   跟他散发着些许傲气的神态一样。   “别忘了,我还有这个。”   他说:“这是能给你换漂亮首饰的,总有一天燃哥要给你打个首饰,把你身上也刻上我的名字。”   不就是严谨吗?不就是教养和顾虑吗?   能让自己为所欲为,压着本性拿抑制剂不对自己干点什么, 按郁月城保守的念头, 多半是因为他们之间缺乏一份长久的誓言。   他不需要郁月城对他负什么责任,但是郁月城从认识他那天起,就一直无条件地在为他的过去、如今、未来而负责。   这种单方面的守护和负责, 不用他参与到自己易感期的决定,方渡燃极其不满意。   他也要做守护大白猫的人。   也要能承接他的一切, 包括欲.望和本能的人。   也要做对大白猫负责的人。   只要能真正的缔结伴侣关系, 到时候,大白猫总会完完整整属于他的。   郁月城看着他笃定的神情, 温驯应声:“好。”   为了防止自己继续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方渡燃把这回应牢牢握在手里,几步走下抽屉步梯回宿舍。   “班长。”路至安正好带着一卷书回来,跟他打照面前后脚进宿舍。   “嗯?”方渡燃晚自习也没看见他,问了声:“好久没见,教室也没看见你。”   路至安走在后面进去,回头看了一眼703的宿舍门牌。   “我晚上在外教那加课。”他说:“外教那栋公寓,他晚上不去办公室,我也干脆不去了。”   方渡燃看眼他手里画满了线,做了很多笔记的英文报纸:“你就考英语?”   “都考。语文和文综过段时间再复习。”路至安说。   方渡燃看出来其他都是陪衬,路至安目标很明确。   “燃哥?你回来了。”丁羽光着上身,只穿了短裤在床上奄奄一息。   “你每天都练成这样?”方渡燃看这副惨样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丁羽眼睛都是花的,训练完毕做完肌肉拉伸,回来冲个澡就立马上床躺平。   “今天还好,过了周三就撑不住了。”他诉苦道:“周内实在没时间,只有周末会派校医院的理疗科来给我们统一按摩,说是治疗筋骨,帮助恢复状态。昨天刚一恢复,今天又开始了。”   方渡燃面露钦佩:“不怪你体脂率降得这么快。”   “我真不是这块料!”   丁羽仰天花板长叹:“就现在,他们那群体育专修班的,就我女朋友他们,还在训练场背铅块过障碍呢。”   “术业有专攻啊。”   他走近拍拍丁羽的肩:“没比较就没伤害,想开点。”   “一个男性Alpha的体力比不上一个女性Beta,的确是摧残意志了。”路至安冷不丁给火上浇一把油。   “别说了,他们都练了一年多了,我能坚持到联考就谢天谢地了。”   丁羽把脑袋砸进枕头里:“还好我有校考,不然拼联考成绩我要死在训练场了。”   方渡燃:“就当锻炼身体。”   丁羽:“我也这么想。”   路至安看看他一身越来越夸张的肌肉:“你们训练的那么多人,你比谁增肌都快,没想到居然排名在垫底。”   丁羽被戳中痛处:“残害考前心理健康了啊,教练说了,我们现在是很脆弱的,需要信心。”   方渡燃觉得耳熟,手里拉开书桌的椅子:“陈老也这么说。”   路至安:“说什么?”   方渡燃转头拿陈老的语气说:“你们这个年纪,心理是很脆弱的,需要呵护。”   路至安望向丁羽:“我和他站在一起,怎么看被呵护的也应该是我。”   丁羽把枕头抽出来包住后脑勺,像只躲进沙子里的鱼:“我现在太虚了,等我有劲再跟你掰。”   方渡燃已经打开在赵霖那收到的复习资料,前前后后过了四十多分钟了,今晚能做的题还是一道都不能少。   学习不能拖,他怕他记性不好给忘了,而且也没有拖延的习惯。   路至安拿着换洗的衣服从他身后路过,打算去宿舍里的独立卫浴冲个澡。   目光看到被拜访出来的蝴蝶标本,湛蓝色的蝴蝶,连触须都是同色,像个单薄平面的纸片。   似乎是由于台灯的光线,才呈现出五彩斑斓的折射。   “郁月城回来了。”他说。   方渡燃怔了下,然后接着写题:“对。他还是住隔壁宿舍。”   路至安走到浴室门口,转过身说:“我听说今晚我们班打架了。”   “我打的。”方渡燃抬眼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继续低头算题:“班里有人挑事。”   路至安记得他回宿舍的时候,听到的电梯里出来的学生说的不是七班,好像是住在楼上的班级。   看到方渡燃埋在书桌前的模样,想了想,又算了。   “你高考吗?”方渡燃先问他。   路至安正在疑惑的被打断:“考。就在十二中报名。先考国内高考。”   先考?   方渡燃点点头:“好。”   路至安发问:“班长,你考吗?”   “考啊。我特意回来就为了高考。”方渡燃说。   大概是因为对方也是在为了科目努力的人,所以方渡燃说起来也自然得多,比高二那段时间格格不入去追分数的时候舒服多了。   “你要考的话,受处分会影响学习时间。校长开学的时候强调的,高三的处分不会因为要离校就降低,视情况而定还会增加严重程度,以免有学生借机放纵。”路至安提示他   方渡燃记得这个,最残酷、最没人性、处理起来最没麻烦的就是高一,最严的、处分加重的是高三,高二都要好一些。   “我知道。”他说:“打都打了,他自找的,有处分我自己背。”   路至安也是跟着高一七班,一起从在学校备受欺凌里面被方渡燃一起拉着让七班站起来的,对电梯里听到的留了个心眼。   “班长小心点。”他说完关上门,过了会儿浴室里响起水声。   方渡燃花了两秒钟思考,认为他预估的所有处分和后果他都可以接受,不然也不会出手。   这处分,比起文峰那张该治一治的嘴,什么都不算。   十点半宿舍按时熄灯。   是十二中的学生应该睡觉的时候了。   路至安把桌子上用过的缝纫机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纸板收起来,静音的缝纫机也会发出轻微的动静,用的时候方渡燃没闲暇去注意。   现在要收起来了,方渡燃抽空看了一眼。   路至安一直喜欢这些设计方面的东西,尤其是服装类型的设计,现在可能是在朝着这方面发展吧。   不然高考复习的阶段,一边拼命学英文,一边还在放不下这些,有点得不偿失。   每个人都逐渐找到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他还没想到这么具体的专业,只能把分数先提起来。   台灯的光忽然降了一个档,方渡燃从柜子里翻出来蓄电池给台灯充上。一年了,之前就没怎么充过电,估计电全跑光了。   丁羽已经呼呼大睡,训练之后的呼吸声格外地沉,把夜里显得更深更长。   许烈阳还没有回来,显示器右下角闪烁的提示灯已经因为熄灯断电灭掉。   他以前就说过,家里的饭店等着他接手,毕业之后上不上大学似乎都不重要。   许烈阳只是外表看着个性外放,八卦,真的遇上事,分寸都有的。   不该问的一个字也不多问,全装不知道。   比如他在明智初中部那件发生在实验室以外的血腥事件,许烈阳的嘴牢得一个字没往外说,也没问过他。别人都躲着他走,许烈阳还继续跟着他。   到有事匆忙离开的程度,大概是家里真的需要他了。   方渡燃不用看手机也能知道时间,睡眠充足的黑夜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必要。   长长的夜也在学习新课,复习旧课里面非常不够用。   身体原因,早上四点五十他不用再跟着去出操,这会儿只剩下他安安静静坐在宿舍里学习,写字的声音合着阳台的偶尔掠过窗户的风声。   对他而言,高三的校园生活正式开始了。   ·   “这是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   陈老把茶叶放进自己的保温杯里,又给两个一次性的环保杯里抓了一点:“咱们班高一的时候,一个活动没有,高二也就是郁月城来了,把你带着,一起动员着,咱们班拿了个第一名啊。”   饮水机显示温度烧到八十度,陈老挨个给杯子里添水,方渡燃走过去想帮忙,陈老摆摆手。   “拿个冠军还不行啊。”   方渡燃坐回沙发里,身边挨着郁月城,他顺便拍拍大白猫的腿:“我不想再参加什么了,他去不去看他自己。”   “用不了什么时间,你们有什么上什么,在班里找个人上去也行。”陈老把两只添满茶水的环保杯放在他们面前。   方渡燃看到他弯下腰的时候,鬓角已经有了几根白发。   “我听晚自习的老师说了,你现在学习很刻苦。”陈老说:“班里今天一早走了三个。现在加上你们,还有十一个学生,下个月有五个要离校,这个校庆的人不会很多的。”   他直接道:“校领导有任务,青训的老传统,要给省上交差,给家长交差,高三也要有高三的样子。要求你们意气风发,走出校门,迎接美好的明天。”   陈老把文件要求都背下来了,看看没说话的郁月城:“你会乐器,要不晚会上你出一个独奏,也算过去了。” 第255章 家人   学校里的部分事情, 陈老秉着来硬的不如一起站队感化,可以透露的都会告诉方渡燃这个班长, 毕竟他在班里的号召力很强,比自己出面要更让学生心甘情愿。   但临到毕业了,来这一出,在刚回学校的方渡燃来看,就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他思考片刻,旁边的郁月城在出声:“我没有问题,只是独奏会不会太仓促?”   陈老松了口气:“不会, 哪来的仓促。剩下这点人能凑个节目出来就不容易了。别的班上个月就开始借外援, 在校外找了些合作的机构出出演奏歌舞,咱们班我思来想去,还是得班里的人自己上。”   这明显比动员班里的人可行性强多了, 方渡燃问:“我们班怎么不找外援?”   “资金都是够的,学校里每年发的活动经费还剩下不少。班里关注这件事的人也不多,不会有意见。”陈老说。   “违反校规吗?”郁月城问。   “那倒没有。”陈老看看他和方渡燃,语气带着不掩饰的惋惜:“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情怀吧。找外援来充节目,和咱们学生自己上, 这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毕竟这是你们的高三, 他们想怎么搞就去搞吧,咱们班从高一进校,到你们高二分班, 也没分出来几个,人都留下来了。同学两三年, 老师还是希望你们最后留在学校里的印象都是属于自己人的。至于班里其他的学生在不在意这件事, 现在说都为时尚早。”   陈老是教语文的,这会儿的情怀并不让人觉得矫情。   相反, 他身为班主任,曾经也告诉过方渡燃青春难得,得好好地过。   受命去打联赛的时候,方渡燃也没有想过那个他原本不愿意参与的集体活动,会在他的学生时代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能带领一个球队拿到冠军,让一个处处不被人看好的班集体,得到从十二中到联赛几十个学校的称赞和鼓舞。   能给班里每个人都带来信心,让只受过处分的他们也能接受那一刻全场盛大热烈的荣耀。   所以这样有长者说教意味的话,方渡燃并不反感。   他下意识去看郁月城,对方也像在认真聆听的样子。   这种道理,有人不懂,有人懵懵懂懂,但是方渡燃知道,郁月城一定是懂得。   “这些话,为什么不让班里的学生知道?”   方渡燃说:“他们应该也知道别的班请外援了,剩下的人凑一凑,不搞花的,弄个诗朗诵对着稿子念没难度。”   “那要他们能听进去。”   陈老笑道:“他们认为我肯定会想办法,跟他们无关,实际上我还等着他们能给我出个节目。”   “······那确实。”   方渡燃知道班里的人对这些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几个人愿意费这劲。   十二中的学生难管,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待着,除了严峻的体罚和管理制度,还有这些不想去的集体活动,不能强行安排人。   跟其他学校不一样,这里就算安排了,没人听就没招,不能以不参与活动来惩罚。   从上到下一边对作息严格管控,一边尊重学生的意愿,所以长久没人参与,才会衍生出请外援这种方式。   “人总是要经过那个阶段,再回头看,才会明白自己得到了什么,错过了什么。”陈老在他们没出声的间隙说。   但是这种毕业晚会的节目,他们真的不感兴趣的话,可能也不会有什么遗憾。方渡燃想。   “我们做老师的,就是用人生里得到过的一些有限经验,来尽量指引你们不要错过。究竟能不能从中获得什么,还得靠你们自己。”   陈老似乎能看出他的困惑:“我只能把我能为你们做到的事尽量做好。咱们班情况特殊,成绩问题到了高三,能参加高考的人本身也不剩下几个,在别的方面,就努力争取吧。”   方渡燃点点头,转头问大白猫:“你还会乐器?”   郁月城:“会一些。”   “这个‘一些’,该不会是指乐器的种类,不是只某一种吧?”方渡燃语气有点复杂,感觉自己都不用猜。   郁月城肯定他的猜想:“嗯。”   果然。   方渡燃只能样样都往高处想,往好到离谱的地方想,就能对上郁月城了。   大白猫被他盯着,主动交代:“小提琴、大提琴、钢琴、吉他······常见的都会,但是没练习需要跟谱。”   “不常见的呢?”方渡燃忍不住问。   “一些小的,便携的,或者少见的、特别的也会一些。”郁月城说。   方渡燃:“你真是······”   无懈可击。   他话没说完,陈老就先一步拍手道:“那就让郁月城独奏一曲,舞台灯光这些我再去联系。”   “既然要出节目······”   方渡燃想了想:“那灯光和舞台我可以问问,班里应该能抽几个人出来。”   “真能找出来人搭把手,那就太好了!”陈老放下一块大石头:“班里能参与的都参与参与,把积极性调动起来,咱们班毕业收尾,也算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完美的句号。”   方渡燃这回是看出来了:“陈老,您一早把我们叫过来,不是为了关心关心你一年没见的学生,居然就是为了让我们出个节目?”   “你的问题,你干爸他们在你返校之前,我们就见过了,谈了很多。”陈老吹吹茶叶,烫嘴的茶水喝出响。   方渡燃还处在没反应过来的阶段。   “他对你是很有信心的,主要交流的还是你的身体状况。学习方面,尽力而为。”   陈老格外强调:“你家里人都让我注意你的作息,我和你们宿管那边也讲过了,之后会安排人熄灯后来查寝,你必须休息。”   他还了解到方渡燃在家的学习情况,说:“你干妈反映,你在家就经常熬夜学习,不利于身体的恢复,现在是严禁你再熬夜,要多鼓动你参加学校的活动,放松放松。”   方渡燃完全没想到,拿胳膊顶顶身边的大白猫:“您是说我干爸?就郁月城他亲爸爸?”   “是啊。郁治书先生,是学术界很受爱戴的教授,他出学术结果的时候,还很年轻,我曾经也是拜读过的。”   “他们还知道我的成绩了?”方渡燃从中提炼出信息,震惊道。   陈老交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们对教育的理念都很先进,没有在学习上给你压力,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他看向郁月城:“还有你妈妈和你······你应该叫做大伯,对吧?另外还有个小姑娘,都来过学校。”   “嗯。是我大伯和小姑妈。”虽然没有通知过郁月城,但他对此毫不意外。   “一家人都来了啊。”方渡燃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分数被曝光在郁家,一时没接住这么多的关怀,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干妈也真的跟学校联系了,要找人叮着他的作息。   安靖之前说这个,方渡燃其实以为是个带着关怀的督促的话语,目的是让他自己注意。   没想到都是真的。   哪哪都没有骗过他,都是落到实处在关心他。   “这可你比以前那个爸要好多了。”话刚出口,陈老意识到不对,立刻停下。   这个方渡燃能立马反应过来,第无数遍澄清:“那不是我爸。”   陈老连连点头:“不是。我这习惯了,早知道······唉,现在好了就好。”   方渡燃跟原定监护人断绝关系的文件,层层盖章,他都看过,也核对过。   中间的缘由郁家人不必多说,他更加不会去让揭一个孩子的伤口。起码现在这家人,对方渡燃的态度比以前那位要好得多。   这是他从高一就开始关注的学生,家庭情况一直都很复杂,现在有个好的家庭来照顾,陈老也算放心了。   “不能比的。”方渡燃突然道。   陈老和郁月城都看向他,他继续道:“我干妈和干爸他们,跟以前那个人,不能比。”   方渡燃不希望把自己的个人问题摊开来,也不容别人再把他现有的关系和方正海那个畜生相比,放平语气反驳。   郁家人都到齐还是方渡燃从青苗基地回郁宅那天的午饭上见过的场面,就连那天,郁闻礼也因为出国为他查询药品所以没来。   其他的时候,他们都是偶尔聚在一起,各自都忙着各自的事情,没有全到齐过。   现在是为了他重回学校,都作为他的亲人来学校里了解情况。   方渡燃上学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家长来参加过他的家长会,开学报名也是自己去。   初中的时候,方正海顶多叫上一个律师陪他去办首次入学的手续,高中更是入学那天都自己搞定。   恍然有种身后不再是空荡荡的感觉。   突然一下,自己就成了也有后背的孩子。有家人在他前面为他去出面。   “不提这些。是不能比。这回是老师说得不对,以后都不提了。”陈老勇于致歉,学生的心理健康在他眼里一直排在首位,没想到自己过去一直误会了方渡燃和那位监护人的关系。   他还以为方渡燃那句“他不是我爸”,只是跟家庭产生矛盾的气话,是他在这上面把孩子们的想得太意气用事了。   “我干妈他们很好。”方渡燃说。   陈老非常认可:“他们的确很负责,说是你的家人,学校也都核实过,你现在就是住在郁月城的家里。”   方渡燃:“嗯。”   陈老拿着杯盖指指方渡燃,欣慰道:“特别注意让我看好你,多活动,少费心费力。倒是郁月城,在我这坐了半个小时,他父母只问了两句。”   郁月城······郁月城应该是从小就完全不需要家里人操心的孩子。   须臾,方渡燃问:“郁月城,你想跟班里的人一起搞这节目吗?这种活动,你以前经常参加吧。”   “有时候会参加。”郁月城说:“晚会的话,独奏确实简单,舞台也不需要太麻烦,简单布置就好。”   “班里动员了几次,难找。有点苗头的都离校了。”   陈老低下头,眉宇间掺杂无奈,喝了口茶:“要是能找人顶上去,我肯定也想你们全班都上。”   水比较烫,他又爱喝烫的。   埋头去吹开茶叶的时候,鬓角的白发就更明显了。   才一年没见,方渡燃感觉陈老真的老了一大圈。   给他们倒水的样子,和以前偷偷带好吃的进学校里,在办公室里小心热给他们吃的样子一样。   很仔细,这种一举一动的仔细,似乎就衬托出他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点加更。   感谢在2023-02-02 04:06:31~2023-02-03 22:0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云生 5瓶;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6章 平凡   方渡燃和郁月城应下之后, 打算在班里支上几个闲人去做舞台,自己抽时间盯着。   上课铃响, 临走的时候,陈老让他把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和资料带走,然后跟他们走了分岔路,去政教处。   方渡燃从背后看他离去的背影,大概是见过他的白发,有了心理暗示,连带着身影也变得没高一刚见面时那么闲适。   体格是瘦了一点, 步伐却变得重了些。   方渡燃是班长, 这办公室的防盗门门槛,以前他都快踏平了,那会儿陈老总是把他们青春期, 心理条件不成熟、很脆弱,要好好呵护挂在嘴边,这边要操心一下,那边要抓紧一下。   一边把他们当做孩子看,一边又总是顾虑着这批孩子也正在成长期, 他们要长大。   不能当小孩儿一样看, 引得学生们起反叛心理。   他的办公室柜子里放了不少教育类的书籍,把各种青少年心理健康和如何教育的都翻烂,来生疏地应对学生们在班里班外的各种情况。   十二中的情况跟其他学校不一样, 几乎个个都是一半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陈老可能也花过很多时间来适应, 一直在摸着石头过河, 所以这么小心。   对着学生,也能说错话就立刻道歉, 从来不用班主任的权威来摆架子,亦师亦友。   这应该不算常见,至少方渡燃上的明智初中部里不是这样的。   陈磊,方渡燃高一刚进学校的时候认真看过这个班主任的档案。   他年龄不大,还不算是一个老教师,正是职业的黄金时期,在别的地方,这时候应该是出教学成绩的大好时机。   高一七班是他在青训十二中里带过的第五届。   本来不应该每次遇到问题,还要跟他这个班长探讨,怎么才能让某件事的某个、某些学生更容易接受学校的安排,或者怎么才能给班里进行能让学生接受的思想教育,不被这帮学生笑话、不上心。   又或者,怎么才能跟学生相处得更好,拉进距离,不被排斥。   陈磊都带过五届学生了,带了他们,又像是第一次带一样,哪哪都是矛盾和顾虑。   虽然总是弄不到点上去,还总是瞎猜这个那个,猜不准。   但是方渡燃知道,是陈磊陪伴七班走过入校最艰难的时期,没放弃他们。不然七班就会在一个又一个班主任的手里流转,成了没人要的一帮学生。   源于十二中的特殊规则,他身为班长给班里顶过的所有处分比班主任要多,受过的罚比班主任多。   开始那会儿,班里没几个省心的,他受罚受处分背责,班主任却从来没用死规矩去责骂他们。   他没放弃过任何一个学生,承受其他老师的偏见接手他们。   这应该是陈磊带过受处分最多,最难管教的一届学生,是他教学生涯的败笔。   他有把班里的每个人都当做独立的个体来看待,他很虚心,甚至可以低下头向学生讨教。   方渡燃有时候觉得他很平凡,太过普通,上课也上得很普通。   在十二中的课堂里,因为没有学生回应,曾经获得的那些各种教学能手的名气,被市里被省上所表彰的风采,都在一天天没有教学结果的磋磨里消失。   一同磨平的还有他在黄金时期要教出很多高分学生的理想。   他应该也是有点职业追求的,方渡燃看过他变着法子做教案,想尽办法在课堂上吸引学生的注意力,让他们多学一点。   只不过都被环境给磨光,变得平平无奇,成了一个没什么特色的中年人。   变得失去光彩,再也进不到正常的教育行列里获奖攀登,成了一个没什么追求混饭吃的班主任。   还在世人眼里,拿高薪资进少管所“十二中”,断了教育者要出成绩的职业理想,为了金钱变得庸俗。   可有时候,比如现在,他又觉得陈磊是个好老师,好班主任。   他给自己热过汤,为了给他这个“有家庭问题的”学生一点关怀,开过小灶,拉过关系,总是拿自己的猜想去给他做心理功课,总想请他吃饭。   就他了解的时间里,只要肯坐下来跟陈磊说说话,能听进去话的学生,他都详细记着,挨个关心,分好了人数,每个周分批次地跟家里保持联络。   在没有长辈关怀的日子里,方渡燃也常常会把他当做一个长辈应有的样子。   随着年龄增长,也开始理解这些身上已经褪去光彩的成年人,都有在认真地生活,对待他的每个学生,在平凡生活里伴随他们成长。   没有那么的出众,优秀。   是全省高考升学率最低的学校里面,最垫底的一个班。   最烂的班有最烂的班主任,最倒霉最没前途的班主任分到最烂的班,相辅相成,学校里都知道。   跟他们一样不优秀,也没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郁月城那样,永远考第一名,永远那么优秀。   不那么好的人,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也能在路上植树种花,也能装点岁月。   总是有一些可以传递温度在的东西就好了。方渡燃想。   “其实没有排斥毕业晚会,对吗?”郁月城在他耳边问。   “对。”方渡燃没有迟疑。   学校里安静起来,没有脚步声,明德楼的教室里传出来上课问“老师好”的动静。   按照校规校纪,打上课铃之后再进教室是要站在后面听课的。   方渡燃一直都不是个迟到的人,总是把时间算在前面,不会让自己狼狈地赶,这次却走得一点也不着急。   过了会儿,陈老的身影从楼下出现,是在往政教处的楼赶,比刚才的步伐要快一些,比方渡燃不慌不忙去教室的样子也要快。   “不想耽误复习,我来布置别的就好。”郁月城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独奏钢琴可以不用装饰,舞台打扫干净就好。”   方渡燃摇摇头:“一点小事,催得动。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七班的节目。”   他又说:“我盯不住就让赵霖去盯。”   “陈老师在学校一直很照顾你。”   郁月城像是问句,语气再作陈述:“之前你在治疗的时候,他最开始平均一个周就要打一个电话问你的身体情况。”   “还去过青苗基地,是吧?”方渡燃笑了下:“还报过警。”   郁月城:“嗯。”   “他操心呗。”   方渡燃搭住他的肩膀:“你第一天转学过来的时候,他也特意叫我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看你。我那会儿还以为你是他流落在外的亲儿子呢。”   “我?”郁月城跟着他不紧不慢地同上课的老师擦肩而过。   ——是别的班的老师。   打过上课铃,他们还在外面游荡,一点不着急,一看就是七班的。也都认得这两个曾经在学校的风云人物。   一个不学无术带领学生打架斗殴,经常出现在训练场受体罚,顶着全班的每个人责任的七班的班长。   一个成绩优异,体能过人,样样拔尖,却混在最差的班里的第一名。   那种目光,方渡燃接受过很多次。   即便他们在联赛上赢得过所有人的掌声和欢呼,热情褪去,回到一分分的成绩上,他们还是垫底的。   上课时间不出现在教室里,还是会被这样也许只是习惯性的、无意的投来的异样目光所投射。   他侧过脸看看郁月城,大白猫这个好学生似乎都不在意,一副同样不受影响的神情。   “对啊。就是你。”   方渡燃捏捏他的耳垂:“他是看人下菜,你那会儿刚来学校,什么也不懂,怕你受欺负。让我这个大哥多罩着你一下。”   郁月城轻抿唇角,刚重逢时方渡燃确实拿扫把指着他,威胁他叫哥。   “哥?”他出声。   方渡燃把玩的指尖僵住,清咳两声:“现在光天化日,不要诱惑我。”   郁月城:“你让我叫的。”   “我······”方渡燃当然知道自己比他小几个月。   郁月城示意他看前面:“教室到了。”   方渡燃放下搭住他的手,小声:“你给我等着。”   郁月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因为上课迟到拿着书站在后面听课。   方渡燃打报告进去,然后拿起书往后一站的流程特别熟练,他也跟着站在一起。   地理老师正在讲课,几次想停下来让郁月城这个好学生坐回去,看到旁边的方渡燃又作罢。   方渡燃练习题做得快,写完就开始写自己的卷子,地理老师转着圈走到他们身边。   先看一眼方渡燃正夹在画板上写的题目,又拿起他写完的当堂复习资料查看一遍,静静地放回去。   等看到郁月城手里的纯外文书籍,投过去一个奇怪的眼神。   郁月城夹上笔,把书递给他。   地理老师翻了一圈发现居然不是英文,里面还有不少用笔划过,和同体系的语言笔记。   他在一整页的外文里,费力认出来几个词语是法语。翻开扉页和最后一页,确定是纯法语,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在课堂上看与课堂无关、与整个高考都无关的书籍,应该提点两句,可郁月城是全科满分,挑不出毛病来,不能因为上课迟到就牵扯到别的地方。   地理老师把书合上,又还给他。   “回座位吧。”他对两人说。   方渡燃正在写题,头也没抬。   郁月城替他小声道:“不用了。老师。”   方渡燃在他走后看眼自己的位置,赵霖没有来。   这个角度一眼就看到自己课桌抽屉里多了一堆文件夹——那是七班的班级资料,和平时点名、开班会、增添学生档案的表格和笔记。   是赵霖交给他的。   赵霖去哪了?   心里虽然有疑惑,他还是没把时间花在打听上,继续低下头做题。   许烈阳今天也没有来。   ·   直到上午放学,赵霖也没有出现。   方渡燃想到昨晚教训文峰的事情,他没让赵霖把文峰送去校医务室。   今天早上还以为陈老会因为这件事找他,没想到完全不是,而且是叫上他和郁月城一起讨论毕业晚会的节目,一个打架的字也没说。   “燃哥,走不?去高一的新食堂。”丁羽在旁边的组叫他。   “你跟郁月城走吧。”方渡燃收拾好桌面,拿了本扩充实时政治的资料书:“我去趟五班。”   他说的明白,不想让郁月城跟着一起。   郁月城心有灵犀地看过来:“要当心。”   “我只是去看看。”方渡燃笑道:“没事。”   放学的人三三两两,明德楼里还留在学校的学生很少。方渡燃很快来到楼上,预感里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不安来得有点迟。 第257章 风起   踏上四楼, 方渡燃还没出声,已经被来往的学生纷纷侧目。   消失在学校里一年的校霸突然出现, 面无表情的样子依然写着生人勿近。   只是简单地穿过放学的学生们逆行,也因为时间流逝而带来的陌生感,让他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疏离冷漠不好惹的气场,主动让开条道。   方渡燃停在高三七班的教室门口,在里面看了一圈,没找到他想找的人。   一年没见,他对十二中的记忆力还没有退化, 经常跟在林晟后面那几个狗腿子, 一个也没在。   “等会儿。”他叫住打算避开他转身从后门走的一个男生。   “燃哥。”Alpha回过头,信息素在紧张时自发散出来一丝。   方渡燃轻轻蹙眉。   “我不是故意的。”那男生当即收起自己的信息素,坦白道:“燃哥, 你别介意,这条件反射。”   方渡燃没在意他对同类堪称冒犯的行为,等他在等待暗示的目光下小心走过来,面对面出声问:“张子贺和李墨今天来了吗?”   “谁?”从外班的人嘴里熟脸吐出自己班里的人,男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渡燃不动如山地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男生回过神, 点点头:“我知道了。”   回头朝没几个人的教室看了看, 他不确定道:“好像没来,他们平时走得最晚,来了这会儿应该就在。”   “什么叫好像?”方渡燃语气平淡:“你们不是一个班吗。”   男生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我坐第一排, 没注意后面的人,跟他们不熟。”   方渡燃点点头:“谢了。”   “哎!燃哥。”男生在方渡燃转身后叫住他。   方渡燃停下来:“怎么?”   “你要是有什么事找他们, 我可以帮你转达一下。”男生多加了一句解释:“就当我道歉, 那个信息素,我不是故意的。”   方渡燃:“不用了。”   走出去几步, 方渡燃为了避免自己预估错误,把这俩个祸害放跑了,侧身道:“要是他们什么时候来上课了,告诉我一声。谢谢。”   对他突然反悔的行为,男生直点头:“哦、好的。”   方渡燃走到楼道的尽头,到拐角时听到有人在对刚才那个Alpha善意劝告。   “你给自己找事干什么,他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信息素都敢放?挑事呢。”   男生回答地很无辜: “真是条件反射,他气场强,我没反应过来。”   “还好校霸心情好,刚回校,不然你就惨了。”   有人在帮他们回忆:“那两小子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林晟不在还惹上他。我没看出来校霸心情好,就看他那样子想杀人,你们忘了以前他打架的时候也没表情的······”   方渡燃站在楼梯拐角听了几句,心里没因此掀起波澜,往前按下电梯下楼。   周围等待电梯的学生们,只有后来的两个女学生大胆走进去,跟他一起下楼。   “你找李墨他们吗?”一个眼熟的女学生问。   方渡燃看过去,想起来她高一的时候经常来七班外面等朋友:“嗯。”   “李墨今早在校医院,没来上课。”   女孩说话间没有靠近,站在他两步外的地方背靠在电梯里:“我早上出操看见他去校医院了。”   “校医院?”方渡燃问:“他一个人?”   “不知道。”女孩摇摇头:“从我们宿舍楼去出操要经过校医院的后门,我看见他从旁边进去,应该是拍片的地方。好像腿脚不好,一瘸一拐的,还杵着一只医院里的拐杖。”   方渡燃感觉自己的猜测可能没错,这应该就是赵霖干的。   “我只看到他一个人。”女孩补充道:“不过张子贺今天也没来上课,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起。”   方渡燃:“好。谢谢。”   电梯门打开,方渡燃走出去,女孩立刻跟上来一起走出大厅,始终跟他保持两三步远的距离。   “那个,方渡燃!”   她跟上来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方渡燃:“怎么了?”   “你跟郁月城,一起回学校了,对吧?”女孩问。   方渡燃没说话。   “可以问吗?”那女孩看他没有变化的表情重新征求意见。   方渡燃停住步伐,转身道:“嗯。你想说什么?”   “······这都被看出来了。”女孩低头小声说了句,然后抬起头试探道:“你们一起离校,又一起回来······”   方渡燃:“我现在有事,你要问什么可以直说。”   “你们,我是想问你和郁月城是不是,在谈恋爱啊?”女孩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先连连摆手:“你可以不回答的!我纯属问一下,可以不回答!”   方渡燃看着她:“你喜欢郁月城?”   女孩猛地摇头,对着当事人说得直白:“没有没有,我更喜欢你这款。”   “只是这一款!我知道你不谈恋爱的,高一就知道了,所以有点奇怪,就想问问。”她看着方渡燃有点意外的神情,连忙解释。   方渡燃想到那天让文峰长记性的时候,自己说过的话。   接着原封不动地告诉她:“我住在他家。是他们家的干儿子,他爸妈也是我干爸干妈。郁月城比我大点,算起来我们是兄弟。”   女孩的表情越来越吃惊,最后用手挡在发出惊叹的嘴上:“啊——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没别的事了?”方渡燃问。   女孩:“没了。”   方渡燃走掉之后,她一起的小姐妹才走过来:“方渡燃真、的、好帅啊,我也喜欢这一款。可惜我是个Alpha。”   “他们是住在一起的干兄弟哎。”女孩悄悄说:“感觉更刺激了。”   “他都说是兄弟了,你胡说不怕他找麻烦。”   “想想嘛,真的很配。他看着也不是随便就动手的,你看他刚才也很好说话啊。以前校霸还给七班女生都买过花呢!”   “那也不叫好说话吧。还买花······这?他这么会吗?”   “庆祝他们班得冠军啊······”   ·   方渡燃上课不带手机的,回宿舍里丁羽和路至安都还没回来。   他拿上手机给赵霖打电话,被人挂掉。   手里的书没放下,直接带上打算出去,走的时候发现宿舍跟他走的时候不太一样。   站在中间环视一圈,是许烈阳桌子下面的一个箱子消失了,书桌前的椅子也被转过方向。   方渡燃特意去看了看他床位底下的插线板开关,开着的,显示器却被关了。   有人来过?   许烈阳回来了?   方渡燃给许烈阳打过去电话,许烈阳的电话是在学校里也会偷偷带上的,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起来。   “燃哥?”对面问。   方渡燃:“没存我号码?”   “怎么可能,你号码我倒背如流。”许烈阳那头有汽车的鸣笛声,回话也有点匆忙的感觉。   “这不是饭点儿吗?你是回宿舍拿手机了吧,怎么不去吃饭?”许烈阳问。   他对方渡燃的上课习惯也很熟悉。   “我看宿舍里被人翻过,你的箱子不见了。”方渡燃问:“你回过学校?”   “回过。那是我刚搬走的。”许烈阳说:“不用担心,有你在呢。校霸的宿舍谁敢乱翻?”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方渡燃问。   “我不知道。我这有点事。”许烈阳停顿一秒:“处理完就回来了。”   “上高架了,先生,往哪开啊?”   电话那头传来不标准的普通话,有浓浓的榕城本地方言的味道。   许烈阳的声音离远了:“去乔坎。”   “那可远了,打表划不来啊,爬山要加钱。早说我们走高速能省一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看他说。   许烈阳:“我给得起路费,让你去去就行了。”   许烈阳的声音有些跟学校里不一样的沙哑,不是熬夜或者感冒了,就是刻意压低过。   为了显得自己成熟?能给得起路费?   从榕城直接到乔坎乡下,听那边的意思应该走的是国道或省道,要绕上很大一圈,穿过榕城外沿的那几座山。   爬山加钱,路费大概上千多。   “喂?燃哥?”手机重新被接起来,许烈阳喊他的声音还是充满活力,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嗓子里还有点拔高声线也掩盖不住的沙哑。   “我在听。”方渡燃问:“你要下乡?”   “嗯,我去帮我爸收点东西。”许烈阳说。   方渡燃突然有种预感,跟他放学时对赵霖的预感不一样。   赵霖可能是出事了,但是许烈阳······   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高三了,十二中的高三,连离开都是没有告别的。   教室里的人,说走就走了。   刚回来那天的晚自习还有十几个人,今天就少了几个。   他突然觉得许烈阳这次去乔坎,他们可能、也许,也会没有告别。   这种对方不会再回学校的感觉从哪里来的,他也不知道。   “你家让你回去接管家业了?”方渡燃问。   对面沉默一下,然后笑起来:“他们倒是想,我还是不想回去,做饭店,特没意思。”   “就那几个饭店,我从小看到大,真的特没意思。”许烈阳重复道:“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吧,燃哥。”   方渡燃:“嗯。你说不喜欢。只想过跟花花老婆孩子热炕头。”   许烈阳转身从车身后面的暗色玻璃往外看,那两辆跟过来的车已经因为他变道太多次不见了。   转身放松倒进后座里,一手翻开他手边的纸箱。   ——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国币。一百二十万整,一张都没动过。   这是方渡燃曾经在宿舍里,拿现金形式的纸币来跟他换银行卡得来的。   现代社会网络交易普及,他没见过这么多纸币,全是连号的新钱,觉得有意思就一直留着。   从来也没想到,这笔放着没管过的钱,居然会派上用场。   自己会有一天,能到用上它的地步。   “我说这话的时候,才高二没多久吧。”许烈阳说:“打赢联赛那回。”   方渡燃:“嗯。你喝醉了。”   “没醉。我真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多算喝多了。”   许烈阳摸着手底下崭新的国币,因为太新有割手的触感:“那天赵霖跟郁月城把你送回去的,你喝醉了。”   “郁月城送我回去的。没有赵霖。”方渡燃记得清楚,断片儿发生在那之后。   “他想送你回去。”许烈阳说:“我看见他和郁月城一起送你出门。”   “嗯。赵霖没去,后来是郁月城一个人送我的。”方渡燃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细细想来,好像明白了。   又不太对。哪哪都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3 22:40:58~2023-02-05 00:3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8章 处分   许烈阳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 对方渡燃道:“花花在我高一刚进校那会儿认识的,后来分分合合。我其实很不喜欢这种。”   “不喜欢花花?”方渡燃记得他们也有过如胶似漆的时候, 那会儿熄灯了躲被子里都要打电话。   许烈阳后脑勺枕在座椅靠背上,回忆起他还能穿校服的时候:“不是。我跟她在一起那会儿,是喜欢她。后来受不了了,我觉得我俩肯定就是不合适。”   方渡燃放下手里的应届时政资料书,坐在椅子翻开上听他讲:“很难有完全合适的人。”   “燃哥,你也有这觉悟啊。”许烈阳笑道:“你是不是恋爱了啊?那个Alpha?上次你跟郁月城也没成啊。”   “肯定是那个Alpha对不对?”他问。   “还没有。”   方渡燃垂眼看着书里一条要闻,这次的一心二用稍微走神, 说话时也在思考, 认真道:“是个Alpha。如果我那天恋爱了,第一个告诉你。”   许烈阳:“行啊,我就爱听这个。”   “Alpha······双A也不是不行。”   他推翻自己曾经的理论, 换了个角度说:“只要人对了,管他什么性别呢!Alpha比Omega更了解Alpha,倒推一下,也是很好滴!”   “你有不合适的人吗?”方渡燃说。   “有,我也有。”许烈阳说:“花花她总跟我闹分手, 跟你讲过的, 每次都要我哄,一次两次三次,可能是我不懂Omega的心思吧。我觉得没什么的事, 就像我得上课,不能马上出现在她面前, 她也要不高兴。这种事我解决不了, 她要分手,我只能哄她。次数一多, 老分手,我就腻了。   “我喜欢她的时候,就因为她长得可爱,信息素好闻,没别的,Alpha刚喜欢Omega的时候不都这样吗?可那点喜欢支撑不了我哄那么多次,无穷无尽的,我没耐心。”   “性格不合适?”   方渡燃没跟Omega接触过,更没跟Omega谈过恋爱,只能靠猜:“我以为她是你最用心的。”   对面沉默了一小段时间,手机里传来汽车遥远的鸣笛声。   “是。是我最用心的Omega。”许烈阳说。   他东一句西一句,好像突然要把一肚子话都说完,又好像躲着什么不能讲出来。   “花花跟你联系了?”方渡燃问,许烈阳这话坦白得很突然。   “后来找过我几次,来十二中,就在校门口,我没见她。”许烈阳说:“她会遇到合适她,愿意一直哄她的人,绝对不是我。平均一个周能分手一回,三个月没见面的时间全在闹分手,我耐心一用完,就再也提不起劲了。”   方渡燃决定暂时把书放下,靠在椅背上问:“你提她,一点也不想她?”   “不想。”这一点许烈阳十分肯定:“以前不合适······现在,现在就更不合适了。”   “一样的人,现在还多出来不合适了。”方渡燃敏锐察觉。   “现在咱基础条件对不上了。”许烈阳说:“我也不想谈了。”   只是在说花花吗?   方渡燃感觉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你家里的事,什么时候弄完?我去看看你。”他说。   许烈阳:“应该快了。不用你来,我说不定还要出省,你来我不在,白跑一趟。”   方渡燃的预感变得更强烈了,许烈阳家里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但是对方显然不愿意让他知道,也不想他去造访。   以前许烈阳就会他出事的时候,暗自收起想问的想知道,不在他面前提,现在换做自己,方渡燃也不想戳穿。   “那我等你回来。”他说:“返校提前告诉我。”   “嚯,不敢劳燃哥大驾。您要去校门口接我啊?就那么几步路,我自己就走回去了。”   许烈阳想到自己也说过一样的话,立刻道:“我是想给你们接风的,临时有事走不开,不然几步路我也去接你。”   听筒里响起“嘟嘟”声,许烈阳拿下手机看一眼:“燃哥,我这儿有电话打过来了。先挂了,回头我来找你。”   方渡燃看一眼许烈阳团在床上的被褥,还有地上没收起来的鞋,匆忙到行李都没有收拾。   衣服和东西都还在,理论上人就算走,也肯定是要回来打包的。还有必须本人到场的离校手续,毕业证采样,都没有做。   方渡燃却总隐隐觉得这一次许烈阳会离开很久。   “好。”他说。   “燃哥再见!”许烈阳说。   方渡燃工工整整道:“再见。”   许烈阳直接把中途插播进来的电话挂掉,又等了两秒,方渡燃那头没有挂,他按下挂机键。   一下子切断了跟十二中的联系。   再翻翻自己的通讯列表,确定已经把该记住的手机号都记住了,一个数字都没错。   然后拔掉手机卡掰断成好几快,从出租车窗户扔出去。   方渡燃看完翻看的这一页,每年更新的高考时政内容,需要了解,但是不需要背诵,他记住个大概,然后私下后面几页揣在兜里出门。   李墨怎么样,他不关心。   他担心的是昨天他走之后,赵霖在他这得到七班那两个人的消息,自己去收拾去了。   许烈阳之前跟他说,赵霖下手比他还狠,他就应该注意到的。   如果赵霖是私下去找李墨和张子贺,因此受了伤,或者背了处分,高三的校规罚得重,正好撞枪口上,方渡燃不能让赵霖给他背锅。   他是打算找这俩人谈谈,郁月城这次回学校了,嘴里不干净的人,免不了就会跟文峰似的。   但也不是要让赵霖单独去为他报仇,为他受惩罚的。   他先去的校医院,在里面走了一圈,没看到李墨,张子贺也不在。   大概是转院或者回家了,Alpha互殴都挺较真,打伤了只有校医院和转院,宿管也不会让躺在宿舍里。   方渡燃直接去的政教处的大楼,办公室的门牌换了几个,他找了两楼才找到以前经常去的一对一的教导处小房间。   门是虚掩的,在外面就已经听到高二重新上任的教导主任在里面训话。   一时半会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里面反反复复说得都是那套。   方渡燃看情况,打算等教导主任训完了,再跟赵霖沟通好,然后他再把处分背了。   带坏的学生罚总比主谋罚得要轻,现在去,增加一个打群架的人数,事情性质又变了,赵霖受罚更重。   等待的时间他走到楼梯口,推开侧面的安全通道,然后拿出来自己撕下来的时政书,对着门缝透进来的光看。   近十页的时政要闻全部都看了两遍,教导主任才从门缝外面经过。   他推开门走出去,刚好和走在主任后面的赵霖撞上。   “班长?”赵霖看向他身后,就他一个人。   “训完了?”方渡燃问。   “完了。我去楼下拿红头文件,签字就能走了。”赵霖把他往进推,两个人从安全通道里走下楼。   “几个老师都在气头上,你别站在这。”他说。   “一早上听了几次教育。”方渡燃说。   “没记,五六次吧。副校长看着比教导主任火气还大。”赵霖的语气半点也不上心。   “你伤了吗?”方渡燃问。   “不过你没事,陈老说你最近一心都在学习上,而且刚返校,身体也不好,没管好班里的事物情有可原。”赵霖越过他的问题说:“你走之后,班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处理,你交给我的,所以他们罚我,应该的。本身也不应该罚你。”   所以陈老早上去政教处,就是处理他们打架斗殴的事情。   “你打张子贺和李墨,怎么跟我无关?”方渡燃停下来。   “是我打的,不是你打的。”赵霖也停下来,看着他说。   方渡燃:“昨晚我走之后,你还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赵霖平静道:“我去看了看文峰,活着呢,好着,全是外伤,养养就好了。让他自己爬回去,没送他去校医院。”   方渡燃:“张子贺和李墨呢?”   赵霖沉默片刻,抬腿往楼下走:“你都来政教处了,肯定知道我跟他们打过了。”   方渡燃抓住他的胳膊,赵霖立刻抽气,他松开手把校服袖子撸上去。   对方小臂上正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们还拿家伙了?”方渡燃皱眉。   “没有。”赵霖收回手,把入秋才会穿的长袖卫衣校服拉下去,衬衫藏不住他的伤。   “是我拿的。”他说。   方渡燃愣住。   赵霖坦白道:“他们俩都是Alpha,跟林晟以前混在一起,我们都交过手,我怕我胜算不够,所以带了撬棍。”   这些东西以前他们刚进学校打架的时候,被学校见一次收一次。   赵霖那居然还有。   “这是他们拿撬棍扎破的?”方渡燃说。   “嗯。不过他们比我惨。”赵霖笑起来:“张子贺昨天半晚就被接回家了,李墨应该骨折了。”   方渡燃:“你呢。”   “我还好,我趁他们俩洗完澡回宿舍,走路上不注意动手的,先下手为强,这伤都是后来他们最后一口气了。”赵霖挥挥手臂。   方渡燃心里有股气,很想对赵霖发出来,但这是替他解决问题所以受伤的,他没办法发火。   “下午我去找副校长,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让你去。”他说。   “不用。”赵霖诚恳道:“真不用。”   他还看向方渡燃手里忘了收起来的印刷资料:“你好好学习,我知道你想高考。我得罚一个月,说不定没罚完,我就离校了。”   “我不用你替我顶处分。你手都这样了,怎么罚?”   方渡燃提高声量,安全通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你为什么动手的时候不叫我?如果我去了,你就不会受伤!”   “没必要叫你。”赵霖说:“燃哥,我没想让你动手,我也看不惯他们。”   方渡燃直言:“要是我昨晚没从文峰那问出来,你还会去吗?”   “不会。因为我不知道。”   赵霖看向他:“因为我知道的没有你多,这些事你不在学校里,只凭对他们的了解就能猜出来,可我都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一样会动手。”   “我知道你会动手。”方渡燃很想从他眼底看出掺杂着什么情绪,但是赵霖很坦然,仿佛就只是表达了想说的话。   方渡燃不太能接受,他手臂上渗血的绷带简直刺眼:“你大可以叫上我一起,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伤。”   “可你会受罚。”赵霖有着他没见过的坚持。   方渡燃一时语塞。   “······我不怕受罚。”他说。   方渡燃听出来了,赵霖这次是很难听他的。   非常坚持,一声招呼不打就把这俩人揍了,一声招呼不打,就一个人领了处分。没给他一点插手和决策的选择。   他注意的到,赵霖平时都叫他班长,偶尔有所含义的时候,才会叫跟其他人一样叫他“燃哥”。   他的“燃哥”,和那些根本不熟悉见他就挂在嘴上的“燃哥”不一样,他是心里真的换个身份说话的时候,才会这么叫。   方渡燃想,他跟自己一样,对有些关系,分得特别清楚。   什么时候该近,什么时候该清。   同学、朋友、兄弟,就是不一样的。   赵霖现在是在拿兄弟的口吻跟自己说话,想让他让步,不是他们高一认识时候的同学。   可这样,方渡燃就更不能跟他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5 00:37:50~2023-02-05 03:4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旁白外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9章 分岔路   沉默后, 方渡燃转身径直往楼下走,独自切断掉话题:“我只是做了个小手术, 还没到体罚那点力气都过不了。”   他边走边把手里的时政资料折起来放进裤兜里:“下午副校长上班了我去找他。是我让你去打架的,撬棍也是我交给你的。”   赵霖站在原地,眼看方渡燃已经一步步走下一层楼,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   他们的燃哥,说什么就绝对会做到。   不阻止的话,方渡燃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去做,去找教导主任和副校长。   他也一样没有接受这个单方面决定, 立在原地喊:“燃哥, 真的跟你没关系。”   方渡燃不想跟他做口头争端,尤其是赵霖因为他的事受了伤。   这跟他们以前一起打架,他因为体质问题没受伤, 但是别人多少都会受伤的性质不一样。   而且他本来可以让这件事不把赵霖牵扯进去,他以前有能力让班里的人站起来说话,在学校里挺直腰板走出去,现在就这么个不用上台面的小事,他完全有能力保住赵霖的。   方渡燃甚至都为此懊恼, 许烈阳都告诉过他赵霖会出手, 他昨晚就不该把赵霖留下来,说不定文峰后来跟他交代过什么更不好听的,刺激到他。   赵霖自觉的确拦不住他, 走下楼来到方渡燃的身边,意图未变:“你在还是不在, 我听到这话, 都会找他们的。我反正是要出国的,有没有处分对我来说无所谓。你不用想太多, 学校对我的处分也出红头文件了,我去签个字就领了。”   方渡燃转头看他,不为所动:“我有所谓。你是我的兄弟。”   “你要高考。”赵霖清楚道。   “你的档案里没必要在高三的关键时期留下这个污点。”他索性和盘托出:“陈老今天来的时候给你说了很多好话,他很看重你。如果你表现的好,很有可能帮你把以前的档案都改了,青训校内改个档案没有难度。你是班长,你为班里做过很多很多事,随便写一条上去,考大学的时候都会好看点。”   方渡燃目色沉下去:“我就是十二中的,谁不知道十二中,还用得着档案吗。”   赵霖:“我能看出来,你想学好。”   “你把我想得太守规矩了。赵霖,我没那么好。”   方渡燃说:“如果我真的在乎,我昨晚就不会跟文峰动手,他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吧。”   “你对七班,已经很好了。”赵霖在他注视下说:“对我们也很好。”   “你受伤了,我不想跟你起争执。”方渡燃卸下气:“告诉他们你受伤了,罚不了,我来罚。”   “这个我能说。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不要管这件事。”赵霖抬动胳膊:“我把病例给他们。”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方渡燃不用人帮他出头的。   他们从高一认识,赵霖跟他同桌这么久,至少在打架这件事上,他们很默契。   不应该出现这种局面的。   “如果是因为不想给我的档案上添一笔,那我不接受。”他说。   气氛一时僵持,过了会儿,赵霖沉下声说:“我只是想做点事而已。”   赵霖抬起头,跟他四目相对:“跟任何人都无关,我看不惯他们,想打就打了。我打的,处分我来背。”   方渡燃微微蹙眉,他听出来一点言外之意,但是赵霖的神情很真挚。   “燃哥,”赵霖拿商量的语气喊,“你如果觉得这次不算,就算在我头上。还想要报仇,等他们伤养好了,你可以自己再动一次手。”   “你什么意思?”方渡燃直言。   “字面意思。”赵霖道:“你上次说,我们也是好兄弟,我记着的。”   他用十分郑重的口吻复述:“好兄弟,我只是想做点事而已。我的事,跟任何人都无关。”   方渡燃没话说了,赵霖把话讲得太死,一点余地都没有。   他想不到赵霖为什么这么坚持。   为了他手里的高考资料?他就不该走的时候还带来,可是中午休息时间就那么短,能挤一点是一点。   那是为了他说的“我看不惯他们”“跟任何人都无关”?   方渡燃根本做不到这个跟他无关。   “你什么时候出国?”他问。   “不知道,在办手续。”赵霖说:“应该快了。”   方渡燃转身道:“许烈阳今天也这么说。”   “他说什么?”赵霖跟他的步子往外走。   “他说他家里的事应该快弄完了,会回学校。”方渡燃说。   赵霖跟他走过政教处楼下的绿化带,才出声:“······那就是快处理完了吧。”   “你们没联系吗?”方渡燃问。   “前几天打过一通电话,他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最近都不回学校了。”赵霖如实道。   可他今天还回学校一次,宿舍里少了一个箱子。   方渡燃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赵霖回头看。   方渡燃发问:“······他缺钱吗?”   没记错的话,那个箱子的样式,那是他之前打包装箱的一百二十万国币。   放在那里一直没有挪动过,方渡燃也没去注意。   许烈阳特意回来宿舍把钱取走?   他没想到许烈阳就一直大大咧咧地把一百多万现金放在宿舍里,也没想到他会特意回来为了拿钱。   他换的那张卡,是许烈阳的私房钱。   他现在已经没私房钱花了?他不是回家了吗?   在家还需要落到没钱花的地步吗?   如果不是家里跟学校沟通过,非常急需学生本人回家,许烈阳根本不可能在十二中里来去自如。   “他没缺过钱。”赵霖说:“上次我们见面,他花销也不省。”   “你给他打个电话。”方渡燃说。   赵霖拿手表翻出来通讯薄找到许烈阳的手机号打过去,由于没带蓝牙耳机,听筒外放出一点机械女声被他们一起听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是有什么问题吗?”赵霖看向方渡燃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出国的事,没告诉他。”方渡燃说。   赵霖:“没有。”   赵霖没把自己要出国的事告诉许烈阳,是有自己的考量,他答应过,就不能多话。   同样,方渡燃觉得自己也不能把许烈阳特意回学校拿走一百多万的事情告诉赵霖,许烈阳连他都没告诉,摆明了不想让人知道。   他俩本来是走得很近的,是同进同出的。   是前一阵子还一起穿过榕城到A市的长长的山岭,为了共聚,为了在一起玩的。   应该是他们三个,还加上他。   那会儿他在池水边,还听了许烈阳和郁月城在包间里吃饭,放肆高歌,没一句在调上。   那会儿他还和赵霖坐在一起,他们比以往每次交流都要深刻。   他第一次听到赵霖把自己跟许烈阳隔开,说许烈阳“是他的好兄弟”,知道他心思也分得那么清,把自己摘了出去。   所以他肯定,他让赵霖知道他们彼此也能成为不可替代的好兄弟。   原本大家都是朋友,后来也都走到了成为兄弟这一步,现在却各自瞒着各自的事。   赵霖为了一个打架的处分那么坚持,方渡燃能尊重他的选择,也会有不舒服在。   但这个不舒服还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友情。   “我也不知道。”方渡燃换言道:“他说他很快就处理好回学校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说话一直没个准数,说‘很快’,没准过一个周,或者一个月才回来。”赵霖说。   方渡燃想想他刚才听到许烈阳跟那个本地司机的对话,违心且真心道:“希望是。”   “晚一个月就快到期末了,回来正好放寒假。”他说。   “你们高三留校,寒假是没有了。”赵霖说。   方渡燃:“高三补课,他也去吗。”   “你去他肯定去。”这个赵霖很了解:“在家待着他要无聊死,不如来学校跟你一起。”   “赵霖。”方渡燃喊道。   赵霖垂眼看着前面的路面:“嗯。”   “你走的时候,一定记得告诉我。”方渡燃今天第二次说这话。   一次是对许烈阳回来的表示:“那我等你回来。返校提前告诉我。”   一次是对赵霖离开的送别。   “我记得。”赵霖说:“上次在度假山庄说过,没忘。”   “我给你送行。”方渡燃说。   “······好。”赵霖应道:“如果有机会,一定让你送行。”   凡是加上一个“如果”,有时候是美好的祝愿和期待。   有时候在期待下面,是因为截然相反的没有把握。   方渡燃不想去猜赵霖这话属于美好的期待,还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的防御针。   他翻一遍手机,许烈阳的微信号和手机号码都还在,刚才的通话记录也在。   同时也不想去猜许烈阳家里是出了什么事。   要是许烈阳真的需要他的帮助,会告诉他的。对方没说,这点默契应该还在。这是他们认识七年对彼此的了解,他应该有信心。   赵霖也是,高一到现在,他那么坚持,擅自动手,擅自去领处分,他相信也是有默契的。默契就在赵霖知道他根本不会同意他独自下手,所以自己不打招呼就先做了。   三个人的关系,方渡燃说不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但至少,他们都是希望对方好的,他还是能信任他们,能在打架的时候把后背交给对方,能在要离校的时候安排好一切,交给他认为能胜任的他们。   他希望他们彼此,现在、未来,都要好好地。 第260章 预演   即将走到分岔路, 方渡燃转身说“班里要在毕业晚会上出个节目,是郁月城的钢琴独奏, 已经定了。”   赵霖微微怔住,很快恢复如常神情:“是陈老安排的。”   “刚回学校就说这事,班里的人没一个愿意出的,能用的都离校了,郁月城可以顶上去。”   方渡燃说:“你要是还有段时间走,就帮我盯着搭舞台的,预演之前要搭一次。抽签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是开场第一个节目, 舞台咱们班直接搭好就可以,后面的节目不能用上的,他们自己拉幕之后会改的。”   “好啊。我去看。”赵霖干脆应下。   方渡燃发现他们除了这次处分的分歧, 似乎从来都没有过矛盾。   作为他在班里分配任务的左右手,学校没有副班长的职务,但赵霖基本上都承担了这个职责。   这上面,他们的默契从高一一直到现在,尽管很久没回学校, 也没有改变过。   “先把手重新包扎一遍, 这个止血药不够好,我那儿应该有更好的,你签完字来我宿舍拿。”方渡燃看向他放下袖子的手臂。   赵霖领了任务, 不再揪着体罚的事:“手伤我下午去报备,体罚肯定暂时免了, 就剩写检讨, 时间多,能看好他们的。”   “丁羽要训练, 路至安要学习,重新在班里找几个闲人。”方渡燃交代。   “那就关小北他们几个,班里人少了,生活委员闲着,整天碎嘴。”赵霖道:“跟许烈阳一样,八卦。”   方渡燃笑了笑:“行,你看着办。”   “班里的档案和年级组发过的文件,我都整理好放你抽屉里了。”   赵霖也像许烈阳那样搭上他的肩:“你现在回来了,你才是七班的班长,查查之前的记录,我哪漏了缺了早点问我。他们离校的还有几笔班费,加上班里的支出、上次的奖金、学校发的活动资金······有一部分我还没做完。我指不定什么时候走,不过走之前一定给你把舞台盯着。”   方渡燃:“好。下午班会我跟你,还有陈老,一起对一遍。”   中午赵霖没来宿舍拿药,方渡燃短暂的午休之后,在上课之前二十分钟醒过来。   从郁月城那里拿到研究所的科研级别外伤止血剂给赵霖拿上去,敲过门推开,宿舍里一片荒凉,他才知道赵霖的宿舍里原来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些原本应该是他了如指掌的,班里的情况,每个人住几号几床。   他刚回学校,除了学习什么都还没看。   赵霖整个宿舍都是空荡荡的,离校的同学被褥挂在床上,拖了一半坠下来。   床单有掉在地上的,枕头有倒在椅子上的,桌面上的东西全都空了,衣柜的门半开着,里面只剩下衣架和几件废弃的单薄衣物还挂着。   “燃哥。”赵霖坐在书桌前叫他。   “宿管怎么不来收拾?”方渡燃走进去把外伤药递给他,还给他一并拿上一板微量元素补充剂,也是郁月城交给他的。   “有一张床位收拾过了。”赵霖接过来翻到胶囊背面,这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药。   方渡燃解释道:“一天一粒,微量元素和补充信息素分泌的。说是外伤的时候吃能促进药物吸收,挺神的一个玩意儿,什么地方都用得上。”   赵霖判断道:“花钱不容易买的玩意儿。”   方渡燃笑笑,也不好说是郁月城他们家产出的:“我住院的时候给的。”   赵霖指指离自己近的,正乱得一塌糊涂的两个位置:“他们今早刚走,还没来得及收拾。”   宿舍里其实不脏,十二中的管理条例很严格,每天出操之后都会查寝,在军事化管理下,个人卫生和宿舍整洁度都很高。   因此地面和桌面上都不会有杂物和垃圾,但是方渡燃还是感觉空气里似乎都漂浮着尘埃。   而赵霖就坐在尘埃之中跟他打招呼。   那声对赵霖而言用词亲切,跟他称兄道弟的交流,也像是隔着时光的痕迹,眼前的整个画面都是一张老照片。   “人都走了,挺冷清的。”方渡燃说。   赵霖似乎看得很开,示意自己桌面上音乐暂停的显示屏:“走了也好,不用我戴耳机了。”   方渡燃:“校医院去了吗?”   “还没,中午回来坐了会儿。”赵霖很坦诚,十二中雷打不动的午休也没拿出来敷衍。   就坐了会儿。   “那上药的时候就让他给你用这个,包扎直接包进去就行。”方渡燃敲敲他给的外伤药:“有没有伤口都能用,皮肤破了和淤青都可以,一直用到痊愈没问题。”   赵霖把铁皮膏体转了一圈:“这上面没有说明,校医院认吗?”   方渡燃按住盖子转过来,侧面和管身直直打了一排隐蔽的同色系钢印,“他既然有医师执照,肯定能认识这个,放心用吧。要是问你,就说你家里人给你找的。”   赵霖收起来:“好,谢谢燃哥。”   ·   高三的时间过得很快,比方渡燃曾经在学校里的日子都要快。   从踩着盛夏的尾巴穿过山岭回到榕城,一直到深秋傍晚,夹着凉意的微风吹过校园里紧挨着的一颗颗大树。   在榕城,是没有那么多落叶的。   远处一年四季的山野都是绿的,校园里一年四季都是常青的,不过是夏日的枝叶们格外茂密,而越往四季的尽头,就纷纷停止生长,不再抽芽。   失去了深深浅浅的绿色,变成稳重的深绿色。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方渡燃一天又一天,走在路上听背诵材料,晨起在宿舍阳台刷两张试卷的选择题,下午自习课在教室里的一片昏睡写一道道的大题,每晚算题到超过研究所给的作息时间。   路上的花凋谢,会有新的重开,秋日里开得慢一些而已。   去食堂去宿舍的路上,头顶一直郁郁葱葱。   差点就忘记了时间的流失。   直到教室里连十个人也凑不起来,课桌一张张的全部空出来。   各科的老师都能看到他沉默的努力,想让他换座位去第一排,方渡燃都拒绝了。   第一轮复习都结束了,没有新课再需要听,教室也没人了,坐在哪里都无所谓了。   一抬头可以看到大白猫还在他的眼前,就比什么都让人安心。   “今晚的毕业晚会预演,燃哥,你去看吗?”赵霖问。   方渡燃抽出来一张昨天被郁月城打过分的试卷,错了三道大题,还只是阶段性的测试。   “我不去了。”他拿出演算本按照郁月城批改提示上的方法重新做:“等你们弄好我再去看吧。”   赵霖在身边看舞台的设计图,图是路至安做的,他找人按照上面的搭建,基本上是以鲜花和灯光为主的。   行动上比别的定制材料要好上手,也方便,就是需要几个小时的准备,比较耗费时间。   方渡燃之前也跟过不少次,拿着书坐在舞台下面边看边盯着班里的人被偷懒。没有危险的地方,所以也用不着他上手。   “郁月城今天会弹一遍,你不去看看吗?”赵霖问。   方渡燃眼里还看着卷面,笑起来:“我留着等他正式演出的时候看。”   手里套出来一个公式,他分神拿笔戳戳大白猫的肩膀:“你可是咱们班台柱子,人虽然走得没几个了,士气不能输。今天好好表现啊。”   “练过两遍,可以不看谱了。”郁月城说。   “学校提供的钢琴能用吗?”赵霖问:“你的曲子很难,琴不够好,效果上会打折扣。”   “啊,还有这个。”方渡燃只记得他那首曲子很好听,郁月城练琴的时候他听过一次。   “有点影响,不过应付学校足够了。”郁月城如实说。   “郁月城同学,你的思想不端正啊。怎么叫应付呢?”方渡燃逗他:“好学生可不敢这么说话。”   郁月城回过头:“那是什么?”   方渡燃单手支着头动动脑子:“那叫便宜他们了。我都不知道琴不够好,早知道的话,给你找一个好的。不能辜负你这身本事,也不能辜负这曲子。”   “实在是浪费。”他很不满意。   “现在租应该来不及了。”赵霖说:“我家酒店里有一台定制的,我让他们送来学校?”   方渡燃:“要多久?”   “钢琴那家在A市,预演赶不上了,下周一的演出前能办好。”赵霖说。   “学校有台好一点的,在活动中心的顶楼,我练琴用的就是那个。”郁月城说:“向学校申请应该能搬过去。”   方渡燃:“那个白色的?我以为你演出就是用它。”   “学校给演出配的演出专用的。”赵霖说。   “演出专用,是中看不中用吧。”方渡燃回想一下那台白色的三角钢琴:“练琴那台就很好看啊。”   郁月城笑了下:“贵一点,学校应该就一台,怕损坏。”   “十二中会缺这点钱?”方渡燃不信:“我去申请。”   “不缺,我觉得损坏了不好修吧。”赵霖翻译了一下:“郁月城说的‘好一点’,是说那是八位数的琴。”   “几千万啊······”   方渡燃点点头:“那确实缺这点钱,十几个学生的学费。但我还是觉得抠门,十二中两千多人呢。”   郁月城:“可以弹,晚会的人不多。”   “我明天让人把我家那台运过来。”赵霖说。   方渡燃:“比学校那台好吗?”   赵霖:“好一点。”   方渡燃用虎口捏了一个一小截的样子对着他俩比:“你们说的好一点,是真的就‘好一点’,不是改变一下八位数的第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两更。   感谢在2023-02-05 05:15:26~2023-02-06 18:0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生 10瓶;占晓、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1章 少年   郁月城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被他逗笑了,方渡燃抬眼就看到大白猫的侧脸。   “应该是。”他听到大白猫说:“不过运过来, 要找专人来配送,不然也可能会损坏。”   赵霖:“没事。反正放那一年也弹不了几次,就是个装饰品。”   方渡燃想了想:“我晚自习就去学校申请。你家那台就别动了,定制的磕到碰到修补也麻烦。这是学校毕业晚会,不能把你家的私人财产搭进去。”   “学校那台能申请下来可以用。”郁月城也说。   “那好。”赵霖看着他道:“今晚你先凑合一下,申请下来正式演出的时候就好了。”   郁月城点点头。   方渡燃看向赵霖手里他已经看过很多遍的舞台设计图。   舞台的地面是白色的大理石效果,这个在学校的舞台上可以做到, 脚下是全方位的显示屏, 取色调处来质感打上去就是白色地面。   边角上有一丛丛的鲜花簇拥起来,一直延伸到右侧的钢琴摆放出,从繁盛到散落, 大面积的白色的玫瑰花成片成堆的铺设,大气又不乏浪漫。   少部分的枝叶伸出来,增添一抹生机,花朵上泛起粉色的百合花点缀在角落里。   预演和正式演出比,除了没有这么观众以外, 其他都一模一样。   用这么多的鲜花搭个一次性舞台, 很阔气,可以在正式演出之前提前看看效果,哪里还需要修改, 方渡燃其实很心动,但是因为错题比较多, 今天不做完, 只会堆积到明天。   明天还有明天的计划要完成,他就只能在做完题之后, 先去学校申请钢琴,然后再去看大白猫的演出。   希望能赶得上。   赶不上的话,就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惊艳一下也好。   方渡燃拿开这张图,露出下面被顶上四周新装上去的香槟色氛围灯打满光的演示图,他挺满意的。只是在脑子里构想一下都很不错。   整个氛围跟白色的三角钢琴和郁月城这只大白猫很搭,路至安就是照着郁月城的演出来设计的。   “赵霖——!都固定好了,你来看一眼。”关小北扎住最后一个卡扣,大喊道。   “我这边也好了。”体委把剩下的枝叶都收紧大箱子里推出去,把舞台露出来。   赵霖走了一圈,把边边角角全部检查一遍,捡起一片被拽掉下来的玫瑰叶片,退后对楼上的人打个手势:“关灯。”   整个演出大厅瞬间黑下去,三秒之后,一束灯光打在舞台的入口处。   换好白色西装的郁月城走上舞台,灯光在他脚步之前一个个点亮,周围的氛围灯也逐一亮起来。   走到钢琴前,他先对舞台下的座位行礼,然后打开琴盖,突然发现钢琴上放着一支百合花。   跟搭舞台用的鲜花都不一样,是单独的一支,带着叶片,非常完整的一支。   从外形上来说,很好看。是经过挑选的。   预演之前,没有人告诉他这里会出现一支百合花,演出的一切都是经过缜密计划的,灯光现在就投射在他和钢琴上。   也投在这朵完整新鲜的纯白色百合花上。   没显露出自己的意外,他举止流畅的拿起来,用欣赏花枝的目光代替多余动作,然后换了一个角度放在钢琴上,让对着自己的花朵变成四十五度角侧对观众席,在舞台的构图上,和自己呈现出更和谐的画面。   坐下双手搭在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音符,接着曲调行云流水般响彻整个演出大厅。   除了方渡燃没有人看过郁月城练琴,在场的除了下一场接棒的班级负责人,就剩下七班目前仅剩的几个学生,但足以去感受郁月城的独奏。   是个盛大而浪漫的曲调,当中有抓紧人心的急促节奏,也有激情后的悠扬缓和,如同静夜里的风吹拂湖水,吹拂舞台上的花香,吹拂钢琴上那朵百合花的花瓣。   演奏对不懂音乐的人来说,是十分无聊的一件事。   由于郁月城坐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副出挑的漂亮画卷,灯光和舞台在他面前也显得不够完美,隐去身后作为衬托恰当的背景,让到场的人都移不开眼。   一曲终了,才有人后知后觉地拿手机拍摄。   “哎!一班的,干嘛呢?”体委在舞台楼上大喊:“演出前不许偷拍泄露!”   他这一嗓子把其他沉浸演奏中的人都喊了回来,丁羽也喊道:“别偷我们班演出资料啊!”   “就是!别偷拍啊!”剩下的人纷纷跑过去阻止。   “我就留着,我自己留着,我不泄密!”那学生还在挣扎。   没人听他的,几个Alpha率先上去把手机抢出来。   赵霖站在观众席最好的位置从头记录到尾,没因为这些意外情况打断。   舞台上的郁月城同样不被下面的骚动干扰,仍然对着观众席作最后行礼鞠躬,然后步伐自如地退下舞台。   赵霖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舞台后,从摄影机上看到楼上的灯光也同时暗下来,大幕拉下。这时关停摄影机,记录下预演的完整视频资料。   郁月城今天在化妆师的要求下,把脸上的轮廓打深了一些,为了配合舞台的灯光效果。   他的皮肤实在太白了,脸部轮廓又很俊美,上场虽然已经凭外形就足够抓人眼球,化妆师仍然不忍看他因为皮肤白在灯光下把轮廓弱下去。   退下之后,郁月城花了点时间避开脸上和脖子上的化妆品,把定制西服换掉,收好之后换上自己的学校制服走出去。   四周很安静,这里是二楼,能来汇演大楼的都是准备预演节目的,集中在演出后台和演出大厅,其他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   现在是晚上,上下的电梯口也没人,郁月城只需要再走几步就要到走楼梯消失。   “郁月城。”赵霖在他离开汇演大楼的走廊里叫住他。   ·   方渡燃做完试卷已经下了第一节晚自习,跟班主任打过招呼之后去学校申请毕业晚会使用的钢琴。   那架钢琴在记录上,建校这些年就用过两次,音乐专修班的学生也没有用过,只有重大演出的时候才被拉出来给音乐老师使用,审批的流程相当地麻烦。   方渡燃领了一大堆的保证书和钢琴的使用注意事项手册,以及要做留档的文件,一大部分今晚已经批不下来了,晚自习后勤部和行政上的老师都不会上班。   他带着满满一堆资料,在教务处拿文件夹分类装好。   往教室回去的路上,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汇演大楼,月亮正挂在大楼的上空。   榕城的天气总是很好,空气清新,夜晚的天空也是干净的湛蓝色。   没有A市城市中心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没有喧闹的人潮。   校园里的树木在清新的空气里,郁郁葱葱。   路灯照亮树梢,另一头有室外网球场的铁丝网,从植物的间隙里露出来一块,画面带着青春特有的少年气,就定格在榕城的十二中里。   在他生命里过一天少一天。   方渡燃站在原地犹豫两秒,带着文件夹向汇演大楼飞跑过去。   这时候去应该来不及了,说不定他们遇到什么推迟了预演时间,他还能看到登台的郁月城呢?   虽然这个可能本身就不可能,预演是很严肃的事情。   尽管高三每个班也没几个人了,正式演出的时候台下的座位也许都坐不满,但是在十二中的形式上,毕业晚会的重量是堪比入校的迎新晚会的,青训在省内的领导都会过来。   对学生而言,只有一次高中。   高三三年,就这两回。   高一的时候,迎新晚会,他作为班长在班级位置的后面坐着。   台上演了什么他都不关心,也不知道,只知道看住面前这几个不老实的,别让他们闹事,每过二十分钟就要起身走动,检查班里的学生有没有玩手机,跟四周分界线外的另外几个班有没有暗地起冲突。   还要威慑住五班那群一进校就找事的死对头。   这次高三,有郁月城,有留下来的这些同学,他们也都跟曾经入校的时候不一样了,能安安分分地坐在座位上,再也不用强行盯着,不用学校合作的一堆的教官穿着军服过来镇住。   方渡燃会很认真地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去看自己班的节目。   他还是抱着一点希望,万一能看个郁月城的预演谢幕也是不错的。   今晚的复习就往后退后那么一点点,他可以打着台灯躲在床帘里做题,宿管每晚都要来查宿看他熄灯后有没有按时睡觉,真的很不方便。这是她的职责,受了安靖的委托,他也不想让安靖为这种小事操心。   可以把时间挤一挤,再挤一挤。   这是他认识郁月城的时间里,大白猫第一次登台啊。   秋夜的凉风在耳边呼啸,方渡燃抄近路跳过了几个绿化的小丛林。   制服衬衣外面套着针织马甲,他忘了穿外套,现在的身体,郁闻礼叮嘱过不要觉得不冷就不加衣服,要学会像其他正常人一样去增减衣物,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循环系统。   不知道郁月城看到了会不会说他不该跑那么快,不该不穿外套。   可他真的没时间回教室加衣服了。   衬衫衣袖被风刮得紧紧贴在手臂上,方渡燃不觉得冷,也感到一丝寒意,知道气温降了。   知道冬天要来了,春天一过,他的高中就结束了。   说不去没关系是真的,他差的题很多,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晚上他还要去申请三角钢琴,现在办完一切有点时间,他还是忍不住想飞奔过去看看。   大白猫一定会在台上发光,有没有观众都不重要,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整个青春的模样了。   最美好的模样。   这一面,他想先看看的。   他只是看着那张设计展示图纸,想到大白猫出现在里面,就有很多美好的幻想。   在汇演大楼前面停下来,方渡燃仰头看见二楼和三楼的窗户都亮着灯,还有班级在预演,这里面也可能有他们高三七班。   只是二楼,他从一楼大厅正中间的楼梯走上去,因为一路跑过来沉沉地呼吸,没人的大厅里只有他的步伐和气息,几步跨上去往预演的舞台方向走。   方渡燃边走边平复起伏的胸口,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旷的另一侧的楼道里,步伐停在原地,就连胸膛的呼吸也屏住。   ······   “我喜欢你。”   赵霖平静地面色下,眼神透露出一抹荒凉的紧张,语气却无比坚定。 第262章 你很勇敢   “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似乎说出这句话, 就把埋藏许久的情感都宣泄出来,那点紧张也渐渐平息下去,他认真道:“你很优秀,出色,我找不出缺点。你进校那天我就知道你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那会儿就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 面对面看着郁月城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真的, 非常地、非常地、非常地感谢你来到青训十二中的高二七班,感谢你来到我的十八岁。因为你,我在这里留下了很多的美好的回忆。”   郁月城安静听完他的话, 正想开口,赵霖直接出言:“你喜欢燃哥吧。”   “你喜欢方渡燃。”赵霖说得清楚。   然后把自己的情绪咽下去,抬眼笑了下:“他们没看出来,我看出来了。”   “燃哥也很好,但他心里好像一直藏着不少事情, 他从来也不会跟我们说。不管是我, 还是许烈阳,许烈阳认识他的时间很久,燃哥对谁都很有义气, 但他自己的事情,从来也不会说出来。”   郁月城在他提到方渡燃之后缄默, 他也是一步步才走到方渡燃的身边, 甚至还违背了他意愿去找他,才了解到他的真实。   这些东西, 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他只是辅助方渡燃,在一旁陪伴他,都都感觉透骨的疼痛和辛苦。   方渡燃以前自己消化的时候,跟最亲近的朋友们也不能透露,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能来十二中的学生,就像是烂在同一滩泥里面一样,没什么高低贵贱,都一样。可我觉得,燃哥跟我们不同,就像你踏进高二七班的第一天,我也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   赵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站在离郁月城这么近的位置,把他印在眼里,放在心里。   他不紧不慢道:“他身上有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性格、长相、脾气、他自己的事情······什么都好,也许我说不出来,总之就是跟我们不一样。你和他虽然看似完全不同,可我能看出来,你们是真的能走在一条路上的人。”   郁月城:“谢谢。”   赵霖:“燃哥跟所有人都说,你们是住在一起的好兄弟,我想不会那么简单。”   郁月城没想到方渡燃是这样跟其他人说的,只以为在宿管那里听到一次,是方渡燃在开玩笑。   不过没有太过惊讶。   “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祝福你。也祝福燃哥。”赵霖说。   再看向郁月城,再没有一开始的外露的波动,把情绪都沉在心里。   “好。”郁月城道。   “如果没有,”赵霖微微垂下头:“希望若干年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不需要若干年,我们现在就是好兄弟。”少年明朗的声线传过来。   赵霖怔住,回过头看到刚刚出现在自己话语中的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不掩诧异道:“燃哥。”   方渡燃从他身后几米远的楼道转角出现,歪着头朝他笑了笑:“怎么?跟他做好兄弟,不跟我做?”   赵霖愣神之后也笑出来:“跟啊,怎么不跟。”   “赵霖,挺难受的吧。”方渡燃单手还插在制服兜里,一只手拿着文件夹,一步步走过去,立在他身后停下脚步。   然后视线一斜,透过他耳侧看向前面正对着的郁月城,再收回视线放在赵霖的脸上:“一不小心看到你失恋了,真对不起啊。好兄弟。”   “是暗恋吧。”赵霖坦言道:“我知道我没机会,我就是想告诉他。高三了,我不想憋在心里。”   方渡燃:“你怎么不临走的时候再告诉他呢?不都说毕业表白吗。”   赵霖沉默片刻,抬起头,脸上忽然扬起爽朗的笑意,眼睛里还沉着些方渡燃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高三了,大家都长大了。他想。   “因为我希望之后的日子里,他眼里的我,是喜欢他的我,而不单单是作为同学的我。我希望最后一点时间,我的身上除了同学这个两个字以外,能有一个属于我的身份存在过。······他不喜欢我,他可以忘记,可以记不住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记得他在我十八岁出现过,记得我们在高二七班这段时光就够了。”   赵霖当着两人的面,不卑不亢:“要是让你感到不舒服,我作为你的好兄弟向你道歉。但我不会为向他表白这件事道歉。”   “嗯?”方渡燃挑眉。   赵霖正视他道:“之前我问你,有没有跟郁月城在一起的想法,你说没有。我说我觉得你们看起来很搭,应该早在一起的,你说关系不是非得在一起,你说你们是好兄弟。”   方渡燃想起赵霖的确问过他这个,不止一次,都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许烈阳也问过,也被他否认了。   他甚至没有承认过自己对郁月城有感情。   也没有对任何一个熟识也好,陌生人也好,去认可过自己跟郁月城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赵霖的话他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也没法反驳。   话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板上钉钉的。   赵霖在他回想时接着道:“所以他是单身,你也没有想要追求他的表示,我可以向他表白。我没有介入任何人之间的感情,你们之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样,你没有告诉过我,应该有你的想法,我尊重你。但我也是个普通人,我有我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对一个单身的、我非常欣赏的对象,我明白跟他的差距,得不到他,也会希望我自己的青春不要留下遗憾。”   方渡燃从没见过赵霖这么清晰明了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他们在高中认识的这段时间里,赵霖也一直没有谈过恋爱。   方渡燃知道他不是没人喜欢,也有外班的Omega过来找过他,只是没想到,他不恋爱,居然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直到这时候,他才消化掉赵霖一直暗恋郁月城这件事实。   他的勇气已经足够大到可以对着郁月城平稳地讲出来。   他还有勇气接受被会被拒绝的事实。   “你知道他不会同意,还要这么做。”   方渡燃一时想不清:“为什么?”   赵霖往后退了两步,让自己的姿态放松一些:“他,你,许烈阳,丁羽,路至安、陈老……七班的所有人,青训国际私立十二中,这所有的,都是我的十八岁。我要离校了,他和这些都要留在榕城,再也不会重来,我也不会再冲动一次,做出来明知没有结果还要不让自己后悔的表白。”   话开了头,被谁听到好像都无所谓,因为顶着逝去不再来的胆量,赵霖什么都能直接说出来:“我现在十八岁,等我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再遇到别的喜欢的人,我想我也许都不会再有这种勇气。   “也不会再去喜欢一个跟我不可能有结果的人。他在我这里,或许已经不是某个人,而是我连同整个十二中在一起的青春。就算要留在记忆里,我也希望它是完整的。这就是我的想法,我为我自己的打算。”   赵霖面朝他道:“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我很抱歉,可我不觉得这羞耻。被你撞破了,我也不会隐瞒。”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喜欢郁月城。喜欢他很久了,从高二开学,他坐在我前桌开始。”他口吻肯定。   “我转学来十二中,是因为有我想要找的人。”郁月城在一旁开口。   赵霖有些诧异,继而似乎了然:“没关系。我知道没结果,想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郁月城:“嗯。”   方渡燃因为赵霖刚才那番话微微地走神,看眼赵霖然后往楼下走,脚步声跟在他身后。   只有赵霖一个人。   挺默契的,在他身边帮他做事,跟他打架练出来的默契。   “郁月城,你先走吧。”他不忘对郁月城交代一声。   看见对方走回楼道,那是去往从另一个出口。   在回宿舍的路上,方渡燃绕了一条很远的路,赵霖跟在身边没有做声。   他是想跟赵霖说点什么的,他现在需要理清楚头绪,赵霖坦诚的表现,让他现在难以面对郁月城。   在刚才听到的那番真挚的话里,在看到赵霖面对郁月城、面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旁观者,也能从容肯定他自己感情时,郁月城甚至还因为他的不认可,帮他打了掩护。   就那么接受了他对任何人宣称的,他只是自己的“好兄弟”,接受了他在外对谁都撇清关系的行为。   他忽然意识到这很伤人。   他们是什么也都没有。   可他们、他们拥抱过,接过吻,郁月城陪自己渡过过很多次易感期,他脖子上还挂着刻有郁月城联系方式和姓氏的项链。   对比赵霖的坦诚,他没法站在郁月城面前。   方渡燃原本以为,他追求的喜欢是纯粹的,这个年纪里,分分合合的像过家家一样的人太多了,他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那些肤浅的喜欢,他也看不上。   于是,他对郁月城慎之又慎,总想着要准备好一切才能有正式确定感情的资格。   他现在的能力真的太弱了。   可他忽略了,在同样的时间里,有人跟他一样。   也有着单纯而诚恳的爱恋,在郁月城的身上。也不比他的时间要短。   如果主动的不是他,如果郁月城来十二中没有缘由,如果不是小时候的支撑,如果赵霖不看轻自己,他也跟自己一样想要就去接近郁月城······   如果赵霖没有因为他们的友情而顾虑,在明白心意的时就对郁月城好······   如果高二开学的第一天,摔倒在地上的郁月城,对他伸出手的不是自己。   如果他跟郁月城没有过去。   每一条的背后,都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他都不会遇到郁月城,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愿意跟着他的大白猫。   可自己什么也没给过郁月城。   甚至连一句告白都没有过。   “你很勇敢。”方渡燃走过长长的一段小路,低声开口。   转头目光从跟赵霖对视,停下脚步:“比我勇敢很多。”   赵霖不作声,静静跟他对视。   方渡燃隔了很久,才重新开口:“你的青春里,能看见他,挺好的。他是一个值得被人看见的人,值得被喜欢。”   “你也是。”赵霖上前一步搭上他的肩。   他现在经常这样,像许烈阳平时那样的亲近姿态,口吻却很郑重。   他说:“燃哥,你也值得被人喜欢。”   方渡燃感觉心脏被敲了一记。   他想过。但他不敢想。 第263章 秋夜   头顶夜空静谧, 深秋的校园里没有蝉鸣,只有凉风轻缓吹过树梢的动静。   方渡燃的文件夹里掉落出几张印着青训十二中的红头文件——那是钢琴申请要重重签字的文件, 被风一吹,飘起两尺高,又坠下。   赵霖弯下腰替他捡起来两页,徐徐说:“其实我很羡慕你。”   方渡燃也蹲下身去一张张捡起来叠好交给赵霖,然后起身把文件夹弹开,赵霖将合拢排序好的文件递还给他,方渡燃再一如往常地夹进去。   咯噔一声, 把文件夹的卡扣扣紧。   他们交接的动作也很自然而有默契。   这是赵霖跟他跑过很多次的校内各种处理机构成了习惯的, 本来也不需说什么,就可以完成。   这是他从前很少回去注意到的小事。   赵霖其实也很细心,方渡燃想。   他跟许烈阳一样, 无论平时说不说什么,外表看着是静还是动,内心深处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都知道关键点上的分寸,都不去过问他不愿提及的隐私。   对眼前和未来的计划,行事做法, 都伴随时间的流逝, 伴随他们各自长大,变得越来越清晰。   做他们想做的事,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赵霖他沉得住气, 他敢做,也敢承认。   “你很厉害, 能服众, 也很讲义气,有你我们班才能走到最后, 不然在高一就散了。虽然现在走得七零八落,不剩下几个,但是他们这几年,能在学校里过得舒服,全靠你带他们站起来。是因为你,七班可以一直到最后,留也好,走也好,没有一个人说不好。”   赵霖看着他站在原地,随手一翻就能找到每一页所在的位置,重新依次分类整理妥帖。   这些工作方渡燃从高一开始接触,中间离开快一年,一点儿没有生疏。   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但是是方渡燃跑了无数次各种政务和后勤,还有学校里的各部门锻炼出来的。班里每个学生出了问题,班长都会连坐在前面顶着。   还有一呼百应,一战成名,让人闻风丧胆的凶悍气势,有干过轰轰烈烈可以在青训联校历史上记上一笔的大事。   “你和郁月城一样,都是在学校里会成为焦点的那个人。”赵霖说。   方渡燃几次都想开口告诉他,我没郁月城那么好。   没他那么优秀,那么有实力,那么厉害。   没有他对一个约定就念念不忘十几年的固执,也没有他想要去追寻就可以马上动身去往那里的资质和底气。   然而,当他做好准备,一抬头,却看到赵霖脸上平静沉着的神情。   就像不到二十分钟以前,在汇演大楼的楼道里被他当场撞见表白失败,也能当着他这个旁观者的面清楚地肯定“我喜欢他”时的表情。   “你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些事不能告诉我,也不能告诉许烈阳。可我能感觉到,郁月城不一样,他或许才是最了解你的,跟你走得最近的。”   赵霖平静的神色显出一些遗憾,不过两秒,就消散在秋夜的凉风里。   他对着方渡燃,拿出些许轻松的语气:“不知道你刚才听到没,我再跟你说一遍给你听。——如果我们七班的燃哥,以后跟校花郁月城在一起了,我肯定第一个给你们贺喜。会在婚礼上作为你们的同学,送最厚的红包。”   方渡燃当面听到这句话,仍旧心上一震。   他能看出来赵霖已经尽量让自己显得自在了,他从来没听赵霖叫过郁月城校花,在赵霖眼里,他想郁月城也不会是这个印象。   他甚至都很少用Omega来定义郁月城。   他应该也跟自己一样,把郁月城看做一个独立的、特别的存在,是一个没有那些固定标签的个体。   不论他是Alpha,还是Omega,都不会影响自己的感情。   方渡燃直视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比你们在一起更搭。你很好,他也很好,你们在一起才不会让我觉得可惜。”   赵霖一直没有露出伤感的表情,这时在他的追根究底下,才有点出神,看向方渡燃的眸光深远,似乎能透过他看到别的什么:“他要是一定会和什么人在一起,那我会希望这个人是你,不是别人。”   “这也是你所谓的私心吗。”方渡燃说。   “算是吧。你是我认为值得托付的人,我相信你。”赵霖收敛神情道:“不过这得看你们自己使劲,能不能成,只要最后能幸福就好。比起这所有的想法,我更希望我们这些人,最后都能得偿所愿,有不错的人生。”   下课铃打响,这里的小路上没有行人,远处的轰然响起一片的课间纷乱声,传递到他们身边也变得宁静起来,把气氛衬托得更加隐蔽。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只属于他们的秘密,这里只有风和树梢会听见。   “赵霖。”方渡燃出声道。   赵霖:“这儿。”   “你也很好。”方渡燃说。   “······燃哥,”赵霖问:“我们还是兄弟吗?”   “现在想起这茬儿了?”方渡燃散漫轻笑。   “我想听你亲口说。”赵霖很是郑重。   方渡燃想了想:“万一我骗人呢?”   “你骗过我吗?”赵霖说。   方渡燃:“骗过。”   赵霖短暂回想,就找到缘由:“是度假山庄回答我的那两句吗?”   隐去郁月城的名字,似乎这真成了个他们俩之间的秘密。   只是方渡燃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欺骗。   他说他和郁月城没有在一起。   他们的确没有在一起。可也没有那么清白罢了。   所以方渡燃不置可否:“你说呢?”   赵霖跟对视片刻,朦胧猜到些情况:“我知道了。”   “我没那么大度,不过也没资格管你喜欢谁,谁喜欢他。”方渡燃转身朝宿舍的方向走回去:“你说得没错,十八岁不可能再重来一回了,错过的东西,也不可能再回来。”   甚至稍有不慎,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他和郁月城都不可能走到今天。   能遇到他的大白猫,很幸运。   郁月城总是在他的身边,也是难得的幸运。   方渡燃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种幸运一旦不抓住,某一个时刻,时间的齿轮轻轻一拧,它就会从指缝间溜走。   “所以你想追他了?”赵霖走在他身侧问。   方渡燃斜他一眼:“所以,我没资格也要管,只要我还在他身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哈哈哈哈行,我死心。”赵霖少见笑声落阔,半真半假道:“我的心都死透了。”   方渡燃:“失恋的滋味不好受。”   赵霖点头:“失恋的滋味不好受。”   方渡燃走了会儿,突然道:“暗恋的滋味也不好受。”   赵霖跟他出现不一样的想法:“暗恋的滋味,也许要看怎么想。可能不好受,不好受的时候,可能也多,但也会高兴的时候。”   他转头问:“你没有吗?”   方渡燃:“我看起来像会暗恋的人吗?”   “不像。”赵霖拿手肘撞他一下:“所以你赶紧追。”   “赵霖。”快走到宿舍楼下,方渡燃又喊了一次。   赵霖:“嗯?”   方渡燃:“你走之前,我们吃个饭吧。”   这个约定,他们很早就定下过,方渡燃因为自己隐约的预感,怕它失效,所以后来又再次确认过。   他让赵霖临走之前,一定要告诉他,给他践行。   这种事,怎么会忘掉呢?   他们同学两年多,在学校的每一天,都是同桌,他们离的最近。   在他中途离开十二中的日子里,赵霖也没有毫不关心。郁月城也离开学校了,他甚至都没有联系过郁月城。   方渡燃知道那是因为他和郁月城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那时候,也很肯定,知道他和赵霖只要彼此有事,一个电话就可以叫过来。   担心没有告别的离开,在之后日复一日的高三生活里被磨掉。   赵霖的手续好像办得很慢,也没再提过出国,他就忘了赵霖也会随时提前离开。   然而现在,这种未雨绸缪的预感又来了。   似乎一切都早早地被安排好了。   赵霖这次一如既往地回答他:“好。我记住了。”   方渡燃能清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被今晚的秋风吹开一道透明的隔阂,是他不能左右的。   “手续应该快办完了吧。”方渡燃说。   赵霖点点头:“差不多了。”   方渡燃脚步放慢,道:“临走的时候我送你到机场,我们还是好兄弟。”   赵霖笑道:“必须的。”   那天晚上方渡燃带回去的文件夹,被他重新又整理了一遍。   赵霖交给他的班级资料和年级组、学校下发要求的文件,也被他再次翻出来,一条条核对,归纳当天下午他和赵霖刚跟陈老核对过的账目和条款。   在他不在班里日子,赵霖按照他留下的格式和样本,把班里的事物管理的很好。   如他所言,他以为自己的脾气算可以的,也被气得无数次想甩手。几十张的记录表上都能看出来,字迹潦草,用词用语也透着极度地不顺心。   但是他没真的不管,还是挨着一件件地办了下去。   高二他离开之后的所有资料,合起来,只比高一他留下的叠起来少几公分。   赵霖不熟练,各种破事和不着调的人也多,会出错,按照学校要求不能撕毁,要存档,只能重新做,所以厚出来一叠。   方渡燃一边看他留下的东西,他们在宿舍电梯里分开时还好好的,可能明早见面就会不一样了。   但他想给赵霖践行,送赵霖去机场,那时候他们还是好兄弟,这些话都是真的。   今晚连题也没做多少就熄灯,方渡燃坐在床上用床帘遮挡起来,用画板夹着试卷在里面算题。   宿管来查宿,他立刻关掉灯,屏住呼吸。   等宿管走了,台灯又在床帘里面亮起来。   笔尖哗哗几声之后停下来,方渡燃朝郁月城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他还很想去见郁月城的。   尤其是在经过今晚这场意外遇见的告白之后。   可是去了说什么?怎么说?   要解释吗?怎么解释?   郁月城不介意地就把他在外面那些撇清关系的行为全盘接收,他要怎么去安慰大白猫才可以?   跟他的兄弟关系,住在一个屋檐下,不算说谎,但方渡燃现在切实知道自己就是错了。   会让大白猫伤心,那就是不对。   他要找个机会把这样的关系解决了,赵霖留在他眼里的那副坦然和勇气挥之不去,他得做点什么让郁月城身上带着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6 23:48:28~2023-02-07 23:4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4章 假公济私   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睡下, 丁羽要训练,呼吸声每晚都很沉。   方渡燃的被子上堆了两本翻出卷边的课本和厚厚一叠翻过来的演算本, 每页都写满了算式。   放在以前,这情况是他想都想不到的。   赵霖在做他想做的事,他其实······也有在做的。   做过的每道题,都是以后能跟郁月城并肩在一起的征途。只是在征途没到目的地之前,他没勇气给出承诺。   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在他低头的时候垂下来,表盘把睡衣顶出来一个形状。   方渡燃从衣服里拿出来,没有被光直接照到的表盖, 仅仅靠着在暗处收到的微弱光线, 也可以折射出漂亮的细碎的星光。   郁月城都给他这么大的肯定了,这是愿意单方面为他一切的人身安全负责。是心甘情愿做他的底牌,愿意把自己归属关系绑定在他身上。   方渡燃想自己也应该再往前跨一步的。   未知的不确定的未来到来之前, 他也应该对郁月城做出一点回应的。   不属于伤害的回应。好的回应。   能让大白猫高兴的,舒心的,不被辜负的。   虽然他们都已经有过亲密的举止,但方渡燃一旦产生要戳破这层纸的念头,想想自己要跟郁月城确定一个公开的关系, 还是会心跳加快。   现在才刚熄灯几分钟, 郁月城不会睡着吧?   方渡燃下床把手机拿上来,点开郁月城的聊天界面,想了好一会儿, 才在输入框里打出来一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我没想跟你撇清关系。   -我知道我们不是兄弟。   一口气发出去, 再往下方渡燃就卡壳了。   不是兄弟?   那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我们是别的什么关系?   他们还没有一个双方正式的约定,就这么潦草地定下来, 潦草地说是······情侣?   太不正经了。   方渡燃只是想到这两个字,心里都烫烫的。   再放到郁月城和他的身上,那好严重,是个很无比郑重的事情。   自己随便一句就带过去,就是在冒犯郁月城,连带他想要做的解释都变得很没诚意。   大白猫可是万里挑一,浑身都散发着贵族气息的漂亮家伙,他怎么也不能光凭自己的想法就给郁月城套上个关系。   方渡燃想,他还得当面谈。发消息算什么,还是微信,一点儿仪式感也没有。   还没有赵霖的态度认真。   要做领到大白猫的男人,第一步就是要直面郁月城,不能躲避,对未来再纠结,心里再躁动,也不能回避郁月城。   哪怕今晚知道自己没赶巧,知道在赵霖的对比下,真正跟郁月城有过联系,都把他亲过的自己连个喜欢也不敢说,显得很不上心。   知道自己没脸见他,知道伤害了无辜的大白猫,知道自己哪里都不太对······也要有勇气面对。   再逃避下去,更显得他更不用心。   做错了事,最基本的得是认错,不像现在这样躲起来。   下决定的同时,方渡燃就立刻把消息撤回来,差点就超时了,还盯着屏幕十几秒,提心吊胆害怕郁月城已经看到。   对面没说话,方渡燃这才换成-睡了没?   搁下手机,把注意力放在算了一半的题上面。   方渡燃发现跟别人对话一心两用可以,在郁月城的身上根本不可能一心两用,算题总是时不时要看眼黑屏的手机有没有消息进来。   对时间观念把握很准的他,还每看一眼就要预估一下郁月城已经几分钟没有回复他。   ······这简直比做题要难多了。   方渡燃就没被什么事情难成这样。   一个人带着血样南下去找麒麟研究所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担心过,每一秒心里都惦记着。   他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是不是刚才撤回的话被看见了?   如果这就是“追他”的感觉,那也太焦心了,是不是就他这么紧张?   许烈阳和丁羽他们也没见这么七上八下的。   郁月城明明没有拒绝过他的,他怎么还会慌?   只是有要追求他的念头,再放在大白猫身上,就已经开始慌了。   手机一震,方渡燃立即放下还是没进展的演算本。   郁月城-在检查实验进程,还没睡。   方渡燃松口气,还好没看到他发的那些话。   这下说句话都要琢磨一下才能发出去了。   方渡燃手里还拿着笔,思考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中性笔在睡衣上划了一道。   “啧。”方渡燃把笔从被子上捡起来,真没出息。   方渡燃-还有多久?都熄灯了,你要不要早点睡?   按下发送键的同时,他脑子里就转起来,这样会不会显得他管太多?他又不懂那些实验,郁月城对自己的时间把控,肯定比他这个不了解的人多。   方渡燃对着密密麻麻的演算本感到无力,有这么多心思,做题的时候怎么没用起来?   守着聊天界面等消息,郁月城很快回他-已经做完了,准备睡了。   方渡燃拍拍他的头像,摸摸大白猫的脑袋-那你快睡。   郁月城那头停顿了一会儿-好。   方渡燃闭着眼直接发出去-明早我带你去吃东门那间早餐店。   郁月城从善如流-好。   方渡燃-就这样,你睡吧。晚安。   郁月城-晚安。   方渡燃经过反复考量,就这个周六,他们晚自习可以少两节,提前回宿舍,到时候要认认真真跟郁月城表态。   不能着急,不能没诚意,还不能光靠嘴说。   他得准备点什么东西,什么都想给大白猫最好的,可是现在在学校里,干什么都不方便。   在那之前,就这几天,他得憋住,想想怎么追他,怎么让郁月城高兴,要多陪他。   Alpha是怎么追求Omega来着?   不是,Alpha怎么追求Alpha啊?   完了,方渡燃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用夹住试卷的画板敲敲自己额头,赶紧给我想!   ·   第二天一大早,方渡燃就穿戴整齐等在大白猫的宿舍门前,多几步约到楼下碰面都不行。   等郁月城出操回来,正好看见方渡燃靠在他的宿舍门上背单词。   “你去换衣服吧,我等你。”方渡燃抬眼看到他从电梯里走出来,让开门极其自然地搭话,手里的单词表捏得紧紧的。   郁月城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然后点点头,开门走进去:“你有钥匙,可以直接进来的。”   “没事。反正我现在也不出操。”方渡燃站得笔直:“站一会儿就当锻炼身体了。”   刚脱下运动衣外套的郁月城转过身看他。   方渡燃立刻避开视线,背对着他,还用一只手捂住眼睛:“你换衣服,我不看,绝对不看!”   “······”郁月城只是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这么说就更奇怪了。   “我要冲个澡,出汗了。”郁月城说:“你可以坐下。”   方渡燃应声坐下:“好的。你去洗澡吧。”   他举起单词表,一时忘了自己背到哪里了,随便抽了一个就念出来。   郁月城拿着要换上的制服拧开浴室门,最后看看在书桌前挡住自己视线保持“绝对不看”的方渡燃,提醒道:“时态错了,是进行时,不是完成时。”   “啊······”方渡燃定睛去找被自己倒霉抽到的单词。他都记住了,怎么会错?   从一堆英文字母里揪出来的瞬间,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居然把单词和释义念反了。这都是他今早刚背下来的,再看也不会错的。刚才一时紧张,见字就念,还念出声了······   他背书都没那么大声!真丢人啊。   郁月城冲澡很快,一会儿就出来,方渡燃看见的时候,他已经换上秋季的长袖衬衣。   深秋渐凉,大白猫的衬衫外面套了马甲,最后取下西式制服的外套穿上。   “真好看。”方渡燃见他就夸,顶着刚才被纠错的丢脸样子也夸。   郁月城被他真挚的赞美注视着:“······谢谢。”   “不用谢,别跟我说谢谢。”方渡燃说:“你本来就好看。”   这话他以前也不少说,这会儿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过分刻意,被那股必须要正面应对的气势顶着,不自然他也得说。   Alpha多夸夸Omega,Omega都会高兴吧?   那Alpha多夸夸同类,也不是坏事,方渡燃想。   郁月城冲澡的时候打湿了几缕头发,方渡燃在他换鞋的时候走过去,挑起来用干燥的毛巾轻轻擦拭,压干那一点点的水分。   这会儿就连郁月城也感觉到他确实不对劲了。   方渡燃以前也对他很细心,给他涂药什么的,但是没这么非常规的围着他转。   这有点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会儿他就好像要把自己围起来,风吹草动都想照看到,手里擦破皮也会给他涂药。   “好了,走吧。”方渡燃把毛巾放回浴室里。   “你不上早自习吗?”郁月城问。   如果去东门吃早餐,来回肯定要迟到,方渡燃是从来不喜欢迟到的,他宁可下一个节课再去。   “陈老跟我说过,早自习我能去就去,不能去可以晚点去。”方渡燃走前面替他打开门:“他担心我睡眠不足,干妈他们要求的,以我的休息为主。”   郁月城:“假公济私?”   方渡燃笑出来:“你也知道啊?我可是欺上瞒下呢,所以想吃什么?”   “那家不是会有不一样的早餐轮换吗。”郁月城记得被他带去过两次:“碰上什么吃什么吧。”   方渡燃在电梯里凑近他,神神秘秘地说:“今天肯定是你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7 23:40:31~2023-02-09 01: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蝶翅 40瓶;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5章 看路   方渡燃在电梯里凑近他, 神神秘秘地说:“今天肯定是你喜欢的。”   郁月城侧过头,正好跟他的额头碰上, 他看着方渡燃澄澈的双眼:“为什么?”   大白猫离得好近······   好看到能让走神的一张脸突然转过头,要不是电梯的摄像头,方渡燃都想抱住他。   这样不行,他怎么满脑子胡思乱想,一点也不认真!   方渡燃沉住气,大大方方往他肩膀上一搭,看向打开的电梯门, 搂着大白猫的肩膀走出去:“因为我把那间早餐铺子承包了。”   郁月城不太信:“学校里门店, 几乎都是校内老师的亲属消化掉了。”   方渡燃沉默两秒:“郁月城同学,你能不能认真点,让我装一下还不行。”   “哦。好。”郁月城溢出一丝笑意, 被方渡燃一看,又收起来:“商业上看,你在十二中承包一个早餐店,算稳定的投资。但是原来的售卖模式过于随性,不符合商业经营的模式, 不加以改进的话, 你可能会亏损。”   “谁让老板就为了做饭,亏不亏的他大概也不介意。”方渡燃手臂收紧,直接搂在他脖子上:“重点是你!是给你的!”   郁月城应和:“心意我领了, 我给你报销。”   “让你认真不是让你······”方渡燃话到一半闭上嘴。   你完了!郁月城。   他忍住没把这话说出来。   现在是他要追猫,要顺着毛梳, 不能威胁, 不能威胁。   “不用你报销。”方渡燃阔气道。   郁月城看向他的侧脸:“真的有我喜欢吃的?”   “当然了。”方渡燃说:“燃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郁月城:“我记得它没有固定菜单。”   方渡燃清清嗓子,那点得意又回来了:“我从陈老那要的早餐店老板微信, 昨晚给他发了个红包请他今天做点好吃的。”   还说了好多好话。   那个退休的张老师实在太难说话了,吊着他胃口问了半天,非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还好之前经常去关系还不错。   郁月城好像明白过来,方渡燃今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大概是昨天的事造成影响,所以这么反常。   “好。”他说。   方渡燃话里有一丝骄傲,轻轻抓一下大白猫柔软的短发:“看吧,燃哥不骗你。”   ·   热腾腾的馄饨米线和卤牛肉端上来,跟他们第一次来吃的时候一样。   “口味好像变了。”郁月城闻出来。   “鼻子这么灵呢。”张清端上来两碟蘸料:“最近刚调整的配方,香料成分的比重变了,做法也改了改。”   郁月城吃过之后才在张清期待的目光下说:“肉的味道更偏向本身的质感,之前酱料的味道重些。”   “行家啊。”张清进操作间送给他一碗自己做的萝卜:“难怪方渡燃非要带你过来。”   方渡燃不能吃这些东西,早上吃过能量补充剂,只盯着郁月城看。   感觉自己是在看着一只大猫嗅嗅食物,然后等它凉一点,一口一口地优雅进食。   “学校里的食堂都没你这儿做得好。”方渡燃说:“以后我常带他过来。”   张清:“还想天天点菜啊?”   “······要不您给我提前预告一下?”方渡燃看她。   张清想了想,然后在他们面前坐下。   “也不是不行。”她看看郁月城道:“刚好他能帮我看看口味。”   “我们免费服务,帮你试菜不收费。”方渡燃说。   张清拿手里抹布作势朝他拍过去,被方渡燃躲开:“有人撑腰,说话底气都一样了。”   方渡燃从郁月城身后直起身:“什么?”   张清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调侃道:“这就是你昨晚说的要带来的朋友?是以前那个同学吧。在我这来过两次。”   “老板的记性真好,他都一年多没来过了。”方渡燃摸摸大白猫的后背,从裤兜里翻出来酒精湿巾给他。   郁月城拿过来擦掉指尖沾上的一点油渍,仔仔细细把整根手指都擦了一遍。   “这样的孩子,谁见过都很难忘记的。”张清说。   方渡燃看看郁月城的脸,确实。   他看过这么多遍,每次离近,还会因为大白猫的颜值移不开眼。   张清看方渡燃周到的样子,加上昨晚发了好几个红包,就为了让她早上能点个菜,直接问:“我记得之前你们过来,那会儿好上的,都过去一年了,感情还不错呢。”   好上······   之前这老板,还以为他跟郁月城在一起了,那会儿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就直接应上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他知道,郁月城也知道什么意思。   方渡燃偷偷去看郁月城的表情,对方正在认真地进食,面上似乎没有排斥这个说法。   方渡燃摸摸鼻尖,掩饰自己赤.裸的眼神,大胆接话:“是挺不错的。”   大白猫吃饭的手停了一下,转头看他,方渡燃也梗着直视。   四目相对,郁月城转过头继续吃完这一口,附和道:“嗯。是很久了。”   “像你们这个年纪,感情稳定的不多了。”张清随口道:“毕业还有一波呢,有时间就多在一块儿。”   “啊、是。”方渡燃点头。   毕业,他们当然是毕业也不会断了联系的。   回教室的路上,方渡燃一直等着郁月城对于他这种单方面胡言乱语的行为进行追究,但是大白猫似乎是习惯了。   他在外面说他们俩什么也没有,郁月城不对他生气。   他对张清胡说,他们已经好上了,郁月城有点意外,但是也没有否认。   大白猫让随便自己揉捏,这让方渡燃更内疚了。   于是只能加倍多跟大白猫贴在一块儿,走路上也肩碰着肩。   花园的小路窄,郁月城给他让出来一半,方渡燃就暗暗也跟着走过去。   “看路。”郁月城提醒他。   “喔。”方渡燃嘴上应着,脚下也只退回去一点点。   “你有话要说?”郁月城问他。   “没有啊。”方渡燃现在非常干脆,直接坦白道:“就想跟你走近点。”   “······赵霖昨天的话,让你不舒服了吗。”郁月城说。   “还好。”方渡燃如实道:“算不上。我对他没那么大敌意,他是我兄弟。更何况······他也没做错什么。”   方渡燃退回来,走在大白猫的身后,把小道让出来,不过这样就看不到郁月城什么表情了。   “他很看重你。”郁月城说:“作为朋友。”   “我感觉得到。”方渡燃想,包括赵霖之前,用自己跟许烈阳比,虽然话没说明白,但他明白那意思就是许烈阳才是他的好兄弟,自己不是。   所以方渡燃才会肯定告诉他,不对,你们都是。   我都有看作是关系很近的人。   方渡燃对人际往来一向分得特别清,朋友总事比兄弟稍微远那么一点。   可他和赵霖的关系,也是从他肯定的那一刻起,比朋友还要更近一步。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方渡燃踢开路中间的一颗小石头:“他没问题,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方渡燃不明白自己这么说,郁月城能不能听懂,他好像没什么立场来说这话。   郁月城也不是他的。   盯着大白猫的背影,方渡燃伸手搭上去,但是总归会是他的!   他马上就想办法搞个好的、正式的邀请,把大白猫禁锢在他的领地里。   早自习已经上了一半,方渡燃和郁月城从后门进去,原本在路上就想好了,打算调整座位,自己跟郁月城坐一排,或者加张桌子坐后排。   没想到到教室的时候,自己的同桌——赵霖的座位已经空了。   他跟郁月城相视一眼,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   下课方渡燃从陈老那了解到,赵霖今天早上已经离校了,这几天所有的手续都办过了。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是不需要再回十二中的。   所以是······他知道自己要离开,才去跟郁月城表白。   而他还很不爽地问,为什么不等到毕业再说这话。   其实不用毕业,这对赵霖来说,就已经是毕业了。   方渡燃一早上连着三节课心里都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身边的位置突然空出来,好像自己的物品怎么也填不满,班级的资料好几个文件夹放进去,也空出来很多。   就像他告诉郁月城那样,他相信赵霖的为人,也把他当做看重的朋友、兄弟。   赵霖帮过自己,也帮过郁月城,帮过身边的人。   他暗恋郁月城,却也因为祝福郁月城和自己,从来没有打扰过他们。   还给他们留过很多单独相处的空间,在许烈阳还在的时候,他有眼力,常常给他和郁月城创造不少机会。   方渡燃对郁月城的事都记忆清晰,他都能数出来,赵霖甚至在他们背后推波助澜。   昨晚送给他的祝愿,他想那不是掺假的。   赵霖有私心,去跟郁月城表白。   可谁都有私心。   相比起来,赵霖那点表白的私心都算是坦坦荡荡。   方渡燃觉得自己是可以接受这个局面的,虽然出乎意料,但是他还可以承担。   没抓住大白猫是他的错,辜负大白猫让他伤心,也是他的错。没给他一个身份,总是撇清关系,让别人以为他单身,还是他没做好。   方渡燃觉得自己来好好抓住,他来弥补郁月城就好了。   而赵霖,说好了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   昨晚约定的时候反复确定过,临行前要送他一程,给他践行,这件事不要忘记。   现在身边的位置突然空出来,约定消失得连个响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9 01:04:18~2023-02-10 00:5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6章 没欺负他   送别这件事没有什么忘记, 只有不想,不愿意。   方渡燃曾经的生活环境, 导致他没那么多所谓的亲朋好友,更没有家人。   交际非常有限,只剩下一点在学校里认识的人。   从同学,慢慢地建立起更近的关系。   尽管这样,他也跟其他人有一道隔阂,不能毫无隐瞒,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真实的一切, 不能跟对方完全坦诚, 所以保持默契,又能给彼此留足能留下来空间,并且不影响交情的朋友, 他挺在意的。   认识多少人他也不屑,有两三个玩得来的,关系近的就够了。贵精不贵多。   他一直觉得,就他们都在,就挺好的。   宿舍里许烈阳的床位和桌子这段时间一成不变, 再也没有回来过, 行李也没有搬走,方渡燃能感觉到,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   如今,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赵霖。   昨晚还坦诚相谈的两个人,走之前一句话也没留下。   三个以前走得最近的人,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分别是早晚的事情,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这种突然消失的离别, 仍然来得有点猝不及防。   方渡燃仔细回想昨晚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回宿舍,走的那条很绕很偏僻的小路,那时候他有离别的预感,可预感里至少他们能在临走前有个交代。   现在看来,那会儿他们说过的话,可能就是赵霖临行留给他的告别。   也许不只是自己,赵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   他做不到无视昨天那场告白,对赵霖来说,他也将这件事看得很重,于他有特殊的意义。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都没法迅速调整过来。   方渡燃看看自己旁边的空座位,比如,赵霖没走的话,他今天换了座位也会让对方尴尬。   他们都走得很突然,方渡燃后知后觉,在A市的度假山庄那场聚会,居然很可能成为他们这几年里最后一次相聚。   抬眼能看到前座的大白猫正在看书,方渡燃看了一会儿,大白猫时不时在书上写几笔。   是在学习吧,不是光看,大白猫也在努力。   他伸手去碰大白猫的袖子,指尖点在上面没有规律地拨动。   “嗯?”郁月城回过头。   方渡燃直言道:“没事,我就是想碰你一下。”   郁月城往后靠着后座,把书搁在自己桌沿上斜立着。   方渡燃顺势握上他的手臂,可以直接摸到他的柔软蓬松的大白猫,垂下头抵着桌面默不作声好一会儿。   手臂的温度透过衬衫传到掌心里,他小声说话:“郁月城,周六你忙吗?”   气息凑在试卷上,又扑回自己的脸上,方渡燃大脑停工片刻,看不进去怼在眼前的题。   “要跟科研所同步检查样本,晚自习去不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那就是在宿舍。”   郁月城:“嗯。”   “那你给我留一点时间吧。”方渡燃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郁月城侧过头看他,方渡燃正倒在自己的试卷上,眼神沉沉的,又好像在放空的样子。   “好。”郁月城说:“我申请到提前三小时处理,周六少两节晚自习,你下完课我应该就检查好了。”   “嗯。”方渡燃不自觉地加上一句:“你别忘了。”   郁月城:“不会忘。”   方渡燃点点头,郁月城跟他们不一样,他答应了,肯定不会忘的。   而且就这点事,大白猫和他都在学校里,跟他一起回十二中还为了监测他的生活起居,怎么会忘记这么简单的一个约定?   方渡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这种没用的傻话。   “别忘”这个提醒似乎没有实际用途,会不会做全靠对方的决定。   他直起身继续把视线放在试卷上。   余光里身边的座位是空的。   今天他的学习效率变得有点低。好几次清空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才把精力逐渐集中在复习上。   ·   花了一两天去适应身边没有人的教室,方渡燃没搬座位,还是坐在郁月城的后桌。   他也习惯一抬头就能看到郁月城,他这让他安心。   调整好这头的心态,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和大白猫身上了。   下课郁月城去水房洗手他都跟着一起去,活像两个小学生,可方渡燃就想贴着大白猫。   他现在时间也不多,他们不能出去玩,就学校里这段时间,可不就是吃饭一起,放学一起,甚至去水房、去卫生间,都一起。   丁羽看见他们俩双双从楼道水房的方位走回教室后门,然后回到座位上,方渡燃的眼睛还时不时就跟着大白猫看。   在强大的疑问支持下,他来回看看两个人,直说:“班长,要不你俩做一个桌就方便了。”   “嗯?”方渡燃把郁月城衬衣领口上的一缕发梢挑出来抚顺:“怎么方便?”   “嘶······就办事儿方便。”丁羽这几天看多了方渡燃这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多肉麻的举止,仍然被校霸的铁血柔情搞得皱眉头。   方渡燃没听明白,他刚才差点碰到郁月城的后颈了,那里有他的腺体,丁羽说什么他都没注意。   “你说什么?”他问:“你再说一遍。”   丁羽经过判断,校霸是真不明白,不是发火,压下音量道:“我是说真的,班里就几个人,座位也没人管了。”   他拿眼神示意,指向郁月城:“你们天天腻在一块,不如直接坐一起。”   “这个啊。”方渡燃扫了一眼郁月城的后背,大白猫的脖子很漂亮,这个位置看到的侧脸也很好看。   “前后桌就不错,跟坐一起没差别。”他说。   丁羽没明白,他怀疑方渡燃是不是也真不明白?   班里仅剩下的几个人都每天见证校霸围着校花转,勤得上个卫生间还得等在外面,谈恋爱都不见这么腻歪的。   所以晚上训练完,丁羽回到宿舍,路至安回来得很晚,又没在,他洗完澡趴在床上瞅着机会跟床底下在刻苦学习的校霸进行Alpha的寝室交流。   “班长,你跟校花怎么回事呢?”   丁羽先给自己披上铠甲:“你可以不回答!我就问问,你不是还开导过我吗?我也关心关心你俩。”   方渡燃头也没回,继续做题:“什么怎么回事?”   “就你俩,真没什么?”   丁羽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学校里就算知道他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人,一样很难相信。   “这个我回答不了。”   方渡燃这次没有在撇清,他已经想好要坦诚面对,顿了顿道:“你换个问题吧。”   “那就是有点什么了?你俩要真是住一起的兄弟,亲爸亲妈和干爸干妈,那差别大着呢,没血缘关系。喜欢就在一起呗,又不犯法,何苦憋着。”丁羽老实道。   方渡燃这次回头了,有点困惑:“你从哪看出来的?”   他们也没在一起啊?这不正在准备阶段吗?   “我长眼睛了,为啥看不出来。”丁羽拍拍自己的额头:“眼睛不是白长的。班长,但凡是学校见过你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太明显了。”   “我们以前也一起吃饭,这也能看出来?”方渡燃说:“现在跟以前没区别。”   他现在倒是想有区别,但是时机不好,什么也干不了。   准备工作给大白猫弄个惊喜什么的都办不到,他每天睡觉之前都特意抽出来半小时思考这个问题,后天就是周六了,也没想出来。   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有些烦躁。   “区别很大哇。”丁羽说:“班长,你是自己看不出来。”   方渡燃:“嗯?”   “怎么说呢······就感觉你这是粘着郁月城,比以前还粘着。那种粘着,跟一起吃个饭不一样就感觉不一样。以前你俩也在一块,现在那感觉就不一样。”   丁羽琢磨半天找不到准确的语言阐述,看着方渡燃在算题的背影,突然道:“你看他的眼神不对!”   方渡燃的笔尖一顿,······我什么时候看他的眼神清白过,只不过以前没想这茬儿。   丁羽都看出来了,那,郁月城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他是连自己想靠近的的意图都能看出来的。   可他没拒绝自己的追求,是不是可以继续粘着他啊?   “那就不对吧。”   仗着宿舍里就两个人,当事人也不在,方渡燃说:“我确实对我这个哥有非分之想。”   丁羽诧异:“校花比你大啊?”   “嗯。”方渡燃暗自有点骄傲:“要不怎么说他是哥呢。”   “我听见过,他还管你叫哥。”丁羽说:“班长,我说话直,你可能不爱听。”   方渡燃:“你说吧。”   丁羽咽咽嗓子:“就是、你也别太欺负人了。校花多好啊,比你大还让着你。”   方渡燃七上八下好几天,还有些低沉的情绪被驱散。   因为这话,心里还打翻了一瓶甜味轻薄的糖水。   “我没欺负他。”方渡燃说。   丁羽掰着手指头数:“每天给你补课,跟你同进同出,你生病请假跟你一起走,你俩住一块,他肯定还照顾你了吧?还从A市跑回来给你收拾宿舍,你放阳台上的那盆花也是他带走的。”   手往方渡燃桌子上的蝴蝶标本一指,丁羽接着道:“就这个无价之宝,有钱买不来的标本,也是他回宿舍给你打包整理的,他还管你叫哥······”   他说完叹道:“这还不好啊?我要有个这样的哥,我得乐死。他要还长成校花那样,再来个文武双全,我半夜觉都睡不着,守着他生怕梦醒了。”   方渡燃垂下眼,面前就是郁月城给他量身定制的备考试卷。 第267章 喜欢就上   沉默片刻, 方渡燃往椅背上一靠,笔头搭在书桌上一下下敲响:“你说得对, 要我我也得守着。”   “喜欢就上,班长!”   丁羽以往没见过方渡燃跟别的Omega走得近,而且这个郁月城,他确实跟一般的Omega不一样。   所以他好意叮嘱:“虽然郁月城样样都没得挑,但是他们Omega吧,你得注意他们的情绪,不要因为他平时多厉害, 就不管他, 尤其是生理期前后那几天,会影响情绪,要多顺着他, 关注他的需求。我看你们也没矛盾,校花对你这么好,八成就是有戏。”   ······郁月城要是听到自己在同学眼里完美的Omega人设这么坚固,不知道什么感想。   顺着他?   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郁月城顺着自己。   他很少有拒绝自己的时候, 方渡燃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还都是跟自己有关的,为他的身体着想的时候。   “没看出来,你这么细心。”方渡燃说。   丁羽嘿嘿一笑:“我以前以为我也会找个Omega的, Alpha配Omega,天经地义嘛, 所以刚上初中生理课都记住了。不过也没白学, 我女朋友也有不舒服的时候,一样能用上。”   没想到的事的确很多, 方渡燃就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摆脱掉实验室。   没想过还能遇到郁月城这样一个人。   丁羽自从方渡燃对他一大老爷们儿进行过感情开导,对班长第一次当面承认的对象很是关心,班长没想到的点他都想到了。   在方渡燃正思考的时候,鼓励道:“你跟郁月城住一起是兄弟也不是问题,不是亲兄弟都能行,你用力点追,说不定就追上了。”   方渡燃回头看他,对方脸上是满满真诚地期望。   “借你吉言。”他说。   重新拿出一张试卷接着刷题,方渡燃笔下在圈着选择题的答案,心念不自主地把刚才丁羽细数的事一件件的过了一遍。   郁月城何止做过那些事啊。   别人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过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郁月城比他们眼里的还要好上千倍万倍。   随便摘出来一点点,都足够照亮一个昏暗的小世界。   他捏了捏自己睡衣里面的项链表盘,不过只有他知道就好了。   丁羽这点推动简直把他前几天憋着的心情都戳了一个洞,打翻的糖水滩在他的心口上整整两天,味道越来越浓,干枯成一块浅浅的焦糖。   方渡燃一节课一节课地数着过,又紧张又焦心。   那些暖心地、真挚地、温柔地、周到地······郁月城带给他的各种事迹,把跟朋友离别的失落冲淡,把大白猫跟自己绑得更紧。   更想要早一点和他在一起了。   这样的想法以前方渡燃都不敢想,现在也反复酝酿过好多次,才变得在它们冒出脑海时,心里默念的语气不会瑟缩。   要真正说出口,还是有点难度。   再忍忍,再忍忍。   不就是表白吗,别人都可以,他有什么不行的。   方渡燃一边希望早点到周六,一边发愁什么也没准备。   两手空空地到了周六,他终于想出来一个对Alpha比较有诚意的东西。   迫于现状,也只能先这样了,礼物到时候再补起来。   没有Alpha会不喜欢那个吧?方渡燃想。   而且他已经好久没来易感期了,人工信息素没有释放,只要不破坏到手术的伤口就好了。郁月城的精度,也不可能破坏的。   今天成功了,明天就能一起坐车回A市检查,还能在车里粘一会儿。   今天不能成功,明天还能一起坐车回A市,他方渡燃还是郁月城不可推卸的,被家里长辈盖过章的兄弟,他还能再跟大白猫多独处一会儿。   熬过了漫长的晚自习,方渡燃做题的心都是飘的,从来也没跟谁告白过,连想好的说辞都忘了。   这简直就跟他没想这茬儿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怎么变得这么怂。   大白猫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他怕什么!   摸摸胸口,可是心跳好快。   还没开始,就已经这么快了。   回到宿舍,就他一个人在。   憋了几天的方渡燃放下书,翻开柜子里面的抽屉,解锁弹出来,里面是郁月城送给他的宝蓝色丝绒首饰盒,打开取出里面的703钥匙。   早知道他就应该写一份表白要用的文案,然后背下来,也不至于现在大脑宕机,临到出发不知道第一句先说什么。   蝴蝶标本在余光中散发着细闪,方渡燃抬头拿指尖轻敲透明的玻璃面,看了会儿光芒在蝴蝶翅膀上流转的异彩,让自己冷静一下。   深吸口气,直接走出宿舍打开隔壁703的宿舍门。   刚一开门,宿舍里没人,独立卫浴里有洗澡的动静,浴室门里也亮着。   方渡燃关上门走进去,一步步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门,里面的水声停了。   “是我。”方渡燃说。   “你有钥匙,我知道。”郁月城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再传出来,闷闷的。   方渡燃心里也闷闷地,来时的紧张压下去,掺上点不知所措,他说:“你先洗吧,不用急,我没什······”   话到一半,他自己掐断。   换言道:“我等你洗完出来。不着急,慢慢洗。”   然后他坐在郁月城的书桌前,因为没拿复习资料,根本无法分心。   只能用嘴把早上背过的单词小声默念出来巩固记忆,顺便让自己别慌。   但是压根阻止不了他憋了两天的情绪,复习单词都成了机械运动,不过脑子,要怎么说怎么做的顺序全没了。   只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跟郁月城缔结一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实质意义的关系。   要让郁月城身上带着他方渡燃的名字,让别人看了他都知道他是郁月城的,郁月城也是他的人。   这目的被他一遍遍强化,说不出口的告白都被推翻到后面去。   浴室的门锁刚一转动,方渡燃立刻警觉起来。   大白猫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立刻转过头,四目相对时,没经过脑子先出声:“郁月城,你咬我吧。”   郁月城脸上写着困惑,好像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我说······”   方渡燃咳咳嗓子,字正腔圆道:“郁月城,请你标记我吧。你很久没标记我了。”   果然,每次被方渡燃喊全名,都有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   这次还发生在学校里。   郁月城没理清楚他的头绪,对他突然郑重其事地约好时间过来,却冒出来这样明显不符合现状的话只感到奇怪。   应该是这几天方渡燃的表现都有些不同寻常。   比如,他吃完饭还没有到需要有人帮他收碗筷的地步。   学校的食堂吃完是顺手就能在出口上归还餐具的,方渡燃总是先他一步带着他的餐具去送还。   比如,方渡燃不能在外面进食,去食堂只是为了看他吃饭,给他擦桌打饭送果汁,然后趴餐桌上写题。   他是可以打包带回宿舍跟方渡燃的一起吃的,对方坚持认为打包回去伤了饭菜的品质,十二中的打包盒不够好。   比如,每天早上学校给他放宽的休息时间不休息,跟着早起带他去东门吃早餐······   诸如此类,这跟以前的行事完全不一样。   他应该没感觉错,方渡燃忽然变得很爱跟他在一块,比以前都要紧密,紧密到他可以自己拿筷子这种事也要替他做。   有点要把他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   但是郁月城很配合,虽然不理解,还是随他去了。   因为他能看出来方渡燃这种事无巨细围着他转的举止里,常常充满很多刻意为之和生疏。   他好像是从没这样过,因为太生疏,所以极力什么都干,也不去考虑分寸和距离。   郁月城目光停在他身上两秒,然后对着方渡燃正经的表情走过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刚一走近,方渡燃从他手里拿了毛巾给大白猫擦干头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手里没停。   放轻力道搓揉毛发,把大白猫头上的水滴都擦干,然后打开柜子找到吹风机递给他:“你先吹头,我等你。”   郁月城接过来,方渡燃现在的样子明显不对劲,他的余光看到方渡燃握在柜门上的指节微微发白。   “你很紧张。”郁月城乌黑的碎发凌乱搭在额前,丹凤眼微微垂着,不再跟他对视:“先想好要说什么再说,我一直在这。”   “那我给你吹头。”刚坐下的方渡燃蹭得站起来:“吹完你再标记我。”   郁月城:“你······”   “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不用跟我客气。”方渡燃自认为非常自然地说:“觉得很意外是吧?”   郁月城: “嗯。”   “没关系,你不是Alpha吗?标记是Alpha占有的本能,你以前标记我不是做得很好吗。”方渡燃庆幸他没有盯着自己,不然真没法强行让自己张口就来。   “那次我还稀里糊涂的,这次不一样。”他说:“这次是我请你咬我的。”   “上一次也是。”郁月城说:“你忘了,你的邀请。”   “没忘。我那是命令,非要不可。”   方渡燃用行动打断他可能存在的拒绝,径直推进浴室里,插上吹风机就开始给大白猫吹干头发,宣布道:“这次是请求,我想要你正式地标记我。今晚时间多,你可以标记地慢一点,给你吹好头发就来咬我。”   郁月城:“······那这也算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然跟父母一起出门,还在路程上要明天才能回,双更和今天的都会补起来的,太突然了,揉揉等更的宝贝们。   感谢在2023-02-10 09:00:08~2023-02-12 04:0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蝶翅 10瓶;占晓、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8章 跟标记过不去   湿哒哒的头发摸在手里也是软软的, 方渡燃觉得自己失了心智,这样的头发他也会觉得手感很好。   明明就是凉的。   那口吻多少确实有“命令”的样子, 不愿听郁月城说不肯,就连郁月城的话也装作没听见,被淹没在吹风机刚打开的声音里。   他实在是怕自己的勇气被戳个洞,就补不起来了。   尤其是已知未来是未知数,他很可能没有能力承担的时候,去明确关系,这跟他处事的原则都相互违背。   但是焦虑不安的心在推着他往前走, 撑着他这口气。   他想让郁月城开心点, 想弥补之前没能给到的回应。就凭郁月城对方渡燃这个名字的执念,就不可能是不想要的。   虽然对未来有些心虚,他还是坚定站在郁月城面前。   只要足够努力, 很努力,拼尽每一分钟,他总是能有机会的吧?他也不笨,智商正常,只要他很认真地学, 以后也不会过于不体面。   那就还能站在大白猫身边, 所以他只是提前预支一下,也不算不负责,是吧?   方渡燃视线始终放在郁月城的发丝上, 轻柔地拨动,让自己什么也别想。   透支自己没把握的未来, 真让人提心吊胆。   “我都被你教的要吹头了, 你怎么不吹。”方渡燃打破沉默。   眼前温驯任由他摆弄的大猫,足够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得让自己多点信心。   “哦,你吹风机放在柜子里,我忘了。”没等郁月城回答,他又自问自答。   郁月城从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能看出来表面上还在尽力维持自己不要露怯。   跟着方渡燃的手转过头让他吹,郁月城从镜子里面看到少年的喉结在滚动,有轻微的吞咽的声音在轻度的噪音里响起来。   顺便检查了自己的仪表,睡衣是工整地系好的。   方渡燃怕太热的风吹烫他的大白猫,推到低档又觉得凉,只能把吹风机拉远一点,然后不停拨动短发。   细发在指缝里漂浮,痒痒的,撩拨他紧绷的心弦也痒痒的。   “你是不是就不想标记我。”他抬眼问。   郁月城没有正面回答:“现在不是时候。”   “你做手术了。”他对着方渡燃执着的神情说。   方渡燃直接道:“做手术怎么了?咬一下又不会死?我让你咬我不行吗?”   他感觉自己有点咄咄逼人了,然而停不下来,接着摊开:“你又不是没咬过。”   “你有易感期前兆吗?”郁月城没有受影响,反而担心起方渡燃的状态。   他最近就不太对,今天更有点一触即发。   “没有。”方渡燃偏过头去理顺大白猫的软发,头发这么软,让他咬一口怎么这么硬?   “我说过,我不是易感期也想跟你在一块。”他知道自己走进死胡同了,执拗道:“不是易感期,也想让你标记我,有问题吗?”   现在点出他情绪不对,方渡燃大概会受刺激。   郁月城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影响,方渡燃以前在易感期和戒断治疗的时候,情绪都暴躁敏感,失控也是常有的状态,所以现在还不至于不适应。   他只是不明白方渡燃最近一反常态的行为,······就为了让自己标记吗?   须臾,郁月城说:“我当时不知道你的信息素那么特殊。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不会标记你的。我的标记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方渡燃感觉自己被拒绝了。   他现在没那么多Alpha的人工信息素,也没有Omega该有的信息素,没到易感期,也不会有发热期,可是情绪还是受到影响了,仍然因为郁月城的拒绝感到难过。   紧绷好几天的心弦“啪!”得断掉,弹在他自己心上。   方渡燃不再说话,一直到发丝上的水汽全部吹干,眉心渐渐蹙起。   郁月城说得没错,他明白。   这都是为了他好。   可这不耽误他觉得难过。   “我连现在Alpha都算不上,Alpha还能咬,是吧。”他低下头说。   “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郁月城想把他手里的吹风机拿下来,对方捏得紧紧的。   他只能按住方渡燃的肩,跟着垂下头稳声道:“我的信息素会对你产生影响,不利于你的恢复。你以前······”   “你以前标记我的时候接触到我的信息素,应该也不舒服。”方渡燃打断他:“这跟普通的Alpha接受Alpha的信息素不一样,你咬别的Alpha,顶多口感不爽,咬我,你还得做全面的体检,不要被我异类的信息素沾染上。”   “我没有这样想。”郁月城说:“我也不会用异常的眼光看你。”   “那为什么不能标记我?我做过剥离手术不是正好吗?你就不会被我影响了。”方渡燃抬眼道。   “而且你可以不咬在伤口上,这都不是问题。”他很坚持。   “你最近突然跟我走得很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标记吗。”郁月城说。   方渡燃毫不掩饰:“对。就为了这个。”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走得近,就可以随便标记的。”他放缓语气。   “我没有随便让人标记!”方渡燃有点怒气。   蛰伏的野兽也想要亮爪子的样子。   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会刺激到他,郁月城轻拢他的后脑顺顺,当做安抚。   这本来应该是件好事,时机不对,方渡燃的表现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不想欠人情,觉得亏欠所以急乎乎地要还回来。   他不希望事情的走向变成这样。   对峙片刻,郁月城说:“······你只是想要我标记你,还是想跟我缔结关系。”   “我······”前一句还固执己见的方渡燃突然被问住。   他以前没想过要跟郁月城缔结关系,他现在负不了这个责任。   他就想要一个身份不行吗?   跟别人不一样的身份,能证明这只猫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   不要去想什么这个顾虑,那个顾虑,他也有顾虑,他都装瞎当看不见,郁月城不行吗?   这不可理喻,他知道,但是就······郁月城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不管自己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大白猫也不会拒绝的。   “你只是想要标记,我可以帮你按摩一下腺体,但是不能咬。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能再刺激它。”郁月城耐心道:“你受了很多苦才走到这步,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去伤害它,伤害你自己。”   眼前的依依不饶的少年终于沉静下来。   方渡燃不说话。   郁月城很会找人的弱点,他就是很珍惜现在的一切。   一言不发被大白猫带出浴室,听着、看着对方收好吹风机,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来体温计。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方渡燃凉声。   “你的身体跟正常人有区别,数据有异,不代表你不正常。”郁月城解开他制服外套的纽扣。   深秋的制服能把后颈的腺体遮住一半,加上发梢掩盖,几乎看不见。   房间里打开低温供暖的空调,郁月城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抽出领带,解开衬衫胸前的衣扣,让领口宽松起来。   这种事情,都被他做的一点暧昧意味都没有,方渡燃看向他,对方的表情,专注到就像禁欲和丝毫没有感情。   他是怎么在跟自己说着标记这种事的时候,还保持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渡燃如果不是看过他也会在亲密时动情,都怀疑是不是因为对着自己,所以没感觉。   或者是对着Alpha,所以没感觉。   “不要乱想。”   郁月城似乎能看出他的困惑,伸手试探药贴周围的温度,有一点热,体温计拿过来测量温度。   “嘀——”地一声,显示屏上只高出正常体温零点三度,在郁闻礼给的正常范围以内。   “可能是易感期前兆要到了。”他根据以往发生在方渡燃身上的经验说。   “别把我对你的不正常归咎给易感期。”方渡燃说。   “······”郁月城忽然笑了下:“是跟标记过不去了吗?”   方渡燃:“嗯。”   今天也到了该换药贴的时候,郁月城从书桌的柜子里拿出来给他用的医药箱,取出来工具。   步骤清晰地先把药贴浸润,用镊子整张撕下来,手术的伤口还留着一道没有完全闭合的缝隙,里面能看到一丝正在生长的嫩肉。   郁月城的动作越发仔细,就现在这样,方渡燃居然还敢让他标记。   “知道你的伤口还没好吗。”他些微沉下声。   “知道。”方渡燃说。   “愈合得非常慢,原有的细胞规律很抗拒被剥离,时间不短了,目前皮肉都没愈合。”郁月城没留余地,清楚转告。   “我也知道。”方渡燃的后颈传来湿润的凉意,习惯伤口的皮肉疼痛,也因为暴露在空气里令人不适。   可他毫不在意:“可你很厉害,不是吗?你不会伤到我的。”   “······我会。碰触它,都会伤害到。”所以郁月城戴上医疗实验级别的手套,更换的过程要清理伤口,还要注射药物进去,他没让自己的手指接触到一丁点腺体那块脆弱的皮肤。   “方渡燃,有些事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的。”   方渡燃没有挑明,或者说不愿意挑明,郁月城主动告诉他:“我一直都在。”   “你不会一直都在的。”少年道。   郁月城:“嗯?”   “你对我很好,你总会帮我······”但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方渡燃想。   郁月城低头认真的样子,他看不见,但是可以感受到他靠近带来的气息。   这气息也在诱惑他,让他要抓紧这只大白猫,他不能接受郁月城对别人靠得这样近,对别人这样百般呵护。   “为什么会认为我需要标记这个行为?”他听见郁月城问。   方渡燃:“因为你是Alpha。这是本能,没有Alpha会对标记不动心吧?我没有想那么复杂,我想要一个标记。而且我不是Omega,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很适合标记,不需要你对我负责,还没有附加风险。”   虽然不能像Omega一样,能释放信息素让Alpha那么舒服,但他也不像Omega一样不禁折腾,咬多少次都可以,他不会被打上记号,给对方来带麻烦。   赵霖也是Alpha,可赵霖都可以没有负担,想说就说出来。   方渡燃避免不了自己在心里暗暗比较。   尤其是现在时间那么紧张,他能干的事就更少了。   “你对信息素的把控很精准,我相信你。”方渡燃说。   郁月城对他接二连三越来越突破常理的认识没有作声,一直到换好药贴,收好医药箱,再脱掉一次性手套。   他站在方渡燃面前直视,片刻后伸手抚向少年的侧颈,方渡燃因为紧张打了个激灵,肩膀轻轻一抖。   郁月城黑眸深邃,往前一步,口口声声要让他标记的少年此刻身体僵硬,最终没能停在原地,跟着也往后退,他却再没停下来。   直到方渡燃的后背抵在衣柜上,郁月城的一条腿顶在他大腿上,两个人的身体近得只要前倾几寸就可以完全贴在一起时,他才停下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Alpha身上散发的信息素,纯净、清透的信息素。   熟悉的冷香不知不觉已经萦绕四周,将两人包裹起来。   方渡燃终于从郁月城眼里也看到纯净的、直白的暧昧。   “你想要的是标记,还是我?”郁月城敲在他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就要来个大的,月城同学会心一击!   感谢在2023-02-12 04:07:59~2023-02-14 00: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蝶翅 5瓶;一杯浊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9章 你是在说喜欢我吗?   宿舍里的台灯此刻照不到方渡燃的身体, 他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   郁月城静静地,直接地, 目不转睛地把视线大肆放在他身上,一贯温驯的大白猫此时有让人窒息的压迫力。   方渡燃心知肚明,这不是伤害,没关系的。   心虚却加重他想逃脱的念头。   身体想往后撤,方渡燃后背紧紧抵在柜门上,连视线也逃不开,只能直愣愣地跟那张好看到惊心动魄的脸对视。   郁月城没有放信息素, 他只是简单地盯着自己, 方渡燃仍旧不敢再撒谎,根本骗不了那只聪明的大白猫。   而且······   这压迫力还透着深深的诱惑,是他太没出息, 被看得无处可逃,也不耽误他被眼前的美色所蛊惑。   甚至还有点不想失去。   郁月城给他的自由太多了,以前方渡燃是喜欢的,很舒服。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心慌, 他担忧, 他胆怯,所以这样逼近他慌不择路,也沉浸其中。   再多一点也没关系, 他想。   “我想要你的标记。”方渡燃声音不自觉放低,自己也觉得没底气似的。   “嗯?”郁月城对这种结合式的回避不接受。   “······”方渡燃的心跳擂在胸腔里, 出声就会泄露他的胆怯。   这意图能在心里拐着弯地去想, 要让他说出来,简直需要装瞎无视一切的矛盾。   这也恰恰是他最难放下的责任感, 对他和郁月城有真实未来的责任感。   大白猫显然不觉得这是矛盾,他在守株待兔,等着自己撞上去。   他出色,不惧任何风雨也会翻山越岭来到自己身边。   他有底气,也有行动力,他比自己要肯定许多,他眼里全是沉稳可靠的未来。   他眼里只看着自己,看着“方渡燃”这个名字。   从始至终。   这样的肯定似乎通过把方渡燃逼到没有退步的方式传递出去,让少年的目光和忧虑也被夺走,对视间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还差点什么······   也许他可以、他能说出来的,方渡燃想,动动嘴的事情,不难的。   答案堵在心里呼之欲出,他反复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崩断的心弦再次拉紧,越到要开口越乱。   他比任何时候都慌张,看着郁月城的脸,又比任何时候都要确定。   “这是选择题,只有A和B,没有自定义选项。”郁月城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坚持,不再给他回避的余地。   他把方渡燃堵在自己伸手就能环抱的范围里,他用信息素直白地缠绕在两人四周,少年就真的像收起爪牙的小兽被困住。   “这答案很难吗。”他轻声说,干净的声线消散在空气里。   方渡燃听见他掺杂在呼吸里的一点失落,很浅很浅,是郁月城向来不予追究的温驯样子。   可这次······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慌乱突然就从心里蔓延到手脚,琥珀色的瞳仁里染上急迫。   那话还是梗在喉咙里没出声,已经先抬手揽住大白猫的腰往自己的怀里用力一按,身高相仿的身躯紧密贴靠在一起。   郁月城的额头碰在他的额头上,方渡燃反复咽下堆积到嗓子里的紧张,对着大白猫的唇瓣撞上去。   毫无技巧的吻在嘴唇接触的一瞬间点着心火,一把烧干净潦草和慌乱,全部供给积压许久的情思燃起烈焰。   方渡燃闭上眼在郁月城的身上找寻让人踏实的安全感,舌尖一个劲儿地往对方口腔深处探寻,去舔舐最柔软的嫩肉。   敏感产生的细微电流跟情愫拧成一股,身体感知的愉悦和年少爱慕一同迸发。   他从没急于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去接吻,但是却感觉吻到了彼此的灵魂上。   “我想要你。”方渡燃贴着郁月城的唇,黯下声清晰道:“想要你。特别想。”   他们的呼吸融化在一处,方渡燃鼻尖微微发酸,说不出是兴奋,还是这个喜欢后面拖累的东西太多。   话一旦开了口,怎么也止不住了。   郁月城搂住他的后背厮磨张合的唇瓣,把这句好不容易等到的心声化在缠绵里,用行动给到少年需要的安全感和回应。   “想要你很久了。”方渡燃尤觉不够,把自己的胆小和尝到的冷香一起吞下去,看向郁月城墨色的双眸。   话音刚落,少年呼出的热气被郁月城瞬间压回嘴里,激起更深更绵长的纠缠。   先前解开的衬衣纽扣不必再合上,项链挂在胸前的表盖上是被行星轨迹遮挡切割的钻石光芒。   一点点光亮,就可以闪耀起来。   郁月城的鼻尖顶上它,错过它,再碰触它,垂眼可以看到那星光洒在大白猫纤长的睫毛上。   也许是心理反应,方渡燃觉得郁月城从来没有这么激烈过,也没有率先这么主动过。   他是个教养很好的绅士,纵使动情也不会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不会把人逼到退无可退。   现在却埋在他的颈窝里连亲带咬,要不是秋季的制服可以遮住,一定会被人看见的。   方渡燃被意味明显的信息素所影响了,也被郁月城这只大白猫蛊惑了,他暗自期望郁月城能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吻痕、咬痕,还是别的什么,都行。   他可以用力捏自己皮肤,可以碰他想要的任何一个地方,自己甚至可以揭开腺体上的药贴,暴露伤口来让他标记。   方渡燃感觉自己疯了。   但是他心甘情愿这样堕落,虔诚地期望自己身上出现郁月城留下的印记。   就这样一直沉溺在熟悉而令他欢喜的冷香里。   “郁月城······”方渡燃低低地喊,被动太久了,猛地翻身坐在大白猫的腰上。   眼前的景色太漂亮,他舍不得眨眼,俯下身,边大肆抚摸这只雪白的大猫,边由衷地夸:“你真好看。”   “喜欢吗?”郁月城染上情意的黑眸直白看着他。   “当然喜欢。太喜欢了!”方渡燃低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地咬,小兽磨牙似的。   Alpha的腺体被他来回舔舐,吃进去冷香,方渡燃突然抬起头:“是我的吗?”   郁月城揽住他让两人回到肌肤相亲的距离:“是你的。可以亲,可以抱,想要什么都可以。”   大白猫的体温有点凉,应该是自己太热了,是易感期前兆吗?   方渡燃深陷欲.望的时候,艰难扯抽一根理智去想。   不然怎么会几次也不够······   正常的Alpha不会这么精神吧,他只要看看郁月城,摸一摸他的大猫,就可以迅速产生超强的占有欲,全部都完完整整让郁月城来接纳。   要让他看到,自己就是这样。   就这么无耻,就这么灵敏,看见他、碰一下他都受不了,都可以立马在他身上撒野。   郁月城的身上留下他斑驳的吻痕,因为珍重和保留的一点理性,他这次一再让自己要温柔些。   不能弄疼他的大白猫。   但到了那个点,还是忍不住咬出痕迹,大概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占有欲在作祟,总要留点什么。   这是他的。   今天,会挂上他的名字了。   郁月城后颈的腺体湿漉漉的,方渡燃屡次都快要咬破它,又松开。   尖利的犬齿刺在皮肤上,他并不害怕,但腺体是Alpha的禁地,少年的气息和唇舌都会挑起他的感官,时时向对方开启状态,随时都可以相互抚慰。   冷香的薄荷味逐渐清晰起来,严谨绅士的Alpha彻底暴露他的信息素,宿舍里的空气全都浮着清透的草木香。   被褥里也全都是郁月城身上的味道,方渡燃放肆地用尽Alpha跟Alpha之间能想出来的所有方式去无限地靠近、再靠近。   呼吸是他的,皮肤的触感是他的,接吻汲取的信息素是他的,就连汗水和最原始的本能也是他的。   方渡燃为所欲为地在他的大白猫身上作乱,汗珠滚在一起,黏糊糊的染在大猫蓬松雪白的皮毛上,弄脏床单和被子。   他时时刻刻注意着郁月城的表情,生怕他有一点排斥和不适,自己给不到Omega能给的,只能竭尽所能让他愉快。   这是在郁月城的宿舍里,这是他们心意相通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方渡燃很珍惜的,就是一时没忍住,能想到的试了个遍。   可郁月城一点儿不悦也没有,随他在自己领地里折腾。   直到熄灯之后又过去半个小时,方渡燃才趴在大白猫的身上一动不动。   “应该慢点的。”他后颈有点疼,动得太多,还有点痒。   头上深棕色的发梢凌乱,脑袋栽在大白猫的颈窝里,鼻尖正顶在柔软的侧颈上,贪婪呼吸让他感到舒畅的信息素。   郁月城心有灵犀去抚摸他的脖颈,绕过腺体的位置在周边触摸按揉,信息素同时掺杂进安抚的态度。   方渡燃垂着浓密的眼睫,像餍足后的食肉动物,声线残留些许暗哑:“不对,反了。应该快一点,这样还能多做两次。”   郁月城在他脑袋旁边低低地笑了下,一只手扯过来被子,翻个面给他搭在后背上盖好:“来日方长,明天一早还要回基地检查身体,今晚你要好好休息。”   “不管。从此君王不早朝。”方渡燃闭上眼。   郁月城想了想,问:“喜欢?”   “嗯?什么······”方渡燃头脑放空,嗓音听着懒洋洋起来。   温度适宜的手指在被子里碰碰他胯骨,郁月城简明扼要:“快.感。”   方渡燃瞬间感觉自己停止思考的脑子发热,因为自己没回应,那手指还碰了下他刚熄鼓的结,大白猫认真在比划连带说明:“这里的。”   “······不是!”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觉得脸都红了。   烧得发烫。   郁月城不解,想去看看他的脸,少年把头埋得死死地:“你想什么呢!不是!”   “那是什么?”大白猫的求知心很正经。   越正经地说这些,方渡燃越有种莫名的罪恶感,还生出想跟郁月城黏黏糊糊的,把他身上弄得更脏的邪恶念头。   不能啊!他在心里叫苦。   郁月城那么好,他就算连躺在床上,透白的肌肤也勾上一丝高贵圣洁的轮廓。   “是你。”   方渡燃压制住自己的邪念,抬起头笃定道:“我只是喜欢跟你亲热,不是喜欢这个!”   没给郁月城继续求知的机会,他顶着快烫熟的脸看向大白猫,郑重宣告:“你听好了,郁月城。我仅仅只是喜欢跟你做这些事,我以前没跟别人做过,以后也不会。是你陪我经历戒断的,我能用我的生命对你作证。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有快.感,重要的不是这具身体,是对象。”   郁月城愣怔片刻,继而收紧揽抱他的手臂:“我听到了。”   “听得很清楚。”他说。   方渡燃忽然来了勇气,借拥抱的姿势对着他的耳朵说:“你不清楚。”   郁月城拢住他的发丝搓揉:“你是在说喜欢我吗?”   “对!我是在说喜欢你。”方渡燃用力深呼吸一下,草木的冷香溢满胸腔:“我明白这有点不正常,但就是这样。其实之前标记,因为人工信息素的影响,我感觉挺不舒服的,但还是很爽。”   郁月城轻易看穿这句话:“——哪里疼要告诉我。”   大白猫知道得太多了,只说了个“不舒服”,就猜到一定很疼。   不过方渡燃不这么想,他蹭蹭大猫的脖子:“真的,特别爽,就当我是个变态吧。你标记我,我就高兴。疼也很爽。”   郁月城不说话,方渡燃反复拿鼻尖蹭他的耳根,悄声道:“郁月城,你要不要做变态的男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4 00:08:55~2023-02-16 13:1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0章 就是你在的方向   激情退却后氛围安宁舒适, 宿舍里漂浮着舒缓的冷香,郁月城的信息素态度比任何一次都要亲密地附着在方渡燃的身体上。   没到他开口, 下一秒趴在他怀里的方渡燃就警觉地竖起耳朵,抬起头紧盯宿舍门的方向。   “怎么了。”郁月城也看过去。   方渡燃把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昏暗里方渡燃一动不动盯着,郁月城看着有趣,伸手环住他抬起的腰身,拿气音说:“怕查房?”   方渡燃短促“嗯”了声。   宿舍门的隔音不错,绝大部分噪音都可以隔绝掉, 晚上完全听不到走廊里的动静。   然而方渡燃的时间观念很强, 又被查过好几次,墙壁那头传来的轻微关门上锁的声音被他捕捉,立刻反应过来。   明明刚才还那么缠人的, 要贴着抱着,这会儿灵敏地跟野外遇到风吹草动的动物一样。   维持这个姿势四五分钟,方渡燃的耐心和镇定出乎意料,完完全全没透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如果是有事可做,四五分钟会过得很快, 可什么也不做保持安静, 时间会过得特别无聊。   方渡燃不无聊,他一面数着外面的动静,一面还能分出一直手在被窝里捏捏大白猫的腰, 挠挠他的下巴。   “呼——”走廊回归宁静,方渡燃松口气倒下来:“走了。”   “每天这个时间吗?”郁月城问, 他有听到旁边的墙面传来闷闷的关门声, 宿管离开的动静很小。   “嗯。”方渡燃说:“幸好我走的时候床帘拉起来了。不过明天赶上抽查监控,肯定能看到我大晚上还在你宿舍, 我得赶紧回去了。”   郁月城把话题拉回来:“刚才你问我······”   “停!”   方渡燃抬手打断他,一脸郑重道:“我想过了,为了表示我不是单纯的下半.身动物,不是为了肉.体的欢愉所以对你有非分之想,再排除一下晚上不要冲动下决定这个说法,我决定给你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去思考,你可以明天早上过了劲儿,头脑冷静地给我答案。”   “嗯?”郁月城不解,这跟先前方渡燃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现在离他们亲密无间的交缠,也就才过去不到一小时而已。   热度可以消散地这么快吗?   “你不想知道吗?”他问。   “想啊。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方渡燃坦率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不动心,那我真得去看看脑子,要不就得看看眼睛。我对你有欲.望,是肯定的。但也只是对你。”   郁月城四目相对,轻声重复他的话:“不是为了肉.体的欢愉?”   “那当然不是!”   方渡燃笑了下,还有一丝得意:“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你就算以后都不让我碰,我也喜欢。我看着你就高兴。至于别的······我承认我第一次见你,就因为你这张脸挪不开眼,但你这么好看,如果里面装的不是你,我也不会喜欢。”   他今天一连说了几个喜欢,胸腔里的信心和勇气满满的。   调侃郁月城,逗逗猫的话他说过不少,认真的情话却没尝试过。   此时此刻,他们躲过宿管的查房,偷偷窝在一个被窝里,青春的呼吸赤诚而纯真,方渡燃把郁月城少年的脸印在他生命的轨迹上,无师自通。   “郁月城,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我都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你在的方向。”   说完他后知后觉,这么肉麻的话他居然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再看一眼郁月城——他的大白猫,什么肉麻,什么不好开口都烟消云散,这些烫嘴的情话放在大白猫身上毫不违和。   这不是花言巧语,是他的清楚明确的表示,他要让他的大白猫知道他的心意。   他不愿再看到他的大猫举重若轻地掩盖掉眼里的失落。   不让他猜,也不要让他难过。   郁月城要是没听清这句话,他甚至都可以再复述一遍,再复述一遍,掰开揉碎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讲给他的大白猫听,直到它的含义能完整无误传达给对方。   在眼前的少年思绪乱飞的间隙里,郁月城凑过去,往他唇上留个礼貌温柔的吻。   方渡燃脸上一热,低下头:“好了,我要回宿舍了。”   郁月城还在看他,他也还搂着大白猫的腰,方渡燃有点不想走,还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就这么待着,气氛也挺好的。   什么也不说,感觉也挺好的。   总归是第一次告白吧,还顺便亲了抱了,直接走掉方渡燃总觉得不应该。   憋了半天,他也没想出来到底说点什么比较好。   “这么为难?”郁月城问。   “啊······”方渡燃干脆抬起头:“这么明显吗?”   郁月城点点头:“很明显。绞尽脑汁的样子。”   “你做题的时候都不会这样。”他添了把火。   方渡燃的脸热从面颊烧到耳根,脑袋抵进大白猫的颈窝里咬个牙印出来:“你还说!”   郁月城纵容地摸摸他的脑袋:“我能明白。不用担心。”   “你明白什么?”方渡燃问。   他自己都没明白,就觉得这气氛······很不一样。   跟以前和大白猫在一起的时候都不一样。   他不忍心破坏,也舍不得离开。   “该明白的都能明白。”郁月城说:“因为我和你一样。”   方渡燃笑出来,看到大白猫也弯起眼,亲了一大口响的:“放心了!”   果断从郁月城的怀里爬起来,强忍住多看一眼的念头,脸上的笑意却抹不去,穿好衣服走下去。   那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方渡燃没告诉过郁月城,他一直都很享受这种被他注视的感觉。   因为能知道,这一刻他就是郁月城眼里的焦点。   他喜欢自己占据他的视线,喜欢站在他的世界里。   将要关上703的门回自己宿舍的时候,方渡燃还是恋恋不舍从门缝里探进头:“郁月城,晚安。”   郁月城坐在床上,他还没有把衣服穿回去,能看到一个光裸完美的锁骨,垂眼跟他道别:“晚安。班长,”   方渡燃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关上门,好像烫了手似的。   从703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再收拾好回到自己的床上,亮起台灯准备补上今晚的复习进程,满脑子还一直想着那句“班长”。   郁月城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干嘛要在做完这种事情之后叫这个······   也不是第一次叫,他们认识的时候,郁月城在学校都这么叫,现在也没变。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味儿也不一样。   大白猫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的这些!?   心里有猫爪子在挠,正经的称谓蒙上一层暧昧的颜色,果然人一旦聪明起来,用在什么地方的手段都聪明。   现在回想起来,那感觉也没有消散。   方渡燃撂下笔,让自己的心跳和身体一起冷静了五分钟,才重新投入学习里。   ·   晚上就睡了三个小时,方渡燃起床之后明显疲惫过头,下床头都是晕的,站了一会儿清醒过来。   这幅身体,现在是真不经用,随便熬个夜就跟不上。   今天是周末,丁羽还在睡觉,路至安已经早起出去学习了,他在饮水机前接了杯冰水,   推开阳台门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绿色植物。   榕城的深秋,早晨有清新的空气,不像A市,刚进入秋天,就开始有凛冽的风刮起来。   方渡燃知道自己原有的家在A市之后,还是更喜欢榕城的气候,路上的植物一年四季都是绿的。   安宁、舒适。   也很容易消磨人的斗志,时光都跟着变慢。   可是他慢不下来,他得去更高的地方,他要站上能看到郁月城的地方。   冰凉的玻璃杯口碰上嘴唇,方渡燃顿了顿,回身把杯子里的凉水倒掉一半,按下饮水机的热水键,兑出来一杯温的来喝药。   他在青苗基地和郁月城的家里,他们都没有给他喝过冰水,方渡燃刻意在生活的小事里面,一点点地改变自己以往的习惯。   他现在要努力朝正常人的方向去照顾自己的身体,天冷要加衣,喝药不要用冰水,哪怕他的体感并不会觉得热觉得冷,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要更好的身体,更正常的生命,要跟郁月城有更大的可能性,所以想到郁月城都会慢慢纠正自己这些年留下的习惯。   他得把自己当人看,得做一个和普通人一样的人类。   以往那些从没想过好好对待身体的行为,一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用不着精细,就这些不良的生活习惯,什么都算不上,也用不着放心上。   另外一半,他心里明白多少都夹杂着破罐子破摔的随心所欲。   从小冰箱里拿出来吃掉一大半的微量元素和能量补充剂,这些他以前不待见的东西,都记得要按时服用。   现在是他早餐的时间,方渡燃拿上钥匙去703。   宿舍外面放着研究所的人一早送过来的早餐,是保险的密码锁箱子。   看来郁月城还在睡觉,不然按照平时的周末安排,郁月城早就会按点收到食物,然后拿回宿舍里放着。   方渡燃放轻动作提着早餐走进去,直奔郁月城宿舍的阳台,看一眼床上的被子拱起来的安静人形,再小心翼翼关上阳台的门隔绝声音,自己在外面拿着小凳子,把早餐取出来吃掉。   没什么花样,每天都是那些东西,今天是无菌蛋和一些生骨、大型的贝壳类海鲜。   对方渡燃的牙口来说,生骨肉嚼起来跟饼干没什么区别,和着骨头渣子,现在比以前细致点,会嚼碎一些,然后一起咽下去。   别人需要用工具才能撬开的厚厚的海鲜壳,他没用力咬一下就能碎掉,新鲜的蔬菜汁味道很冲,不知道今天是加了什么药剂在里面,喝着怪怪的。   郁月城推开门的时候,方渡燃正叼着一根大型动物的肋骨段在嚼。   新鲜的、淡淡的血水染满了少年的嘴,红得像是狩猎成功后生生一口口吃掉猎物的猛兽。   这是乍一看能让常人毛骨悚然的行为。   方渡燃一手还端着绿色带渣的奇怪味道的蔬菜汁,在周末早晨宁静的校园生活里,肋骨让他咬得咯嘣咯嘣直响,突兀而诡异。   雪白的大白猫穿着睡衣突然出现在面前,方渡燃咽下嘴里嚼碎的骨头渣,灌了几大口蔬菜汁冲掉尖锐的残渣,再把咬得惨烈的一大半骨头拿下来,琥珀色的瞳眸有点懵:“吵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阳接流感,眼睛也变差了,看电子屏幕的时间被剥夺,刚痊愈到岗,就派到去一线基层的任务,一下脱离网络好久,假条都没机会挂上,实在很对不起等更的宝贝们。现在还在每天出差中,这次的任务重,预计要开展两三个月。生病前的存稿没有来得及修文就没有发,不想发自己不满意的章节,会逐句逐字修,存的十几章明天开始可以在出差的路上修,边修就边发出来了。   之后等这次的任务完毕可能还要去看看眼睛,那会儿就能提前报备了,不一定手术,不手术就保持更新,手术的话会提前打招呼。为了致歉完结后会安排多加两个番外。   这是我很用心在写的书,每本书都会认认真真地完结,不会有任何敷衍,所以不用担心我的行程影响到文的质量,我也尽量保持每天有更新。   评论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两天会找时间会挨个看,对这次突然停更真的很抱歉,我会尽我所能写好我的每一本书。   最后深鞠躬,谢谢我的小天使们,有你们喜欢这本书,是我的荣幸。   感谢在2023-02-16 13:13:49~2023-06-19 03:2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杯浊茶、白鹤之舞、占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60瓶;满鹅不恰满 31瓶;仲夏月半 11瓶;JX 10瓶;云生 2瓶;karen、我粉的作者最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1章 天衣无缝   郁月城看看他嘴角的一丝血迹, 再看看他手里碎掉的粗壮的动物肋骨。   方渡燃后知后觉,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子多少有些诡异, 不然怎么会天天躲着吃早餐。   不管关系有多熟悉,有些地方不一样,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之前的这个点,郁月城都去出操了,他也不想让郁月城看到他这种样子,总赶在宿舍没人的时候才过来。   其实在郁宅的时候,郁月城不是没见过他茹毛饮血的模样, 然而让他大大方方地把这种样子摊开来, 给干净单纯的大白猫看见,他还是做不到。   他记得在郁宅用餐的时候,郁宅的人嘴严, 送来的也都是些起码像个人吃的切好的冷鲜肉样子,厨房的人送餐也都会避嫌,只有郁月城敢坐在他对面。   他心里是明白的,这不是什么好看的模样。   况且,他瞅一眼手里的东西, 有时候送过来的饭他也挺疑惑的, 属实超过正常人能接受的范畴了。   总不能因为自己有宿舍可以用来躲着吃,就完全不考虑吧。   会吓到他的。方渡燃想。   他是想尽量减少这些不正常的画面出现在郁月城面前的。   咽下口腔里满满的滑腻的血腥味,混合上奇怪的蔬菜汁味道, 意识到的方渡燃立马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抓起骨头的手臂僵在原地。   “我以为你听不见的。”他声音缺乏点底气, 明明记得宿舍的隔音还算不错,咬起来只在脑子里响, 怎么宿舍里面也能听见?   郁月城跨过面前的门框走过来,方渡燃不自然地皱起眉。   大白猫的脸色······似乎不是很愉快。   他打心底明白,郁月城从来不会对自己另眼相待,但是一大早让对方看到这种场面,换谁也拿不出好心情。   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剩下的一半都有他半个手臂那么长。方渡燃纳闷怎么这么不赶巧,偏偏让郁月城撞上这次的。   就这么凶残的样子,还要跟雪白的大白猫待在一块儿,他也不想的。   他昨晚可是还跟大白猫亲密无间的,一大早就吓到他,挺煞风景的。   “抽屉里有湿巾,可以自己拿。”郁月城把手里用来消毒的酒精湿巾拿出来。   要蹲下身才能跟坐在小凳子上的方渡燃持平,没理会对方伸过来拿湿巾的手,郁月城给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又把他卫衣上滴落的几点血水擦掉。   “这个能吸水,垫在衣摆上,就不会弄脏衣服。”郁月城擦完以后,从里面的桌子上拿出来干燥的毛巾铺在他的膝盖上:“被老师看见会问。”   方渡燃活络过来,脑袋一凑去看他的脸:“帮我作弊啊?不怕我?”   郁月城抬眼:“你在家里吃肉的时候,血水滴桌子上,把李姨吓过几次。”   “那不一样,在你家吃的多文明,小块小块的全是肉,好歹还有餐具呢。哪像这些。”方渡燃笑了下,晃晃手里剩下的一半:“了解我的牙口啊,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现杀的,太新鲜了。”   郁月城:“能吃出来?”   方渡燃想了想:“应该能。我吃过新鲜的。”   看干干净净的大白猫乖乖在面前歪着脑袋看他手里被咬断掉的一半,好像一点儿没理解人间险恶的味道,方渡燃带着点儿恶意样的,故意阐述给他听:“以前在实验室做测试,要反复注射,直到达到身体的极限,或者达到方正海拟定的目标值。有时候要好几天。跟动物们关在一起,没有吃的,哪里会有盘子里装起来的饭菜,饿了就撕开他们的皮,连骨头带肉拔出来,就地给吃掉。”   他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渐渐变得平静起来,像个冷漠的旁观者,懒散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郁月城的脸色一点点凝住,方渡燃收回低垂的眼神,深棕色的瞳仁被初升的朝阳映出几点金灿灿的光辉。   却神神秘秘地说不应景的话:“有的刚死没多久,血是热的,咬的时候肌肉还会跳,也可能是神经还在反应。”   郁月城干净乌黑的眼眸,果然被他搅乱了。   方渡燃不知道自己这种突然生出来的恶意是为了什么。   他本就如此。   再遮遮掩掩也是这样。   郁月城不是早就知道吗?   ······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他没见过的、血腥而怪异的样子。   他是想要轻轻拥抱柔软的大白猫的,所以话出口来他又后悔了一瞬间,不过更一瞬不移地盯着郁月城。   一点不知哪里来的期待埋在很深很深的土里。   “他二审无期了。”十几秒的沉静过后,郁月城忽然说。   “嗯。”方渡燃双肩一松,一口咬断大块骨头,咀嚼出响动,低头随口道:“我没在意他。”   “你接触这些东西,还是会想起来。”郁月城的眼眸像安静深沉的湖水:“这些都是他留给你的。”   “······会。”方渡燃突然不想再说谎:“不过我觉得我恨他是应该的,我不会忘掉那几年,也不会忘掉他。这些东西也许会伴随我一生,等他老了,我还要去监狱里多看他几眼,我要让他知道我这个实验品还活着,而他,只能日日夜夜痛苦到求死不能。”   “可以办到的,对吧?”他看向郁月城。   “根据现有的条例,对某些罪行严重的犯人,不遵守纪律的情况下,劳改任务繁重,剥夺人身权利,禁止对外交流,没有娱乐生活,除了每天的六小时睡眠以外,是很枯燥。”郁月城像以往一样,认认真真地回答。   “不是枯燥。”方渡燃眼睑垂下,浓密的睫毛盖住冰冷的眸光:“他会很痛苦的,他一生都会。”   “······”郁月城凝视他的侧脸,片刻后应声:“他会。”   方渡燃牵动嘴角,笑得寡淡而肆意。   好像在郁月城面前露出来这些不那么好的一面,还有点痛快。   他就是不懂宽宏大量,就是要让方正海痛苦一辈子!   这恨意清晰浓烈,哪怕他的想法恶毒,想让他坐牢也不得安生,他仍旧把这副面孔暴露出来。   这似乎有些变态,但他对大白猫好像就是这样。   想要修最漂亮的城堡让大白猫在里面安全快乐的玩耍,要让他好好的,抚摸毛发也会用轻柔的手指。   但偶尔却想要露出凶恶的一面来吓唬他。   万一呢?   万一他就被自己吓跑了呢?   万一······   他没跑呢?   这很矛盾。   方渡燃以前没喜欢过谁,他不懂是不是喜欢这回事,就是矛盾的。   会既想要,又害怕。   会既害怕,又突生出抵御整个黑暗的勇气。   会有了勇气,又担心他够不够胆大,够不够接受所有的自己。   欲望越来越大,想要的越来越多,就连现在这样的做法也奇奇怪怪。   可是等他把手里的骨头都咬碎了,吃掉了所有的骨血,用郁月城给他的湿巾擦完手消完毒,大白猫都没有走。   方渡燃低头一步步收拾好自己唯二的餐具——一个上锁的保温箱和一个保鲜的玻璃杯。   已经站起来的郁月城这时候才动了动,他弯下腰把方渡燃染上血迹的毛巾抽走,打开墨水瓶泼上去,打结之后放进垃圾桶里。   “天衣无缝。”方渡燃内心的暗叹不经意称赞出声。   “我以前以为他有孩子,调查确认后,那两个孩子已经都跟着他的前任伴侣离开榕城去往南方,现在的生活经历已经跟他毫无瓜葛了。”   须臾,郁月城合上墨水瓶,擦净手指道:“他们没有婚姻登记,生了两个Omega,他的前伴侣原本有一些资产,根据资金流向来看,都拿去支持他做基因研究了,大概率是购入了一两台新型的分析设备。我联络到他的前伴侣,方正海一直认为他们生的这两个Omega不具备改良的价值,评级很低,体质方面也没有能改变的倾向,所以只是作为他当年参与青苗基地时推进Omega体质项目的理由,从始至终没有履行过做丈夫和父亲的职责,也没有建立过正式的家庭关系。”   方渡燃跟着他的话一点点陷入深思:“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   他转头望向郁月城:“你调查了他的背景?”   郁月城眼里那湖深沉的池水依然无波无澜:“嗯。”   方渡燃顿觉不对:“你亲自去了南方,跟那个女人见面了?”   郁月城:“她现在过得不算好,我给了她一笔可以周转的资金。”   “所以她才把什么都告诉你了?”方渡燃帮他补全。   “你会生气吗?”郁月城问。   “我气什么?······气你给方正海的孩子送钱?”方渡燃笑笑:“他们也是无辜的。你为了得到消息,应该没少做这样的事,我知道你会用最便捷的方式拿到想要的信息。”   郁月城是温柔善良的大白猫,是他想要保护的,也是聪明会为人处世的。   他没那么不谙世事,他比同龄人要更明事理,更知道分寸,这些方渡燃一直都明白。   然而找到方正海的孩子和以前的伴侣去调查,这是他完全没去想到的。   郁月城找他们干什么?   他这些年都没见过这几个人,听也没听过。他都不确定方正海的年纪会不会有老婆孩子,郁月城比他还清楚。   况且,方正海不是已经二审了吗?   现在找他以前的伴侣,没意义,郁月城去南方找她······   愈发觉得不对劲,过了会儿,方渡燃心头猛然一寒,抬起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郁月城:“你不会是想让他一家大小都跟着连坐吧?”   “想过。”郁月城毫不避讳:“我不能确认他开展的项目他的家人会不了解,不支持,所以我需要亲自对比证据来分析确认。如果他有家人的话。”   方渡燃心尖上的寒意蔓延开来。   如果说他那股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恶意是变态的话,郁月城这种不害怕,还想出,并且直接实施到“全家连坐”这种打算的行为,那简直是掉下神坛。   一次比一次让他惊讶。   那可是郁月城。   郁月城可以有盘算,可以聪明,可以会猜测人心,但是他是不可以有这种想法的。   方渡燃纵使自己恨方正海,也没想过他如果有家人的话,要怎么去向他的家人报复。   郁月城怎么这么疯?!   这就是他的天衣无缝吗?方渡燃心里五味杂陈。   郁月城没有错,相反,他太严谨了,可大白猫明明是那么雪白干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19 03:22:08~2023-06-25 01: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 66瓶;我粉的作者最棒! 39瓶;占晓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2章 请多指教了,男朋友   郁月城的原因是成立的, 这次但凡是投资过这个项目的参与者和组织,都被翻了出来, 方正海之前的伴侣和孩子如果也为了从中受益而参与过,那显然也是其中一员。   郁月城有十足的缘由。   只是这种想法,不是谁都能想到的。   郁月城可以,并且他有能力,更有把握可以实施。   这才是更强悍可怕的力量。   从大白猫的嘴里说出这些的时候,他也没有认为有何不妥。   好像从他眼里,对自己有害的人, 只要染指, 不论多少,都会被直接划分成楚河汉界,不论是谁, 他都一视同仁。   这做法不适合洁白无瑕的大白猫,处事严谨的他能想到却也不奇怪。   他本该那么好,那么纯良的。   方渡燃复杂于大白猫天使被恶魔附身似的强大,又在这种极端的偏爱里惶恐又欣喜。   郁月城没错,他是对的, 他只是更周全而已。方渡燃重复对自己暗示。   他只是, 想要保护好我。   复杂的情绪纠缠了好半天,方渡燃才平复心情:“谢谢你。”   “嗯?”郁月城面露疑惑。   方渡燃摇摇头,没有解释, 只换言道:“······你以为他可能是为了自己的Omega孩子做这些,他的伴侣也有份。没想到他连他老婆的钱都坑, 连自己的孩子都会利用, 坑完了妻离子散是吧?”   郁月城:“嗯。有点意外。”   大约是看出方渡燃之前的犹疑,他接着逻辑十分清晰道:“他的妻子起初是支持他做改造Omega基因的项目的, 他们原本都想要一个Alpha的后代。只是当她发现项目收益的时间过于漫长,她的Omega孩子也被判定为无法改造的不合格品质,她们几乎丧失获利在自己身上的机会,所以在和方正海沟通无果后放弃了,随后带着孩子离开榕城去往南方独自扶养。如果她要参与其中,用无辜的Omega代替她的孩子来做实验,以此获利,我一样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这说明他们也是伤害你的人。”   方渡燃愣住,郁月城的坦诚耐心且坚定,里面这个无辜的Omega······指的是他自己。   而郁月城所做的所有事,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地去处理,用最快的速度去办好,还要挤时间赶回青苗基地或者赶回家来看望他。   大白猫是善良的,他很少会表达自己的恨、厌恶,这些情绪。   他会沉默而锋利地用行动去实践。   他浑身都是养尊处优的气质,他纯真、善良,是连血都不想让他看见的干净模样。   方渡燃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可以看到、听到郁月城这一面。   是因为护着自己,大白猫才变成这样。   让家人跟着连坐,只要参与到有关自己的改造项目,就不会放过,哪怕对方是个有孩子的Beta或者Omega······   方渡燃扔掉擦干净自己的手指的湿巾,空气里还有点上面的酒精味,挥发后房间里不知从何处而来,竟然透出一丝花朵的芬芳。   他站起来一步步向郁月城靠近。   “我想好了。”近在咫尺时,郁月城比他先开口。   “嗯?”方渡燃跟他平视。   “你说让我想一夜,我想过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灿金色的眸光瞬时颤了一下。   大白猫果然太聪明,知道他会担心,也知道怎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偏偏这件事就是他在乎的。   郁月城看着他,平静道:“你的过去,现在,将来,还有我所知道的一切经历,和我缺失在你生命里尚未了解的部分,我都想过了。在此基础之上,我愿意做你的男朋友。”   “······真的?!”方渡燃完全被拿捏住,刚刚的犹疑全部抛开,神情都被点亮。   这事对他的诱惑太大了,比什么都大。   郁月城点点头:“嗯。”   方渡燃前进的膝盖碰到刚锁上的食物保鲜箱,他匆忙低头瞥一眼,有点慌张。   这么煞风景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怎么办······他还看到了衣摆上渗进去的血迹。   大白猫也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只是表情丝毫未变。   方渡燃忽然明白为什么郁月城要提到过去和将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这些食物不是真正心如止水的。   他不是没感觉的。   吃过再多次,见过再多次,行为会习惯,心也许会变顿,然而一旦对比起正常人,只会一次次地加深他对自己怪异身体的认知。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没什么,方渡燃真的习惯了,这些都是他的习以为常到快要忽略的细枝末节。   就算心里有膈应,有排斥,有反感,有不情愿,甚至有厌恶,有纯粹的恨。   恨方正海,也偶尔会恨他自己这幅不正常的身体。   这种种负面情绪,也都会在反复的捶打里埋进骨血,沉睡在心底。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郁月城在他面前,这些郁月城都看到了。   郁月城是在说他都懂,是在告诉他他们是一起的,还可以帮他扫清障碍,帮他作弊,帮他一个不留地报复,会为了他做根本不像自己的事情。   用根本不像是他会用的手段。   方渡燃一直都了解郁月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不谙世事,相反,郁月城最是周全,会为人处世。   可那张脸,那副身段,太过好看。   人又那么好,哪里都好,方渡燃很难不对他升起满满的保护欲。   当郁月城为了他做这些,大白猫一时间好像变得没有看起来那么纯善了,他变得冰冷、下手狠,面色平静地去做能压制方正海一生的事情,面色平静地陈述为什么放过了方正海的伴侣和孩子。   他还不动声色地容纳住自己对手里这些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没有明说出来的厌恶。   大白猫不止没有怕我,还在用柔软的爪垫轻柔地拍抚,安慰,用足够呵护住我自尊的方式。   方渡燃心脏迸发的颤动,都快冲出来。   伴随着郁月城那句认真地回应,更加酸软沁甜。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世界里一下就多了一只好聪明的大白猫,懂他的大白猫。   连同他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也会照顾到,也能察觉到。   最关键,这只猫是他的,真正属于他的。   他从此可以拥有伴侣的立场,可以大方的对人说“这是我的人”,“这是我的Alpha”,再也不会有想说却心虚自己没有立场的时候了。   也不会在吻他的时候,牵他手的时候,需要逃避自己的真心。   不慌张是不可能的,方渡燃想过郁月城也许是愿意的,他这些年都没放弃过等待“方渡燃”这个人,但没想到是考虑这么周全地愿意。   连同他曾经的疑虑也包含进去,把他们走失的这几年,把不同于小时候的自己,把他之前困扰得走不出去的自我挣扎通通包含进去。   郁月城有在乎到他每一个情绪,即便他已经接受了,郁月城也会温柔的抚摸他的伤疤。   方渡燃好想立刻说点什么回应,语言功能却跟退化了似的。   “你的过去,现在,将来,还有我所知道的一切经历,和我缺失在你生命里尚未了解的部分,我都想过了。在此基础之上,我愿意做你的男朋友。”   方渡燃的记忆力,最近比不上以前了,可郁月城刚刚说的这句话,他却能在胸腔和脑子里一字不差地回溯。   残忍血腥的样子没有吓到雪白的大白猫,未曾见过的、也许会更加难堪的部分,他也不介意。   方渡燃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嘴笨的时候。   大白猫总是能给他超过预料的情意。   好像那里是一池深不见底的净水,一直源源不竭。   之前他不敢走进去看,好不容易有勇气走近看了,又不敢伸手去碰。   怕弄脏了池水,也怕他守不住这份情意,怕他给不起。   现在郁月城朝他走了很多步,走了很多年,这样盛大的情意他也能有勇气伸手去抓紧了。   好像骨骼里都在抽枝发芽,淡淡的蔷薇花香不受控制地散发些许。   压住狂跳的心脏,把发热的眼眶收拾好,方渡燃赶紧吞掉自己嘴里残余的血腥味,把已经擦掉血水的手指再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然后恭敬伸出手,调整好有点紧张的口吻清晰道:“那以后请多指教了,男朋友。”   郁月城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压低,有好看的弧度漾出来,伸出手和他交握:“你也是。男朋友。” 第273章 小流氓   四目相对, 方渡燃上前顺势揽住大白猫的身躯拥抱,掌心要平整地贴合郁月城的背脊, 彼此克制且亲密地拥住对方腰身,这拥抱也显得格外正式。   方渡燃闻得到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蔷薇花香,很淡很淡,不过郁月城一定可以闻到,他的评级那么高。   这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仅仅是郁月城的一句承诺,一个回应,都让他的信息素跳跃。   有点可耻的敏感。   然而此刻, 方渡燃甚至想要这样的信息素更加清晰浓郁。要能把他因郁月城的一言一行而燃起的敏感都摊开来让对方看见。   既羞耻又骄傲。   要是个正常的Alpha或者Omega, 这会儿一定有浓郁明确的信息素把大白猫紧紧缠住了,可惜他散发的信息素只有寥寥的花香,什么也表达不出来。   方渡燃不免还是有点失落, 只是这些都可以被眼前巨大的喜悦给冲淡。   他就是如此,他正式交往的男朋友也接受他就是如此,他自己也该学着打心底里面对真实的自己。   后颈处有微微发凉的触感,比他的体温要低,是大白猫的手指在轻轻安抚他的腺体四周。   明明都没有那些意味丰富的信息素, 大白猫还是会把他当作珍惜的宝物一样对待, 在用行动跟他的信息素做交流。   方渡燃闭上眼睛,狂跳的心脏刚刚平稳一点点,又开始擂鼓。   “喜欢吗?”郁月城和他相拥着, 在他耳边低声说:“我闻到它好像在说喜欢。”   方渡燃不懂大白猫的敏锐来自何处,只鼻尖发酸, 然后把这股矫情的酸咽下去, 点点头。   调整好自己的气息,他趾高气扬地说:“它说得不够, 它太弱了。······是很喜欢。特别喜欢。”   “不着急。”郁月城从他的脖颈一直顺抚到他的腰上,从上到下,一下下的,缓慢的,足够耐心地说:“它可以慢慢地说。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   直到那股浅淡的芬芳在安抚下平稳,从他们四周消散,方渡燃才从他的怀抱里离开,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里,顺便提走有血迹罪证的垃圾袋。   生怕回头一下就舍不得走了,一分一秒也不想分开。   “我去换个衣服,李叔快到了。”他说。   郁月城捻动自己的指尖,上面有纯正芬芳的蔷薇花香弥留,缠绕在指缝里。   看着刚成为自己所属的Alpha从宿舍门走出去,在方渡燃的身后目不转睛:“好。”   ·   直到坐在李叔来接他们回基地的车里,方渡燃的对于他和郁月城已经正式交往的身份还没有完全消化。   是的,这可太让人兴奋了。   他转头看看坐在身边的大白猫,又感到一丝不真实。   郁月城一直以来都是完美到没有瑕疵的存在,如果他的身上会有缺陷,那么这个缺陷就叫做方渡燃。   他是郁月城身上唯一的瑕疵。   郁月城沐浴在圣光里,他就是从阴暗潮湿的地底下爬出来的怪物。   从前不堪入目,超出常人想象范围的黑暗时光,方渡燃一刻也没有忘记。   他清晰记得自己是因为被光芒照射,让他快自暴自弃,活一天是一天,就要腐烂掉的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这光芒用力地拉住他,他也鼓起勇气去紧握,所以他们牵住了彼此的手。   他们本来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在这时,方渡燃感到自己大概已经和被遗忘掉的过去和解了。虽然他和郁月城寻找的那个定过亲的“好朋友”相距甚远,但他明确知道如今得到的不会比过去的自己少。   如果不是因为过去,他不会和郁月城有交集。   如果再重回少年时代,他仍旧会为郁月城这么好看又完美的小男孩停下目光,也会像现在一样,想要哄他开心,想保护他。   想一直一直地在他身边。   他喜欢看郁月城高兴,喜欢跟大白猫在一块,不管是刚认识,还是现在。   “怎么了?”郁月城察觉他发呆的视线。   “没什么。”方渡燃靠回座椅上,过了会儿又觉得该说点什么,脱口而出道:“你还记得我以前送给你那朵星云吗?”   郁月城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   方渡燃低头一看,把有行星轨迹的表拉出来,项链刚扯出来,被遮挡分割出来的光芒就印在郁月城的脸上晃动。   “这是它周围的星系轨道。”方渡燃陈述道。   这是郁月城能办到,也能想到的事情,他后来特意去一一对应地搜索过。   “嗯。”郁月城看着表盖中间道:“正中的位置就是它。”   方渡燃笑起来,虎牙露出一个小尖:“我就知道我男朋友厉害,搞浪漫的手法也不比我差嘛。”   “你刚刚在想这个?”郁月城问。   方渡燃摇摇头:“就突然想到了。”   他把项链重新放进自己衣服里:“之前我很感谢过去的自己,那么喜欢你。现在觉得幸好我有跟你的过去,所以才有如今遇到你的机会。”   “不会再有人送给我会发光很多很多年的星云了。”郁月城道。   “等着。等燃哥以后出息了,再给你送别的。”方渡燃按住他的手背,手指一合就握在手心里:“只要是别人有的,你都得有!别人没有的,你也得有。”   郁月城:“我也可以。”   方渡燃摆头拒绝:“你的是你的,我送你的是我送你的,那不一样。”   郁月城没接话的间隙,他微微垂下头,语气分外郑重道:“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保护到你。也有能力给你别人可以给伴侣的一切。”   郁月城想说你从小就已经保护过我了,在他那时候内敛又不与人结伴的时候,是方渡燃大大咧咧,每次都像带着热烈不知疲倦的阳光一样来到他身边。   他并不感到孤独,也没有排斥人群,只是幼年早慧,小孩子的把戏他已经无暇参与,他自己都还没能消化掉自己认知,他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那些独自前行的时间里,是方渡燃总把欢声笑语带给他。   因为方渡燃的存在,他那些时光才显得有了色彩。   郁月城也从不觉得方渡燃做那些孩子气的事情是幼稚,相反他也愿意跟着偶尔出格几次。   而小时候就调皮很难安静下来的方渡燃,只要面对他,就有用不完的超过他年龄的耐心,可以乖巧地不发出任何声音,不打扰到他的任何学习,用安静的陪伴去等待他几个小时,日复一日,只为了等他下课一起渡过短暂的相处时间。   他似乎从小就那么包容自己,从小就那么温柔。   不打扰、不影响,顺着他的时间和地点,不会去思考值不值得,不会因为自己忙碌就失去陪伴的兴趣。   这对一个顽皮喜欢四处玩耍的小孩来说,乖巧地过分。对成年人来说,也很少会有人一次次地心甘情愿付出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等一刻钟的互动。   没有人能像方渡燃一样,也没有小孩可以像曾经的方渡燃那样。   只是现在的方渡燃不太满意自己,才会如此介意。   那个健康的、可爱的小孩,只是暂时生病了,一切都可以好起来。   郁月城比谁都了解他的坚强。   无论他是Alpha还是Omega,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又还能力不足的时候,需要的不是过去的勋章。   他现在仍旧会像以前一样,会想要给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会有用不完的耐心。   在郁月城的眼里,他对待自己的心情,并没有那么大的变化。   一如既往。   “你会的。”郁月城翻过手心,跟方渡燃双手交扣。   “未来我们可以一点点规划。”郁月城说。   “养猫吗,是得慢慢来,得精细着养。”方渡燃嘀咕似的说完,自己先笑了。   再回头看,郁月城也笑了。   他说给自己听的,也故意让郁月城也听听。   他们第一次心与心可以离得这么近。   些微凝住的气氛瞬时活络起来。   郁月城现在是经过本人同意的“他独家专属的猫”了,这种窃喜都变成明喜,藏都藏不住。   漂亮、高贵、聪明······很多形容词堆砌在他身上也不足为过的厉害的评级S的Alpha,会愿意承认自己是他的猫了!   方渡燃在郁月城耳边悄悄地说:“男朋友,我想粘你一下。”   郁月城伸手牵住他的手,修长漂亮的指节穿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相扣。   大白猫的手指很漂亮,皮肤很细腻,细细的触感从指腹泛起,蔓延到手指尖。   痒痒的。   方渡燃倒在郁月城手臂上,角度躲过掉前座的后视镜,半个身体的重量靠着郁月城。   其实他这会儿是想把大白猫整只抱在怀里的,想给大猫顺顺毛。可是那样动作幅度太夸张,驾驶座还有人,可以躲过去,不能完全不在意李叔还在啊。   于是就变成了好像怎么贴着都不够,脸颊都往大白猫的脖颈皮肤上印。   一个穿白衣服一个黑衣服,皮肤蹭在一块的时候,跟两只猫科动物缠在一块蹭似的。   方渡燃感觉自己肯定是只凶猛野兽,黑豹那级别的,郁月城是雪白纯良的大猫,猫科动物嘛,也是有去别的。   这会儿凶猛野兽很粘人,都想要把大白猫圈在自己怀里。   方渡燃把郁月城另外一只手拉过来,放在腿上,然后一笔一划在掌心里写到:是不是很幼稚?   郁月城也写给他:哪里幼稚?   方渡燃指指自己:我。   不会。郁月城出声道。   方渡燃忽然想起来,小声问:“我以前也这样吗?”   郁月城会意:“嗯。”   方渡燃还是有点怀疑:“也喜欢······”   他拿手就地比划了一下两人:“这样?”   “嗯。”郁月城再次肯定:“你小时候也睡我的床,要躺在我身边,贴着我才能睡着。”   方渡燃看了一眼驾驶座的李叔,声音越来越低:“那我当时肯定也抱你了。”   “有的。”郁月城帮他补充记忆:“小时候你有很多安抚玩偶,用来抱着睡的,小孩子一般都会有,但是你都不喜欢。总要抱着我才肯睡觉。”   方渡燃沉默半晌,自我评价道:“······那我小时候,还真是色迷心窍。”   郁月城没听清:“什么?”   方渡燃笑了下:“没什么,我说那我从小眼光就这么好,不愧是我。”   郁月城这会儿捋清了那话了:“小流氓?”   “啊?”方渡燃反驳:“我那么小,不能是流氓!”   “你抱着我不撒手。”郁月城说。   方渡燃:“······那我确实流氓。”   他们座位前面突然升起一块挡板,完整隔绝了前座,形成一个狭小私密的空间。   方渡燃眼看它把车内的空间分隔开,明白过来这是李叔干的。   郁家的人还真是······周到。   是他的动作太大被看到了?   是他们不分场合,不够有礼节?   还是他那点心术不正的小心思被察觉了?   发愣的时候郁月城已经松开他的手,把他整个人揽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不用紧张。”   “我没紧张。”方渡燃下意识否认。   抬起头看到郁月城乌黑的双眸,又败下阵:“好吧,是有一点。就一点点。”   “为什么,不喜欢这个?”郁月城抬眼示意那块挡板。   “不是。”方渡燃说。   那挡板可太好了,方便多了。他心想。   具体方便了什么,他也不好说。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因为得到了跟郁月城单独相处的机会变得灵敏起来。   还因为这里其实不只有他们,还有一个“旁观者”在。   就算留了空间给他们,也没办法完全忽略。   这个车的空间很宽敞,要在后座容纳下他们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局促,他目测横躺起来他和郁月城的双腿还得留一半在座位下面。   但身体已经越来越放松,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在郁月城身上。   他,他······   郁月城揽在他后背上的腰在支撑他,其实不用这么绅士的。   他可以做点别的。   大白猫现在是他的,属于他方渡燃一个人的。   在一起的讯息简直还没消化,他恨不能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圈着独属于他的这只Alpha。   流氓就流氓!   方渡燃现在只想抓住一切可以跟大白猫粘在一块的时间。   不止郁月城属于他,他也属于郁月城,他脖子就挂着郁月城的名字。   具有归属意义的名字。   “郁月城,我想······”方渡燃抬起头,正撞进郁月城深邃的眼眸。   瞳仁里如星光微芒,朝他压过来,接着唇瓣上一软,话淹没进柔和的吻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4 13:36:36~2023-08-27 01:1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路迩遐、占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145瓶;我粉的作者最棒! 50瓶;云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4章 蛊惑   方渡燃舍不得闭眼, 轻轻拿双唇同他厮磨,看着郁月城漂亮的丹凤眼垂下眼睫。   睫毛真长, 真好看。   看多少次都能像第一次见他那样心动。   方渡燃词汇贫瘠,想不出别的形容,只有搂紧大白猫的腰,把这份美好都抓在自己手心里,两人腰胯也紧贴着。   要不是接吻带来的亲密,他整个人都想摊开在郁月城的身上,汲取他的体温, 他的呼吸, 他的一切。   舌尖伸进唇齿间,如同点燃细小的电流,触感扩散在口腔敏.感的软.肉上, 同时激荡在胸膛里。   他们接过吻,方渡燃这次格外认真,格外的有耐心,强按住自己骨子里刻下的Alpha的侵略和冲动,一点点地细细品尝。   这是他们名正言顺, 有了身份和立场之后的亲密, 跟以前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情不一样。   把大白猫滑溜溜的舌尖吃到自己嘴里,当做软糖吮吸,又和他们曾经躲在宣讲台后面, 那个迎向朝阳的初吻一样。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接吻的滋味。   如今生涩被克制替代,比初吻绵长。   方渡燃有好多的事都想要做, 都想立刻动手, 全部都因为刚在一起的珍视变得小心翼翼,这珍视的心情似乎一如既往, 跟心动一般从未改变。   不厌其烦把郁月城嘴里的气息扫荡了一遍又一遍,带着一丝冷香的津.液被他通通搜刮咽下去。   “男朋友。”方渡燃轻声喊。   郁月城:“嗯。”   “你是我的。”他说。   “是你的。”郁月城道。   “有名有份了,是我的了。”方渡燃迟来地宣布,多少次都不腻:“跟以前不一样。”   “你可以告诉所有人。”郁月城说。   “那当然!”   方渡燃刚说完,心虚地瞅了一眼后座的隔板,把提高的音量压下去,得意道:“第一个就是来接我们的李叔。······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不然怎么把这个升起来?”   “那是职业素养。”郁月城唇角一弯:“不过他会很快知道的。需要我再发个消息给父母和亲朋好友吗?我们做完检查可以回家一次,他们在家的话,应该会为你的到来准备一番。”   “别!”方渡燃知道那会有多丰盛:“不麻烦干爸干妈了,我们晚上还要回学校,时间太紧。”   而且动脑子想想也知道,要是连亲朋好友都通知到,干妈再准备准备,那不就跟以前郁月城和自己小时候定亲的时候差不多吗?   肯定是个大场面,他还没做好准备。   方渡燃也希望这种正式的会面,可以留在另一个同样重要,更正式的时候。   ——比如,他们真正决定作为伴侣渡过余生的时候。会手牵着手面向所有人做出有关一生的承诺的时候。   这种勇气,他还差一点点。   他要留着给郁月城更盛大更完整的诺言。   郁月城问:“时间太紧?”   “对啊。还没到时候。”方渡燃说。   梳理之后的情绪依然很炽热,未来还困难重重,他让自己放空大脑,什么也别想,只要看到眼前就好。   “好喜欢你。郁月城,我好喜欢你。”方渡燃趴在他肩上紧紧抱着,上身全部贴在一起,心跳隔着两个人的胸膛彼此起伏。   车里这种私密的空间能够让他们做点什么,但他现在很享受紧抱住他的大白猫。   原来只是在一起就这么快乐。   心里都被塞满了。可能是Alpha根深蒂固的占有欲被满足,这种怀里这个人是属于我的快.感也太强烈了。   方渡燃闻到空气里有冷香四溢,是安抚他的信息素。   不止······   他闭上眼感受,还从中得到了一些Alpha仅仅会对自己的伴侣所释放的亲近地温柔地爱抚。   跟以往那些克制不一样。   这信息素里面有坦然的亲密。   如果他是Omega,这信息素完全可以和自己的相融,缔结牢靠的生理关系。   Omega会迷恋上这种信息素,在遇到任何负面情绪的时候都会回忆到自己伴侣所能给予的爱抚。   Alpha亦然。   ······   虽然他们从前就已经彼此信任,也有过亲密时光,方渡燃也清醒地明白自己不是Omega有多么的局限。   郁月城真正作为他的男朋友,向他敞开一切的信息素的时候,方渡燃才时时刻刻感到各中差距。   以往他是感受不到这些的。   现在他会不断在郁月城的信息素里想到自己。   想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任何意义的信息素都没有。   他没让自己沮丧,也不能忽视掉这些客观存在的差别。   “要我帮你吗?”郁月城低头吻他的耳尖,轻声问。   “啊?”方渡燃走神一瞬,再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散发出蔷薇花香。   有点随时会消弭的迹象,若有若无。   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的阻隔贴贴歪了,还是他现在的信息素太不受控制了。   “出门的时候明明都贴好了。”他疑惑出声,伸手想去摸。   郁月城按下他的手:“别碰。”   方渡燃:“啊?”   郁月城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腺体的位置:“在发烫。”   短短三个字就让方渡燃警觉起来,继而耳根发红。   郁月城错过他的脑袋,往信息素贴印上一个吻,方渡燃浑身颤了下。   他怎么没想到是自己的信息素散发太多溢出来了······   太丢人了吧!   郁月城什么也没做,怎么会这样?   这显得他色迷心窍似的。   方渡燃不由自主地舔舔唇瓣,上面留下的信息素和嘴里的一样,都是郁月城刚才接吻带来的。   他们不是······他觉着自己挺克制的。   方渡燃在心里谢谢郁月城没把他点破,不过看了眼郁月城的腿,立刻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大白猫到底是怎么做到面色平静告诉他,自己的腺体已经激动到在发烫这种事,他伸手摸了下郁月城的腺体。   对方很温驯地让他摸,没有一点Alpha不可侵犯的感觉,只对他这样纵容。   方渡燃那股火被这些零零碎碎的给架得更高。   “你怎么不烫。”他说。   郁月城似乎有一丝意外,大方坦诚自己暂时没法见人的胯部:“我以为这种生理反应已经很诚挚了。”   方渡燃喉结滚动:“是很直接。”   因为发现我的信息素居然已经浓到溢出来了吗?   我也很意外。   方渡燃没把这些说出来,快要想了好几遍。   他的信息素溢出来也不过是散淡到快要消失的蔷薇花香,没有含义的信息素,只是这样,大白猫也可以感到他身心那些东西吗?   手指按了按Alpha那块直接的呈现,方渡燃这次真是脑子发热,小声犹豫:“李叔······”   “隔音的。别怕。”郁月城拍着后背安抚他,顺势将后座的车窗完全合上:“正常说话都可以,只要音量不太大,不会听到。”   方渡燃咽了一口嘴里残留的信息素,然后就问了一个破天荒的问题。   “你要吗?”他说。   郁月城:“我没事。”   “那我不要了。”方渡燃垂下头:“就这么憋着吧,等会儿就到家了。”   郁月城也低下头,忽然在他耳边正色问:“你想让我要吗?”   方渡燃脱口而出:“想!我是你男朋友,我为什么不想。”   郁月城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休闲裤的腰带上:“你想就可以。”   “我是你的。”他说。   ······这跟妖精的蛊惑没有区别。   方渡燃喉咙发干,捏着腰带一把拉开。   ·   车滑过减速带,轻微的颠簸下方渡燃皱起眉。   郁月城拿出温水和毛巾,拧开杯盖递给他。   方渡燃推开毛巾,只接过水杯。   郁月城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怎么不吐出来。”   方渡燃一边大口喝水一边摇头,喘匀了气说:“不难吃,就是不习惯。怪怪的。”   他喝空大半杯水,拿毛巾抹干净自己的嘴,才去亲亲大白猫的脸:“也是薄荷味儿的,我喜欢。”   然后回味了一下,有点走神。   “怎么了。”郁月城不断抚摸他后背:“哪里不舒服?”   “不是。”方渡燃坦然道:“我在想,原来信息素含量高的地方,不管是气体,还是液体,都会有点发苦啊。”   郁月城面色顿住。   方渡燃细说:“我以前就一次,闻到过你信息素浓起来的时候——是我戒断时候的易感期。你陪我,有一次你的信息素很重,闻起来有点发苦。那会儿我虽然脑子不好使,人也晕晕乎乎的,但你的信息素我记得特别清楚。你陪我的时候,我人不清醒,身体也不受控,可以接收的唯一的信息就是你的信息素。”   郁月城静静看着这个刚刚跟他进行过亲密举止的Alpha。   “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你的信息素在我身边。真的是苦的,清苦,有些淡,可我能分辨出来。”方渡燃说。   “薄荷味,是草木型的信息素,浓度高了就会这样。”郁月城说。   方渡燃接着他的话道:“没想到吃起来也是。”   郁月城看他还在认真琢磨的样子,扶住后脑吻上去。   方渡燃想要挣脱,嘴里还有那东西的味道,不想让大白猫尝到。   念头刚落地,对面柔软的舌头就挤进来,强行让他把话咽回去。   快要到基地的时候,方渡燃仔仔细细把自己裤子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留下一丝作案痕迹。   郁月城被他过分警惕的样子逗笑:“不会被看到的。”   方渡燃还把他的也扒着看了一遍:“那也要注意点,等会儿还要见郁叔,要是他看到了,再告诉干爸干妈,也太荒淫无度了。就坐个车还······   后脑的发丝被大白猫揉上来,方渡燃趴在他腿上抬头:“怎么了?还想来一次?”   郁月城看着他没立刻回话,方渡燃看眼外面的景色:“要下车了,想要燃哥晚上给你。”   方渡燃翻来覆去没在他大腿和腰上看到什么,最后一次检查完毕,才坐起来放心给他系好腰带,突然道:“看来我技术还不错,天赋异禀,一点儿没浪费的。”   才做完那种事情,就对一个Alpha从开始的味道探讨到后来的技术。   ······方渡燃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直白坦荡有多诱人,跟邀请无异。   郁月城按着他后脑碰碰额头:“喜欢?”   “喜欢啊。”方渡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的东西我都喜欢,这不就是信息素和蛋白质吗?”   郁月城向他发出难得地拒绝:“不许说了。”   “说什么?”语毕方渡燃好像明白了。   郁月城也会在这种场面上害羞?   那可太神奇了。   他以前科普生理知识的时候,眼都不眨的。仿若那些行为和生理构造都是一堆没有特殊含义的文字。   居然也会在这时候不好意思?   方渡燃撑起身凑过去,故意逗猫:“怎么了?我吃了浪费了?”   “哦,还有遗传物质。”方渡燃火上浇油:“可是遗传物质在我这也用不上,我不是Omega。Omega该有的我都没发育,郁家小公子的遗传物质只能浪费在我嘴里了。”   “方渡燃。”郁月城道。   “哎!燃哥在呢。”方渡燃拿手指挠挠大白猫的下颚:“害羞啊?”   郁月城没说话,方渡燃细细看他。   果然,能看到郁月城细腻白净的耳根有轻微的一抹粉红。   方渡燃乐得想笑出声。   车停下来,方渡燃临下车前还对着大白猫的耳朵清清楚楚咬字:“嘴里算什么,你也可以把遗传物质浪费在我的身体里。”   郁月城瞳孔微微放大,僵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27 01:13:43~2023-08-30 22: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5章 纯情   青苗基地。   “你这个周的饮食有严格要求吗?”郁闻礼翻着手里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报告表, 头也没抬地问。   “有。学校食堂也没有吃。”方渡燃从操作台上跳下来。   “你再好好想想,什么地方没注意到。”郁闻礼转过头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方渡燃突然被这直白的眼神看得心虚, 下意识往门口的郁月城看。   郁月城收到信号比他反应得快,走进来道:“他不是空腹。”   方渡燃顿时明白,耳根热辣辣的。   “检查之前三个小时不能进食,喝水也尽量控制在100毫升以内。”郁闻礼在专业上要求非常严格,口吻里没有责怪,却足够引人重视。   他也看到两个少年之间的眼色传递,直白道:“小燃, 问你呢, 你看他干什么。你现在的身体正是需要万分注意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坚持要上课,我应该把你放在基地里让人二十四小时看管着。”   “大伯。”郁月城心里把这责任全部归结在自己身上, 忍不住打断:“是我的问题,我没注意到。”   他看向方渡燃:“他不喜欢被监视,被看管,下次不会再发生了。”   郁闻礼过了几秒轻叹口气:“我明白,我也不希望给他别的压力, 但是他这个身体······不是一个周、一个月两个月, 就能调理好的,这都克服不了,以后有他受得。”   “是我。”方渡燃顶着发热的耳尖上前, 顺手把大白猫的手臂拉在手里放在身后:“我自己忘了,我以为影响不大。是我没想到这点, 郁叔, 你别说他了。”   郁闻礼把厚厚一叠表格合起来放在一旁,摘下眼睛揉揉眉心:“你哪里看到我说他了。唉······这种事, 最终还得靠你自己,我也不能保证每个周都在青苗基地,我哪次有事没在,再出现这种事,都可能出问题。”   方渡燃低下头:“郁叔,对不起。”   “你先去把骨质的检查做了,趁着现在还没影响到这些方面的数据,手头上这些用不了,做完你吃点东西,再过几小时,补测一个。”郁闻礼说。   “好。”方渡燃往后看一眼郁月城,转过头朝郁闻礼弯腰鞠了一躬:“麻烦郁叔了。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郁闻礼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注意就行,别有负担。”   方渡燃:“嗯。那我先去楼上做检查。”   “月城先别走。”郁闻礼把要跟上去的郁月城叫住。   郁月城在方渡燃耳边小声说:“大伯没生气,你先去吧。”   “好。完了给你打电话。”方渡燃走出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我就不说你们的事了。”郁闻礼率先开口。   “可以说的。”郁月城也直接道。   “你们也就那点事,成不成得看你们的造化。”郁闻礼拿手指点点刚测出来的报告单。   郁月城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大伯,你有事找我。”   “嗯。前一阵就想跟你聊聊,但是看小燃的情况,所以先缓了缓。”郁闻礼说。   郁月城:“跟他有关。”   郁闻礼:“算是有关,毕竟他对你来说,非常重要。”   郁月城大方接受这个肯定:“很重要。”   “我和你妈妈都知道这点,你当初非要转学去十二中,你爸也看出来你的决心。”   郁闻礼表情松弛下来,看向自己的小侄子温和道:“婚姻大事和喜欢的人,是很重要,但是你的前途,也很重要。你想过没有,日后打算怎么办?”   “想过。”郁月城诚恳回应:“之前考虑过,但是计划有变动,我还需要重新梳理一下。”   “有打算就好,有打算是好事。”郁闻礼直白问:“那有出国的打算吗?”   “我爸来找你了?”郁月城问。   “还用找吗。”郁闻礼道:“我母校的推荐信,三封里面有一封都是我给你写的。”   “那的确是很好的学校。”郁月城说:“比他们当时考上的要好。”   “方向不一样。论综合排名,是顶尖的,论专业,你爸喜欢搞学术,他那学校更适合他。”   郁月城:“我不喜欢科研方向。”   “你是有出国的考虑的。”郁闻礼肯定道。   郁月城思虑片刻:“之前有过。不能否认学校的含金量,所以我最近两个月做了很多准备,但是事态有变,我得重新再做打算。”   郁闻礼不难猜到他的重新打算是从何而来,自己的小侄子今天和方渡燃一起踏进青苗基地的气氛都不一样。   房间里安静了两分钟,郁月城没有其他的表示,郁闻礼也没有说话。   他们从小关系亲近,比起自己严厉有距离感的父亲,跟郁闻礼这个心态年轻的大伯说话更加自在,即便相对坐着不出声,也不会有压力。   然而这个话题,是郁月城不得不去面对的。   郁闻礼在沉默之后开口:“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这一点,我和你的父母都不认为有错。包括你爸爸,他只是在感情上不善于表达,但是他也认为,不论对方是谁,只要他为人善良,走正道,他都可以接受。”   这是郁月城没想到的,他一直以为父亲虽然接受了方渡燃,但多少会有些不满意的。   “小燃也算小时候我们看着长大的。”郁闻礼说:“现在的情况,放在没有经济和科技支持的家庭,也许就是另外一个结局。我们为他的投入,都是心甘情愿的,即便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恢复也很困难,他的未来可能会有那样那样的麻烦,你父母对他和你的恋爱以及婚姻都没有意见。”   “我爸真的对他······”郁月城微微蹙眉:“他很反对我去十二中。”   “他不是反对你去找小燃,他是反对你毁了自己的前程。”郁闻礼道。   “我不会。”郁月城说:“要是我会,早就毁了。”   郁闻礼:“你有自制力,但是自制力只是一方面,十二中给到的教育资源,配不上你。”   “······我知道。”郁月城说。   “我听小燃说,你很厉害,都在自学大学教材。”郁闻礼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你总得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行。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学习的教材、理论、方法,如果是这些条理的本人跟你交流,你会获益更深。”   郁月城垂下眼:“我知道。”   “小燃现在的身体,得让他自己去强制自己注意。”郁闻礼道:“我保证不了每个周的这个时候一定能出现在青苗基地,你现在还跟他在一个学校里,等你毕业了,大学了,工作了,你也不一定能这个时间准点出现。”   “我会让他注意的。”郁月城说:“他其实很有自制力,你也看到过。”   “我知道他很棒。”郁闻礼说:“你看上的人,不会差。”   郁月城才刚接受方渡燃的告白,他们才刚刚有了一个作为彼此正式男朋友的吻。   从车里狭小的后座走出来,似乎就要开始面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他原本的打算,的确是出国留学,他以为他可以兼顾到国内外,他能每个周都飞回来。   但是大伯说得没错,他有能力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没能力去左右别人的时间,只要想花费精力去认真学,就没法每个周来回飞。   可是方渡燃不能出国。   可是方渡燃不能出国。   他还离不开青苗基地,国内的学校对自己而言,也确实局限性很大。   郁闻礼能看出来他的重重思虑:“现在是家族在替你承担一部分压力,这些无可厚非,但是我和你爸妈都有老去的一天,你也会承担起家族的精神。”   “这些浅显的道理,你这么聪明,肯定从小就明白。”郁闻礼如实道:“你一直是我们家的骄傲,大伯也以你为傲,我们希望你平安快乐,我们可以不去在乎你能走多远,但是小燃以后的身体会怎么样,科技能发展到哪一步,你都得照顾好他。”   郁月城:“我会照顾好他。”   “我相信你。”郁闻礼缓声道:“你今年十八岁,不小了。从小你就比同龄人成熟,你应该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有给他更好的生活的实力。”   ·   “今天郁叔突然好严格,之前都没这样。”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方渡燃倒在后座里喝加了料的蔬菜汁。   “是我今天没注意到你的检查。”郁月城看了眼窗外的景色,车已经进了榕城的郊区,稀稀拉拉地晃过几个偏远的小区。   方渡燃凑近大白猫的耳朵,小声说:“谁让我色迷心窍呢。”   郁月城转过头,手在下面牵住方渡燃的手。   “啧。这么主动啊。”方渡燃很满意:“知不知道我以前看见你,就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大白猫很顺利地上钩。   方渡燃点点自己的脸颊,仗着李叔识趣地把隔板升起来,大胆道:“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郁月城纯澈的黑眸看着他,方渡燃总是能被这张脸好看到心脏微微震动,这会儿还不自觉地咽了口发干的喉咙。   “要不我们······”他嗓音暗下去道:“已经检查过了,可以不遵守郁叔的要求了。”   郁月城这次似乎没有受到他的诱惑,静静看了几秒,凑近过去,柔软的双唇端正地吻在他的面颊。   方渡燃眼睛发直,心里狠狠酸软了一下。   ······这也太纯情了。   !!!   是郁月城会干出来的事。   可是怎么都那什么,他还这么纯情啊!   受不了。   方渡燃简直想把大白猫在自己怀里揉碎,又怕抚摸他的力道大一点都会惊到他。   “你这样,显得我真的像个不要脸的流氓。”方渡燃说完想搓搓自己的脸,还舍不得把那个吻给搓掉了。   只能敲敲自己脑袋,让自己清醒点。   “我真下流啊!”他说。   自己刚才想的是白天他们在车里干过的事情,郁月城居然纯情地就之亲了下脸颊······   大白猫肯定也明白自己言下之意,可就是那么干净。   “亲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郁月城很严格地遵守交易,眼神因为他的反应变得温柔起来。   难受地换成方渡燃,逗猫被猫挠得心痒,不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是几乎每一次!   “郁月城,我现在看见你,还是会有那个想法。”方渡燃拍拍自己另外一侧没被亲的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你多看看。”郁月城把他拍脸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方渡燃顺手捏了把,手感好极了,嫩嫩的,软软的。   “郁叔今天跟你说什么了,不是我检查出的毛病吧?”他问。   “不是。”郁月城不会撒谎,也不想现在在没想好时候破坏掉现在来之不易的气氛。   “哦,那就好。我就怕他有什么瞒着我。”方渡燃说:“我心理素质应该是没人能打得过了,有什么毛病直接告诉我就成。”   “最近功课感觉怎么样?”郁月城突然问。   方渡燃一直在他的辅导下奋进,没感觉到不对劲:“有些吃力,之前落下的太多了,而且总觉得我的记性没以前好了。”   他摸摸自己后脑勺:“比之前在基地那会儿要好一些,但前期补起来的课,我在重新学,记忆力退化,导致我反应也变慢了,很多地方接不上,我想再重头补一遍。这两个周在做你最开始教我那套试卷,上面还有我之前的笔记,对着课本来学,进度有点慢,但是还行,能学进去。”   “我给你讲,能快点。”郁月城说。   方渡燃摇摇头:“你现在晚上要盯实验数据,下午要打电话给那些研究所,上课还要写资料和论文,休息时间已经很少了,别管我了。”   郁月城斟酌道:“我每个早、中、晚自习,给你讲一节课,不会用很多时间,主要还是靠你自己消化,笔试考卷······”   “笔试考卷做题是最重要的,我懂的。”方渡燃反过来安慰他道:“燃哥就是脑子有点生锈了,问题不大,多转转就好起来了。别担心。”   “你不会有压力就好。”郁月城过了会儿说。   “我什么过不去。”方渡燃笑道:“燃哥什么都能淌过去。”   郁月城在昏暗的视角里,那笑看上去不全是释怀,夹着一丝自嘲和落寞。   方渡燃遭遇过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他必须时时刻刻都保持积极向上的样子。   郁月城实在没想过在这种时候,要完全离开方渡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30 22:43:13~2023-09-11 06:3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6章 宝、贝   校园里夜色正浓, 他们回来的时候,晚自习已经结束。需要路过的高三部本就只剩下一小半还没走, 这会儿稀稀拉拉地人影也不见几个。   这个月的天气骤冷,入冬过后,轻薄的晚风吹起来夹杂一股寒意。   方渡燃不觉得冷,也跟其他人一样换了有厚度的外套,看上去更能融入这个冬季。以前他一件单衣过冬,总显得格格不入似的。   好像是比以前的冬天更暖和些了,他想。   最重要的是, 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只漂亮的大白猫。   大白猫柔软的长毛和体温, 足够他过冬,抵御他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冬天。   走出那片牢笼之后的冬天。   方渡燃和郁月城不紧不慢地往宿舍的方向散步回去,榕城的冬天除了空气换了个滋味, 校园里的树木依然长青,只是枝干不再发出新芽。   成熟的叶片层层叠叠,被光一照,油绿油绿的。没像夏季,茂盛得快要在太阳底下蒸发出水汽来, 但也足够让这座小城保持它的沉静和生机。   一眼望去, 在冷空气里满满屹立的绿色,是A市没有的。   凉风吹过树梢,簌簌作响, A市也不会听见。   就连天空,都比A市看起来要干净, 没那么多浑浊的光污染。   静谧悠然的环境, 让方渡燃的心也静下来,他抬起头, 在树叶的间隙中看到了皎洁的白月:“有月亮。”   “今天是月中吧,这么圆。”他说。   郁月城随着他的视线去看:“旧历的十六号。”   “这我知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方渡燃朝他笑了下,虎牙一个小尖露出来:“好兆头。专挑我有男朋友这天圆。”   方渡燃这样的笑容和刚刚在车上的样子截然不同,有生命力,也有一丝丝的孩子气。   那样子是方渡燃,眼前这个少年也是方渡燃。   “心情很好?”郁月城问。   “那当然。谁有了这么好的男朋友,做梦不笑醒啊。”这件事上,方渡燃就差把那点得意和满心欢喜贴在脑门上了。   回到学校,他走在路上都要专走人最少的那条小道,琢磨着趁机牵牵大白猫的手。   “我也很高兴。”郁月城说完,在树木的阴影下,修长的手指送进方渡燃的手心里。   “很荣幸做你的男朋友。”他说。   方渡燃脚步一顿,随即紧紧握住。   他目视前方,指缝里悄悄地泛痒:“别勾引你燃哥啊!公共场合呢,注意点影响。”   “我以为你往后碰了我的手五次,是想牵它。”郁月城话这么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方渡燃脸上发热,强行护住自己身为Alpha的尊严:“我是你男朋友,我牵我男朋友的手这不应该吗?”   郁月城弯起唇角:“应该。给你牵。”   “那不就行了。”方渡燃拉着他大步超前走了几步,有些负气样的走出正步的步伐。   “不怕被人看见吗。”郁月城问。   他之前听过方渡燃很多次有关于暧昧的推脱,能走到今天这步,是他也同样期望的。   “我怕什么。”方渡燃大方道:“我有了全校Alpha和Beta的终极梦想,把你这个顶级的Omega哄到手里了,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似乎真的因为牵了手,握住了他的全世界,这会儿他连刚刚想要偷偷牵手那点犹豫和试探都没了,无比确信。   一个明确的答复,就可以给人这么多的安全感,方渡燃都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走出这步。   他走得太慢了,他让他心爱的大白猫等待太久了。   方渡燃情不自禁地拿手指厮磨郁月城的指节,他恨不能昭告天下,郁月城是他的了。   又想安安稳稳地把这只猫抱在怀里,让关系成熟稳妥,别因为他的张扬而惊动。   “那就让他们羡慕。”郁月城看向他。   方渡燃也跟着笑了:“要不是学习紧张,我肯定挨个通知。”   “都可以。都好。”郁月城顺着他的脚步走,微微错开半步。   “真乖啊,宝贝。”方渡燃赞叹。   自然而然地说出口,完事才去偷瞄一下大白猫的表情,看到他没不高兴,自己心里就更高兴了。   方渡燃总是从前方牵起郁月城的手,正面看上去,郁月城知道自己就像是被保护的那一方,这可能也跟方渡燃作为Alpha埋在骨子里的进攻性有关。   不过郁月城不在意这些。   尤其是在方渡燃直接向他表明,也可以······在他的身体里。   方渡燃用Alpha的身份长大,他都不介意这些,还能直白地对自己发出邀请,自己有什么好介意的。   谁牵住谁,被他人怎么揣测,谁才是那个Alpha,郁月城都不在意。   只要手里是方渡燃的手,这就够了。   “该回宿舍了。”方渡燃在703的宿舍门口,凑身往郁月城脑袋旁边清清楚楚刻意道:“宝、贝。”   郁月城精致的丹凤眼微微压下去,侧过脸口吻珍重地回给他:“晚安,宝贝。注意你的作息,别学习太晚。”   方渡燃后背僵硬,感觉自己耳根都麻了。   同一句话,自己讲出来跟流氓似的,郁月城讲出来······他就,就舍不得走了。   他想跟郁月城睡觉。   “我想跟你睡觉。”他不止想了,还无意识地小声嘀咕出来。   郁月城很快接受了他的想法,伸手顺了顺他深棕色的发丝,安抚道:“周五晚上就陪你,今晚要查寝。”   “好。”方渡燃应下。   这种安慰······回过头才琢磨出来不对劲。   大白猫看他的眼神也温柔得过分,要是换个地点,他绝对是要干点什么的。   宿舍门被方渡燃打开,门锁转动出响动,他脑子里的弦也捋顺了,回头对已经被他目送回宿舍,马上就彻底关上门的郁月城大声澄清:“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乱想啊!”   “嗯?”郁月城拉开门。   “嗯——??”丁羽也在方渡燃打开门的宿舍里发出惊叹。   “我靠。”方渡燃左右看看,最终把大白猫赶回宿舍里:“你快去忙你的,别乱想就行了。”   “咋了,班长?”丁羽从床上朝门口望,没看见方渡燃身后还有人:“你刚那么大声说什么,没听明白,还有人吗?”   “没了。就我一个。”幸好宿舍没开顶灯,看不见方渡燃的脸,他短暂地心虚了一下。   “班长,你是不是跟校花一起回来的?”丁羽看完Alpha群里的消息冒出疑问。   方渡燃正坐在书桌前翻开演算本:“是啊。怎么了?”   “我看你们每个周都一起走一起回。”   丁羽试探道:“你们······是不是住在一起啊?”   “啊?”方渡燃从试卷里抬起头:“谁说的?”   方渡燃一直对这种流言蜚语的揣测展现出抗拒的样子,从高一开始就这样,除了许烈阳跟他的铁哥们儿关系能套点话出来,还不挨揍,别人多一句方渡燃都懒得搭理。   但是这次丁羽发现班长居然没有直接拒绝,还不像是生气,看来群里的照片是真的。   “不是谁说的。”他直接把群里那张夜里从远处拍的,模糊到只能看出两个人影牵着手的照片翻出来,从床上举下去对方渡燃示意:“有人拍到了,说看着像校霸把校花拿下了,群里闹了好一阵,都刷屏了。”   方渡燃看完照片,把视线重新放在试卷上,故作平静道:“哦,刷屏说什么了。”   丁羽摸不准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就猜呗。有人说一看就是你,还说你们经常在一起,迟早的事,说不定早就拿下同居了。”   同居······也没说错。   但是他们说的同居,带着什么样的暧昧色彩方渡燃心里清楚。   放在以前,他会一个个把这些人都找出来让他们嘴里放干净点,别污蔑了郁月城的清白。   但是现在,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也确实很想跟郁月城一起睡觉,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就是想待在他身边。   这也没他们想象中那么乱七八糟。   想想方渡燃感觉还是得让他们长长记性,闭上嘴,就算他和郁月城在一起,也不允许郁月城被其他人赋予那些□□意味的设想。   他记得之前已经跟人提过几次,说他们是兄弟,住在一起,别他妈瞎说,怎么是没通知到位吗?   “谁说的,你把他班级名字发我。”方渡燃说。   “班长,你生气了啊?”丁羽问。   方渡燃:“你说呢。”   “我还以为你都接受这个了。”丁羽道。   “接受什么?”方渡燃直言:“接受他们以为郁月城跟我同居,我们天天满脑子除了Alpha和Omega那点事儿什么也没了?”   “所以你俩没同居?”丁羽抓住重点。   “······我住在他家,具体的原因不重要。”方渡燃说:“反正我跟郁月城在一块,没他们想得那么龌龊。”   “唉,有的人就是脑子有毛病。”丁羽也知道这个年纪有了对象,Alpha们多少都会联想到一起渡过生理期,虽然没错,但膈应人有一手。   交往也不是全靠生理期那档子事,但架不住总有人心术不正。   方渡燃是什么人,他们都有目共睹,这话听了不顺耳是肯定的。   “我把时间截图给你,你进群里自己看。”他说完把几条看着就暗示意味很浓的消息截下来发给方渡燃。   “我觉着就算你俩在一起,也很般配的。”   丁羽截图的时候,又看到那张照片,对应起来方渡燃和郁月城两个人:“不过群里大部分人还是说你俩不可能。”   “为什么?”方渡燃反应很快。   “心碎吧,我看里面心碎了一大片,说一瞬间痛失两个终极目标。”丁羽挨个翻过去念道:“说郁月城跟你气场不和,确实是个顶级的Omega,长得漂亮学习好,家世也好,但身高气质什么的,不像个传统类型的Omega,实力太强了。你也是强势的Alpha,硬碰硬,要能在一起你俩早成了,都要毕业了,就是图个新鲜,是不会有结果的。”   方渡燃这头正打开手机,把几个说话不中听的名字和班级记下来。   “那要让他们失望了。”他懒散道。   “嗯?什么意思?”丁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路至安的英文听力练习早早在听筒里停下来,他坐在最里侧的书桌前摘下耳机:“班长是说,要让他们失望了,他和校花成了。”   丁羽睁大眼:“什么?!”   方渡燃点点头,头也没回:“嗯,我俩成了。”   窗口切换到短信界面,头顶是郁月城的手机号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我说我想跟你睡觉,是什么也不做都可以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1 06:35:07~2023-09-12 14: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占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美人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3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7章 月光   郁月城看到消息的时候, 已经是凌晨一点以后了,实验数据有波动, 他用来监测的机子上浮现大串不稳定的线条。   跟合作的研究所电话交流了三个小时,笔记本上写满了好几页的笔记和新的推演方式,结束掉点开消息的一瞬间,方渡燃的消息出现在眼前。   瞬间,刚刚严肃的气氛就被打破。   想到现在的时间点,不想打扰到方渡燃休息,他把回复的短信设置成早晨五点五十再发送, 是他们起床正在洗漱的时间。   -你想做的事, 什么都可以。   像是从紧凑学习里见缝插针注入的一丝温存,郁月城设置好时间当即收起手机,再次坐在书桌前。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被郁月城用来接通另一头实验室的视频情况, 监测机用来同步分析数值,外接一个大显示屏在一旁没人住的桌子上。   运算情况怎么推演都不在最好的预期以内,郁月城感觉还得自己抽空亲自去实验室操作几轮才行。现在的科技远程操控和检测都没有问题,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操作,不亲自尝试纠正, 始终都是理论层面。   尽管会有人帮他实现当场的测算, 郁月城还是想要全部都亲力亲为几遍。   每一项复杂的实验,总是牵扯很多大大小小的问题,不长期驻扎在实验室, 目前来看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就算他要留在国内,这些项目到最后也是他需要用来跟更好的资源进行交流的基础, 为此他这段时间参与了不少国内外的比赛和实验项目, 忙起来就像高一那会儿差不多。   那时候他是希望自己的能力可以足够用来做后路和铺垫,能够让家里人, 让他自己,放心的拿出高中剩下的时间转学去找方渡燃。   而现在,他在未来的分岔路上存有顾虑,尽管如此,诸多的阻拦和重重压力,他只一心先往前走,拿到的筹码越多,能做的选择就越多。   控制不了别人,他可以把握好自己。   宿管早已经查过寝,郁月城在台灯下收拾好做过的笔记,打开宿舍的顶灯,让光线更亮些,再次投入验算中。   同一栋宿舍楼,隔壁的702阳台门窗漏出一道缝隙,月光透过窗户打进去,微风也浅浅吹拂进去。   方渡燃回到学校,郁月城把他的风铃草也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他没有刻意提过,但是大白猫就会注意到这些——这些出现在他生活间隙里能温暖到他的细节。   榕城的冬天不会很冷,现在还没到深冬,八、九度的气温里,它还没有完全凋谢。   正安静地垂下花瓣,在夜风里轻微晃动几下,走近了,能闻到幼儿熟睡般的甜香。   就像是正在深夜里闭上眼入梦的整个校园一样。   在昏暗的阳台仔细分辨,推拉门里面有微弱朦胧的光线亮着,在明亮的703旁边始终发着微弱的光。   方渡燃正坐在书桌前默念英文试题,把选词填空做成纯粹的填空题,一个个填进去心想的答案,再对照正确答案纠正自己的思维,找出来更多的缺陷和漏洞。   这方式费时费力,他不嫌麻烦。   试卷旁边放着一本卷了边的英文课本,随手翻开的课本里,重新学过的单元内容都密密麻麻记录着他能想到的所有知识点。   每翻过几页,就夹着一张写满例句的笔记,钉在书页上。   这些东西,在以前,他是不屑于去做的,看起来费力还笨拙,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学习特认真的好学生似的,不管成绩是不是真的好。而且那时候的他,不需要这样才能学进去。   方渡燃总认为写再多,不过脑子也没用。   初中那会儿,他还在明智初中部,前一半的时间,每到考试之前动点脑子,成绩都还不错。那会儿他就经常看到班里有几个同学总是把书写满,考试也没见进步多少。   果然是过脑子比不带脑子写一百遍都管用。   但是现在,方渡燃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有很多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有些不习惯,后来回到学校接触到真实的试题,再没有基地的人在他反应退化的时候,帮他作弊来安慰,方渡燃慢慢开始怀疑自己。   为什么理解力断崖,为什么总是看过的东西,转眼就忘了,为什么他也成了那种学不进脑子里的。   似乎是一下子收回了他身上存在的所有魔法,包括精力也节节败退,再也不能无休止地熬夜、打球,包括学习。   方渡燃暂时无法知道这是一时的,还是以后都这样了?   他所有因为注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所带来的异于常人的优势,是不是都会被上天一件件收回去?   方渡燃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细细感受失落和不断冒出来异常和怀疑。   比起挫败感,他现在更多的是紧张,紧张时间不够用,紧张他会从此落下越来越多,会走不上想走的路,会跟郁月城差距越来越大。   这种感觉他不想与郁月城分享,并不美丽。   跟郁闻礼聊过,也只是说他的身体在戒断人工Alpha之后的不应期,自身的信息素也不够稳定,各种微量元素和激素的供给跟不上,身体会有一段时期的空白。   但是这个空白,他等不了。   方渡燃知道自己没有郁月城那么好的基础和能力,尤其是现在脑子总觉得顿顿的。   他不是那种有了实际上的困难,就会放着任由它自生自灭的,相反,自从他一点点意识到脑子真的没以前好用之后,就开始强迫症似的想到什么就用笔直接写出来。   一次捋不清就写下来一步步地核对,记不住就默念着一个个单词往纸上写,算不明白就拆解到最简单的步骤一加一二加二的列整齐······甚至是有疑惑怕回头就忘了,也用笔记下来。   强行把自己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梳理清楚,把模模糊糊一知半解的知识用最笨拙朴素的方式灌进脑子里。   一遍不过脑子,他就耐着性子,一个个地去拼凑,掰碎了弄明白了再接着下一个,还要计划好重复练习的时间。   重复是个好东西,他相信自己努力带着脑子在用心去重复,总是会有效果的。实际上,方渡燃自己也发现效果不错,虽然麻烦,投入的精力更多,但是有所收获就是很好的事情。   他不怕麻烦,也不怕头脑和身体素质恢复不到原来的状态,只要能往前走,过程艰难一点也没什么。   他愿意投入更多来换取进步。   距离他规定的最晚入睡时间已经超过两个半小时了,有一些倦意,他喝了口装在一次性便携瓶子里味道奇怪发涩的蔬菜汁,嚼碎里面的植物纤维提提神,继续扎进试卷里。   方渡燃明白现在的身体来之不易,得珍惜,但是他有太多事需要去做,本身进展就没有以往那么顺利。   他想要压缩时间,尽最大的努力能走快一点。   再快一点。   直到夜里静得只剩下凉风轻轻掀起树叶的声音,天空的云朵缓缓退散,剩下一整片干净没有杂质的,浓到发黑的墨兰色。   月光在这深夜的衬托下里,冷冷的,亮亮的。   时针跳过一格,再一格,整个十二中沉浸在透彻的冬夜里,703的宿舍灯才灭下去,一墙之隔的方渡燃宿舍里,过了一会儿,也彻底暗下去。   ·   学习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总是不够用。   方渡燃因为单独进食的需求已经一个月没去出操,时间都用来在郁月城的宿舍里吃早餐,顺便伴着大量的背诵资料一并咽下。   郁月城每天出操回来,在宿舍里冲个澡,收拾整齐,他们又一起去教室。   跟所有去上课的学生一样,方渡燃看看身边的大白猫,他们又跟其他人不那么一样。   因为他有郁月城,郁月城也有他。   在高中最后的时光里,他们一起走过每一步。   天气越来越冷,学生们把西装陆陆续续换成了冬季的大衣,十二中的铭牌别在胸口上,领带的颜色由不同的年级区分开。一些女生在制服大衣里穿上保暖袜和冬季的厚裙摆,一部分换上裤装。   高三年级没多少人还在,每天来来去去都是些熟面孔,有关校霸和校花的猜测,在当事人没有否认的情况下传遍了学校,掀起一阵风浪,又归于平静。   加上郁月城在十二中从天而降的格格不入,和方渡燃一方霸主的名声,还有他们一起拿过奖的合影,因为郁月城意外泄露“蔷薇花香的Omega信息素”而改变的更衣室规则······没过多久就成为十二中口口相传的“秘闻”。   谣言的方式极尽浪漫,真真假假,随意就可以搭配出很多故事。   走在路上,方渡燃经常能感觉到被偷偷注视的目光,有些是同级的学生,有些是高一高二慕名来看几眼的,不过他对这些习惯了,只是现在他会多看一眼身边的郁月城。   视线相对时,没有闪躲和意外,是不言而喻的默契。   那些流言他也听过,现在听来,他只觉得太小儿科了,他和郁月城可是干过比这些都浪漫的事情。   未来他还有更多让大白猫惊喜的计划。   教室里的桌椅空了一大半,学校为了做好高三的后勤工作,让自行挑选座位,还把剩下的学生使用的课桌和座椅都更换成方便课间休息的。   方渡燃不愿离开这个跟郁月城认识时就使用的座位,也习惯一抬眼就看到熟悉的背影。   但有时候实在会累,他的精力比不上从前怎么也不会疲惫的时期,常常在例行检查之后扯开工整的领带,有些懒散地倒在椅背上,仰起头舒展也会开始发酸的脖颈,嘴里还不忘小声背诵课文。   郁月城有时候会把平板电脑带来教室,画一下图,查阅资料,写很多方渡燃一眼看不懂的、满是专业词汇的文章。   他也很久没休息过了,方渡燃想。   当然,也不可避免会在班级群里更新新消息,发现从一个班里都各奔东西的时候,想到郁月城的未来会在哪里。   他要去什么学校,自己要去什么学校。   郁月城,他那么好,如果留在国内,应该会去最好的国科大,方渡燃从来也没说出来过,因为实力有限,时间也有限。   ······他其实也想去国科大。   说出来郁月城不会笑话他,他却会觉得全因自己的实力不足,显得太过狂妄幼稚。   方渡燃更希望这个埋在心里,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有一天可以直接实现。   那时候可以再站在郁月城的面前,告诉他:燃哥厉害吧,早就想好了。 第278章 告别   毕业典礼在高三第一学期的最后几天, 十二中里需要出国的学生已经全部办好手续,最后一批也全部离校。   其实离开学的时间还早, 不过只要能够早点离开学校,很少有人愿意留在十二中被束缚。   702里,路至安终于拿到想去的艺术学院资格,方渡燃知道他家里人不支持他离开自家产业去做别的,所以路至安一直自行关注相关领域,也参加过一些摄影和服装设计类的比赛,自己挑选国外有机会录取的大学。   直到高三在学校申请到一对一的外教恶补出国的英文和专业词汇量, 待在操作间里做出来好几份作品, 投了六个院校,成功拿到四个通过资格,最终撼动了父母。   很快路至安的家人为他找到更合适的对接渠道, 通过引荐让他接触到梦想的学院,重新准备入学的作品、考核和资料,经过一番折腾总算是如愿以偿。   临走的时候,他们连聚餐也来不及,路至安要赶去国外和老师一起参观一场名声很大的服装设计展。   方渡燃在郁月城的宿舍里吃完早餐回来, 放下手里的单词表, 拿上制服大衣准备去教室,路至安正推着行李箱往门口走。   这段时间,他经常外出, 方渡燃关心道:“还没办完?”   “办好了。”路至安把行李箱在门外放好,转身去拿另外一个背包。   方渡燃跟着他的走动随意看了眼, 路至安的桌面一直都很整齐, 十二中在行为上已经从高一开始把学生规范得很好了,到了高三早就养成了收拾整理的好习惯。   只是这次, 方渡燃一眼发现了不一样。   路至安贴在书桌里面的几张漫画不见了,书柜的玻璃窗里面只剩下几本课本倒放着。再往上,床上铺的是学校发的被褥和枕头,他自己带来的已经换下来。   让其他人来看,这里一定是有人住的位置,地上的鞋盒还在,衣柜外挂着常用常取的两个衣架,但是方渡燃会发现——跟路至安自己有关的东西都不见了。   就连书桌底下用来放他小型缝纫机的箱子也消失掉。   方渡燃:“你要离校。”   路至安:“我走了。”   两人同时开口。   方渡燃从高二开始,就在适应这种分别。   一直到一个宿舍里的许烈阳走了,宿舍的人从此少一个,球场也很久没人再去打。再到现在的高三七班里,教室里只有六个人还上课。   他本身朋友不多,以前受困于自己的身体异常,不能跟人走得太近,要建立起正常的社交,就需要注意到这样那样的小细节。   性格上,不爱往没必要的圈子里赶,不觉得非得认识的人多才算有朋友。   对方渡燃而言,只要有几个聊得来的,彼此以诚相待的,就足够了。   只是这几个聊得来的朋友也各自分散。   高中毕业总是会走向不同的人生轨迹,他都明白。   赵霖去欧洲留学学管理,许烈阳家里有事,之后一直没再出现,丁羽有自己在本地的规划,会找个国内的大学,路至安在为了以后可以做服装设计而努力。   大家到最后都会分开的。   方渡燃只是忽然很难接受这种面对面的不告而别。   路至安就在他们一个宿舍里,他们昨天下午还一起吃饭,晚上入睡前还聊过天,还恭喜过他的学校申请通过。   就在刚刚,他要是没回宿舍,他们就连最后一面都看不见。   衣架、十二中的铭牌,都挂在衣柜上,他可能都不知道路至安这次不在,是再也不会回到十二中。   “明天毕业典礼,不去了吗。”方渡燃看向他道。   “想去。”路至安把背包拿出去,放在行李箱上,再走回来坐在方渡燃对面的位置上。   那里空着,许烈阳搬走之后,每天做值日,衣柜书桌都擦拭干净,上面没有落下灰尘。   “但是来不及,我晚上的航班,明天要过去跟老师汇合。”路至安说着,楼道里打响铃声。   这是早自习的预备铃声,提醒还在宿舍的学生该去教室了。   方渡燃之前会拿上大衣,伴随铃声跟郁月城一起往教室走,这次郁月城走过来等他,出现在宿舍门前,他看了一眼没动身。   “为什么不告诉我。”方渡燃知道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够和善,情绪也确实很不是滋味。   “至少跟陈老说一下吧。”他看眼丁羽的床位:“丁羽也不知道?”   “不知道。”路至安看着走进来的郁月城:“要不你们先去上课,中午放学再说。”   “说得好像你放学还在学校。”方渡燃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让给郁月城,拉住他的手臂按上去,再一把甩上宿舍门:“我们好歹同学两年半了,你从702走出去,一声不吭,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方渡燃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的,但是许烈阳走之后,路至安跟他算走得最近的,他们还有着兄弟间的交情在。   路至安心思其实挺细腻的,不是咋咋呼呼外向的样子,但有什么事,都能发现矛头,也能想到他。   这样的,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时间紧,突然通知我的。”路至安少见地有些局促,他看看方渡燃,又看向被他拉进来坐着的郁月城:“之前想请你们吃个饭,没想到没时间了。”   “你也不是很想跟我们吃饭。”方渡燃面无表情道。   “······这也能看出来。”路至安顿了顿,道:“班长就是班长,谁说话都瞒不过你。”   方渡燃:“为什么。”   “要是我说没想好怎么告别,会不会很假。”路至安说。   郁月城在方渡燃身后拍抚了两下,不言而喻地安抚,方渡燃把一只手伸到背后抓住他的手。   “不需要怎么告别,就说一声你要走了,也比你当着我的面走出去,我都不知道你要离校好吧。”他道。   路至安顿住,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是想过一起吃个饭,但是想想,你们在备考,最近都很忙,也不用特意抽时间出去吃饭。······而且,宿舍里人也聚不齐,就想着算了。”   “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方渡燃说。   至于人聚不齐,确实聚不齐了。   “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坐在一起难免要说点什么,人聚不齐,肯定还是有点影响心情。”路至安看向郁月城道:“郁月城最近也在忙吧,我不想为了这点事耽误大家的心情和时间。”   “没事。”郁月城这时出声道:“如果有我能帮上的地方,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多亏你之前给我补课。”路至安打心底里感谢:“开始底子太差,你讲得深,给的复习资料都很厉害。算是给我打基础了。谢谢!”   “你一声不吭走了,连给他说谢谢的机会都没有。”方渡燃说。   路至安想了想,跟他对视:“班长,我很看重你们这些朋友,我在十二中,也就跟你们一块儿玩。你想得对,但我不是不想跟你们吃饭,我是不想、不喜欢这种分别的场合。”   “我也不喜欢。”方渡燃干脆道: “我觉得没几个人会喜欢。”   “但是你们一个个都走了,你还想连声招呼都不打。”他接着说:“有没有想过我们?”   路至安低下头:“对不起。”   “谁想听你的对不起啊!”方渡燃道。   路至安站起来伸出手,方渡燃一把拍上去,手心里打出脆响来。   对方却顺势握上,两人有默契地朝前一步,肩膀一撞,伸手结结实实抱住。   方渡燃用力拍他的后背:“我他妈都想揍你。”   力道不小,路至安被拍地咳了两下,笑道:“行,燃哥要揍我,我也跑不了。”   方渡燃松开手:“留着吧,打坏了明天见老师印象不好。”   路至安垂下眼,过了会儿抬起来,想开口的样子,又闭上嘴稳住有些发热的鼻腔。   方渡燃耐心等着,路至安喉结咽了一下,整理好情绪,声线低了一些:“我不爱凑热闹,话也不多,跟班里的其他人也没打过什么交道。······我觉得你们很好,希望你们以后都得偿所愿。”   说这话时他看向方渡燃身后的郁月城,对方朝他点点头。   方渡燃能听出这中间少了一部分连接起来的句子,不管没关系,他能听懂。   “你也会得偿所愿。”他说。   上课铃声越过操场和层层树木,传到方渡燃的宿舍楼时,变得模糊。   “欠你们一顿饭。”路至安在模糊的铃声后说:“告诉丁羽一声,我走了。时间还长,机会还很多,以后还给你们。”   方渡燃:“好。”   “握个手吗?”路至安能看得出郁月城很少跟方渡燃以外的人肢体接触。   郁月城走过来跟他握住手。   路至安看看他们俩:“你不是Omega,是吗?”   他是看着郁月城说的,指的当然是郁月城,但方渡燃比郁月城还惊讶。   “嗯。”郁月城应道。   “你怎么知道?”方渡燃简直震惊,这个学校里,除了他以外,居然还有人知道郁月城不是Omega。   路至安:“他来的时候,跟我一个宿舍。凭直觉,我觉得不是。”   方渡燃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更衣室里那股信息素是自己的,那支被使用过的高强度Omega抑制剂是被他用的。   路至安又看向方渡燃,琢磨了下。   “你还知道什么。”方渡燃有点紧张。   “班长,我不会说出去的。”路至安有些怀疑地问:“我感觉郁月城,是个Alpha。”   方渡燃松了口气,大度道:“那你感觉还挺准。他确实是个Alpha。”   “评级S的Alpha。”方渡燃提到这个可是很骄傲。   路至安重新打量一遍郁月城:“很好看、也很优秀的评级S的Alpha。”   方渡燃:“那当然。”   “祝福你们。”路至安说。   “燃哥收下你的祝福了。”方渡燃把郁月城的脖子一搂,一手去拿制服大衣往外走:“走吧,还有东西吗,一起下楼。”   “没了。”路至安跟着一起走出去。   到了楼下,来接路至安的车就停在宿舍门口,路至安转身对他们说:“保重。”   “嗯。”郁月城道:“保重。”   方渡燃忽然说:“欠一顿饭,记账上了。”   “记账上了。”路至安最后看一眼宿舍楼,能一眼望到他们住的七楼。   “到时候一个也不能少。”他说。   方渡燃挂在郁月城肩膀上的手轻轻握紧:“不会少的。”   “再见。”路至安踏上车辞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3 23:56:43~2023-09-15 17:5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9章 分岔口   已经上课了, 方渡燃很久没有在上课时间迟到。   老习惯还保持着,既然迟到成了既定事实, 就不着急了,他不紧不慢地拐个弯走进树木紧凑的石子路。   眼下也真的没什么可着急的事了。   回到学校之后,他还从来没耽误过一次课程。即便新课早在高二就结束,现在都是学生坐在教室里自己复习,他也仍旧是那个按时踩点到教室的。   陈老通每节课都会给班里的上下课签出勤表,没有人比他的表格还填得满。   现在的课堂在经过高三的二轮复习后,安静得只剩下翻书和学生偶尔搁下笔的声音。代课老师坐在讲台上, 等他们上去挨个提问, 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完全可以一个个得辅导。   总体上比高一那会儿的地狱模式宽松多了,方渡燃却变得越来越像个好学生, 一刻没误时过。   不过这会儿,他也想挥霍点光阴,短暂地在外面随意走走。   高三紧迫的备考阶段,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低落,用来感时伤怀, 像以前一样遇上迟到就索性直接延后到下一节课的场面没法再出现了。   方渡燃看眼身侧的身姿修长的少年, 关键是郁月城也得学习,他不能带着郁月城旷课。   “着急吗?”方渡燃打着商量:“不着急我们走过去。”   “走走吧。”郁月城平和应到。   方渡燃穿上大衣,放缓步伐, 掏出来口袋里折叠好的政治题背诵资料。   树木林立的小路上,空气会跟着冷上几度似的, 吸进鼻腔里冰冰的。   制服大衣里面的针织背心和衬衣上满满渗透着温热的体温和宿舍楼里中央空调弥留下来的暖气, 整个身子还是暖烘烘的,同外界的清冷截然相反, 很快让面颊覆上一层凉意。   今年的冬天跟以往不太一样,方渡燃想。   他好像有一点点能感觉到冷了,比如现在。   他用暖和的手背试了一下面颊的温度,有一丝微微地泛凉,挺好的。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可以慢慢感知到四季变化了?虽然体温还是一如既往的恒定,不怕寒冬也不怕酷暑,但至少,他不会再不知冷也不知热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是吧?   包括相继离开宿舍的同学们、朋友们。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背诵资料,把整整齐齐的文字一句句地在心里默念,边走边背。   那些突如其来由离别带来的伤感,都化在十八岁的步伐里,化在冷冰冰的石子路上,化在裹着寒霜的树林间。   “没看出来,他还惦记着人不齐了。”   方渡燃快要走进高三教学部的时候,眼里还盯着手中写满一叠的背诵资料,忽然开口。   郁月城没有半点意外:“你说的,同学两年半,你能想到,他是你的朋友,他也会想到的。”   方渡燃没立刻接下去,径直路过电梯,再踏上楼梯间步行上去,走了几步,他才停下来转头道:“我当班长是不是特失败?”   “嗯?”郁月城跟着驻足,坦然肯定道:“没有。”   “你很棒。”他接着说。   楼上哪个前后都没关门也没关窗的教室里传来数学老师在板书解题的讲解声,时而清晰,时而暗淡下去,在空荡荡地楼梯间里尤为突兀。   毕竟这栋毕业楼里面,总共也凑不齐多少学生了。   能听出来课堂学生人少,没有人应答,但丝毫影响不到十二中的毕业班老师的教学热情。   方渡燃挺拔的肩膀骤然松垮下来,往楼梯扶手上一靠,放低声线:“那他们为什么走的时候,都不想跟我好好道个别。”   “这很难吗?”他捏住手里的背诵资料,冰冷道。   从许烈阳开始,说好的会回来,再也没回来。   到赵霖,说好的走之前告诉他,也因为避免尴尬一声不响地离去。   再到今天的路至安,他要是没抓到,没多看那一眼床位,他一无所知,他都不会认为那个柜子上还挂着校牌的位置已经空了。   来得时候大家明明都是一个一个结下情谊的,怎么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肯妥善地告别呢?   “要面对离别这件事,有时候是会难一些的。”郁月城上前拢住他的后背,顺平几根有些凌乱的发丝。   方渡燃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冷漠,都被他小心完整地护住。   伴随着楼上数学老师忽近忽远的教学声,郁月城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过了两秒,他和方渡燃并排倚在扶手上。   “我上初中的时候,经常有国内外的交流活动,从初二开始陆陆续续就有学生通过各种招生途径留学,没有走国内的教学制度。”   郁月城娓娓道来般,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所在的班级,风气相对传统,大部分人都在家庭的坚持下念完了国内的基础教育,所以前两年大家都在一起上课,参与活动,竞赛,体能······但是到了初三,不可避免地,就开始大面积地离校。有的去了国外上专修的艺术院校或者金融方向,有的去国内外各类的研究所附属学校,有两个进了军校,有的在国内大学的各种特招班······平时都每天都能见面的同学,突然就进入了不同的领域,有了不一样的身份。”   方渡燃抬眼,深棕色的瞳仁有一丝茫然,他没想到郁月城会突然跟他讲这些,他都没想过郁月城这号人身上会发生这些凡间俗世的牵扯。   所以方渡燃消化掉这番话之后,对上郁月城精致的脸庞,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的学校,那个国际中学?”   郁月城:“嗯。”   方渡燃:“你们不是······”   方渡燃正想说你们不是全省乃至全国的尖子生吗,怎么不一起升学?   而后意识到,正因为是他们成绩好,综合素质高,所以他们普通学生到了高考才需要考成绩来做的选择,郁月城他们那些家庭的父母,可能从初中,不!是从咿呀学语的时候就开始精确计算和考量。   他们什么都会比普通孩子早一步,学得比普通人快,成绩比普通人好,就连体能大概率都比普通人更加健康,指标和评级更好。   可是他们也有朋友,有跟自己一样的同学和兄弟,只是离别的到来,比自己要早上几年就开始面对。   虽然郁月城已经跟他说过不下一次,自己也是有感情的,但一看到那张脸,都这么久了,方渡燃还是下意识会默认他是没有这些俗世的烦恼纠葛的。   美色误人。   都这么熟了,一点儿不减。   郁月城也是有自己的社交的,他怎么能都忘了呢?他也不是天生就十八岁,他也会跟自己一样为了学业费脑筋,也跟自己一样有过同学朋友,有过分别。   他甚至十来岁就开始被迫接受、独自面对了跟“方渡燃”的离别······   他比自己面临这些境况还要早得多。   “什么?”郁月城没等到他的话,发问。   “你们没有什么毕业典礼吗?”方渡燃换言道:“都离校了,那不是跟我们一样,毕业典礼上每个班不超过十个人。”   “有的。学生确实很少,老师和校长都会到齐。”郁月城说:“大部分是家人代替参加,会总结每个学生的突出成就,给家人介绍学生在校内外获得的各类奖章、成果,分发毕业礼物,还在校的学生会参加晚宴。”   “不难过吗?”方渡燃问他。   郁月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思考过后回答:“起初会有些不习惯,但是后来我们时常会联络,关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进入不同的领域之后,现在和未来也会有交集。实际上如今的往来和一起上学那会儿一样的真挚,还多了很多可以相互支持的资本,这些都让我们的关系更加牢靠。比起难过,大家可能更需要适应的是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如何抉择,以及如何更快的投入新的身份和环境。”   “适者生存,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方渡燃无奈调侃。   “你担忧的问题,我也有过。”郁月城认真答复他:“我的想法是,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暂时的离别而改变,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延续我们的友情。”   “就像是林镜遥?”方渡燃问。   “嗯。”郁月城点点头:“就像是他,他也是我初中那会儿开始熟悉起来的。不过他和我们家是至交,关系要亲近一些,还有些别的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   “看得出来,他比你大两岁。”方渡燃说。   “以后遇到别的朋友,我一一介绍给你。”郁月城说。   方渡燃忽然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以你的水平,在十二中,暴殄天物。   比不上你的人,都早早地去学习,去进步,去到更合适的地方提升自己走向未来了。按照他们这个速度,比你早几年就开始专业学习,早就有了自己新的社会身份和人际关系,你至今还留在十二中这个“少管所”,跟着我每天去上一些没营养的课,学习纯靠自学,会不会太亏了?   这些方渡燃没能说出口。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亏死了!   换成别的家庭,没有郁月城家庭氛围这么融洽开明的,不得气个半死。   他作为男朋友自己只是浅浅地做个比较,都心里堵得慌。   而郁月城一开始能来十二中,能得到干妈和郁叔的支持,就是因为“方渡燃”这个人。   “方渡燃”对他很重要。自己也对他很重要。   他的父母都知道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说出来只会成为负担。   他不是没想过的,他一直都在刻意避开这些问题。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也会有负担了,这原本是应该高兴的事情,郁月城从未来到过去,都是写满了他“方渡燃”的。   他既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过去,就应该为此得意,为此庆幸的。   可是到了人生的分叉口,这也会成为不好讲出来的事。   他似乎成了郁月城去往更高的地方的阻碍。   他和郁月城之间,也开始有应该避讳的话题了。   比如,郁月城优秀的同类们都各奔东西去提升自己,他留在这里会不会太可惜?   那当然,太可惜了。   比如······你要不要出国,早点,越早越好,大好前程,浪费了你一身本领。   那肯定的,国科大是全国的顶尖学府,可不是全球第一。   方渡燃是能隐约感觉到郁月城变得繁忙,每天做的事情,肯定是跟学业有关的,方渡燃没问过。也不想问。   有一点点好奇。   好奇杀死猫,他想。   现在这种一起学习的日子,过得紧张又充实,能多一天是一天。   话一开口,可能关系就变味了。   不过这一遭下来,确实冲淡了不少刚才的伤感,因为注意力全被更重要的事夺走了。   谁说现在没有要紧事了?   最要紧的就是他也要快快地提升自己,他学业还进步得很艰难。   “你说得对,只是离开学校了,又不是以后都不见面了。”方渡燃说。   楼上数学课的复习内容突然大起来,老师似乎换了讲题用的位置,来到靠近门口的讲台上。   从楼梯的这个角度看出去,上面的走廊遮挡住一大半的视线,露出来的是对面的教学楼,也是他们的文科部。   明德楼修成了一个缺口的长方形,三侧都是通的,对面一楼好像就是今年的高一新生。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烫金的字体镶在楼体上,被遮住了下半部分,也一样可以在心里补充完整,是已经被师生们看过千千万万遍的寄语。   ——但行前路不负韶华   在十二中一贯的铁律风气里多了很多人情味,跟学校每年高一招进来的这些成绩垫底、不服管教的富家子弟们反差极大。   能被送进来“少管所”的,应该没有哪个高一的学生会把这些没用的絮絮叨叨放在眼里。   郁月城收回视线看向方渡燃,口吻肯定道:“往前走。”   方渡燃顿时心里一亮,抬眼道:“我会的。”   他会放在眼里,他还会记在心上。   这是郁月城想要告诉他的话,也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方渡燃轻抬唇角,深棕色的眸光变得无比笃定:“他们如果真的还拿我当朋友,来日方长,总会再见面的。”   换一种做朋友的方式而已,不是朝夕相处而已,但比起一起吃吃饭上上课,他们会有更多、更好的可以用来交往的方式。   兄弟朋友们都在奔赴未来,各自去到更高的地方,他自然也会跟他们顶峰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5 17:59:50~2023-11-04 03:4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占晓、翎、北方先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察者 54瓶;占晓 30瓶;一杯浊茶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0章 只看着你   毕业典礼眨眼就到, 在方渡燃紧锣密鼓地学习间隙里窜出来。   陈老站在周一的班会上正式宣布:“晚上就是你们这一届的毕业典礼,是我们班里同学能在学校参与的最后一场大型活动了。”   对着班里仅剩的五名同学开班会, 他跟以往对着一个班学生说话没什么不同,只是气氛明显不复从前。   方渡燃作为班长从试卷上抬头往讲台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陈老的眼神,那种和善地、像是看待自己晚辈一般的神色。也顺势扫了一眼左右,有两个同学在翻书背考题,准备走家里安排的校招,还有一个似乎在认真听讲。   另外剩下两个学生就是他和前面一排的郁月城, 郁月城这会儿桌面上摊开摆着一大页手写到一半的英语论文, 用的是钢笔,字体非常漂亮。   他注意到郁月城手边的电子屏上是收集整合的英文文献,另外还摆着几本很厚很厚, 封面是他不认识的,标题上写着专业术语的俄语书。   郁月城可能也跟那两个同学一样,在准备什么备考的课题。   不过这会儿,郁月城作为一个好学生,已经放下笔在参与班会了。方渡燃也搁下笔, 跟郁月城一起靠在椅背上听陈老讲班会。   陈老看着底下各干各的学生, 继续道:“按照惯例能留在学校到现在的学生基本已经有了未来的规划,该走的都走了,大家也知道高三还在校的学生不多。学习时间虽然紧迫, 这也是你们结束高中生涯的仪式。之后你们走校招还是统考,或者别的什么, 时间也凑不到一起去了。”   方渡燃从高二就开始适应的离别, 现在变得平静下来。   他举手问:“那座位还按照班级来坐吗?”   陈老点点头:“地点就在你们彩排的活动中心,还是按照之前的顺序坐, 没到场的位置,就空着吧。”   “好。我会按时带他们去。”方渡燃朝周围说:“有谁不去提前两小时跟我说明。”   “知道了——”认真听讲的那位看向他说。   “我去。”在做试卷的同学没抬头应声。   “我也去。”另一个几乎没在班会发言的也说。   方渡燃是没想到这几个一直没表过态,在班里算是参与活动度不高的同学能一个个都当场明确答复。   他本意只是通知一声来着。   “那晚上不用来教室了,宿舍楼下集合。”方渡燃说。   “OK。”   “没问题。”   “好。”   “你呢?”方渡燃用手指点点大白猫的肩膀:“郁月城同学?”   郁月城侧头看他,再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   陈老当即替他说道:“郁月城同学是我们班的演出人员,作为节目表上的开场曲目,班会结束之后就要去后台准备了。”   方渡燃愣住,暗叫不好。   靠······!这么大的事儿我给忘了。   我怎么给忘了啊?   方渡燃想起来之前就错过了郁月城的彩排,最后去虽然接到了人,但是也撞见了赵霖和郁月城的对话。   这次······   这次是正式演出,他怎么给忘了?   “我等会儿就带他去准备。”方渡燃有点心虚,这会儿才看懂刚才郁月城刚才望过来的眼神。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班长不用紧张。”郁月城说。   “真贴心,哈。”方渡燃在他身后偷偷往衣领处挠几下。   这时候他才发现,最近的心思真是完完全全都在学习上,郁月城的事他是一点也没想起来。   心虚极了。   剩下的班会时间,陈老在上面说一些关于毕业典礼的纪律问题,这些方渡燃从高一就开始组织,所以他开始思想离家出走,把这节班会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复盘最近跟大白猫的相处。   虽说以学习为重,郁月城也一直在辅导他的功课,也乖巧得不得了,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是他记得自己最初,是连郁月城吃饭的时候会喜欢喝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他喜欢什么样的护手霜,他纸巾用什么牌子,他什么习惯,他全记得。   西门的早餐店明天有没有他爱吃的,有的话方渡燃一定会安排上的。   但是现在,为了节约时间,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带郁月城去吃早餐了,也没在微信上关注早餐店更新的菜单。   郁月城的学习也很忙,这些都是小事,郁月城不会为此对他不高兴。   道理方渡燃都明白,但是他会惭愧,他会觉得他没能在可以让郁月城高兴的时候,让他高兴。   没有给大白猫梳毛,没有好好联络感情,没有做到一个男朋友应该给到的情绪和陪伴。   况且,郁月城来了十二中,这是他的毕业典礼,他的钢琴曲,还是作为开场演出的重要性,这不是小事,这是大事。   连这个他都忘了。   方渡燃开始发现他的精力果然大不如前,或者说他现在的时间确实不够用,他当下其实没有能力在他全心全意为了高考的时候平衡好自己的男朋友和学习。   这挺不好的。   如果他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有正常的生活经历和身体,他好像也不会这么缺这么多,或许他的时间就可以用来游刃有余地安排好一切。   就像是郁月城,虽然是他现在仍旧很繁忙,在准备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但是明显也只是在他自身的节奏之内,并没有被打扰得过多。要不是为了陪着他复习,郁月城现在说不定应该在实验室,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有规律的生活。   只有他的时间远远不够用,班里其他两个在备考校招的学生也显得比他要宽松一些。   他的注意力已经有阵子没有放在他的大白猫身上了。   下了班会,方渡燃抄起他还没完全熟悉的英文阅读合集拿在手里,跟郁月城一起去活动中心。   “吃个饭吧。”方渡燃停步在去食堂的岔路口说。   “好。”郁月城一如既往地随着他去。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方渡燃把他按在餐桌前,再放下书去打饭。   这头刷好两个人的餐,他又去甜品区要了一份最贵最精致的小蛋糕,再在旁边的饮品区买了桃子味的鲜榨果汁。   一一端回去,郁月城起身去中途接他,方渡燃摇摇头:“你去拿餐具吧,我来。”   等所有东西都放好之后,方渡燃把英文阅读的复习资料从餐桌上拿开,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在想什么?”郁月城看着他收起来资料。   方渡燃还是摇摇头:“没什么。感觉好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   “中午才吃过。”郁月城说:“在教室里。”   “教室不让吃······”方渡燃话到一半想起来,校规校级是不让在教室吃饭的。   但是由于高三的特殊性,本身班里学生就很少,有些赶时间的带回教室吃饭也不会被阻止。   然后方渡燃有了一两次让郁月城带饭,之后慢慢地,郁月城都会定时定点地给他带饭到教室里来,教室就他们俩。   吃完饭郁月城会回宿舍进行半小时的午休,而他怎么样也不肯午睡,不是在刷题就是在死记硬背地背例题。   他也能感觉到他没以前好使的脑子,在他这样的强制灌输下变得有了点起色。   郁月城也在全力支持他,变得有点透明了。   “现在可以。”郁月城说:“我上周三带饭回教室,看到班主任,他刚吃完饭回来,路过教室有看到你,嘱咐了我几句,没提纪律的问题。”   “陈老?”方渡燃一点印象都没有,以前倒是能注意到陈老偶尔会在上课的时候来教室看看,高三之后还真没注意过。   “他跟你嘱咐?”方渡燃把鲜榨果汁的吸管都插好,然后连同酒精湿巾一同郁月城,问:“说什么了。”   “说让我们注意身体,别光顾着学习。”郁月城仔仔细细用湿巾擦干净手指才开始进餐。   “真稀奇,他也会说这种话。”方渡燃咬住吸管想了下:“应该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听到这种话。”   “你很优秀。”郁月城突然道。   方渡燃笑起来:“男友滤镜啊?”   “你说是就是。”郁月城平和道:“班主任说的。”   方渡燃挑眉:“嗯?”   “他说你很优秀,他很看好你,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狠。”郁月城看向他:“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水到渠成。”   方渡燃:“这也是他说的?”   郁月城:“嗯。”   “没有你说的?”方渡燃不太信,“你肯定借题发挥了。”   “没有。”郁月城如实道:“因为我知道我劝你午休,你都不听,能每天按时睡觉、进食,每个周按时去检查身体,已经是你的配合了。”   方渡燃低下头去吃饭,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喊:“郁月城。”   “我在。”对面的少年看向他,夕阳有余晖印在玻璃窗上,又投在Alpha精雕细琢的脸上。   “你真好看。”方渡燃脱口而出。   郁月城能从跟他的神情里看到专注点只有自己,深棕色的瞳仁里有金灿灿的光点。   “随便给你看。随时给你看。”他说。   “奥~”方渡燃拖着调子道:“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啊。”   他凑过去一些,放低声音说:“什么叫随便看啊,郁月城同学?”   郁月城神色不变,看着他应:“你想的,都可以。”   方渡燃吸了口气:“咳······肾上腺素激增影响学习效率。”   郁月城笑了下:“来日方长。”   方渡燃垂下眼,小腿在桌子底下往对面的郁月城双腿之间穿进去,拱拱他的腿,然后又拿运动鞋的侧面敲敲郁月城的鞋。   小孩子似的。   郁月城这会儿怎么也能看出些端倪。   方渡燃虽然没有明说,但突然拿出时间来跟他吃饭,还表现出来这段时间几乎已经没再见过的、亲近。   是的。   他们自从在一起以后,除了开始那几天非常亲近,之后就连周末回青苗基地的路上,方渡燃都一直在刷题、背书、学例题。   这时候方渡燃的眼里除了学习什么也没有,甚至会忘记自己坐在他身边。   他是个想要做什么就一定会拼尽全力的人,这点在检查出他的精力、反应能力和记忆,对比起他曾经注射人工Alpha信息素的时期出现滑坡之后更加鲜明。   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去弥补这个差距。   “不用特意陪我吃饭。”郁月城说:“我自己去活动中心就好,你先复习吧。”   “其实我叫你是想说,郁月城,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方渡燃顿了顿,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体贴,也特细心。”   郁月城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说:“如果以后你有这个需求,我也可以在家办公,不过时间得协调。”   方渡燃猛地摇头:“不要不要,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我只是想不到合适的词。你好到我有点······我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郁月城:“为什么?”   “因为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也没时间陪你,经常晾着你。”方渡燃能想到很多,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少地跟郁月城相处。   尽管两个人坐前后桌,晚上也一起回宿舍,但是很多事情他都没处理好。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该做的事。”郁月城道:“你现在以高考为重,别的东西,都应该让路。”   “不应该的。”方渡燃说。   是他的自身条件导致的。   更何况,有些话他不能让郁月城知道。   如果不是遇到郁月城,他的人生根本不会有回到正轨的一天,会烂在地里,腐朽成一堆垃圾,人不人鬼不鬼。   他从那里走出来,是不可能忘记照向地底的那束光的。   郁月城就是那束光,他也是一直在跟着光走,想要一直把它握在手里,才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勇气去走过荆棘泥泞。   才会想要能够跟大白猫堂堂正正地,有底气的并肩而立。   可是这些说出来很矫情,还有点给郁月城上道德枷锁的嫌疑,他不想这样。   正因为郁月城对他而言的意义如此的重大,所以他觉得自己没能力陪伴好郁月城显得更混蛋了。   把一个好好的Alpha传成Omega,把这个校花Omega哄上了自己的身边,把精致漂亮的一只大白猫圈在了自己怀里,却连每天给他梳梳毛,聊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他也是真的很怕。   怕现在一个松懈,本身就薄弱的学习底子会差一点,到考场上就成了差一大截。   “我不介意。”郁月城说:“高三了,每天在一起已经很好了。”   “我介意。”方渡燃道:“我连你今天要在毕业典礼上做开场演出都忘了,而且还是在班会上,陈老反反复复在提起来,我都没想起来你的事。”   郁月城:“我······”   “我那会儿就是没想起来。”方渡燃说:“我在班会上没有跟你调侃、调情、开玩笑,陈老说你要开场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郁月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愣怔,被方渡燃捕捉到了。   “是不是很恐怖,这都能忘。”方渡燃继续道:“你知道的,我很看重仪式感的。你的事在我眼里没有一件是小事,更何况我们俩的毕业典礼,这本身就这不是小事,你开场,更不是小事了。”   他拿食指点点自己的脑子:“所以你知道我现在这里,它好像真有点不争气了。”   郁月城越过餐桌去握住他的手:“······没有问题,我······”   他仿佛在想一个更能安抚方渡燃的措辞,然后选了个十分中性且理智的说法:“能理解。”   方渡燃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知道改变不了什么。   郁月城是不会怪他的,还会安慰他,还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安慰他。   他明明就有失望,他肯定有,要说一点没感觉,他不信。   他的大白猫确实也没想到吧,他这都完全忘了。   方渡燃自己都挺惊讶的。   他得想想。   这样不行。这一点儿也不好。   吃完饭,在去活动中心的路上,方渡燃选择了可以再折回宿舍的路径。   这也是条小道,路上没几个人,这会儿要去活动中心的只有像郁月城这样要去后台准备的。   大白猫就走在他身侧,方渡燃这次想也不想地在走进树林的遮挡处时,一把抓住郁月城的手,另一直手上还拿着那本英文阅读合集。   少年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方渡燃的耳根少见发热:“看什么?我牵自己男朋友的手很奇怪吗?”   郁月城:“没有。”   片刻后,Alpha修长的手指穿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相扣。   熟悉的感觉和对方带来的满满的安全感,方渡燃看着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的人影,想起来他的手机屏保。   上面就是在这样的夕阳下面,郁月城和他一起去拍的那组球场合影。   这时光真好,这时光过得太快。   一转眼,都好像过去很久了。   那会儿他肯定想不到如今他可以直接牵住大白猫的手,可以真正地拥有这么好的大白猫。   方渡燃很想把这样的时光都装进可以冰封的盒子里,全部都冻起来。   让它经久不衰。   让它暮暮朝朝。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要跟这个人在一起。   也是很自责,没能力去权衡好时间和精力。   “我知道你理解我。”方渡燃说:“那我也想要你失落失望的时候会告诉我。······哪怕只是一丁点,也算。你所有的情绪在我这里都是重要的。”   郁月城走了几步,开口道:“嗯。来看我演出吗。”   “当然来!”方渡燃朗声:“必须来。我男朋友的毕业典礼,这辈子就这一次。”   他拉起两人相扣的手,将郁月城的手背放在唇边,垂眼虔诚地吻了一记。   “燃哥一个镜头也不会错过,只看着你。” 第281章 我在拍我的男朋友   把郁月城送到演出后台, 方渡燃从化妆镜里看着少年精雕细琢的轮廓,拿手背轻轻摸了摸大白猫脑后的发丝。   “我去跟班里的人集合, 等会儿见。”他说。   郁月城也从镜子看着他,方渡燃立刻低下头凑在大白猫的耳边小声说:“燃哥说到做到,一定会看着你。”   周围还有来来往往在后台准备的学生,郁月城抬起手臂虚虚拍了拍方渡燃的后背:“我知道。你去吧。”   化妆组的人是之前在青训的篮球联赛上给他们拍过合影的,一眼就能认出来郁月城,走过来打开化妆箱口吻熟稔:“没想到能看见你,今天没白来。”   “他的成绩能在十二中留到现在, 我也很意外。”跟着化妆师后面的同学脖子上挂着活动人员的牌子, 在做化妆师的助理。   郁月城能认出来他是从高二那会儿就跟着摄影组的学生:“你好。”   “hi,我们青训建校以来最好看的校花同学。”他给郁月城戴上罩衫:“我叫江铭。就你一个?燃哥不上台吗?”   “独奏,就我一个。”郁月城把化妆桌上的节目单递给他。   “可惜, 还想给你们弄点相互呼应的设计。”江铭一手拨拨挂住发梢的耳坠,他衣领上还别着十二中的校徽。   “你连节目单都不看?”化妆师看向他。   江铭躲开两步,辩解道:“我就冲着他俩来的,一时太激动,没注意看。”   “你认识方渡燃?”郁月城问。   “认识啊, 十二中谁不认识他。高一那会儿一起打过架, 不过他可能不记得我吧。”江铭笑得开朗:“我这人颜控,是专看脸来的。”   “你们的长相留给化妆师的余地太少了。”他说:“这需要很强的专业意识了,还是师父你来吧。”   郁月城注意到他们的手上戴着一样的手环, 江铭应该已经不是留在学校的学生了,只是从这里毕业, 还留着校徽而已。十二中的纪律还没到能让学生不穿制服戴耳坠。   化妆的时候郁月城保持着各种配合, 等化妆间的人少了些之后,江铭低下声问他:“有个问题, 很多人都很好奇。”   郁月城:“嗯?”   江铭左右看看,确定方渡燃不在,才谨慎开口:“你跟燃哥,是真的还是假的?”   ·   方渡燃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躺学校的新闻社,今天的人手全部都去准备演出了,他找了几个办公室没看到人,器材室的人也不在。   本来想临时再借个设备,又怕来不及错过开场,等会儿班里的人还等着他带进场。   他记得郁月城也有相机,回到宿舍开了郁月城的宿舍门在柜子里翻了一遍,心里还在反省:对不住了男朋友,我不是故意翻你的隐私。   方渡燃是万万没想到郁月城的相机会放在背包里,他揣起钥匙拿走相机。   郁月城之前送给他的钥匙被他跟自己的宿舍钥匙串在了一起,垫垫手里质感完美的专业相机,方渡燃边走边挨个拨弄每个按键调试,顺便再给班里剩下的几个同学发消息集合。   第一次在不告知对方的情况下做这种事,其实挺不礼貌的,方渡燃还有点心里负担。摸到裤兜里的钥匙,他就让自己释怀一下。   钥匙是你送给我的,宿舍是你让我随便进的,借个机器也不怪我了?是吧?   调试相机的手突然在屏幕闪过之前的相片时停下来。   方渡燃对天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以为郁月城放在背包里的相机应该是很久没用过的样子了,没想到上一张照片就是三天以前。   照片的主角是个少年的侧影,站在轿车旁边在低头看书。   ——那是他。   这个发现本来并不是很奇怪,发生在现在的时间空间里就不得不让人心惊。   郁月城什么时候拍的他?   方渡燃自认为感知很灵敏,为什么有人在拍他他都不知道?   更恐怖的念头是,他再往前按一下,是不是会看到更多有关他的照片。   全部都出现在他和郁月城在一起的时候,但是全部都不被他知道。   郁月城一直在看着他,还记录下他的很多时候,这些时候他都不知道。他全都忽略掉了。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以前也可以做到这样,他曾经也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他真做不到。   这就衬托的那些被他忽略掉的时候显得更加刺目。   他瞬间就可以想起来他连郁月城毕业典礼的开场演出都忘掉这回事。   愧疚和自责翻涌而至。   “班长!”同学的喊声叫醒了他。   方渡燃一把暗灭屏幕,然后跟两个同学集合,剩下的一个也很快从电梯里出来,他挨个检查了一下着装和校徽、领带,然后带去活动中心入场。   “班长?”有人在身边叫他。   “嗯?”方渡燃垂着眼头也没回。   身边的同学犹豫片刻,关心道:“你还有事?”   “没有。”方渡燃直接道。   留下两三个同学相互对视一眼,于是没有人在说话。   气氛很明显地不太对,方渡燃想不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大概不会很好看。   手里的相机也变得沉甸甸的。   他感觉自己甚至有些缺乏勇气继续往前翻,看看之前还拍过些什么。   大白猫心思纯善,干干净净的,如果装着他,那就只会是装着他。   方渡燃能想到全是一些跟那张侧影差不多的相片。   三天前,他们从青苗基地回来,他在楼下等郁月城出来。   刚下过小雨的天气,照片上能看见地上还有些浅浅的水滩,他看上去很专注,哪怕只是站在车旁边等人,也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在已经走过来的郁月城身上。   方渡燃实在要压不住这股愧疚。   这当然很甜蜜,谁不希望自己男朋友眼里全是自己,但是这份甜蜜对郁月城来说很不公平。   他应该是很心疼大白猫的,居然连头都没抬一下。   还好。   还好这是郁月城的隐私,是他不小心翻到的。   方渡燃用这个作为正当的借口让自己不继续看下去,他不是会探查对方隐私的人。   十分钟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把郁月城的这场演出记录下来,做得算是一个男朋友应该做到的体面的样子,没想到郁月城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陪伴,关注。而他能力不足,根本没给到该给的关心。   结合起大白猫优秀的成绩和实力,方渡燃一时心绪复杂。   直到上台之前,方渡燃都作为班长坐在高三七班的位置上,跟以前参与大会议和活动的时候一样。   全场的灯光忽然灭掉,一片昏暗里,方渡燃也起身离开座位往后走了两排,站在六班空置的位置上。   然后用最合适的角度对准舞台的方向,打开录像,舞台上灯光骤然亮起。   光束集中在入场的位置上,方渡燃不停调试参数找到最好的。   镜头里,焦点在入口的地方,少年修长优雅的身影从后台走出来。   银白色的西装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只是站在哪里,无异于暗夜里皎洁的月亮,墨黑的发丝微微蓬松,皮肤白皙透亮,轮廓乍一眼看去,完美得不像是凡人。   他朝着舞台下方的各位嘉宾和学校的师生俯身行礼,抬起眼的瞬间,方渡燃从镜头里看到了郁月城的目光。   他没有告诉郁月城自己在哪里,这里也没有打光,郁月城却那么准确的在这片昏暗里找到了他。   隔着镜头他们遥遥对视一秒,郁月城转身拿起来钢琴盖上摆放的白蔷薇放在自己身边的座椅上。   好似是在跟这束白蔷薇合奏,又像是在借花束来表达漫长的思念。   方渡燃纵使有各种复杂的心绪填满心头,也在这一眼对视里尝到甜味。   那白蔷薇是他事先安排人放好的,他知道他们彩排的时候也有人在琴盖上放过一枝花。   时间能允许的话,他肯定会亲手去打理每一枝,包装好放上去。   方渡燃从镜头里看着郁月城,他的大白猫,写着他的名字,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他。   伸手摸到脖子上挂的表,手指抚摸过表面的星球轨迹。郁月城一直是那么好,好得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他也想为郁月城,为他们,做很多很多事的。   如果成长可以快一点让他变成一个有能力的人就好了。   钢琴曲本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关注的节目,犹豫舞台上的少年在发光,带动舞台下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   郁月城在繁花铺满的布景里,每一帧都美好得像一副精美绝伦的油画。   钢琴悠扬的曲调传遍整个大厅,也让方渡燃的各种想法越发清晰。   除了方渡燃在记录他的男朋友,学校里到场的学生,但凡是带了手机的,都拿出来偷拍了几张。   开场曲目结束后,开始了漫长的赞助商和校领导讲话,学生们的注意力都被刚刚的演出带走,毕竟到了高三还能看到这样的场面太稀少。   学校里也已经很久没有可以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事情发生了。   演出到了最后纪律变得宽松起来,中场的间隙,校领导和赞助商出去休息,小声说话的声音立刻浮出来。   六班有学生回头看到方渡燃这个七班的班长站在六班后面的空位里,手里还拿着相机在摆弄。   “燃哥。”有两个熟悉的悄悄转到后面来打招呼,目光瞟到方渡燃手里的屏幕界面,知道他不是新闻社的人,发问:“拍什么呢?”   方渡燃没有想要藏起来的念头,被看见也就看见了,他和郁月城一直同进同出,被人各种猜测他都知道。   也有意让这样不清不楚的传言散播,今时不同往日,郁月城都是他的人了。   那些暧昧的传言,他得承认,他有些不那么正当地得意。   他喜欢看着大白猫的名字跟他绑在一起。   可是这会儿,他看着屏幕里刚刚拍下来的影片,猝然笑了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在拍我的男朋友。”他说。   “卧槽,真的啊?”坐在前面的学生直接回头。   “别吧。”六班从高一就认识他的同学,难以置信道:“他们磕校霸校花是一回事,不是真想让你们成啊······”   “谁不想让我们成?”方渡燃突然道。   “不是!”那人立马摇头:“只是惋惜一下子少了两个顶尖的帅哥。”   方渡燃歪着头想了下,面不改色吐字道:“不般配?”   “不敢不敢!”   “谁敢说校霸和校花不配啊,不要命了。”   “没想到是真的啊!”   “这他妈的,都高三了还能吃到这一口,值了!”   “我最喜欢的Alpha跟最帅最好看的Omega在一起了,我的心碎了······这谁能比得过。”   “终于等到了!见证现场了!还好我没离校!”   ······   方渡燃话到这份上,也不管周围几声惊讶的语调和凑过来三三两两的人,坐下来低头去调节画面。   就是这一低头,后颈腺体处贴的信息素阻隔贴从制服衣领亮出来,身边两三个人的窃窃私语顿时停下来。   休息时间的灯光很亮,足够让他们看清楚,那不是别的什么药膏,就是端端正正地贴在腺体上的信息素阻隔贴,只是材质不常见,不是市面上经常出售的品种。   离得近的几个人相互对视几眼,倒吸口气,纷纷心惊。   有人咽咽口水,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燃哥,你那个,脖子后面,你们······你不是Alpha吗?”   方渡燃已经习惯药贴的存在,听到这话,再转头看到他们强行克制的震惊神情,当即明白过来,口吻平静道:“奥,是啊。”   他现在理论上来说,确实也只有Alpha稍微符合他的身份,Omega和Beta的生理功能他是一点都没有。   “那你们,他,郁月城跟你······”再是熟人,这会儿也不敢直接对着一个实力凶悍的Alpha说出来,吞吞吐吐半天没能把话说完。   “你想说什么?”方渡燃看向他。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   丁羽在参加完校招初试之后回来赶上了毕业典礼,这会儿坐在前排看了好一会儿,就算他自认对感情上的事不那么敏感,也对Alpha和Omega的基本生理认知没问题。   别说其他人,他跟方渡燃住在一个宿舍里,他也好奇。而且方渡燃是他们靠得住的班长,比起惧怕,他对方渡燃更多的是佩服。   于是在没人敢说话的时候,丁羽出声清楚问道:“燃哥,他是想说郁月城是不是把你这个Alpha标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1-26 22:15:59~2023-11-29 22: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2章 甘之如饴   在没人敢说话的时候, 丁羽出声清楚问道:“燃哥,他是想说郁月城是不是把你这个Alpha标记了!”   “卧槽, 你不要命了!”六班的人顿时趁机跑开来到丁羽身边。   “当心燃哥揍你。”同班的俩剩下的同学好言相劝。   尽管高三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毕业晚会的座位往后看都是空空荡荡的,但方渡燃留下的名号从高三一届届的传到了新的高一,在十二中,不会有真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   更何况在场都是同届的学生,跟方渡燃一起进学校的,他人尽皆知的狠戾和冷酷, 并不会因为他最近一段时间没在学校更新他的“战绩”就消失。   “你们不也想知道吗?”   丁羽被这氛围影响到咽咽口水, 大大咧咧的音调小了不少,看着方渡燃抓抓脑袋,低下头朝旁边一指, 没底气道:“燃哥,这不是我说的,是他!背地里嘀嘀咕咕。”   “我靠!我也没让你说出来啊!”被指到的人立刻往人群外面缩了缩。   丁羽虽然神经大条,心里自然是向着方渡燃,没想要大庭广众之下让方渡燃不自在, 直接怼回去:“帮你问了还不行?”   “燃哥我不是那意思, 你别听他说!我冤枉的——!”   “叫你多嘴。”周围有人小声凑热闹:“燃哥是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你这不是送上门找抽······”   “丁羽你是这个!”还有人在座位底下悄悄给丁羽比了个大拇指。   “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怂······”   ······   这种场面方渡燃见得多了, 作为言论风暴的中心,他并没有不自在, 任由他们相互甩锅。   也知道这些在后面跟着起哄的, 大部分是真的有在怕他。   毕竟Alpha被标记这种事情,不管放在谁身上, 都是在挑战身为一个Alpha的尊严,拿到众人面前来大肆谈论,就更是火上浇油。   他能在十二中这种地方立下规矩,这怕肯定是真的,他以往的确是瑕疵必报。有的事开个口子,都有人得寸进尺,比如郁月城刚来那会儿,曾经就被人拿风言风语去中伤。他自知那点心思阴暗,狠到扒人老底,把人送进去。   高中能开学就堕落到十二中来,没多少善茬儿,自己是靠拳头硬和心狠手辣让这些不安分的变老实。   这种戳破Alpha底线的事情爆出来,都怕他发起火来给自己一点教训。   方渡燃也知道,这里面看戏的成分有多少。   不是每个人都会打心底里对他没意见,也会有丁羽这样只是单纯好奇的,但是想看他笑话的,看他在十二中风光了三年,等着这一茬儿看他翻车来嘲笑的,不缺人。   被校霸揍过的Alpha,易感期走在路上看见了方渡燃,都得憋住自己的信息素绕着走。   这种拳头能比铁还硬的Alpha,能被别人标记,本身就足够成为噱头。   方渡燃等了几秒,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相机上,把拍摄下来的舞台片段前前后后剪了一部分,刚刚好只留下郁月城的完完整整的入场和谢幕。   周围的人群没有因为他的不做声离散,仿佛这是他们无趣又平静的高三生涯里难得抓到的趣事,其他几个班的人也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悄悄嘀咕的闲言碎语已经在远处嗡嗡作响。   方渡燃不紧张,看上去姿态闲适又自然,反而让旁人紧张起来。他也没在这种气氛里有什么避讳,按部就班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后颈的腺体似乎不同意,那些目光就像是变成了一束束有热度的光,刺在皮肤上,穿透了带着信息素阻隔功能的药贴。   皮肤里面在隐隐发胀,还伴随体温的升高。   他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体温了。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这些目光带来的热度,和从郁月城身上带给他的热度完全不一样。   可能他还是会在意作为一个Alpha,在这会儿成为了被标记的焦点这回事吗?   没有Alpha会不在意吧?   他做了好几年各项指标数据都颇为优秀的Alpha。   他可以在和郁月城拥抱的时候无所顾忌,但是面对众人的眼光,会有Alpha完全没有感觉吗?   可是想到郁月城,这都是他的大白猫给他的标记。   相机的显示屏上是在舞台上演奏的郁月城,这么小的屏幕,方渡燃都可以辨别少年漂亮的手指,能描摹他优雅的身姿。   一个Alpha被标记,就是耻辱吗?   ······去他妈的!   他从没忘记过自己是真的想要郁月城真正地、彻底地标记他。   反正在郁月城第一次分享给他属于他们童年时期的录影带时,那个有通体蓝色的异样漂亮蝴蝶投影在彼此身体上的夜晚······   郁月城确实标记过他。   Alpha的信息素注入他当时还在注射人工信息素的身体里,他丝毫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知道他想要郁月城在他的身体里留下痕迹。   通过实验室对身体的长期改造,他的认知似乎也发生了偏差,只觉得这样的交付才是完全信赖和表达喜爱的方式。要物理意义上地拥有对方最独一无二的、最私密的信息素才可以。   主动的要求,和被方正海强迫地改造,是刚好相反的两个极端。   他愿意用这样极端的方式,不顾信息素的背驰去索要郁月城的标记。   没有什么能比他所经历的还要可怕。   所以他什么都不怕。   他允许郁月城用信息素入侵他的身体,允许独属于郁月城的东西融入他的血肉。   甚至可以允许郁月城对他的□□肆意妄为。   只要郁月城想,用能够留下痕迹的器具在他的皮肤上去作画也无所谓。   不去细想之前,方渡燃从来没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竟然还是这么的······变态。   这想法怎么看都有些扭曲,更何况是一个Alpha对另外一个Alpha产生的。   他以前,明明只是想要一个标记的。   明明只是觉得,他喜欢郁月城,他什么也给不了,Alpha的天性里标记就是一件特殊且快乐的事情,所以他就想要跟郁月城更亲密一点。   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还是说,那会儿他就已经是这样了?   只是跟郁月城在一块的时光,总是温柔且安心,包括最难熬的人工信息素戒断期,每每清醒过来,也有大白猫柔顺厚实的皮毛让他枕着休息。   让他那些扭曲的念头都藏得深深的。   方渡燃后知后觉才在各种投向他的杂乱视线意识到他作为Alpha,被郁月城标记这回事,从来也不简单。   在郁月城根本不知道他的情况,在他也还不懂郁月城对“方渡燃”的执念时,他们只有一腔青涩的喜欢的时候,是他主动露出自己的腺体,几乎是强势地要求郁月城标记自己。   从夏天到深冬,那股Alpha信息素相斥带来的纯粹的刺痛,那阵让他身心震撼的S级的Alpha的信息素超高纯度,和因为标记他的对象是郁月城而带来的异样亢奋都清晰可见。   他闭上眼,就可以瞬间在青天白日里梦回。   大白猫太绅士了,哪怕是对那时候的自己,都顾虑太多。   如果不是他这副身体需要调节,他还希望在他表白的307宿舍里,郁月城除了脸上印出他胸前的吊坠碎钻,还可以再给他一个缔结关系的标记。   至于什么Alpha不能被标记,再去回溯,就那么轻飘飘地过了坎儿。   都没所谓的,他就是喜欢郁月城的东西留在他身上。   Alpha被标记,本就不简单,在外人眼里,被郁月城一个Omega标记,更是笑话。   会有人在看笑话,又怎么样呢?   时至今日,在被各种意味隐晦的目光打量时,站在会有流言蜚语的中心时,方渡燃意识到他对郁月城的感觉完全没有动摇。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郁月城才是那个最优秀,最顶尖的Alpha,他都可以为了帮自己,用Omega的身份在十二中生活。   那只最漂亮,最善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大白猫都从来没去介意过自己做了一个Omega,他校霸又怎么了?被标记又怎么了?   方渡燃只觉得自己乐意。   他心甘情愿,他甘之如饴,他也愿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甘情愿。   就连在这些会被看热闹的谣言和谎言里面,郁月城一直在朝他走,他也可以朝郁月城走。   想到这点,还在心里甜了一口。   旁边的杂乱的闲言碎语在他最初的沉默里达到高潮,又在他面色不改地摆弄相机时渐渐噤声,只剩下远处的几点窃窃私语。   方渡燃想他如果是一个健康的人类,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或者是Bate,那不止要让郁月城标记他,他也要标记上郁月城,把最重要私密的信息素全都相互交付。   但是Alpha标记Alpha带来的刺痛太辛辣,他可舍不得他柔软的大白猫受伤。   所以在缤纷多彩的猜测和谣传里,方渡燃轻抿嘴唇,只当做让他在最近繁忙里学习里,回顾了一番被他忽略掉的郁月城。   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少年被他收进相机里,所有的好的坏的猜测也被他收进眼里。   他站起来步伐自然地回到七班班长该坐下的位置,打算守着这场毕业典礼结束,就马上去拥抱他的大白猫。   四周的人群在他经过时立刻给他散开一条道,追究的视线并没有因为他的默不作声作罢,反而有暗潮涌动的趋势。   方渡燃突然心里一动,那点带着坏的心思冒出来。   他翻开随身带来的复习资料,在重新熄灯,准备揭幕下半场的演出时,就着昏暗的光线对着书页不紧不慢地抛下一句:“你们看到什么,那就是什么。”   ······   —— !!!   语气平平的语调砸在演出会场里,轰然静下来。   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下炸了个闷声的响雷。   坐在第一排的方渡燃正低着头,舞台上的光线将他侧脸的轮廓打得分明,一如既往微微下垂的眉眼,疏离淡漠、闲人勿近的气质。   甚至没人再敢出声问一句。   人人都知道郁月城是个独特的Omega,非常吸引人的Omega。   可说到底,也是个Omega。   Omega也能标记Alpha了吗?   Omega生的犬齿里有信息素注射道吗?   Omega的信息里注射给Alpha,这不是逆天吗?   学校里有过暗恋郁月城的Omega,就算是他们都是同性的Omega,也不曾想过关于标记和发热期除了借助新的医疗帮助服务,要怎么去靠自己渡过。   就这么个肤白貌美的Omega,他居然把校霸Alpha方渡燃标记了?   这个消息在座的每个学生都得消化一阵。   猜测、谣言、看热闹,和当事人真正做实了,完全是两码事。   半场时分出去休息的校领导和赞助商们回到了演出会场里,没来得及在愣住之后炸开的消息,开始用信息在学校的论坛和各个大群小群里开始爆炸。   方渡燃有听到几声此起彼伏没有关掉的消息振动声响在四周传来,这次他没发挥班长的纪律作用去警告加没收手机。   想想明天学校里该传疯了,方渡燃勾起唇角,居然还觉得这也不错。   他很期待明天郁月城走出宿舍门,就在全校学生的眼里贴上他方渡燃男朋友这个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感谢在2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3章 不讲理   消息比他预料之中传得还要快。   毕业典礼结束后, 方渡燃抓紧时间将班主任和剩下几名同学从通道依次送出去,急急忙忙地去后台接到十足默契在等待他的大白猫时, 一路上已经接受了不少目光的洗礼。   什么样的都有。   方渡燃没那么多闲心去辨别是看热闹,还是震惊,只是每个投向他的目光反而让他有股说不出的得意。   越是靠近郁月城,那种莫名的满意和一点恶劣的心思,就愈发明显。   他从没有特意大张旗鼓地去介绍过他的男朋友,那太幼稚了。   要是郁月城在面前这样做,更显得他幼稚得像个小孩儿。   方渡燃还是有点希望现在的自己, 能和当初跟郁月城青梅竹马的小孩儿有所区别的。   可是他忍耐不住这样的兴奋, 他太喜欢这种宣告大白猫是自己所有物的感觉,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郁月城绑定了。   就算是真正被标记的是他,是他脖子上戴着刻有郁月城姓氏和通讯号码的吊坠, 是他身体里接受过郁月城的信息素,那又怎样?   他是郁月城的,郁月城也是他的,这是属于他们俩之间才能够搭建起来的联系。   谁才是被标记的那个,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待他, 完全影响不了他的兴奋劲儿。   郁月城那么好, 他拥有天底下最好的男朋友,对每个人挨个炫耀方渡燃也不嫌累。   最近他学习学的脑子都笨了,把男朋友都快学忘了, 郁月城天天陪着他,不应该就这样没名没分地隐没掉。   每一个路过偷偷打量他的眼神, 都被方渡燃转化成对他和郁月城感情的注目礼。   这种消息, 一向传得最快,也最安静, 像是在已经喷发过的安静火山下,流动着沸腾的岩浆。   滚烫热浪。   当方渡燃发现自己心里在窃喜的时候,顿时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没成熟多少,单方面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不也是公然宣告吗?   他在某些时候一直想要跟那个占据他空缺记忆的小孩儿有所区别,实际上自己跟小时候那个幼稚样也没什么两样。   本性难移。小孩子能有多沉得住气?他现在也没多沉得住气。   一旦遇上跟郁月城有关的事情,他就很难达成原本在任何凶险面前也能维持的镇定自若。   “怎么了?”见他不说话,一见面就被他抱得紧紧地郁月城拍拍他的后背。   方渡燃的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脑子里都转了好几圈了,摇摇头:“没事。我男朋友弹钢琴真好看,让我抱一下还不行?”   柔软的发丝蹭的耳根底下有点痒,是有些日子没有这样亲密的拥抱过了,郁月城也会想要他在怀抱里的温度可以多停留一会儿,手心按在方渡燃的背脊上顺顺:“抱多久都行。”   这会儿他们还在活动中心的楼梯处,现在走楼梯的人已经很少了,没人经过,都从正前方的电梯走了。只有他和方渡燃一起默契地步行下楼。   郁月城静静抱着他,等着他再说些什么。   方渡燃突如其来的热情,有点热情过分了。   毕竟毕业晚会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们并排坐在一辆车里,方渡燃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刷题的试卷。   多半是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像是下午的班会课上,只有班主任点名提到他会上台演出,方渡燃才发现自己忘了这事,然后立马叫他一起吃饭,像是怀着歉意一般陪他吃个饭来安抚。   刚刚在他不在场的时候,一定也是发生了什么,方渡燃才能在考试前夕如此热情,他手里还拿着晚会时带过去用来背诵的复习资料,看起来也是用过的样子。   合订起来的资料从中间打开弯折过去,一眼能看到上面有笔记勾画过的痕迹,是进度到这里了。   “今天的毕业晚会上,有什么事发生吗?”就连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郁月城也明显体会到方渡燃的情绪跟平时不同。   他似乎是······有点亢奋?   更明显的是,学校的学生们对他和方渡燃注意力成倍提升。   他们走在学校里,不免被人多看几眼,他知道,只不过他从小就就习惯了这种目光。   这次那些目光里,除了可能会有的猜测和闲言碎语,还多了些别的意思。   他和方渡燃同时出现时,之前只会擦身而过偷偷看他们的一些同学,今天的目光可以从发现他们开始,一直跟随到他们消失在小路的拐角。   几乎每个遇到的同学都看到他都面露诧异,然后目光再轮流打量他和方渡燃。   而方渡燃对这些视而不见,或者说他好像全都知道?   方渡燃是不会允许别人过度打量他的,这点郁月城很确定,所以这些目光,就像是被方渡燃默许的一样。   他一定是做了什么。   方渡燃听到他问话,也能知道这点反常过于招摇,忍不住笑起来,过了会儿才收敛住自己的笑意:“没什么。”   郁月城已经换下银白色的西装,穿着十二中冬季里深到快成为墨色的湛蓝制服大衣,脸上还留着妆。   下了舞台之后,离近看,妆面把他透白的皮肤显得深了一个度,本就深邃的轮廓这下完全显现出来。   方渡燃转头看了眼,就想到上一次他化妆的时候,在他们的篮球联赛之后,也是这样。肤色暗了一个度,但是把他的五官立体度都彰显出来了。   他真是太久没有好好看看他的大白猫了。   也太久没有拿出来时间和精力去想念他的男朋友。   “方渡燃。”郁月城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出来,打断他欣赏美色的时刻。   “啊?”方渡燃大大方方伸出手臂,往大白猫的脖子上一搭:“燃哥在呢,怎么了?”   郁月城看向他从手里挂回脖子上的相机,还没说话,就被方渡燃积极自证:“我去了!”   他拿手里的复习资料拍拍相机:“答应你的事,燃哥肯定办到。我不止去了,还录了完整版,打算好好珍藏起来!······我以为,你那会儿看到我了。”   他录像时从镜头里跟郁月城似乎是有过对视的。   “我看到了。”郁月城说。   “那么黑你怎么看到的?”方渡燃脱口而出。   郁月城承认了,他反而觉得奇怪,因为的确是太黑了。他也拿不准。   “感觉。”郁月城说:“感觉那里有人在看我。”   方渡燃:“那可不一定是我。”   郁月城看向他:“是你给我的感觉。······那是舞台下距离我最好的角度。”   “算准了燃哥要给你录像?”方渡燃笑起来。   “没有。”郁月城诚恳道:“只是感觉你在那里。”   方渡燃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抬起来,轻轻刮刮大白猫的耳廓,再有些懒散似的捏捏耳垂。   肩并肩挤着,走在冷风萧瑟的小路上。   “你是看不到我的吧。”他说。   “嗯。”郁月城道:“舞台上很亮,下面没有打光。”   方渡燃点点头:“那我也看到你了。”   他把相机举了起来,做了个拍摄的动作,单眼对准取景器:“就是这样,我从镜头里看到你了。”   虽然我知道我在的地方很黑、很暗,但是我知道无论何处,你也有看到我。   “有一两秒,你也正在里面看我。”方渡燃说。   郁月城抬目:“心有灵犀?”   方渡燃朗声:“那可不,一摸黑都能找到我,必须心有灵犀!”   “你刚才突然叫我,还想说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似乎在做考量,片刻后开口:“今天给我化妆的人,之前是十二中的学生,他知道你。”   十二中的知道他的人太多了,不知道才奇怪。   方渡燃点点头:“嗯,知道燃哥的名号了。然后呢?”   郁月城看着前面的石子路:“他问我,和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方渡燃沉默下来,刚好路过两个高三年级的同学,正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他突然笑出声。   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一笑起来就收不住。   郁月城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什么叫真的假的啊?   “哈哈哈哈你怎么说的?”方渡燃问。   郁月城:“嗯······你猜。”   “学我是吧?”方渡燃跳起来半步往他肩上压:“快说!男朋友命令你速速告诉交代。”   他心里填起来的雀跃都快要忍不住了,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   郁月城应当是真的在考虑如何回应这件事,所以如实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奥。你不敢公布恋情。”方渡燃说。   郁月城:“没有。”   方渡燃:“那怎么不说?”   郁月城:“······”   大白猫一时接不上,方渡燃憋了会儿,不打算逗他了。   可是猫就是好玩,又单纯又较真,只是逗一下,郁月城这会儿可能已经在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哪里都没有,方渡燃完全能明白,因为郁月城处处都会为他着想。   自己不公开,没明着说过,他自然也不会刻意去告诉别人。   果然,郁月城经过思考之后,认真道:“我不想影响你的决定。”   这话可以有很多个意思,方渡燃直接道:“什么叫我的决定?我们在一起,不是事实吗。”   “······”郁月城顿了顿:“要高考了,不想给你带来额外的麻烦。”   方渡燃觉得这个话题开始偏离轨道,正想否定这什么歪理邪说,就听大白猫认真地补上了一句解释。   “耽误时间。会分散你学习的精力。”郁月城说。   这解释还不如别说。   方渡燃还满满地塞在心里的兴奋劲,刹那间下去一半。   不是因为这话给他公布恋情的热闹泼了一盆冷水。   而是因为,郁月城怎么会把自己分类成他的“麻烦”?   怎么会把他们在一起这件事,归类到“会影响他学习精力的麻烦”里面?   他能走上今天这步,毫不夸张地讲,全都是因为郁月城。   不然早就不知道烂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多久了,溺死在过去那滩腐朽的沼泽地里也不意外。   这些他都没忘记过一分,怎么反倒是把他拉出来的郁月城在撇清呢?   方渡燃一时五味杂陈,兴奋还在呢,可是没来头的心酸,揪着一股拧巴劲。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什么他妈的歪理?   但是方渡燃肯定是不舍得对郁月城说这种话,憋又憋不住。   他憋了半天,还是骂了句:“郁月城,你真够不讲理的。”   他是高高兴兴捧着个好消息过来逗猫了,这回是真让猫挠了一爪子。   郁月城比他想得要冷静得多,语气都没变:“我想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现在时间紧张,不用分心······”   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方渡燃当时不在,他的确不想影响方渡燃的决策。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交流过了,他不知道现在的方渡燃在场的话,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我时间紧张跟你承认和我在一起有关系吗?”方渡燃不想听这些话,再多的为他着想也不得不较劲起来。   郁月城沉默片刻,说:“还是有一些的。你因为强迫自己熬夜,带来的体检数据并不健康,对身体恢复不好,我和大伯知道劝你没用,所以不想让你再在其他地方分心,受外界影响。”   方渡燃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时间真的不够用,太少了。   他也没想过,有一天熬个夜做两道题,还会跟自己谈恋爱扯上关系。   方渡燃一瞬间挺后悔自己学习基础薄弱,脑子也因为身体原因变得没那么好使,只能靠现在用时间,用最简单最笨的重复的方式来紧巴巴地补上去。   然后导致没时间陪男朋友,导致谈个恋爱还得掐点,导致郁月城说出来这种他完全不想听到的话!   更何况,郁月城说的还没错。   他今天确实高兴,也确实想的是高兴一会儿,陪郁月城走回去,然后回宿舍做点题,晚自习要把这周背诵的资料都全拿下······真的没再多挤出来一点时间匀给别的。   郁月城说的是很现实的话,可怎么那么不中听呢?   方渡燃的步伐越来越沉,心里甜的、酸的、涩的,还有些苦巴巴的都搅在一起。   两人一直走到宿舍楼下也没再说话,直到没有言语的默契,就双双一起路过电梯,从一旁的安全通道步行往上走。   也就为了多在一起待那么几分钟罢了。   哪怕这一刻,他和郁月城还有着刚发生的矛盾。   方渡燃豁然开朗,一脚踏响通道里明亮的声控灯,都走上这条路了,都已经把郁月城抓在手里了,不是那么容易被这些什么为他着想的话给影响到的。   所以他翻出来裤兜里已经关机的手机,打开来,然后随手翻了一下学校的Alpha大群,还有其他基本社团和班级的群。   里面很久没有这样刷爆消息的时候,每个群聊都是99+,点进去全是大差不差的消息在疯狂刷新,根本看不过来。   没看错的话,还有刚刚他们俩一起回宿舍被人搁着老远拍到的照片。   短短几秒,就连高二他和郁月城拍的篮球联赛获胜后的写真合影,也有人从青训的官方网页里翻出来了。   方渡燃在学校的各个大群里一一巡视一遍之后,满意地熄灭屏幕,把手机放回兜里。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方渡燃抬头看向郁月城,倾斜身体靠过去,凑在大白猫的耳边清楚道:“可是已经晚了。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校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2-29 01:06:34~2024-01-20 19:3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 10瓶;魂穿周公 5瓶;Manue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4章 你才是我此生的珍宝   ······   有那么一瞬间, 方渡燃看上去特别像是郁月城在十二中第一次看到的样子。   他骄傲,沉着, 同样也桀骜不驯,是人群的中心,是在数年之后再见时,就已经长成了带着锋利的爪牙的样子。   空荡荡的安全通道里,贴近他的少年毫不掩饰脸上那抹志在必得,深棕色的瞳仁里沉静映照出自己的轮廓。   “怎么不说话了?”方渡燃短促地笑了一下,“不打算接着跟我讲讲道理?”   他有点咄咄逼人。   方渡燃知道, 这简直就是在呵斥他的大白猫, 这不应该。他从没用这种语气跟郁月城有过争执,即便是曾经他们有冲突的时候,也没有过。   可是他此刻恶劣的心思收不起来了, 他就想看看郁月城的反应。   郁月城那么纵容他的,他当然也希望郁月城事事顺心。   唯独这件事,一旦他们的关系,在高考前夕这种敏感时候跟影响学习划上等号,他就没一点让步的意思。   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算什么?郁月城是他想要日后很久很久都可以在一起并肩前行的人。   方渡燃现在恨不得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郁月城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郁月城不会排在任何一件事和任何人的后面。   他现在抓住一切的时间想要多考的每一分,初衷都是为了能够和郁月城有以后站在一起的可能。   郁月城很优秀,他太好了。   方渡燃不想让自己离郁月城太远而已。   如果就因为这短短几个月, 把郁月城这只最好的大白猫推开了,让他借着考试的名义撇清了, 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少年靠得很近, 郁月城作为体质顶级的评级S的Alpha,能闻到一丝别人察觉不到的信息素。   是极为淡薄的花香, 只一缕缕——从方渡燃的脖颈处缭绕传来。   他情绪不太稳定。   他因为自己没有正面回应他们在交往的事情而生气?   郁月城在他紧盯赤.裸的目光下开口:“你说我不讲理。”   “那我还说你说得对呢。”方渡燃跟着堵回去。   “我不知道你会对我不回应的态度这么生气。”郁月城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恋爱经历,他所有的关于感情的依托都是系在方渡燃的身上。   无论是儿时单纯懵懂的两小无猜,还是后来成年时他们的亲密无间,郁月城总是按照自己的判断和执着在行事。   他没想过这件事会让方渡燃这样在意。   甚至生气。   还气到跟他拌嘴。   “我从来都不会因为你想要去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而生气。”   方渡燃些微沉沉得出了口气,也摆正态度道:“你百分两百地尊重我,你用所有尽量顾忌到我自尊的方式来拯救我,保护我,陪伴我······郁月城,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到。我没说过不代表我都没放在心上。”   “那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你有没有放在心上都是你的选择。”郁月城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里,更没想到方渡燃会突然说这番话。   “你不需要因此有负担。”他说。   方渡燃没提过这些,郁月城也从未想到过。   有关于他们之间的来往,是不需要摆出来计算的。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方渡燃深吸口气,“可你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你忘了。”   郁月城:“······什么?”   “你把和我在一起这件事,放在了所有事的最后,把它叫作‘会影响到我的麻烦’!”方渡燃说:“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我不会因为你的什么决定而生气,你承认也好,不回应也罢,都可以。我气的是你犹豫的原因!明明你陪我经历了那么多,怎么现在我们在一起在你那里变成了影响我的麻烦?”   郁月城鲜少和方渡燃有这么强烈的矛盾,他在意的不是这件事本身,是他的态度。   方渡燃似乎在任何一个细节和节点上,也不允许出现这种不够重视的排序。   郁月城原本认为这没有大碍,想起来父亲通过大伯传递给自己的催促,而他一再拖延至今还留在十二中,方渡燃的想法跟他的做法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他们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静止片刻,郁月城提到:“快二月了,过完年就······”   方渡燃直接打断他:“我知道。高考嘛,高考重要,我都知道。”   他学习现在什么水平自己更清楚,说着低下头,放轻声音道:“但是我不会忘记我是为什么而出发的。”   音量小而模糊,郁月城有点没听清,就看见方渡燃在他面前重新抬起头。   “郁月城,校花,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方渡燃隔着制服裤子拿食指敲敲自己的手机示意:“全校都知道。”   这种称呼,从方渡燃嘴里说出来,郁月城就立刻意识到,方渡燃这意思,包括这称呼,都是在说,他向所有人公布了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学校的学生们会这样去讲。   在他不在场的什么时间,什么契机去公开的,好像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   方渡燃在给他看结果。   “高考,我自己清楚。没人比我更清楚。”方渡燃目光放在郁月城精致俊美的脸上。   “这做不了任何借口,我也不会让它改变什么。”他凑近大白猫,鼻尖近到碰在郁月城的鼻尖上,压低的声线像是再说什么隐秘而郑重的誓言。   “郁月城同学,现在是只有你不知道。”方渡燃轻声道。   郁月城与他坦然对视,方渡燃在他面前眸光坚定,没有丝毫地闪烁或动摇。   “我应该知道什么。”郁月城开口时的气息轻轻抚在方渡燃的脸颊上,对方始终沉着望向他,仿佛能把某种信念深深凿进自己的灵魂里。   声控灯在他们的轻言细语里灭了,周遭一片空荡荡的黑暗,安全通道的求生指示牌发着荧荧的、淡绿色的光。   眼睛刚适应这环境,随着昏暗一同来临的还有唇瓣上柔软的触感。   郁月城当即抬手拥回去,方渡燃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硌在他胸前,他想要松开一点时,方渡燃已经后退了半步,没有让相机压到他。   亲密的姿态却没停下来,少年探着头,带着独特的一缕花香俯身贴在他唇瓣上,趁着黑暗偷偷厮磨。   潮热的舌尖舔过他唇瓣上的每一寸,仔仔细细地,小心翼翼般膜拜,拇指轻轻擦过他耳垂下细腻的皮肤。方渡燃像是一边亲近,一边没忘给大白猫安抚似的。   蔷薇花的味道在亲吻里逐渐凝聚成型,蔓延在唇齿间,少年最后压着他的唇细微地吮出一点响来。   “你应该知道,你是最重要的。”方渡燃明亮坚定的眸光在黑暗里也追着他的视线。   郁月城和他额头相抵,缓缓释放出一点安抚意味信息素,希望能给方渡燃一些生理上的安全感,两人间的蔷薇花香里融入了淡淡清透的薄荷味道。   方渡燃嗅到了,小兽似的蹭蹭郁月城的额头。   “我现在知道了。”郁月城说。   评级S的Alpha,信息素带来的安抚效果十分明显,恰到好处的一点用量,方渡燃就可以感到沁人心脾的薄荷味信息素直入肺腑。这种时候有郁月城的信息素,跟拥抱和承诺一样舒适。   你才是我此生的珍宝。   方渡燃心想。   什么考试,不过都是通往你身边,可以离你近一点的道路而已。   但方渡燃也会知道,这些都是不能说的。   他今天说的话,足以让郁月城有些负担了。   但这点“负担”,必须有。   他不想在从郁月城那里看到他把自己排在一切的事物后面。   “我想,我明白你的想法了。”郁月城摸摸他的发梢,带着歉意:“是我没处理好。”   我应该知道就算有眼下的繁忙,你眼里也是会准确看到我的。   “是燃哥学习太差了。”方渡燃说:“我要是全省前十,我就每天跟你黏在一起。”   “我帮你复习。”郁月城说。   方渡燃摇摇头:“一轮复习你给我补课,改补的基础已经补完了。我刚赶上二轮,进度差正常进度一大截,有不懂的我来问你,别的谁也帮不了我了。”   方渡燃说得没错,自从他开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为了备考以来,郁月城确实能做的都为他做了。   好的老师和复习资料能让他事半功倍,所以才能在现在赶上去那么多,剩下的都是自己也没办法突飞猛进的。   0分到60分,其实不难,60到80,80到100,对方渡燃来说,一步比一步要难。   他不好使的脑子,都被他高强度的用得像是好使些了一样,每个周的检查结果虽然没有明显的数值变化,但是方渡燃把它归咎为熟能生巧。   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脑子没以前好使,也开始习惯那些笨拙的重复的方式去一点点把知识强灌进去。对身体的恢复,他不报悲观态度,也不那么乐观。   没法好好的之前,总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高考不会等人。   情侣间的感情话题,很快就被一句话带到学习上。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高考还真避免不了会有影响。   方渡燃和郁月城一起手拉着手走回七楼,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才撒开。   方渡燃在703的宿舍门口驻足,跟以前刚认识那会儿似的,一步都不想分开,想看着郁月城回宿舍再自己回去。   郁月城看了一眼通道尽头的摄像头,走上去展开手臂把方渡燃拥在怀里抱了下,相机在中间把两个人都硌着了,方渡燃却突然笑了。   同样回应,紧紧把郁月城的腰身搂了一下。 第285章 认领男朋友的身份   “我会加油的。”方渡燃说:“等燃哥高考获胜, 你就是让我考赢的动力。”   “我不介意学校的老师也都知道。”郁月城说。   “我跟学生公开,你跟老师公开, 是吧?”方渡燃调侃,他是知道现在这样都在监控底下。   宿管不一定会觉得他们是在谈恋爱,宿管阿姨以前还以为他们俩是一对儿呢。但是值班的老师万一抽查监控发现这一幕,八成也会联想一下。   他自己知道他在学校教导处是个什么印象,校霸不是白叫的,学生都知道他不好惹,容易犯事儿, 老师肯定也知道。   “班主任知道。”郁月城松开他说。   “啊?”方渡燃万万没想到, 陈老还知道这个?   是知道他们真正在一起了,而不是知道他们走得近,同进同出。   他作为班长, 有个郁月城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玩得好,陈老认可是正常的,当初还是陈老让他多关心关心转学新开的郁月城。   但是谈恋爱······   校规没明令禁止过,毕竟Omega和Alpha之间有着天生的至关重要的影响力,稳定结伴的Omega和Alpha在生理期时可以相互提供给对方有效的安抚和镇定剂的作用。   不过高三这种时候, 多半会被叫去上上思想政治课, 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因为还能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要参加高考的。   他之前去教导处也碰到过上一届的高三学生,一对情侣都在接受思想辅导。陈老要是知道, 还没找过他俩,那真沉得住气。   郁月城很快就打消他的念头:“上次返校的第一次模考之后, 班主任私下叫我去办公室。”   “那会儿, 我们还没在一起吧。”方渡燃说。   “嗯。”郁月城很诚实。这是事实。   “那你怎么就单方面帮我解除我的单身状态了?”方渡燃眼里泛起笑意。   大白猫也有私自在外面偷偷认领他男朋友身份的时候啊······   这跟自己在活动中心被人看到脖子后面的阻隔贴,然后就开始宣布自己被他标记了, 不是一样吗?   知道郁月城也干过这事,这点默契真是······方渡燃回头得乐好一阵子。   “我没正面回应。”郁月城不会撒谎和推脱,坦言道:“应该算是默认,班主任看出来我们不一般。”   他纯净的黑眸看向方渡燃,显得忠诚而洁白:“我想、我们那会儿已经有过很亲近的接触,也在青苗基地和家里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说我和你在一起,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也没有错。”   方渡燃伸手轻轻抚摸郁月城柔软的发丝,好久没有给大白猫顺顺毛,郁月城一点也没变。   就像是天降的漂亮大猫,第一次被谁抱起来呵护,就会认定主人一样。   他当初可是会半夜在被子里打滚想要给把这只大猫纳进自己的领地的。   “对于你这样的自觉,男朋友非常满意。”方渡燃顺带问:“这是我们的事,陈老没让你捎带上我?”   “没有。”郁月城说:“只叫了我,让我不用告诉你。”   “这么神秘啊······”方渡燃啧了一声:“那他是不知道,我跟他,你肯定站我这边。”   他拍拍郁月城的肩膀:“陈老说什么了,郁月城同学?有没有让你离我这个差距过大的同学远一点。”   郁月城摇摇头:“他说一些你现在的学习情况,各科的弱点,另外问了我一些和你在一起的事情。”   方渡燃:“他就这么欣然接受了我俩在高考前谈恋爱?”   在他一头雾水的目光下,郁月城接着道:“他问我和你相处的怎么样,矛盾多不多,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还有,我认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想过和你以后的打算。”   郁月城把那天时长不短的谈话内容,精简出重点一一摆出来。   方渡燃一时诧异。   这怎么看,都不太像那些高考前夕的班主任应该说出来的话,至少在他的眼里,他自己也知道他和郁月城的成绩差距太大了。   转了好几圈,加上这两年他身为班长,跟陈磊这个班主任比别人都要接触得频繁,细细琢磨一下,这放在陈老的身上,也没有特别的违和。   陈磊在很多时候,比起学习成绩和试卷上的数字,更希望他们班级里的每个人都能在高中这种所谓的大好青春的时期能去做应该做的事。   无论是动员他们积极参与青训的活动,还是毕业晚会的初期筹备时对他们语重心长,亦或是班里一些不合群的,家庭特殊的学生,他都有认真地去了解,去走近。   虽然很多时候,他们这些被能送进十二中“少管所”的学生,对那些所谓的关心瞧不上眼,陈老也没放弃过任何一个学生,常常还会用上一些笨拙的方式去跟学生套近乎。   就连任命他为班长这个决定,也是因为入校那天他的拳头最硬,也最能抗事儿,把五班那群刚进校就来七班找茬的孙子踩在脚底下。   前一秒刚进教导处领了惩罚,自愿担全责,看不惯班里同学被欺负,后一秒出了教导处,陈老就着急忙慌的带着他去校医院,还在登记表上写上他就是七班的班长。   这么想,其实陈老这个人,也挺有义气的。   方渡燃在青苗基地戒断的时候,因为无亲无故,那时候唯一的监护人方正海那会儿还联系不上,郁月城的父母帮他请的假。   班主任因为不放心,曾经还报过警,带着警察一起去青苗基地探望过他,只不过他当时在昏迷中。因为的确样样正规,还看到了他的人,所以陈老才放心。   在十二中的日子里,这个常常想要跟他们学生套近乎的班主任,几乎充当了他的长辈一般的身份。   “他怎么没跟我聊?”方渡燃对郁月城那些答案不好奇,路是需要他们俩一起走出来的,对陈老这做法倒是挺好奇的。   “因为不想影响你的学习状态吧。”郁月城可以想到,班主任与其说是对方渡燃寄予厚望,不如说是真的有在关心方渡燃的成长。   “跟你一样?”方渡燃笑笑。   郁月城点点头,头一次做了违约的事,答应过班主任不说出来,还是在方渡燃面前拿了出来,他认为有些关怀和鼓励应该让方渡燃知道。   “他说你现在的心态可能会不稳定,能看出来你很在意成绩,会着急,让我多帮助你。”郁月城说:“他还说,你的进步非常大,是个好苗子,希望我对你有信心。”   这些话是陈老能说出来的,翻来覆去其实也没什么花样来。   但是方渡燃却放在心上去了,除了后来认识的郁月城的家人以外,只有陈老会站在他的角度上去为他着想。   这对十二中里别的学生来说,会不会嫌烦他不知道,但是他是能感受到陈老把他当做一个晚辈来照看的真心实意的。   尤其是,替他说出来自己也会害怕的东西。   他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他只知道用尽全力去追赶,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不好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算奇迹了,之后谁能保证不会再有奇迹发生呢?   方渡燃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哪怕是愚笨地方式,只要有路可以走,还有方式能学进去,都会用力往前走。   同样,他也会担心以郁月城的实力,当他们差距大到无法再同一个环境里相处时,各自又会是什么处境?   郁月城会对他失去信心吗?   会在时间的流逝过后,在事实的铁证下,认为他走不快,走不远吗?   ······陈老是在为他说话。   这么看,每一句都是在为他说话。   “他还想得挺多。”方渡燃收敛起开玩笑的样子,然后点点头,拿脑袋蹭了一下大白猫的耳朵,把郁月城推往宿舍门口:“我知道了。感谢郁月城同学的工作汇报,回去休息吧。”   “晚安。班长。”郁月城说。   方渡燃看着他的宿舍门在眼前即将合上:“晚安,男朋友!”   这一夜,宿舍楼的外面刮起入冬以来终于骤降的寒风,榕城最冷的时候来了。   七楼的阳台里,并排亮着两个窗户。   半夜稍亮的那扇先熄灭,隔壁模模糊糊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三点半才彻底融进黑暗里。   ·   过年的时间来得很快,十二中是封闭式学校,高三的生活日复一日,除了学习上的进度,没有任何变化。直到陈老在班会上宣布要因为过年放假三天的时候,方渡燃才恍然感到这一年居然都到头了。   他去年过年在干什么来着······   方渡燃手里拿着笔,看着坐在前桌的郁月城的侧脸有点出神。   去年过年的时候,是高二的第一学期寒假,他和郁月城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么多事,郁月城还在给他一点点的定分数的目标,帮他出试卷。   那时候他还在为认识郁月城而高兴,他们一起去滑冰,去冰雪游乐场玩,去跟朋友们聚会,离校单独出去吃饭,回学校太晚了,带着郁月城这个好学生翻墙进去,摔坏了学校里小门店的招牌······   还一起去受过罚,去过教导处,也把那个作风不正的教导主任掰下来过。   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不符合正常人,也太不符合这个年龄段他们应该面临的状况,导致回忆里血糊糊的,填进去太多残酷和不堪的画面。   不然,他和郁月城的开始,亦或是十七岁的重逢,本来是充满青涩和纯净的。   那时候寒假也长,现在高三只有三天了。   在放假时间上,十二中还真是跟那些名校的管理相当。   眼前跟一年前没有区别,郁月城还是坐在他的前桌,在满是外文的书上勾上两笔,然后大段大段地继续写他的论文。   也好在郁月城一直都在,后来那些脱胎换骨的痛苦时光里都有这只可以完美安抚他的大白猫。   他戒断时期在忍受非常人的折磨,郁月城也跟着他一起受苦。   这样看,似乎后来那段经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只是他们可以轻松在一块的时间太少了,方渡燃突然有些歉疚。   他连普普通通的简单的恋爱,都没跟郁月城谈过几天。也就刚认识那会儿短短的一个学期。   “郁月城同学。”方渡燃在班会时开小差,拿笔帽点点郁月城的后背。   郁月城往后靠在椅背上:“嗯?”   “我现在没家了,没法带你回家。”他说起来语气轻松:“所以你过年要不要带我回家啊?”   方渡燃把声音放低到悄悄话的程度,凑上前一些:“我听说,他们想要认定终生的伴侣,过年都是要带对象回家见父母的。” 第286章 要摸一下吗?   第一句时, 郁月城还没能想到别的地方,但是方渡燃说到见家长, 他就不得不想了。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方渡燃:“你愿意吗?”   “愿意啊。”方渡燃笑起来,虎牙的小尖若隐若现的:“找了个这么好看的男朋友,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回家?”   郁月城:“好。”   刚说完,陈老就在讲台上点到方渡燃的名字:“方渡燃,你做好放假收假的学生统计,春节是人流高峰期,安全为主, 每个人到家都得报平安。”   “好!”方渡燃突然大声应答, 这种事陈老给学生打电话,有的不愿意接,方渡燃经常干这些。   “放心吧, 保证完成组织的任务。”方渡燃说。   班里的几个学生和班主任,包括郁月城,都好些日子没见他这种积极的状态了。   陈老看看他,再看向刚才被他拉着说话的郁月城:“我知道班里有几名同学是要备战高考的,过年也可以适当休息一下。学校给高三的假也不多, 年夜饭还是要吃的, 和和气气的,明年考个成绩。”   方渡燃在底下小声接话,只说给郁月城说:“见父母的饭, 那肯定要吃。”   郁月城唇角荡起笑意。   他们交往的事情,郁闻礼是知道的, 郁闻礼知道, 就代表郁月城的母亲肯定也知道,但是父亲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   知道是一码事, 正式介绍给父母,又是另外一码事。   郁月城以为方渡燃每天埋头学习,这些事情都抛之脑后了,没想到会突然得到这样的好消息。   他等了很多年,是完全可以随时把方渡燃带回家的。   方渡燃把自己没有家说得轻巧,但是他不会这样想。   他是听李姨在家里提过,方渡燃对花园后面那扇锁上的门好奇过,那扇门的对面,就是曾经还没出事时的方宅。   方渡燃可能多半已经猜到了。   他从来不说自己想念家人,他的记忆似乎也因为长期的身体实验造成重创,失去对父母清晰的画像了,但一个人在世上没有家······怎么都是痛彻心扉的事情。   方渡燃说得轻巧,他不觉得轻巧。   方渡燃还要让他带自己回家,郁月城更觉得对他们的关系而言,是特别的、唯一的决定。   “我本来在想,会不会现在见家长,太早了。”方渡燃在班会结束后,单手撑在课桌上看郁月城。   看一会儿,然后动起笔继续做剩下的几个完形填空。   “你想在什么时候?”郁月城说:“可以在你考完试之后再安排这些。”   方渡燃摇摇头:“就明天放假回去跟干爸干妈说吧。”   他接下来的话好像在说给自己听:“我们既然小时候就摆过酒,定过亲了,现在说也不早。我都成年了,我们在一起,是正当交往的情侣,那也应该让你父母知道。”   “干爸干妈不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吧?”方渡燃抬眼:“全省排名的尖子生郁月城同学?”   郁月城想了下自己的父亲,他对方渡燃不认可的态度主要是当初他一走了之,这么多年连个信都没有,后来误会解开了,也不再有芥蒂。父亲虽然偏向严厉,但是跟母亲一样,对方渡燃也都是报以关怀的。   “应该不会。”郁月城说:“我爸爸他也有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他们都很喜欢你。”   “那我要更努力一点才行。”方渡燃说。   郁月城收拾好书本,侧过身看见方渡燃还在做最后那道题:“怎么了?”   “这样他们才会更喜欢我。”方渡燃朝他眨下眼。   教室里的人走光了,郁月城把整理好的书包放在桌上,转过身给方渡燃看他已经做完的试题,找到他的薄弱点和缺漏圈出来。   他其实很想说,爸妈喜欢他不是因为他会不会努力,连他也知道,只是因为他是个好孩子。   是从小就惹人喜爱、心底善良、又聪明可爱的好孩子。   是从他出生起,就陪在他身边给他做伴,一起长大的孩子。   是明明不爱安静,也调皮爱玩,甚至根本看不懂他在学些什么,可是为了等他、陪他,会用自己有些笨拙的办法压抑住活泼乱跳的天性,不介意他小时候的少言和内向的,安安静静待他身边陪着他的存在。   也是茵茵伯母在这个世上唯一剩下的血脉。   是他们郁家从小就看护在自己院子里的孩子。   这些无论方渡燃成绩好不好,都不会改变。   就算多年以后他们的重逢,方渡燃也带给他很多快乐,都是跟别人在一起不会有的。   但是郁月城翻过一张又一张的模拟卷,看着方渡燃踏实认真地把一个类型的题做那么多遍,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他看的到因为方渡燃最近的身体还没恢复,所以反应能力和记忆力都跟不上从前,机械地用重复这种方式来让自己记住。   他是在用努力想让自己往前走,这时候告诉他,不用努力父母也会喜欢他的,太不合时宜。   方渡燃现在需要的应该肯定他的努力和用心。   “爸爸妈妈已经很喜欢你了。”郁月城把改过的一张试卷递给他:“他们知道你在备考,也会为你上心。”   “你次次考满分,他们应该没体会过有个差生当儿子的感觉。”方渡燃指指试卷上好几个圈起来的错误说:“得给他们来点不一样的。”   郁月城看他眼里藏着一抹狡黠,也跟着弯起唇角:“妈妈第一次看到你的试卷,确实吓了一跳。”   方渡燃笑道:“这是养成系的快乐。”   说完自己也拿过来郁月城给他看过的卷子,翻开来把已经错过两次的同类型题记在心里。   话说得轻松,郁月城的父母其实之前分别都跟他谈过,有关于他未来的发展方向,和现在的学业问题。方渡燃能感受到干爸干妈对他的学生成绩,是没有像对待郁月城那样苛刻,也并不需要他一定要跟郁月城一样多么的优秀。   只是不那么顶尖的优秀,和面上要能看得过去,要能真的派上用场之间,也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方渡燃需要赶上这个能有点用处的阶段,也要一番功夫。   而且,对自己的干儿子,和对待郁月城以后的伴侣,这个标准,也许不那么一样。   与其战战兢兢的去猜,不如直接一些。   临走时郁月城看到方渡燃把已经做过的一叠试题也塞进包里:“明天我再给你出几套有针对性的卷子。”   “好。”方渡燃说:“错题也有价值,我带回家再琢磨琢磨。”   “你不会没有过错题吧?”方渡燃看出郁月城对他打包试题回家的眼神,突然冒出想法。   郁月城很自然地点点头。   方渡燃当即倒吸口凉气。   每当这样的时候,他都得对郁月城的实力水平刷新一次。   既是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就是一个人每天和你相处,站在你面前,你知道他很厉害,还是会时常被刷新认知,他这也······太特么厉害了!   “怎么了?”郁月城打断他的暗自惊叹。   方渡燃摇摇头:“没有。我在想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还在想干妈看到我的试卷,那确实得消化消化。”   他们刚好走到教室的后门,郁月城微微垂下头侧过去时,方渡燃刚好伸手把电灯都关了,就听见他的大白猫平和道:“要摸一下吗?”   眼前一黑,一两秒之后才昏蒙蒙的有点外面的光透进来。   这环境里,伴随郁月城身上好闻的气息,和他悦耳干净的声音,方渡燃不那么正经地想歪了。   “不太好吧,教室有摄像头。”方渡燃转过头说。   这时才发现郁月城是把脑袋凑过来了,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郁月城的意思是要摸一下他的脑袋看看到底怎么长的吗?   自己却下意识想到那什么······   虽然也没多过分,但肯定也不是脑袋!   郁月城之后他们身后就是摄像头,口吻未变,还有点意外:“班会结束就停了。”   “放假了。”他提醒道。   虽然没明白摸一下头跟摄像头有什么关系,郁月城只能基础地想到是他们在交往,可能要避嫌?不能在教室里太亲密。   但是这个举止,很亲密吗?   班里的Alpha们经常闹着玩,有时候人叠人的摞起来,勾肩搭背,甚至还有滚一块儿去的······相比起来,他和方渡燃一起的举止都收敛。   方渡燃原本不着调的想法全是场误会,好在外面天也黑了,教室里面也黑了,所以看不出他脸上发热。   他明明不是那种满脑子有颜色废料的人啊!   但是这会儿抬眼对上郁月城可以称之为无辜的纯净神情,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拳,他有时候可能真就是那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蒙蒙的微弱灯光印在郁月城脸上,哪怕只是在教室这样不能再普通的场景里,单凭那精雕细琢的轮廓和浑身的气质,也像是油画一般优雅高贵的画面在眼前铺开。   他往自己这里靠近一些,在方渡燃眼里更像是不属于俗世的浑身雪白的长毛大猫,坠落在黑夜降临的人间,眼睛干净的不染尘埃,漂亮又胆大,有点好奇地在向他探头。   是人是猫都是个透透地纯净无暇的,跟他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恰好形成鲜明地对比。   郁月城看着方渡燃和他对视的神色起了微妙的变化,一开始有些不解,很快就被对方引导着偏离轨道。   教室门外的光很暗,冬季的黄昏早早落幕,夜晚来得很早,月亮也挂得早。   混在一起的灰蒙的光在方渡燃眼里聚焦成一点,正望向他微微闪动。   别的背景都可以是杂乱的,是混合成一团的,但是从方渡燃的眸光里透出来,却都是明亮的,锐利成一线的。   线的那一头只系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郁月城自己。   此刻,这根线他柔软下来,变得缭绕,还变得有了热度,从直直系在郁月城身上,变为环在他的四周。   门外的寒风和教室里的暖热的气流也在相互搅动,纠缠。   楼上偶尔传来留在最后的学生三五个单薄潦草的脚步声,踏过头顶的走廊,一直消失在右边尽头的拐角。   “男朋友。”方渡燃轻声喊了句,配合着降临的夜色压低了声音。   他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没什么好说的了,不那么纯洁的意图都要写在脸上了。   “嗯。”郁月城的视线也坦然迎接他的目光。   方渡燃的视线从他漂亮的丹凤眼,下滑到完美的唇线,伴随吹进来的冷风,放佛是在说缠绵的情话。   “我们在教室里接过吻吗?” 第287章 烟火气   “男朋友, 我们在教室里接过吻吗?”   这当然没有。   方渡燃是非常称职的班长,而他是人尽皆知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们可以私下里亲密无间, 却没在应该遵守规则的地方有过特别出格的事。   但是郁月城现在从方渡燃身上看到的不是遵守规则,也不是做班长的以身作则,而是他。   只有他。   还有混在寒风里,也丝毫减弱不了缠绵的话语。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想啊?”方渡燃凑得近,还带着少年气的尾音浅浅地拉长。   他们身高几乎一模一样,郁月城垂下的头的鼻尖很轻易就被对方碰上。   郁月城其实有一瞬间想说, 这么简单的话, 为什么会被方渡燃说得如此缠绵。   似乎这里不是教室,而是独属于他们可以尽情交缠的时刻。   所以他换成更为直接地回答:“高二的课间,你碰过我的脸, 那不算是一个正式地接吻,所以现在要补上吗?”   方渡燃笑了,他记得,他当然也记得。   他可太流氓了。   偷亲人干干净净的大白猫。   可是他就想对着郁月城耍流氓,尤其是用自己那些晦暗的、不光彩的、 没那么好的样子, 对上郁月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外貌和品行, 一直有着舍不得弄脏他的疼惜,又时常会冒出来想要把他圈禁起来,让他染上自己的味道的欲望。   所以当他发现郁月城刚刚是一张白纸, 而自己满脑子不正经的东西,在大白猫足以蛊惑人心的气息靠近时, 轰然点着。   方渡燃想要一把火把它们都烧了。   “那是偷亲。”方渡燃丝毫没有不占理的样子, 一手揽住郁月城的脖颈,额头一贴, 鼻尖交错,吐息道:“偷亲是不对的。”   郁月城往前一步让他们的身影淹没在门框旁边的墙壁上:“班长做个标准示范。”   身形压近,冷风在空着的门口打转,他们俩紧贴在暖和的墙面上,   隔着制服大衣,似乎也能分享到层层叠叠下彼此温热的体温。   清淡的薄荷香浅浅地散发出一点,维持在恰好将两人包裹的范畴。   方渡燃垂下眼,在认真地体会郁月城给他的信息。   里面好单纯。方渡燃闻着就笑了下。   居然是安抚的温柔的信息素意味,而不是激烈的、渴望的、赤.裸的。   “好学生在学校里,都这么克制吗?”方渡燃说。   “足够了。”郁月城绕在他身后的掌心将他往自己怀里按了一下。   感到撞在一起的某处时,方渡燃有点臊,却放肆地说:“我觉得不够,我上瘾,要更多的。”   郁月城的信息素味道,他是真的感觉自己上瘾似的。   从第一次闻到,直到现在。   别说信息素,他就是多看了郁月城几眼,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脑子跑偏了,他都能硬起来。   反正流氓都耍了,他也不在乎多欺负欺负大白猫。   没想到郁月城居然真的低下头,先是亲吻了他的耳廓,然后咬在耳垂上悄声低语:“回家给你。我都是你的。”   说话时一缕薄荷味的信息素恰到好处的散出来,纯净极了,直直灌入鼻腔,方渡燃感觉头脑都有点晕。   双眼低垂,懒散的靠在墙壁上,闻了好几下才适应过来,郁月城只是释放出了针对性很强的一点点。   但是裸露在外的皮肤,脖颈、脸颊、耳朵都随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又平复下来,整个人泡在方才那股奇异的感觉里。   方渡燃心想他只是开玩笑在逗猫,想“欺负”一下大白猫的。   郁月城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会勾人?   方渡燃掀起眼皮看着郁月城的脸又能知道,其实郁月城从来都不是不解风情,反而,他太解风情了。   聪明的人学什么都是最快的。   是他这身不染尘埃的气质,和完美到不像人间俗物的外貌让人误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方渡燃按住郁月城的后颈把人捞过来,唇瓣直直撞上去。   那抹在空气里暗自流转的缠绵被他扎扎实实变成明目张胆的暧昧,郁月城的嘴唇很软,十分可口,方渡燃轻轻咬住,反反复复的吮吻也不觉得腻。   就跟他第一次在宣讲台的后面那个有些糟糕的初吻一样,起因挺糟糕,过程有点懵,但是结果确实格外美好的。   那天郁月城的唇舌就像软糖一样被他吮进嘴里,他第一次知道被来自Alpha的信息素安抚是这样的,第一次知道接吻是这么奇妙的事情,第一次跟第一个人如此亲密。   那天早上的朝阳是橙黄色,很想蜂蜜罐子打翻在远处的天边。郁月城和他唇齿纠缠间,化开的草木味信息素也都是灌满蜜的糖汁,充斥口腔,吞进胃里,再弥漫四肢。   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方渡燃色.欲熏心,手指按在郁月城的后颈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他身为Alpha骄傲的腺体,把Alpha堪称为尊严的东西摆弄在手指尖上。   好久没亲吻过他这里了,方渡燃想。   有点等不及,现在就想舔一口。   ······再等等,不能真不是个东西了,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细细地水渍声轻响,方渡燃走神的一秒也被郁月城发现,大白猫拿高挺的鼻尖贴着他的小幅度地磨了磨。   呼吸腻在一团,方渡燃气息略微重了些,按住郁月城的后颈咬了一口他的唇瓣,舌尖探进嘴里搅和蜜糖一样的糖汁。   不短的纠缠之后,方渡燃一一啄吻掉郁月城唇边的水渍印记,肆意道:“你好甜啊······男朋友。”   ·   轿车驶过街道拥挤的榕城市区,方渡燃这次回家记得牵着他男朋友的手,一只手里转着笔搭在膝盖上,文件夹的面板就搁在手臂底下压在腿上。   车后座为他亮着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题目,时不时往选择题的选项上勾了几笔。   路过一条减速带,车辆轻微的颠簸一下,方渡燃脑子里还在算题,不经意间抬眼,贴了黑膜的车窗也没能挡住的五光十色的热闹在眼前晃过去,耳边还有用喇叭放大的叫卖声。   方渡燃这次切身有了节日来临的氛围。   他把车窗降下去一半,外面涌动的烟火气就扑面而来。   这段路里闹中取静的十二中只有三个街区,属于榕城市中心的商业购物区,双行道并不宽,还是以前的老规划留下来的。郊区的新区发展起来之后,分开出一部分年轻人的人流,然而在这里四线小城市里来讲,郊区并没有市里便捷热闹,所以一到了节假日,还得是城里的氛围最浓郁。   方渡燃看着道路两侧的商家纷纷挂起来红彤彤的小灯笼,树梢上也被市政绕上一圈圈红色喜气的小灯。一路过去有整整齐齐红底黄字写着福气话的灯牌,也有繁杂错乱的发光彩带。   结合着每个门店在门口立起来的各种优惠打折的宣传牌子,和鲜花红毯、走来走去的标志人偶娃娃······   简直把印象中一年四季都散发着清新潮湿的泥土气和绿色的植物气息的榕城,短暂地变成个穿着大红大绿洋溢着满腔热情的姑娘。   方渡燃看了几眼,再把算了一半的题目,抽出草稿纸列了竖式做完,选上他认为的正确答案,这才把笔帽合上,将视线放在车窗外面。   这些东西看起来其实挺陌生的,但又是很理所应当的场景,只是没有在方渡燃的生命里留下过痕迹。   他的记忆里面,还没有跟谁一起过过年。   也没有人带他去过这些地方,见过这些热闹。   去年的除夕,他一个人在郊区那个像牢笼似的小房子里独居,春节当天被方正海发了他父母的照片来做新年礼物“联络感情”。   往前的时间不是在实验室的地下室里关着,就是在刺目惨白的灯光底下接受一层层的数据探测,过年这个节点与他而言,跟所有重复的时间没有差别。   “想去逛逛吗?”郁月城在他身旁说。   方渡燃心神一动,心里却没来由地有些退却,看向驾驶座上从A城过来接他们回家的李叔:“······可以吗?”   连他自己都听出来那点不自然。   不过是下车出去逛逛,他说不出从哪里来的一丁点胆怯。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李叔就已经调转车头,将车速放慢下来,划开地图,把轿车往商业街的步行口驶去。   这会儿实在是太挤了,明天就是除夕,是很多门店最后一天营业。   “我跟爸爸打个电话,说我们晚两小时回家。”郁月城边说,就已经在微信上给安靖发自己的定位,顺便交代了不用等他们回家吃饭。   “好。”方渡燃说:“替我跟干爸说声抱歉。”   郁月城流露出有些不解的眼神,方渡燃牵着他的手晃一晃:“看什么,回家过年这么郑重的事情,中途耽误了,我抱歉一下不是很正常?”   郁月城怎么也能看出来方渡燃的不自然了,又看看车窗外花花绿绿的步行街,联系上方渡燃跟他分别的这些年的生活和身体状况,大概能猜到一二。   电话接通,郁月城直接道:“爸爸,我跟方渡燃来榕城商业街了,李叔也在这,我们逛会儿晚点再回家。”   郁治书今年也是难得能把事情都推开,空出来春节的假期来陪伴家人,听到这话起初还有些不高兴:“想买什么回来A市买。”   “暂时还没想好。”郁月城说:“先逛逛,明天除夕,街上就收摊了。A市的购物中心也没多少人了。”   郁治书从来都知道,郁月城不是个爱凑热闹的孩子,倒是方渡燃小时候活泼得很,又爱玩又调皮。   “是小燃想去?”郁治书问。   郁家还是偏向传统的家庭氛围,所以对于过年这件事,郁治书难得把假期都挪到一起,也因为郁月城的一些事,所以这个年比以往都要重要些。郁月城也一向是有礼节,懂规矩的孩子。   如果是因为方渡燃,那倒是能说通。   轿车已经在路边停下车,方渡燃先他一步下车,郁月城看他绕车半圈是要来自己这边帮他开车门,对电话那头说道:“他好像还没去看过,我想陪他走走,今晚会赶回来的。”   郁治书也想到这些年方渡燃在他那个叔叔那边吃了很多苦,放下口吻道:“A市人多,比榕城热闹,要玩什么没有。”   郁月城“嗯”了声,没接话。   郁治书接着道:“他想逛就逛吧。我刚到家,你们早点回来。”   车门被方渡燃打开,郁月城走下车回应:“好。您也注意休息。”   郁治书相较于以前的严厉,现在平和多了。   郁月城能感到,随之他年龄的增长,父亲在他小时候那样严苛的态度和板正的神情,开始逐渐的减少。   到了现在,他们虽然没有跟大伯那样能够如同朋友一般的相处,但是也足够让步,没那么一言堂,变得宽容。   光是方渡燃的这件事上,父亲在背后其实都出了不少力。在他通过各类人脉收据方正海的犯罪证据时,都是父亲和母亲在后面的默默支持。   方渡燃在青苗基地里的项目展开,也是大伯向父亲提过之后,他知道自己在这次项目投进去的一部分资金,所以自己的账户才多了一笔母亲打过来的数目不小的钱。   他自从16岁自己可以立户投资之后,就没再拿过家里的钱。   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但是这个数字在账户上面突然多了一个0出来,他还是可以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288章 我想看看情侣款   “干爸不同意吗?”方渡燃看他挂掉电话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要是他们不高兴, 我们就不去了,我也不是一定要去的。”   “没有。他说回A市的高速要过山体隧道, 让我们别太晚回家,注意安全。”郁月城将父亲那句“早点回来”直接翻译出来。   “回去路上开慢点,不到三小时可以到家吧。”方渡燃掏出来脖子上的钟表吊坠,开盖看了时间,“我就进去走一圈就出来。”   “没事。走吧。”郁月城也和父亲保持了这种不言明的默契。   方渡燃和他走进人流涌动的步行街,往身侧一伸手,准确抓住大白猫的手, 十指相扣走在路上。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都是Alpha。   就算有人知道, 那又怎样?方渡燃想。   长得太万里无一,一路上打过照面的,不乏有人对郁月城多看几眼, 再对他也悄悄打量一番。   方渡燃勾起唇角只是觉得挺舒坦,真有点炫耀的意思。   而且那点炫耀的心思,还正借着逛街的机会被践行,他可称心了!   和郁月城在学校的时候,只能走没人的小道去偷偷牵大白猫的手, 这会儿怎么牵都行!   谁看都无所谓, 最好都看见他牵着他男朋友的手。   这是他们交往之后第一次一起逛街。   因为临时起意,也算不上约会了,还得注意时间回家。   算不得约会。这不能算约会。方渡燃在心里念了念。   他跟郁月城在一起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可不能这么潦草,他得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   眼下时间和机会都不允许, 放假三天, 除夕和春节都要好好陪伴干妈干爸。   他和郁月城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团聚的日子, 这点事他还是懂得。   初一正好是他下一次例行检查的时间,再往后就得推到高考以后了。   方渡燃觉得挺可惜的,但是算算,高考也快了,他和郁月城的关系总有种特别坚韧的感觉,好像晚一些,再忍忍,再等一下,等到高考结束,也没关系。   他们都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   郁月城还一度把自己排在很多事的后面······   要不是这破高考,他现在就想为郁月城准备一场正式的约会。   在人堆里穿梭几波,带着小孩子一起出来逛的家长们也很多,不少一打眼就是一家几口人出来赶热闹的。   方渡燃忽然对郁月城道:“干爸应该是想你了,好几个周回家都没看见他。   “他最近两年加入了几项全球组织的社会课题研究,时常需要出国,在国科大上课的时候会待在A市。”郁月城说:“上个月又赶上代表学校去和国外的几所合作学校交流,今天刚回来。”   “难怪每次回家都没见到他。”听起来还是很重要的问题,方渡燃问了句:“是什么课题?”   郁月城乐于跟他分享自己的家人:“具体的我不知道,牵涉一些保密原则。但是大方向上,据爸爸说是和Omega和Alpha的社会结构有关。”   方渡燃先前就知道郁月城的父亲是偏向于做人文社会以及历史方面的学术研究,听到这个答案很快也能理解到。   “要变革吗?”方渡燃跟着猜了猜:“全球组织都在关注的重要问题,应该是和大的调整有关吧?”   “不一定。”郁月城讲道:“研究和实践、政策、推行,没有确定的连带关系。社会研究一直都存在,至今他们还会研究古时候的社会形态,也会推测未来的社会模式,至于现在的问题,研究者只是在做溯源和找到根基的方法,并不一定能解决掉问题。”   “但是也得有人去做的。”方渡燃虽然不懂深层的政权和社会科学,也能体会到郁月城的言下之意:“需要有人去关注、发现、想办法找到最底层的逻辑和别的他们那些专业的东西······”   “对。总要有人去做这些的。”郁月城觉得方渡燃一直都那么一针见血。   他很聪慧。   尽管他现在在实验数据上,因为身体原因比起之前有差距。   “怎么突然想了解这个。”郁月城问。   “就是好奇。”方渡燃说:“高一分科的时候陈老其实建议我选理科,我理科成绩比起文科好太多了,但是我对生物化学实在没兴趣。那会儿大概了解了一下,作为普通人来说,理工科的实用性的确很强,就像是郁叔那样,我知道干爸也是想让你走生物方面的研究道路。”   “父亲一直都希望我能跟大伯走一条路。”郁月城说:“他自己做了半辈子的学术,可能认为始终还是不如大伯他们来得成果显著。”   “他总是希望我能有所成就的。”郁月城看着前方说。   这话在别人身上有点夸张了,但是对郁家来说完全不。   他们郁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人中龙凤,郁月城的资质那么好,走什么路的确不能出岔子。   如果这样安排,郁月城要是真的顺应了,方渡燃能肯定绝对是可以产出站在前沿的研究成果的。   他可以理解到干爸的良苦用心,尽管从郁月城的口吻里,他也能感受到对方对这条路的兴趣不大。   不管怎样,他是永远会站在郁月城身边支持他的选择的。   而且对于干爸的良苦用心,方渡燃也不尽然赞同。   他想了会儿,摇摇头:“我理解他的想法。······不过我始终认为,像干爸他们做的事,也不是没有价值的,相反,价值很高。看得见摸得着的,客观存在的东西,固然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但是社会规律、意识形态,这一类的东西才是维持社会如何运行下去的润滑剂。”   “别说研究了,就算只是作为一个记录者,我觉得也有他的价值,难道以前用文字记录下历史的人都没有价值吗?”方渡燃说。   他和郁月城除了在学习上进行过这样的讨论,上一次还是针对Omega的身份认同问题有过这些探讨。   他喜欢跟郁月城风花雪月,喜欢跟郁月城一起朝未来努力,也喜欢跟郁月城聊一切的事物。   他没想到说完之后,郁月城还笑了。   看向他的黑眸盛着温柔的涟漪,方渡燃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做题做错了郁月城都没这样笑过。   于是他直接捏捏大白猫的手背:“你笑什么?”   郁月城眼里的温柔未褪,“我在想,你跟父亲应该可以聊到一起去。”   “我还没跟干爸闲聊过这么多。”方渡燃也不胆怯:“有时间我还想听干爸讲讲人文学科呢。”   “他应该也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多想法,有机会你可以直接问他些你感兴趣的话题,他当教授很多年了,会非常乐意向你讲述的。”郁月城说。   “我差点都忘了。”   提到见面,方渡燃看看时间,然后拉着他一头钻进前面围起来来的人群里:“干爸那就是想你了。我们走快点,等下早点回去。”   郁月城看着方渡燃快他两步拉着他前进的背影,伴随着街上各种热闹的宣传和音乐声,有点时光回溯的感觉。   小时候过年前几天,方渡燃就偷偷带着他出去往人堆里钻,去A市人最多的广场上玩闹。   小时候方渡燃也会说:   我们走快点,然后早点回家,妈妈和干爸干妈他们肯定在等我们回去聚餐。   过年要早点回家吃团圆饭。   要跟他们在一起过。   ······   他几乎就是在郁宅里长大的,茵茵伯母也经常来串门,常常和母亲在一起。   他现在十八岁,那点细心和敏锐的善良跟小时候无异。   能把父亲特意在各种繁忙的工作中,将春节的假期挪出来,赶在除夕前回家没说出口的意义都想到。   ·   可能是郁月城和他,也没有人长得像个Omega,一看就是两个身材修长,样貌出众,个子高高的Alpha,所以当方渡燃带着他一头扎进正在做活动的首饰店时,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犹豫了两秒才跟上来询问。   “两位先生想要看看什么样的?”   方渡燃指指郁月城:“我想给他量一下指围。”   迎宾将他们二人带到戒指的柜台区,交给导购。   对方立刻迎上来,对方渡燃道:“您好!是想要挑选戒指吗?这里都是当下很热门的单戒款式,先生可以随意挑选,这个柜台里的每一枚都是可以试戴的。”   方渡燃把柜子里的款式都看了一遍,都没有入眼的。   “我想看看情侣款。”他说。   话音刚落,郁月城就侧过头看向他。   方渡燃朝他一笑:“先看看,燃哥现在买不起贵的,挑个特别点的也行。”   导购小姐这才确认两位的确是情侣关系,而且都气质非凡,一位少年嘴里的“买不起贵的”,大概率是不能当作普通人来看的。   想要特别点的,一些普通的档次无法满足要求。   所以她将他们带到单独的一个高档陈列区,里面是一些六位数的对戒:“这里是一些经典款,虽然造型上不比时尚款那么个性化,但是做工档次都会比时尚款要高档耐看。也是很多金婚的夫妻会选购的款式,一直都很有福气的,寓意非常好。“   方渡燃听到金婚这个词,抬起头和郁月城的视线撞在一起,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不同的情绪。   他还没敢想过,他的现状也不允许他去想,但是不影响他手里牵着他的大白猫,心尖上颤了一下。   导购小姐都是阅人无数的,能看到眼前两位少年的眼神交流,知道自己说对了话。   这个年纪在一起的小情侣,什么山盟海誓、天长地久,都说得出口。金婚这点拿来推销虽然不对应它的目标客户,但用来吸引有消费能力的热恋情侣刚刚好,说不定眼前的两位少年,前一天还说过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话。   她在珠宝店里工作,都见过一个人同一个月能带着几个不同的对象来买首饰的,只是都在入门的价位罢了。   没有人会知道,方渡燃恰恰是最不会、也最不敢承诺的十八岁少年。   别人可以大放厥词、幻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是他最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最想要脚踏实地往上爬的时候。   方渡燃握紧了大白猫的手,的确被扰乱了心思,目光也踌躇了片刻才重新聚起,再不动声色地恢复到寻常的模样。   郁月城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又没规律地滑动几下,像猫收起爪子,用肉垫在贴近他,要无言地跟他依偎在一起似的。 第289章 最好的给你   导购小姐开始在他们面前展开介绍这个陈列柜里价格不菲的对戒:“我们看这里的戒指, 可以直观感受到它们不同的折射率带来的特别的光泽感,跟刚才其他几个分区的差别是非常大的。您稍等, 我拿来给您对比一下。”   说着她就为了突出这个由价格带来的特别,取出来另一个陈列柜里的戒指放上来用作对比:“而且这里面的每一款都是独一无二的设计,有它们自己的含义,每一个款只有一对,售出绝不会再出现同款,现在购买的话还可以享受到我们新春的优惠······”   方渡燃没注意她后面的话,只把目光放在陈列柜里的一排排戒指上。   这种推销他在A市的购物中心里确实不会听到, 不过很符合榕城这样的小城市在过节时的氛围。   “如果有喜欢的款式, 暂时没有购买的需求,也可以为您试戴的。”导购小姐见他不说话,也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 猜测也许是预算问题,或者是自己高估了对方的消费能力。   主要是两位少年身上的气质一看就非富即贵,只是站在那里,就是极为出挑的。就算买不起,出于个人欣赏和她的职业素养, 也会为顾客试戴的。   这里面大部分都在二十万到六十万的价格区间, 对二十岁左右的小情侣来说,确实很奢侈。   毕竟榕城里为了新婚来挑选婚戒的,也少有买这么贵的。摆出来这么些年, 上一次开单卖出去还是前年,也确实是一对相扶搀扶而来的金婚夫妻。   “他的也量一下。”郁月城出口道。   “好的。您稍等。”导购小姐从陈列柜底下拿出来垫手的托盘和量指围的工具。   在给郁月城量指围时, 方渡燃已经用心把款式挨个都看了一遍, 没有一个中意的。   他本意是想要带过来先量个指围,现场能看到中意的, 就回头悄悄买下来送给郁月城,没有就在网上定做。   现在走进店里,方渡燃就完全不想在网上去订了。   这种意义非凡的东西,亲自来实地挑选和线上买,到底还是不一样,东西可以一致,心理感觉简直天差地别。   郁月城给他的礼物,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是独一无二的,一看就是花费了非常多的心思和时间、精力,郑重去准备的······   方渡燃跟郁月城相处时也是非常注重仪式感的。   忙着学习的日子要一直维持到高考结束,没时间去看,也就放假这三天他能暂时抽个空量上尺寸。   方渡燃一想到亏欠郁月城,不能好好陪他,就更希望可以把这份心意准备好。   郁月城送给了他一个圈,刻着自己的姓氏和联系方式,现在就挂在他的脖子上。给了他一个明目张胆的依托。   和郁月城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在想也要送给郁月城一个圈,代表他和郁月城之间独一无二的联系,套在他的手指上。   他们进的这家店明明也是个国际上的珠宝一线品牌,当初方渡燃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在网上了解过,榕城唯一一家门店就在市中心。   是因为城市等级不够高,所以没有配全货吗?   他看着两三个柜台里的戒指,感觉都大差不差的,一眼看过去都一样,没什么独特的款式。   导购小姐能在他眼里看出来没有留意的款,但还能再争取一下。因为能走进这家店里,也是对他们的品牌有所了解的,在整个榕城,也就他们独一家。   听了另一位少年的话,把二人的尺寸都测量之后,她提议道:“店面里的所有单戒也都是可以定做来配对的,或者您有自己心仪的款式也可以提供设计图,我们来找擅长的师傅来打造专属于您的。”   听到这话,方渡燃脸上的表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我想喝对面那个有熊在外面发气球的果茶店。”方渡燃拿胳膊撞撞郁月城,朝对面指。   “我去买。”郁月城第一次被方渡燃支去买东西。   通常方渡燃都是自己跑来跑去的,舍不得使唤大白猫一下。   郁月城因为方渡燃在看戒指,也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走之前有一次他还问:“想喝什么?”   方渡燃说:“百香果味的,要绿茶底的。”   “好。”郁月城想着他可能想要这里多呆一阵子,顺势问:“吃的要带上吗?”   “不吃。”方渡燃说:“留着肚子,等会儿回去跟干妈他们一起吃。”   “好。”郁月城说:“你先慢慢看,我去买。”   等郁月城走之后,方渡燃才从自己外套里面把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亮出来,想了下,他直接从脖子上取下来。   手心在导购的眼前一放,耀眼的光芒顿时从他手里跳出来。   钟表垂在掌心下面左右摇摆,另一头的项链缠绕在他修长的指节上,表盖投射出的光芒在整个店内的墙壁上颤动。   通过折射,还有零零碎碎七彩的光斑闪耀其中。   “我想做个跟块表有关的对戒。”方渡燃说。   导购小姐从第一眼看到这块落下时,就双眼一亮。   这是她从业以来,首次看到这么漂亮闪耀的首饰,成色可以跟他们整个品牌内最高档的镇店之宝拿来相比。   加之鲜明地、独特的外形,遇到喜欢这款的人士,放在收藏品拍卖里,价格都能在一大串数字之间竞争。   等她快速消化完罕见的成色,立刻拿出来柔软的承托盘,双手戴上新的最柔软的手套接过来。   “这块表真是太漂亮了。”她由衷称赞道:“单看表盖和项链的做工,已经非常复杂,设计也很特别,如果是想要一模一样的珠宝和金属来制作,我可能需要您出具它的鉴定证书来确认品类,再向总部申请看有没有同类物质。”   “毕竟里面这颗珠宝的大小和成色都很罕见,同样的大小,暂时不知道有没有。”导购员诚实道。   “不用。”方渡燃直言:“在预算内用最好的就可以。”   已经是超过普通售卖的交易,不用这样的极品,价格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于是导购员柜员拿出来放大镜仔细观察表盖上的纹路:“请问这个设计,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者来历吗?”   “灵感是一朵星云。”方渡燃直言。   “星云?”导购员一时没明白。   “天上那个,宇宙里面的一朵星云。”方渡燃垂眼看着她手上的表,环形交错的星球轨迹将里面的钻石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形状露出来,正在店内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却极为耀眼的光芒。   相比之下,这里面的其他首饰都显得逊色一大截,了无生机。   导购员也接触过不少带着星辰日月寓意的首饰,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来历,伴随方渡燃的解释,这才反应过来那一圈圈神秘的轨迹大概是什么。   与其说是那些这是借代了寓意的设计,这个更像是真正完整的物理轨迹。   所以她开拓思维,认真琢磨之后询问:“请问是物理天体方面的灵感吗?这些轨迹做得很逼真。”   “就是真的。”方渡燃说:“是真实存在的天体,不是想象。”   那就好办了,导购员接着道:“可以细化一下吗,是什么编号的天体?使用了哪一朵星云的形象?我们可以让设计师根据编号找到它,然后通过合法程序去对接,拿到它的一系列信息。”   方渡燃歪着头,姿态松懈地看她翻过来表查看底部,开口道:“我可以提供影像。”   导购抬起头看向他:“是图片吗?”   这种立体的设计,所使用的来源肯定是需要录像来定位的,她正想说只是图片做不到,就被少年的话给打消。   “是在地球上可以看见这朵星云的实时监测录像,和所有与它有关的信息资料。”方渡燃说:“我都可以提供。”   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郁月城不在他身边,独自一人时总没什么表情,身上那种淡漠疏离,还不太好惹的气势把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合法的。”方渡燃知道她还会问点什么,直接将来历报出来:“这朵是我送给我男朋友的星云,是以他在我心里的名字命名的,拥有的时限很长,需要什么资料我都可以提供。”   他提到郁月城,淡然的眼眸里才带上温度,口吻似乎也绕上一丝温柔:“我希望定做的戒指也有这样的含义,可以跟这块表展现出来的恒久一样。”   导购小姐接待过很多对夫妻和情侣,很多人都在这里说过甜言蜜语,真真假假,毫不稀奇。   她却第一次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身上看到无比纯粹的真挚。   以至于让她一再惊讶的珍贵成色和首饰的创作来历都和这股真挚绑在一起,好像真的如同这块珠宝一样天长地久。   “这真是一件,非常完美的作品。”她发自内心地说。   “我也这样想。”方渡燃说:“所以我要能配得上它的戒指。”   这是个难题,导购小姐直言:“这类具有浓厚意义的定制珠宝,我们可以竭力而为。材质绝对是最好的,做工也会尽量达到您的要求,只要在您的预算以内,可以去做到,但不能保证在设计上一定会让您完全满意。”   方渡燃很早之前就有过想法,在他偷偷给郁月城画画的时候,所以他说:“我会出一个手绘设计稿,设计师可以根据实物的制作方式来帮我细化就好。”   “这没有任何问题。”导购小姐立刻保证:“您还可以提出其他跟戒指有关的所有要求。”   她观察完钟表吊坠的外部,将表盘打开想要看看里侧的布局。   表盖内侧清晰镌刻的一串数字和郁宅二字当即说明了一切。   ——这是某个Alpha送给Omega的身份铭牌。   眼前这位看上去冷漠还不好惹的少年,居然不是Alpha?还是心甘情愿属于这串数字后的那位Alpha的。   从来没有见过会有Alpha直接将整个家庭的名号都留给Omega,也没遇到过这种还没结婚,就已经送出这种信物的情侣。   她好像在接待世上感情最大方纯真的一对情侣。   只是郁宅······这个姓在他们榕城并没有听说过。   干这行生意,省内她倒是听说过有户姓郁的大家。   “我的要求就是把这些星球轨迹能完整保留下来,按照原本的数据,等比做成戒指的圈。”方渡燃说。   “具体的设计这方面,您可以跟我们的设计师来沟通,因为它的轨迹能不能等比做成符合您爱人的尺寸,还要看设计师最后怎么去定点,可能还要进行一些取舍。”导购小姐问到:“您最终的预算是多少?”   方渡燃知道这些工序不简单,他也从没打算过要随便送郁月城个东西。   这可是他想作为定情信物给自己男朋友的,但是还要考虑到价格问题。   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学习上,也没在接些以前的小程序和网页来写,满打满算,存款还有一百四十万不到。   要用到大学的阶段,还得给之后可能会做的事情留一点启动资金,高考过后他才能有时间去想挣钱的问题。   “一百万。”方渡燃说:“在这以内能做出来吗?”   “您是目前就要定做,还是有意向?”这不是笔小钱,导购小姐认真询问。   “直接做。”方渡燃说:“我交定金。”   一百万的单戒并不少,但也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更何况,这是一枚用来做配对的戒指,要考虑到顾客的要求和款式因素,不是那些因为大颗大颗的珠宝镶嵌在上所以价格不菲的。   目前这个预算,的确是远超预期了。   导购小姐看出他们非富即贵,可看着还是学生的样子,在这基础上能给出这个价格,加上家里有钱的背景加持下,大概也是能给到的最高点了。   “一百万以内能做到的。”她说:“您确定是以这个价格来定制一枚单戒吗?我们会在您的预算以内去挑选最高规格的材质。”   方渡燃知道这个价格和他的项链比起来,差得远了,也知道他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也没有家了,是需要些钱来给自己垫后的。   可他不会因为现在给不起最好的,就不给了,也不想因为要垫后,就什么也不做。   方渡燃想把他能给的,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给他的大白猫。   他们就是在他这副样子的时候在一起的,他就要把他现阶段能做到的最好的东西送给郁月城,不会去敷衍任何一点。   至于别的,他正在努力往前走不是吗?怕什么。   “我确定。”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1-27 06:10:19~2024-01-28 04:1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晓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0章 温柔平淡的幸福   郁月城是带着一只小熊气球进来的, 一只手里提着给方渡燃打包的果茶。   “是热的。”方渡燃接过去时,郁月城提醒他。   “就要热的。你的也是热的吧?”这么冷的天, 他可不想让他的大白猫喝凉的。   “嗯。”郁月城看他还在走之前的地方:“有挑到喜欢的吗?”   “没有。”方渡燃撇了下嘴:“都是俗物,配不上你。”   然后把视线飘上去看看熊,再看看猫,一点儿不幼稚,还给郁月城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外形添了点暧昧可亲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就是只漂亮的、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这会儿拉着气球, 总像是给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带的。   也确实是给他买的。方渡燃只是看着, 心里就甜丝丝的。   郁月城收到他的目光,弯起唇问:“想要什么样的?”   “想要好看的。特好看的。”方渡燃喝了一口飘着百香果味的绿茶,就把郁月城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来放在柜台上。   把送给他的小熊气球也拿过来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就拿这只手牵起郁月城的手,另外一只手把两个人的果茶都提在手里。   做这些的时候还在小声说:“凡尘俗物配不上我这么完美的男朋友。”   郁月城看着他的举动一一配合,顺畅接话:“所以有你来配。”   方渡燃眉梢一挑,乐了,捏捏大白猫的脸:“本事长得很快啊, 郁月城同学。”   导购小姐在后暗暗打量了一番, 来定做戒指的少年身上那股冷漠镇定,在对面他的男朋友时显得活跃多了,起码看着有了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感觉。   方渡燃收拾好手里的东西, 转头突然对看着她说:“小姐,你盯着我男朋友看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   他语气平淡, 脸上也是松动的神情, 对方却能被他身上的气场所影响,躬身致歉:“抱歉, 先生。我从业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们这么般配的情侣。这次的服务不周,新春我们国内区会上新一批产品,有兴趣的话,随时恭候您。”   她看起来随和,也及时收起自己猜测二人身份的想法。   在方渡燃看来,她没有高档柜台里被培训出来的那种极致精致的服务态度,但是对客户需求掌握的让他挺满意,时间没来得及让他可以嘱托,对方也知道他是为了避开郁月城来准备礼物,所以替他保密。   “好的。谢谢。”大白猫的声音先他一步,方渡燃和她交换了眼神,牵着他的男朋友走出去。   在街上方渡燃把郁月城的那杯的果茶拆开,插好吸管递过去,郁月城伸手去接,他又绕开,直接往嘴边递。   大白猫会意,乖乖地垂下头,方渡燃提醒他:“有点热,小口一点,但是等会儿凉了估计口感就变了。”   郁月城看向他,果然就少喝了一点。   是有点热,不至于烫口,用的茶叶不是多好的,但是水果的新鲜、甜度和口感掌握的不错,方渡燃说的没错,这个温度刚刚好。   “喜欢这家的口味?”郁月城问。   “第一次喝。”方渡燃的关注点都在他的身上,收回来重新盖好盖子提在手里:“你看过小猫吃东西吗?”   “嗯?见过。”郁月城说。   方渡燃:“奥。”   那你肯定没见过小猫吃烫的东西。方渡燃心想。   他在明智初中部的时候,总会有只小黑猫跳进学校的操场觅食,像是围墙外的那条街上什么商户家养的,因为毛发很油亮,一点儿也不像是野猫。   方渡燃那会儿心情从来没跟好搭过边,常常在遇到之后,有时间就去食堂或者学校超市里买点肉类喂给它。   “我以前见过一只小猫,初中的时候。”方渡燃边走边说:“有一次我买了学校食堂里刚出锅的牛肉喂它,我经常喂它,查过猫不能吃太多盐,所以就等后台厨师一出锅没加工就带走了。”   郁月城还没想到这跟果茶有什么联系,但是方渡燃愿意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讲出来,他非常乐意倾听。   接着就听到方渡燃说:“我带着打包用的保温食盒去操场后面找它,打开盖子放在地上,热气一直冒。它闻着味道过来,就很乖地收起尾巴蹲在食盒面前,好像跟人一样在等它晾凉。有点儿等不住的时候,它就低下头很小口地吃上一点点。 ”   方渡燃还长期地喂过一只小猫?他很想看看是只什么样的小猫。   “现在还想养猫吗?”郁月城问他:“是什么样的猫?”   话说完,方渡燃就把已经又凉了一点,温度差不多刚好的果茶拆开递给他嘴边,郁月城顺从地垂头去喝。   ······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郁月城忽然反应过来,抬眸看向他。   方渡燃正望着他笑起来,深棕色的瞳仁在街道热闹的灯光下照成琥珀色,分外明澈。   “不想养了。”方渡燃说:“我已经有一只天底下最好的大猫了。”   郁月城顿时心领神会,嘴里还有果茶温暖的甘甜味道,往前半步在方渡燃的额头上印了一记。   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静止,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郁月城这只神砥似的优雅大白猫被除夕前夜的繁杂喧闹烟火气笼罩,光明正大地吻了他。   举止也绅士极了。   他们穿着厚厚的冬季外套,方渡燃却能感觉这个清浅的吻毫无阻隔地落在他的心口。   头顶还飘着一只小熊气球,细线连接在两人中间,方渡燃一时被温柔平淡的幸福所围裹。   “它也会这样凑近你吗?”大白猫嘴里还在问。   方渡燃摇摇头,手里的果茶纸杯也是暖呼呼的:“它总是跟我保持距离,我那会儿也没想过要摸它。”   他的确是没想过去饲养这些活物,那会儿他自己就是个实验室里任人宰割的行尸走肉,这些有生命的东西跟他在两个世界,他能看一看,用来感受一下牢笼以外的世界就够了。   可现在大有不同了。   现在他拥有了很多,也有机会去感受到生命里各种各样的温度,因为郁月城的到来,把他从黑暗的深渊里捞起来。   他可以走在大街上,走在阳光底下,还可以堂堂正正地牵着自己的男朋友。   “我想要摸的从头到尾只有你一只。”方渡燃面向他张扬地说。   我想要接近的人,想要全身心地为止努力的东西,都只有你和与你有关的一切。   给我勇气和力量,拉着我往前走的,也只有你一个。   方渡燃在除夕的前夜,无比确定地明确自己的想法。   再也没有任何犹疑。   只是这些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不能拿出来给郁月城这个终究会走前程无量的人来增添负担。   手腕上的小熊氢气球被风一吹,细细的线在手里坠了一下,方渡燃往上看,摆摆手臂,小熊跟着在头顶晃动。   他又拽了几下,小熊就跟着他在空气里跳几下。小孩儿似的。   “我以前玩过吗?”方渡燃换言道。   “玩过。”郁月城跟着他去拨动细线:“在后花园里,一次国际学校的万圣节,老师让回家布置一个万圣节主题的场地,你自己画了很多南瓜灯、幽灵、魔鬼的图案,还有童话里的一些负面角色的形象,最后妈妈听你的安排去加工成了氢气球,在院子里飘满了。系在低矮的树丛里,还有路灯、栅栏上,大家还按照你的计划用了干冰营造气氛,堆上医用的仿真人体骨架,到了万圣节当晚,打上满院子的红色危险灯和绿色毒药灯、蓝色的恶魔灯。”   郁月城的言简意赅地概括,立刻给他勾勒出一副稀奇古怪的地狱模式。   方渡燃愣了,那个后花园很温馨的,在郁宅时,除了学习,还会在基地给到的安排下,每天上午去那里晒晒太阳,方渡燃挺享受在那感受阳光和植物的气息。   能被他弄成这幅样子?   干妈干爸还能把自己的家给他胡折腾?   看来他们的关系真的好到非常亲近的程度。   应该有很多家长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在家里搞这套。   “······不愧是我。”方渡燃憋了半天,才把脑子里那副场景抹除。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问。   “记忆力比较好?”郁月城说:“那天的场景是视频给老师介绍的,本来妈妈想录视频记录下来,茵茵伯母说还是不要拍照留下来了,妈妈就没拍。”   方渡燃停顿片刻,直接笑出声:“哈哈哈哈我妈她说这话得什么表情啊。”   郁月城是第一次在方渡燃的嘴里听到他直接称呼茵茵伯母为他的妈妈,没有刻意提起过,但是他知道方渡燃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家人。   就像是他从青苗基地刚回郁宅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花园里找了一圈。   郁月城知道他是在找自己那一盆风铃草有没有被从学校里带回来好好照料。   ——是茵茵伯母信息素的风铃草香味。   “茵茵伯母很温柔的。”   郁月城走在他身边,用好听的声音陈述:“起初她不是很赞成你的构思,但是她是个很尊重孩子的母亲,她认为你对万圣节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你想要这样去做,爸爸妈妈也没有阻止你用郁宅的场地,那么她即便不是很认同,也会支持你。”   方渡燃的笑容渐渐掩去,过了一会儿,他说:“方正业呢?”   郁月城还没回答,他就接着说:“死了?”   “伯父经常很忙,在厂里没有回来,长时间不在家里,但是你家有规矩,不允许你在院子里玩。”郁月城不想让事实有所偏颇,补充道:“你会在后院里玩耍,伯父不喜欢有规整的东西被打乱。”   方渡燃的时间总是在赶着走的,一桩接着一桩,急迫地进度把他的时间都填满了。   也把方正海和方正业之间那茬儿暂时排在后面,但有些事情,他不是个傻子。   以前他万般不解的时候,他还存着一些心念,他不想让自己的过去里有关家人的部分都是漆黑糜烂、令人作呕的一片。   但是他也不再是个头脑都要仍人摆布灌输的行尸走肉了,一些事实足够串联起他对父母的评判。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灰色地带,他会在父母身上让白的越白,黑的就自己烂在地里去,不再需要什么借口和血脉去粉饰和犹豫。   之前他还能在心里把方正业归为一个他的父亲这样的身份,现在······   方渡燃听完只是轻嗤一句:“那他死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1-28 04:14:13~2024-01-29 12:2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52瓶;路迩遐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1章 不想等了   郁月城还想要说点什么来抚慰方渡燃的情绪, 但是对方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步行街里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上。   神色淡然在一排排拥挤的陈列品上滑过去,好像真的就只是来逛街似的。   方才冷酷的口吻和阴沉的眸光, 在脸上一闪而过。   然而郁月城作为了解他,看过他曾经因为改造第二性别失控时血腥残忍的模样,并且陪伴他经历过戒断期的人,无比清楚在方渡燃才十八年的人生里有多么割裂的变故。   他早已不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可能比街上这些擦肩而过的很多人经历得都要凶险。   方渡燃的心里放了很多沉重的事。   不好的那部分,在他没有提起来,没有摆在面前时, 也从未有一刻消失过。   然而对方对情绪的转换和隐藏、把控, 比很多成年人还要沉得住气。   曾经的一切把方渡燃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就从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方渡燃也一点点地在改变。   不过这不影响郁月城对方渡燃的选择, 因为骨子里的温柔和善意,对他的守护,是从小到大,隔着千山万水,或是时光流转, 也不曾改变的。   ·   “你有想要的吗?”方渡燃先他一步开口, 停在几个装饰着满满的小推车前,玻璃柜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卡通动物图案的手工糖果。   郁月城看了下,往后面的那辆小车示意:“那里有棉花糖。”   虽然不适合方渡燃吃, 但是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看什么小玩具。   方渡燃拉着他走过去, 四周的人群已经拥挤到需要拨开才能顺利到达目的处了。   刚才他就已经注意到, 来买这些的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围在小车的旁边等候,而棉花糖的小车前面除了小孩, 就是几对情侣在这里。   有个正在搅动打糖丝的小车,做出来蓬松夸张的云朵一样的棉花糖,还有个可以打泡出来的,做出来的各种花花草草和小动物的成品棉花棒棒糖,看上去长得跟软糖一样。   有对情侣拿到刚做出来的小云朵,糖丝不小心粘在头发上,是一位个子身量娇小的女生长长的卷发,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出来约会的Omega。   长头发上沾了糖丝,一旁的Alpha立刻拿包裹棉花糖棒的纸弯下腰去擦拭,女孩皱起的眉头在看着Alpha有些粗手粗脚却慌忙在帮她打理时,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郁月城发现方渡燃的视线:“我们也买那个?”   方渡燃撇嘴:“不吃。我又不是小孩儿。”   他伸手一指眼前这辆打泡的棉花糖车,理直气壮:“男朋友,我要这个。”   郁月城轻轻一笑:“好。你来挑样子。”   方渡燃在挑选的时候,那对小情侣走开了,他凑在郁月城身边小声说:“那个Alpha也太不称职了,跟女朋友出来约会连湿纸巾都不带。”   方渡燃一向不是爱谈论别人的,今天出来逛街,能看出来虽然有些沉重的片刻插曲,总体还是挺高兴的,还有心思注意这些。   郁月城顺着他的话说:“你带了。”   “我当然带了。”方渡燃拍拍肩膀上的双肩包背带,这是下车的时候他把书本都腾出来,刻意带上的,里面有郁月城常用的那款酒精消毒的湿纸巾,定制的护手霜,面巾纸、打火机、创口贴、充电器······一些在外可能需要用上的小东西他都带着。   “我可是跟你的第一次约会,就做足准备了。”方渡燃得意道。   他会注意到那个手忙脚乱的Alpha,只是想起来他以前不爱吹头发,是在郁月城的劝告和影响下才变得开始用暖风吹头。   还在想大白猫的毛发要怎么打理,等有时间他也要给郁月城整理打扮,这些个Alpha的手真粗,他看着他们,想着郁月城的样子,他的每一根头发丝自己都得温柔的抚顺。   郁月城想了想他说的第一次约会,看时间来说和方渡燃的口吻,一定不是指他们交往以后。   “高二转学过来,周末第一次出校那回?”郁月城问。   “当然。”方渡燃大大方方说:“虽然那时候我们也不熟,不过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很······很看重跟你相处的时间的。”   “我要这几个。”他很快把话接到别处。   尽管方渡燃是个能说情话,也会告白的人,但是突然一下子就随便地讲他第一眼看见郁月城就很喜欢他。   那也太不正式了。   他在对待郁月城的仪式感一向都非常郑重。就算要讲这种话,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地说。   而且万幸他刚才没随便地讲出来。   郁月城长得好看,是个人都知道。   又不了解,又没有足够的相处,一见钟情显得他像个只会看脸的颜控。   而且他对郁月城的感情,也不是单单那一眼就可以达到的深度。   方渡燃侧过头看了眼大白猫的脸,不过他是真好看······   属于是让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好看。   喜欢这东西实在是奇怪,可以是深刻的、无可替代的,也可以来得那么快、那么浅淡,又那么特别。   方渡燃第一眼在教室里捞出来坐在一地狼藉里的郁月城时,就移不开眼。   他现在想,可以肯定那会儿就是有特别的情绪出现。   可能没到多么深刻喜欢,但是能让他一直去靠近郁月城,去逗逗大白猫。他确信他就是爱跟大白猫一起待着。   产生了那种对别人没有的,想要把郁月城圈进自己领地里的欲望。   后来也处处在好的事情,坏的事情里面不断跟郁月城越走越近,直到他们彼此交心,肢体纠缠,他确信他只想着郁月城,连非他不可这种心思都没出现过。   脑子里就完完全全只装过这一个人。   “我也是。”郁月城在一旁拿过来方渡燃要的棉花糖:“我也很在乎跟你在一起每一刻。”   方渡燃抬眼撞上郁月城转过来的眼神,贴过去拿唇瓣在他耳朵上很快地点一下。   这里的人太多了,人挤人,方渡燃权当是个不想忍耐的亲吻,还把两人交握的手扣紧了些。   棉花糖有两个可以要刚做好的,还有四个要等小摊的店主现场做。   等待的时候,郁月城注意到方渡燃也就只是站在他身边,别的什么也没做。   他这次逛街,都没有带上他走哪都会随身携带的学习背诵资料或者是考题考卷。   “别看了,没手了。”方渡燃把另外一只手里提起的果茶晃一晃。   “说了要出来跟你逛街,就是逛街,别的什么也不干。”方渡燃太明白郁月城刚才看他口袋那意思了。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郁月城说。   “燃哥每天都比前一天强一点。”方渡燃大胆放话。   “以前你跟我走在一起,不会这么亲近。”郁月城直言。   之前他们虽然在一起了,周末回去A市的青训基地做检查,或者回家一趟的路上,方渡燃都没有这么······招摇?   或者说在外人面前明目张胆的亲密举止。   “因为学习太忙吧。”方渡燃现在才是把自己想干的都随心干了,要是没人他刚才就直接在郁月城脸上亲个响的。   “而且我有这么好的男朋友,我走哪不得炫耀一下?”提到这个,方渡燃的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刚才那个导购看你那么久,我知道她没别的意思,但我就得说一句你是我男朋友,管她怎么想呢。”   郁月城看他就差扬起脑袋得意了:“等会儿回家,我会向家人也宣布,我是你的男朋友。”   方渡燃的占有欲和炫耀在他看来都是可爱的,不知道这种状态会维持多久,但是他很喜欢。   不过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少年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紧张,接着看向他的目光又变得坚定。   看来想家人宣布这件事,对方渡燃来说,并不是完全没影响的。   方渡燃后来把纸盒包装起来的棉花糖都稳稳放进自己的背包里,然后还在花店里包了一束两束鲜花。   拿了手写的贺卡自己写上祝福语插进去。   他低头写的时候,郁月城在一旁看着,原来这两束花是送给母亲和小姑的,语调也很轻松愉快,没有什么非得遵守的规矩,比起第一次去郁宅的拘谨要亲近很多。   语调透出来一点可爱,称呼根据不一样的身份有应有的礼貌。   ——祝干妈天天开心,万事顺利!在学校上课也很想您的小儿子!   后面还随手画了一个笑脸。   ——希望新的一年小姑能收到很多好消息,除夕快乐~   方渡燃写完落款抬头说:“等我们回去,差不多就十一点了,说除夕也不晚。”   郁月城:“没想到你把小姑也带上了。”   方渡燃虽然失忆过,但是在很多方面都非常有礼节,郁月城从他初次去自己家,要给父母都备上礼物,就能看出来他的绅士风度一如既往。   联赛获胜之后的奖励安排,方渡燃也给班里每个女生也包过花束和小礼品,男生都各有各的礼物。   小时候的教育应该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也总会讨长辈们的喜欢。   “当然要记着。”方渡燃说:“你的家人,每一个我都记着。只是小姑没住在郁宅,又不像郁叔能常常见面,见得少而已。过年她肯定要回来的,干妈发消息说过,明天一家人团聚过年。”   “她小时候跟你经常玩。”郁月城说:“只比我们大几岁。”   “我猜出来了。”方渡燃嘴角一勾:“根据我那会儿的光辉事迹来看,她以前肯定跟我很熟。抓女生辫子的事情,我这么讨人喜欢的,肯定没干过,但是伙同她一起调皮捣蛋翻墙根,八成有不少。”   他朝郁月城眨眨眼:“毕竟连你这么乖的好孩子都能被我拉着爬树。”   郁月城有种过去和现在逐渐在交错的感觉,方渡燃猜得很准,他也有认真在回到他们的家庭里,有认真的把自己的每一个家人都放在心上。   已经想要现在就把方渡燃带回家,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他们在一起了。郁月城想。   他在方渡燃的事情上,总是个耐心的,十分执着且坚韧的人,总是等得住的,毕竟他曾经等过将近七年。   但是这会儿,他突然泛起冲动,完全不想等了。   “男朋友。”郁月城喊道。   “嗯?”方渡燃笑:“男朋友在这儿呢。”   郁月城问:“准备好了吗?我们快一点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1-29 12:25:51~2024-01-29 22:0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南梦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2章 爱你   方渡燃是抱着两束盛开的鲜花走进郁宅的, 背上还背了个装满一半的双肩包。   安靖正好在楼下的客厅里跟小姨聊天,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半。   “干妈, 我回来了。”方渡燃率先开口。   先放下一束花在立柜上,然后加快几步走过去,把怀里有着郁金香的鲜花弯腰双手递给安靖:“带给您的,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没时间准备礼物,希望您喜欢。”   安靖立即浮现温柔的笑意:“好孩子,你们回家团聚就是最好的礼物。”   “今天也有想干妈。”方渡燃说得充满诚意, 但总觉着有点调皮似的。   是那种在长辈眼里看来的乖巧的, 招人喜欢的调皮。   实际上方渡燃有记忆的时光里,还没有可以让他直接说这些话的长辈角色。   但身体和话语也不知怎么,随着跟干爸干妈越来越熟悉, 很自然地就变得亲近起来。   方渡燃给了安靖一个绅士的拥抱和贴面礼,简直就真的像是她放假从学校里回家,一看见她就黏人的小儿子。   安靖一时喜悦和感慨交织。   方渡燃转身再拿起另外一束以向日葵做主角的花束,走到安靖身边的郁明芯面前,双手呈过去:“小姑除夕快乐, 还有半小时就到点了, 我是今年第一个送上祝福的吧?”   “不是哦。”郁明芯本身年纪就只比方渡燃大几岁,也被他带着透出点孩子气。   她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晃晃手里的手机界面:“单位一把手昨天下午放假前就在微信群里放烟花了。”   “明年我争取再早一点。”方渡燃看向她给自己展示的群通知:“做第一个!”   安靖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因为方渡燃的的到来,屋子里一下子就被搅和起一阵喜气洋洋的暖意。   郁月城在这之后才走过去:“妈妈, 小姑, 你们先聊,我把东西拿上去。”   “行李多不多?”安靖问:“怎么不让李叔给你们搬。”   “就两个包, 都是些书本和试卷,没别的。”郁月城说。   “我们只放三天,没有寒假。”方渡燃自然接话进去:“大连初二早上五点半就得出操。”   “这么急啊。”郁明芯很是诧异:“月城以前上学都没补过课呢。”   “十二中是这样的,差生文具多。”   方渡燃理直气壮道:“全省的高中部里,放最少的假,考最低的分。”   郁明芯跟安靖听着都乐了。   这种话跟学生开开玩笑,大家拿来玩都没事,在长辈面前听起来也没人觉得冒犯,气氛也其乐融融,方渡燃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可以跟郁月城的家人们相处得这么轻松起来。   看来小时候那个在郁宅里设计的有违传统理念的恐怖万圣节,的确是真的。   郁月城将方渡燃背包里的棉花糖盒都取出来放好,就把他留在楼下跟母亲和小姑聊天,自己带上两人的东西先上楼。   径直去的是方渡燃房间,把带回来的资料和试卷都拿出来,想看看方渡燃几个科目的当前进度,再准备一些合适提升的题库给他。   楼下的家庭氛围非常浓郁,郁月城也能体会到,母亲和父亲,包括小姑大伯这些家人,都对方渡燃重新回到郁家感到开心。   方渡燃的性格,在十二中里乍一眼看到时,是疏离冷淡的样子。   现在回到家里,仿佛人也会跟着回到小时候的开朗,他总是可以让长辈们绽开欢声笑语。   在这一点上,郁月城没有任何作为儿子的失落,反而他也很喜欢融入其中,喜欢方渡燃在自己家里带来的这些特别。   他自己从小就过早的懂事,长大的过程里,总比同龄人的认知水平要高很多,时间都拿去学习了。   能说话会识字的时候,就跟同龄的小孩们难以交流,后来开始上学,整天都跟着那些教授老师们上课、学习、参观、沟通,等到后来慢慢地能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性格和心性也已经定下来。   只有方渡燃来家里的时候,家里才会有孩子调皮活泼的生机。   郁家人是喜欢方渡燃的,郁月城知道。   他对方渡燃的感觉,虽然在漫长的等待和重逢后的差距里有了些不一样的体会,但从未对方渡燃这个人有过任何的动摇。   拿出来笔记本,在给方渡燃整理考卷的时候,郁月城对于要把方渡燃作为男朋友介绍给他的家人们充满信心。要当着所有家人的面,坐在一张桌子上,正式地确立他们的在一起身份。   就像是小时候郁家和方家摆定亲酒,由所有亲人见证一样。   “小公子,下楼用餐了。”后厨忙活的阿姨在屋外敲门。   “我知道了。”郁月城说完,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   下楼时他打开手机,刚好遇到一起走下去的郁闻礼:“大伯,怎么了?”   “月城啊,先吃饭。”郁闻礼等了他两步,一起往楼下走。   消息里郁闻礼说是点事要来他房间里谈谈,郁月城下意识就认为是方渡燃的身体问题:“是不是方渡燃的报告有问题?”   楼梯快要走到尽头去往一楼,模糊的谈笑声已经传过来,郁月城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郁闻礼也跟着他的视线转移,能直接发现小侄子的目光是对着方渡燃的。   “回头再说。”郁闻礼跟他一起去到晚餐的桌子上,其他人已经坐下来。   郁月城想这时的确不合适,就先作罢,而且看上去不是非常紧急的事情。   “干爸不在吗?”方渡燃在桌子上问。   “他在三楼的书房里。”安靖解释道:“下午我们都吃过饭了,再陪你们吃点,当宵夜了。你干爸晚上有个视频研讨会,等明天除夕才空下来,今天是提前了航班赶回来的。”   “奥。那我就不上去打扰他了。”方渡燃还想着回家要去跟干爸打个招呼。   实际在吃饭的也就是郁月城和他,他的食谱还严格被控制成生牛肉和新鲜蔬菜,还好郁家的厨子今天很会做事,他今天的餐谱挑的是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的,摆出来除了没有米面这类的主食以外,跟正常人的差距不大。   不然一家人在一起聚餐,他这里鲜血淋漓的,实在看不过去。   对郁月城的计划而言,必不可少的人不在,时间也到深夜,就暂时把宣布的念头放在了明天除夕团聚的时候。   方渡燃吃了一半,放下筷子套上手套给郁月城剥龙虾,看到对面的郁闻礼,突然想到一件很关键的事,偏过头小声问郁月城:“今天我们的喝的果茶有添加剂和糖吗?”   要是有就完蛋。   检查能查到不说,现在一点不天然的成分,都可能影响他正在重新发育,还对外来成分敏感的要死的腺体。数据不稳定,又得费大劲折腾。   他现在真的没有多一丁点的时间了。   “没有。”郁月城看他后知后觉的的表情,笑了下:“现在才想起来?”   “······我忘了。谁让我跟男朋友约会乐不思蜀。”他嘀咕一句,膝盖在桌子底下碰碰郁月城的。   “我看着做的,没有。”郁月城说:“什么也没加。”   “那它的水果确实值这个价。”方渡燃可是注意到上面的标签价格,居然比普通的鲜榨果汁贵五倍,但是水果的味道还特别丝滑,一点也不涩。   “那你还在外面问我要不要糖?”方渡燃找到理反问。   “我怕你嘴馋,就那几个小车你注意看了。要是你想吃的没问题,可以给你买。”郁月城说。   他手里有方渡燃进食的所有要求,最近方渡燃的食谱增加了,一些没有加过辅助品的食物也能少吃一点了。   “你们带回来的糖,月城可以吃,你就先别吃了。”郁闻礼看出来方渡燃在对着食物嘀嘀咕咕。   “我就看看······”方渡燃违心道。他算不上嘴馋,但那几个棉花小糖人的制作过程是挺好玩的。   他还给自己和郁月城挑了两只一样的白白的大猫的卡通图案,最近可以吃了两次日常也能看见的高蛋白食物,差点忘了他在饮食上不是个正常人。   “郁叔的眼神真好使,我都包起来了还能看出来。”方渡燃琢磨了一下,放低声音故意问:“郁叔不会是恋爱了吧?”   郁闻礼立刻被呛了一下:“过年去市里转了几圈,看小巷子里有人在卖。”   “哦~这样的。”方渡燃点点头。   郁明芯笑起来:“大哥谈恋爱都是保密的,可不能让你知道了。”   “我吃不了糖。”方渡燃朝安靖那头道:“不过我去买的时候看好多Omega都在买,他们肯定可以吃。”   郁明芯笑的声音更明显了,连安靖都说:“你过两天还要去检查身体,再说你大伯该不带你去了。”   在融洽的氛围里,郁月城将左手放下去,还没伸过去,就被方渡燃的掌心稳稳接住。   对方捏了捏他的手指尖,然后在他的手心里暗暗地画下暗号。   用食指一笔一划地写出来······   郁月城的表情逐渐怔住,直到方渡燃把手拿回去,也没有在心里定下来。   字他是认识的,也能肯定这么简单的东西,他绝不会认错。   ······可是,现在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的场景,这场景里面能有方渡燃在,他心里被熨得暖烫。   这来之不易也让他想念方渡燃,尽管他们就坐在一起。   所以他才会在餐桌下去碰触方渡燃的手。   然而,方渡燃却在这样的时候忽然跟他说这个,怎么想他还是很惊讶。   手指尖划过他掌心里留下的那点温度,就算抽走了也印在上面。   方渡燃看他发愣,味道一言难尽的蔬菜汁在嘴里也变得可口。   片刻,还直接憋不住地笑出来。   “怎么了小燃?”安靖坐在他另外一侧,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小心点,别呛着。”   方渡燃点了一把火,这会儿还大言不惭地:“没事,我没事干妈。”   他又喝了好几口顺下去气,转头朝郁月城眨眨眼。   “这俩孩子,你们还说悄悄话啊。”安靖看出来了。   方渡燃怕郁月城真给他说出去,毕竟大白猫每次在这种时候,一点也不害臊,他可是还要脸的!   所以立马把给郁月城剥出来龙虾肉推过去:“我叫他多吃点,别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郁月城把心里的疑惑和惊讶,连同惊喜一并咽下去,垂眼把一旁的蘸酱拿过来,又看了看方渡燃。   “不会辜负的。”他说。   吃完饭方渡燃把棉花糖盒子拿出来,除了他和郁月城那两个,其他的四个都分别给了郁明芯和郁闻礼,还有干爸干妈。   送给郁治书和安靖的也是一对,是两只穿着红棉袄手举着招财进宝和身体健康的新年生肖图案。   虽然只是些小糖果,但手工的工艺很精致,安靖看着也喜欢。   “可以吃的。”方渡燃跟郁明芯说。   “你买的?”郁明芯是不相信郁月城能买这些东西回来。   “我和郁月城一起去买的。”方渡燃说。   “月城这孩子,也就是跟着你,能搞出这些小玩意。”郁闻礼看得最清楚,沙发旁边还有只他们带回来的小熊氢气球。   ······   房间里都是烧着暖气,一点儿也不冷,客厅的壁炉也点着,为寒冷的冬日添上安宁的暖意。   家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炉夜话,郁月城这会儿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偶尔才插几句话进去。   光是方渡燃一个人,已经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   但是他今天的话要比平时还少一点,眼神过一会儿就得往方渡燃身上放,对方却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偶尔还显出点得意。   郁月城还是想不明白,方渡燃怎么能在和家人吃饭的时候说这么······郑重的话。而且说了还跟开玩笑一样,就这么揭过去了。   以方渡燃做事的风格来看,完全不应该。   他要是想说这句话,应该是万分正式地讲给他听。   郁月城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什么样的形式来表达,他都会接受,也都很开心。   但也会有点可惜,这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   方渡燃装作不知道,他是完全不可能揭过去的。   不过他还能等,可以等到方渡燃亲口说出来。   除夕的前夜,他最重要的家人们都在饭桌上说说笑笑,他最在乎的少年也在其中,成为里面的一员。   在餐桌下默契地和他十指相扣,然后松开手在他手心里笔画规整地写着——   爱你 第293章 录取   说好放假会暂时放松点, 郁闻礼还在这,方渡燃不打算熬大夜学习, 回房间后把郁月城放在他桌上的一张试卷做完就准备睡觉。   提起笔下意识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既然都回郁宅了······他还有点想去蹭郁月城的床睡觉。   大白猫这会儿应该在泡澡,等他写完再去冲个热水澡,就可以钻进郁月城的房间里抱着他温暖蓬松得大猫睡觉,想到这他做题的心情都更振奋了。   谁会不想抱着自己好看的男朋友睡觉啊?   郁月城一直惦记着吃饭之前收到的消息,郁闻礼肯定是有事需要避开别人单独来见他, 所以才会在一个家里, 还发消息给他。   洗完澡,他换上睡衣就准备去郁闻礼的房间问清楚,这头打开门, 自己的大伯已经下楼从走廊走过来。   “大伯。”郁月城站在门口等他进屋:“正想去找你。”   “你爸在楼上开会,这个点可能也快开完了,我干脆下来。”郁闻礼走进他的房间里,郁月城跟着在身后关上门。   这事就有点重要了,郁月城不用他明说, 立刻能明白, 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特意避开他的父亲。   他和大伯的关系的确比跟父亲要好说话得多,从小相处的时间多一些,加上大伯待他一直亦师亦友, 虽是长辈,多数时间里更像是朋友。   就连小时候, 也没有父亲那么刻板严厉, 很多话不能告诉父亲,却可以跟大伯敞开心扉。   但是跟方渡燃有关的事情, 父亲一直非常支持,甚至也看过方渡燃的身体检查报告,有什么是需要避开的?   “月城,你跟小燃现在是在一起了?”郁闻礼熟悉地坐进他卧室的沙发里,开门见山。   “是。”郁月城跟着过去,坐在面对面的单人沙发里,他感觉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是需要直面交流的东西。   郁闻礼进一步清楚发问:“你们是一直待在一块的,我的意思是你和他是确定在一起了,还是······”   “是正式确立伴侣身份了。”郁月城说:“我现在是他的Alpha,他也是我的。”   郁闻礼有一丝的意料之外,不过很快就收起神色,这结果也算在意料之中。   他们总是一起去青苗基地的,谁都离不开谁似的。   之前也听过看过他们在一起这种话,然而孩子们之间的暧昧带来的不确定,和正式有男朋友的身份,对一个Alpha来说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尽管方渡燃作为一个目前来说无法被标记的特殊第二性别,他们之间不会有信息素的生理联系和克制,但是作为郁月城正式的男朋友也是需要面对很多东西的。   郁闻礼作为郁家的长辈,这一点他不得不去考虑。   郁月城和方渡燃,这两个孩子从小就是定过亲的,后来方家中落,家破人亡,郁家却从未停过脚步,发展壮大,比之当年更是雄厚。   从方渡燃个人条件来说,他消失七年后找回来的现有背景,和目前的身体状态,也都不能跟以前相比。   “你们现在在一起,有没有想过,这不是一个好时机?”郁闻礼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郁月城。   郁月城没想到和郁闻礼之间的话题会这样展开。   方渡燃为了高考,时间紧张,他自己也背着很多家庭为他的学业和前途带来的建议,也有过进退两难,深思熟虑的时候。   眼下确立伴侣的身份,确实不是个好时候。   但是······   “想过。”郁月城坦言:“但是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顺利按照计划发展,我想和方渡燃在一起,他也想和我在一起,我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他一点儿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也不认为有损他顶着优秀资本的Alpha身份。   他知道一旦要放在价值上去衡量,不可避免会像父亲所说的那样——“你如何去做简直是浪费了你的天资”、“你如何选择就是在浪费时间”、“你是评级S的Alpha,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诸如此类。   郁月城半点不觉得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浪费了他这个Alpha的本身。   他等了这么多年,这点欲望坦率了当地表达出来,才让他认为理所应当。   更何况,这可是方渡燃向他发出的邀请。   他怎么会去拒绝?   “别的我就先不说了,家庭产业方面都看你母亲怎么安排,这么大的摊子,身价地位、利弊得失,他们自己会去衡量的。你今年十八岁,你这一辈的现在都在干什么,你和弟妹他们心里都清楚。”   话题果然走到了这里,郁月城“嗯”了一声做回应。   他很清楚,他们大多从初二就开始分流,走向不同的领域深耕学习,到现在这个阶段,除了走科研道路的还在实验室里,参军的已经在往上走,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接手了家族产业开始历练。   这点上他无从反驳,他没有做好一个家庭的继承人应该做到的。   郁月城也没想过,在重逢方渡燃之后,会遇到让他对未来的走向开始重新思考的事情。   郁闻礼调整了原本放松的坐姿,手肘撑在膝盖上,话题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变得严肃起来:“就目前小燃的身体情况来看,他是不适合独自生活的,他身体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所以我留在十二中照顾他。”郁月城直言。   “你不能一直留在十二中。”郁闻礼看着他说。   郁月城不理解:“为什么?”   “你之前参与的几个实验,收尾了,获奖的获奖,还有两项做了行业内突破,送上去立专项了。”这些郁闻礼都毫不意外,郁月城的能力从来都不是凡物。   “立项的我收到邮件了,还没回复,这个周都在盯手上的曲线。”郁月城说。   “就你目前手里还在测试的这个,上个周数据波动带来的测算结果,让二轮投资多了两位数。”郁闻礼提到此处很是可惜,语气里也夹杂叹息。   他自己是个惜才的人,但对自己的小侄子也无可奈何,停顿之后接着道:“这些你父亲都知道,他收到的研究所合作和国外学校的邀请,邮箱里都塞满了。”   “出国的事情我知道。”郁月城说:“我有自己的安排。”   郁闻礼却说:“我们都没想到你时间这么紧张,还能出成果。返校之前你在几个实验里待得时间连其他人一小半都没有,返校之后你手里那些东西,都是远程的吧?”   “嗯。”郁月城其实觉得,如果他们操作不出错,是不需要待那么久的。   但是实验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同样的步骤,可能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没有出错,但做完之后就是会有各种各样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失误。   连失误都不能完全避免,那实验进程肯定只会停滞不前。   当事人都不能完整复盘自己的失误在哪里,他站在自己的角度,更无法理解别人的进度为什么会不一样,为什么出不了标准值和结果。   这些偏差在他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   郁月城自身会认为这有运气的成分,只是很多人会把这归咎于他的天分和努力。   “你知道我肯定是希望你去深造的。”郁闻礼建议道:“不只是局限在科研方面,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你喜欢的方向去接触。”   “是我爸让你来做我的工作?”郁月城直问。   “不是。”郁闻礼摇摇头:“你爸希望你跟着我走这条路,我知道你兴趣不大。我和他想得不一样,凭你的聪明才智,我一直认为无论发挥在什么地方都有它的价值。”   郁月城没接话。   他思考过这个问题,实际上他也还没有确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去走。   他也会希望自己的未来能发挥价值。   本应该在他初一的时候就做好决定的方向,被他因为去找方渡燃暂时搁置,又在十二中到现在,一直拖着没去做选择。   原本的计划也因为之后发生的种种有了偏离,现在他关于学业和事业的想法已经跟曾经大有不同。   他想他也许可以在某些圈层里做一些争取,或者是改变······   只是在最终确定下来之前,他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他觉得凡事应该自己亲自接触之后才能下决断。   “你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吗?”郁闻礼在他沉默时问。   “有。”郁月城对他可以坦白:“是我没接触过的领域,我不确定是否可以攻读,也不确定能不能长足发展,会不会创造价值,能不能做出有效的决断。”   “那你还在等什么?”郁闻礼完全不觉得这些是问题,只要他的小侄子愿意去做,没什么不可能的事。   “你现在的年纪正是好时候!”郁闻礼说。   现在都已经晚了不少,他心想。   只不过以郁月城的能力,他相信时候时候从脚下开始都是最好的。   “大伯。”郁月城抬眼看过去:“为什么今天突然要跟我讲这些?”   郁闻礼既然来了,就是想提点他:“月城,你很聪明。你父亲给了你很多的时间和机会去考虑,在你的黄金时期,他们拿出来以年为单位的时间来尊重你的选择和行为。”   郁月城听到这里垂下眼。   某些地方上,他承认他太过固执。   这份固执需要他用很多时间去浇灌,但是现在已经发了芽,结了果。   他没有让自己后悔。   “你从小就懂事,也就这一件事上想不通。但是人,他总得有想通的时候。”郁闻礼说:“这个时间应该是什么时候,你自己想。”   这个时间······   郁月城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是除夕?   ······不是。   是二月,是两所国际顶尖大学的开学日。   郁月城当下反应过来,他坚持留在十二中陪方渡燃上课,所有时间都挤出来拿去返校了,国际形式上的各种参赛手续和程序都不方便,就把学籍资料和个人资料都交给了父亲。   他对这些是最熟悉的了。   “我爸爸已经给我联系了国外的学校?”郁月城拿几乎肯定的语气说。   “你很优秀。”郁闻礼知道表面不会大吵大闹的小侄子,这会儿的心里八成已经天翻地覆。   他把口吻也放亲和了些:“之前在国外的那些小组会议和报告上,有不少学校的人,你太突出了,那段时间就已经被录取了。”   难怪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父亲突然不再催促他挑选学校准备留学的事情。   郁月城感觉自己坐在沙发的身体在发僵。   “那可是全球顶尖的学校。”郁闻礼说:“我也没想到那里面居然有学校的人在面试,也算符合他们一向的招生风格。”   郁闻礼其实是对此非常骄傲的,以郁月城的资质,准备准备,不通过免试,走考核的流程他的预估里也能稳稳进去,然而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恰好说明郁月城具备非常规的优秀才能。   “你母亲虽然是个生意人,但郁家算起来也是书香门第,这所学校的水平比我和你父亲上过的还要好,你能接触到更多的资源。”郁月城也不是个完全对学识没有追求的,郁闻礼换了个角度安慰他。   “什么时候开学。”郁月城花了片刻的时间快速消化掉这个消息。   一句我不同意,都很难直接对郁闻礼讲出来。   要不是大伯,他过完年也不知道。   郁闻礼:“初二。从除夕算起,就是后天。”   郁月城顿时抬起头,少见地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1-30 20:28:58~2024-02-01 05:2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4章 抽枝发芽   郁闻礼同他对视片刻, 少年身上落着明晃晃的忧伤:“我明白让你突然接受这件事很难,正因为你喜欢跟小燃在一起, 才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你父亲也是想让你们能开开心心地多相处一阵。这些年你一直没放下他,都看得到,所以选择隐瞒到最后一刻。现在你要准备好出国了,小燃那边也需要好好沟通。”   他站起来拍拍郁月城的肩:“明天聚餐,他们应该会通知你们这个消息。”   郁月城激动的情绪涌上喉头,听完这堆解释完全没有丝毫地缓解:“我······他为什么替我做决定?”   “毫无疑问, 因为这是你最好的机会。”郁闻礼顺理成章道。   他完全可以理解弟弟的做法:“你父母, 他们也是人,也有自己肩上的担子。你想去十二中上学,你父亲一开始就不同意, 最后看你得偿所愿,找到小燃,还打了官司把他带回来,背后也在夸你有本事,就不追究了。后来你想跟小燃在一起, 陪他戒断人工信息素, 陪他备考,把学业和家业都一拖再拖,他们也由着你去了。这次他们的做法也许不够完美, 但是他们也有难处,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尽量去接纳你的选择。”   郁闻礼叹了口气:“还好是你。你能力优异, 自学能力强, 在十二中也没耽误太多,但是你的时间, 它耽误不起了。”   好一会儿,郁月城才开口道:“是不是我没能力,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知道自己这话大逆不道,很不理智,却也忍不住忤逆:“那样的话,我就不需要出国,不用去抢时间。”   “瞎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能乱说。”郁闻礼万万想不到,这种话能从郁月城这么懂事的孩子嘴里听到,提高声叫醒他。   自己的弟弟对小侄子自幼严加管教,他却是第一次拿如此严厉的口吻对郁月城说话。   可转眼对上少年受伤的神情,那点长辈的架子又消散掉,跟着心疼起来。   郁月城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到自己情绪受挫,说一句不好听的话都让人诧异。从小到大,唯一做过的让家人担心的事情,就是高二坚持自己转学去了十二中。   说起来,转学这事上,他还搭了把手,也是他相信郁月城的能力。   然而眼下留学这件事,谁也搭不上手。未来怎么样,都只捏在郁月城自己手里。   郁闻礼挪步,坐在郁月城的身边劝言:“月城,你知道郁家的产业,家大业大,在你母亲的手里发展地很好,你父亲他有自己的追求,在学术界如今也有些积累,加上郁家世世代代都是为人正直的。而方家,好几年前在A市就已经查无此人,剩下的方正业数罪累累,牵涉不少的人和公司,现在人还在牢里,百害无一利。”   郁月城默不作声,神情逐渐凝重。   这些条条框框,他都明白,他从小就把这些利害关系看得清楚。   “我爸爸妈妈很喜欢方渡燃。”郁月城想了很久,才说。   “养一个干儿子,和娶一个能支撑大局的儿媳妇,不是一回事。”郁闻礼放缓语气道:“你将来是要继承郁家的产业的,无论你选择走哪条路,想从事哪方面,郁家的根基都会在你手上。你父母能放任你跟已经不存在的方家人交往,能接受一个有亲人在牢里的方渡燃,还愿意既往不咎,出手相助,已经做到万千父母都做不到地步。尤其是郁家和方家的现状如此,他们已经做了非常大的让步。”   “·····他们喜欢他,关心他,不是真的吗?”郁月城知道答案,还是问出口,尽管这太残忍了。   “当然是真的。”郁闻礼将他心里的答案一字字摆出来:“喜欢肯定是真喜欢,我也很喜欢小燃,他身上有很多超脱年龄的特质,也是一个坚韧优秀的好苗子。”   稍做停顿,他客观且理智道:“但是光靠喜欢不能成事。你从小就很会为人处世,不是个书呆子,这些道理你都明白。月城啊,你只靠喜欢,不能成事。弟弟弟妹、包括我和你小姑,也不能光靠对小燃的喜欢,就不考虑大局。”   “况且,他们从来没有反对过你和小燃在一起,他们是在用整个家族的轻重来对你让步。”郁闻礼提点道。   “所以我得明事理。得顺从。”郁月城侧过头看他:“是吗?”   郁闻礼从感情上,是很不希望看到郁月城这个好孩子受伤,但就如他所言,很多事情,不能光靠感情用事。   “你现在负气,是应该的。”他软下心安慰:“我是看着你和小燃怎么走过来的,他们没有亲眼看到,想象不到你们吃了多少苦。大伯是亲眼看到你们吃苦受罪,好不容易才慢慢好起来。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们前路平坦。”   郁月城不接话,也不应声。   郁闻礼知道这是他在表达抗拒。   道理谁都懂,人却是有感情的动物,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犯傻的时候。懂得再多,也有不顾一切往火坑里跳的。   郁月城跳过一个火坑,耽误了两年,那是他还年轻,现在不能再放任他执迷不悟。   “其实,换个角度去想,你去留学,对你和小燃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郁闻礼换言道。   果然,郁月城听到这话才抬眼。   他接着说:“小燃现在的身体情况,以后还需要长期地治疗和康复训练,钱的方面不用去担心,这个项目在青苗基地的投资金额非常充足,加上你父母愿意接受他继续做郁家的干儿子。但是有些事恰好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郁闻礼说到最后,凑近放低了声:“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当你有了好的发展,小燃他现在没有了方家的背景,也没有其他的支柱,是不是往后在郁家,跟他有关、跟你和他有关的事,你就可以说上话?”   郁月城垂下眼沉思。   他想过个中牵扯,但是不想在方渡燃的身上附加上太多别的东西,他原本只是想着只要他和方渡燃,两厢情愿,单纯地过好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就好。   因为爸爸妈妈都很喜欢方渡燃,方家也没有人阻拦他们在一起,他原本只觉得这些问题都没有就好了。   再往深里去,家族、家庭、关系、利害深浅······   这种种他想得到,他能理解,他都明白,只是他自己刻意地去割裂。   郁月城总希望他和方渡燃之间的感情,是可以一日从前,就那么简简单单的。   就像是他们在十二中上课的日子,哪怕是方渡燃忙于备考的时间里,就那么日复一日一起上课,做题,学习,挤时间出来就单独呆在一块。   这都太过于理想了。   郁闻礼说得没错,他是需要在郁家能说上话,能拿主意的话语权。   郁家的家风很正,对待晚辈的态度,郁治书也偏向于传统的严厉,但他们都还没在任何有关利益的层面产生过纠纷。   郁月城一直没有像同辈人那样接手一些产业来练手,介入家里的生意往来,虽然人脉关系上维持得不错,也有自己的公司和收入来源,终归还是绕不开根源上问题。   就像是他很小的时候,就看得明白那些另有所求的生意人总会想着法子另辟蹊径来找到跟郁家合作的方式,他也得放下那些过于对待感情过于简单的想法,去接受父母对方渡燃的喜欢,不等于毫无理由地支持没有背景的他和自己结婚。   去接受他们已经需要用成年人的关系权衡,来维护想要有结果的感情。   “是我爸爸让你来提前通知我的?”郁月城问。   “月城,你现在是不相信你大伯了。”郁闻礼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我来告诉你,是想让你和小燃提前说好,不要等你父亲说得时候,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一个是你父亲今天是特意赶回来看看你们,跟你们一起过年的,他一年到头也辛苦,再者,小燃的身体,他的情绪控制方面,现在也不好判断,等他情绪过激刺激到生理层面,问题就大了。”   郁月城:“我来跟他说,他有什么火可以发我身上,是吗?”   郁闻礼轻轻拍了他的肩:“想什么呢。你的信息素能安抚到小燃,有什么问题,你们私下解决,对他也好。”   “我不在呢?”郁月城问:“你们想让我留学,我不在的时候,他怎么办?”   “只要没有重大刺激,他就不至于伤到身体。”郁闻礼严谨道:“我们已经跟十二中的高中部合作,基地里有人进了校医院,专门为了方便解决小燃在学校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会严密关注到他。”   “早就安排好了。”郁月城淡淡道。   “是小燃自己坚持的。”郁闻礼说。   “他知道我要走?”郁月城问。   “不是这次的事。”郁闻礼解释道:“上个月他在基地做完检查,我问过他,要不要转学,给他转个独立公寓的国际私立学校,可以给他配一个研究员同住,方便监测很多数据,也方便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郁闻礼看他一眼:“你也看到了,现在他每天吃的都是研究员当天开车送过去的,每个周要定点去接他做检查。住在一起,吃喝作息都可以帮他调整起来。”   “他不愿意。”郁月城用肯定的口吻道。   “对。小燃直接拒绝了。”郁闻礼猜测这种几乎全天式的监测,可能在方正业的实验室里给方渡燃留下来心理阴影,导致他现在很排斥。   “他不喜欢被人监视。”郁月城一语道破。   “我也这样想。”郁闻礼说:“所以我后来建议他要不要直接住在青苗基地,我们来安排老师辅导他的功课,他也拒绝了。”   “他是个人。”郁月城声线冷下来:“他也只是想做个正常人。”   “其实我对于他还能接受治疗,是很钦佩的。”郁闻礼看他提到方渡燃,情绪好转一些,“但凡是面对过人体实验的,很少有还能再次接受的,哪怕是自愿接受,心理创伤也会非常严重。”   郁月城沉默片刻,开口道:“他也有。”   方渡燃的心理阴影只不过是没有大张旗鼓地发出来,而且方渡燃偶尔还会怕黑。   没人知道他在方正业的实验室里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也没人知道方渡燃在黑暗里渡过什么样的折磨。   郁月城曾经只是撞见了很小很小的一个厮杀过后的残余边角,就已经触目惊心,感到跟现实世界的割裂。   “小燃的情况很特殊,所以我想你来告诉他,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郁闻礼将思考的时间留给他:“你先想想,想清楚。怎么跟小燃好好道别。他喜欢你,你是他最好的安慰。”   ······   半夜两点,郁闻礼早已经离开,郁月城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整个人都钉在那似的。   郁闻礼的意思就是他只有接受一个选项。   不,是郁家现在的安排,就是只能选择接受。   父母的确是从没有反对过他和方渡燃,但他也已经十八岁了,本来该做的决定,该做的事,都拖了好几年。   如果他不能有撑起郁家的能力,不能有所成就,那么,是不是也会失去跟方渡燃在一起的权利?   郁月城不会有撒手不管就带着方渡燃私奔的想法,他有能力给方渡燃一个富足的以后,但是方渡燃不行。   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现状,都不允许再做折腾了。   更何况,郁月城打心底里总是希望事情都是好的,是正向发展地,而不是将好好的家庭闹得四分五裂。   他是家庭的晚辈,他是在郁家长大的,受父母恩惠,受亲人关爱,跟整个家族是密不可分的一体。   他也知道以后是要撑起郁家的,什么带人私奔、什么抛弃亲情、什么拿自己做威胁,都是他从来都不会去算计的事情。   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以前可以逃得过一时,不可能逃一辈子。   在感情上,郁月城始终坚信,他是要方渡燃光明正大地做他的伴侣,Alpha也好,Omega也好,都无所谓。   他要他们的感情,永远堂堂正正。   他要方渡燃,能名正言顺地做他的爱人。   时间过得很漫长,房间里异常安静,仿佛空无一人般死寂,音量细微的挂钟在墙上都发出一帧一帧流失掉的脆响。   郁月城在漫长难熬的分分秒秒里,捋清楚每一个条条框框,也找不到出口。   时间也过得很快,等他抬起头,发现窗帘没拉满的缝隙间露出来除夕早晨蒙蒙亮的光线时,才惊觉自己在沙发里纹丝不动地坐了整整一夜。   郁月城在强迫自己接受留学这件事,再强迫自己去消化掉他有所发展跟在郁家拿到的话语权会和方渡燃挂钩这件事。   再强迫自己切割掉简单的想法,用理智和利害牵扯去衡量一段想要守住的感情。   他站起身,低垂了一夜的脖颈发酸,脊背都有些僵硬,舒展时骨头里发出几声闷响,似乎是成长在残忍地抽枝发芽。   头脑有些乱,郁月城想出去透口气,把这个谈判过的场面暂时定格在卧室里。   堆满心绪走到房间门口,刚拉开门,就看见靠在门板上的少年随着重力往后倒,郁月城立刻反应过来扶了一把。   方渡燃往后踉跄几步终于站稳,直回身体,转身朝他笑笑:“hi,男朋友,早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1 05:22:50~2024-02-03 01:4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占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5章 怪我   郁月城僵了一晚, 对上方渡燃的笑脸恍惚一下,然后才回过神。   “你怎么在这?”郁月城问。   方渡燃同时道:“起这么早做什么?”   方渡燃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疲惫的神色, 以前他的精力多到用不完,现在虽然大不如前,也只有眼里似乎留着点没睡够的朦胧。   “我醒得早,睡不着了,就想过来找你的。”方渡燃先应。   郁月城把他脑袋上略微凌乱的头发拨了几下,捋顺之后看向他已经换好的衣服。   “想出门?”他问。   “啊······是,我想去市里转一圈。”方渡燃凑近他, 手指尖轻轻点在大白猫的眼底, 那里有一层淡淡的青黑。   “你怎么熬夜了啊?郁月城同学。”他问。   郁月城等他收回手才说:“睡得不太好。”   “你也想出去走走?”方渡燃想了想,把他身上的睡衣看看,走进房间里说:“要不你换个衣服, 我们一起出去?”   “好。”郁月城在衣柜里拿出来羽绒外套和内搭,丝毫没有避讳方渡燃在场,直接开始换。   倒是方渡燃转过头看到他光.裸白皙的身体愣了下,随后立刻移开眼,视线飘忽半天才找到窗帘透光的缝隙盯着。   “男朋友, 我们去看日出吧。”他张口就来。   郁月城扣好里面的衬衣纽扣, 仍然随着他:“好。”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回应不够认真,他又问:“你想去哪看?”   方渡燃背对着他说:“A市有高点的山吗?我想去山顶看日出。”   郁月城对他回避自己换衣服的态度感到一丝奇怪,不过想想也符合方渡燃绅士态度。   虽然跟他们相处之间的常态背道而驰, 但是自己心里也压着一件大事,暂时没法分心。   郁月城没说过谎, 更没有在这样的严重事态上做过回避和隐瞒。   心里还没完全消化掉事实, 就得面对方渡燃给出个交代,不止开不了口, 他连强制自己接受都还没办到。   换好衣服看着方渡燃,就更狠不下心。   他越过千山万水,独自等待了那么久,才把眼前的少年牵住,要他再来扔下一句要留学,就把身体有异的方渡燃留在这里。   他做不到。   “男朋友?”方渡燃没得到回复,又喊了声。   郁月城没应声,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出神。   方渡燃转过身轻轻喊:“宝贝?”   “嗯?”郁月城回过神。   “我说我们去看日出,你在想什么?”方渡燃走过来,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凑近在郁月城漂亮的脸蛋上亲一口。   还故意亲出来响。   “有。”郁月城垂下头搂住他的后背,回给他一个满怀的拥抱。   “我带你去。”他有点不想松手:“有点远,开快点应该能看到日出,你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好。”方渡燃完整接住他的拥抱,错开的脑袋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郁月城在车库里挑了辆越野带方渡燃上车。   驶出郁宅的时候,已经起来修建花枝的张工看见他们,放下大剪刀朝郁月城和他比划了几下。   “张工说什么?”方渡燃转头问。   这才发现郁月城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他说新年好。”郁月城说。   看来没注意,也不影响他观察四周的情况。   评级S的Alpha······确实是分分秒秒,方方面面,无时无刻都比普通人要强很多。   更何况,郁月城还是那个最出众、最拔尖、最聪明、最好的那个。   方渡燃想。   “那我们回去也跟他说新年好。”方渡燃说。   “好。”郁月城道:“我教你。”   张工有先天性的听力障碍,郁家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还支持他去进修园艺,考证,连郁月城也会一些简单的手语跟他沟通。   郁家人也都是好人。   方渡燃歪倒在副驾驶上乱七八糟地想。   他可能实在是睡得太短了,车里的暖气一开,整个人都懒散得很,全靠一根安全带压着,才没直接靠车门上。   郁月城开车很稳,他的身体迷迷糊糊地有点想睡觉,头脑已经开始罢工,思维却异常清晰。   目光里是少年完美无瑕的轮廓,和作为背景在不断变换的车窗风景。   从郊外的别墅区穿过高楼大厦进入市区,在钢筋水泥里穿梭一阵,灰蒙蒙的天色逐渐开始发亮。   一路上横穿过整个市区到了对角线的郊外,郁月城方向盘一打,拐进入山的路口,道路瞬时窄了三分之二。   他看了眼远处的天边,方渡燃也跟着看了眼,就见郁月城加速往盘山路上开。   也许是路上没人,越野车进山深处一路往上爬,郁月城提速三次,不停在变档,除了角度夸张的弯道才减速,一拐出来就加速上山。   他用了手动挡在开,方渡燃看他的样子,懒洋洋地说:“男人开车,是挺帅的哈。”   “等回去,我可以教你。”郁月城说。   方渡燃乐了:“你怎么什么都要教我啊?”   随后立刻得意道:“但是我男朋友是独一份的帅!”   郁月城的心垂得更低。   “你想学的我都可以教。”他接话道。   方渡燃想了会儿:“那也不着急。等我考完试,······等我们有空的时候再学。”   郁月城思考好几次,要怎么把留学的消息告诉方渡燃。   一旦把这事跟方渡燃和他的未来联系到一起,他就知道他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往前走。   心里是清楚的,没有选择。   短短几个字,说出来太难了。   车停在山顶时,日出恰好开始。   天边的交界处泛起一层金边,金边的范围逐渐扩大,直到太阳的边缘跳出来。   郁月城下车站在山路侧边,底下就是一堆堆黄的绿的植被,更榕城的即便是深冬也郁郁葱葱的植物完全不同。   “风有点大。”方渡燃走过来说。   寒风把他身上的懒散劲都吹散了,他拉起随意套起的外套拉链。身体一如既往感觉不到寒冷,只是被冷风刮过脸颊,刮进脖子里,能瞬间感到温差带来的一层凉意。   比起以前严寒酷暑、淋了雨都感觉不到温差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冷吗?”郁月城转身看他:“要不要回车里?”   方渡燃先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少年笔直的身影,有初升的朝阳做景,还有远处广阔的天地,目光停顿半晌。   “等它跳起来再回车里。”方渡燃对着天边说。   他走了两步,翻出盘山公路的防护栏,找了个还算光滑的石头,搬起来把它往后挪了一大截,离悬崖远些。   然后掏出来口袋里随身带的面巾纸打开,把石头垫地满满的,先坐下去。   郁月城走过去坐在他留出来的另外一半。   过了会儿,方渡燃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又开始放松起来,半个身体的重量压着他。   郁月城不知道怎么去开口,突兀地提起留学的事,方渡燃似乎在专心地看日出,也没有说话。   寒风把沉郁的空气吹散,他们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也不会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郁月城杂乱的心绪竟然在这里慢慢地平静起来。   “等会儿干妈他们发现我们不在家,会生气吗?”方渡燃问:“今天可是除夕······按照习俗,是不是该一家人待在一起?”   “嗯。以前是这样。每年的除夕夜里,妈妈还会和小姑大伯会守岁到初一的凌晨两三点。”郁月城说。   方渡燃:“干爸呢?”   “他······不一定每年都在。”郁月城这时面对方渡燃提到自己的父亲,涌上一阵愧疚。   “他们说干爸最近两年特别忙,但是今年是专程调了假期赶回来陪你过年的。”方渡燃说。   “嗯。”郁月城半垂下眼,眼前绚丽的日出黯然失色。   方渡燃口吻未变:“是不是因为你要出国了,所以才回来的。”   “什么?”郁月城现在对这两个字异常敏感。   方渡燃伸手挠挠他的下颚,逗猫似的:“我说你大学应该要出国上吧。”   郁月城身形僵硬。   方渡燃自顾自道:“他可能也是想你,所以提前回来看看你。万一你出国了,一忙起来,跟他一样,也不能想回就回来了。”   “谁说我要出国?”郁月城问。   “······没人说啊。”方渡燃反问:“怎么了?”   停顿片刻,郁月城摇摇头。   太阳已经冒出来一大半,像个大蛋黄挂在天边。   方渡燃摸了摸他的手,冷冰冰的,然后用自己温暖的掌心捂住大白猫的手:“我们回车里坐着吧。”   他弯下腰冲着双手合起的缝隙里呵了口气,再搓热包在里面的大白猫的手: “这么冷怎么不告诉我?”   “还好。”郁月城的心思根本放不到自己身上,羽绒服的拉链也没拉起来,冷风直接往里灌。   方渡燃感觉自己糊涂了。   他不怕冷,大白猫可是活生生的会怕冷怕热的人。   怎么自己知道拉起来衣服,都没注意到郁月城没拉起来。   还吹了这么久的风,一定冻着了。   他伸手在郁月城颈侧贴了一下,果然,凉凉的。   “怪我。”方渡燃心疼坏了,牵着他的手把他送上后座。   郁月城顺着他的安排坐进去,也没多问为什么要在后座里。   方渡燃紧接着就跟着他踏上来,两人并排坐在后座里。   车里很暖和,他把两人碍事的厚外套整理了一下,自我批评道:“我居然连我男朋友没穿好衣服都没看见,我不专心。”   “我还让你跟我一起吹了那么久冷风,我的失误。”他一句句反省。   方渡燃的语气诚恳。   根本不是事的问题被他说得分外失职。   不是调皮,也不是开玩笑,他格外认真地在检讨。   郁月城抬起手臂整个搂住他的后背,方渡燃一矮身,也跟着趴他怀里。   “对不起。男朋友。”方渡燃闷闷地说。   幸好这辆车的后座够大,两个少年的长腿挤在一起不至于坐不下去。   “我没那么脆。”郁月城当然不会介意。   方渡燃埋在他肩膀上摇头,毛茸茸的发顶蹭在他脸颊和下巴上:“那是你的事。没照顾好你,就是我的问题。”   “吹点风,不碍事。”郁月城动了动腰背,让他趴得舒服。   “我想睡觉。”方渡燃说。   “先回家?”郁月城看了眼窗外还没有全部升起来的朝阳,已经开始朝地面发散阳光。   方渡燃头也没抬:“不回家。就在车里眯会儿。”   “那你先睡。”郁月城把他的后背顺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在哄他睡觉,又像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方渡燃有点不对劲,又很符合他一贯的细致和认真,郁月城找不出异常的地方。   也许是之前备考忽视了自己,才让方渡燃这么在意这些小事。   抱了会儿,再低头看,方渡燃说睡就真的睡着了。   车里暖烘烘的,朝阳一点点升到头顶,到了上午。   郁月城原本一点睡觉和休息的念头也没有,抱着方渡燃在怀里,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车外也布满阳光的时候,他不知何时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天一夜没休息,加上来时路上开了两三小时的车,郁月城除了手臂一直抱着方渡燃没松开,其他的动静都没听到。   手机在一旁的衣服外套里震动好几次终于停下来,换成方渡燃的手机在裤兜里接着震。   他比郁月城醒得早,掏出来一看就是干妈打来的。   先前还问他们跑出来干妈会不会生气,这不就来了······   方渡燃看了看他的大白猫,又看了眼手机,收敛情绪按掉震动,换成了静音。   方渡燃大约能猜到会说些什么,因为手机里还有干爸和大伯的消息,只是他都没点开。   外面是广阔天地,是寒风瑟瑟,手机里也有他暂时不想看的消息。   仿佛这个狭小的越野车后座里才可以有他和郁月城的容身之地。   这里温暖,这里能看见象征新生和见证过他们初吻的朝阳,这里有他最重要的大白猫。   方渡燃知道这会儿跑出来,肯定得不到郁家人的好感,不管是除夕团聚的时候擅自不打招呼就带着郁月城离开,还是带给他们别的担心。   但是他很自私,他就想和郁月城,和他的大白猫,干脆的、简单的、就像是无忧无虑般待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也好。   一起坐下来看看日出,一起躲避寒意,一起想睡就睡。   郁月城短暂地睡了一小时,心里记挂着,立刻醒过来。   睁开眼就看见方渡燃正盯着他的脸。   他没经过任何思考,抬起头在方渡燃的唇瓣上印了个吻。   少年愣了下,然后凑过来,小声说:“可别勾引我。别以为我在车里,就什么都干不出来。”   郁月城耳根微微泛红。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车里干过什么,还是在有别人开车的车里。   “家里打了好几通电话,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叫你。”他先拉开了话题,然后捏了捏大白猫红嫩的耳根。   “没事。”郁月城和他坐起来:“等会儿回个消息就好。”   方渡燃想说这么放肆?   这可一点也不像行事规矩周到的郁家小公子。   不过看看自己,他今天也挺不懂事。   他应该让郁家人满意,应该不做出格的事,应该不在一大家人开开心心的时候突然带走他们的儿子。   他还应该乖巧一点,懂事一点。   ······不要这么疯。   郁月城坐回驾驶座,方渡燃还在后座里没动。   他想开车,又不想回家。   回家就会面对团聚的饭桌,就要听见父亲宣布他留学的消息,那会打破眼前这一切。   这辆车似乎成了他暂时的避难所,可终究还是得面对现实。   留给他处理的时间不多了,他不着急,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地心凉。   方渡燃很好,方渡燃也很无辜,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到父亲的事,但父亲这样做,他们之间就是会出现无法回避的矛盾。   他越是明白不得不走,就越是有种无力感。   这在他的生命里,是从未出现过的。   郁月城从没觉得会有任何一件事,比把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方渡燃弄丢更加无力。   他抬眼看向后视镜里,方渡燃在他侧后方,还没有挪位的意思。   “不坐前面吗?”他问。   方渡燃似乎在发呆,过了两秒几秒活过来,身体往座椅靠背上一倒,从后视镜里跟他对视:“不用了,你开吧。”   郁月城手放在方向盘上,像是定格一般,不愿往家里开,嗓子里也堵着。   这时,方渡燃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直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分开吧,男朋友。”方渡燃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3 01:44:29~2024-02-04 23:5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52瓶;魂穿周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6章 承诺   车里的空气仿佛凝结, 暖烘烘的氛围荡然无存,郁月城花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他听到自己在问:“为什么?”   方渡燃在后视镜里移开视线 , 不再面对他。   “是我爸爸跟你说了什么?”郁月城蹙眉道:“还是我大伯告诉你什么了?”   “不是。”方渡燃平静道:“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不去深造就是浪费资源。”   “浪费资源?”以往听到这样的话,都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郁月城接受不了这种话从方渡燃的口中说出来。   “你来十二中就是浪费资源。”方渡燃却没有避讳,直言:“你刚来高二七班,我就觉得是浪费。好好地省排名尖子生,来全省升学率最差的学校。除了叛逆青春期, 跟十二中的学生一样, 缺乏管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郁月城此刻沉默起来。   方渡燃不是曾经那个小孩,他还遗忘了过去, 这种割裂对他而言,的确不好受。   方渡燃的口吻忽然变得轻松起来,还扯开唇角笑了下:“不过后来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你恨我吗?”郁月城突然道。   “嗯?”方渡燃瞬间收回游离的视线,往向郁月城的侧脸:“怎么会?你别胡说。”   昨晚他说自己是不是没什么能力就不会面临这种分别, 大伯也告诉他别瞎说。   郁月城一时分不清, 是不是他真的有问题?   他只是不想跟方渡燃分开,这个算是问题吗?   方渡燃能在他脸上看到刺目的难过,赶紧凑上去拉郁月城的衣摆, 这把他原本冷静的告别都打乱了。   他怎么都没法看着他的大白猫难过。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你。”方渡燃顺着他的衣摆去摸到手臂, 晃一晃道:“你千万别这么想。”   “郁月城, 你可以恨我,但是你别这样想。我对你······我, 总之,我就是死了,没了,我下地狱我都不会不喜欢你的。”   他索性从后座翻到副驾驶的位置去,张开双臂搂住郁月城,不断抚摸他柔软的发丝。   郁月城总是实力特别强,又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周全万分的处理好的。   这种脆弱的姿态简直比酷刑落在方渡燃身上还钻心。   尤其是到了离别的时候,郁月城也只会想是他做得不好,所以自己才恨他,才要分开。   反倒是对自己这个做决策的人,没有一点负面情绪。   他的大白猫,实在是太好了。   好得让他心疼。   方渡燃放轻声音哄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方渡燃’这个人才留在十二中的。这已经浪费了你的本事,浪费了你的时间和资源。”   “我不觉得这叫做浪费。”   郁月城终于出声道:“我在做我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我不需要别人来教我怎样做才是合理的。”   “那我觉得可惜,可以吗?”方渡燃凑在他耳边,轻轻地啄吻似的,也温柔地说:“我想看我男朋友站在顶峰,我想要他发光发热,我不想看到他因为跟我在一起,从一颗宝石变成沙土。”   “不想看到他,因为我,变得黯淡无光,变得泯然众人,变得失去自我。”   方渡燃念到最后,逐渐坚定道:“你和我不一样。郁月城,你原本就该是最好最好的那个,如果有了我,不止没能让你变得更好,还失去了原本的优秀,那是我的错。”   他抬头抵着郁月城的额头,双目坚韧:“那是我的错,宝贝。”   “······我不认。”郁月城垂下眼,将乌黑眼眸里的伤感和倔强一并掩去。”   “我知道你明白。”方渡燃去亲吻他纤长的睫毛,尝到了一点咸咸的味道。   他自己也不好受,但是他不能让郁月城看出来。   这会显得他很弱。   会显得他不够诚意。   会显得他舍不得,然后让这只笨蛋傻猫固执地留下来。   “你每天都在学的那些东西,我一个字都看不懂,什么俄语、法文、拉丁文······文学社科理化生,什么都有,我知道也不是国内的学生需要在高三就全部掌握的。”方渡燃说。   “一些是参加国际比赛,一些是国外的实验项目,还有的是写论文需要查阅掌握的资料。”郁月城挨个解释道:“获奖和参与一些活动能给经历上添彩。”   方渡燃笑了下:“我又没怪你。你在十二中,还能干好这些,我觉得你太厉害了!”   “我男朋友就是厉害。”他蹭着郁月城的鼻尖,哄他开心似的。   “你昨天上楼了,我听小姑提过,你初一的时候家里就准备好了给你挑选国外的学校,没想到现在也没出国。”方渡燃换了人称道:“我也觉得你不去深造真的很浪费资源,说不定能干出什么大事呢?”   “你就是拿个全球行业内的顶尖奖项,我都觉得是你应得的。”他实言夸道。   “我没想那么多。”郁月城在他的接连安抚下,情绪平稳不少。   也是方渡燃的各种肯定,和句句不离男朋友这几个字,让他舒服些。   “可我想了。”方渡燃坐回副驾驶,仍旧面对着郁月城,语气跟平时在聊天一般:“你看,赵霖去留学,学的专业在为继承家业做准备。许烈阳现在不知道在哪,但肯定也没跑,高三的时候突然失联,我打听过,他家出大事了,他这会儿八成还跟着家里人在打转。”   方渡燃把车窗放下来四五公分透个气:“路至安呢,是你看着的,我们俩亲手送走的,学服装设计去了。他从小就喜欢,为了干这行,一直也没闲着,家里怎么阻挠,最后还是如愿以偿了。丁羽的体校校招考过了,家里也都打点过,现在就等着高考走个流程······”   郁月城静静听着,他渐渐知道方渡燃在想什么。   他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思考自己将来怎么去走的时刻。   “而我呢?”方渡燃抬眼道:“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做些什么。我现在只有学习一条路,我连以后干什么都没想好,只知道先把分数考高一点,才能多一点选择。”   他还清楚,自己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他没有父母,没有背景,没有可以依赖的东西,他一向都是自己走,现在多了郁月城,对方也需要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   方渡燃知道应该为自己打算了。   曾经就想过,假如有一天能上个还看的过去的学校,然后可以跟郁月城继续来往,有个稍微体面的未来,不至于毫无交集。   现在想来,这个愿望还是在。   他还是想要挺直腰板站在太阳底下。   现在他戒断治疗很成功,可以放更多的心思在学习上。虽然还不确定以后想干什么,但是先考个高一点的分数总是没错的。   痊愈之前,他是暂时没法离开研究所的,他可以留下来,但是郁月城不能因为他留在这里。   A市虽然有国内顶尖的好大学,跟国外的预科相比,仍然差很多,预科一年就可以直升研究生,可以接触更高层次的资源,这样的世界才适合郁月城。   他不该被埋没。   “这些问题可以等你身体恢复好再说。”郁月城思考片刻后说。   “是。所以我是必须要留下来的,我会好好养身体,好好学习,而你,不能跟着我绑在榕城。”方渡燃说。   郁月城还想说点什么,方渡燃先一步开口,接着道:“而且我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你。我忘了你是毕业晚会的开场表演,无视你一直默默地坐在我身边,没注意过你无数次把相机的镜头对准我,给我拍下来很多照片,还忘了你知冷怕热,吹风会凉,没照顾好你······我不称职。”   “宝贝,我不是一个好男朋友。”方渡燃去拉他的手,握在手心里说:“可我想做一个好男朋友。有实力的,有未来的,能好好陪你,不会忘记你任何一点小事的好男朋友。”   “一定要分开吗?”良久,郁月城说。   方渡燃这样站在两人的角度,都完全无法反驳的说辞,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可以舍不得方渡燃,可以不分开,但是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分开,只需要一个人做决定。   “我权衡不了你和学习。”方渡燃叹了口气:“我尝试过,我不行。我学习基础太弱了,根本顾不上别的。”   “我们保持关系不行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摇摇头:“我自私。男朋友,我照顾不好你,就得补偿你,本来就很内疚,然后更内疚,又抽不出时间去弥补你,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就当我特自私吧,等我考上大学,等你在国外稳定下来,我们再以伴侣的身份见面。”   他看向郁月城:“可以吗?”   郁月城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想好的这一切,每句话都没给他拒绝的权利。   他是可以等下去的人,可是他放不下方渡燃。   “邮件联系。”郁月城做了最大的让步。   “我得备考,但我会每个周抽时间来看。”方渡燃想了下说。   大白猫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划了几下,方渡燃对这种属于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猛然心酸。   一直维持的冷静姿态差点破功,偏过头看向窗外温暖的冬日阳光,冷风从车窗打开的缝隙吹进来,吹开眼里的酸涩冰冻起来。   “不要为我担心,我的命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我很惜命的。”方渡燃笑了笑,郁月城担心他什么,他可太清楚了。   “再说,还有郁叔呢,相信我。”方渡燃握紧他的手道:“郁月城,我会往前走的。相信我。”   郁月城没有接话,重新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   过了会儿,他抽出手来打火启动越野车。   一直到再次开进A市的高档别墅区,他才开口:“方渡燃,我答应你。我们在各自的路上都往前走,但是要保持联系。”   “好。”面对起熟悉的景色,方渡燃知道等会儿要面临什么。   伴随着这个承诺的成立,他感到自己忽然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就像是少了一半灵魂,却也得到了一些的期盼。   “郁月城。”方渡燃在车即将开回郁宅时望着前方喊。   郁月城:“嗯。”   “认识你很好。”方渡燃说:“我觉得特别好。”   ······   郁月城把力道按在方向盘上,轻声问:“会开心吗。”   “特别开心。”方渡燃眨了眨被风吹过的双眼。   “我也是。”郁月城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4 23:52:40~2024-02-05 22:5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13瓶;魂穿周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7章 会醉   回到郁宅, 入目就是挂满檐下的红色灯笼,本就是中式园林的风格设计, 和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对联、生肖摆件相得益彰。   方渡燃记得早上走的时候还没这么喜庆,也可能是自己心思都在别的地方,没注意到。   进屋的旋梯和沉重的红木家具,加上各种衬托过年气氛的小物件,把郁家传统的味道变得更浓,中间穿插的一些西式家具和水晶吊灯只显得这座别墅的生机更为悠久。   方渡燃让自己把心情多放在过年上,分散精力, 但是站在华丽的大厅里, 他突然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身边没有郁月城,没有伸手就可以牵住的大白猫的手,似乎站在哪里都不对。   对了, 郁月城为什么还不下来?   他心里在想,步子却挪不动一点。他们回家之后,郁月城把他放在院子里去停车,他是独自先进屋的。   他们已经分开了······   方渡燃想。   分得真清楚啊。   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完全平复不起来。   “小燃回来了?”   安靖从楼上走下来, 看见他就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 担心道:“怎么出门也不说一声,今天早上格外冷,脸都凉了, 冻着没?”   方渡燃刚失恋,习惯一个人面对各种情况, 只需要一点时间来自己呆着。   眼下是家人团聚的时候, 根本没有时间给他消化,乍一下被安靖的关怀堵上来, 原本沉寂的心变得发酸。   “嗯,早上跟郁月城出去逛了一下。”方渡燃垂下眼。   “你干爸说你们俩大过年的跑了,我就不信。”   安靖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拍拍他的手说:“你看这不就回来了!他是担心你们,等会儿吃饭要是说了什么,别往心里去。”   安靖可能还不明白郁治书的言下之意,但是方渡燃听得懂。   听懂了,就更有些不敢面对安靖。   “我不会的,干妈。”方渡燃顿了顿道:“干爸是担心郁月城,怕他被我带坏了。”   “别这么说。你干爸性子就是这样,郁月城从小连个错处都没有,样样不让人操心,你干爸对他一样严加管教。”   安靖怕他心有间隙,开导道:“你小时候就贪玩,但心善,只要为人正派,别的都不是大事。哪有什么带坏一说。”   方渡燃沉默片刻,抬起头说:“我不会带坏郁月城的,干妈。”   “知道的。干妈知道你不会。”   安靖虽然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黏人可爱的小儿子这会儿看起来很不好,于是她放缓声线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方渡燃摇摇头。   “不想说也没关系,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安靖浅浅地抱了他一下。   方渡燃尽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希望干爸不要怪我。”   “出去玩怎么会怪你们。”安靖说:“你干爸之前听说你们要去榕城逛,还怕你们玩得不尽兴,要让你们去A市好好玩。”   她几乎没在郁月城身上看到过这种样子,方渡燃尽管已经克制,但在她眼里,仍旧有着点孩子般的依赖。   郁月城不一样。郁月城太早就懂事了,又一直是明事理的表现。   在她这个母亲面前,除了提到方渡燃有关的事情会情绪波动,坚持不懈,其他时候总是淡淡的。   那是他没想过我今天会把郁月城带走吧,方渡燃想。   今天早上郁治书一定焦头烂额,打不通他们俩的电话,又没看见人,一定生怕自己带着郁月城私奔了吧。   方渡燃也以为郁治书对于他的印象会变坏,毕竟郁家应该没出过他这种叛逆的。   他还说了那么多不中听的话······   到了下午,一家人坐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事实却并非如此。   郁月城不愿意吃这顿饭,虽然他和方渡燃已经分开,也不愿意听到自己的父亲在全家人面前宣布。   那应该会影响方渡燃的心情。   也会让这顿团年饭变味,他也许继承了郁家的传统思想,总认为这样的好日子里,不该有除了欢喜和温馨以外的氛围的。   也不该去给任何一个家里人带来负面消息和影响,方渡燃也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他出国之前和方渡燃一起过的最后一个节日,他更想要好好地度过。   拼图已经碎掉了,不能再被碾成渣了。   桌上摆满了各种丰盛的食物,方渡燃面前的三个餐盘里单独准备好了他的除夕餐,看着确实比平时的风格好多了。   他也得过年,是吧?方渡燃暗嘲一声。   随后把长得像盘菜,其实切开全是生肉的东西送进嘴里,因为过年连血腥味也处理得更淡,加上桌子上别的食材的香味,几乎已经闻不到什么了。   他大口大口地咀嚼,食不知味。   从方正业的实验室,到后来的青苗基地,他吃了这么久,还是没喜欢上这些东西的血腥味,也没习惯上味道古怪的蔬菜汁。   不喜欢,也不讨厌。   毕竟这才是他的世界,才是他该过的生活。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不过今天的吃起来,连他不喜欢的腥味也没有了。   大伯和小姑他们都在热络地聊天,方渡燃提起精神注意着,在合适的时机插进去几句话活跃气氛,少了点以往的高度热情,但也没露出马脚。   安靖看他单单和郁月城不怎么说话的样子,也不知他们是不是闹了小脾气,刻意跟两个孩子聊天,问了些十二中的事情。   方渡燃还好,能牵起嘴角跟长辈们闹上几句,郁月城在这种场合里,本就不是活跃的那一类,今天的话少,吃的也不多。   一顿饭吃完,大家放下筷子,除夕的热闹把郁月城和方渡燃之间那点别扭的气氛也冲淡了。   方渡燃最后举起自己的玻璃杯,站起身用大半杯的蔬菜汁跟桌上的长辈们挨个碰了一圈。   “感谢干爸干妈这一年对我的关照,谢谢大伯愿意给我治病,感谢小姑还记得我······”他仰头把杯子喝空了。   方渡燃等他们此起彼伏的笑声和回应歇下来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专属的蔬菜汁饮品。   坐下来和郁月城平视,端起杯子碰到郁月城的酒杯上:“还要特别鸣谢郁月城同学,······太多了,所以就不一一说了。”   郁月城抬起头,看向他时,神情像一座透明忧郁的精美雕像。   直到这时,他还是那么好看,那么完美。   方渡燃感觉蔬菜汁也会醉人,不然怎么看看大白猫,都觉得会醉。   郁月城端起酒杯,接受了这个特别鸣谢。   方渡燃嘴里这样说,语调也跟着调皮起来,笑着说:“都在酒里啊,郁月城同学。干了!”   郁月城定定看向他,然后收回视线。   “干了。”他说。   语罢将高脚杯的红酒一饮而尽,方渡燃也抬头喝光最后一滴。   “还挺甜的。”他把古怪的涩和苦全咽下去说。   他和郁月城在这顿饭的最后,都频频看了郁治书几次。   但是这顿团圆饭,也就这么结束了,没有发生任何他们都不想看到的结局。   郁月城在纳闷,为什么父亲就像是没有这回事一样。   他和餐桌对面的郁闻礼对视,对方低下头,随后他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一下。   郁月城拿起来看,是郁闻礼发来的。   -出国的事是真的,就在后天。你爸那头我不知道,大概是他想通了,不想在除夕让你们俩个小家伙扫兴。   大伯肯定不知道,只不过是让事情变得更糟而已。哪里有扫兴一说。   他已经把自己的方渡燃弄丢了。   这个除夕,他们一家人团聚,方渡燃还坐在他的身边,一切都那么温馨,和睦,除了分开这件事。   好久没出现在团聚的饭桌上的父亲,没有提他要出国的事,还一改平日的严厉做派,跟他和方渡燃分别问话,也跟大伯和小姑能开上玩笑。   就只有他们分开的这件事,成了一根刺。   方渡燃吃完饭先一步离开饭桌,没参与到饭后的甜品茶会:“干爸干妈,我先上楼复习了。试卷没写完。”   “好,等会儿让李姨给你端上去。”安靖说。   “好嘞。我知道了。”方渡燃尽量提高声道。   方渡燃站在旋梯上跟郁叔和小姑挥手拜拜:“回见。”   郁治书从楼下往上看,目视他转身上楼。   ·   接下来的大年初一,方渡燃都没再见过郁月城,也没有见过安靖。   听小姑说,安靖是陪着郁月城回榕城整理宿舍,办理一些学籍和出国需要的个人手续。   学校里有很多郁月城的学习资料和成果,还有那个远程监测试验曲线的机器,确实需要本人去整理。   出国的手续其实需要早早就办理的,这个点该放假的放假,很多部门人都不在。也确实需要安靖带着本人去挨个办好。   他还需要准备一些随身携带的东西,还要准备一点可以临时换洗的衣服······   方渡燃找了很多的原因来填补郁月城不在这件事,但根本就是他们已经不是伴侣了,已经分开了。   不然,他身边还可以有一个位置,是给自己的。   他也可以帮郁月城整理行李的。   不知道是哪所学校,是在哪里······那边冷不冷?   方渡燃连这些都没有过问。   他们好像从那天早上的日出之后,就彻底开始从物理到心理意义上的分开。   方渡燃觉得自己得花好一段时间去适应。   学习起来顾不上自己的男朋友,和另一半灵魂突然消失,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直到大年初二,郁月城离开这座城市时,方渡燃也再没见到他。   大白猫应该是伤心了吧,不然怎么会临走之前,都没有回家一次。   安靖后来告诉他,是因为时间很紧急,办理护照出了点小插曲,所以登机的时间耽误了,回家也没必要,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就直接去机场了。   安靖后来是摸着他的头说:“对不起,小燃。没能让你一起去送机。”   方渡燃是笑着回应:“没事,反正他又不是不回来。在学校里天□□夕相处,不差这一面。”   安靖那天夸他懂事,说他们以后都会有好的未来的。   方渡燃弯起唇,懂事地接受了这个祝福,然后他低下头,拿起笔继续在已经做过一遍的试卷上复习。   安靖看他提笔,离开卧室。   房门合上后,方渡燃把试卷的另一面翻开,上面是郁月城最开始给他补课的时候,圈出来一个个重点,还有他潇洒漂亮的行书笔记。   hi,郁月城同学,你才刚走,时间它过得好像有点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5 22:57:58~2024-02-07 00:1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察者 22瓶;美人攻 14瓶;路迩遐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8章 发过疯   年后开春, 方渡燃从A市回到榕城,略微干燥的空气换成了四处都带着植物气味的清新。   榕城的植被实在是太多了, 走到哪里都是郁郁葱葱。   深冬没有凋零,到了开春渐渐地都从浓郁的颜色拢上新绿,仔细看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树梢上,都发了新芽。   方渡燃在新的一年里,体会着他新的人生。   没有方正业的时光,也没有郁月城在手边的时光。   日子难熬,不过一头扎进学习里, 也无暇顾及, 再一抬头,往往一天已到深夜。   方渡燃如他所言地开始珍惜身体,老老实实按照青苗基地给他的作息表, 到了最迟的那一段——十点四十分,就立刻放下笔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回床上睡觉。   保持充足的睡眠和严格的饮食,是他身体恢复的必要条件。   方渡燃在心里没有一刻放松过高考,在行为上强行要求自己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要惜命。   他说过的。他向大白猫亲口承诺过的。   安靖只要在A市,赶上他利用周六晚上和周日上午这短短的一点休假时期去例行检查, 都会开车来去青苗基地看望他。   方渡燃对郁家是有受了恩情的心理的, 尽管他是他们失而复得的小儿子,他也非常感恩。   但不能表现的受不住,得欣然接受, 这才对得住他们的关照。   于是他在郁月城不在的日子里,打起精神没让安靖看出端倪。   即便有时候安靖会和他提起来郁月城在国外的一些情况, 方渡燃也是听在耳朵里, 记在心里,没有再拿去跟郁月城交流。   安靖偶尔会打趣, 问他怎么都不想郁月城,方渡燃也会开玩笑地说:“想啊,我好想他。”   这话的口吻半真半假,方渡燃在心里悄悄地想,我都快想死他了。   想得要发疯了······   他也实实在在地在郁家因为郁月城发过疯。   对着郁月城尊敬爱戴的父亲,他口无遮拦——就在除夕前的那个夜晚。   ······   方渡燃和郁月城一起吃完饭,也同郁家的家人们聊完天,终于到了睡觉前夕,打算写完两张试卷就去钻大白猫的被窝。   因为心里有惦记,做题也很难静下心,这不是在学校,他们放假了,他是可以挪用些时间去陪自己的男朋友的。   他都打算好了这次放假要好好陪郁月城的。   所以写完了半张试卷,翻页的时候就撂下笔,把卷子一合,想带去郁月城的房间里写。   敲门声响,他以为是郁月城,放下试卷直接跑过去开的门,还没来得及叫男朋友三个字,就看见郁治书站在门外。   ······方渡燃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很快换上了贴心地表情。   “干爸,你怎么来了?”他让开门:“要不要进来座?”   郁治书在他房里看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跟我上来。”   “奥,好。”方渡燃转身去放下试卷和笔记本,再看的时候郁治书已经走了。   他立马关上门跟上去。   这可是他男朋友的家长,方渡燃警惕起来,肯定是问他郁月城在十二中的表现啊,问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啊······诸如此类。   他得好好表现。要得体!   十五分钟后,站在宽敞温暖的书房里,方渡燃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结冰。   血液它好像凝固住了,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   很傻,像个傻子。   也像是突然被认定为做了错事,拉出来独自站上宣讲台上被罚站的小学生。   “这件事,郁月城知道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郁治书指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他暂时应该不知道,我打算明天再告诉他。”   方渡燃在喉咙里梗了一下,仍旧站着问:“在除夕的团圆饭告诉他,还是在过了二十四点的明天,一家人庆祝新春的时候告诉他?”   郁治书沉默了。   方渡燃虽说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但还是个机灵的。   “这么大的事,要挑个所有人都在的场合通知吧。”   方渡燃没有畏惧,也没有自负,口吻平淡道:“您想当着所有的人面告诉他,这样他不就不会当场翻脸,不会在大家面前跟您起冲突,不会跟您唱反调,还会有干妈,有大伯,有小姑,都帮着您说话。会让他听话,劝他深造是好事,应该去······”   郁治书看着他一条条地戳破,全部摊开,没有打断。   这也是种默认。   方渡燃不接受这沉默,抬眼对视,双眸凌厉质问道:“是吗?”   郁治书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大概了解了方渡燃这几年的身体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也知道他的情绪控制不稳定,现在亲眼看到,很意外他的意志和精神也变得大胆张狂。   倒是跟小时候的勇敢能闯祸也算一个路子。   不一样的是,他今晚的话不算完全合乎作为一名晚辈的礼貌,整个人的状态神色却截然相反的镇定而颇具攻击力。   就连起初那么明晃晃戳破,也是冷淡的语气。   后来那么张狂地质问,也能看得出他在压抑怒火。   方渡燃小时候闯了祸,是不会对长辈们露出这副表情的。   这孩子一定非常不高兴,他能想到。   郁治书也能料到,所以他选择自己来和方渡燃谈。   郁月城惦记方渡燃好几年,要想让自己儿子在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别折腾,还是得把方渡燃的思想做通。   但面前这个少年因为不高兴而展现出来的样子,像是暗夜里收起利爪蛰伏的猛兽。   尽管表面体现出顺从,还没朝他掀桌而起,野兽的瞳仁里也遮不干净野心和气势。   “月城很看重你。”既然方渡燃在他面前展现出一个完整的成年人的姿态,郁治书也愿意站在平等地角度来谈判。   “我不这样做,他不会听话。”郁治书说:“我现在替他做了正确的决定,没有告诉他,本质上跟他瞒着我自己跑去入学十二中,并没有区别。而且我还是为了他好,给他安排的是国际顶尖的学校,十二中是个什么地方,你心里清楚。”   方渡燃却不管这些,只接着他上一个话题,将没有情绪的冷漠口吻放缓几分:“其实干爸多虑了。郁月城,他非常地爱您,也爱干妈。爱这个家。您当着所有人的面,想的是要让他服气,听话,不忤逆您的决定,他想的是他在新年的时候可以和全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团圆饭······”   郁治书一时没明白他想说什么,郁月城从小就是家里的好孩子,除了在为了方渡燃去十二中这件事上。   郁治书道:“他对家人······”   方渡燃在停下片刻后,直接打断他:“想的是可以让我多陪陪干妈。因为干妈和我母亲非常要好,我是我母亲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他想的是可以通过这些相处让我多跟您和郁叔,还有小姑培养感情,让我融入这个家。”   方渡燃的喉咙发热:“因为他很在乎你们,你们是他最亲最爱的家人,他希望他选择的伴侣可以得到你们所有人的认可。   “在您想要当着一家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手足无措、伤心难过、还无从反驳,只能憋在心里把情绪全都咽下去认命的时候,他想的是要把我作为男朋友的身份,正式介绍给他最亲的家人们!”   “他是想和你们分享他的喜讯,想得到他最在乎的家人们认可。”方渡燃轻轻舒了口气,稳住声线重复:“郁月城他是看重我,他就是对方渡燃这三字有执念,小时候的事情我真的记不起来多少。但是对他来说,你们是他最在乎最亲最爱的人!他执意去十二中这种烂学校,伤了你们的心,但是他也从没想过要当众给你们下马威,要刻意去中伤你们、打击你们。”   “小燃,我是他父亲,我怎么会刻意······”郁治书眼见他情绪变得激动。   “可事实就是这样!”方渡燃径直道。   他知道自己要有礼貌,也知道自己情绪失控。   但他不能接受,也无法忍受一丁点。   如果只是他自己,那他无所谓怎样被对待,可他们想要伤害大白猫······   郁月城那么懂事,那么优秀,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方渡燃能感受到他多么在乎家人,他只是不会挂在嘴边去说。   难道就因为他懂事、善良、爱自己的家人,就应该被这样对待吗?   郁月城要出国的消息让他难受,也不是没想过的,但是这种要当众给大白猫下马威,要逼他做决定,要看他难堪、让他心痛、要伤害到他的行为和意图,更让他发怒。   “对不起。”   方渡燃艰难地调整了自己的语气:“我对您的态度不够礼貌,是我的问题。”   在郁治书诧异的时候,他朝对方标准地鞠躬,行礼道歉,但仍然坚持道:“不就是出国读书吗?我可以接受,我还能劝他去深造,我知道他的能力不该被埋没。但是我请求您,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让他难堪,他会很难过的。”   他的大白猫是满心欢喜要在家宴上向他最重要的家人们介绍自己的伴侣,不是要去被自己最爱的亲人泼一盆冷水再踩几脚告诉他学业为重这种屁话。   他也知道学业为重,他方渡燃什么时候就成了阻拦伴侣奔向大好前程的人。   他自私透了,他知道郁月城不该留在十二中,他是在偷大白猫的时间来在一起。   可郁月城真的要去深造,他会是那个阻拦的人吗?   这些天他看着郁月城在做那些事,实验也好,论文也罢,那都不是国内的学校能容纳的学生程度。   他早有心理准备,他只是不舍得······他自私,他不舍得,不代表他就是那个挡路石!   “你这么在乎他的感受?”郁治书把他的话听进去,又细细捋了一遍,在看少年激动到泛红的眼眶。   万万没想到,方渡燃才十八岁,根据他这些年的经历来看,失忆了又没有双亲,社会经验和生活经验都很少,居然能想到这么多。   而且想到的那部分,的确是他没有看到的。   他只把心思放在怎么安排自己儿子的学业上,怎样到达目的最直截了当。   “您也说了,他很看重我。”   方渡燃坦然回答:“所以我也在乎他的一举一动,我在乎他高不高兴,在乎他会不会难过。”   这少年的身上有很吸引人的坚韧,也有收起来的锐利爪牙。   郁治书的视线始终放在他身上,方渡燃的目光也没有退缩分毫,就那么直白地向他表明自己对郁月城的心意。   沉默在书房里发酵。   郁治书思考之后问他:“那你想怎么办?继续瞒着?”   自己的儿子直到登机前也不一定会乖乖地配合,他不想在这事上看到郁月城再来一通他擅自转学跑去十二中这种事。   “瞒不住。”方渡燃苍白道:“这种事情,怎么瞒得住。”   郁治书还没开口,方渡燃就主动道:“我去说。”   “你去?”郁治书很是意外。   “我再次请求您,不要在团圆饭的饭桌上跟他说这些,让他跟你们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个年。”方渡燃顿了下:“······他都惦记着您,最近两年忙于工作,过年也没能回家,今年您回来一起团聚,他很开心。”   “这也是他跟你说的?”郁治书问。   方渡燃摇摇头:“爱不一定都是要说得这么清楚的,它无时无刻不在。我是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最多的人,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   这些郁月城没有说明白,可方渡燃知道。   就凭他时常看到听到跟父母有关的一切,都会想起来,都愿意分享给他。   也想要把自己带给安靖和郁治书。   就凭他们聊起天,提到一些有关社会意识的问题,郁月城最先想到的不是探讨,也不是排斥父亲对他从事科研方向的期盼,更不是父亲想要让他做不喜欢的事,他因此产生的抱怨和不满······   而是“你可以和我爸爸聊这些,你们一定很合得来”。   是大方又大胆,寻常又熟稔地让自己和他的家人们一起玩。   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   “月城要是有你一半的开朗,就好了。”片刻,郁治书道。   “我也不开朗。”方渡燃干脆道:“我不好,我知道我不好,我更知道我应该让郁月城好好的。”   “这件事,你说你去说,你对他这么维护,能狠下心?”郁治书问。   方渡燃笑了下:“您先前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整整十五分钟,一个字我都没漏。”   他垂下头:“您说得对。一个时间段要有一个时间段应该做的事,我现在成绩不好,我复习都来不及,怎么谈恋爱,怎么处理好学业和感情。”   郁治书微微蹙眉。   方渡燃对着他说:“我会跟他分开的。我能让他听您的话,不吵不闹地去留学。我也保证,在他留学期间,绝不会耽误他的学业。”   “你······没有条件?”郁治书问:“想要什么可以说出来,算做是我给你的补偿。”   “我很像是在跟您谈判吗?”方渡燃反问。   郁治书:“你站在这里,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方渡燃点点头:“那好,将错就错,就当是我来谈判了。我的条件就是不要在团圆饭的时候告诉他。让他过个好年,也让他跟家人好好地相处。我会处理好我们的问题,跟他······体面地分开。”   方渡燃自己没有家。举目无亲。   他也想过,也想像过,有严厉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是什么样子。   “我不会让自己影响到郁月城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方渡燃说:“我也不会让自己影响他的前途。”   “你们刚在一起,你能舍得?”郁治书心存疑虑。   “舍不得。我也想让他天天陪我,但是我更希望他能变得更好。”方渡燃突然转言道:“因为我也会变得更好。”   “你就不怕分开以后,你们的感情受影响?”郁治书很难相信方渡燃这副模样,能真的跟郁月城分手。   “真金不怕火炼。”   方渡燃面不改色说:“如果我们俩这点小事都熬不过去,那最后没在一起,是我的命数。他本来就不是池中物,我强行让他留下来,对我和他的感情也没有好处。”   郁治书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考量。   方渡燃直接道:“干爸,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人脉,和郁月城在一起,什么有效的价值也不能带给他,带给郁家。”   “你是指联姻吧,这方面上,郁家还不会拿自己的后生去换。”郁治书说。   “但是郁家也不会要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方渡燃道:“只是做干爸干妈的小儿子,也许就是多我一口饭吃,添一双碗筷。······可是我是想要和郁月城走到最后的,我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废物。”   “那十五分钟,您教过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对他的感情也不局限于这点时间空间,我会变得更好站在他身边。”方渡燃在对这郁月城的父亲开口,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我会努力的。我会拼了命地努力。”他清楚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方渡燃和郁治书的对峙终于有了起色,到最后达到和解。   他交换到了郁月城一个安心安稳的团圆饭,一个没有间隙的、没有争执的新年。   真值。   他不会让大白猫在这么祥和团聚的新年里跟他最爱的家人留个间隙。   他是真的觉得值。   “还有句话,我没告诉您。”   方渡燃临走时站在书房门口,转过身朝郁治书道:“就算您明天真的这样做了,伤了郁月城的心,他大概率也不会因此记恨您。”   “嗯?怎么说。”郁治书道:“他这孩子固执得很,能劝住最好。”   而后他又道:“我是为他好,他以后就会明白了,在这事上记恨我,也随他去了。”   方渡燃坚定否认道:“他有所谓的。”   他按下心里的酸涩,替郁月城感到难过的酸涩:“他会如您所言,因为是对他好,因为他是郁家的儿子,因为他的孝顺和责任,因为他爱你们,不会去记恨您。郁月城······他很善良,他只会怪自己做得不够好。”   他放缓语调:“我知道,您也很爱他,和他爱您一样,所以、我冒昧地希望您可以对他温柔一些。”   “言辞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原谅。”方渡燃口吻郑重,再次对着他深深地鞠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7 00:17:21~2024-02-07 04: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9章 狂妄   在严格的作息和饮食管理下, 方渡燃把剩下的所有时间利用到秒上,高考仍旧来得猝不及防。   黑板上的倒计时99天, 彻底变为3天的时候,十二中给所有的高三学生放了假,自由选择回家还是留在学校里继续学习。   方渡燃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是被青苗基地来接他的车拉走的。   因为这是他全面检查的日子,小检查一周一次,这样的阶段性体检,按照他腺体的发育程度来安排。   是在十二中的校医院组织给给高三备考的学生统一体检, 发考前急救用品包裹的时候, 被青苗基地安排过来的人发现他的腺体似乎有了复苏的痕迹,体温升高,所以送走的十分迅速。   脱衣服, 平躺,侧身,抽血,插管,上电夹片······   方渡燃冷漠而熟练地躺上一张检查的病床, 被推着在各个楼层和不同的检查设备间打转。结束了基础的, 还有一座座的检查仓需要送进送出。   在这种枯燥的时光里,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的腺体的确有真性复苏的痕迹,正在初期。   而不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维持的假性复苏, 细胞虽然在重新生长,但是体内的能量和激素, 以及各部分微量元素, 实则还在依赖外部注射进行刺激引导。   这一次,他作为Omega的腺体, 属于他身体原本的腺体,真正地在开始重生了。   在被无数次摧毁、碾碎过的部位上,破土新生。   从合成激素的根源上开始生长,检查的图片里有了独特的、来自于他本身的腺体内生长因子。   很微弱,也很细小,但确实历史性的跨越。   青苗基地的所有人都在祝贺,实验室的门外人们在欢呼,这在医学上无疑就是奇迹。   方渡燃被注射了麻醉剂,因为等会儿要抽骨髓,还要进行内脏的切片提取。   麻醉剂的药性升上来,他把视线从门上的玻璃窗移向天花板上,迷迷糊糊地想,他照顾好自己了······   他在惜命。   他做到了。   他没有骗他的大白猫。   郁月城应该会高兴吧?会像外面那些人那样,给他祝福。   他还是挺想收到郁月城的祝福的,这证明对方知道了,他有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履行他承诺过的话。   “虽然这是我预想中的情况,但我以为它完全不会发生,毕竟几率太渺茫了!我原以为,你只能靠着外力作用勉强维持机能正常运转。”   郁闻礼知道他闭上了眼,但暂时还能听见,弯下腰在方渡燃耳边兴奋道:“你很棒!小燃。这都是你自己的生命力。是你做到的!”   方渡燃伴随着这样的鼓舞坠入黑暗。   黑暗里,遥远处,乖乖地蹲坐着一只大白猫。   他看看自己的手,脏兮兮的,他对大猫说:   我有在变好,我在往前走。   等我洗干净手,换上得体的衣服,拿着奖章,就可以走过来摸摸你,是吧······   可以的吧。   ·   等再次醒过来,已经是高考前五小时。   方渡燃经过各种检测,还对他的腺体进行了方方面面的保护和安全架构,终于在能赶去考场的时候被唤醒。   方渡燃起身穿好衣服,头脑还是发晕的,麻醉剂不止一次注射,刚站起来时还踉跄了好几步。   郁闻礼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方渡燃不会听,也不会放弃。   他太看重高考了,是不可能不去的。   也因为这个,他们已经增加人手来尽快处理他的项目,这才保证他现在能够顺利地进考场。   数据里已经显示,方渡燃的情绪处于低落状态有不短的时间了,不能再刺激到他。   长时间的负面情绪也会让刚复苏的状态消弭,信息素贯穿人体的所有感官和生理部位。   安靖帮他把陈老给他准备好的考场必备手册和文具一并带到了车上。   方渡燃在车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倒在后座里休息。   “小燃,别紧张。”   安靖看了眼后视镜说:“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干妈。干妈就在外面等你。”   “不工作吗?”好在出口的声音还算正常,方渡燃说:“我考试,得很久的。”   安靖柔和道:“我的小儿子要高考,我还工作什么。考试这两天我都会陪着你的,你大伯也会来,他说你的身体出现大转变了,非常好的消息,得看紧了。”   方渡燃无力拉扯出太多的情绪。他现在确实倍感疲惫,不能表现出来。   “谢谢干妈。”方渡燃只能简单致谢:“辛苦你和郁叔了。”   安靖在快到学校时对他说:“你干爸知道你最近的身体不稳定,刚从基地出来,让我告诉你,不打无准备之仗。如果你认为自己还没准备好,那就坦然面对没准备好的情况,人生不会一局定生死。”   方渡燃抬起眼皮,视线还有些懵。   等他把这些话都逐字逐句地消化掉,才发现他和郁治书之前虽然因为郁月城出国的事产生过不愉快,甚至有过那次冒犯的对话。   但是郁治书却是眼下的情况里,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的确是没准备好。   也的确有不愿讲出来的一丝胆怯。   更害怕一局定生死。和郁月城从此分道扬镳,再也走不到一条路上去。   “干妈,替我谢谢干爸。”方渡燃说。   安靖笑道:“你能明白他的心意就好。”   车停好后,方渡燃走下车说:“我没有准备,但我会好好准备的。”   然后边走边看陈老交给他的考前小册子,查找自己的考场方位,还看到了透明文具袋里,陈老给他削好的、用来涂答题卡的两支2b铅笔,冷静坚定地去面对他的胆怯和畏惧。   ·   考试进行得很顺利,方渡燃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突发状况,郁闻礼带着团队的人在考场外为他送了一口气。   整个高考结束后,方渡燃并没有松懈,不到四个月的学习时间,加上考试是头重脚轻,他知道自己什么水平,考得只会更差。   所以他马不停蹄地投入新一轮的基础巩固。   到了发成绩那天,安靖比他还要高兴,掐着点去查成绩,方渡燃在房间里面色镇定地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   “宝贝,考上了!”   安靖先他一步来报喜,方渡燃的房门没关,太兴奋导致她推开门才想起来敲门。   方渡燃转身站起来,她停下敲门的手,几步走过来,把打印出来的成绩单递给方渡燃。   “怎么会?”方渡燃先是奇怪:“我考得不······”   话到一半他反应过来。   “本二!文化线过了三十五分,有不少学校能上了。”安靖替他讲了出来。   方渡燃脸色微变,他的确没想到,能考出来这么高的分数。   是他脑子发懵那会儿蒙的题都对了吗?   那这运气真的很不错了。   这成绩,远远超过他的估分。蒙的都对。   “运气好。”他对安靖说。   这份喜悦在安靖身上太明显了,他不给点反应好像不应该。   “这哪里是运气好,是我们宝贝努力。”安靖把他抱了抱:“你的身体不好,我们都很担心,能考这个成绩已经是最好的了!”   方渡燃也拿出来一点高兴的样子:“真是运气好。”   他笑着说:“其实那天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可能是麻醉剂的劲还没完全过,好几回看选项都重影了。”   “那你就更棒了。”安靖夸到。   方渡燃拿着成绩单,垂下眼盯着那几位数字,忽然道:“干妈,我想复读。”   安靖面色一变,意外道:“怎么了小燃?对成绩很不满意吗?这个成绩对你来说已经非常好了。你上学的时间少,这些年学习基础都荒废了,身体我们都知道,再读一年未必是好事。”   安靖有些心疼:“复读很辛苦的,以你现在的情况,会更不容易。”   “我不想一局定生死。”方渡燃说。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在家的郁治书走进来,他直言道:“我那天的意思是高考不是唯一的选择,高考没了,还有别的路可以走。谁让你认准高考了?”   “就是的呀!”安靖也道:“你在干妈心里已经是第一名了。大学我们挑一个喜欢的专业上上,以后干妈教你做生意也好。”   “做生意,也得学点东西。”   方渡燃抬起头:“我没在社会上学,就只能在课本上多学一点是一点。高中三年,我认认真真在学习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不打无准备之仗,我想好好准备一下,备战明年的高考。”   安靖的手机响了,是方渡燃的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她接起来就能听见那头在报喜,看了眼郁治书和方渡燃,走出房间去通话了。   她一走,郁治书问他:“你真的想复读?”   “想。”方渡燃说。   “怎么想的。”郁治书在他的书桌前坐下来。   那上面还摆着方渡燃高考后至今都没放下过的一叠叠复习资料和做过的试卷,每天都在翻看、写写划划,纸张的边角都微微卷起。   郁治书随手拿起来一本方渡燃自己合订的地理重难点试卷翻阅。   良久,方渡燃声线平稳地开口:“我想考国科大。”   郁治书眉梢一挑,国科大是国内的最高学府,国际上也是排名第十的学校,已经脱离本一本二的划分。   因为高精尖的师资力量和国家层面的政治背景,自从建校以来就独树一帜,成为实力最雄厚的综合性大学。   加上后来的几次并校,可以说里面的任何一个专业,都是国内行业里的尖端人才输送储备库。   方渡燃还想说点什么,左思右想觉得都是添油加醋。   郁治书居然也没有对他给出过分自信和狂妄的评判。   毕竟以他的成绩来说,这样的想法就跟白日梦一样。   “每年都有无数的考生为了考国科大复读,人越多,基数越大,录取率年年下降。”郁治书说:“不少人连续考了三五年,你了解过吗?”   “没有。”方渡燃实话实说:“我只知道国科大好,难考。”   “是好难考啊。”郁治书放下他的复习资料,沉沉道。   “还要考?”他问。   方渡燃:“考。”   郁治书笑了,拍拍他的肩:“好,那你就好好考!”   方渡燃说不清那天郁治书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勇气,突然让他有了种他也不是在做白日梦的感觉。   而且据他的观察,郁治书还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连安靖也不知道。   ——他想考国科大的秘密。   这在以前,方渡燃也只能在深夜挑灯夜读,一边熬自己的身体,一边趁月明时分,所有人都入梦了,才敢悄悄地在心里念一句。   郁月城那么优秀,他也想要做到他能做到的极限。   国科大是国内最好的大学。这个秘密因郁月城而生,他想去试试。   方渡燃知道他狂妄,郁治书没有说他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的斤两。   他知道他的实力匹配不上想法,郁治书也没有笑话他异想天开。   他对郁月城不够温柔,他曾经计算过要去伤害郁月城。因此自己对他有过敌意和冒犯,他们发生过争执和对峙······   可是如他所言,他也是在真心去教导后辈。   包括他这个干儿子,也得到了来自父亲这个角色的支持。   安靖过了整整两天,才接受他复读的想法,准备给他请最好的家教来上门辅导。   “这样对你身体好些,在家里方便,老师也给你找最好的,你想学什么,想补什么,我们就学。”安靖说:“事倍功半,多好。”   方渡燃坚持道:“十二中的教学资源就很好了,也是阅卷组和名师来教的。他们对我这种程度的学生更得心应手,那些家教,我可能不适应。”   安靖后来又询问几次,方渡燃始终坚持要在十二中复读,所以只得安排他在原本的学校继续备考。   十二中是没有复读班的,会进这所“少管所”,还能进这所“少管所”的学生,完完整整待到高考前夕的都没几个,更何况是复读。   方渡燃成了十二中第一个复读的学生。   在陈老的推荐下,他被安排进全校唯一一个Omega和Beta较多的班级。   这个班级的学生就算不听话,也都是些甩脾气斗嘴的小打小闹,多是跟父母对着干,不是跟学校,闯祸也不会像一屋子Alpha那样打得天翻地覆。   而且都磨到了高三,该走的陆陆续续也会走了,学习氛围是没发现,但是在不耽误不打扰方渡燃的学习上,绝对可以是最合适的环境。   更关键的是,这个班就在高二七班原来的班级上课,也是七班。   他也还是十二中的校霸,因为新生里面再也挑不出比他当年还能闯祸闹事的,也再没有如他一般能扛事的。   方渡燃这次没有再当班长,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   十二中的传闻也从此停留在校花去了国际顶尖的学校,校霸一改往日狂放不羁,醉心学习,为了跟他的Omega在一起而“改邪归正。”   方渡燃在大课间里短暂闭目休息时听到这些,面色不改,心绪沉着。   ·   说的要保持联系,实际上方渡燃的联系彻底断在了返校复读之后。   他忙得没时间再去查看邮件,那会让他一句句地琢磨,再一句句地想回应的话。   不能亲近了,也不能太疏离。   不能说我很想你,也不能问你有想过我吗?   对方渡燃现在的时间来说,真正是争分夺秒,再每次都对着一封邮件看两三小时,再花一晚上无心做题,躺在床上都在回味,在刨析,怎么去回复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等到过了一阵子,对于联络又迟迟提不起勇气。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还没想好怎么对解决自己的未来,现在的他没资格去承担什么,更不希望因为自己拖住谁。   郁月城没有打电话来询问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每周一封。   邮件里有一些照片,天空、云朵、湖泊、各种风土人情,和特别的建筑物。   他的大白猫在大洋彼岸去了很多地方,方渡燃想起来听干妈说过,他们小时候还经常一起出国玩。   在北欧落满积雪的小镇里面,他和郁月城也曾经一起留下足迹。   真可惜,他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看着郁月城发来的照片,和记录的片段文字,他能感受到那份心境。   郁月城也变了,也许因为分开,所以不会再直白说想念,不会说让他为难的话,只是像对老朋友一样分享他的近况。   这样的距离对于现在的方渡燃来说刚刚好,他放下笔记本,继续一头扎进题海里。   早在高考结束之后,方渡燃就直接申请先保留宿舍,等到复读手续一办好,立刻搬到了郁月城的703住。   书桌上干干净净的,足够他用开摆资料。   方渡燃在抽屉里找到郁月城在高二给他讲题的时候,就已经给他的高三准备好的备考笔记。笔记里针对他的薄弱点妥善安排好复习进度,足够他这一年翻出来对照着去补习。   那会儿,他没来得及读完整个高三,他正值戒断期去了青苗基地,这本笔记没用上,郁月城出国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没有带走。   方渡燃不知道这是默契,是郁月城特意留给他的,还是郁月城根本不想带走。   可是郁月城把那些美轮美奂的蝴蝶标本都流下来了,他知道自己会再次来这间宿舍里看看。   方渡燃看着书桌里面空荡荡的墙壁,大白猫把自己送给他的油画也带走了。   他再摸摸手里的笔记本,他应该对他们的感情有信心。   这就是郁月城留给他的。   哪怕他走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会复读,哪怕只是同时对他们曾经的高二时光的纪念。   这本子里,还有郁月城临时给他出的题,他也在上面计算,书写,留下的属于他们俩的痕迹。   在原来的教室里,方渡燃坐在郁月城的座位上,从郁月城高中的视角去看讲台,看写字板,看老师讲题。   背后自己的位置上,现在坐着一个上课常常睡觉的同学,因为他带表,偶尔会叫他问声几点。   方渡燃有时候总以为自己坐在大白猫的位置上,好像就成了郁月城。   不过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郁月城样样全A,他自认为还算用心,上次模考也只刚过本一的录取线,这么下去可不行。   方渡燃提起精神,重新翻开一本模拟卷。 第300章 心理作用   尽管郁月城现在不在身边, 方渡燃也在日积月累里渐渐地有了自己也算是半个郁家人的感觉。   每个周末往返与学校和青苗基地之间,只要安靖有空都会来接送, 郁闻礼更是经常见面,跟郁治书和郁明芯之间也不乏交流。   从他们那里,总是能多得到一些郁月城的消息,尽管他不主动去问,郁闻礼和安靖也愿意跟他聊起来郁月城。   他需要一个地方来听到郁月城的名字。   大白猫在他的世界里消失的太久了,学习的时候他集中注意力,但每当紧绷神经备考的一天结束, 他入睡前空白的那一点点时间, 闭上眼脑袋里就会被那只雪白的大猫填满。   嘴里是寡淡的,再没有尝到那股好闻的信息素的机会。   方渡燃很难想像,自己了无音信的那七年, 郁月城是怎么过来的。   ·   关于方渡燃的每次检查,郁月城没有联络过方渡燃,都在郁闻礼那头按时按点地等着消息,这次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次郁闻礼只简单说了些腺体的恢复情况就结束掉通话,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的种种滚动数据让他皱起眉, 出于职业操守, 他选择了把决定权和知情权只交给方渡燃一个人。   尽管方渡燃曾经的所有报告,郁月城都逐字逐句地看过。   昨天晚上检查结果出来之后——   方渡燃站在郁闻礼的办公室里,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文件和图标曲线, 短暂反应后开口:“我还有机会做回正常人吗?”   郁闻礼想到他原本的第二性别:“你是说做正常的Omega?”   “嗯。”方渡燃又道:“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个跟普通人一样的。”   郁闻礼的目光从墙面上的几个大显示屏上滑过, 再落回方渡燃的纸质分析报告上, 无声地沉了口气:“很遗憾,不行了。小燃, 你的身体按照现有的水平,在腺体真性复苏的情况下,不再出现任何偏差,最好的状态也就是维持下去现在的水平。恢复不了Omega的身份。”   方渡燃面无表情:“哦。”   郁闻礼道:“你自身本该拥有的Omega器官——生殖腔,因为在发育的黄金期内失去原本的Omega信息素促进生长,至今为止完全没有发育迹象,腔口呈现闭合状态,并且腺体还遭受了数次毁灭性打击,加上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等等,情况很复杂,这些导致你本该发育生殖腔的部位目前呈现出反向发展,它从你的青春期就一直在退化,重新发育的几率比未分化的正常儿童还要低得多。可以说,生殖腔在你身上是一个不存在的器官,跟很多晚期才分化的Alpha没有太大区别。   “加之,你自身的腺体对身体机能自分化后就失去能量供应,如今能够在异物剥离手术之后,通过药物作用,再次真性复苏,重新分泌出能供给身体正常运作的各种激素和因子,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日后我们通过技术手段和刺激,也许可以缓解它的退化,让它可以不至于影响到你的内脏和其他功能。至于ABO的生理性别上······”   郁闻礼稍作停顿:“这辈子你都无法具备Omega的生理功能了,这一点你应该能想到。这里面包括独属于Omega的生育功能和Omega信息素所包含的一切针对指向性。其他地方维持现状,在不再出现新的问题的前提下,稳定下来之后像正常人一样去生活,应该没有问题。”   方渡燃用脑子去把这些话装进去,有些迟钝似的,过了会儿才点点头。   其实就是这辈子他的信息素都无法用来安抚一个Alpha或者向同类的Omega表达善意,谁都不行。   郁月城,更不行。   他的蔷薇花香,就真的变成一点只是能闻到的花香而已。   郁闻礼说得对,他一天Omega都没当过,不能做Omega应该在他预料之内。   就他的身体,能生孩子?他想都不敢想。   作为一个健康或者不健康的Omega,最基础的划分就是应该拥有生育的器官,能不能正常的生育,都的有生殖腔。   但是他没有。   真有意思,他一个本来应该是Omega的人,居然连生殖腔都能消失掉。   郁闻礼见他不说话,开始将今天的重点告诉他:“也不用太悲观,虽然你不能生育,但是你在发育期注射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让属于Alpha的结发育的很好,产生的精子活性很强,从戒断期到现在为止,还有没消解完的人工信息素存在身体各部位,尤其是生殖器官内,伴随时间延长和腺体真性复苏,它也许会慢慢地消解掉,或是跟你现有的信息素产生冲突。不过目前来看,你除了体感不适,和精力记忆力的稍微退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相斥现象。所以你现在的身体,精子活性和各方面指标足以使Omega或者Beta受孕。”   方渡燃想起来方正海之前本就打算让他和Omega结合给实验室留种。   “那意思就是,我现在还是算个Alpha?”他问。   郁闻礼给出确切的答案:“从生殖系统来看,是的。”   他稍加思索,补充道:“你的身体很特殊,体内从兽类提取的人工合成因子,非常顽强。这点上,从医学实验的角度上来说,我不得不承认,方正海的实力的确很强。至今我也没破解出你体内除了那个消失在建国时期的野兽的因子,剩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来自于寻常人类。”   “所以你以后还能不能维持住Alpha的结跟正常人一样,随着生理年龄才会退化,不确定。要看你体内的残留物还会不会继续复制,也许某一天它突然觉醒复制,那么你仍然是一个完整的Alpha。如果它像现在一样,总量停滞不前,甚至消减或者骤减,定向供给的生殖器官的也会受限。”   郁闻礼认为现在跟方渡燃沟通这些,在社会意义上来说,有些过早。   但从医学角度来说,已经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了。   “说不定我以后就不能让人受孕了。”方渡燃根据郁闻礼先前的话说。   “对。非常抱歉,确实是这样。”郁闻礼说:“介于你已经过了十八岁,是一名成年男性,你应该在现在尽早地做出决定。如果对后代有需求的话,我的建议是在目前各项体能都处于Alpha巅峰的状态下,预留出用来孕育的精子——比如现在。因为往后的时间,每一天都有可能比前一天的数据要有差距。你不被继续注射方正海研制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势必会影响到你作为Alpha的生育功能。你的腺体在复苏,这和你Alpha的结有冲突。”   郁闻礼明确道:“毕竟你做不回Omega了,唯一能够孕育后代的机会就是现在提取精子冷冻。”   他知道方渡燃和郁月城曾经也是在一起的伴侣关系,但是他是一个研究人员,他无权干涉研究对象的未来。   孕育后代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孩子,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想要一个有自己的孩子的家庭。   方渡燃如果作为一个Alpha在日后娶妻生子,其实是一条最顺利的道路。   郁闻礼强调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得想清楚,小燃。”   方渡燃把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   然后他指指自己的后颈,那里留着一道手术后的伤疤:“它还会发育吗?”   “你的年龄超过Omega生殖系统发育的时期了,它现在的情况很好,在今后慢慢恢复之后,理想状态下,会产生合适的自体信息素供给你身体的其他机能,首先保证生命体征的正常运行,对你从未发育,已经损伤根本、退化掉的生殖腔,应该不会再产生影响了。你的生殖腔完全失去接纳Omega定向激素的功能了。”   方渡燃想了想:“Beta?”   郁闻礼摇摇头,否定道:“你不能当作Beta来理解,Beta即可以受孕,也可以产生让人怀孕的精子。你的生殖腔往后会产生改变的几率十分微弱,能不带来负面效应是理想情况,无法受孕。医学上可以归纳进信息素缺乏综合症导致的生殖腔发育不良。少部分的Omega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不孕。   “尽管如此,你自体产生的Omega信息素随着腺体的渐渐复苏,稳定下来后,由于你身体的特殊性,它会在每个月的高度活跃期和你体内的残留物产生互斥的反应。”   “高度活跃期······发热期?”方渡燃问。   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奇怪。   “可以这样类比。发热期在正常的Omega身上就是高度活跃的生理期,从生理角度来说是身体的Omega信息素达到顶峰,感官变得敏锐,生殖腔分泌孕激素,为了结合受孕。”郁闻礼说:“而你的信息素活跃期只会让感官变得灵敏,也许还会伴随一些Omega因为身体敏感带来的脆弱心理,但是不会有任何的孕激素分泌,你的腔口退化,这一切都不复存在。更关键的是,因为独属于Omega的针对性激素无法产生,你也不会受到任何Alpha对你的影响。”   方渡燃蹙眉:“那我、我的一切身体反应和心里反应都来自于我自身?不会有Alpha影响到我,也接受不了Alpha的安抚?”   “是的。”郁闻礼说:“所以在你的性别评判上,从无法传达Omega独属的信息素意向和生殖腔基础根源的退化来说,你都只能是一个Alpha。能够让你每个月的信息素活跃期产生不适的,是来自你自身体内的信息素和残留物冲突,能够让你渡过这个时期的,也只有你自己,没有Alpha可以对你起到安抚作用。”   “可是我明明能感受郁月城的信息素。”方渡燃不解:“他安抚过我。戒断期他一直陪着我。这些都是事实啊。”   他不希望跟郁月城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生理联系。   “一定要有说法的话,其实那全部都来自于你的心理因素。”   郁闻礼面露难色:“我和团队也就此展开过探讨,包括提取你和月城的信息素进行各种融合性测试。很意外,也很震惊,这确实是心理因素。”   他一清楚道:“当时你体内的Alpha类别信息素和月城的信息素,完全没有匹配的可能。”   “我明明······”方渡燃音量渐消。   事实就是事实,但是这个事实,这个数据,跟他感受到的,就是不一样啊!   “Alpha和Alpha,本就是相斥的。所以即便有一些双O进行了婚姻等级,双A的家庭也极端稀有。”郁闻礼说:“你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要挺过戒断期,我们无法进行任何地引导,也不能用医学手段加以干预,只能靠你的意志力。”   “我以为,你只是夸张的说法。”方渡燃喃喃道。   郁闻礼身体前倾,靠近方渡燃道:“当然不是。科研人员不应该在关键性决策问题上使用语言上的艺术加工,一切以事实为准。当初就是靠你自己的意志力挺过来的。”   他看看方渡燃,再看看桌上摆满的文件:“所以你说你觉得月城的信息素是好闻的,能安抚到你,我也相信。并且让他一个Alpha来陪你进行戒断。”   方渡燃一阵迷茫,蹙起的眉心迟迟没有松开。   “你应该记得,月城为了陪你,受了很多外伤。”郁闻礼想起来就心疼,郁月城从小打到也没受过这样的身体上的折磨。   “我忘了很多。但是有一次我醒过来看见他身上都是伤,那一幕我记得。”方渡燃想起这个,眼眶就直直涌上一股热意。   在他遗忘的七年,郁月城一个人吃了很多苦,用来找他,等他。   在他的戒断期,郁月城的身体也被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用来陪他,支撑他活下去,活过来。   “那就是你的本意。”郁闻礼叹口气:“在你的理智不够抵抗本能,意识模糊的时候,跟他厮打,对他出手,让他遍体鳞伤,这才是你作为一个高强度的Alpha对待另外一个强悍的对手时的状态。”   方渡燃心里发凉。   这还是在他始终都知道,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他的大白猫的情况下,他知道不能伤害到他的情况下,还会忍不住发泄出已经溢出的部分凶残。   如果他当时完全失去意识,他不敢去设想······   “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对月城的信息素,完全是心理作用。”郁闻礼说:“当心理作用已经完全远超你的本能的时候,你的本能才会让步,你会觉得月城这个Alpha在打斗中的信息素也是好闻的。当然,也有一半的原因,是来自于月城本身对自身信息素的高精度控制力,他让自己对你的威胁性降到最低,甚至克制住自己不对你的攻击产生任何负面情绪,这也是关键的一环。换做别的Alpha ,是做不到这么精准的力量和情绪控制的。”   方渡燃的大脑开始空白,感觉自己得消化一下,他和郁月城居然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任何生理上的联系这一点。   他来的时候还在想念郁月城的信息素。   都是心理因素?   觉得好闻是心理因素,觉得好亲也是心理因素,他甚至还······还吃进肚子里过,从来都没任何排斥的感觉。   他无法理解。   这样的话,其实对郁月城而言,他就是个残酷凶猛的结合体?   毕竟他跟郁月城不一样,他做Alpha那时候,是时不时都藏不住戾气的。这些寻常时候都不是重点,那他痛苦发狂的戒断期就是活生生的一个点燃的炸弹在郁月城身边了。   方渡燃在脑子里很快地想了一圈郁月城跟他相处的细节,包括他们亲密接触的时候,郁月城的Alpha信息素最明显的时候,他也没有体现出任何的不适。   是大白猫也有心理因素?   他可是“方渡燃”,是郁月城等了七年的方渡燃,如果只是他自己,他也许没这么大的揣测,但是他还是从刚出生就在郁家和郁月城青梅竹马的“方渡燃”,这么想,也不是没来由。   “不会受到Alpha的影响。”方渡燃问:“那我的信息素活跃期要是来了,怎么办?”   “你的活跃期体征,在医学上称作干性发热期,身体敏感度上升,体温升高,不产生孕激素,不受孕。”郁闻礼说:“所以没有对应的抑制剂。”   方渡燃不解,但是很快就明白郁闻礼的意思。   “硬抗?”他问。   郁闻礼解释道:“你的干性发热期等到你的腺体完全复苏的时候出现,你可以有个心理准备,可以逐渐去适应它。一开始反应不会很明显,时间间隔也不稳定,等到腺体累计到足够的信息素了,每一次的干性发热期就会形成固定时间,体感跟随次数加深,直到你的腺体趋向正常,完全实现自体循环,持续机体运转。”   “抑制剂都没有,是不是太扯了?”方渡燃忍不住道:“那我在外面发热怎么办?”   “现实角度考虑,你在外面出现干性发热,是不会散发任何能够吸引到Alpha的针对性信息素的。”郁闻礼坦言道:“这些东西都来自于你的生殖腔,它都封锁起来退化了,接收不到你腺体产生的信息素,就不会给出生理上可以吸引Alpha的信息素,所以还是相对安全的。”   “······奥,差点忘了。”方渡燃说:“我是个Alpha。”   他垂眼冷冷道:“他们靠近我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死。”   郁闻礼说:“如果在外面发热,就立刻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如果在学校,优先通知青苗基地留在校医院的人,他们会在学校的生理期隔离区域给你安排套房。”   方渡燃没接话。   郁闻礼希望他重视起来:“开始可能只是发烧头晕,等到初次爆发,你会很难受。小燃,还是多考虑你的身体情况。”   郁闻礼没有说出来不要任性这句话,方渡燃很多时候,常常给人一种他会叛逆,会任性,会不服管教的印象。   倒也契合他在十二中上学的环境。   实际上方渡燃是什么样子,这两年相处下来,他怎么也了解一些。   方渡燃很懂事,也很会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对自己的弟弟弟妹,对郁月城,包括对他,对陌生人,都有自己的尺度。   在选择上,能签完字就接受再次进入实验室这种场所,也能靠意志力挺过去戒断期、手术恢复期,还能到学业上说复读就无时无刻不在专心学习······   种种选择和态度,都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甚至有股狠劲和冷酷在里面。   只是在他的眼里,郁家的人都是他的家人,所以被他划分在自己人的范畴,有了在郁家人面前能看到的可爱和活泼。   可能是郁月城很久没有回国,放假也都是出国去看他,他一走快一年,也没有回来过,方渡燃没有跟他最要好最亲近的“朋友”,所以现在的方渡燃,郁闻礼常常感觉他身上沉着的气质越发浓重。   重到不打招呼的时候,远远看过去,他可以在一群成年人中间脱颖而出,不只是他年轻、出挑、帅气,更是身上那股经历过刀削斧凿的冷漠沉着的气势。   那要比十八岁在学校里带着点野性和戾气的方渡燃更让人畏惧。   是郁闻礼作为一个Alpha,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的危险。   “除了没法受孕和身体敏感,干性发热期,还有什么?”方渡燃沉默过后,开口问。   “按照你现在残留的Alpha体征来看,大概率会暴躁易怒,普通Omega和Alpha可以通过结合来渡过,你只能靠自己强行熬过去,我会给你准备一些舒缓神经的辅助室内用的中草药香薰,尽量减少对你本身腺体作用的干预。”郁闻礼说。   “如果你需要Omega或者一些Omega的信息素做安慰品,我也可以找到,提纯之后让你先尝试,再选择一种你认为合适的作为恢复期过渡品来使用。”他补充道。   只能用安慰品吗?   方渡燃知道,这跟抑制剂完全是两个道理,抑制剂会通过内体分解后抑制生理本能,而安慰品说白了,就是用来纾解冲动的。一个是压制,一个是释放。   这种陪伴疗法是很专业和常见的。对抑制剂过敏的Omega发热期进医院,都会用信息素满足吻合条件的专业人员进行物理陪伴。   他可以理解这样的医疗行为,但他不想。   他还想着大洋彼岸有一只断了线的大白猫。   郁闻礼没有直接明说是找一些Omega来跟他进行信息素的适配挑选,已经很委婉了。   这估计还是看在郁月城和他有过一段的身份上,不然按照郁闻礼的职业态度,会不加掩饰地表明。   方渡燃摇摇头,拒绝掉这番好意:“不用了。”   抬眼看到郁闻礼始终关切的眼神,方渡燃又道:“学校宿舍和隔离区的住宅楼封闭性都很好,有高度阻隔信息素的功能。我得备考,其他的就不需要了,谢谢郁叔。”   □□上的痛苦和煎熬对他来说好像什么也无所谓,不是不会痛,只是经历过太过,反而没什么在意。熬一熬就过去了。   减少麻烦的方法就是在信息素爆发的时候不要让其他人闻到,以他的性格,就算被闻到,有人好奇这种没有指向性的信息素,另眼相待,他也会让对方闭嘴。   况且他对自己身体的反应还算敏感,早早回宿舍关上门就好。   现在宿舍只剩下他一个人,挺好。   是郁月城住过的宿舍。   这天直到深夜,方渡燃才从青苗基地离开。   一路走过灯光明亮的走廊,路过一间间富有科技感,摆满仪器和表盘的操作间和实验室······   方渡燃随处打眼一瞥,好像自己注定就无法做一个正常人。   不过还好,他对第二性别一直也没什么执念。   现在他还是个Alpha,等体内残留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什么时候彻底消失掉,或者不再超过现有的数量,那可能会影响到生育后代的能力,就不算个那么正常的Alpha了。   挺奇怪的。   方渡燃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瓷砖,也是刺目的白。青苗基地里面灯火通明,一点看不出已经到了晚上。   他不是Omega,未来也许还不会是一个生理完全正常的Alpha。   就因为他的生殖腔没发育过,没有Omega的生理特征,信息素也不是甜的,缺乏基础的性别指向性······   这一切,他在身体经受无数次地折磨和煎熬里,都可以想通了。   他都和解了。   他从十岁家破人亡就开始和自己和解。   让自己学会去接受自己的命,去品尝他的痛苦。   和意外身亡的父母、和懵懂无知时遭受的欺骗、和暗无天日的实验室、和不堪回首的残酷凌虐、和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和不同于常人的易感期、和可能把他推下深渊的父亲、和错乱的第二性别······   方渡燃从来不回头看,因为那绝对不是任何一个人会想要看到的东西。   可是他都和解了这么多,接受了无法抗拒的这么多······   他把他的不情愿、不接受、不理解、不可抗力,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当做味道奇怪的蔬菜汁一口咽下去了。   可是他到最后,连最简单的用信息素来安抚伴侣都办不到?   这就已经是他的身体最理想的状态?   是最好的、最理想的、不出任何差错才可以达到的“完美”状态——能好好活着,满足最基本的生理运转。   其他的真是多给他一条都吝啬。   走出青苗基地的大楼,头顶是漫天繁星。   方渡燃站在原地呆愣了十多分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他也没有挪开目光。   A市的光污染天空,即便是在夜晚,也很少会看到这么清晰的星空。   他没看见过,他和郁月城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过。   星空很漂亮,好像是在给他填补他大脑和心脏的空白。   可以让他想起来他小时候送给郁月城的那朵所属权长达三百年的星云。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在衬衣衣领里面的吊坠,还可以想起来他的大白猫送给他的,把宇宙刻画在表盖上的浪漫。   三百年不太久。   他手里的钟表可以转很久很久,是最好的宝石和金属,可以走一整个宇宙。   什么生命都会走向终结的,不管是□□,还是世俗的后代,唯有这份心意可能才会永恒下去。   他走出大门,李叔把车开过来,等着接他回家休息。   方渡燃打开手机翻刚刚收到的消息,是郁闻礼的。   -小燃,对于以后要不要孩子的问题,是你唯一的机会,还是希望你认真地想想。至于基因挑选方面,我会竭尽全力让剔除掉你体内的负面因素的。   -我能看出来,你更关心你和郁月城的信息素互斥问题,只要人没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人的一辈子很长。   很长吗?   方渡燃摸着手里的表盖想,好像也只是沧海一粟。   倒是他想起郁月城的时候,时间格外的漫长,好像他们已经分开了几个世纪。   他在输入框里一字字打出来-我不配,然后因为不想多加解释,郁闻礼看了这话,八成会误会,又一点点删掉,换成了-我不需要。   他的身体,能生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个多正常的,而且这东西还是个方家人。   偏激也好,极端也罢。   方家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更何况,从第一眼,方渡燃就知道他爱上的是谁,也不在乎才十九岁就把一辈子看到头。   别人会说他太年轻,冲动,没想好,不理智······但没有人经历过他的人生。   很多时候,从明智初中部,再到十二中,方渡燃看着那些简单的校园生活,看着一个个健康的、性别正常的同学,包括看着自己的朋友、舍友、兄弟,他偶尔会感到自己同他们生活在两个割裂的时空。   只是因为他拿到了走出实验室接触社会的机会,所以他们的生活才有了片段式的交集。   即便现在,他坐在车里,穿梭在高楼大厦的城市间,站在A市真实的星空下,他今年仅仅十九岁,就已经有了活过几辈子的感觉。   生命在不断地重新开启,走一段又一段或艰难万险,或死里逃生,或长途跋涉,或独自前行的旅程。   只有当他面对郁月城的时候,那时间才被定格起来,永远的鲜活,永远地发着璀璨炫目的光芒,如同漆黑空洞、无边无际的黑暗宇宙中,那朵震撼人心的绚丽星云。   方渡燃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喜欢的人,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Alpha,是他选择的想要走到最后的Alpha。   既然是都是Alpha,他就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7 08:08:46~2024-02-09 17:4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1章 干性发热期   初夏。   空气里的湿度急速攀升, 本就一年四季都清爽湿润的榕城,显得更新鲜了。   每天早晨方渡燃走在去教室的路上, 低着头在边走边背书,总会有几滴露水从叶片上坠下来,砸在他手里的单词表上,或者是政治新出的时政答题资料上,或者是他的发梢上。   露水过一会儿就会晕开纸面上的字迹,方渡燃早就烂熟于心。   总是怕忘了,怕自己脑子不够好使, 一遍又一遍, 不厌其烦。   关于干性发热期,方渡燃前两个月月中是有点不舒服,体温升高了亮度, 晚上早早地就犯困,别的什么症状也没有。   现在是高考前夕,就算这样也不能让他放松警惕,他总是记得郁闻礼告诉他的,等信息素的浓度积累到足够的量, 就会开始爆发干性发热期。以至于方渡燃每到临近月中都加倍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一点不对劲就直接请假回到703学习。   距离知道这事已经过去三个月,都没有任何问题,就在他最普通的一个早晨, 露水再一次砸在他额前的发梢上,冰冰凉凉地往鼻尖上滴, 他感觉自己有些烦躁, 身体内部像是有火苗点起来,在一点点蔓延, 当即就请假回宿舍锁好门窗。   这种烦躁渐渐发展为暴躁,跟以往的易感期没什么区别,他还是有想发泄和攻击的念头。   但很快,他就体会到了不一样。   方渡燃摊开四肢成大字形躺在床上,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升高。   他以前的易感期发烧不会这样的,那会儿他超过四十多度,皮肤也不会感到烧灼,甚至不靠体温计,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可是现在……   他动动手指头,无力拿着体温枪对自己耳朵来了一下,机器报数——三十九点八度。   高于正常omega发热期的温度,但比他以前易感期最难熬那一晚要低多了。   他不该感觉这么热的,他对温度一向都是不怕冷也不怕热。   可是太难受了。   身体越发疼痛,不是习惯了的纯粹的痛苦,而是因为极度渴望所以诞生的疼痛。   同样也发现了就连这暴躁,也不能同日而语。   以前的暴躁,他虽然在忍受易感期不爽,但从来不缺力量,现在······他把身体摊开放置在床上,光是体内的灼烧和古怪的渴望就足够让他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那些无处发泄的暴躁都堵在身体里四处冲撞。   要是Omega的发热期是这样,那真是熬人。他能忍住疼痛和任何□□上的折磨,对于失去力量的掌控权这回事,太他妈的憋屈了!   能靠力量来发泄,但是凭理智压制住,和满身的古怪渴望和暴躁完全没那个能力去发发火,是两回事。   如果能爬起来下床去砸砸墙体和地面来缓解,他早就去了,现在他的拳头举起来都不够硬。   这时,方渡燃忽然意识到,奥,他是个奇怪的Alpha,并不是Omega,Omega这时候一针抑制剂就可以了,也不会产生想要暴力搞破坏的念头。   Omega想到的应该是被拥抱和呵护,侵犯。   他真是、太奇怪了。   方渡燃的情绪似乎在干性发热期都被放大了,身体变得敏感,情绪也是,所以这会儿他直接自嘲地笑出来。   他想起自己拒绝掉郁闻礼的好意时,说在自己在宿舍解决就可以。   方渡燃视线模糊地看向天花板,眼珠子都烧得发疼——那是因为这是大白猫的宿舍啊。   是大白猫的床。   大白猫不在,可这里挤满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他故意在郁月城走的那天,就偷偷在郁月城的房间里找到他临走前那一晚穿的衣服,从上到下,连睡裤都带走了,还好还没被拿去洗。   然后在郁家的整理室里找出来会给郁月城用的床单、被套、枕头、枕巾、毛巾等等一切的贴身使用过的东西,用这个处理过的干净的,把郁月城用过的穿过的换了下来。   接着悄悄地打包起来,装满了两个行李箱原封不动地带去了学校,铺在了703的宿舍里。   郁月城的宿舍里。   他连大白猫吹过头发的吹风机,和书桌上用过的笔,都更换了一遍拿出来。   真变态啊。   大白猫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啊?   如今方渡燃一个人躺在他们彼此亲吻过的床上,发烫的皮肤、四肢、脖颈,都在叫嚣。   对触摸的渴求第一次实体化展示在他的身体上,连大脑和心理状态都被影响。   他很不想承认,但是确实······他因为独自呆在这里而感到难过。   强烈的不安全感笼罩住他,一层层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方渡燃的认知有些混乱了。   他明明就不具备Omega的生殖功能,没有生殖腔,信息素里也没有独属于Omega的指向性,他是个Alpha啊,什么干性发热期让他身体难受就算了,为什么连心理也会变得、脆弱?   他厌恶这种脆弱!   这种一无所有的不安全感,独自面对生理期的孤独,渴望有人陪伴,身边却空无一人的难过······   尤其是这里处处都是郁月城留下的痕迹。   这些日子他只字不提,不去想,此刻全部都如涨潮一般涌上来。   他没有停止过一刻的暴躁,也无法停止一刻对好闻的、温驯的、毛发蓬松的大白猫的想念。   这都不是他的本意,他想郁月城是真的。   可不是这么脆弱地去想!   他根本不会为了这么个破奇怪生理期在意的,但是生理本能就是在不断地施加压力给他。   甚至左右他的想法。   都他妈是、假的!   方渡燃觉得心烦,失望,难以理解,越烦那股躁动和莫名其妙的脆弱就越深刻。   有没有生殖腔,也不能打抑制剂,到底是要怎么才能停止这种混乱的干性发热期?   没有抑制剂,也没有大白猫。   他没有大白猫了······   这让他想到以往靠意志力挺过去的戒断期。   那全都是因为有郁月城在他身边,是因为郁月城在。   有郁月城。   郁月城不在了。   身体的痛苦渐渐朦胧起来,方渡燃清楚感受到自己变化的心情,更加烦躁。   实在是太烦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身心的难过都一直在蔓延。   涨潮之后,潮水还在一波又一波接着侵蚀他,淹没他整个身体。   方渡燃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被拥抱,被碰触。   什么都行,只要能碰碰他都好。   不是谁都行,是只有大白猫才可以。   他就想要郁月城碰他一下,给他一点信息素闻闻也好。   这种时候想起来大白猫,真够肮脏的,但是方渡燃就是忍不住。   他不想要郁闻礼提议的那些Omega,也不想要什么香薰草药,他想要郁月城。也只想要郁月城身上的味道。   妈的,方渡燃现在只想把自己撕碎算了!   他不怕难熬,不怕苦痛,什么苦痛能有他经受过得多?   可这种身心自发产生的、遥不可及的需求,太磨人了。   比用刀砍了他还难受。   他蹬着腿把被子一卷,然后一把横过来抱在怀里,把脸埋进枕头里。   用跟小孩儿一样把玩偶当安慰的方式催眠自己。   抱抱就好了······   抱着就好了。   属于他Alpha的结膨胀出撕裂的疼,这都不及浑身上下这些莫名其妙的渴望折腾人。   抱这么紧还不行吗?   他从被子里努力闻到的只有自己蔷薇花的香味,突然就更难过了。   他想闻到另外一种味道的。   都洗掉了,没有了······这么久了,早就没了。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没有!!   ······他好想念,大白猫身上的香味。   方渡燃不想在这种屈从本能的时刻想起郁月城的,可是一旦开闸就停不下来。   他闭上眼使劲去想郁月城的冷香是什么样。   只在记忆里出现,鼻腔怎么也嗅不到,更难过了。   他不该这样的,他很强,他不应该被本能打垮。   现在的局面,也是他自己说好了要各自朝前走,想他也是自找的,更没理由难过。   挺好笑的,他干性发热成这样,满屋子里都是他的蔷薇花香,他仔细地去闻,去分辨,也没有最基础的性别指向性。   难怪郁闻礼说“很遗憾,不行了。小燃,你的身体按照现有的水平,恢复不了Omega的身份。”   他都这样了,也没办法给他在意的大白猫一丁点Alpha和Omega之间天性契合的信息素。   方渡燃烧红了眼,一瞬间都想去监狱里挖开方正海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拥抱住被子的手臂越来越无力,浑身就像瘫在太阳底下被晒得蒸发。   力量在蒸发,水分在蒸发,他清醒的头脑也在蒸发,搅成一锅粥。   他感觉这状况应该要通知一下郁闻礼了,抱着被子一点点挪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拿到手机,屏幕亮起来。   上面是他高二的时候联赛夺冠,跟郁月城一起拍的那组照片。   方渡燃呆滞地看着他截取下来的郁月城的那一半,脑袋放空。   照片里的那天的傍晚,在他们身后的夕阳,很美。   他和郁月城,很好很好。   好半天下腹传来一阵器官上的疼痛,他才回过神,想起来自己是要打电话给郁闻礼。   手指不太听使唤,颤抖两下拨开锁屏,想去翻通讯录。   突然,手机在他手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同时出现了一只毛发蓬松的大白猫。   ——是他给郁月城设置的来电显示。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除夕快乐!!!!!!龙年大吉!万事顺意!!   2023最后一天推推我两本完结文,都在专栏里:   《烽烟破卷》年下害羞深情将军攻X温柔腹黑风流受,主攻。   我认为是甜口,有读者反应是甜虐甜虐的,人物剧情身份都有反转。同名广播剧猫耳连载中啦,搜文名就有了。   《无侠》暴脾气心软纯情世家子弟攻X潇洒浪荡绝色江洋大盗受,又名《废柴庄花的贴身高手》,主受。   这个年代为数不多的纯武侠了,我头铁,我写过!我觉得好看!人物剧情身份都有反转。   最后这本文我会快马加鞭地码完它的,向等更追更还没忘记我的同学们鞠躬致谢! 第302章 荒谬而真实   屏幕上同时出现了一只毛发蓬松的大白猫。   ——是他给郁月城设置的来电显示。   ······郁月城, 吗?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干性发热期的影响,让他心理和神经都异常敏感起来, 就连思想都跟着变得一团糟。   郁月城怎么会找我?   怎么会这个时候找我?   他想干什么?   ······我们分开很久了,他是不是不想见我?   还是他有什么重要到非打电话才能通知的重要事情?会是什么?   他这么久不回邮件,郁月城都没有打过电话来,没埋怨过他一句。   ······他是不是根本不想埋怨了?   已经不在乎了吗?   他跟我说过断绝往来之类的话吗?他是不是有了新的机遇,认识了新的人?   他肯定有的。   方渡燃犹豫的时候,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一轮又一轮。   是很重要的事,他才会打电话, 还打两遍吧。   “嘶······!”   膨胀部位跟被子摩擦发疼, 柔软的棉质面料都感到格外粗糙,轻轻一蹭都像是要蹭破皮。   方渡燃调整了呼吸,扔掉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在震动结束的最后一刻接起来。   “有打扰到吗?”郁月城说。   “hi,郁月城。”方渡燃忍住体内的躁动随意道。   同时出口的两人停顿半秒,方渡燃先开口:“没有,我、刚没在宿舍,才进来看到你打电话了。”   “嗯。”郁月城说:“我两个月之后会回国一次, 你要不要来接机?”   他问地非常的工整, 方渡燃能感受到他的礼貌和谨言慎行。   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大白猫的呼吸浅浅地通过听筒传过来,如同电流细细微微地厮磨他的耳根,方渡燃狠狠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把。   色迷心窍。不识时务。   但是身体变得敏感, 这些感受都被放大,由不得他。   少年干净清透的信息素似乎能伴随贴在耳边的手机, 也一并从大洋彼岸传过来, 方渡燃身随心动,带着玷污了纯洁雪白的大白猫的愧疚, 干了他认为十分不耻的事。   郁月城要回来了。   两个月之后就可以摸到大白猫了······   大白猫很好摸。抱起来温暖又踏实,是世间最舒服的地方。   对于现在变得脆弱的精神力和心理来说,是方渡燃最安全的港湾。   “奥。”方渡燃的声线带着一点点拖尾,莫名就给气氛添上一丝迤逦。   当他听见自己的口吻时,立刻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口,血腥味蔓延口腔,这会儿,这点力气,倒是能来得及时。   他咽下去嘴里铁锈般的血腥味,因为对面是郁月城,这铁锈味变成了他幻想中的来自Alpha的草木类信息素。   他清清嗓子说:“奥!我去接你。”   郁月城在那头,似乎在思考,然后解释道:“我打电话的时候,看了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你晚自习放学回到宿舍的时候,所以我打了。”   “好。”方渡燃说:“打得好。”   郁月城那在头还说了几句什么,都是些非常规矩的话。   其实比起他刚认识郁月城那会儿,还要带着一点看不见的隔阂,他知道郁月城在管好自己作为已经分手的前男友的言行举止。   宿舍里只亮着床下的台灯,床上暗蒙蒙的,方渡燃借着昏黄低沉的光线,往自己另一只手里看了眼,自嘲地无声笑了。   提分开的人是他。   谨言慎行管好自己的人是郁月城。   而他此时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神志也跟着那股躁动和怪异的渴望喂了狗。   他幻想自己的手指是郁月城漂亮修长的指节。   幻想环绕周身空气里全部都是他刻在骨血里的,闻起来就让人上瘾的薄荷味信息素。   幻想信息素里,有郁月城释放的亲密意味。   幻想那意味里,有清晰的,要和他缠绵到死的浓度······   手心的掌纹和手指上指纹磨到会轻微刺痛的纹路似乎也感受不到了,一旦想到这些都是大白猫的,他就把苦全熬成蜜了。   把铁锈的血腥味熬成他迷恋的沁人心脾的信息素。   他要克制住自己已经憋到发闷的呼吸不被发现,把听筒拿远一些。   “那两个月后,机场见。”郁月城说。   方渡燃用被子盖住细微的水渍声:“嗯。”   都到了神志快不清楚的时候,他还沉浸在幻想和现实的交织处,头晕脑胀地在心里想:燃哥说到做到,绝不会骗你。   可惜他现在没有办法再把这样的话说出来,他已经把大白猫骗过了,把人推开了。   “再见。”方渡燃说完直接挂掉,浑身以为忍耐大汗淋漓。   然后他拿掉被子,手指发颤地把刚才的电话录音翻出来,就像他第一次借着秒表里的呼吸声去感知一样。   凭着电话录音里郁月城的每一次停顿,每一次透出的细微的呼吸声,每句话末尾的语气······   他病态一般放大音量,用整个敏感数倍的身心去捕捉声线里熟悉的气息,然后都化作加速的促进剂。   闭眼在浪潮里沉浮,头脑一片混沌,直到第一次把积攒的躁动和怒火,连同怪异的渴望一并发泄出去,他鬓角汗水直流,额头的短发被打湿一片。   往枕头上蹭掉汗水,高热的体温立刻被空气激了一下,凉凉的。   方渡燃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空白的头脑渐渐回神,冒出来一桩桩荒谬而真实的事实。   痛苦凶悍的戒断期,能靠着郁月城和他的Alpha本该互斥的信息素活下来。   这么难熬的干性发热期,他居然也可以就靠着跟郁月城打电话留下的一段录音渡过去。   但这只神奇的大白猫还被他赶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   方渡燃想笑,也真的笑出来。   然后在干性发热期的催促下,再一次按下录音的重播键。   昏昏噩噩时,他想,好久都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去想念郁月城了。   又想,在这种时候想大白猫,真是弄脏了他精致雪白的毛发。   还想······是该把秒表重新随身带着了,有了郁月城送给他的项链之后,他就没戴过秒表。   那里面有他曾经给郁月城录过的呼吸声。   比这个听起来明显。   ······更好用。更好用来玷污他。   ——更方便地想他。   ·   上次郁月城说的两个月之后回来一趟,方渡燃后来清醒过来,躺在被汗水打湿的床上,后知后觉想到这是他的暑假。   是高考结束之后那个最长的暑假。   然而时间过得很快,从宿舍到教室的上学路上,密集的植被无意间已经换了一轮,春季新抽枝的小芽全部都长成了舒展开的叶片。   湿润的空气,在正午会被逐渐升温的烈日蒸发,变得开始微微的潮湿,一步步到了榕城的夏季。   不像是南方的沿海地区,濡湿到整个城市都冒着水汽似的,也全然不像干是的北方。   是清新的,由郁郁葱葱的植物所带来的清新怡人,夏季的风一吹起来,就可以带走的清爽的属于山河的气息。   方渡燃在高考前最后一次来教室,收拾课桌准备考前离校。   该搬走的书籍已经拿走,课桌抽屉里就剩下一些写过的试卷和写满了的草稿本,他全部都装进背包里,最后郁月城的位置上,对着黑板用郁月城留下来的相机拍下来他看到的视角和教室窗外的景色。   再回到自己已经一年没有坐过的自己的位置上,对着前座的郁月城侧面拍下最后一张照片。   背上双肩包走出文科的明德楼,阳光照在方渡燃的头顶,把他深棕色的发丝渡上一层金黄,抬起头对着太阳眯起眼,是下过雨之后的榕城在放晴的天气里独特的清爽空气。   发顶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六月中旬,盛夏将临。   手机收到一条没有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方渡燃的视线对着显示屏上那句“燃哥,你一定能行的!加油!”,看了两遍之后,从开始的怀疑到确认。   应该可以猜准这语气对面是谁。方渡燃想。   但是许烈阳已经一年多没有跟他联系,他对自己的眼光还算有点信心,许烈阳他爸赌博输光家产的事情,当时在其他的宿舍里也听到过一点。后来在地图上搜索了几家许烈阳家里的饭店,全部易主。   他们都在悄无声息地长大,有些事既然对方不想说,他也没想追问。   所以他没有问对方是谁,而是直接工整地回复一句-谢谢。你也是,一起加油。   他想对面在高三时期突然辍学的少年,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高考的前一天,方渡燃神使鬼差地打开邮件,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封郁月城发来的邮件。   他们之间的默契好像一直保持的很好,这时候郁月城给他打电话,他也许反而会想很多。   整整一年多,他们之间唯一打过的那通电话就是在自己第一次爆发干性易感期的时候。   要是纯洁的大白猫知道自己在用他的呼吸声进行······不行不行,太肮脏了。   会弄脏大白猫柔软漂亮的毛发。   他可以在清醒的时候去吻郁月城的唇,跟他天翻地覆,但是不能接受自己在那种失去理智的情况下,纯粹地为了发泄去拿大白猫当做刺激自己,满足自己幻想的素材。   那就是玷污。   方渡燃摇摇头,把一堆乌七八糟的心思都甩出去,让自己好好准备明天的高考,别走神。   到是郁闻礼打了电话,跟去年一样会在考点外等他,只是这次只需要带一个助手就可以,他的腺体自从经历那次干性发热期爆发之后,比以前恢复的要快多了。   可能这东西还能锻炼人的意志力吧,方渡燃感觉一层层的关卡都要把他的心和血肉铸成铜墙铁壁了。   已经有太久没有感受过柔软、温度,郁月城在的话,一定可以······靠,怎么又走神!   安靖明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得出差,不能陪他去考场,当晚给他送来了廖茵茵以前的手链,和安靖自己是一对手编的红绳,保平安的,用来祝他高考顺利。   她知道现在高考在方渡燃心里有多重要,他复读了一年,从来没有休息过,坐在车里都在学习。   安靖虽然没来,但是郁治书却从学校回来,亲自来送他去考场。   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多,方渡燃忙于复习,就更少了,郁治书送他去考试时,只说道:“月城小时候第一次参加国际上的大竞赛,也是我开车送他去的,然后陪着他一路进场去国内的考区入座。他是全场唯一一个允许父母陪同入内的,因为他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才刚满五岁。”   方渡燃在后座睁大眼:“这就是天才?”   郁治书不置可否,反而说道:“那天你也去了。”   “我去?”方渡燃不信自己有那个本事,随即反应过来:“我去送他考试了?”   郁治书点点头:“他是被特例允许进入14-18岁阶段的少年组的,在初始选拔的时候。他这个样子,同龄人你大概能猜到,跟他之间没有话说。”   方渡燃:“就我跟他有话说。”   “嗯。就你耐得住性子,愿意陪着他,事事都等着他。”郁治书说:“你不考试,也闹着要陪他去,说这是他第一次去国际竞赛,一定要陪他。”   实际上那天方渡燃保证了很大一堆话,保证自己不会出声,不会闹,不会笑,当个木头人,不进去,只在外面等着他也好······   郁治书后来可以接受方渡燃再次回到郁家,他从小对郁月城的陪伴,的确是独一份的。   “干爸,我今天第二次高考,您跟我说这个。”方渡燃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是我表现的太平静了,给我点刺激,还是故意让我分心。”   郁治书过了会儿道:“是想说一年了,你的毅力和坚持我都看得到。当时你说分开,就真的跟月城分开了,也是有魄力。说道做到,是个男人样。”   车停下来,方渡燃没有说话。   “以前我送我儿子去考试,现在我亲自来送你去考试。”郁治书转过头向他说:“放心大胆地去吧。”   最后一句话砸车里,方渡燃走下车,面对着眼前熟悉的高考考点,亮眼的红色横幅,拥挤的人群······豁然开朗。   这是他这一年多以来,郁治书跟他交流得最多的一次。   方渡燃转身朝他半弯下腰,对着打开的车窗说:“干爸,我不打无准备之仗。”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祝同学们龙年行大运!!   感谢在2024-02-09 20:51:26~2024-02-10 01:0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占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9瓶;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3章 浪费资源   “······In order to ensure the normal operation of aircraft navigation and communication systems, mobile phones,toys and other electronic devices throughout the flight and the laptop computers are not allowed to use during take-off and landing.”   机舱内响起温柔的女声提醒, 方渡燃拿出手机,最后一刻给安靖和郁闻礼发去消息,然后打开飞行模式,靠在座椅上休息。   他的心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搁着裤兜摸了一下里面放的折叠整齐的纸张,动动腿,边角偶尔会硌到他的大腿上, 清晰地触感让他觉得踏实。   夜晚的航班刚起飞不久, 机舱就关掉灯,大部分人在休息,还有些在看电子屏幕, 方渡燃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从天空俯瞰即将离开的A市。   灯火辉煌,一簇簇拥挤的建筑物在地表上争着发光。   半个月前,他一整日一整日地待在郁月城的房间里,对着投屏到墙面上的星云发呆。   再挨着把郁月城收集起来的, 他和方渡燃小时候一起做过的科学实验纪录片放映了一次又一次。   有时候心脏在颤颤巍巍地无从安放, 有时候看不清那朵绚烂的星云,反而只能感受到它背后无穷无尽的空旷和虚无。   那时候,方渡燃正悬着一颗心在等他的通知书。   看得多了, 对国科大的通知书渐渐地没了焦虑,反而开始沉浸在郁月城留下来的东西里。   全部都是他后来知道的, 和已经失忆记不起的时光。   是他留给郁月城的, 郁月城就靠这点东西,熬过去七年, 现在轮到了他手里,又成了郁月城出国念书留给他的怀念。   如果没有这些影像、音频、纪念品,那他们的过去,就完完全全只剩下郁家对他有印象的长辈们的几句言谈而已。   只剩下安靖对廖茵茵的深厚情谊,连带着对他的惦记。   只有郁月城,他在漫长的时光里,一个人坐在这间屋子里,细数过无数次他们的过往。   方渡燃在日复一日的熬煮里,早已经逐渐变得沉默,变得更加稳重,变得坚定而义无反顾沉着地往前走。   当高考结束,他终于可以把时间都拿来肆无忌惮地来想念郁月城,他触摸郁月城的物品,触摸郁月城的回忆,触摸郁月城的感情······这间卧室里就似乎变成了他心甘情愿被封锁的禁地。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去青苗基地,方渡燃从睁开眼,到沉沦在虚空的想念里,沉沉睡去,看了无数遍。   次数多到麻木,多到没那么多的情绪再去释放,多到他似乎能穿过时空,跟他不在的那七年里的郁月城打个招呼。   真难熬啊。   方渡燃想。   他不知道郁月城到底是怎样的执拗,可以把那份鲜活的感情,在这种坐牢一样看不到头的困境里面待了那么久,还能披星戴月,带着青春,带着耀眼的光辉,带着无限的温柔走向他。   来到他面前。   机舱里的人似乎都睡了,前面传来男人的鼾声,方渡燃在把口袋里的通知书掏出来,看了一眼,再放回去。   他是昨天拿到的通知书,郁家的人为他庆祝,小姑和郁叔都过来郁宅一起吃了饭,大家欢声笑语。   没有人知道他会突然离开,他直到飞机起飞前才告诉安靖。   其实他是可以等郁月城回来的,也没有多久了。   方渡燃在郁月城的床上睡了最后一夜,还是只身背着一个双肩背就去了机场。   接近四百天,他能清楚地感到很多变化。   他的,郁月城的,他和郁月城之间的,这让方渡燃的行程没有过多的热烈和冲动,反而随着踏上飞机离开国土,穿过大洋,离郁月城越来越近时,也越来越冷静。   只除了一点难以置信的孩子气没完全切断,反复确认了一下口袋里没有带错东西——国科大的通知书。   关于学业,一年前,郁治书告诉他的话,不打无准备之仗。   当方渡燃感觉他已经准备好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把握能考上。   所以考完试,他对着答案估算完分数,就再也没对学习投入过一分一毫。   他给自己放了一个大假,一头扎进郁月城的房间里。   一年后,他一个来自全省升学率最差的学校的复读生,考了可以在全省拿到排名的名次。   十二中的学生,考上了国科大,成了很多人眼里的“无稽之谈”,可是有鲜红的分数挂在十二中的学校门口。   他成了青训自建校以来的第一个荣誉考生。   所有一切成了定局,方渡燃拿到邮寄来的国科大通知书和录取纪念品,仍旧恍然如梦。   这是他从来也想不到的。他——方渡燃,能上国科大。   做白日梦和成真,还是容易让人有点恍惚的。   方渡燃很满意,也挺开心的,超过录取线二十五分,说明他不是侥幸。   他终于能考自己的能力,做一些可以证明自己的事情。在人生的分岔路上,走上了可以往前走的那条路。   可以看到郁月城在他前面的身影。   思维有些乱,方渡燃垂着眼皮看脚下微弱零星的灯火。   升学的喜悦,他居然到现在都没完完全全地笑出来过,他确实是真的高兴。   全国的在参加统招笔试的学生,谁考上国科大,都不会不高兴。   郁月城会不会觉得他变了。方渡燃想。   录影带里面那个清脆的笑声,和后来他在郁家的长辈面前,可以亲近又讨喜的样子,他独处时完全拿不出来。   方渡燃设想了一下,他对着郁月城可以拿出来吗?   时空的差距,让他连这个设想的能力也消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是要去见郁月城,······去见他干嘛呢?   他想亲口告诉郁月城,他考上国科大了,他有在认真地往前走,他没有食言。   方渡燃心绪打结,乱糟糟的,情绪确始终冷到冰点,静到无喜无悲似的。   ·   倒过时差休息之后,方渡燃把自己上上下下都整理了一番,换掉乘坐过飞机的衣服。   养好状态,再根据郁月城发过的邮件,找到他的学校地址,到了地方之后反复核对过地址,没有出错。   站在大门口,看到有零零散散人进出,他跟着走进去,没有人阻拦他。   反而有几个西方面孔看到他不一样的长相朝他热情地打招呼,方渡燃脱口而出接上他的话也回应两句。   他有记忆的人生里,认识郁月城,他有了第一次走出榕城的经历,这是他第一次出国,离开A市,也是因为郁月城。   奇怪的是,方渡燃完全没有丝毫窘迫或者不安,一切都那么地自然而言。   语言、行为方式、礼仪,他一点也感觉不到陌生。   这是个距离A市有着两个板块的地方,方渡燃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应该都是“方渡燃”小时候经常经历的事情。   他们早就在出国往返间熟能生巧,还上的是国际学校,跟国外的当地人交流,行为举止和礼仪规范、文化差异,一系列的认识早就变成了行为习惯刻在他骨子里,就像是他失忆了,也知道怎么吃饭喝水一样。   “Hello, are you here to visit the campus?”有个同肤色的女生看他在原地犹豫半晌,大方同他攀谈。   方渡燃不知道郁月城现在在什么专业,想了下,直言道:“No, I'm here for someone.”   “Wow···!”女生发出一声感叹,又仔细辨别他的特征,试探性地用国语跟他交流:“你是来找郁月城的吗?”   一句话就让方渡燃愣住,这也能猜到?   可能是他的表现的太明显,女生笑起来,摆摆手说:“不要惊讶。经常有其他学校的学生想要来找他研究课题。”   “你怎么知道是他?”方渡燃还是忍不住问。   “因为我们都是一个国家的。”女生指一指他和自己:“我感觉你跟我们一样,当然就想到他了,这个学校里,这一级只有我和他来自同个地区。······哦不,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应该是只有他是本国人通过推荐和考试进来的。”   方渡燃知道郁月城厉害,总是隐隐约约的,细枝末节的小事让他察觉到。   这是一所全球顶尖的院校,这一级只有郁月城一个人是本国人······   方渡燃隔着这句话,第一次无比切实地体会什么叫做“浪费资源”,理解了郁治书对郁月城不去从事科研的可惜,还有郁月城自己说过的他希望找到自己可以向父亲一样找到自己能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   他这样的人,是可以改变巨大格局的。   他是真正的国家栋梁。   他去了榕城的十二中找自己······?   “他很厉害!”女生见他沉默,朝他举起大拇指:“你需要我来带路吗?”   “需要。谢谢。”方渡燃及时收起自己的念头。   郁月城之前到底因为他错过了什么?!   方渡燃不敢想。   “你有跟他联络过吗?他今天有个实验室的团队会议,不知道几点结束。”女生问。   方渡燃摇摇头:“我昨天刚到,还没有告诉他。”   女生转过头看向他,问道:“你不在这个城市读书?”   “我在国内上学。”方渡燃说。   “原来是这样。”女生点点头:“那我等会儿先进去,你在楼下等他。”   “谢谢你。”方渡燃说。   女生再次将他的侧脸看了看:“你很帅,和他很像。”   “我和他像?”方渡燃对郁月城的话题,没有任何抵抗力。   “是的。你们气质不同,但让人看起来感觉会很像。”女生比了比他的头顶上方:“身高也一样。”   方渡燃这一年长高了一截,郁月城也长高了,他很像看看郁月城现在的模样。却又随着一步步靠近,不再那么急迫。   这个人跟郁月城很熟悉,熟悉到用手一比就可以找准郁月城的身高。   方渡燃其实是想追问些什么,但还是作罢。   他在四百天以前就丧失了大白猫男朋友的身份。   女生见他没有回话,把这些归咎于对于陌生人的内敛,也不在意,性情非常爽朗,耸耸肩说:“也许因为你们都很帅,而且是一个地区本土生长的人。”   方渡燃:“也许吧。”   郁月城可是这一级唯一一个来自他们国家的学生。   也确实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个女生虽然在肤色和来源上跟他们一样,也可以说一样得语言,但是从小移民,还是可以分辨出来。   “你们是一个专业的同学吗?”方渡燃问。   “hi!”身边的女生突然喊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往前跑起来,还跟着一连串的英语。   方渡燃没心思去听后面的话,因为他跟随声音抬起头时,校园的小路尽头走来了一行人。   他们背后是风格异域的建筑物,阳光穿过高大的梧桐树叶片,投在中间那青年的发顶,乌黑的发丝和肩头是斑驳的光芒,衬衣袖口露出来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手里拿着一个简单的电脑包。   看到他的一瞬间也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10 01:07:10~2024-02-11 23: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9瓶;美人攻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4章 那是你没追上   是耳边的交谈声让郁月城收回视线, 方渡燃这时也跟着走了几步上前。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方渡燃沉着平静的心, 浮起来细微的躁动。   他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视线去打量郁月城,只刚刚那一眼,他长高了五六公分,这么一比较,自己好像也是。   他还是那么好看。   精心修剪过的梧桐树和别具风情的学院,也比不上他身上散发的那股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 完美的从来不像是真实存在般。走在一行人中间同阳光一样耀眼。   方渡燃其实有点陌生, 尤其是郁月城这样出现时,他的身边,他的脚下, 都是另外一个完整的生活圈。   但他不能让自己表现出来,那会显得他胆怯了,他害怕了,他怀疑了。   方渡燃可以怀疑一切,唯独不会怀疑他要见到郁月城的决心。   大白猫还是最好的那只大白猫, 是他一瞬间不知如何再像从前那样, 可以随心地去抚摸他蓬松的长毛。   “这位是来找你的朋友,我把他带过来了。”女生热络地同其他人挨个聊了几句,然后面向郁月城说。   一时间五六个人的目光通通放在方渡燃身上, 对这些注视他倒是神情自若,冲他们点点头再打了个招呼, 眼神转了一圈停在郁月城身上。   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和郁月城再次见面。   寻常地跟他每日开展学习一样, 只是在他去开会的路上。   也很生疏。郁月城和他所代表的以他为主的圈子。   他很优秀,方渡燃一直都知道。现在这学业, 还是国家未来的栋梁。   隔了这么久,仍旧一眼看出来他是这些人的中心。   这几个人大概就是他们要开会的成员,郁月城是领头人。   方渡燃想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行。   微顿,他特意用国语开口:“我跟着你寄过来照片和明信片地址找到这里的。”   郁月城自从看到他以后,再听见方渡燃的声音,才有了真实感,面上有点迟疑似的。   “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方渡燃看看周围几个人,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他只是想表达的跟郁月城亲切一些,说一些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话。   可是跟亲密有关的内容,他跟郁月城现在,好像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先去做吧。”方渡燃把对方接话的空隙都略过去了,一句句接着不让自己被他拒绝掉。   郁月城没有抗拒他,方渡燃能看出来,但是也没有以前面对他时,对他展现出来的温驯,可以随时都抱一抱的热度消失了。   他没敢想他们见面会是什么样,现在庆幸自己没有想过。   不然他脑子里的飞奔过去紧紧抱在怀里,被眼下这样凝滞的局面所替代,方渡燃感觉自己肯定接受不了。   还好他清楚是自己丢掉了大白猫,是他跟对方断了联系。   他真不是个东西啊!   “他是你的朋友吗?你或许可以向我们介绍一下。”郁月城身边的男同学在片刻的沉默间问道。   方渡燃有些惊讶,他会国语?   那他、他刚才的话,其实对面这些人都可以听懂?   “他是我的弟弟。”郁月城仿佛在身份里面进行了挑选,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用来介绍方渡燃。   “这就是你们长得这么像的原因?”刚刚那个给他带路的女生笑着说:“他可没有介绍自己是你的弟弟,看样子你们兄弟好像有些问题需要解决。”   “时间,要到了。”有人在他们身后看表。   郁月城这才朝他道:“我要去开个小组会。”   方渡燃立刻接话:“我在楼下等你。”   郁月城看向他,方渡燃保证道:“我不会进去的!我就在楼下等你,我知道你今天要去开个什么会。”   郁月城似乎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打断,欲言又止。   最终嘱咐道:“有事就马上打电话给我。不要离开学校太远。”   方渡燃用力摇摇头:“我不会的。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郁月城神情微变,然后带上其他人走进一旁的古香古色的西方建筑里。   方渡燃上前两步,站在入口处看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然后转身踏入另外一个方向的楼梯入口。   “你们真的是兄弟吗?”那女生还没走,眼看着方渡燃屹立原地对着郁月城已经消失的楼梯口还一动不动,郁月城在学校里名气很响,从没见过他有这样一个弟弟。   “嗯。······他比我大几个月,他的父母现在养育着我,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方渡燃记得他曾经也用过这个借口,在给学校里那群对郁月城在背地里嘴里不干净的涨涨教训之后,也是这样说。   他在高二的时候,用这个理由来掩盖自己对郁月城的感情。   现在,用这个理由,给他和郁月城之间的身份一个体面。   方渡燃其实没有必要搭理她,也不需要回答这句话,他就是一下子想了起来,因为曾经他胆小,他害怕,他畏手畏脚,他没有能力,他瞻前顾后······   因为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和肮脏的血液会脏了大白猫精致的绒毛,所以他说过好多谎。   现在他说过的话成真了,郁月城成了他的哥哥。   他是跨过地图上的两个板块来到他哥哥的学校来看看。   “我叫米娅。很高兴认识你,月的弟弟。”女生朝他伸出手。   方渡燃稍作迟疑,跟她握手,简单介绍道:“方渡燃。”   “燃?大道自然的然吗?”米娅感兴趣道。   “燃烧的燃。”方渡燃说。   “哦~!那很酷!”米娅怀里抱着几本书,对他道:“无论你和月之间发生过什么,你一定对他很重要。”   “嗯?”方渡燃看向她。   米娅说:“很少看到月这种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   郁月城刚才的样子是手足无措吗?他完全看不出来,他只看出来郁月城看见他来到这里有点愣,也许在思考,具体的他也看不出来。   他已经不知道大白猫在想什么了。   方渡燃猛然发现,在他们分离的四百多天之后,郁月城跟他有了交流上的隔阂,失去了默契。   “或许你说的没错。”方渡燃低声自言自语:“他的确是很意外吧。”   说不定都被自己吓到了。   “我想他对你也很重要。”米娅朝他意味深长地笑:“我要去上课了,拜拜~下次见!”   正是学期内正常上课的时候,这边的学校还没放暑假,远处时不时能看到几个背着包的大学生在校园里步履匆匆。   方渡燃细细地去想刚才郁月城说过的每一个字。   ——有事马上打电话给我,别离学校太远。   然后轻轻地在心里念出来,至少郁月城绝对还是关心他的,这一点无从否认。   找了个小道旁边的铁艺长椅坐下,他放松身体去呼吸,感受郁月城所在的这片土地。   方渡燃闭上眼,想象了一下刚刚郁月城从两侧的华丽的建筑物中间走出来的画面,阳光,梧桐树,完美的如同天使坠落人间的大白猫,和他第一次在十二中的校园里看到郁月城的背影如出一辙。   他只是出现在了自己的时间轨迹上,只一眼,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   阳光也同样洒在方渡燃的脸上,他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阴影,深棕色的发丝被太阳蒙上一层金黄色的光圈,细腻的肌肤光滑无暇,身上却散发着张扬的冷漠气息。   “咔嚓——”专业相机明显的声音响起来。   方渡燃懒散抬起眼皮,像是晒太阳的野兽被打扰到,同发色一样的深棕色瞳仁被阳光照射,有细微璀璨的鎏金印照在内。   “Sorry, you're so beautiful···”   一头黄发的青年向他举起手里的相机,热情道:“I'll send you the photos.”   方渡燃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漂亮来形容自己,对比对方明显大了一圈的骨架,地区人种的区别来看,身材在药物控制下都达到满分精度的体脂率和线条,确实没那么夸张。   对方看他没回应,在他身边直接坐下,自我介绍起来:“I'm a student majoring in oil painting, and my tutor is Mr. Mark, as you should have heard.”   方渡燃没心情在这里跟同郁月城无关的人,他这会儿正在整理自己跟郁月城的思绪,被打扰到其实非常有些不耐烦。   但是一想到这里是郁月城的学校,他就不自觉地带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也体面起来。   方渡燃选择装听不懂,直接道:“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方渡燃说完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搭讪者,他是全球顶尖的大学里的学生。   能在这里上学的每个人,都应该是各有所长的。   对方完全没被他的语言阻隔,反而流利对答:“是来到这里,进行访学或者参观的吗?我非常乐意作为你的导游。”   方渡燃:“我在等我的朋友。”   对方的热情被惊讶所替代:“你在这里有朋友?那真是太好了!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不定我们的朋友相互认识。”   经历过在校门口那一幕,方渡燃信了,郁月城,那确实可能被其他人记住。   他垂眼想了下,“我的一位旧友。”他说。   对方似乎能琢磨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了,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伸出手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旧朋友是谁,但是你现在可以拥有一位新朋友。”   伴随着这句话,方渡燃突然闻到一股甜腻的奶油香味——是非常明确的Omega的指向性。   他没有握上示好的这只手,长腿仍旧懒散的搁在前方,经过计算精密衡量控制过的身材比例十分完美,腿长的似乎这个长椅都能挤着他似的。   方渡燃转过头深棕色的瞳仁冷漠看过去,对方先是僵硬片刻,往后稍微撤开,随后见他没有动作,又倾身凑近,朝他调皮地笑了下。   方渡燃的信息素没有关于Omega的特殊性指向,但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完全可以明确表示,不然他曾经的易感期,学校的Alpha不会都绕着走。   所有人都共有的情绪,方渡燃可以无比准确地释放出来,比如愤怒,和暴力。   他时至今日,仍然还是个能让人绕着走的Alpha。   因为来到郁月城的学校,所以他才刻意地倍加收敛,好像做了不够妥当的事,就是给郁月城丢脸一样。   不过放在平时,他这副样子,也没几个敢上对他干这种事。是不是在开放的地区,连信息素都开放了?   很多时候方渡燃心里都清楚,他身上那股不知道杀了多少野兽,啃过多少鲜血,经过多少次命悬一线的煞气,早就刻在他的骨肉里。   即便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就不该有不长眼色的Omega来往枪口上撞。   是这个人太高估自己自己魅力和实力了。如果换个时间和地点,方渡燃不在乎背上个有损Alpha的名头,让这个Omega长长眼色。   正当他懒得再搭理,打算用信息素压制回去的时候,方渡燃对着来时的路犹豫了。   这是郁月城的学校······   转而直接道:“我有我喜欢的人,不需要认识新朋友。”   对方甜腻的信息素并没有收敛,也直接问:“你喜欢的人是月吗?我们都很喜欢他。”   方渡燃纳闷,到底为什么看到他都知道他找的是郁月城?   “你是说谁?”他不太确信。   “月,moon,我们都爱叫他的中文名字,很好听,是洁白无瑕的月亮,就像是他一样。”对方提起来郁月城瞬间连语言都变得优美起来。   “你喜欢郁月城?”方渡燃微蹙眉心。   “我当然喜欢。我还非常热烈地追求过他。”对方十分坦然,随后失落道:“可惜他的心似乎都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   方渡燃经过与世隔绝、紧锣密鼓的高三复读,这会儿刚停下来的脑袋有点消化不良。   “但是你也很漂亮,你很酷!我一看见你,就感觉你和他是一个地区的人。”对方说:“虽然你们都很美,但是你们都是Alpha,我能辨别出来。都是非常顶级的Alpha!”   “那你就应该收起你的信息素。”方渡燃冷冷道。   “我只是想多认识一个朋友。”他无辜道。   方渡燃站起身,居高临下问:“郁月城也是你的朋友吗?   “他是我做课题的同学。”对方应答自如。   方渡燃道:“那是你没追上。”   扔下这句后,看到对面的黄头发备受刺激的神情,方渡燃还挺乐意。   “你这样太不友好了!”对方收起来信息素:“看来今天的机会不对,我打扰到了你晒太阳。”   “你的语言学得不错。”方渡燃说。   对方朝他仰起头:“那当然,我精通八国语言。”   “好了,你独自享受这份阳光吧,我去上课了,为了你,我可是离开了一节课整整三十分钟!”话还没说完,一头黄毛就自己跑了。   方渡燃没有再次坐回去,也无暇感受这片土地的空气,绕着郁月城开会的哪几栋建筑物开始打着转地散步。   郁月城不管走到哪里,总是人中龙凤,总是最耀眼的那个,他从小早已习惯被万众瞩目。   这些方渡燃应该知道的。   从青训十二中,到这个全球顶尖的大学校园。   就连自己在这里坐着晒晒太阳,也能被人上来用信息素示好,郁月城这样的人,在加上身处这样优秀的环境里,身边也都是一个个接受精英教育的伙伴、同学、还有他的新朋友······   他遇到过的爱意,见过的表白和热情,多得如同天上的星星。   他还会是一心只有方渡燃三个字的郁月城吗?   他们不在榕城那个小城市,他们也不再是每天只用去上下课就可以朝夕相处的少年。   方渡燃这会儿突然意识到,他失去的那段记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曾经为了这个他第一次尝到他的心是热的,心脏也会痛的滋味,他一个人在夜晚的大街上从出租车下来,躲在一片正在修建工业园区荒凉马路上流过眼泪。   而现在,他只想,如果能够让郁月城永远忘不了他,那就是最好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11 23:57:25~2024-02-12 23: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占晓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5章 我只认识你   方渡燃等到天黑了, 郁月城才开完会出来。   他一向对时间的估算非常准,知道这个会看上去不会轻松地结束, 他来去一趟花不了太久,大概率是不会错过的,仍旧没有走远。   即便他还拿着可以随时联络的手机。   方渡燃在这附近饶了几圈,数了数华丽建筑上的纹路沟壑,始终不敢离开郁月城的位置。   虽然没有人会看着他,但是他答应过郁月城,哪也不去, 就在这里等他, 就不想食言。   下午太阳落山之前,他发现下课的学生有去到旁边一个造型奇特的小房子里,方渡燃跟过去看了看, 是一座小咖啡屋。   咖啡因不在他的饮食范围内,方渡燃看到来往的学生都会进去小坐一下,他想到了郁月城。   他一定也去过。   所以他进去点了些饮品和甜点放在小桌上,想象郁月城如果来这里,是什么样子。   他独自一人是什么样?三五成群又是什么样?   是今天见到他时那样吗?   天色渐晚时, 方渡燃就回到今天目送郁月城走进去的通道入口, 黑色的T恤随意倚靠在墙面上,姿态放松。   身形跟着完全不见天光的夜色,一并隐没进黑暗里。   他不着急, 他知道郁月城一定会从这里出来,但是他的心是空落落的。   他在担忧, 但又不能如同以往那样张扬地对郁月城施行他的占有欲, 这让方渡燃眼里的神情愈发深沉。   学院里的这块区域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人本来就不多, 楼上的灯灭了一盏又一盏,就显得多了几分寂寥。   楼下无人经过时,寂静得很,方渡燃不急不躁,耐心十足。   等熟悉的脚步声从空旷的大厅里传到通道入口,在传到了方渡燃这里,他像是听到了异动的野兽竖起耳朵去捕捉。   然后确定,那是他的大白猫,于是放下心来。   郁月城从入口处走出来,方渡燃从一片黑暗的墙壁里直起身,朝他的背影跟过去。   “郁月城。”他边叫出声,一边弯下腰去顺手就想拿过郁月城手里的电脑包。   然而并没有自然地落入手中,他的手指僵住一瞬。   大白猫没有像以往那样就松开手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方渡燃抬起头看见郁月城似乎是愣了一下,方渡燃停在提手上的手指顿时松开。   借着头顶的路灯看看郁月城的脸,然后撇开视线。   两人在那片刻短暂的对视后,目光再无交错。   方渡燃听见郁月城的身后走出来的人已经开始呼唤他的名字,开口说:“我送你回家吧。你住哪里。”   他还没驾照,更没有这里的驾照,郁月城肯定有车停在这,所以他拿出手机已经准备找个代驾过来了,帮郁月城开车让他歇会儿也好。   郁月城先转身跟追上来的同学告别,三个人约好明天的实验室再做具体数值测试,然后带着方渡燃走向另外一条路。   他在路上,时而看看方渡燃,然后又转过头。   “有什么想说的吗?直接说就行。”方渡燃干脆道。   好像越笃定的语气,就可以冲淡心底里的不安。   他听安靖说过,郁月城小时候话少,跟同龄人没什么好聊的。   可是他跟那些同学们的交流都很正常,甚至要比他说的话多多了。   现在是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吗?   不然为什么很多次都对自己欲言又止,按照以往,他可以有很多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   天黑了怎么还站在楼下?   下午有吃东西吗?   去哪里了?   做什么了?   是一直在等我吗?   ······   但是郁月城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   方渡燃心底里发酸,他睁大眼朝四周随意看了看,把那点不痛快抹去。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切的根源来源于他自己,是他把大白猫丢下的,他一封回信都没有写过。   他想到的不是郁月城不跟他亲近了,他不爽,而是郁月城一定狠狠地伤过心,才变成这样。   他是在对他自己不痛快。   “我送你回去。”郁月城过了会儿回答他:“有些区域晚上不安全,你住在哪里?”   “机场附近。”方渡燃说。   “大伯知道你自己过来了吗?我听他说你得按时注射。”郁月城问。   “他现在应该知道了。我登机前给他发了消息。”方渡燃不想听郁闻礼万般阻止他出国,所以把信号发射地在国内的电话号码都拒收了。   也没回答酒店的具体位置,他不想回去。   他只想跟郁月城多待一会儿,送他回家呆在他家楼下也好。   他就是想待在他的······想待在郁月城方圆能知道他的地方,隔着墙,隔着门,隔着什么也都行。   “回去给他打个电话吧。你身体特殊,离开基地万一遇上突发状况,他不在你身边,会很危险。”郁月城说。   “知道我很危险还让我一个人在这种不安全的地方待着。”方渡燃低声说。   他是想开玩笑的,这样显得轻松一点,但是话一出口,他就笑不出来了。   郁月城本来就是他在生命里面,第一个袒露自己情绪的人,后来历经种种,在这种话上面玩笑,他是真的一下子没开出来。   他总是能一次次地从郁月城对他的疏离和距离里,感受到大白猫因为他有过多惨烈的创伤。   这让他根本笑不出来。   “逗你的。”方渡燃扯开嘴角,昏暗的路灯掩盖了他不真诚的笑意。   “我来没有带见面礼,本来想要在学校附近给你准备点什么,但是这里我不熟悉,没找到合适的店。”方渡燃没话找话,手在裤子里捏紧了国科大的录取通知书。   他是带了的。   只是他没找到合适的配上这张通知书的鲜花,他看到的花店都不在营业。   而且他能体会到,这跟他预计的不一样,从看到郁月城的那一秒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勇气把这张厚实的、折叠之后棱角可以戳到皮肤的纸张作为见面礼拿出来。   他知道郁月城一定会为了他考上国科大而真心实意地祝愿。   可方渡燃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想要是他们分别时所做的承诺。   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以各自更好的未来去重逢,那时候再以伴侣的身份相处。   他都食言了。一封信都没有给郁月城写过。   又怎么去拿出来告诉郁月城,“看,这是我的承诺。”   四百天以前他和郁月城为了学业分手,各自走了分岔路,他甚至没有回过郁月城一封邮件,答应他的保持联络都没做到······   现在的他,对上真实的大白猫,没勇气,也没信心贸然就拿出来。   他可以等一等,等一个恰当的好时机。   “没关系。”郁月城停顿片刻:“谢谢你来看我。”   方渡燃没有接话,他在心底里不想接受这句谢谢,于是行为上不做回应。   “你去过旁边那个咖啡屋吗?”他换言道。   郁月城直接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地方:“经常去。”   顿了下,他接着道:“跟同学和教授们碰头,有时会选在那里。”   “造型挺有意思的,我今天进去看了。”方渡燃说:“甜品没有Sweetmeat好看。”   那是母亲名下的甜品店,是茵茵伯母走之后,母亲接手下来继续经营的。   郁月城听到这话,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无话,郁月城走到了自己的停车位,上车前又问:“位置发我,我送你回去。”   他显然真当自己那句话是玩笑了。   方渡燃突然执拗起来:“我说了不要你送。”   是对着他自己的脾气,但是说出来郁月城怔住了。   “不是!我不是说你。”方渡燃明显慌起来:“我只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回酒店。酒店的床,我睡着不舒服。”   ······   良久,郁月城开口道:“上车吧。我先送你去休息。”   方渡燃立刻投过来拒绝的眼神,像是黑暗里警觉灵敏的不想被人逮捕起来的小兽。   “去我家休息。”郁月城说。   方渡燃这才松了一口气上车。   没话找话,方渡燃看着他开车的侧脸,主动说:“我报了驾考,下个月我也能考证了。”   “嗯?”郁月城道:“你会开车了。”   方渡燃说:“花了几小时在李叔那学了学,后来才知道考驾照要看月份。”   “那也好。只要会开,考试很快。”郁月城道。   “嗯。相信燃哥。”方渡燃说:“等我学会了,我来载你。”   郁月城简简单单地应声:“好。”   方渡燃知道郁月城不是生气,也不是刻意对他冷淡,任谁曾经被丢下过一次,能熬过七年的世上都寥寥无几,更何况他再一次丢下了郁月城。   他不埋怨郁月城对他只有只言片语,他也知道郁月城不是故意的,而是他现在能对待自己的态度只有这个样子了。   这让他更难受。   他曾经说分开,又单方面断联的时候,有被他们当时的亲密所冲昏了头。   忘了大白猫他善良强悍,也同样的温柔,会受伤。   他不想要让郁月城的家人伤害他,自己却成了那个伤害过郁月城的人。   他高估了自己的勇气和实力,他忙于高考的时候会畏惧,会不知道如何回应,会没有那么多精力。   现在的局面,郁月城对他已经非常友好了,但他就是明确的感受到他们之间莫大的隔阂。   大白猫他······他······   他作为自己男朋友的时候,是会在人群之中凑近吻他额头的。   是会在拥挤热闹的大街上,跟自己大大方方手牵着手的。   现在算什么?   现在······   对!现在不是他男朋友。   方渡燃深深地轻轻地让自己做了个深呼吸。   他也记得郁月城说过自己要教他开车,可看不见的隔阂让他没法跟以前一样和他玩玩闹闹,也不能趴在大白猫的身边看他教自己这个那个。   沉默里,郁月城突然出声:“你交了新朋友?”   “啊?”方渡燃反应过来,郁月城说的朋友就真的只是朋友之后才回答:“没有啊。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   又补充说:“我只认识你。”   郁月城没说话,过了会儿道:“我明天要去实验室,不能陪你四处逛逛,我叫个人带你去。”   “我不要。”方渡燃直接说。   “怎么了?”郁月城问。   方渡燃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凶了,调整语气说:“不用了,我没什么想逛的。”   郁月城等红灯时转过头,眼神里有些奇怪。   方渡燃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   郁月城那个眼神里应该写的是“你什么都不干,你来这里做什么”的意思。   “我在你家休息一天可以吗?”方渡燃问。   “或者我跟你去实验室看看,我还没见过你们做的实验。”他又问。   “你进不去。”郁月城说:“操作室需要精密度,项目以外的人员不得入内。”   方渡燃知道郁月城避开了他想要留下来一天的话。   等到了郁月城的家,方渡燃走下车,看到了郁月城在这里每天睡觉、起床、拥有很多大白猫的东西的地方。   是距离学校五十多公里的一个独立的别墅,四周都再没有别的建筑。   院子里的植物修剪的非常精致,很像是把郁宅的后花园挪到这里。   方渡燃跟着郁月城走进屋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的身上染上了那个Omega的甜腻的奶油香味信息素。   ······难怪,郁月城会问他是不是交了新朋友。   那这个新朋友,其实、可能真的是他想得那个意思。   老天作证,不是啊!   他怎么会做这种事,他对郁月城以外的任何人都提不起一点有关感情方面的兴趣。   就算是生理期需求,或者是对人类这个物种单纯的基于外形的容貌欣赏,也绝不可能有第二个!   郁月城是有洁癖的。   Alpha对于信息素,也都有自己的占有欲。   他就这样带着别人的信息素回他的家,难怪郁月城那么问。   他自己忘了这茬,郁月城评级S的Alpha的敏锐度还不会一眼就发现吗?   方渡燃发现他不解释肯定不好,单独为了这事解释又显得欲盖弥彰,退后一步站在大门外面去。   郁月城放下钥匙看他,然后指了指玄关处的柜子:“里面有新的拖鞋,你想换可以换。”   ??方渡燃不同意。   什么叫想换就换,我当然要换!我还要在你家睡觉!   他在心里清清楚楚地说。   “我要不脱光了先进去洗个澡吧。”方渡燃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保证道:“你家客浴在哪里,我洗完会把信息素清理掉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包:“我带了信息素清洁剂。”   “你带这个?”郁月城问。   这种东西一般都给发热期的Omega用,清除掉Omega信息素里特定含有的会影响到Alpha的气味。   方渡燃的信息素一直没有指向性,本身就不是Omega,只能让人感到来自Alpha类型的攻击性信息素。而对于方渡燃来说,让别人怕他,比低估他要好得多。   在他易感期爆发的时候,离他远点是对别人和对他,对双方都最好的选择。   这东西他用不上。   郁月城目前拿到的有关方渡燃身体恢复的资料里,他更需要在青苗基地和科研人员的把控下度过易感期。   他还了追问过方渡燃日后的身体情况,郁闻礼告诉他方渡燃的腺体和身体情况无法支持他恢复Omega的身份,他只能做一个Alpha。   “以防万一用的。”   方渡燃解释道:“以前我也带。我信息素没事,我不怕,别担心,撞上我该怕的应该是别人。你不是有信息素吗,······虽然你控制的特别好,我那会儿觉得,一起出去玩,万一有需求的时候,你能用上。”   郁月城抬眼看向他,方渡燃摇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控制信息素的能力。我就是习惯了,就······有什么可能用上的小东西,跟你一块儿就带着。反正我背的包是空的,也不沉。”   郁月城脸上有他分辨不出的神情,目光定定看着他两秒,然后移开视线。   “房间里有浴室,你住在二楼第三间房就好。”郁月城说:“衣柜里的睡衣和换洗的衣服都是新的。已经处理过了,可以直接穿。”   “奥,好!”方渡燃站在门外脱了T恤,脱到运动裤的时候,他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郁月城已经非礼勿视,非常君子地上楼了。   方渡燃直接把T恤和运动裤揉一团,伸手在柜子里找了个袋子打包起来,然后拿出来背包里面的信息素清理剂一顿喷,就像对待传染物品一样再三杀菌。   然后放在别墅的门口,穿着拖鞋就进去了。   他进房间,郁月城不知道在哪,可能也回去自己房间了。   他洗澡出来,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郁月城看样子没出过房门。   他吹干头发准备睡觉前,再打开门,走廊上安安静静,没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郁月城把他带回了家,也让他自由使用这里的所有东西,没有对他设限。   然而,也仅仅是带回了家。   郁月城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   等方渡燃躺在床上,他一下子就感觉的到,这是一间客房,还是最普通,用来给不那么熟悉的同学或者朋友、商务伙伴之类的用来休息或者留宿这个等级。   这甚至都不是给亲人留下来的房间。   他知道郁家人有时间,时不时就会趁出国或者在休假时来看望郁月城,这个房间的安排绝不会跟他们一样的。   因为他没在衣柜里和房间内,看到任何一件有归属品或者特别的意味的东西。   干爸、干妈、大伯、小姑,他们住的房间都是一人有一人的安排,风格不同,摆设也不同。   轮到他的房间,也都是不一样的。   郁家人办事细心,这别墅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都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方渡燃心里憋得慌。   郁月城都把郁宅的后花园的风格都挪过来了,怎么会没有家里的每个人准备好房间。   是不是大白猫根本没有想过,要给他准备过房间?   就像是郁月城在回来车上那个有些奇怪的眼神一样。   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来看他······   也是。也是。   他都那样对待郁月城了,给他安排最疏离的房间住,不是很正常吗?   方渡燃忍不住地想,他睡的这张床,郁月城会不会有同学朋友来睡过?   但是郁月城有洁癖,连安靖都说过,他不带人回自己的房子过夜的。   ······   而且就连这憋得慌,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造的。   这更让人揪心。   想到什么就去做,他错过了很多很多,不会再靠自己的不安过一整夜。   半夜两点,方渡燃一把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抱着枕头挨个在二楼的房间外面一间间的走过去,找到经常被使用的那扇门,一看门把上上面的光泽都要明显一点。   他礼貌地控制出低沉的音量,敲了三声门,里面没动静。   方渡燃以为敲错门了,转身打算再接着找,耳边有门锁转动的声音,他立刻回过头。   脑袋上的发梢因为不安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尽显凌乱,怀里抱的枕头非常松软还大,遮到了他的下巴。   郁月城穿着睡袍立在眼前,双目清明,似乎被他打扰,也没有太多情绪。   也像是没从梦中醒来,而是一直没睡下去。   房间里有若有似无的草木冷香随着打开的这扇门飘出来,那是郁月城长期生活留在卧室里的独属于他的气味。   清透味道舒缓人心,方渡燃当即条件反射般吸了吸鼻子,没有明确的薄荷味,郁月城还是把信息素控制得那么好——这里面,压根都没有信息素。   完全是因为郁月城的信息素纯度高,所以才在生活久了的地方留下来他独有的气息,只是这样淡淡的一点就可以让他的心绪平复不少。   也许别人都闻不出来是什么,猜不出这来源是薄荷味的信息素。可即便分离四百天,方渡燃也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这是专属于郁月城的味道。   他不需要像Omega那样用生理羁绊来绑定,不需要用Alpha对待Omega释放出的指向信息素来唤醒他对郁月城的记忆。   他自己整个人都是可以用来感受大白猫的一切的。   “怎么了?”郁月城问。   “我可以······请问我能睡在你的房间吗,那间卧室有点黑。”   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在屋内柔和的灯光下看向郁月城,显得格外认真。 第306章 后知后觉   “我可以······请问我能睡在你的房间吗, 那间卧室有点黑。”方渡燃说。   像是第一次因为独自待在郁宅的房间里,躺在床上陷进黑暗里, 带来不好的回忆,所以抱着枕头去郁月城的房间找他睡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方渡燃不会说请问。   “我怕黑。”方渡燃没得到进屋的首肯,站在原地诚恳说。   郁月城似乎在犹豫,方渡燃没等到以往对他的关心,主动道:“这里比你在榕城的房子还要黑,关了灯, 窗外连点人气都没有, ······我睡不着。”   方渡燃第一次跟郁月城一起过夜,就是在他榕城的房子里。   郁月城比他的记忆力要好,不会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而且, 方渡燃扪心自问,这也不是假话。   曾经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长年累月留下来的心理阴影,即便就快离开那里两年了。   至今一关上刚刚的卧室门,里里外外都是寂静的,面对这种空旷封闭的地方, 方渡燃静下心来还是会害怕。   只不过对于郁月城和他之间现状的不安占了上峰。   静静对视片刻, 方渡燃在暗想:郁月城不会连这个也不相信了吧?   “这边地广人稀,是会冷清得多。”郁月城说。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方渡燃下意识问。   “不怕。”郁月城把门口让出来, 转身进屋。   方渡燃注意到他脚底下的长绒地毯,又看了看屋子里的方位分区, 跟他在郁宅和榕城的房子都差不多。   只是单单看这间屋子, 并没有什么陌生感。   这算是郁月城的念旧,还是专一?他想应该两个都算。   方渡燃想了下, 脱掉新拖鞋,跟郁月城一样光着脚踩上去,然后把房门关好。   对着面前的双人大床和床后面的单人沙发,他径直自觉的往沙发上走,把枕头放上去摆好。   郁月城的床头放着几本非常厚的书,砖头一样码着,一本正大开着,从中间翻开面朝下倒扣,方渡燃感觉他来之前,郁月城不是在睡觉,应该就是在看这本书。   “你还在忙吗?”方渡燃问。   “准备睡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往长条状的沙发上坐,顺便把另一个单人沙发上放着的薄毯子拿过来:“啊,不用管我。你要是想看书就看吧。”   郁月城看着他动作,把灯光的光线调弱了:“沙发旁边也能关灯,不舒服的话可以就这样开着灯。”   方渡燃点点头,十分规矩:“好。”   郁月城的双人床特别大,等他在另外那头躺上床,方渡燃就只能看到夏季的薄毯在床上鼓起来一个修长的人形,灯光再一暗,几乎就整个融进夜里的梦乡。   方渡燃也在长沙发上躺下来,脑袋枕进柔软的大枕头里,他把头埋进枕头里,再次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有。   还没有这间屋子里面的气息好闻。   ——属于郁月城生活过的气息。   郁月城应该很忙碌,也会累的,这会儿上了床方渡燃就没见他再动过。   别墅外面是看不到头的大平原,黑压压的,方圆都没什么人的样子。   房间里虽然也静悄悄的,但是有温暖的光线和他思念的大白猫,这间小屋就在旷野夜色里成了他最温馨的窝。   方渡燃很清楚地知道,有郁月城在身边,他一路走过来,荒凉枯竭到偶尔疲惫的心脏才会重新拥有热血。   他总是在拼尽全力地活下去,拼尽全力地往前走,他没有停下过一点。   只有郁月城这只大白猫,成为他的终点站,他才能一直一直的往前跑。   如今,睡在大白猫的房间里,待在大白猫的身边,一切如旧,一样的情景,不一样的是他和郁月城的感情。   那会儿,在榕城,方渡燃第一次跑进郁月城的房间里,要跟他一起睡的时候,郁月城和他争抢睡沙发的权利,都想让对方去舒服的大床上好好休息,最后两人就躺上了一张床。   其实,那会儿才高二,他是学校里让人闻风丧胆的校霸Alpha的,干嘛会避嫌,不跟郁月城这个Alpha睡在一起呢?   郁月城这只大猫,明明都是Alpha,你多看他一眼,就好像是占了他的便宜。   他太好看了。   好看到同性见了也得惊叹。   一样的性别,那会儿生理结构没什么不同,也不好意思贴着他似的。   方渡燃就是那个骨子里都张狂的,色胆包天的,他心里不好意思,但是不影响那天晚上······他还是偷亲了郁月城。   一觉醒来,也是在大白猫的怀里。   整个人都缠着他,梦中都没放过他。   方渡燃借着微弱的灯光去看床上的人,现在郁月城带他回家都得经过思考。   大白猫是温柔善良的,对方渡燃这三个字可以无限宽容的,能把他变成这样,方渡燃感觉自己就是个罪人。   他到底为什么那会儿连跟他联络的勇气都没有?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没法保证他的每一步都会走对,每一次都能做对的事,但是他做了他最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的事。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渡燃全无睡意。   他想要掰开了揉碎了去复盘自己的过错,却猛然想到,他是不是忽略了,郁月城也会因为感情而难过。   这黑暗让他想到了自己在方正海实验室的那几年遗留下来的心理阴影,到现在也会怕黑。   好不容易有了大白猫,有郁月城在他身边,无时无刻。   每一个他向死而生的时候,郁月城都紧紧抓着他的手,一次次把他从深渊里捞起来。   有了安定和温柔,渐渐地,他能直面曾经的黑暗。不再那么恐惧。   尽管如此,方渡燃仍然会因为失去郁月城这个他灵魂的一半,再次惧怕空虚无尽的黑暗。   那郁月城呢?   又何尝不是。   他等过整整七年,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做尽了他能做的所有事,用了他能用来纪念的所有方式,在年少的回忆和那场定亲酒里没日没夜地思念了七年。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他身边。   方渡燃不觉得他会比自己要好过。   他只是离开了郁月城不到四百天,都感觉整个人快变成一个沉默的疯子。   全凭着拿到国科大的通知书,能走向更好的未来,然后才可以跟郁月城并肩而行这口气吊着。   可郁月城呢?   方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他突然失踪,郁月城当初根本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全靠着他自己的执念坚持下来。   在十二中重逢了,相聚了,在一起了,拥抱了,接吻了,甚至标记过······   然后呢?自己不要他了。   他忙于备考的时候没有好好陪过郁月城,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暂,都在基地里治疗身体。   真正用来陪伴大白猫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等了七年找回来的人,还没在一起几天,又一次被丢下。   他做下的承诺没有办到,一声不吭地断联,换成是他,他也会害怕,会认为自己第二次被丢弃。   方渡燃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现在可以用理性去拿结果衡量一件事。   他没有勇气和实力跟郁月城保持联络,他怯懦,他没法专心,这是复读时候没出息的他。   郁月城无端被抛弃,被背弃,被推开,这就是事实。   不管他是什么原因,带给大白猫的伤害都是真切的。是抹不掉的。   方渡燃这一夜想了很多很多,这么大的空缺他要怎么才能弥补?   他曾经那么心虚,还有很多对自己的没信心。   现在他比起郁月城身边那些精英教育的同学们,在实力上仍旧没有可以多么明显的优势。   可是他已经不再会后退,他拿到入场券了,他在高考这一步上没有走错,没和郁月城走成分岔路,他会继续往前走。   和郁月城一起往前走。   经过漫长独自一人的坚持,方渡燃的心性也变了很多,他不是那么容易再胆怯的人了。   大白猫现在似乎只敢自己待着,不再会主动的蹭他的手,贴着他的脸,抱着他的腰他得耐心一点,得再温柔一些,得让郁月城再信他一次。   想到这里,方渡燃甚至感到一阵的残忍。   给无辜单纯的大白猫带来过两次创伤的人,在计算着怎么再让这只大猫再傻乎乎地相信自己一次。   真是可笑。   相信他干什么?相信他再把自己捅一刀吗?会再把他放下一次?   换做谁都会这么想吧。   是他对郁月城太残忍了。   方渡燃回想起当时他们在山顶看日出时,他提到分手的话,有一句是对的——他自私。   就是因为自私,所以他复读时候只看得到自己的眼前的忙碌,只看到自己的胆怯,自己太弱,自己没勇气,没信心。   对他的未来和他们的感情,都太没信心。   看不到他一次次了无音讯之后,沉浸在痛苦里的大白猫。   这些难过,他花了等待通知书的那短短不到一个月,把自己关在郁月城的卧室里,都难以忍受,精神拉扯到麻木。   郁月城感受过一年一年又一年,被丢下一次又一次。   因为他。   郁月城是个活生生的人,他那么温柔善良,心脏柔软,怎么折磨都对方渡燃这个人无限地纵容,他也应该有可以自己待着的权利,有保护自己的权利,而不总是给他爱的人递刀子来受伤害的。   方渡燃害怕郁治书让郁月城伤心的时候,害怕他被自己最爱的亲人伤害,怎么没想到自己这样做也是在伤害他。   而且还用的是郁月城递给他的刀。   大白猫是把所有的感情都交给方渡燃这个人的,从始至终。   他从来没做错过一件事,没伤害过方渡燃分毫。   郁月城,他永远都在保护方渡燃。   在爱他。从小到大。   无论他是任何身份,任何性别,任何记忆,任何经历。   从事实和结果上看,在这段感情里,大白猫就是那个无辜被辜负过两次的人。   方渡燃一瞬间觉得自己连个畜生都不如,他怎么能做男朋友失败成这样!   而且他甚至是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理清种种思路。   他犹豫过、懊恼过、自责过,也模模糊糊地想到过这些,但从来没有真正地如此明了。   临近日出,方渡燃还是没发安心地睡下来,他时不时就要转头看看郁月城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掀开薄毯,他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然后走近宽大的双人床,弯下腰静悄悄地靠近沉睡中的大白猫。   郁月城半张脸陷在软枕里,头发比以前要稍微短了一点,细碎的发丝软软地滑过眉骨,垂在枕面上。   方渡燃想过偷偷地躺在他身边,然后只要双手一合就可以抱住这只大猫。但是他比划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他已经不清楚现在的郁月城会如何回应他了,不回应他,是他应得的。   万一要是把他推开了,那会让他们的关系更僵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方渡燃还是想要离大白猫近一点,这样就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似的。   不能上床去把大猫弄醒,他就坐在长绒地毯上,轻手轻脚地趴在大床的边缘盯着郁月城的背影。   Alpha都是对这些很敏感的,一直盯着看,郁月城这种级别的Alpha,没几分钟就会发现他的。   方渡燃把脑袋趴在一只手臂上,用身体去感受郁月城身边的空气,闭上眼从里面体会都属于郁月城的气息。   不知不觉,居然也就这样睡过去了。   一直到睡到脑袋一歪,重重地往下坠了一记,方渡燃直起脑袋打算继续睡下去的时候,猛然惊醒。   抬起头房间里空无一人,厚重的窗帘将落地窗遮盖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不露,不知道这会儿是何时。   在低头一看,他身上正盖着半夜被他留在沙发上的薄毯。   ——是郁月城给他盖上的?   方渡燃看了眼双人大床,上面平平整整,大白猫已经不在了,被子捋得非常平整,跟昨晚没有人睡过一样。   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着床边,坐在地毯,就这么守着郁月城睡了一大觉。   摸一摸身上的薄毯,方渡燃才有郁月城真实存在过的实感,不然他和做了一场梦没区别,还以为梦醒这里就是A市的郁宅。   是他在那些录音带和星云里坠落,再一次从郁月城的房间里醒来。   方渡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背的脊骨跟着轻轻作响,脖子也发酸。   走到窗边,一把拉开落地窗的双层窗帘,刺目热烈的阳光直直照在他脸上,方渡燃顿时眯起眼。   他看到楼下的院子里,郁月城的车已经开走。   大白猫去他昨天说的实验室了。   方渡燃都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闻到郁月城的气息了,昨天那一夜睡得好沉,郁月城身上的草木冷香太容易迷惑他的心了,闭上眼就什么都能忘了,郁月城都走了他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把脑袋埋进郁月城睡过的床上,贪婪地呼吸了几大口,再抱住枕头蹭了蹭,好像哺乳动物之间可以用这样的动作就把对方的气息留在自己身上一样。   做完这些他又摸了摸郁月城给他盖上的薄毯,······这说明,郁月城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他,是吧?   方渡燃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门背后贴着一张便签。   他摘下来,郁月城留给他字条写着-冰箱里有做好的食物,吃不惯打这个电话,厨师会做好送过来。   下面落着一行国内的电话号码。   方渡燃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郁月城是带着国内的厨子和家政这些人一起过来留学的。   郁家的小公子,自然是什么都配齐了的。   什么都配齐了,就是没有给他配上一个房间。   方渡燃下楼找了一圈,把别墅两层的结构差不多弄明白了,跟郁宅的设计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他还看到了已经洗好折叠整齐的,被他昨晚扔在外面的自己的衣服,换上之后随手看了一眼表,这会儿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了。   郁月城是怎么办到能让他睡这么久的?   他身上是有什么针对他释放的安眠剂吗?但是他头不晕也不难受,除了脖子有点酸。   果然还得是跟大白猫在一起才能睡得好。   接着,方渡燃在这座房子里发现了一个让他失落的事实。   这里没有多少跟他有关的东西。   不像是郁宅,也不像是郁月城在榕城和他一起住过的那个房子,更不是他们的宿舍,这里全是郁月城自己的物品。   书籍、学习用品、各种电子设备、还有郁月城堆满了几个房间的很大很多的演算稿,他也是猜的,上面的表格图画什么的,他看不懂。   唯一能看懂的就是有生物学方面,有物理学,社会学,还有数学和······玄学?还是神学?他不知道在西方把这些叫做什么。   这里什么都有,很偏门的书籍都能找出来一两本,唯独没有跟他有关系的东西。   方渡燃心里五味杂陈,把二楼和一楼的每个房间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才在储物室的一个红木柜子里面找到他以前在学校里给郁月城画的那张油画。   已经被包裹起来,放在了柜子黑漆漆的下面一大格,整个柜子里,就放了这一幅画,还用绸缎包裹了住了。要不是熟悉这个尺寸和怀疑,他也找不出来。   方渡燃的不安上升到顶峰。   他的大白猫,好像真的,就被他曾经的胆小和怯懦给弄丢了。   ·   方渡燃在楼下的大厅里呆坐了很久,直到后院有人进来打扫了一遍,厨师带了新鲜的食品回来开始准备晚餐。   方渡燃听着这些动静走近,再消失。   他来到了郁月城的家,却没能再一次走进郁月城的心。   落地窗上有晃动的车灯,方渡燃瞬间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大门口去见郁月城。   打开门一辆华丽招摇的红色超跑停在院子门口,完全不是郁月城的风格,方渡燃跑出去的步伐停在原地。   大脑空白了一小段,方渡燃直直看着郁月城从车里下来。   ——他开别人的车回家。   ——他带别人回家。   脚下灌了铅,他面无表情不漏一丝一毫地看着紧接着从车的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比郁月城矮了半个头的男孩。   方渡燃鼻尖轻嗅,有一点不同于郁月城的草木香。   ——他们在车上干了什么?可以让这个男孩的信息素都飘出来。   而且,方渡燃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个Omega。 第307章 忠诚   门口的光线没能照在方渡燃身边, 被他自己拉开的门给挡住了,如同一直以来只能待在黑暗里奋力爬出来的他。   院子里的声控灯早就亮了, 温馨的暖光正照在下车的两个人的身上。   他们依依不舍。   方渡燃看到了他们的依依不舍。   看到了那个Omega非常粘人,跳起来抱了一下郁月城,郁月城也就那么接住了。   他们似乎······   方渡燃看不清,他微微眯起眼,也没能分辨。   那到底是不是一个侧脸交错的吻?   放下来之后,两个人还站着说了会儿话。   方渡燃觉得自己在看一场爱情电影。   因为这个Omega,仅仅是在不够明亮的光线下, 也那么独特。   漂亮精致的独特。   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精细地安排过, 耳垂挂着会闪光的银色耳坠,短款的皮衣看着有点叛逆,在郁月城的面前却显得格外乖。   他大概是自己见过的外形最突出的Omega。方渡燃可以确定。   这种漂亮跟郁月城的好看没法比, 大白猫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大白猫,是独一档的。   但是这个Omega的漂亮已经足够在很多很多人群里脱颖而出,是很招摇的漂亮。   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也能让人一眼就隔得远远地看出来,他叛逆, 也是很漂亮的叛逆。   方渡燃突然觉得, 他和郁月城站在一起,好像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没想过自己看到这副场面,居然会如此冷静, 冷静到可怕。   拿在手里很久的国科大录取通知书,折叠起来的尖角很锋利, 来的路上时不时就会戳到他的大腿。   方渡燃知道自己的皮肤早在基因改变下变得质地耐造, 所以他丝毫不介意那尖角在他手里将掌心的肉狠狠挤进去。   可惜的是,这点针尖样的刺痛根本无法戳穿他的手, 不那么容易受外伤的皮肤,也不全是好处。   这会儿就不如扎穿了手骨,直接鲜血淋漓来得痛快。   那辆跟Omega一样招摇的超跑再开走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后座上还有一个人,变成了司机把粘人的Omega带走。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郁月城朝门口走过来的时候,方渡燃一步步地走出来,站在能被光照到的地方,站在郁月城的面前。   郁月城看到他时似乎没有惊讶,眼神也没有一点闪躲。   对的。   他们已经分手了,也确实没什么需要闪躲的。   而且,应该没有人会相信,方渡燃感到自己对那个Omega到底是谁,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对他们之间的事,开始和经过,也毫无兴趣。   甚至就连那个Omega他跟郁月城干过什么,他们牵过手吗?拥抱过吗?接过吻吗?标记过吗?   他们有相爱吗?   他们得到了谁的祝福吗?   是不是郁月城的朋友和同学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和他在一个世界里的Omega跟他作为幸福的伴侣······   这种种应该去想的问题,方渡燃都没有任何的兴趣。   经历过刚刚那一阵的大脑空白之后,他确切地发现自己居然根本不在乎这些“小事”。   也没有因为这个和郁月城姿态亲密的Omega而愤怒。   “你回来了。”方渡燃率先开口。   “有吃饭吗?”郁月城看到他站定自己面前。   方渡燃先看了看超跑已经消失掉的那条路,然后再看向面前的大白猫,直接而平静道:“郁月城,我可以把心掏给你,如果你想看,我现在就能挖出来,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这点东西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我复读的时候没有频繁地联系你,因为我觉得我不配。我想赶上你,我懦弱,我害怕,我没勇气,我不够强大,我想站在你身边,我也不想辜负你和你父母对我的关爱。”   郁月城从起初的疑惑,逐渐知道他在说什么。   方渡燃是在解释他的失约。   对方没有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而作罢,继续道:“我学习底子薄,没有权衡好学习和你的能力,所以我考上大学再来找你。”   方渡燃把手里折起来的纸张展开,原本折叠整齐、纸面厚实的国科大录取通知书,除了整齐的折痕以外,其余的地方也因为被用力捏过,变得皱皱巴巴。   “这是我的诚意。”方渡燃垂下眼看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院子里的路灯照亮了国防科技大学几个鲜红的大字。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纸张的一角指指自己的心口,尽量让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这也是我的诚意。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忠诚,这些他可以做到吗?”   “······那是我的表弟,我母亲的弟弟的孩子。他常年在国外,小时候我们经常见面,后来双方出国见面的次数就少了。”郁月城终于明白是什么让方渡燃突然跟他提到这些。   沉默片刻,他接续介绍道:“我和他常年保持着邮件联系,每次出国都会跟舅舅一家相聚。表弟的性格很外向,待人热情,我这学期一直在忙学业,开学之后我们很久没见。今天他买了新跑车,特意在司机地照看下开来找我,想让我飙车带他兜兜风,我住的这块儿人少,就顺路开回来了。”   “他就是你移民出国的舅舅那一家?”方渡燃怔了怔,蹙眉消化掉这层关系。   安靖是时常会提起远在海外的弟弟,去年的春节之后,方渡燃也经常从安靖的电话里听到这来自这位舅舅一家人的移民邀请。   郁月城一家始终还是坚持扎根国内,从未想过出国。   “这边的表兄弟之间,也会亲吻吗?”方渡燃不是不信,只是······他有点困惑。   郁月城点点头:“亲人朋友之间,是会亲吻脸颊的。不过他其实也很容易害羞,还是个Omega,所以虽然性格外向,也仅限于正常的贴面礼和亲人之间的拥抱。”   啊?   刚刚那个像是亲吻的错位,原来是贴面礼······   方渡燃有点懊恼,这些礼节他自己也知道的,为什么都忘了。   他也会给安靖和小姑贴面礼啊!   刚刚、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郁月城恰好说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才刚满十六岁,喜欢玩闹而已,又刚好飙过车,心里高兴,就活泼得很。”   方渡燃一时无话,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十六岁又怎么了?我也是十七岁喜欢你的。”   郁月城看着他仿佛做错事的样子,其实很少在方渡燃身上看到这副模样。   他总是凌厉的,好像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从来不会后悔的样子。   “你既然过来了,要不要见见舅舅一家,他们也是郁家的人,这附近有他们的咖啡厅。”郁月城说。   “······去啊!为什么不去。”   方渡燃把声音压得很低,小声说:“他跟你分开都恋恋不舍的,看见你就跳起来扑你身上,我为什么不见。”   “你也有过。”郁月城说。   方渡燃抬起头:“什么?”   郁月城说:“你也有过看见我就扑上身的时候。”   如果这句话说得没有那么无波无澜,假如、假如多一丝丝的暧昧,很少很少的一丝丝,方渡燃想他现在就会把郁月城狠狠地抱在怀里。   让他看看什么时候看见他就往身上扑。   他还会狠狠地闻他的信息素,要扒开衣领去闻,或者直接把两个人扒光了□□相对,亲密无间。   怎么都好。   但是郁月城说这话的时候,乌黑的瞳仁里没有来自此时此刻的温度,眸光中躺着漫长静谧的银河。   这话就像在跟过去的他说,或是再跟他讲从前的他。   唯独没有跟眼下的两人关联起来。   方渡燃知道这需要时间,但是郁月城都意会到他的意思了,愿意给他解释,愿意带他去见自己家人,不管是因为他是郁家的干儿子,还是因为他们曾经留下来的感情,这都值了。   “我听爸爸说,你很棒,考上国科大了。”郁月城收下他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这是原件,要好好保存起来。”他把发皱的通知书捋平,往屋子里走。   方渡燃跟着他进了屋,看到他把录取通知书交给佣人,方渡燃也不在意有人在场,开口道:“郁月城,我没说甜言蜜语。”   “嗯?”郁月城刚交代完通知书的修复和储存,回头就看到方渡燃跟上来。   方渡燃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靠在沙发的背面,双手插在裤兜里,垂着眼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郁月城闻言,转过身面对他。   方渡燃抬起头,四目相对时,琥珀色的眼眸里有不易察觉的阴沉:“我说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没有骗你。”   “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有我对你忠诚,我也有这个底气。”他接着道。   那抹阴沉渐渐放大,方渡燃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神情,大概没有多好看,毕竟他心里也不好看,连温柔点的伪装和掩饰都拿不出来。   “我不说我是因为你考的大学,这很虚伪,因为受益者是我,我要考全国第一的大学,不是给任何人考的。考上国科大,是为了我自己的前途好。你放心,我不会道德绑架你,这很低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许久未见的郁月城。   像是要把他完完全全地看透。   又好像只是直白的把目光放上去,并不在意对面会因为他的话一时给出什么样的反馈。   方渡燃要把大白猫身上的所有不曾出现过的陌生感全部抹杀掉。   他只知道面前这个是他前进的方向,是他曾经承诺过的“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我都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你在的方向。”   他失约了联络,但是他仍然在用一天一天地努力去实践自己的承诺。   他一心在学习上,休息时间全部被想念填满。他没有让自己松懈过一分一秒,如今再说出这些话,方渡燃早已没有当初的青涩。   那份执着却只增不减。   “我没有这样想。”郁月城诚言:“你考上国科大,我前天晚上就听爸爸说了,我们都为你高兴。”   方渡燃摇摇头:“我不是怕你误会我,我只是告诉你,不是对你解释。”   郁月城:“嗯?”   方渡燃思索片刻,坦然道:“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奇怪,我已经不在乎你会不会误会我了,也不在乎你这一年多有没有遇到别的人,喜欢别的人,甚至爱上谁,标记过谁,有没有过新的伴侣,我都不在乎。”   郁月城微微蹙眉,神色不定。   方渡燃面无表情,语调镇定:“因为我明白,要论起对你的忠诚,谁也比不过我。不管我不在的时候,你爱过谁,我都会把你抢回来。以前我还小,能力不够,我连个大学我都考不上,但我可以把命交给你,现在也是。   “我也不在乎你怎么对我,你继续对我好也好,你对我感情淡了也无所谓的。当初提分开的人是我,我负全责,就算你现在对我心存芥蒂都可以。只要我抓到机会在你身边,我就有这个自信我是对你最好的。”   单凭这番话和面前这个方渡燃来说,郁月城感觉自己只是一年没有见方渡燃,对方的变化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这就像是他在十二中,时隔七年再次见到方渡燃时的感觉一样。   他似乎就那么一下,就长大了。   没有人规定过一定要变成什么样才是好的成长,郁家的教育一直都秉承做人要善良,为人要良知为先,要先做人,再做事。   每个人逐渐长大后,都会有自己的行事作风。   但方渡燃身上现在透露的气势,比起以前更沉了,隐隐约约有阴沉却强大的力量压在全身。   脸上那股少年时期天生自带的一点不屑,都变成气场里明目张胆的危险信号,目光坚定而深沉。   一定要类比,这很像方渡燃在戒断时期里,到了失控时才会出现的暗沉神情。   只是那会儿要很用力地扛下去,也很用力地在忍耐,才会呈现出那副样子,而今在方渡燃的身上已经浑然一体。   “这些小打小闹,或者我们之间还可能会有什么误会,都不重要了。”   方渡燃打断他的思路,双手插兜,沉着不少的口吻正色道:“我也不是为了你一句话翻来覆去要想好几天才能想明白,结果还瞻前顾后不敢往前走的时候了。我可能也在慢慢地向你靠近吧,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等。我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14 23:58:26~2024-02-15 01:4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8章 火上浇油   在餐桌上, 方渡燃拿了本书随意在郁月城的身边翻看,里面的专业词汇太多, 他差不多能看出个大概意思。   这好像是一本将社会学基础的理论资料,郁月城连这个也在学吗?   他没有继续以往那种没有隔阂的亲近态度给大白猫备菜,而是坐了一个恰当的位置,一边干自己的事情,然后恰好在郁月城需要盛饭盛汤的时候伸手自然而然地顺势添上。   和养猫一样,他让他的大白猫难过了,现在大猫有一点认生, 对他有戒备, 他得一点点靠近。   方渡燃明白他们的关系需要时间,需要再一次信任,他有充足的耐心去等待。   餐桌上的菜式跟郁月城在国内吃的没什么区别, 刚刚的谈话戛然而止,方渡燃表明态度后没有再步步紧逼。   “是郁宅带来的厨子吗?”方渡燃主动闲聊。   “嗯。是主厨的亲传弟子。”郁月城说。   “口味比得上师父吗?”方渡燃问。   “有些差别。”郁月城发现他到了晚餐时间,也没有进食:“晚饭你吃过了?”   方渡燃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带了能量补充剂,出来吃饭不方便。”   郁月城在手机上把厨师叫过来:“重新再给他准备一份新鲜的。”   “好的, 小公子。”厨师的任职态度专业, 完全没有提到下午方渡燃再三拒绝进食的事。   “我没带食谱。”方渡燃等厨子走了以后说。   郁月城低头进食:“郁宅的后厨有你经常吃的食谱,做之前都会发给大伯过目的。”   方渡燃完全没想到,郁家做事可以仔细到这种方面。   郁月城似乎能看出他的诧异:“你现在也是郁家的一份子, 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我、我还以为你便签上的留言,是说冰箱里有你们吃的东西, 我也没去看。”方渡燃这四百多天里, 已经学会时时刻刻严格规范自己的饮食作息了,自动把自己和正常人的食物分开来。   “给你的肯定都是准备好的。”郁月城停顿须臾, 接着道:“在家里怎么安排的,在这里也一样。”   方渡燃一手支在餐桌上看向他,半真半假地说:“在家里你还跟我睡觉,能一样吗?”   那副被包裹起来尘封在储物间的柜子里的油画,他很难忘。   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他现在在郁月城心里的位置不同以往。   果然,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大白猫不吱声了。   方渡燃等到熟悉的青绿色的味道古怪的蔬菜汁端上来之后,猛猛地喝了一大口,咕噜咕噜直接见底。   大白猫看他的神情也有点诧异,毕竟这东西一旦没有别的东西掩盖气味,混合私底下他的单人独享食谱,各种明目张胆的血腥味生食,应该不会有人会有食欲。   他刚好趁机朝大白猫眨眨眼:“逗你的,我睡得挺舒服。”   因为这句挺舒服,方渡燃当晚再次躺进他的长沙发里。   有郁月城在一个房间里,确实很舒服,能感受到大白猫的气息,怎么不是一起睡觉呢?   直到入睡,郁月城和他都没有提到昨晚的事。   他守着大白猫的床边睡了一夜,彼此心照不宣。   为的是什么,方渡燃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去想,会怎么想。   昨天纯属就是意外,他才没想过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来博取同情,就是单纯想靠近他的大白猫一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郁月城没有提这事,反倒让他自在多了。   备考国科大的这段时间,带给他自身最明显的变化,方渡燃想大概就是增加了他的行动力,减退了他曾经的犹犹豫豫和瞻前顾后。   所以郁月城会不会在意他有多么想跟他睡在一起,睡在一个被窝里,方渡燃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他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事,他可以把未来所有能支配的时间都花在郁月城的身上。   大白猫害怕他,不信他也没关系,他总能用事实让对方感受到的。   郁月城等待过他的时间,陪伴过的他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要占据他目前为止人生的一大半了,方渡燃甚至都不惧怕需要付出比十年还多的时间。   反正他是郁家的干儿子,利用这个近水楼台,方渡燃觉得也挺好,他还会跟郁家人更好地保持关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孩子,现在为达目的,也没什么不对。   郁月城就算现在,或者以后,跟谁在一起也好,带谁回家也罢,能有他可以随时随地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郁家吗?能有他和郁家人相处的机会多吗?   没机会他都可以创造机会,除非郁月城亲口把他赶走,不然什么样的机会,他都会抓住。   更何况,方渡燃更清楚,他不需要靠突然地献殷勤和显得自己可怜,来博取大白猫的同情心和心软。   他要的是郁月城对方渡燃的爱,不是勉为其难。   至于这个“方渡燃”,到底是他,还是源自曾经在郁家长大的他,方渡燃都无所谓的。   放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放在高二那会儿,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现在居然能把这件事看得这么开。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几个小时之后,郁月城接到实验室的电话,连夜赶回去,方渡燃同时也从沙发上醒过来,一身轻微的燥热让他没看清郁月城离开的背影。   同时,还让他的计划全乱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的身体完全没适应,也非常熟悉——是他干性发热期的前兆。   就在他和郁月城眼下的现状里,身体突发这种前兆,简直是火上浇油。   那意味着他接下来好几天不能跟郁月城呆在一块,郁闻礼百分百会马上出现把他带回去。   他才刚刚见到他的大白猫啊······   方渡燃一个多月以前初次爆发干性易感期也很烦,但都没这么烦。   那会儿他想郁月城想到总感觉自己会濒死,现在郁月城就在眼前,他他妈的却要见不了了!   对现状的不满催发他的情绪,带动身体感知的前兆同时激进,腺体开始发热,理智和精神被冲击,那不满瞬间变成愤怒开始操控他的情绪。   方渡燃在信息素刚开始发散时,立刻从沙发里爬起来迅速离开郁月城的房间。   他要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脚步上才能让自己别摔倒,快步回到之前安排给他的卧室里,方渡燃用力甩上门,刚走两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蔷薇花香几乎是一瞬间猛然在空气里爆炸。   馥郁芬芳的花香里不是诱人的Omega信息素,而是掺杂着他愤怒和暴躁的因子,那些负面情绪、狂躁不满、想要反抗的攻击力,都把这花香变成爆炸后的硝烟。   他的干性发热期来了。   前兆甚至没有撑过去一小时就引引爆,······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等方渡燃尸体似的倒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忍受着身体突然升温和一阵眩晕之后,从地上坐起来靠在床边上,呼吸开始沉重而漫长。   这个房间里没有柔软的长绒地毯,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得很。但是不过几分钟高温的身体就可以隔着睡裤就把地板捂热,他的皮肤在发烫,地板也在发烫。   方渡燃用冒汗的手心去解开自己衣领的扣子,想透透气,布料细微地擦过他的脖颈,都能让他尖锐地捕捉到。   肌肤的敏感程度在按照指数疯狂增长,和骨子里的渴望一同愈演愈烈,这一次的体感跟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方渡燃怀疑体温比上一次都要高。   什么时候这种不定时地干性发热期才能稳定下来······   身体和情绪受到影响,心智也没逃过。   刚刚还耐心十足,镇定沉稳的方渡燃,突然涌上一阵挫败感。   身体这漫长的恢复期,他要怎么去做一个正常人跟他的大白猫在一块,真耽误事。   没有任何辅助药品,甚至接受不了任何Alpha或者Omega的帮助,也无法让对方感觉到他的信息素指向性······   方渡燃突然感觉这就是在惩罚他,惩罚他的懦弱和退缩,惩罚他在十八岁做了错误的决定,惩罚他伤了郁月城的心。   所以让大白猫近在咫尺,也不能碰。   所以让他这一生,都无法用自己的信息素去给身为Alpha的郁月城一点满足的指向性抚慰。   方渡燃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在郁月城的房间里带着,因为干性发热期带来的那种让他讨厌的脆弱如期而至。   这脆弱会带给他很多很多方方面面的负面情绪。   他的不安被放大,他不希望自己如此软弱。   他的怯懦被惩罚,他会回想无数次大白猫因为他受到的伤害。   他的恐惧被回溯,他不想待在这个黑漆漆的空旷的房间里,可是他没有开灯的力气,他找不到灯······   他的灯不见了,他的大白猫不见了。   只有大白猫才是可以照亮他的灯火。   他的欲望也被抹掉,他想郁月城想得要疯,他的身体他的心都在叫嚣,可是他的信息素里什么也没有······   自体产生的干性发热期,甚至还没有注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带来的易感期要有人性。   起码易感期,他是一个有欲望的Alpha,而现在,任谁靠近他,闻到他的信息素,都只会退避三舍,担心自己死在这儿,感觉他是愤怒地想杀人,而不是在艰难地渡过生理期。   他好想郁月城,方渡燃脑子里有数不清的念头在打架,只有想念从不缺席。   想念会跟随体温的升高在脑海里一起沸腾,填满每个缝隙。   还没消亡地理智在克制方渡燃,把他定在这间屋子的地板上。   什么渴望,思念,都不能成为他回到郁月城房间里的理由。他不能把自己充满攻击性的暴躁的信息素留在郁月城的房间里。   那样大白猫会很不舒服,很不舒服的。   而且那样,完完全全就是在挑衅一个Alpha的领地和尊严。   还是赤裸裸的对对方的不体面地、下流地侵犯。   郁月城是个Alpha,他是一个评级S的Alpha,只会比所有Alpha都要严谨。   他不能这样。   方渡燃不断地重复告诉自己,维持住自己那一丝理智,他知道自己现在也是个Alpha。   就这个举止,因为身体和心理的冲动,跑去别人房间里胡作非为,但凡对面的是一个Omega,在Omega的房间里爆发易感期,即便在国外,Omega都可以报警把他直接关进看守所了。   Alpha也一样,这种生理期太暧昧了。   尽管方渡燃都失去了第二性别的指向性,他从小生长在骨血里的教养和绅士风度也不允许去无端去侵犯谁。不管对方是什么性别。   关键这是他正在追求的对象。   是干干净净的大白猫。   方渡燃甩甩脑袋努力阻止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为了降温,他整个人都躺在地板上。   冰凉刺激他的皮肤,异样的渴望在攀升,后背捂热了地板也不想动弹一下去挪个地方,他感觉的到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行为了。   解开衣服的手指会颤抖,皮肤接触到冷空气只是瞬间的凉爽,随后整个人都像个火炉一样将四周的气流都传染得发热。   他只是躺着,皮肤底下也像有滚热的水流,掺上怒气的蔷薇花香因为浓度太高,把他自己都拉着坠下去。   没有出口,重重亟待发泄的狂躁和渴望都没有出口。   方渡燃用力回想,上一次他是怎么靠着跟郁月城那一通电话里听到的呼吸声来熬过生理期。现在他就在郁月城的房子里,手腕上带着那块记录过他们初识的秒表······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摆在眼前的诱惑,方渡燃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按响它。   不能这么干。   这是在郁月城家。   是他的前男友郁月城,不是他的爱人。   他之前那么做,就够肮脏的了,在这种时候拿大白猫来发泄,够无耻的了!   不能在郁月城好心把他带回家之后,现在还要在单纯善良的大白猫干净的房子对他意淫······那就真的太畜牲了。   方渡燃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被生理意识牵着走的东西。   他可以和郁月城心意相通,缠绵悱恻,但是不要在他们的现状面前还去玷污他。   可是他就要忍不住了,太煎熬了······   他需要一点慰籍,一点点就好。   他就听一点点······   ·   郁月城在实验室里熬了一个通宵守着机器跳测试数据,天光擦亮才回来。   走上二楼想要回房间休息,揉了揉眉心,有点疲惫。   实际上方渡燃来之前,他就已经两三天都没有休息,然而脚步刚踏上二楼的走廊,他就敏锐察觉到不对劲,一眼看过去,他的房门大开。   从门口还隐约传来一点淡淡的花香。   这个房子里,只有方渡燃会有这样的味道。   ——是方渡燃的信息素味道。   顿时打起精神赶过去,房间里空无一人,还弥留着他可以分辨出的清晰的蔷薇花香。他走时方渡燃一个人在这里,联系到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郁月城立刻给家里看管进出监控的佣人发消息。   脚步下意识往方渡燃之前的房间里走,单凭直觉按下门把手。   锁上了?   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郁月城忽然想起来第一次看到方渡燃在自己家里,半夜独自躲在浴室里忍受的样子,紧张的心绪瞬间加倍,后退两步一脚踹开门锁。   房门应声而开,浓郁的蔷薇花香扑面而来笼罩了他,里面的攻击性非常强,郁月城停滞在原地半秒,稳住心神让自己收起来被刺激出的Alpha的压制性信息素,尽量降低自己的威胁。   房间里漆黑一片,灯也没有开,走廊的光线照进去,入目是躺在地板上的方渡燃。   他的睡衣被全部解开压在背后,头发和衣服一样凌乱,袒.露着上身躺在地板上,呼吸声明显,嘴里正咬着自己的手腕,郁月城的视线停在他的脸上,明显看出已经泛红。   伴随靠近,他能够实际感知到房间内的温度也比外面高,信息素浓得就像是这里发生过一场Alpha间的凶猛搏斗。   郁月城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以确定温度升温的来源的确是方渡燃,他在发烧,瞬间心里一紧。   再仔细感受过房间里的信息素,并没有那些与生理需求相关联的意味。   方渡燃······易感期爆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很不舒服躺了两天,明天补上一章!等我看看置顶评论怎么弄的,下次好提前通知。   感谢在2024-02-15 01:49:02~2024-02-17 23: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锁 30瓶;美人攻 23瓶;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9章 心瘾   郁月城一时无法理解, 这个房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可以让方渡燃变成这样。   这副模样, 除了在他因为病痛忍受折磨的时候能看见,其他时候根本不会出现。   以方渡燃现在散发的信息素,就算是这里发生过任何打斗,该落败的也不该是方渡燃。   落地窗外面的天色开始隐隐约约发光,冷调的光照进来,屋子里有惨烈而挫败的信息素四处流窜,是只战败的困兽在疯狂撕咬牢笼。   自从方渡燃从方正海的实验室里离开, 能让他如此受挫的只有他自己体内不稳定的非自然生长的物质。   这偏偏能比其他所有都来得要痛苦。   这信息素太嚣张了, 郁月城第一时间关好门窗,再拉上厚厚的窗帘,不让它扩散在别墅里, 又打开中央空调的换气和过滤系统,好在这里方圆几公里都没有其他建筑物。   直到他处理好一切,然后将方渡燃的现状都通知给郁闻礼之后,地板上的人也没有一丝丝的回应。   郁月城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到方渡燃的信息素,站在房间里的这段时间他并不好受, 需要强行克制住Alpha想要进攻的天性来收好自己的威胁性, 方渡燃的信息素又总一股股地猛烈爆发。   郁月城接到郁闻礼回复的消息,才敢对方渡燃采取行动,先是用体温枪量了体温, 又试探性地靠近他,这才发现方渡燃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睁着眼, 但是却对自己晃动的手完全看不见似的。   郁月城愈发担心, 方渡燃这会儿的状态不能轻举妄动,他先是叫了两声,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他怕顶灯的光线会刺到方渡燃,在一片昏暗中拧开桌面上的小台灯,端过来放在地板上,将将可以照亮这四周。   “方渡燃?”郁月城放好这些回过头就叫他。   这时借着暖和的光亮,他才看清,方渡燃的的牙齿已经把他手腕上的秒表表带咬断,虎牙生生穿过去,只差一点就要彻底断裂开。   干涸的血痕挂在他的唇上,笑起来偶尔会露出来的尖牙此刻刺穿表带深深.插.在手腕的皮肤上,大概因为被改造过后的体质太结实,即便自己能咬穿皮肤,愈合能力和止血的机制也立刻发效。   他好像为此很悲伤,郁月城看到了他闪着微光的双眸。   郁月城单膝跪地蹲在地板上,轻轻碰触他的侧脸:“方渡燃?能听到我说话吗?”   对方的视线都不曾游离一下,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郁月城心脏被揪住,他想把那只受伤的手拿下来,刚小心地握上方渡燃的手,对方一触即发,立刻换上凌厉的眼神威慑他。   这状态郁月城见过,虽然过去很久,但是他忘不掉。   方渡燃在戒断期的时候也经常因为易感期爆发认不出他,或者不给他回应。   “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已经联系了大伯,他已经在准备登机,私人飞机过来最快也要十几个小时。”郁月城试图多跟他说点话,放轻声线道:“明天,明天他就过来了。”   方渡燃盯着他的神色,从威慑戒备,到迷茫。   有非常微弱的草木香传过来,方渡燃感觉好像在做梦,这里怎么会有郁月城身上的味道。   而且,还那么的新鲜。   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鼻翼轻嗅,低下头往郁月城的方向凑过去,不知不觉间松开嘴里的皮肉。   郁月城立刻俯下身接过他的手臂,上面有触目惊心的两个血洞,能看到中间暴露空气里的嫩肉,组织液和血液都只流出来一股就停滞,显得伤口更加骇人。   他一时没能完美克制住自己的信息素,带着安慰意味的薄荷香味自然而然地飘出来几缕。   他在看方渡燃的手腕,打算给他包扎一下,方渡燃却无知无觉似的,一把将手按在地板上,整个人半坐起来往他脖颈上嗅。   郁月城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减轻他的受力,方渡燃却在他面前晃了晃头,然后抬起头看他。   郁月城感觉自己从没在方渡燃的脸上见过这副神情。   他好像,在······示弱。   是一眼可以分辨出来的脆弱的哀伤。   这是在方渡燃身上从来也不会出现的两个词。   郁月城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方渡燃可是那个生生熬过戒断期的时候,也会绝地反击,不会让自己显露弱态的少年。   是真实的信息素让理智回笼几分,方渡燃没有做梦,面前这个真的是郁月城。   他僵硬几秒,反应显得很迟钝,没有在身边听到什么玷污了郁月城的录音,这才确定幸好他刚好忍住了。   这是在大白猫的家里。   不能乱来。   幸好没有乱来。挺好。   过了会儿,他看了眼郁月城搀扶他的手,嗓音艰涩地开口:“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在你家这样的。”他抱歉道。   干性发热还不稳定,他不应该忘了这个的。   不应该贪图相处多一点的时间,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身体为重。”郁月城说:“你应该告诉我的,或者至少跟大伯保持联络。这是在国外,你······”   “也不是······”方渡燃接着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也不是故意要让你伤心的。”他说。   郁月城的话顿时停在半空。   我知道你伤心。你好伤心。   我知道的。   我知道。   我知道得有点晚。   方渡燃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却没能出口,这话只是到嘴边,都全是酸涩味儿,他、他开不了口。   只是垂下头接着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郁月、城。”   他被体温烧得嗓子发干,说话也迟钝。   好不容易让自己稳定一下情绪,没几秒就得大大地喘口气。   “让你伤心,是我的不好。没有、呵护好你,骗了你,对、不、起。”   郁月城的心里有什么东西随着裂缝轰然崩塌。   方渡燃说了他从没说过的话,用他从未有过的姿态。   他那么强悍,他如临深渊,危在旦夕,命悬一线,都从不低头。   他甚至能用自毁的方式去直面所有凶险,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对自己都那么狠。   郁月城以为,方渡燃,他是从来也不会后悔的。   他总是那么干脆,把想要的安排都算好。   走得也比谁都洒脱。   这个人,他说要保护我,他在课间偷偷吻我,他半夜进我的房间和我一起睡,他要我标记······   他也多次主动地撇清关系,他说我们只是朋友、兄弟。   他要和我肌肤相亲,他要我咬破腺体,把信息素注进身体里,他要做我的男朋友,他也主动地忘掉我,忽略我。   他在除夕前夜的家宴上对我说爱我,也在第二天和我分手。   他答应我保持联络,然后再主动地了无音讯。   他来到这里找我,易感期却躲着我。   现在他说对不起······   郁月城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信息素,却没有想要收回来的念头。   方渡燃的话说得艰难,他的皮肤也滚烫,嘴里还在小声地呢喃,头也没有抬,看不出神志是否还清醒。   但是郁月城听清了,那气息发出的音调,说得是很多遍的“对不起”。   他的手腕上还有两个明晃晃的血窟窿,他浑然不觉。   好像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不是他的易感期,也不是手里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口,而是他道不尽的忏悔。   郁月城怔在原地片刻,低下头吻上方渡燃道歉的唇,不仅没有收敛,反而释放出一点点安慰的信息素,融化在亲吻里随着唇舌纠缠扩散开来。   浑身也渐渐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草木香。   房间燥热凌厉的空气,犹如淌进来一股清泉。   方渡燃呆滞一会儿,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信息素是什么,于是冰凉的舌尖滑上自己干燥的唇瓣,他立刻启唇回应,把温凉柔软的草木香纳入口腔。   只要沾上一点点,就可以勾起他的心瘾,他努力吮吸汲取草木香里明确的薄荷味,整个人都贴上去呼吸交融,高热的口舌把能触到的所有软□□隙全部都扫荡。   还是不够,还是太少了······   这就是大白猫的信息素,可是没有浓度明确到薄荷味的气息。   没有······方渡燃这会儿敏感的身心完全不允许这样的情况。   不断吞吃大白猫软软的舌尖也不够,用力侵入口腔也不够,干性易感期把他的感官变成无底洞,怎么需索都嫌不够亲近。   他都快要把大白猫舒适温良的唇舌都搅热了,还是不够。   方渡燃身体里那股异样的渴望,还因为找到了出口成倍成倍地增长。   他头脑迟钝,以至于不敢确认这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身体却立刻拿回主动权翻过去压倒大白猫,疯狂闻他的腺体,埋在脖子里深深地嗅,让鼻腔和肺腑一次次充满清新的草木香,在郁月城的腺体周围胡乱亲吻吮咬。   意识不清的唯一念头,就是不可以咬破大白猫Alpha的腺体。   他忍耐,又进攻,任何一步都只让他食髓知味。   终于,方渡燃找到了清晰的薄荷味信息素——大白猫自身愿意给出的气味明确的信息素。   胸腔里顿时就被安心和满足充斥,又给他带来了更多的不满足。   没有人阻止他,方渡燃宁可让自己沉浸在梦里,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也无所谓。   他扒开郁月城的衣领亲吻,从脖颈到胸口再到线条流畅的每寸肌肤,直至将浓烈的最深处的信息素都纳入口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17 23:59:04~2024-02-19 01:0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0章 他可以学   郁月城除了在他戒断期失去理智的时候从没见方渡燃这样疯狂地失控, 即便那会儿,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双手的手腕都被方渡燃紧紧压死, 对方想要把他完全制住,压根没给他起身的余地。   手里的力道强势,不断索取的唇舌却高热柔软,在纠缠不休地纠缠。   郁月城在极度刺激下,很难压抑自己的信息素,薄荷味的香草香越来越清晰,同四周猛烈的蔷薇花香交融在一起。   垂下眼看到方渡燃烧到泛红的脖颈, 他一时分不清方渡燃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此刻的模样, 就像是对自己信息素渴望到失去理智,行为完全不受控制,整个人都被生理天性所操控的发热期顶峰的Omega。   方渡燃不是Alpha吗?郁闻礼明确表示过, 方渡燃已经不会再具备Omega的信息素指向性了。   那么,自己的Alpha信息素也可以让他沉迷如此吗?   吞咽声不停响起,在偌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方渡燃信息素里的暴躁和疯狂一边让身为Alpha的他感到不适,另一方面,对身体赤.裸直接的感官刺激又让他被带动着一起沉入情潮。   方渡燃在发烧, 唇舌也是烫的。郁月城担心他磨破了唇瓣和面颊, 刚意欲起开,方渡燃跟受了刺激一样一把加重按压住他的手。   绵绵吮吸变成进攻似地索取,一直到大口大口地把纯度超高的Alpha信息素都吞进肚子里。   脑海里空档了一瞬间, 不过几次吞咽声结束,就接着无休无止。   感官的兴奋没让郁月城跟着失去理智, 方渡燃这会儿简直不正常。   即便刚得到大量纯粹的信息素, 嘴里全都是淡淡的苦涩味道,草木香把的口鼻和肺腑都浸透, 方渡燃也一刻没停地继续下去,   好像只要他停下来,这股熟悉的气息就会离他而去。   郁月城也提起力道,方渡燃直接对他撕咬起来,在大腿.根上留下齿痕,还把他挣脱的手重新按回去,十指相扣紧紧压在地板上。   郁月城不得已用力把方渡燃从腿上拽起来,对方朝着他白皙的脖颈直直咬上去。   尖利的虎牙将将要刺破皮肤的时候,郁月城抽出手来抚摸他的头,释放出大量温柔安抚的信息素。   生理上的刺激早就被方渡燃调动到高峰,他稳住心神让自己收敛起Alpha过于锋利的指向性和进攻意味,把信息素调和成极为舒缓的尺度。   这个过程放在眼下有点困难,对于寻常的Alpha来说,完全无法操作。郁月城沉住气把Alpha的锐气一再压低,将安抚意味变得更加单纯,避免再度影响到方渡燃。   他现在不能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空气里碰撞激烈的两股信息素逐渐放慢流动,郁月城在不断调节自己的信息素。   方渡燃突然停下来,嘴里松开他腺体旁边的皮肤,然后眼泪瞬间大滴大滴顺脸颊淌下去,砸在郁月城的锁骨上。   郁月城想要看看他,他头也不抬。   过了会儿,方渡燃咽下哽在喉咙的气息,喃喃道:“对不起。”   他这时才理智回笼,这是他的大白猫,不是他的敌人,他不应该如此凶悍。   他就是克制不住,他没能温柔起来,他只是想做到最亲密的事情,用能想到的最隐私的方式去占有郁月城。   去侵犯他的感官,去夺取他的情绪,让对方因为他而激动,因为他而兴奋,为他所掌控,在他的手里,在他的侵占里无从逃脱。   他的占有欲和不安,疯狂和渴望,在干性发热期里轰然爆炸。   郁月城沉沉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易感期?抑制剂呢?”   郁闻礼上次联系只是告诉他方渡燃从今以后,都无法回复Omega的身份,只能做一个Alpha。   他对方渡燃的第二性别是什么,一贯是选择对他的健康有利的方向就好,但是现在这些不稳定因素郁闻礼只字未提。   方渡燃过了两秒,答道:“没有。”   “我给大伯联系,这里有他们合作的科研机构,会有办法的。”郁月城安慰他说:“别怕。”   方渡燃继续道:“没有。”   他抬起头,脸上已经看不清流过的泪痕,只有被打湿过的睫毛,皮肤烫的好像眼泪都在他的脸上蒸发掉。   “干性发热期,没有抑制剂。”方渡燃淡淡地说。   郁月城正打算联络郁闻礼,身形停顿在原地。   方渡燃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知道,但是干性发热期他知道。   方渡燃他,在发热?   干性发热期是Omega因为先天性的生殖腔未发育带来的特殊生理期,但是方渡燃的信息素里全是浓烈的攻击性和暴躁,一点儿Omega该有的柔弱也没有。   ······这就是他刚刚那么疯狂对待自己的原因吗?   他只是需要我的信息素?   “郁叔说,我是干性发热,我、释放不了Omega的指向性,我的信息素里,不会再有Omega可以的有的一切。但是我改不了,我改不了了。他说我这辈子都做不到。”   方渡燃脑子烧糊涂了,也能看出来郁月城在想什么,干性发热期带来的敏感脆弱,让他慌张:“我是Alpha,······我不是因为你的信息素才亲近你。郁月城,我这次没骗你,我感受不到你Alpha信息素带给我生理满足的。”   他换个说法道:“你可以去问郁叔,我只是能感觉到你的善意和安慰,别的、理论上我没感觉的······”   他都咽下去了,嘴里还有残余的薄荷味信息素,现在说没感觉,好像特别不是个东西,但是事实如此。   他又怕大白猫会误会,他这会儿什么都会怕。   干脆直接坦白道:“我是说那方面。”   方渡燃说得很艰难,身心变敏感,提到这话也显得非常羞耻:“关于性、和AO结合的生理引导信息,这些方面我没有的。我是Alpha,我感觉不到的,我不是为了自己爽才吃掉你的信息素。我是······我,我也不知道。”   郁月城垂眼,看向他早就已经膨胀出清晰轮廓的结。   方渡燃难堪地侧过身,想遮掩一下。   他大概能理解方渡燃的意思了,这就像是一个人人失去了五感里的一环,方渡燃失去了信息素里有关Omega特殊独有的部分。   具体的他还需要跟郁闻礼再做进一步了解,这里面一定有没告诉他的事,不然郁闻礼不会隐瞒。   片刻,郁月城开口道:“我知道你是Alpha,我的信息素会让你好受一些吗。”   方渡燃点点头,轻声:“会。”   “你刚刚做的事,会激起我Alpha的指向性信息素,会很强烈,你应该知道那是为了干什么。”郁月城说。   “嗯。”方渡燃垂着头,丝毫没有底气,脑袋木木的,背诵初中的生理课第一节:“为了释放大量的遗传因子与Omega结合。”   “这种Alpha信息素会让你难受吗?”郁月城问。   “······不会。”方渡燃知道自己说了没有逻辑的话。   他是真的感受不到郁月城信息素里那方面的意味,以前他还是个Alpha有易感期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同类的需求。   现在他自体的Omega信息素,失去Omega的特征,他除了用眼睛去看,用触感去确认,根本不知道郁月城会不会需要他。   这也让他在干性发热期里,更加不安。   他不知道大白猫什么时候释放过接纳Omega的碰触的信息。   对大白猫的力道,也没轻没重。真像是没有回音的深渊,只能不断地索取,才能稍微让空缺的心填进去一些。   “看我。” 郁月城在他胡思乱想时说。   方渡燃抬起头,郁月城朝他的唇瓣再次吻下去。   方渡燃在心里想:我说谎了。   我说我感觉不到他来自情.潮和缠绵的信息素信息,但是跟他接吻真的很舒服。   吃掉他的信息素也很爽,心里的暴躁和异样的渴望的确会减轻不少。   干性发热期,方渡燃甚至荒唐地想要一直对郁月城做那种事。   想跟他亲密无间,把属于他的信息素全部,所有,都纳入自己的身体里。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到,也不管适不适合在一起。   这样似乎才能拂去他心底的不安和焦躁。   之后,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这次郁月城足够配合他,从接吻到相互安抚,大白猫全部都顺着他的意。   似乎是因为他说喜欢对方的信息素,薄荷味的信息素也从头到尾包裹着他,还放纵食髓知味的方渡燃在他身上不眠不休地索取。   清醒后方渡燃不知道咽下过几次Alpha的信息素,以至于后来郁月城给他喂过水,他的嘴里也全是淡淡发苦的薄荷味信息素的味道。   方渡燃餍足地躺在床上,闭上眼卷起舌尖舔了舔自己的舌面,回味弥散的草木香让他满足。   他浑身都是郁月城的信息素,胃里也满满的都是,让他满足。   郁闻礼说,当心理和精神需求达到一定的程度,人的意志力是可以改变生理感受的。   比如那些在灾难面前,抹去求生意识跟随伴侣或者家人殉死的人类,这从来不是神话,从古至今都有。   方渡燃想,他不怕死,也不怕痛,他只怕失去郁月城这只大猫,他也有他的神话。   他的身体,他的每一寸皮肤,他的五感,都可以因为对郁月城的渴望,把亲密接触时感知不到的Alpha信息素变成用来纠缠的情丝。   这在他还是个Alpha的时候,就可以做到,他们互斥,他也乐在其中。   如今,他在干性发热期里,像个无底洞一般,接收不到大白猫发出来的抚慰信息,也散发不了Omega的信息素来结合,仍旧因为得到郁月城这个Alpha的信息素而带来的心理满足。   仅仅是这样,足足可以让他的全身都陷进欲望的浪潮,每个细胞都被满足感填满。   这一点也不比那些Omega从Alpha的信息素里得到生理满足要廉价。   方渡燃不知道对郁月城而言,跟一个无法接收他指向性信息素的人接吻是个什么感觉,会不会感到空落落的,感到不踏实?   他现在也不会去想,郁月城这样的Alpha应该有一个完美契合评级S的Omega在一起,自己这个Alpha凑什么热闹?   他只会想,他要做怎么,才可以让大白猫也快乐,包括在他们肢体纠缠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没一点甜美的意思,就算是自身腺体好不容易产生出来的,一旦失去了Omega的特殊指向性,一样充满戾气。   和Alpha同样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对大白猫来说,当然是不好受的,但是他可以学。   他愿意为郁月城做任何事,他可以用行为去弥补。他可以学着怎么让他更快乐。   方渡燃也能感觉到,当他一口口把微微苦涩,纯度极高的薄荷味信息素一滴不剩地全部咽下去时,大白猫在他这种对待下,是兴奋的。   郁月城没有对此无动于衷,他觉得这才是满足的。   他喜欢看大白猫因为他而产生的一切快乐。   方渡燃有自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对郁月城还要忠诚,也同样,可以在任何一个方面上去学,去做到他能做到的极致。   他乐意看到郁月城因为他的刺激发泄,乐意用自己的一切给他快乐。   身体、语言、行为举止,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知道自己有点近乎偏执,不过在郁月城的身上,他做什么都无所谓,他还可以一直地学,变着花样学也无所谓。   他都会学好。就连怎么让Alpha爽快,他都可以学。   比起这些,方渡燃最终想要的是个大的。   他要快快地长大,快一点的独当一面,郁家家大业大,他不能一事无成,他也要在他们的圈子里成为拿得出手,站得住脚,有点本事的人。   房门被关上,郁月城这会儿正在外面跟郁闻礼打电话,方渡燃猜测还在为他准备食物,他摸了下自己的胃,又看了看挂在项链上的表。   他们在一起纠缠了接近二十个小时。   他一点也不饿,他还想要郁月城赶紧回来。   如果每一次的干性发热期,都可以有大白猫跟他一起过,那他觉得他这副身体就不是什么残酷的事情,而是带给他最美好的东西。   包括“方渡燃”这个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19 01:02:39~2024-02-19 23: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1章 我喜欢你   郁月城端着食物进来的时候, 方渡燃还看着天花板发呆,满脑子全是跟大白猫有关的琐碎念头。   “先吃点东西。”郁月城把配比好的食物摆在床边的小圆桌上, 又推到方渡燃身边。   “大伯说你需要补充能量和水。”他把蔬菜汁递给方渡燃。   方渡燃手里握着挂在胸前的表,看向他。   郁月城知道他这会儿的反应能力也会受到影响,拧干玻璃瓶的瓶盖,坐上床想喂给他。   方渡燃这回直接自己坐起来,双手接过来玻璃瓶,咕咚咕咚都喝光,然后还给郁月城。   “还要吗?”郁月城以为他渴了。   方渡燃摇摇头, 目光落在小圆桌上, 又说:“你给我我就喝,不给我就不要了。”   郁闻礼确实说了方渡燃的干性发热期很特殊,没有抑制剂可以使用。   也说了, 虽然是干性发热期,没有Omega的指向性,也不影响自体信息素爆发带来的负面影响,会影响方渡燃的心智和情绪、精神。   眼前方渡燃的样子,就已经有些不正常,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恢复理智了。   “那你渴吗?”郁月城问他时, 正好用体温枪在给他测量。   ——39.3摄氏度。   比昨晚量的时候要低一度多,看样子是好些了。   方渡燃咂咂嘴,没尝到渴不渴, 尝到了蔬菜汁把郁月城留给他的薄荷味信息素给冲淡了。   所以他说:“不知道,但我不想喝了。”   “那你吃点东西。”郁月城把体温枪放进床头的医药箱里。   方渡燃一把拉住他的手, 在郁月城的眼神下, 渐渐放开,转而拉住他的衬衣下摆。   “你别出去了。”他说:“我吃饭, 你留一下,好不好?”   郁月城发现了,这种不太对劲来自于方渡燃的态度。   他变得格外依赖自己。   “他失去Omega的指向性了,但是信息素还得维持机体内部运转,性情也会受到影响,他现在身心都很敏感,又没有有效的方式减缓,你尽量不要让他受挫。”这是郁闻礼刚刚在电话里跟他说的。   现在郁闻礼正赶往本地合作的科研机构,去化验昨天从这里拿走的方渡燃的衣物。   “为什么要我留下来?”郁月城问。   方渡燃明显懵了一下,直说:“不想你走。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郁月城身上带着他喜欢的信息素味道,方渡燃跟着直起身,手撑在床边身体往大白猫的方向倾斜。   郁月城沉默片刻,把小圆桌推到挨着床边的位置,然后坐在圆桌一侧。   “吃吧。我不走。”他说。   方渡燃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食物,这才戴上一次性手套上手拿着一根大骨啃上去。   尖利牙齿直接把粗壮的骨头嚼碎咽下去,混合着一旁的生肉鲜血做润口乖乖地进食。   郁月城在手机上跟郁闻礼进一步交流,对方回复得很慢,看来正在研究所里忙碌。   他又跟自己参与的实验室项目组打了电话,方渡燃这个情况,在郁闻礼没来之前,他实在没法放心离开。   没有抑制剂。   方渡燃和郁闻礼的话在他脑海回响,应该说,方渡燃的干性发热期仿佛变成了必须有他来陪伴渡过才可以。   “大概四到六天。”郁月城对项目的小组成员说。   “嗯。所有文件和数据同步到云端里,我会及时查看的。······不是我,我没事。暂时需要时间处理。”郁月城对着电话那头说话,方渡燃跟着看向他,新鲜的血水把他的唇瓣染上嫣红。   郁月城看到他好几次想开口,所以尽快挂断电话。   “怎么了?”他问。   方渡燃觉得嘴里的食物一点味儿也没有,没有喜欢的味道,也尝不出他不喜欢的血腥味。   明明很新鲜,血水都是还没凝固的,他就是感觉干巴巴的。   “我没有打扰你打电话,是不是表现很好。”方渡燃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想问你是不是很忙,但是我不想让你走,也不想打扰你打电话。”   “我忍住了,我刚才没问。他们不知道我在你家,不会知道你家里有别人在。”他问郁月城:“这样是不是对的?”   方渡燃询问的眼神非常直接,完全没有嘲讽自己或者开玩笑的意味。   正是这种坦诚,让郁月城揪心。   干性发热期把方渡燃变得太小心翼翼了。   他失去理智的时候,张狂强势,有了神志,又处处小心翼翼,郁月城能感觉到他无论是强势还是慌张,失控还是理智,都万分不安。   他之前离开房间的时候,方渡燃不是看起来还好好的吗?   对方进食也停下来,似乎就等着他的答案。   要夸赞,或者认可他的做法,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方渡燃才会好好地吃完饭喝完水。   “实验室的确有很多事要做,不过我已经让导师和同学先去观测了。”郁月城说:“你出现在郁家的宅子里,合情合理,不用想别的。”   “因为我是你弟弟。”方渡燃点点头,然后继续进食。   这句话对于肌肤相亲了二十多个小时的两个人来说,都像一根刺。   郁月城却没有在方渡燃的脸上看到其他的神情,他好像只是在认真地吃饭。   “他的反应能力自然会受到情绪的影响,对事物的接受能力也一样。你不能指望他在自身特殊的干性发热期里可以完全理性灵敏地和你交流。”   郁月城想到郁闻礼刚刚对他说的这些话。   那现在呢?   方渡燃真的在乎他们那超过二十个小时做了什么吗?   郁月城已经出去冲过澡,换了一身衣服,大腿上的齿痕和腰上的吻痕已经被遮盖了。   方渡燃在发烧,没有带他洗澡,只是换了床上用品,他的睡衣上全是自己压出来的褶皱,这些都还在。   他双手搭在自己腿上,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方渡燃,身上散发着对方喜欢的清新草木味气息。   方渡燃果然嗅了嗅,然后往他这侧挪动几寸,仍旧专心致志地啃食。   “那你呢?”郁月城突然出声问:“方渡燃,你记得你昨天说了什么吗?”   方渡燃愣了一下,如实道:“记得。”   然后觉得发烧的身体,好像又开始热起来,胃里饱饱的,脸上也热热的。   “你还记得你说,你不是为了要我的信息素才做的吗?”郁月城清楚道。   方渡燃点点头,肯定道:“我不是。”   郁月城看向他,方渡燃抬眼,琥珀色的眸光里还有那股干性发热带来的脆弱,琉璃般剔透。   “我是因为喜欢你。”他说。   郁月城面色沉静。   方渡燃找了找自己四周,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他的睡衣口袋也是空空的。   然后他脱下一次性的手套,用餐盘旁边的消毒手帕把手指擦干净,再换一张擦干净嘴上的血迹,半垂下眼,有些小心地捧起郁月城的手,在手背上虔诚地亲吻一记。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是我喜欢你。”方渡燃抬起头说:“干性发热期内,我的信息素会随时爆发,糊涂的时候对你很凶,对不起。你可以推开我,叫醒我,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我认得你的信息素。”   他把那块断了表带的秒表拿过来,递给郁月城:“不信的话,你可以把我的话录下来,等我干性发热结束了放给我听。”   “我没有再骗你。”方渡燃用发誓的口吻确定道:“你让我吻你,我就吻你;你愿意让我亲近,我就亲近;你不想给我亲,我就不亲了;你不说,我就不碰你。······我刚刚亲你的手背可以不,不行的话,我只要手指尖也可以的。”   看他没回应,方渡燃明显露出失落的深情,又很快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想能碰到你一点就好。我干性发热期,有点······就想要碰一下。你都不喜欢,那给我你的衣服也可以的。”   他怕自己说出来没有你的信息素我受不了,会让大白猫误会他只是为了索要信息素。   方渡燃也尽量用剩下的理智,克制住自己对他肌肤的渴望。   他其实真的很想要可以碰到大白猫。   不可以亲,不可以抱,那碰一下也好,也有他的体温。   郁月城看到他在一步步地降低自己的需求。   他想了想,要是方渡燃不在干性发热期,会不会说这些话。   大概率是听不到的。   首先,他就不可能看到方渡燃那副落败脆弱的样子,对着他无尽地忏悔。   不可能听到他昨天满含歉意的“对不起”。   他连分手的决定,离开的决绝,切断联系的坚持,都是冷酷的。   这种如履薄冰的小心,好像只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刚刚重逢不久的时候,在十二中的高二。   方渡燃有很多顾虑。   方渡燃有他的骄傲。   方渡燃不会认输。   方渡燃有很多重要的事,比他重要的事。   方渡燃来找他的时候,都只会把录取通知书带给他,告诉他自己不在乎他爱过谁,不在乎他给谁标记,又要和谁在一起,因为没人会比他忠诚。   所以这些他都无所谓。他自信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把自己抢回来。   方渡燃的身上,是不会有这样如影随形的不安的。   郁月城伸手把他凌乱的发丝拨了拨,出口的话像是在问自己:“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信息素。”   “都喜欢。”方渡燃有问必答:“喜欢你,所以你的信息素是什么样的,我都会喜欢。”   郁月城细数一遍,上次听到方渡燃说喜欢,是在703的宿舍里。   那会儿方渡燃在对他表白,也是因为自己激的。   心甘情愿地说,心甘情愿地这样直接说,似乎是第一次。   郁月城看到从未见过的方渡燃,没有过任何的欣喜,以他对方渡燃的了解,方渡燃自己也不会喜欢自己变成这样。   郁月城觉得揪心,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方渡燃再次经历过不好的遭遇。   按照郁闻礼的说辞,是由于里面牵涉到方渡燃的个人隐私,所以直到他们挂掉电话,郁闻礼也有所保留。   郁月城大致猜测,隐瞒掉的部分是郁闻礼作为研究人员的职业操守,是方渡燃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但是方渡燃,也从来没想过让他知道。   他甚至,了无音讯。   一个多月之前,他想了很久,给方渡燃打电话,希望他可以来接机,方渡燃对他,对他们,也仍旧只字未提。   郁月城有时候会猜想,方渡燃,他失忆了。   是不是从前也应该全部都作废。   方渡燃他应该是自由的,他骄傲,他坚韧,他的人生里面唯一的追求就是自由。   是不是不应该用自己的执念去束缚他。   是不是可以救他,可以把他带出方正海的实验室,可以期盼他有个光明安宁的未来,不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要跟他结亲定终生,相依相伴。   他骨子里的坚强和善良,其实跟以往没有多大变化,但事实就是,他其实根本不记得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一直以来,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有自己。   方渡燃可能也不是那个跟在他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半步的方渡燃了。   从他们牵过手,接过吻,做过最亲密的事,还在方渡燃的邀请下标记过他之后,他体内带着自己的信息素,却还屡次以兄弟、朋友和他撇清关系的时候,方渡燃就不同以往。   是不是这样,所以之后的食言,背弃,离开,都成了理所应当。   可是方渡燃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乖巧的跟小时候一样,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信息素。   可不可以吃饭喝水,也会听他的。   可不可以留下来,也会拉着他的衣摆问他。   可不可以亲吻,也会征求他的意见。   想要自己做伴,还会用请求的语气。   想要他留下来,也会放低姿态挽留。   郁月城在他第二次信息素爆发时,抵着他的发烫的额头,贴在唇上轻轻问他:“方渡燃,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要什么吗?”   方渡燃双目失焦,手臂却因为这句话紧紧抱住他。   郁月城闭上眼,低下头释放他喜欢的信息素,方渡燃顺着他的脖颈嗅到腺体周围,开口就舔舐上细腻的皮肤。   他们赤诚相对,方渡燃滚烫的皮肤把他的体温也带着微微升高,一刻也不离地紧挨着他。   手里还没放过他身体的肌肤,抚摸揉捏,找到Alpha会成结的地方来回刺激。   郁月城稍微分神去思考,方渡燃就会反过来压倒他,用那种充沛的占有欲去掠夺他的情绪和感官。   ·   整个干性发热期,方渡燃失去了中间几个短暂的片段记忆,只知道是只身火狱中的煎熬,全靠贴着郁月城才能渡过。   他每次清醒过来,就能看到郁月城穿好的衣服被他撕开,皮肤上也会留下他的齿痕和用力吮吸的小块瘀血。   腺体旁边那两个尤为明显,穿上衣服也遮不住。   但是比戒断期的时候好太多太多了,他反反复复地检查郁月城的后背和腰身,没有伤口,最多就是留下的吮吸的吻痕。   “不用看了。”郁月城拉起衬衣,扣上纽扣。   “怎么能不看?”方渡燃直接上手去解开他的裤扣,郁月城一个没看住,他就手快地拉下来。   然后手指僵在掀开的拉链上。   仅仅是能一眼看到的地方,露出来几个压印,还有点红痕在大腿.根上。   郁月城把裤扣系回去。   方渡燃尴尬地撇开脸:“对不起啊。”   郁月城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奇怪。   方渡燃低下头,语气里放低了声:“是我没轻没重,对不起。”   好一会儿没有回应,方渡燃想要伸手帮他整理衣服,又碍于自己的罪行,好像自己一伸手,就会伤害到他。   只能把自己如同野兽尖利的爪牙收回去,还往后退了半步。   “为什么道歉。”郁月城问。   “我伤害了你,是我的错。”方渡燃抬眼,眸光赤诚:“虽然我不能让时光倒流,但是我真的很抱歉。”   他想到刚刚看的痕迹,那个地方,只是露出来一点,就红了一块,其他地方肯定也一样。   大白猫的皮肤那么嫩,细腻得很,肯定更难受。   方渡燃心疼得不行,对着郁月城弯下腰行礼:“对不起,郁月城。让你受伤,是我的不好。我知道肯定是你不忍心推开我,不管我,我、你可以把我锁在房间里。”   郁月城没想到在他渡过干性发热期之后,还能再次从方渡燃嘴里听到有关于他们之间的“对不起”。   虽然是因为别的原因,但是这态度和那天晚上的,很像。   “我不会把你锁起来。”郁月城说:“这不是戒断期,你没用对我用暴力。”   “这已经算暴力了。”方渡燃口吻自然道:“给我一个房间,给我点时间,把我关起来就好了。”   他已经不好意思再说,他其实自己渡过过干性发热期,只不过是靠着······   这次还直接靠着郁月城本身这个人,彻底不是个东西了。   “你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我。”方渡燃看他没有接纳建议的意思,直接道:“有时候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像个人,所以我也没那么金贵。”   “你现在有家庭,有干爸干妈。”郁月城说。   方渡燃朝他笑了下:“我是你弟弟嘛,我知道。”   “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等会儿我带你去见大伯,你做个检查记录。”郁月城说。   方渡燃反而借着这话说:“郁叔应该也知道地,我这毛病,把我自己放着就行。”   郁月城没有回应,方渡燃知道他不接受,但是他利用郁月城来渡过干性发热期这种行为,他自己都不能允许。   “我自己的身体有毛病,不是我伤害你的理由。”方渡燃说。   郁月城:“等你的干性发热期稳定了再说吧。”   “就跟我复读时候一样,”方渡燃突然道,“我自己的懦弱,也不是我伤害到你的借口。”   郁月城因为这话看向他。   方渡燃抿抿唇,扯出个无奈地笑:“干嘛这么看我,我怎么发疯的,是有点想不起来,但是我自己说过什么话,我都记得。”   郁月城:“你······”   方渡燃打断他,干脆道:“让你再相信我,可能有点难,但是我没有骗你。”   顿了顿,他说:“其实我特别讨厌这个干性发热期,在这之前我有过一次,所以我知道什么感受。”   “什么时候?”郁月城问。   “一个多月之前。”方渡燃说了个模糊的时间,他当然知道具体的日子,但是不打算告诉郁月城。   毕竟他那天干的事,也不光彩。   郁月城是他应该放在心尖上的人,不是用来解决生理问题的。   “不想告诉我吗?”说完郁月城想起来,分别的日子里,他甚至都不想跟自己联络。   结果方渡燃却否认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不太舒服的生理期而已。”   给我盖章了这辈子都不能用指向性信息素来安抚Alpha,也不能感受到Alpha释放的指向性信息素。   也不是什么好事,方渡燃知道自己心里对此很在意。   所以他想要用尽各种方式去让郁月城舒服,除了他不是个Omega以外所有他能做的,他都愿意去学,去做。   “没别的原因。”沉默的两秒里,方渡燃能想到他们那时候本来就没有联络,又说:“而且总有天会稳定下来的,只是时间问题。······那会儿也没给你回过信,也没脸提这些。”   “身体健康跟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关系。”郁月城说:“你的身体最重要。”   方渡燃摇摇头:“我们之间的事最重要。”   郁月城:“嗯?”   “我以前就是不够明白,所以我那么没出息,畏首畏尾,不敢面对,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唯独忘了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方渡燃直言:“我的命是你给我的,也是你带我从方正海的实验室里走出来看到这世界,就连我的学习,也是你拉扯我一点点给我补课。”   没说的还有很多,郁月城构成了现在的他的所有,他心知肚明,他没有刻意回避过。   包括郁家对他的帮助,给他的关爱,和他从未有过的亲情,方渡燃都铭记在心,所以他更想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对你的好,不是想要你用来给自己压力。”郁月城说。   “这不是压力。你不明白,这是我的动力。”方渡燃说:“我只有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才不会做那么多错事,我才会更有勇气地朝前走。我当初要是就一万个坚信,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我就不会瞻前顾后不敢联络你。不会回一封信,我都要犹犹豫豫。”   郁月城:“犹豫?”   “对!犹豫。每次你发给我的邮件,我会想很久很久,怎么去回信,怎么去说话,怎么用标点符号,要不要用最正规的书写格式。”方渡燃笑着说:“我怕我显得太热情,不知分寸,逾越界线,又怕太生疏,全是客套话。”   “很幼稚是不是?”他问。   “不是。”郁月城说:“其实,你可以告诉这些。”   方渡燃突然想到除夕前夜,郁治书告诉他的话,他说“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事要做”,方渡燃现在回头看,这话是没有错,错的是他的人。   “但是我没那么厉害。我既不厉害,也有很多缺点。”他说:“我也有我胆小的时候。我也不是总那么有勇气的。”   方渡燃终于可以完全坦诚地面对曾经的自己:“我现在觉得,长辈们有时候说得没错,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事要做,那同样的,一个阶段也会有一个阶段的认知水平。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对不对,我现在回头看,我以前就是太幼稚了。也许我以后看现在,也会觉得现在的我幼稚,但是我想要追求的东西不会改变,我知道什么是我最重要的,我要的是什么。就靠这个,我就不会再走偏。”   郁月城突然觉得,那天他抵着方渡燃发烧的额头问他的问题,他是不是也听到了。   还记住了。   “你没有不厉害。”郁月城之前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他中肯道:“实际上,你已经比很多年过半百的人还要厉害了。”   这个不能安慰到现在的方渡燃:“我不和别人比,我只管我自己。我做错了就是错了。”   然后他去捏了捏郁月城的手指尖,一如他们还在上学的时候:“如果我当初我就看明白,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一切,我们才是风雨无阻排在第一位的,那么我一定不会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我一定会在每次看到邮件的第一时间就回复你,哪怕随便画朵小花寄给你,你也会感受到我的心意。”   郁月城心里一暖,合上手心,包裹住他的手指尖。   “我很讨厌干性发热期,把我变得一点也不像我自己,你也发现了吧?”   方渡燃说到后面,声音跟着低下去:“它很奇怪,可以把人变得很脆弱。我很烦这种脆弱。”   “是你自体的Omega腺体产生的信息素,应该是缺少相应发散的渠道,你Omega的生理结构已经被改变,所以它们只能集中在其他的渠道来爆发,在你的神经和情绪心理上反应更加明显。”   郁月城说:“剔除掉Omega指向性的信息素,你散发出来的倾向暴力和攻击性的因子跟因为体内生理结构破坏,所以无处可去的过剩的信息素无法匹配上。这种不匹配,反作用在你的情绪上,也包括你对它的厌恶,就让你更加暴躁。体内相互排斥带来反作用是个恶性循环,到达临界点时,你就会失控。”   “郁叔都告诉你了?”方渡燃问。郁月城比郁闻礼说得还清楚。   “一部分。”郁月城道:“他只告诉了我你干性发热期的相关事宜。”   方渡燃转而道:“虽然我很讨厌干性发热期,可是因为它,我说了我想说的话,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是那句“对不起”吗?郁月城想,   “我喜欢你。郁月城。”   方渡燃出声打断他的思考,抬起手去把大白猫的衣扣一颗一颗地系上:“也喜欢你的信息素。你的信息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他凑近郁月城的耳边,小声说:“我会加倍注意,不会再伤到你。我也不会放弃。你是我的。”   郁月城知道那个骄傲的方渡燃,又回来了。   这次,他似乎没有以前的遮掩和犹豫。 第312章 用心感受你   “他的情况已经超出我们预期太多了, 干性发热期是必经阶段,可以进行辅助手段, 不能强加干预,只能靠他自己去适应······”郁闻礼的声音在房间里若影若现。   “可是他从来没经历过一次正常的生理期,他的情况应该是有办法缓解症状的。”郁月城对此不太满意。   “那不是最优选。你既然也参与了基因工程方面的项目,就该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全靠人为左右,眼下的艰苦这也是无法避免的。”郁闻礼说。   郁月城:“不涉及根本,至少可以让他好过一些,他很排斥干性发热期。”   “你要知道, 方渡燃他现在已经超过十九周岁, 绝大多数的Alpha和Omega到了这个年龄会停止发育。根据小燃的骨骺线来看,二十一岁就是是他的骨骼闭合期,非常幸运, 他现在还处于发育阶段,正是激发他腺体再次生长的最后机会,情况乐观的话,他甚至可以延长发育期,就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郁闻礼无奈道:“我知道你们很久没见面, 你是心疼, 但是小燃自己都可以接受这件事。”   “他不是接受,他是从来都没有其他选择。”郁月城说:“他才十九岁,就受了很多折磨, 我没见过他有一次正常的生理期,纯天然的安慰剂是可以办到的。”   “他本身的身体就不够纯天然。”郁闻礼直言道:“既然你要和他打交道, 那你就要做好准备, 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有正常的生理期。他的体内随时都有异变的可能,这是场持久战。目前的状态已经是超出项目组预期的最好发展方向了。”   郁月城卸了口气, 道:“······他很累。”   “你知道?”郁闻礼问:“小燃他告诉你的?”   对实验对象的人际关系和心理探索也属于研究的一部分。   郁闻礼是从来没听方渡燃说过一句累,这也说明在方渡燃的认知里,对人的信任很低,以及自己的防御很高,在情感方面是有所缺失的。   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感受,也是一个交友方面的积极体现。   “没有。我感觉到的。”郁月城说:“他的信息素很矛盾,有绝望的意味,很烦躁,也很极端。”   “他毕竟是以Alpha的社会身份和自我认知成长的,突然接纳自己腺体产出的Omega信息素,会有矛盾也是正常的。”郁闻礼轻轻叹息:“小燃有时候,太要强了。要强是好事,但发展到极端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还有我不知道的事。”郁月城问:“是不是?”   郁闻礼:“这个你自己跟小燃沟通,我不便多说。”   郁月城大约猜到几分:“明白了。”   从方渡燃无法恢复他本身的Omega身份,只能做一个Alpha,他应该就想到这点。   “其实他能撑到现在,或者说能活到现在,我也没想到,麒麟研究所的几个老人都没想到。”郁闻礼说:“心理因素的影响到达一定程度,会对身体机能和行为产生具象化的改变,小燃靠这个熬过不少的坎。你了解他的部分情况,知道你的信息素在他戒断期是相斥的,但是居然能安抚他的情绪,这非常令人吃惊。我和研究所的人,在那段时期里,是24小时观测你们的,要不是亲眼所见,估计没人会相信。”   “他干性发热的时候,说我的信息素会让他好受一些。”郁月城说。   “他感知不到你散发的指向性信息素,你对应的接收对象是Omega,他的生理已经产生缺陷,产生不了Omega的指向性信息素去接收。”郁闻礼严谨道。   “我没有怀疑这个。”郁月城说:“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在他身上发生,好像又很合理。”   “他特殊的体质,总是能带来很多意外。有坏的,也有好的。”郁闻礼说:“你就是他好的那部分意料之外,他对你的信息素有感觉,纯粹是心理因素。”   郁月城猜到过,但仍然不敢确认。   “你在戒断期陪他的时候,他下手重的时候多得去了,你可以控制你的信息素不攻击他,卸掉防御本能,他现在也在为你违背他的天性,用心去感受你的信息素,而不是用生理反应,用身体。”郁闻礼说:“这从科学角度来说,算是一件动人心魄的事了。”   郁月城若有所思。   “你以前从来不会注重方渡燃的信息素选择。”郁闻礼在他缄默时说。   “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郁月城垂下眼:“现在我明白了。”   “小燃能感受你的信息素,是在用心,跟他的腺体无关。”郁闻礼说。   “我知道了。”郁月城难得跟大伯说了几句有关感情方面的交心话:“我有时候会觉得是不是绑住了他,他想要的是一段自由的关系,或者,他其实更需要的是我的信息素。”   稍作停顿,他接着道:“现在我明白了。”   “你们小孩儿家的感情事,分分合合的,你不自在是正常的。不会有人对经常若即若离,或者长时间分离的伴侣还毫不介意,自我怀疑也是有缘由的。”郁闻礼当然不会向着外人,但是介于方渡燃的状况特殊,他还是愿意换个角度去看。   因此,他把这两年方渡燃作为他的研究对象产生的结论大概讲述:“小燃的性格使然,大概率不会像你一样,直接说出来他的负面感受,但是他从方家家破人亡那一天开始,肯定经历过你和我都想象不到的黑暗,包括你们分开的这一年多。这些点你都可以想到,你也为他竭尽全力了。对小燃自身来说,他现在还能保持初心,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活得也光光彩彩的,全靠他的本心和他所受到的影响。这个影响,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跟他走得最近的你。”   郁月城点点头,道:“他很好。”   方渡燃是个多么坚强勇敢的人,他和郁闻礼一样清楚。   他也非常的善良。骨子里的温柔和善良。   虽然他经常看起来是凶悍的,但不影响他是个非常温柔仔细的人。   他甚至在干性发热刚爆发第一轮结束之后,捧起他的手亲吻手背,都会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和嘴唇。   他也在尽力让自己带给方渡燃好的影响。   他知道方渡燃怕黑,他有在以自己的能力给他光亮。   “虽然站在郁家长辈的身份上,他的身体条件,的确不是可以作为你伴侣的人选,这个你父母也都明白。”   郁闻礼放低音量道:“但他这一年也过得不容易,你能感知他信息素的具体信息,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你能猜到,他只是看起来年轻,心智和情绪长期处于透支和爆发的状态,对自身性别和社会认知还会因为每次身体的变异接受全新的内容,他的心理方面早已经不能跟寻常人相提并论,会疲惫会苍老是应当的。会情绪不稳定,也是其中之一。”   “他备考的时候,很忙。”郁月城说:“我不怪他。我是不想再接受他突然失踪。”   郁闻礼说:“他还能通过心理因素亲近你的信息素,就说明他在用心来认你。感情上,我不会希望我的小侄子吃亏,但是科学角度来说,他亲近完全无法感知的属于你的信息素,还能从中获得安慰,那你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方渡燃曾经说过“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我都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你在的方向。”   郁月城从未忘记过他的每句话,同时,也从未想过,这句话,最终有一天,会以实体化的样子呈现在他面前。   方渡燃在这件事上,没有骗过他。   “我能做点什么。”郁月城问。   “我也不知道,我们对他的心理研究止步在研究器械上和行为检测、社会关系调查上,数据可视化上面显示,他的精神压力非常大,长期处于紧绷状态。”   郁闻礼想了想说:“他可能吃过别人几辈子都吃不到的苦,无论你们今后选择以什么样的关系相处,我想他需要的都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被对待。你是我最心疼的小侄子,我肯定不希望你做什么勉为其难的事情,小燃一直想要做个正常人,肯定也不希望得到的是你的同情或者怜悯。”   方渡燃在走廊里闭上眼,郁月城似乎说了句什么,刚好一旁的走廊有人推着医药器械走过去,他没听清。   其实郁闻礼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他作为被他做主导的研究项目的研究对象,对方说得几乎没错。   方渡燃是觉得自己很累,也不屑于讲给谁听。   他还没死呢,只要还有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够了。   郁月城就是出现在他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他再也不需要去思考别的,只需要跟着光走就好了。   只要站在光束的身边,余光照在他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郁月城就是这样,一点点晒干他腐烂的伤疤,一点点用行为为他上药,给他无与伦比的纯净的心意。   再小心爱护着他,为他保驾护航,从带他学习,到带走近一个温暖的家庭,带给他他缺失的亲情,带他走出方正海的实验室,再到为他做不那么符合他身份的事情,为他走近灰色地带去打官司报仇。   他也确实不希望得到郁月城的怜悯,他这么用力地往前追赶,不过就是想要跟郁月城并肩而立。   能够走在一条路上。   这么看,他真觉得干性发热期不错,能让他撒开了对郁月城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些话,如果不是因为脆弱成那副德行的自己开了闸口,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说出口。   郁月城当场拒绝了一个应该出现的会议。   来的路上也对他百般照顾,好像他还在生理期似的。   方渡燃估计是自己那番表白起了作用,但是因为他不好过的生理期,所以让郁月城对他报以同情,那不是他想要的。   也肯定不是郁月城想要的。   在此之前,方渡燃是很少看到郁月城用同情来对“方渡燃”的。   今天吃饭那会儿······也不应该出现。   而且他才注意到,他光知道他让他的大白猫受伤难过,要和大白猫之间重新建立信任,还有个矛盾是大白猫被他丢过,骗过,猫猫也会没有安全感。   他发现很多他作为男朋友应该做到的事情,都没有办到。   还给忘了。   他只是在郁月城的身边心慌了一会儿,都那么难受,郁月城一个人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被丢弃,完全没有安全感,该有多难过。   方渡燃感觉自己学习真的把脑子学得生锈了,谈恋爱的技巧是半点不点。   能不能让他赶快恢复到刚认识郁月城那会儿,他现在想把郁月城捧在手心里,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很想很想轻轻抚摸大白猫雪白的长毛,都不知道怎么去伸手才好,会不会摸一下他也会伤到他?   他好久没有这种紧张感了,就像第一次在十二中的医务室里,看见郁月城白到透明的肌肤,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碰一下都会弄碎他一样。   现在可比那会儿,更不是个东西了!   一想到要面对郁月城,也更紧张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方渡燃正想离开,突然听到让他意外的话。   “······他还没供出来?”郁月城在问。   “没有。他坚持自己当初就是集资,跟方家其他人没有关系。”郁闻礼说。   “不可能。”郁月城说:“以他当时的背景资料,绝不会是空手起步。投资人和那些违法参与的家庭,给的是真金白银,不会随随便便投资给一个连初始化阶段都不算的项目。他至少必须有可以让人掏钱的资本。”郁月城说。   “道理是这样,可是他咬死没有,资金往来查不到,别说你了,警察都没办法。”郁闻礼问:“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对你很重要,你想给小燃一个交代,为他做点事,假如查到最后,方家的人真的参与了,你也没有办法。”   “那我就要知道,还有谁参与过,还活着。”郁月城淡淡地说。   郁闻礼看向他的神色变得凝重。   “你是要跟这件事斗到底了。”郁闻礼问:“账上的钱还够吗?”   “资金不用担心,也不用告诉我爸爸。我要把当年的事都调查清楚,究竟是什么。”郁月城说:“这是改变他一生的事,他有权知道真相。他未来还有很多年要走。”   “这确实对他的安全也是个威胁,方正海的嘴很硬,不排除方渡燃的资料还有备份留给别人。”   郁闻礼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是太难了。你也得注意你的身体了。”   “我能追到的当年制药厂的人,资料很杂,整合之后能发现在方正业死前就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资产变现,应该是转移走了,所以当初才会出现资金链断裂。”   郁月城暂时顾不上他对身体的关怀,只提出道:“这些钱会不会是方正海实验室的启动资金?”   “当初方正海正在国外,转移财产是个好去处,但是你没有证据。”郁闻礼说:“警察也没有。如果有的话,账面上早就查出来了。你查了这件事这么久,方家十年前的账目应该早就翻遍了。”   郁月城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方渡燃在门外,心跟他们一句句的对话渐渐被提起来。   比起他们嘴里棘手的进度,他还发现了让他心脏快要拧成一团的事实。   郁闻礼说郁月城查了这么久。   是从他当初走出实验室就开始查了吗?   他从来没放弃过?   翻遍了方家十年前的账目,追查了十年前方家制药厂的每一个员工?   那这里面肯定还涉及当年办案的人,采访的人,发新闻报新闻的节目组,以及当年在各大银行和交易所经手的每一笔账目······   方渡燃单凭这几点,就能想到很难完成的巨大工作量。   郁月城还一直在学习,出国留学,半夜都要赶去实验室观测······   他那么忙,那么多的事要去亲自做,但是他们口中的这些事情,他仍然是不会甩手交给别人的。   有关方家的一切,他一定是亲力亲为地过目每一个细节的,甚至还已经不远万里奔赴过全国各地,乃至国外的一些地方。   就为了去追查这件事。   方渡燃想到之前郁月城为了把他从方正海的实验室救出来,为了让他离开,不再受到方正海的掌控,为了给他报仇,毁了方正海和他所有的项目,在打官司之前,跑了整整几个月去收集资料。   他那会儿早出晚归,自己在青苗基地,都很少能见到他。   只知道他有时间就立刻来看自己。   要查方家接近十年前那场事故,他得累成什么样?   郁月城,他没好好珍惜的男朋友,他的大白猫,到底过得是个什么日子啊?   他是郁家的独子啊,是评级S的Alpha,是个应该为国争光的天之骄子,是应该去做最有价值的事的人。   他现在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在自己压根不在他身边的日子里,郁月城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一刻,把能拿出来的精力和时间都挤出来在为他的事情奔波。   方渡燃对方家的确是一天比一天恨,也一天比一天对方正业这个父亲倍感恶心。   但是他还在忙着备考,忙着检查身体,忙着往前走,他目前的力量也没有去追究的途径和力量。   这些郁月城都没有忘。   郁月城知道他未曾提及嘴边的恨,也用自己的所有在为他的人生清扫。   方渡燃是眼眶酸得很,他怕自己的呼吸会惊动到里面的人,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把热气都一口口压在喉咙里。   郁月城没有义务花这么多的精力和代价、人脉、资金,去做这些事。   他完全没义务的。   自己丢掉大白猫,把大猫一个人隔离在自己外面的时候,大白猫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乃至没放过他深埋在心底的恨,没放过对他而言,他应该得到的真相。   “这件事,查无可查了,你已经投入太多了。再次翻盘推倒,重新查一次,也不会有新的资料。”郁闻礼打破沉默道。   “不对。”郁月城说:“有蹊跷。”   “我倒是也觉得很蹊跷,但是死无对证,方正海也不松口,很难推进。”郁闻礼说。   “万一他没死呢?”郁月城说。   一句话让门里门外的人都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20 05:08:07~2024-02-21 23:5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3章 我可以抱你吗?   “月城, 话不能乱说。”   郁闻礼朝没关上的门看了一眼,想到这是在国外的研究所卸下防备, 又想起来方渡燃也在这儿,起身慢慢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我也是猜测。”郁月城坐下来,从带过来的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翻找一阵,然后将屏幕停在其中一个文件夹上,推给郁闻礼。   “大伯, 你看看这里面的文件, 再回想一下,有熟悉的面孔吗?”郁月城说。   “方正海的案子里牵扯的那些人?”郁闻礼接过来,打开文件夹, 弹出来的一整页满满的打包图文文件。   “他在榕城郊区的实验室相关人员。”郁月城说:“他不肯承认还有别的实验室。”   郁闻礼先随便点开几个,大致翻看了一遍:“这个我们之前不是核对过吗?”   他往下翻,发现进度条才过三分之一,又问:“怎么多了这么多?”   郁月城说:“这是上个月我重新整合的。有他们每个人的亲缘关系背景资料,和他们每个人大学毕业以后社交往来的所有人。”   他伸手点开一份文件, 再根据人名调出来关系网:“这样看, 我都整理出来了。”   郁闻礼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月城,你的项目和学业时间都很紧张,哪来的精力弄这些。”   他这份资料, 比他们在警局的老档案里面找到的要详细太多倍了。   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么细。   郁闻礼严重怀疑,郁月城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用掘地三尺来形容都太轻了。   郁月城避而不谈他怎么高强度地安排时间的问题, 只说:“大伯你先看看, 有没有你熟悉的,或者见过的。我看过了, 这些人都是生物基因领域里的新人,有的比方正海还要小几岁,比他大的只有两个,一个四十三岁,一个四十九岁,也许他们的社交关系里,有你见过的。”   郁闻礼上下打量他一番,确定自己的小侄子看起来是正常的,再把目光放在屏幕上,随便点开一个名称的关系网,里面都独立的塞满了上百条信息,还可以自由指向。   怎么看这个正常的小侄子,干的事都不正常。   大数据时代是可以便捷分类信息,但是这里面的上万条的信息,具体到与涉案成员相隔两个人际网以外的某个人,几年以前在某地,去超市结账时固定结账柜台是哪一个,售货员是谁······   这些都得是花钱花时间花巨大精力,去一条条收集起来的。   这些时间线都没有交错点,全靠手动去梳理,而且年纪大点的还要追溯到十几二十年以前的具体信息,不是巨大的人力成本和资金时间的投入,绝不可能办到。   这中间还要搭上很多人脉,通行证,关系网,线索遍布全国,一些留学归来的成员的海外档案和交际更是难找。   从上到小都得打点,里里外外,大大小小,高处地处都得花钱、找门道。   这项人体实验所牵扯出的刑事案件和经济犯罪,虽然十分恶劣,官方也曾加大力度去追查,但也就止步于方正海的实验室。该罚的该抓的该判的,已经结束归档。   论投入的资源,他们花的还不及郁月城投进去的百分之一。   是郁月城坚持要往下查,还跟十年前方家的自杀事件相勾连,所以才成了孤注一掷。   郁闻礼都有些担心,郁月城投入这么大,一定是想找到些新的东西,万一找不出来,会不会受挫。   他从小到大,从未在除了“方渡燃”以外的事情上受挫过,这于他而言,也是个难题。   郁月城从没遇上过解不了的难题。   不过方家的事,也带上了方渡燃,自己的小侄子好像是真的跟他脱不开关系了。   “我没事,大伯。”郁月城看出他眼色复杂,松快道:“最近没休息好,睡一觉就好了。”   “你就去里面的休息室躺会儿,我看完了叫你。”郁闻礼说:“不要仗着自己年轻,评级高,就不拿身体当回事。”   “好。谢谢大伯。”郁月城看他开始接手,就进屋休息了。   最近他确实太缺休息,虽然看上去状态还不错,也不乏疲累需要调节的时候。   休息不好会打乱体能循环,让处理事情的效率变低,郁月城会尽量让自己少犯这种低级错误。   只是在调查方家这件事上,他越往细里去查,原本顺理成章的很多东西,就都变得蹊跷起来。   盘根错节,一些不经意的人和事的经济往来都最后居然能理出来是经年累月的大批量资金转移。   这些不对劲能列出来的怀疑,也许太过冒犯方渡燃的本家,但是他很难去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所以方家会家破人亡。   因此,他不得不经常在学业和校外的研究所项目里面,挤出来时间长期加班加点。   ·   方渡燃不知道自己在走廊里站了多久,直到手臂上绑住的仪器发出嘀——的一声响,立刻就有人赶过来向他问好,查看过仪器上的指数,他全程都有点脑袋发懵。   跟着检查流程往下走,方渡燃回头看眼被关上的房间门,被带去别的楼层。   他陷在沼泽里无法自拔的时候,曾经也想过,他母亲的死,会不会没那么简单?   从十来岁被自称他们方家唯一的亲人——方正海带走并合法收养,成了他户口本上作为“父子”关系那一栏的监护人。不知是非地信他的话,听他的话,离开A市到了自己从未去过的榕城偏远郊区。   到被层层分解,插管注射,流转在各种各样没见过的仪器里,然后被强制分化成Alpha那一天,却意外地在实验室的数据显示屏上看到Omega的英文字母一个个消失,从后往前替换成a-h-p-l-A。   再到今年累月,超出他认知和世界观的折磨。   从十来岁的哄骗,要把他变成全世界最厉害的Alpha,到懵懵懂懂、半信半疑,最后变成鲜血淋漓地到仇恨,恨不能手刃掉这个“亲人”······   这些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是伴随他着逐渐长大,在方正海的手里一次次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脱胎换骨之后,才确信无疑的。   而郁月城嘴里这个“万一他没死呢?”的男人,也不是他突如其来开始厌恶的。   方渡燃曾经也幻想过是不是他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有温柔的母亲,和为了撑起一个家在外忙碌,所以陪伴他时间才很少的严厉的父亲。   毕竟他们在新闻上投河自尽的时候,方正海也在告诉年幼的他,他们当然爱他,当然和自己一样,希望他能成为最厉害的Alpha,甚至告诉他这是父母的遗愿。   方渡燃在突然失去双亲的那段时间里,那么配合方正海的一切安排,用单纯破碎又弱小的身心去信任他,把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就是靠他这些日复一日的欺骗。   他以为方正海是父母走后留给他的唯一的亲人,是他孤身一人在世上的依靠。   到后来逐渐长大的他,从强制分化开始,心存疑虑,怀疑方正海,怀疑父亲和方正海之间把他作为实验品互换的交易。   再到眼下,距离他家毁人亡快要过去十年之后的今天,方渡燃甚至大逆不道地怀疑过母亲的死,是不是也跟父亲也关?   怎么就那么巧,回忆里仅剩的有关父亲和方正海的对话片段,怎么就刚好能和后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人体实验有关?   他们的死,怎么会那么顺理成章。   方正海和他之间的纽带,怎么就在时间和空间上毫无间隙地死死绑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生命中发生的恶心事太多,一件大过一件,随手捞起来一把,都是沾满陈年血腥的污泥,所以当方渡燃听到郁月城这句话时,他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居然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起伏。   一个死了都快要十年的人······   方渡燃只觉得自己顿时失去思考的能力。   如果他真的没死呢?   自己父亲还活在这个世上?   那产生的问题会很多很多,可是方渡燃心知肚明,最可悲的是,所有的问题会指向的结果,没有一个是光明的。   它们通通都是刺目锥心的恶。   无非是什么样的后果,更加颠覆他本就超出正常社会生活的认知而已。   方渡燃无法为方正业可能还活着庆幸半分。   往没有理智的方向去想,方渡燃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这种东西,如果真的有天性在里面的话,那么跟他血脉相连的父亲,只会是地狱的业火里爬出来的侩子手。   就他的成长经历,他没有一丝一毫能往好的方向去推断的可能。   各种高强度的手术灯,和随着检查项目的房间变换,在头顶变换多次的苍白顶灯,在方渡燃的头脑回神之后,伴着自己在世上可能还有一个父亲这件事,成为一帧一帧的带有时间刻录的暗红色画面。   那不是红外线的小红点带来的偏光,而是牢笼的墙壁上厚厚的一层层铁锈味肉泥,血早就在上面干了一层又一层,不会再流动。   无论第几次进去,都无法看到被洗净的样子。   热的、新鲜的猎物,会再一次喷洒出有温度的内脏和新的一轮鲜血,这东西在那里,就像是泳池放出去的脏水一样不值钱。   却是方渡燃在求生意识里,磕磕绊绊活下去的命。   到最后,他也长成了方正海和所谓的父母的遗愿里希望的样子,他也是那个面无表情茹毛饮血,凭借力量可以随意结束那些活物生命的人。   这还叫人吗?   方渡燃的自我在怀疑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到达高峰,浑身的煞气重得像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要不是需要社会化,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里面关一辈子。   ·   三个小时过去,有关于基因研究的研究所,不管在A市,还是海外,总是灯火通明。   在里面待上一天,也不知道夜幕降临。   郁月城是被房间外的对话声给叫醒的,为了早一点了解方渡燃的情况,避免睡过头,他特意把休息室的门留了一道缝。   走出去看见研究所的人跟郁闻礼正在沟通方渡燃的一些信息,他听到了后面几句,大体是说方渡燃的信息素非常不稳定,数据分析结果在这一小段时间里神经很活跃,交流状态和情绪外显正常,表现在图标上的数据实体化出来的监测结果却很糟糕。   “他需要心理辅助吗?”郁月城问。   “他们是这样建议的。”郁闻礼对着走向诡异的数据说:“等他状态好转一些,我会先带他回国。这里很多保密性质的检查不能做,只能先确认他这次的干性发热期算是平安渡过。”   郁月城想了想:“他觉得我的信息素能让他好过一些,我在下个月安排了半个月的假期,可以回国陪他。”   “那是好事。”郁闻礼说:“小燃的情况特殊,也属于我们国内内部封锁的基因项目,这边的人不了解情况,小燃的心事很重,这数据对他来说也出现过。我不会给他安排陌生人来辅助治疗的。你放心。”   郁月城把打印出来的资料快速过了一遍,“我去看看他。”   郁闻礼说:“好。晚上我们找个时间核对一下,刚才的资料我还真看出点问题来。”   郁月城立刻应道:“我带方渡燃先回家,等安顿好他我们就在家里聊。”   郁月城得知方渡燃已经离开最后一项的检查区时,来回找了两遍也没看见人。   一边给方渡燃发消息,一边往车库里走,还在准备开车在研究所周围转一圈,找不到人就要给郁闻礼打电话准备调监控了。   方渡燃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刚经过干性发热期,而且精神和心理方面的数据也很不稳定。   如果不是需要跟郁闻礼交流他的情况和方家那件事的进展,他应该陪方渡燃一起走完检查流程的。   也是方渡燃说他知道检查项目很多,做完就去郁闻礼那里汇合,不用担心他,他自己去就行了······郁月城就真让他自己去了。   走近车库里,他还在反复回想,方渡燃哪里有不对劲的表现,这个研究所很安全,是不会有外来人员进来的。   ······难道方渡燃又骗了他?   郁月城很不想这么去想,但是方渡燃不是第一次消失。   现在这个情况,他的身体重要,他的安危更重要,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等他一步步走到自己的车面前,打开车灯,驾驶座这侧的车身前面正蹲着一个青年。   头发有一点凌乱,黑色的T恤和休闲裤整个溶在夜色里,此时在车灯的光照下才被发现,两搓不安分的发梢正叛逆地翘起来,深棕色的发丝渡了一层光。他只距离车身十几寸,贴得很近地、安静地蹲在那里。   像一只等待主人打开车门,带他坐上车回家的小兽。   小兽因为车灯打扰了他的等待,顿了顿,然后朝着车前的大灯眯起眼,琥珀色的眸光从半遮半掩的眼睑中反射出金灿灿的流光。   是只有野性的,伶俐漂亮的,亲近信赖郁月城这个人类的小野兽。   “发生什么了?”郁月城停在原地的脚步重新动起来,走近他,蹲下身平视。   方渡燃看着他靠近自己,视线再一瞬不移跟着他下移到自己眼前,目光澄澈,小声且平静地说:“我可以抱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21 23:58:52~2024-02-23 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9瓶;魂穿周公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4章 真动人   方渡燃看着他靠近自己, 视线再一瞬不移跟着他下移到自己眼前,目光澄澈, 小声且平静地说:“我可以抱你吗?”   郁月城没再追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抬起臂膀把他后背揽在怀里。   方渡燃的膝盖顺势就地跪下来,在大白猫身边要干干净净地这些都顾虑都因为对方对他伸出手暂时不见了。   想离他更近些,要抬起身可以完整贴在郁月城的怀里才行,好像这样紧挨着他的太阳就可以取暖似的。   虽然他压根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来的冰冷。   郁月城放轻手里的力道, 缓慢拍抚方渡燃的后背。   他们说方渡燃的情绪状态和沟通交流正常平稳, 实体化显现出来的数据却非常糟糕。   ······方渡燃的确是,非常地平静。   郁月城可以隔着他们紧贴的胸腔感受到方渡燃的心跳,强劲有力。   像无垠旷野里的单薄奋力的孤鸣。   草木清新的气味流淌四周, 方渡燃把脑袋往他脖颈上栽,侧脸贴着郁月城腺体旁边的肌肤,鼻尖都埋在他柔软的发丝里。   “前几天,你都没有抱我。”方渡燃过了许久,说。   “······抱了。”郁月城平稳缓慢地释放亲和善意的信息素:“你忘了。”   方渡燃摇摇头, 呼吸跟着在他脖子上蹭:“没有。”   “我想记住的记不起来, 想忘的忘不掉。”他痴痴地说:“但是你的事,只要我还有一点理智,我都不会忘记。”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什么不会忘?   自己也不过是个张口就来的东西。   真够假的。   他为了备考,高三那年直接把郁月城这只守在他身边的大白猫忘的彻彻底底。   他连郁月城的毕业典礼都能抛在脑后, 关于大白猫这种重要的事情, 完全都没过脑子······   所以还没等郁月城说话,就惭愧地埋下头。   “对不起。我还是没记住。”方渡燃说完这句, 整个人突然被泡进紧凑的酸楚里,鼻子里是酸酸的,喉咙也涩得发紧。   他模糊道:“我想记住的,原来真的都没记住,想忘的,这辈子都忘不掉······”   郁月城在他身后关掉车灯,收起车钥匙,双手把他拥住,用点力把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前几天没记错。”他对着方渡燃的耳边轻声说:“那会儿,我不确定,所以没有紧紧抱住你。”   方渡燃在黑暗里用力眨眨眼,好像这样就能见过的肮脏和血污干净些,就可以让他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哀伤和绝望。   “不管怎么样,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应该抱紧你的。”郁月城说。   此话一出,方渡燃扫回去的泪水忽然大滴坠下来。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干性发热期的脆弱让他这么狼狈,他似乎还没在郁月城的面前掉过这样明目张胆的眼泪。   他在为什么哭,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大白猫的怀里,真暖和。   他说话,真动人。   他做的每一件事,比他的话还要动人千万倍。   他何止在他需要的时候一直在照顾他,拥抱他,就连自己丢下他所有时间里,郁月城都从未将他和他的事放下过一分一秒。   只要在大白猫的他身边,方渡燃任何时刻,都可以暂时地从噩梦里脱身。   “你已经把我抱得很紧了。”方渡燃清清嗓子,经过猛然的酸楚之后调整好情绪,一如往常道:“是我没有抓紧你,是我几次三番做错了事。我把我的猫赶走了。”   他抬起头,在昏暗中捧住脸郁月城的脸,没有吻上去,只是静静看着。   “郁月城,你太好了。”他说:“全世界的好都让你一个人收起来给我了。”   郁月城敏锐捕捉到信息,方渡燃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事可以让他突然······   思维突然断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方渡燃不在的时候,难道刚刚跟大伯的对话他也听到了?   他们不是关上门讲话的吗?   这种事,郁月城是没想过在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在方渡燃的身体还没稳定下来,生活不能步入正轨的时候,就告诉他的。   所以他前前后后已经做了将近两年的工作,也未曾没主动透露给父母,更没打算告诉方渡燃。   这会儿问,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郁月城直接问:“刚才我在大伯那儿休息了会儿,你出来有发生什么吗?”   方渡燃没有正面回答:“我在这儿能发生什么,还有什么能在我身上发生的。”   郁月城知道肯定有问题,但是方渡燃表现出了要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还有一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这感觉,在方渡燃身上不止发生过一两次。   “我只是觉得,我真傻逼。”他松开手,先把大白猫给推起来,然后自己再弯下腰,把郁月城的裤腿整理好,顺便给他小腿上锤了几下。   蹲了这么久,肯定都僵了。   做完这些,他自己再站起来随手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想到不能把脏东西带进郁月城的车里,所以他在郁月城的车里找到他的包,翻出来湿纸巾擦干净。   郁月城明白他的意图,说:“没关系,回家再换。”   方渡燃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把能清理的都清理干净了。   “我曾经有过这么好的男朋友,居然不知道珍惜。”他说。   我都想不出来你好好的一个人,为了我这个连身体都不正常的东西,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不出来一个七年,又一个四百天,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能在失去我的情况下,还一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多?   方渡燃在心里接上。   郁月城的感情,常常干净到让他羞愧,即便他花光了自己一切,他都从来不会用来给自己一丁点的压力。   也从来不会拿来邀功。   好像你就这样不管他了,他仍然会温驯地默默地做他觉得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   更不会强迫你来接受,或者承受什么。   大白猫的一颗心,比最纯净的钻石还要剔透。   也就是这样,所以他再怎么糟糕,也可以因为看到郁月城,待在他的身边,就好过很多。   他是真的很想跟郁月城回家。   就在此时此刻。   “我太不知好歹了。”方渡燃先给他打开车门,再坐上副驾驶,还重复了一句:“我是傻逼。”   郁月城点火开车,往他头上乱掉的额发拨了下,顿了顿,道:“来日方长。”   方渡燃说:“我会早点把驾照考下来,这样你就可以在车上休息了。”   郁月城感觉他外在的交流状态,也并没有研究所的结论里面那么平稳,大伯说方渡燃的心事很重。   他这会儿应该就是心事很重的时候。   “好。”郁月城清楚回应:“等你考下来,我的车给你开。”   “你现在是研究生了吗?”方渡燃问。   “嗯,明年可能会考虑进博士的科研组,如果到时候确定了专业方向的话。”郁月城说。   “这么快。”方渡燃记得听安靖说过,郁月城念的学校不局限于专业和年级,正常的特招生,预科一年之后就可以读研一。   郁月城现在也就是研一。   “可以从研究生跳到博士吗?”方渡燃问。   “只要可以通过考试,进入博士研究开展的课题,顺利完成课题或者拿到项目的研究成果,就能直接升学位。这跟国内的学校规定不一样,他们更注重结果,对是否完成学年制不是必须。”因为他的方才的情绪状态,郁月城特意多跟他说了些话。   “我有听干妈说过一些,没想到这么自由。”方渡燃说。   “你考的国科大,也是国内专业选择最自由的学校。”郁月城说:“你没走特招,走的是全国高考统一招生录取的途径,虽然你是以文科录取,但是你应该发现了,报这个学校,专业那一栏是可以选择不定的。”   “我看到了。开始还以为是系统问题,还是干爸跟我说想怎么选就怎么选,不定也是个选项。”方渡燃当时的确是没想到,还能这么潦草。   “你选了?”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说:“我选了以后怕出问题,干爸才告诉我,这个是自由选课,大一到大二的两年,我可以自己选任何一门课,也可以随时换课,并且不限制年级,大四的课都能选,只要想听就可以在学院系统上报名上课。有两年的时间可以让我‘不定’,只要在大三开学的时候定下来专业就行。”   “国科大的专业自由就是学习了一部分这所学校的教育理念。”郁月城说。   “那我完全能理解了。”方渡燃认可道:“国科大连文科报理科专业都不限制,你们是全球顶尖的学校,只要有本事,你们的学制根本不是问题。”   郁月城感觉他的情绪似乎好了不少:“明天中午我要去实验室一趟,等我之后,如果天还没黑,就带你去学校里看看。”   “好啊。”方渡燃显得有些乖。   “带我这个弟弟去逛逛大学校园吗?”隔了会儿,他又问。   郁月城:“嗯?”   方渡燃笑了下:“逗你呢。弟弟就弟弟呗,我本来就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郁月城想说点什么,却在他亲和松快的笑意下,跟着走了神,没再提这话题。   晚上方渡燃吃完饭,就直接上床睡觉。   按照他的作息时间表,早就应该入睡,要不是因为检查,不会耽误。   他在复读的那一年开始,就严苛地注意自己的身体。他要用认真地态度去对待这副身体,以换取它争气一点,少出点问题。   睡觉之前,方渡燃是故意将门留了一条缝,因为这样能感觉和郁月城在一个大空间里,他确实不喜欢这个空旷封闭的环境。   然而看一眼这件屋子,这个地板,这个大床,这张小桌子······   一切就不再坏了,还有了温度。   他把小台灯打开,放在之前郁月城找到他,带给他亮光的地板上,当做个小夜灯来用,然后安心躺上床。   郁月城是看着他进了自己之前安排给他的房间,没有进自己的卧室,过了半小时,才走过去推开门查看。   他现在似乎真的很乖,郁月城想。   他也不会要跑进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方渡燃睡眼朦胧,看见大白猫在低低的暖黄夜灯里出现在自己面前,嘟囔了一句:“晚安。郁月城。”   郁月城用手背轻轻贴了下他的脸:“晚安。”   方渡燃顺着声音的来源和侧脸上的温度翻个身,无意识地把手里的衬衣往脸上凑,蹭在自己口鼻上。   幽幽淡淡的草木香能伴随他入梦。   郁月城这才发现,他在薄被下面的双手,攥的是自己穿过的衬衣。   是在他干性发热期的最后一天穿的那件。   方渡燃当时离不开他,冲完澡回来就看到他抱着自己的衣服,后来事情太多,这件衣服他也没注意过   原来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   郁月城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方渡燃肯进这个他不喜欢的房间,会开着他之前放在地上的小台灯睡觉,是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抱过方渡燃。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亲密无间的七天。   他把视线随意放在房间里的任何一个画面,都可以想到近在咫尺的那几天,他们怎么肌肤相亲,怎么接吻,怎么极尽缠绵······   干性发热期,方渡燃很需要他。   他陪方渡燃渡过过很多次疯狂的失控戒断期,或者各种不正常的生理期。   但是方渡燃是第一次展现出那么极端的渴望,是做到无法再用力去索要的地步,对他信息素的需求和渴望到了极端,比需要补充的食物和水还要重要。   好像只要得到了自己的信息素,看到自己愉快,在他的刺激下疏.解,就已经能从中获得满足。   他甚至都没怎么去管他的身体,所有的向往都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对他信息素的疯狂渴望,联系上郁闻礼告诉他的心之所向。   ——方渡燃其实根本感受不到他作为Alpha只能对Omega释放,也只能被Omega接受到的指向性,他靠的全都是他的心去感受。   他所有的展现出的行动,和需求,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精神体会和心理倾向,到达一定程度,具象化地反映出来,改变了他的感受,并不是因为生理反应。   ······想到这里,郁月城对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很难去追究。   他把房间里的换气系统关掉,花了一会儿时间,持续舒缓地释放出留存印记很强的信息素。   等房间里几乎都充斥了他的草木味道,郁月城才起身离开,悄然关上门。   ·   郁月城的卧室里。   郁闻礼和他对着摆满茶几的照片和密密麻麻的十几页文件做联系。   “这里的工作量不太对。”郁闻礼把对应起来的两个人照片放在一起:“他们的行踪轨迹,根据你理出来的线索,从五年前才跟着方正海进入他们的项目团队,但是他们两没有住在实验室里,经常外出。依据口供,再排除掉他们这几年不在榕城的时间,工作量完全不符合,这里至少还需要一到两个人。”   郁月城:“这份资料里所有人自从遇到方正海,开始产生交集之后的所有行踪理出来之后,我也发现有几次的行踪对不上。”   他指着笔记本上一份表格说:“四年前,他们团队集体去沿海茴州的一座废弃制药厂做有害元素的封锁性实验,走了以后那座制药厂因为走电内部爆炸。由于是已经早年废弃的厂房,里面还制作过含量超标的药品,有残留物,所以方圆几十公里都没有人际。大约两年以后,残留物的挥发期彻底过去,才被准备地区开发的相关单位发现内部已经爆炸过一次。”   “全没了?”郁闻礼问的时候已经知道答案,还是有种好不容易抓到线索,又错失的惆怅。   “没了。”郁月城看起来比他还要平静,这样的情况在他手中出现太多次。   “我亲自过去,拍了些影像资料带回来,现在那块地已经规划成新区的工厂,根据最新的规定,把所有可能有残留的相关物品都销毁了。原址上现在已经是刚修建好的新工业园区。”   “······不对!”郁闻礼沉默片刻,忽然意识到郁月城在说什么。   “他们怎么找到这个制药厂的?”他有些紧张起来:“他们对不上工作量的东西,就跟药品来源有关。不是制药领域的专业人员,基础原料的进出口手续,生产手续,配比方式,制作方法······这必须有专业的人来做。”   “这些东西存在大量地下交易,这也是他们这次数罪并罚里面的一项。”郁月城说:“违法走私药品,买卖违禁品。”   “交易链可以说通,我是说他们去茴州的这一队人里面,只有两个人从事的是制药相关的领域,做不了他们这么大的工作量。”   郁闻礼道:“我们的基因领域科研人员,如果需要配药达到某种效果,也需要参考和协同工作,术业有专攻。你现在正在参与相关领域的项目,应该有这个感觉。小燃身上从小到大用过非常多的药品,他的体内现在都无法破解到底还有什么,这些绝对不是两个人来辅助方正海就可以达到。他们的团队里面,人员配比有问题,这个组别的人手不够。而且方正海的要求,非常之高,他的能力水平,其实已经是站在尖端上的了。”   这些问题,郁月城都思考过,每一句都是他认为不合理的点,这些工作量也可以就像现在这样,只要他们成员各自认领一下,就可以结束。   但是像郁闻礼这样专业的相关人员,通过计算就可以确定这个工作量绝对无法匹配。   他拿到这些的时候,也认真地推演过几次,时间在很多微妙的小点上对不上,大的骨架却没有任何问题。只有精准把每一个可能有问题的地方全部疏离出来,再从头看,才能发现这些很小的点连起来,反而是最关键的地方。   直到从郁闻礼的口中,再次确定,他才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推。   房间里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郁月城没有再说话,郁闻礼也停下口。   静到温和的光线下,浮现出一丝冰冷的、死亡的气息,成为异类掺进这间屋子里。   郁月城和郁闻礼相视一眼。   “方、正、业。”他们异口同声,轻轻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23 23:59:23~2024-02-24 05:2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5章 养   这也许是最简单的答案。   但是方正业死了, 是出具过死亡证明的。   这也是目前顺理成章,摆在明面上的推测。   但是方正业, 他学历不高,履历不算出彩,专业方面跟他弟弟方正海相比,都天差地别。   他扩大制药厂,方家后来在A市有了一席之地,甚至也是全因为廖家的扶持。   他通过廖茵茵,婚后接手了廖家留在国内的所有资产, 整合之后把得到的收益全部投进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刚起步不久的小制药厂。   大量的资源涌入, 直接把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厂子,翻了数十番,扩厂建楼, 发展迅速。   后来重新出发的方家制药厂,在方正业的手里赶上了那些年爆发的几次大范围流感,天时地利,还有廖茵茵背靠的从属于廖家的牢固人脉。   从此销量步步高升,方家的“方”字才开始渐渐地能和廖家摆在一起。   在此之前, 廖家的亲朋好友, 还有累计下来的合作商们,是一直不认可他这个存在的。   廖茵茵的父母也因为廖茵茵坚持要和方正业结婚,并且继续留在国内, 忍痛跟他们最疼爱的小女儿分家,之后带着她的两位哥哥移民了。   而方正业本人, 他自己对制药方面, 更是一窍不通。   他可以算是一个顺风顺水的成功的商人,但是绝不会是一个和走技术路线的管理者。   从他和方正海的父亲方邺, 靠着早年间私下倒卖药品起手开始,他们家的商业发展从来走得都不是要靠专业考硬实力的路,而是投机取巧,赶上风口,笼络资源,利用一切能发挥作用的人和事。   包括他父亲早年跟A市的生母结婚,搬来了A市,后来又因为婚姻成功移民,至于方正业自己,还因为廖家留下来的人脉和资产发家。   这就显得这个推测,十分荒谬。   一个对生物研究一窍不通的人,怎么会在制药方面成为团队里不可或缺的那块拼图。   “我还是很难相信。”郁闻礼说:“月城,你对方正业的印象不深,那会儿你和小燃的年纪还很小,但是我记得很清楚。”   郁月城客观道:“当初很少见,但是这两年,我对他算是比较熟悉了。”   这话多少有些荒诞,却是事实。   方正业活着的时候,很少来郁家看方渡燃,方渡燃每次在父亲回家住之后回去待两天,再回到郁家都会不开心。   小时候,四五岁的方渡燃还因为趁父亲睡着了,偷偷翻后院的围栏,大半夜跑来要找郁月城一起睡觉,被发现后一大一小差点大闹一场。   是廖茵茵和小姑拦下来,方渡燃才没挨打,最后跟着廖茵茵灰溜溜地回家。   后来,方正业事业越来越忙碌,还出国去进修,回家的时间少了,对方渡燃的管束也放任了,几乎都是廖茵茵在看管。   和方家做领居的郁家,有安靖和廖茵茵的发小情谊在,就成了方渡燃的第二个家。   也是他比自己的家,还要熟悉,还要待的还要久的地方。   郁月城对方正业的印象,就是在那天晚上他过来找到方渡燃,直接把小小的方渡燃揪起来,上手就要打他的时候最深刻。   除此之外,那就是定亲酒时,他和方渡燃曾经一起给他举杯敬酒的时候有个印象。   没记错的话,那场定亲宴,每个长辈都说了祝福的话,只有在方正业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大家认为满意,我就满意。”   然后就是一串对于联姻结亲的说辞,希望以后两家人能齐头并进。   那时候的“大家认为满意,我就满意”,在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里,并不突兀,是年少早慧的郁月城在方正业洋溢笑容的脸上,看到了不和谐的意味。   最后他把这个不和谐,归于了他是站在他的结亲伴侣方渡燃这边的,方渡燃跟他的父亲不算亲近,所以自己也认为这话不好听。   活着的时候,印象仅仅止步于此。   现在人死了,他反倒是把方正业的祖上三代都翻了数遍。   “这两年,你对方家打过交道的每个人,应该都往上几代人都翻了个底朝天。”郁闻礼恰时提到。   “算是。”郁月城应。   郁闻礼叹口气说:“方正业这个人,虽然在外面做事风风火火的,声势张扬,看着不稳重,对小燃,也总是要求严厉刻板,但在廖茵茵面前,那真是没话说。”   郁月城有查到这些,不过从自己大伯的视角来看,这个人从纸面上多了几分真实。   “这个回头你问问你母亲,她更清楚。她和廖茵茵,那是一起长大的,多年的好姐妹。我和她一开始也是很不看好方正业这个人,他们家,跟我们家,跟廖家,实在是差距太大。不只是在家族实力上,经济和地位上,还是在最基础的底线上。”郁闻礼说。   “方家做事不干净?”郁月城问。   “廖家,包括你的母亲的本家——他们安氏,这都是靠商业在A市扎根的,但廖家和安氏,包括现在你母亲打理的这个郁家,都是经得住查的。”   郁闻礼举例道:“做生意,很多东西的确不是非黑即白的,但是要对得起良心,这也是你父亲这个老古板,书香门第,但是能跟你母亲这么合拍的原因。你父亲他文人傲骨,我也算还在科研上有点追求,我们郁家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母亲非常棒,是位很厉害的女性。   “廖茵茵当年也是,跟你母亲一样。她心思灵巧,说八面玲珑也不为过。可是方家啊,当时借廖家的资源要扩建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   “不合规。”郁月城判断道,又说:“但他们手续上很齐全。”   他在脑子里把查到的有关方正业的药企,和他父亲方邺早年的事迹结合起来。   随后他问道:“方家洗白过?”   郁闻礼看他一眼,沉沉道:“嗯。而且重要也不在钱的多少,钱是小事,他们那盘子总共也不值钱,但是留下的痕迹太多了。方邺一直到出国之前,都还在干走私药品的生意。他们那个制药厂,在廖家的资源注入之前,其实就是方邺为了给走私药品套壳贩卖的窝点。”   “窝点?”郁月城发现了自己没有查到的事情。   “方家的制药厂,一开始就在走私药品,还被查过?”郁月城问。   不然不会有窝点这个说法。   “差点被查空了。”郁闻礼说:“当年管理没这么严格。他一开始是在自己乡上找了个房子在干,后来有了些钱,到了县上租了一个房当仓库,再往后跟方正业的生母结婚,搬来了A市,在A市盘下一个倒闭了的制药厂,从私下买卖到套壳挂证,扩大经营范围,夹带售卖没有国内批号的药品。”   “是廖茵茵摆平的。”郁月城说。   他还想到了他和郁闻礼曾经在县城偏远的村落废弃房屋里,找到了方渡燃的事情。   方家人对那些地方,的确是得心应手。   “算是吧。”郁闻礼道:“廖家一开始也并不是没给过方正业机会。他们愿意投资他的制药厂,了解之后却发现道不同,不相为谋,并且告诉廖茵茵,只要方邺可以为了儿子的未来停下这笔买卖,方正业为人也靠谱的话,是愿意给方正业机会的。毕竟廖茵茵是他们非常宠爱的小女儿。”   “但是方邺那会儿已经在筹备出国的事情了。”   郁月城根据他手里得到的资料,接下话:“方正业已经有了廖茵茵,他不想出国,或者是方邺压根没打算带他走,只带走了他弟弟——年仅六岁的方正海。   “方正业不愿意放弃他父亲留下的这个厂子,廖茵茵不能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父亲留下的产业进去坐牢,亦或是未来一条道走到黑,所以想办法把制药厂洗白,补全了走私药品的所有正规手续和关税,交了超过法律规定的几倍数罚款,并且打点了上下关系。”   “对。这件事,廖家是非常不满意的。”郁闻礼说:“他们认为哪怕廖茵茵坚持要跟方正业在一起,那么跟他们一起出国,廖家的生意已经开始在国外展开了,并且很稳定,他们是愿意接受方正业融入他们家庭的,给他留下一席之地,再加以栽培。   “但是方正业却要接手这个不正当的烂摊子。不管从眼界上,善恶上,还是为人上来说,方正业都让他们非常失望,即便不考虑他的出身和背景,也无法认可。以至于后来理念不合,为了保住家族在外多年的名声,保住廖家的根本不被动摇,和廖茵茵到了分家断绝关系的地步。”   郁月城之前只听母亲说,廖家举家移民,是因为生意往来,廖茵茵因为方正业留在国内,廖家也不认同这门亲事,所以跟家里冲突严重,分家以后独自在国内。   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因果,尤其是方正业这个人,就像郁闻礼说的,他太狂了。   这个词放在他身上,似乎都像是褒奖,郁月城把它替换成目无王法。   方正业在他的调查里,和他没调查到的洗白制药厂这件事上,纯粹的目无王法。   从他坚持要接受父亲留下来的违法产业开始,他绝对就不会是没有图谋的人。   为什么偏偏要留下这个满是污点的制药厂?   而且······   郁月城说:“茵茵伯母,为了他洗白制药厂。”   他印象里的廖茵茵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她和母亲一样,是教他做人要有良知,善恶为本的长辈。   “她怀孕了。”郁闻礼说:“就是那个时候,她坚持要生下来,所以廖家急于让她劝说方正业和父亲从事的违法交易割裂。”   “是······方渡燃?”郁月城问。   年龄上算,不应该是。   “不是。是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郁闻礼说。   “茵茵伯母是评级S的Omega,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郁月城不解。   “这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那会儿你母亲非常伤心。”   郁闻礼叹息道:“这放在医学上,也是很少见的。评级S的Omega,虽然身体的感官异常敏感,但是对于孕育后代来说,从体质到心理,都非常的坚韧,不应该出现流产的迹象。也许是廖茵茵运气不好吧。”   “如果这孩子能健康地来到世上,也就没有小燃了。”他说。   郁月城若有所思,没有立刻接话。   郁闻礼不禁感慨道:“虽然开端不算顺利,但是后来他们的日子也过成了一段佳话。谁也想不到方正业这个人,只要对着老婆,就跟只小白兔一样,千依百顺。不管在哪,有没有人在场,都对廖茵茵嘴甜得很,人又很会来事,把她照顾得很好。   “连你母亲后来都能慢慢能认可他了,说是廖茵茵跟他从来没吵过架,两个人感情很好。虽然廖茵茵为了跟他结婚,跟廖家决裂分家,但后来方正业的制药厂干得不错,对她的感情也是蜜里调油。廖家明里移民国外,跟廖茵茵彻底断绝往来,暗地里把廖家几代人在国内积累的所有的人脉都留给了廖茵茵。方正业后来算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反差挺大的。”郁月城淡淡道。   “他对你茵茵伯母,真是像两个人。方正业给外人的印象,有点张狂,说白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主要也是因为他学历不高,拿去社会上,勉强能将就看,算个本二,但是拿到我们A市这一辈的圈子里看,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他出身不算好,是个省内交界地带,偏远落后的村子里出来的。   “在遇到廖茵茵之前,见识也不多,所以为人处世,在外多是有些粗糙招摇,不过为人讲义气,出手大方,制药厂顺风顺水那几年,他凭着这身风风火火的性子,也闯出名堂了。”   郁闻礼说:“所以就算有时候,他在廖家说了点不中听的话,你茵茵伯母考虑到他的背景,也不会跟他计较。生意上的人脉打点,关系往来,都是你茵茵伯母在背后去联系。他在外面起了冲突,得罪了人,也是廖茵茵出去摆平劝和。   “廖家几代的基业在A市,还是有些人脉留下来,包括小燃现在,等他的身体好些了,也该去认认他母亲以前留下的一些关系了。那些关系,可是很宝贵的,不是熙熙攘攘的这些利益往来能比得了的。”   “我妈妈也说过这件事,等他身体稳定下来,会带他慢慢接触的。”郁月城说:“之前考虑到他的性别也不好交代。”   “那是应该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自己有数。”郁闻礼说:“方正业这个人,大体上走的偏门,但根据他后来的表现,如果不看他对小燃的苛刻和刻板,抛开他本身的一些瑕疵,他和廖茵茵的感情还是没话说的。”   “所以他不会谋划他和茵茵伯母生下来的孩子吗。”郁月城问,语气却是陈述。   他的话仿佛点醒了郁闻礼,尽管他认为不合情理,但是他们做科研的,其实已经见过了太多不讲情理的事情。   有关于人类基因的生物科研道理上,尤其是在第二性别的研究推进上,科学客观的数据才是最有温度的,反而是很多血脉、情理,都是一场空。   他还瞬间想到了刚刚那个在他们谈话里,身为评级S的Omega,却不知为何没能生下来的孩子。   “我是不希望真相如此的。”郁闻礼说:“小燃也不应该有这样一个父亲。”   他深吸口气,叹出来,道:“但是仔细想来,他对小燃确实算不上多关心。”   “关心不应该成为一个推断与否的理由。”郁月城说。   “怎么说?”郁闻礼问。   郁月城拿食指点点桌上的这两张工作量明显不成正比的成员照片,平静道:“我也很关心他们每分每秒做了什么,不影响我希望他们生不如死。”   “······月城。”郁闻礼看得到他淡然下的锋利。   “大伯,我认为你应该是最懂的。”郁月城把面向他们的照片,随便调换了一张,让头端端正正地冲着他们反过来朝上。   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很不吉利,意味这个人已经“亡”了。   “如果我需要养一个实验品,那么我关心他,是养,冷落他,是放养,只要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可以到他应该去的位置上。”   郁月城声线毫无波澜地对这张不吉利的照片说:“就像这个人,在我认为应该消失的时候,消失掉。”   郁闻礼先是一愣,然后那一股消散的来自死亡的冰冷气息又缓缓地浮出来。   紧接着后背毛骨悚然。   他完全想不到这一层,但他能从小侄子淡定的脸上看出来,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这话简直没法说出口。   郁月城想表达的意思居然是说······   这个养,和放养,这不是说的同一个人,只是恰好借着关心与否这个道理,或者是这个契机讲了出来。   以郁月城的性格,绝对是深思熟虑,对着这上万条的线索排兵布阵,理过无数次,所以才有了这个推断。   而且能跟他拿出来探讨的,就不是一时起意,而是他几乎已经在心里有明确的逻辑链,才会交流。   “他们感情,确实是、很好。”郁闻礼突然觉得自己的这句话,不像是在规劝,反而是在给通往深渊的通行证上盖章。   他强压下自己因为细想带来恐惧的激动:“他们很多年前,在A市,也是一段佳话。”   是的。   养,是廖茵茵。   放养,是方渡燃。   郁月城把人头翻过去的那张照片,指的是和方正业一起投河,死于自杀的廖茵茵。   郁闻礼坐在郁月城的卧室里,这里舒适安全,仍旧感觉到那股来自十年前的属于死亡和腐烂的气息。   这让他后背和手臂整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推测,可比方正业单单把方渡燃交给方正海来做实验,还投资启动资金,要来得更加恐怖。   反观郁月城,目光冰冷地放在那张象征着“亡”的照片上。   郁闻礼是不相信自己的小侄子会冷血无感的,最起码也会有来自对生命的恐惧和敬畏,但是郁月城淡定得可怕。   “你想了多久?”郁闻礼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明显的颤抖。   “从确定有这个可能,到今天。”郁月城看了眼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一百天。”   郁闻礼压住一阵恶心,这个推测虽然还没有明确的依据,只是想想,就已经让他喉咙发紧。   “小燃,他知道吗?”他干涩发问。   郁月城:“还不知道。”   “我不打算告诉他。”他说:“至少没所有证据链对上之前,······等过几年他大学毕业,再说吧。”   郁闻礼看出来他几次考量,其实都是碍于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方渡燃有权知道真相,但郁月城也的确不愿让方渡燃这个当事人知道。   “或许是你——不,是我们想多了。”郁闻礼希望自己还能心存侥幸。   郁月城面色不改:“但愿。”   “咚!咚!咚!”   卧室门忽然响起来,把郁闻礼吓了一跳。   郁月城正在沉思,听到敲门声,还没来得及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门就被打开。   方渡燃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睡衣,头发一副刚被被窝里爬起来的样子。   他一眼看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铺满了文件,然后对着郁月城说:“现在进展很难推进吗?”   郁月城微微呆滞,转头跟郁闻礼对视一眼。   现在再收起来资料已经太晚了,郁闻礼敲了一下笔记本先熄灭屏幕,然后站起来说:“小燃,怎么了?这个点不睡觉跑这来。”   “我可以进来吗?”方渡燃看向郁月城。   郁月城稍作沉默,最终放他进屋了。   “可以。”他说。   方渡燃从拖鞋里走出来,赤脚踩在长绒地毯上,径直走到茶几旁边,绕过站起来的郁闻礼来到另外一侧,自顾自地坐下来,随手拿起一张郁闻礼整理出来的有问题的事件条列查看。   “到哪一步了?”他自然问。   仿若他一直都在这件事的调查里,没有带来一点生疏。   郁闻礼可能没听清他的话,但是在沉思的郁月城刚刚听清了。   方渡燃问的是······   “推不动了吗?”方渡燃恰好又问。   郁月城看向他,刚才方渡燃问的也是这句“在进展很难推进吗?”   “我半夜睡醒,想起来倒杯水喝,看到楼下多了一双鞋,好像是大伯的,我就来你房间看看了。”方渡燃如实说。   他没有说谎,但他是先看到走廊和楼下都没有关灯,所以特意在楼下的落地窗看了眼,院子里多了一辆车。   再去门口查看,发现郁闻礼的鞋,找了一遍三楼没有人,才来到郁月城的卧室。   他是不想打扰郁月城休息的,要不是确定他们真的都在里面,他不会敲响这扇门。   郁闻礼刚从郁月城这里听到毛骨悚然的推测,这会儿方渡燃又来了,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有找到热水吗?”郁月城稳住心神问。   “嗯,喝过了。”方渡燃说:“我还是不习惯从水龙头接水喝,还好你这和国内没区别。”   “坐吧,大伯。”方渡燃看起来比他还要熟稔。   郁闻礼坐下来,刚在恐惧的气氛里受僵解冻的四肢,因为方渡燃这个当事人就在眼前,变得不自在起来。   关键是桌上全是相关资料,每一页有所蹊跷的事件都写着方正海的实验室,和方正海这个人,包括方渡燃的名字······   唉。   他心里暗叹。   这个时间,方渡燃已经重新打开笔记本屏幕,郁月城没有阻止他,郁闻礼也不好阻止他了。   方渡燃不知道眼前的表格是什么,大致翻了一轮才明白是一个制药厂从方正海带队过去,到最后被摧毁重新建立新区的时间线。   房间里只有他点击鼠标按键的声音,方渡燃退回所有的子文件,十几次的后退才找到大的总文件夹。   之后重新点进去,按照日期和格式找到人员表。   因为他注意到桌子上一正一反的两张照片,有一张是他感觉陌生的面孔,另一个却是他见过好几面的。   那应该都是方正海实验室里的人。   他们是在对人推进不了?   方渡燃这样想,所以打开有照片的文件合集,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想起什么。   “小燃。”郁闻礼忍不住阻止道。   郁月城朝他轻轻摇头。   方渡燃知道多少,肯定是在研究所知道的,他检查完身体之后的状态就不对劲。   他知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大概率不清楚,能听到也只能在关门之前,那会儿他们并没有说太多关键的东西,但可以从他的对话猜到是跟实验室的资金来源之类的有关。   能不能看出来是在查十年前方家的事情,不一定。   毕竟桌上这些资料,包括笔记本里的,没有明确写过方正业和廖茵茵投河自杀这些字眼,只是一些整合起来的资料。   郁月城也没有要详细带方渡燃认识这堆资料的意思,只要他们不说,所有的猜测,刚才在门外的方渡燃都一定是无从知晓的。   在他和郁闻礼都顾虑重重的时候,方渡燃只是头也没抬地道:“你们的资料不全,人不对。”   郁闻礼顿时眼前一亮,这些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调度完全不匹配。   “小燃?”他问:“你认得出这些资料?”   “认不出。”方渡燃直接道:“我只认识人。”   郁闻礼看向郁月城,郁月城顺着一笔带过地解释:“他在实验室生活,里面一些人,他见过的,多少能有些印象。”   方渡燃知道他的说辞已经非常委婉好听,虽然现在他面对这堆东西,心底还是会生寒,这并不影响他已经可以冷静地直面。   “对。”他跟着道:“所以你们的资料不全。”   郁月城:“缺了什么?”   “这是方正海实验室里的所有人?”他指着那个装满十二张照片的文件夹问。   “嗯。”郁月城应。   “法院那边最后给出来的,也是这些人。”郁闻礼说。   方渡燃面无表情摆摆头:“这里面有我没见过的人,很正常,我见不到。但是我见过的人,不在里面,这不对。”   “少了人?”郁月城抬眼。   郁闻礼瞬间跟着紧张起来,那股不安的氛围又来了。   方渡燃道:“少了一个男性Alpha,魏杨。” 第316章 避风港   方渡燃道:“少了一个男性Alpha, 魏杨。”   “魏杨?”郁月城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为警方通缉的罪犯, 正在畏罪潜逃。   “对。你见过他的。”方渡燃直接讲出来让郁闻礼也知道:“在你和大伯把我从山里带出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那会儿我在郁家,有天晚上,他和方正海一起过来想要带走我。”   郁闻礼只是在实验室的案件进展上知道了这个名字,没有正面交锋过。   他们找进山里那天,郁闻礼只是从现场来判断还有一个Omega和另外一个人跑了,以及在他们寻找的途中, 那通由郁月城打给方渡燃电话里, 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在当时一片血腥残忍的现场里,更加让他倾注关注力的是除了方正海和魏杨以外那名Omega。   他的评级超过A+,发热期的迹象十分明显。   在郁闻礼的职业态度里, 这个发现要比魏杨这个人是谁还要重要得多。   因为他几乎是断定,这个数量少见的评级A+的Omega一定是场准备作用在基因碰撞的阴谋,是用来和方渡燃的异常身体产生后代用的。   而这一切的过程,在后来的案件调查里,通过方正海那些只言片语, 被列为是方正海和魏杨一起谋划的。   魏杨作为他的助手, 来对方渡燃进行武力压制,实施一些花力气的杂活,在方渡燃可能失控的时候进行补救, 施以暴行。   但是在这个项目的研究进程上,魏杨这个人从未参与过每一步的实验行为。   方正海的团队, 可以说非常专业, 里面的人知识储备过硬,技术高超, 都是生化大方面的尖端人才,并不是一些拉帮结派找来的民间半吊子。   而魏杨就是里面的异类,作为一名干力气活的后勤助手,没有被划进实验室操作间里的那个人。   “他的确是这个项目里参与了部分阶段性谋划的人。”郁月城知道得更为详细:“方正海承认在山里的那一次,他们共谋绑架你,想要让你服从命令,急于以你那会儿的身体状况去进行繁殖,你反抗得很厉害,所以他们对你使用了化学手段。这件事上,根据口供,由方正海负责携带并对你使用了所有跟生物化学有关的试剂、注射剂、违禁品。”   方渡燃不解道:“那魏杨呢?”   “他是从犯,行动上提供支持,在整个扭转Omega性别的项目上投入过一笔钱,还参与了项目建立初期的引导,出谋划策,实验室的选址就是他来定的。”   郁月城说:“可以说他是这个项目创立初期的奠基人之一。”   “立项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连个半个老板都算不上吗?”方渡燃问。   郁闻礼道:“这事我看了最后的判决书,的确不算。创立初期他能算奠基人,后来的内部分配就渐渐脱离他了,更是没有安排过跟他有关的任务。他这件案子里的全程参与度非常小,基本上只有绑架你和项目初期出现过他的名字。他的职位在方正海身边是个助手,项目创立正常运行之后,他就已经成为方正海团队的编外成员,在实验室的所有进程里消失了。”   “可是他跟方正海的关系很不一般。”方渡燃想不通,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狼狈为奸、密不可分的关系。   毕竟他是可以跟方正海一起出现来抓他回去的。   难道真的只是个类似于大哥手下的打手身份?   那魏杨的确比方正海的武力值要高多了,起码是个Alpha。   “我也质疑过。他和我对峙的时候,很自信,还自诩认识我母亲。”   郁月城思索道:“后来我问过妈妈一次,她说她不认识,年龄也不对,茵茵伯母就更不可能认识了。审理案件的过程中,我特别关注了他,不止是方正海的口供和物证,包括每一个被牵扯进去的人,他们的供词和事件梳理我都在跟进,那里面,魏杨都没有出现过。”   “他就只跟方正海认识?”方渡燃问。   真就是个创立初期一起办起来实验室,然后就撒手不管的原始投资人?   “可以这么说。”   郁月城的视线放在着屏幕上的几张成员照片上:“实验室里的成员,一共有三个人见过他,仅仅是见过,并没有产生交集,所有人都否认他参与过项目具体的操作。如果只是一个人,可以是遮掩,但是每个人都这样说,包括那些投资商和个体家庭,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要跟着方正海干这个?”郁闻礼问:“为了钱?”   “为了理想?”他又问。虽说这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他们筹资的钱,是够他花一辈子了。但是砸在这个项目里,我看账目上也不剩多少。”   郁月城说:“他们这些坦白的实验室成员,口径几乎一致,宣称自己是为了追求完美的数值,为了生物科学的精神。”   讽刺的笑话说中了,郁闻礼叹口气:“从他们的学历和曾经从事过的科研项目来看,都是好苗子。后来的实际操作和研究上,能体现出来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   “假如真的不是为了犯罪和钱财,有可能这话是真的。有关基因科学和人体实验这块,本来就是非常敏感的领域,走错路的人不少。科学这条路,越是走在最前端,一念之差就越容易走偏。”   “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是走偏了。”方渡燃凉凉道。   他被方正海洗脑了整整七年,度过了整个生长发育的青春期。   “他们只会认为我们太愚蠢了,而他们,是救世主,是在创造完美的人造Alpha,是在给劣等的Omega这种生物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方渡燃吐字清晰而冷漠。   “小燃······”郁闻礼看向他的眼神很是诧异,方渡燃把话说得太直白,对拥有这方面技术的科研人员来说,思想极端和扭曲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并且,他们就像方渡燃说得一样,他们把这称之为正义和绝对正确。   他们总是幻想自己是操纵善恶绝对权的上帝。   “因为他没有对我进行过操作,所以他就不在这份成员名单里面吗?”方渡燃问。   他刚提过跟自己有关的残忍的话题,就像是喝掉一口凉透的白开水,平静无波地掀过去。   对项目目标的情绪和心理、社会化等等软性条件的检测,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郁闻礼是长期也在关注方渡燃的心理发展。   但现在,他愈发感觉,方渡燃的心思更加深不见底了。   尽管他在方渡燃高二那会儿接触到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他很早熟,后来的了解当中,更发现他精神上超脱常人的韧性和强悍,现在一看,仍然有他还没见识过的冷静到冰点的残酷。   是对自己的残酷。   方渡燃可以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就像是那些他亲身经历,亲眼见过,深陷其中的遭遇,轻成一张烂树叶。   他说出来,也不过是一阵阴寒的风吹开了叶片而已。   “可以这么说。”   郁月城考量后回答他:“他被划分在方正海实验室创立初期的管理层里面,提供过一少部分资金和后来外出做助手的作用。”   “他不是实验室的核心成员?”方渡燃记得他穿过实验室里的白大褂。   就算不是基因领域的研究人员,至少也是个什么沾边的关键人物吧。   “最后的结论上,他不是。”   郁月城说:“魏杨毕业于本地的一所普通教育学院,读的是外语专业。根据方正海的供词,后来是因为他从青苗基地离开,需要租房,两人在榕城郊区合租了一套房所以结识。   “这时魏杨作为房东,手里另外有几套继承遗产得来的房子,了解到方正海正在做的事情需要做一个实验室场地,认为是个有前景的好项目,所以毅然决定出钱投资,变卖掉手里的房产全部投进去,也在三年后就立刻收到了不菲的回报。”   “倾家荡产来投资这玩意儿?”方渡燃嗤笑:“真够努力的。”   郁闻礼摇摇头:“杯水车薪。”   郁月城明白大伯的意思,他们刚刚在整理工作量的异常时,怀疑过性别转换项目在起步阶段需要的资金也缺了一大块。   “方正海的实验室规模,场地虽然不大,但是非常先进。实验室整体的设计规划和用料用途,各方面都不是个小数目。”郁闻礼说:“几套榕城的房子砸进去连个水花也不会有。他出资的占比,在起步之后确实九牛一毛。”   “他们从很早就开始通过网络和数据来筛选潜在客户和合作商,长达五年在做一系列的工作,这是方正海给的说法。”郁月城说:“所以他们最后的账目,都对上了。”   三个人都对着桌上层层叠叠的资料默不作声。   郁闻礼投身科研领域这么些年,他对自己的判断很确定。这些工作量他已经把时间拉倒极致,也无法靠两个人来完成。   光是里面一些药品需要的相互作用时间,都已经非常紧张。   方渡燃想了想那天方正海跟着魏杨一起来郁宅,被他看到的画面。   ······现在应该叫做魏杨跟着方正海一起来。   他还是很不习惯把魏杨作为方正海的附属品,或者打手这样的身份来看。   虽然也不是不能说通,他干的事也就是这些身份干的事,当个核心以外的成员算刚刚好,但是给人的感觉是一点也不搭边。   也许,感觉本来就是个不靠谱的东西?方渡燃想不通。   方正海是个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东西,可是他好歹管理着一个实验室,能让十二个科研领域的尖端人才都听他的话,忠诚地跟着他干这么多年。   然而这一切在魏杨面前,脆的像张一戳就破的纸。   那个伸手去戳破的人,还就是魏杨。   光是气势上,魏杨都比他这个管理者高一大截。   就因为魏杨是个Alpha吗?   他想起来这两个人之间那种共同协作,又仿佛有些对立的感觉。   “我不觉得他是这个团队的附属品。”   方渡燃率先打破沉默:“我的感觉里,他的地位不会低。如果方正海是最高权限的管理人,那么他至少也是能跟方正海平起平坐的,不会只在初期提供过资金和精神支持。”   “继续说。”郁闻礼道。   方渡燃希望能把自己察觉到的关于魏杨和方正海之间,那种微妙而对立的关系准确地描述出来:“他们关系像是合作,但又不完全是。我记得方正海之前的原话,他说魏杨不是基因领域的研究人员,所以常居在幕后,因为方正海现在有了我这个成果,所以魏杨会来看我。   “就这个常居幕后,一点也不像没实权的人。”他说。   “这个说法跟方正海对他的定位也能对上。”郁闻礼说:“他后来被实验室的所有事排除在外,但是每年还是在拿他原始股份的分成。”   方渡燃不赞同:“不是。我认为奇怪的点恰好是魏杨对科研一无所知,为什么能当着方正海的面表达他的不满意?”   他指指自己:“他能当着方正海这个专业人员的面,表达对我这个由他参与投资的实验品的不满意,还能对我评头论足。”   方渡燃不觉得这个权限很正常。   他们之间那种别扭劲就不对。   “你还能想起多少。”   郁月城知道他看到的一定和书面上这些被整理出来资料有出入,肯定也跟方正海的供词有差别。   方正海招供的时候,一遍遍地自称仁义道德,谎话也没少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具体有什么矛盾,或者关联,你可以慢慢想想,尽量说得仔细一些。”郁闻礼带过很多科研团队,完全不了解的投资人是不会在研究过程中对技术方向有发言权的,他们往往只需要出钱。   “我想不起来那天在山里的具体事情,只能记得之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方渡燃冥冥之中就是觉得这第一眼十分重要。   “他当时穿着一件很宽大的、不合身的白大褂,本人应该身材苗条,戴着口罩,眼皮发亮,可能抹了点什么东西?整个脸看不见,但能看出来貌似也有点肿,头发黑里带黄,是卷发,特别干燥。我感觉他长得算五官周正那一类,可是眼睛看起来很不协调,摸不准具体什么样,不过鼻梁很挺,能看出来。”   他说:“后来我们是在晚上的郁宅前院再次看到他的,你和我可能都没看清。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这些特征后来那天晚上就算他没戴口罩,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郁月城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他对方渡燃的记忆和描述不会不相信,偏偏就是这样相互矛盾的记忆点,才会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   因为正常人一定会有一个大的感觉或者具体特征留给对方第一面。   而这个魏杨,看似有特征,其实都是虚的。   方渡燃说的似是而非,没什么逻辑,却是他的真实感受,摘掉他第一眼看到零零碎碎前后矛盾的特征,里面最大的矛盾,就这个人是个什么样子,方渡燃都无法具体地表达出来。   方渡燃的观察力,那个时候应该是很好的,是在人工信息素的改造下,全方位都碾压普通人的,在他的眼里都可以模糊掉的面孔,换个普通人,也许见了就直接忘掉,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见过。   也可能是这个人让方渡燃太不舒服了,排斥的心理太深,到了影响到他判断力的程度。   “他让你非常不舒服吗?”郁月城问。   “对。”这一点方渡燃很肯定:“大概在山里那次见到他,他脸上已经不肿了,也没有戴口罩了,可是我那天的记忆太模糊,只能记得大致发生了什么,人的脸我失去画面了。”   他又再次确认道:“虽然我对他的具体长相,想不起来,但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非常古怪。”   方渡燃想找个可以把感觉实体化的说法,可是魏杨的感觉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种古怪,他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是因为他的长相吗?”郁闻礼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的样貌可以这样形容,毕竟方渡燃的嘴里,魏杨起码长得是个人类的样子,那谈何古怪?   “是。”方渡燃的回答让他脑子转不过来了。   “长得古怪?”郁月城想了下:“是他站在你面前,你看着他,就觉得不对劲吗?”   郁月城那晚第一次见他,只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他可以确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张脸。   方渡燃仿佛心有灵犀,脑袋里立刻浮现出那天奇怪的感觉,用力点头:“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郁月城这话说的实在是跟没说一样,郁闻礼看看方渡燃一副全中了的样子,再看看平静地小侄子,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打什么自己听不懂的哑迷。   “我第一次看见他,就是你在电话里让我帮你买可以清洗叶片的小水壶,用来浇花那天,是你送给我的风铃草。”   方渡燃让自己找到那天一帧帧的具体细节,边说边回想,略去他把自己的血样当作筹码送出去的过程,直接跳转,说:“那天我坐车去方正海的实验室,被车里的人打劫了,你在电话里有听到的那次。”   “有他?”郁月城说。   方渡燃点点头:“我们已经到实验室附近了,他等我摆平了那两个才走出来。大概是我的车快到了,他就已经出来了。”   “他在观察你,没有出手。”这是郁闻礼说的。   方渡燃看他一眼:“看来这是你们这行最基础的专业素养。”   “毕竟你是他们的项目实体。”郁闻礼说。   方渡燃回忆起那画面:“那会儿我不知道他会帮打劫的,还是会帮我,他主动提出来帮我送走那两个人,我当然不可能听他的。他穿着白大褂,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方正海实验室的人,那里只有一个实验室,也没有医院,大道上甚至一天到晚都没几辆车经过。”   “你不是因为他是方正海的人,所以感觉不舒服。”郁月城说。   “对。”方渡燃很享受他们之间这种顺理成章的默契,郁月城能明白他的想法。   “我对实验室里的人,已经很多年了,都是空气。我就是真的想杀了他们,也是有意识的。”方渡燃说:“可是我对他,就是天生的。”   郁闻礼的面色悄然严肃起来,抬眼看了看郁月城。   对方沉着脸,波澜不惊,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好像基因里就写着这个人我很排斥。”方渡燃说。   “你继续说。”郁闻礼道。   方渡燃一步步回想,那天还有什么信息。   “因为我第一眼就骨子里很排斥他,所以也不愿意打量他,但是那天我从在实验室的事情结束,他跟出来,跟我提到我的母亲。”   他顿了顿,道:“所以我就不得不多看他几眼,然后就发现······”   方渡燃有点无法去区分,那一瞬间的熟悉到底算不算数,但是郁闻礼他们对此好像很看重,所以他还是如实告知。   “就发现我和他面对面的时候······”   他闭上眼用力回想,那股熟悉也在记忆里被加重,还一并拢上古怪的颜色:“应该是视线相对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有很短的一瞬间,我觉得他非常熟悉。”   “是见过的熟悉吗?”郁闻礼问:“你从谁的身上见过那种。”   方渡燃摇摇头:“不是。是很奇怪的熟悉,我说不出来。因为下一秒,或者是下一句话?······总之就是很短暂,之后我还是用同样的角度去看他的时候,他又变得特别陌生。不管是那张戴口罩的脸,还是他的眼睛,又变得很陌生。”   “你们还说了什么。”郁月城问。   方渡燃继续摇头:“他后来提了我母亲的名字,我就坐车回学校了。”   那天知道廖茵茵三个字之后,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掉眼泪,哭得像个傻逼。   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如何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也感觉自己从郁月城身上,从郁家得到的关怀,全部都是他偷来的,是他从他忘掉的“方渡燃”的身上偷来的。   这些情绪,永远地留下了十七岁的方渡燃身上,现在他已经毫不在意。   甚至郁月城是因为这个忘不了他,会记住他一辈子,会对他一直放不下,那方渡燃可太乐意了。   只要大白猫能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眼里可以看到自己,就再好不过。   至于他的大白猫到底为何跟自己走在一起,这个“自己”的起点究竟在十二中的高二七班,还是在快二十年前的方家有了“方渡燃”这个人,这都无所谓的。   这些在魏杨这件事里不重要的东西,他一个字也不会多提。   片刻的沉默之后,郁月城看向郁闻礼,平静且笃定地问:“方家除了方正海,还有谁活着。”   “没有了。”郁闻礼下意识说,话音一落,突然抬起头,对上郁月城波澜不惊的神情。   郁闻礼立刻想起来之前他们的推测,后背发麻。   “应该是没有了,方邺移民之后也没有回来过。”郁闻礼问:“你觉得是方家人?”   “方渡燃很熟悉。”郁月城说。   “那么奇怪的熟悉也算吗?”方渡燃也不明白,他没有对谁有过这么矛盾诡异的感觉。   “人的第一反应,虽然容错率很大,算作感情用事的一种,但是你当时作为一个数据上超脱的Alpha,不应该对一个没有散发信息素的陌生男性产生清晰而有针对性的排斥。”郁月城说:“从理论的角度上说,人体有自我保护系统,信息素也有,你的下意识反应也会有。”   “这一点的确是。”   郁闻礼道:“虽然不是百分百的科学,但结合你们从未见过面的基础来说,你的身体下意识再对抗他,或者是你的深度思维在排斥他,导致你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对一个行动思维正常的人来说,对抗的前提是你可能会受到伤害,你在进行自我保护。”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么玄学,真的行吗?”方渡燃有点怀疑。   “这不是玄学。”郁闻礼认真道:“小燃,如果这叫做玄学,那你现在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玄学。不是亲眼所见,不会有人相信你能活下来,还能有现在的状态。”   “那确实。我要是十年前,也想不出来能有Omega人为改造Alpha这种事。”方渡燃寡淡道。   忽而有根线,因为这句话从记忆里被扯出来。   “我想起来了!”他定定道。   然后因为这信息,跟他们避而不谈,却都心知肚明的推测息息相关,所以从脖颈开始爬上一股细微诡谲的恐惧。   就跟魏杨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侧脸都有一小片在微微地发麻。   “怎么了,小燃?”郁闻礼看出他眼色里的暗沉。   郁月城伸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方渡燃分出神覆上去,就像按住大白猫压在他腿上柔软又毛乎乎的爪子。   “我······”他刚开口就发现要完整说出来有些困难。   郁月城在他掌心下反过手心,跟他掌心相对,扣住十指,细腻手掌和纤长漂亮的手指,温热的体温和默不作声地安抚,渐渐将方渡燃心底的诡异感驱散。   他提提被卡住的嗓子,一字一句把话说得清楚认真。   “他们的关系像是合作,方正海叫他魏先生,说他会以助手的身份跟我接触,这样能多些观察我这个实验品成果的机会。”   方渡燃说:“魏杨在方正海面前,直接表达过对我的不满意,但是方正海这时候又跟他有点冲突似的,会、表扬我?说一些我的优点。”   “他们在竞争你?”郁闻礼根据带领过不少团队的经验:“他们观念对立?”   “可能吧,我也只听到他们在我面前的几句话。”方渡燃陈述道:“魏杨听到他表扬我这个不怎么样的实验品的时候,好像很不爽,但是他没有争吵,他们之前看起来既和谐,又冲突。”   “就像他这个人给你的感觉一样?”郁月城适时问。   “嗯,很像。哪哪都是矛盾的感觉。”方渡燃道:“如果但凡是让我不爽的话都是有效的信息点,那他们有两句话让我很恶心。”   郁月城:“嗯?”   郁闻礼直接坐起来洗耳恭听。   “一个是方正海说,他不够格和我生出来孩子,不然他会亲自陪我渡过我的易感期。”这话讲出来,就让人作呕,方渡燃觉得方正海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郁闻礼站在基因科学的角度上,可以理解到方正海的用意,但是不可能认同,这话还当面讲给方渡燃听,他只是知道转述都膈应到脸色难看。   郁月城没有做声,但目光凌冽起来。   方渡燃接着道:“还有一句,是方正海说指着魏杨告诉我,说魏杨也是看着我生长的,我可以把他也看做是我的亲人。”   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似乎比上一句更令人发指。   比当初听到的那天,显然多了层不一样的含义。   “小燃的想法没错。魏杨在这个项目上应该是跟方正海一样重要的角色,他在团队里的权利,至少是跟方正海平起平坐的。”   郁闻礼听完道:“一个运行了十几年的机构,只是初期投了一点钱就退场,而且他还完全不懂科研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发言权的。方正海作为头部领导对他有所退步,看起来还不甘心,这种一个人说了算的组织里,下级对上级才会有不甘心的状态。魏杨在这个实验室的实权里,至少是可以跟方正海一较高下的程度,或者他们本身就平起平坐。”   “我的感觉上,都有。他们既统一又对立。”方渡燃说。   “主要矛盾是什么能看出来吗?”郁月城问。   “完全不能。”方渡燃道:“可能是我的性格让魏杨不满意,但是方正海对他说我很不错?所以他们在我的质量问题上出现分歧?”   他琢磨着说:“那天他们要给我安排以后的发展方向,我一句也没听,魏杨几次三番表达了对我这个性格的不满意。他说我的性格‘一直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吗?’”   郁闻礼可以看明白他们的冲突,如果在他们眼里,方渡燃只是一个实验品,那其实跟小白鼠小兔子没有区别。要他听话,那也跟挑选品种没有差别。   只是把动物换成是人,魏杨不满意自己投资出来的实验品。   那么他一定是占据了较为主要的身份,所以才会苛责。   方渡燃没什么感情的口吻道:“后来魏杨对方正海说‘你这个父亲当的很辛苦’,方正海很得意,还挺高兴的样子。”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看到的就是这样:“方正海还讲了自己的劳苦功高,说既然做了我的父亲,就一定会把我当亲儿子,还说我父母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还没有他的十分之一,也不如他了解我······就这些话,内容跟吵架也差不多,他跟魏杨只是换了张阴阳怪气的皮来吵,没那么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逐渐低下去,头脑有点呆滞,这些他卡在喉咙里不想说出来的话被他说出来,有些心知肚明的猜测跟着浮出水面。   郁月城和郁闻礼也同时沉默下来。   方渡燃抖了抖唇瓣,整个人卡壳了,轻声重复:“换、换了张皮?”   手指被人捏住,他懵然抬起脸,顺着看向郁月城。   猜测一个人还活着,和突然发现自己也许真的见过他,完全不一样。   只要他不说出来,那句话,就只能是个压在心底里的想法。   他是怀疑过方正业没有死。   他也听到过郁月城告诉郁闻礼他怀疑方正业还活着。   这些,通通都跟“换了张皮”是两回事。   他是从来也没想过,放任他去胡思乱想,他也不会往魏杨身上想的。   他不可能怀疑魏杨就是他的·····   他们见过面。   他们还说过话。   他还看见郁月城跟魏杨正面的交锋。   魏杨,这个人,他在方正海说如果他够格,他会亲自来跟自己渡过易感期,生、孩、子,的时候,他连任何一丝异样都没表示过。   他完全默认,这些对他们而言,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正常。   他默许。他觉得没问题。   这个人,还在绑架他之后,给他用了不知道什么药,让他易感期爆发,让他失去抵抗能力,用各种乱七八糟和兽用的麻醉.枪打过他。   方渡燃说他忘了那天山里发生的具体的事,但是他有一点零星的碎片和画面。   他没有告诉过郁月城,也许他们也能猜到。   是他,是魏杨,把易感期加上药物作用虚脱求生的他栓在野兽笼子里,然后锁起来那栋房子的出口。   他那时候似乎用尽了一切的力气收拾完方正海,虚弱得视线模糊,他只能记得很闪烁飘忽的一点画面,还有熟悉的,一层层落锁的金属声。   这个人,是方正海嘴里同样看着他“从小生长”的人。   方渡燃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方正业还活着的怀疑和猜测可能成真,他都得反应一会儿。   魏杨,会是他已经死了十年的······   不行,他真的无法联系起来。   太割裂了。   这个人和父亲两个字,太割裂了。   “他,我······”方渡燃吞咽一记,让喉咙里可以正常地出声。   “我、我可能见过······”他喉咙堵得紧,完全出不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所以方渡燃闭上眼,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在沉寂无声的房间里把喉咙狠狠再咽了几下,把所有的情绪都紧紧地,索性全部压下去。   “魏杨还没死是吧。”方渡燃一口气脱口而出,然而话可以说出口,心绪完全无法平息。   “没有。”郁闻礼回答道:“警方一直都在追查。”   很多事不用再去一条线一条线的疏离,他们现在找到了最重要的主线——魏杨。   ······也极大可能就是方渡燃“换了张阴阳怪气的皮”来跟方正海吵架的生父——方正业。   这个想法,很容易就可以被证。   只要先找到这个人其他的社会背景,行踪轨迹,查看有无吻合的迹象。   有机会的话,只要能找到他的一根头发,就可以直接立刻出结果,那么一切都能拨开云雾。   郁闻礼于其实也很难接受,换皮这个想法,是方渡燃无意中讲出来的,却是最为可行的,能把十年前和如今的实验室联系起来的方式。   方正业原本应该是跟他弟弟差不多的年纪,魏杨的资料上才三十二岁,差距太大了。   除了“换了张皮”,完全想不到别的途径。   郁月城先开口道:“我等会儿跟妈妈再打电话核对一下,之前问得太潦草了,这次我会具体告诉她大致情况,让她向她的交际圈子都打听打听。既然魏杨百分百地确定认识茵茵伯母和我母亲,那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我会让小姑也想点办法的。”   方渡燃喃喃地说:“他真的很自信,他对着我说她认识我母亲。”   为什么刚刚好是认识他的母亲。   廖茵茵是个被金钱富贵从小堆砌砸出来,才能健康平安地长大的评级S的Omega,这种Omega可以进行正常地社交都不容易,用的每一支抑制剂都是专业定制,发热期是专业医院的陪护。   她可以被养得那么落落大方,像是美好存在的奇迹。   这样的Omega,魏杨为什么会认识。   他哪怕说自己认识的是方正业这个父亲,而不是母亲,方渡燃都不会多想他特意提到母亲的那几句话。   “可以查。”郁闻礼安慰道:“方正海的老家是榕城的人,方正业的户籍,方邺的,都可以查。”   方渡燃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过,他状态看上去有明显的迟钝。   郁月城拉拉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靠近了些,放缓语调:“魏杨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是谁,也可以查到的。你先休息会儿,晚点我们就着手去做。”   “现在就打。”方渡燃说。   “不用考虑我。我很好。”方渡燃深吸口气,压住自己胸腔里乱七八糟的一团情绪:“这个点刚好是国内的白天,在过会儿就要晚上了。”   他转过脸,看着大白猫:“晚上打电话会影响干妈休息的,对不对?”   郁月城在他压抑冷静地眸光眼里看到了恳求。   还看到了方渡燃干脆和坦然之下所掩藏的,像求救求生一般的疼痛。   方渡燃没说,也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来,但是郁月城感受到了。   方渡燃正在害怕。   他知道到了这一步,一定会对方渡燃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   方渡燃现在十九岁,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已经做到常人无法触及的地步了,他活得很辛苦,他这些年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候。   所以郁月城一直不希望这些东西让方渡燃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参与。   偏偏方渡燃掌握的信息才是最关键的,也因为他带来的信息揭开了所有模糊的面纱。   魏杨可能会是方正海这件事,他也没想到。   从头到尾的苦难都是方渡燃来承受的,现在他骤然知道这些,没有崩溃地,看似平静地还在主动往前走。   “月城,你们先商量,这件事是肯定要告诉安靖的。”郁闻礼替郁月城做了决定,他知道现在马上就联络这事不太现实,他还得考虑到方渡燃的状况。   接着他站起来道:“既然魏杨一再表示他认识安你母亲和方渡燃的母亲,她们亲如姐妹,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好。我一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郁月城说。   方渡燃没能得到郁月城的回应,他没有马上就打电话给干妈问个明白,于是默默低下头。   郁闻礼看了一眼,他没接着追究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还要去研究所看看小燃另外几项的检查结果。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郁闻礼提醒道:“休息,非常地重要。不管是小燃还是你,都别再熬了。”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郁月城说。   郁闻礼临走前道:“事情不是一晚上就能解决的,要查清楚发生过的事情,也要过好当前的日子,别忘了好好生活。”   “谢谢大伯。”郁月城说。   “走了,走了。我上楼睡觉了。”郁闻礼出门之后还把门也带上。   他知道这会儿方渡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思考,连他都得消化一阵子,才能把人对上号。   况且郁月城的安抚,大概才是对方渡燃来说最有效的。   房门合上,房间里静悄悄的。   方渡燃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大概几分钟之后,或者是十几分钟之后,他的意识才回笼。   他暂时失去了他对时间的准确感知力,不知道目光失焦了多久,只觉得恍然如梦。   在一片空洞,漫天灰尘,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梦中迷了眼,然后醒过来。   他动动肩膀,跟水泥浇灌的似的,僵硬得很,活动两下才人偶般站起来。   “我也回去睡觉了。”他有点呆滞地想着那房间里,还有大白猫的气息。   都是满满的舒服的草木香。   像是他的避难所。   像是他的窝。   他想回到他的小屋里躲起来睡一觉。   “方渡燃。”郁月城在他走到门口时叫住。   方渡燃愣了下,然后机械地转过身,他听到自己问:“怎么了。”   他这会儿的身体,仿若不是他自己的,他的感官有些不灵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郁月城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臂穿过他的膝窝,一手搂住后背把他整个打横抱起来。   躯体僵硬,神经也出走,四肢不太听控制的方渡燃,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嗯?”他转头看着郁月城发出疑惑。   对方把他放上柔软舒适的大床,然后关掉顶灯,再打开床底边缘的小夜灯,回到床上来给他盖上夏季的薄被。   一连串的事情都做完,大白猫躺在他身侧,方渡燃的神志才跟上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方渡燃怔怔地说,每个字都讲得清楚而认真。   郁月城的心猛然被砸了一下,他想起来今晚在车库里看到的蹲在地上等他的方渡燃。   他现在是只受了伤的小兽,对自己的依赖也显得更直接单纯,木木的,连自己的情绪都处理不好,但是还礼貌地征求他的同意来汲取温暖。   “可以。”郁月城说。   方渡燃的动作一帧一帧似的,他乖乖地伸出手,把郁月城那头的杯子也拉好盖上,然后转过身面对郁月城,按部就班地低下头,再闭上眼。   做出睡觉的模样。   郁月城摸一摸方渡燃有些凌乱的额发,再轻轻拢上他的后背,轻轻地拍抚。   就像是在戒断期时,面对经受疼痛和折磨,疲惫到昏迷的方渡燃一样,每一下都是轻柔缓慢地。   似乎对方是易碎的瓷器,受不得一点力。   他知道方渡燃是很强的,他的身体很强,心也强悍。   戒断期他凶猛而充满杀伤力,危险系数爆表,都劝自己离他远点,都说他体格伤了也不作数。   郁月城会心疼他的痛楚,郁月城看不了他受折磨,郁月城会以身作伴替他分担。   然而面前的方渡燃,这一次他平静而淡定,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有表情,他都闭上眼做出睡觉的模样了。   郁月城就是知道,他此刻早已千疮百孔,心会痛到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在摧残。   舒缓的草木香从郁月城身上浮出来,渐渐包裹住两个人,逐步带上清透的、安抚人心的意味。   方渡燃条件反射地嗅了嗅让他刻在心脏上的信息素,然后弓起身,蜷起双腿,一点点把低垂的脑袋靠近郁月城的肩头。   触碰到大白猫柔软温暖的身体上。   接着,身后拍抚的手掌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是踏实地,愿意接纳他靠过去。   方渡燃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把自己埋进大白猫的怀里。   这里是他的避风港。   这里才是他有温度有呼吸的起点,是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的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24 08:09:08~2024-02-27 07:2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7章 躲进大白猫的怀里   草木味的冷香再一次将他身处的房间里填充, 安静的抚慰如影随形,方渡燃僵硬的身躯和心脏, 都在清透舒缓的气息里跟随时间流逝苏醒过来。   郁月城感到自己胸前的睡衣湿了一大块,贴在身上湿乎乎的布料,从温热到凉透,又热了一遍遍,再重新凉透。   然而怀里的青年始终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方渡燃没有大哭大喊,连一声抽泣都没有, 拍抚的后背始终稳稳的, 不曾颤抖一分一毫,安静得如同在沉沉睡梦。   如果不是打湿的睡衣布料,尽管他们彼此相拥, 他也不会知道方渡燃这一晚无声无息地流过眼泪。   他似乎没有知觉,只静静地抱住自己。   郁月城低下头,看到方渡燃后颈上贴的药贴,是郁闻礼从国内给他带过来的,这会儿有一个角因为没贴稳翻起角。   他拿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方渡燃在怀里突然动了下。   “吵醒你了?”郁月城用气音低声问, 没有戳破他留在自己睡衣上的湿痕。   “嗯。”方渡燃开口的嗓音有些模糊,似乎是从睡梦里带出来的。   好像他真就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不好的, 会让人悄然流泪的噩梦,以至于胸前湿掉的布料, 最终都是冷掉的。   过了时间, 就不复存在似的。   郁月城守着他没有睡着,不管是哪种, 方渡燃这会儿一定都不好过。   “我给大伯发个消息,让他明天留张药贴给你。”他说。   “掉了吗?”方渡燃想伸手去摸一下,四肢不听使唤,想指挥起来都万分沉重,随即作罢。   “翻边了,会粘在头发上,睡醒就该就掉了。”郁月城知道这会儿应该尽量多跟他说些话,又担心他需要休息的身体。   “好。我明天就换。”方渡燃听话道。   这种听话,从他来到这里找自己就渐渐体现出来了,方渡燃心怀愧疚,即便在此时此刻,他也没忘记。   郁月城腾出一只手,去拿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就看到郁闻礼两个小时之前给他发来的消息。   -你们见过魏杨的信息素吗?   郁月城看眼怀里低着头的方渡燃,不打算现在就跟他马上提到这个人,魏杨的信息素,他见过一次。   但是不能确定真的只到那种程度,毕竟他们当时的冲突,还没到需要完全释放信息素来攻击的时候。   他举着手机在方渡燃的背后回消息-见过。当时他散发出来,是长期熬煮之后枯草叶气味,闻起来很燥,属于特定条件下信息素。   这个警方在整理案件的时候,连同性别籍贯都登记过,郁闻礼再次询问他,就让他多留意起来。   手机很快收到回信,看来郁闻礼今晚也没有休息。   郁闻礼-能确定吗?   -是你亲自闻到的,还是小燃告诉你的。   郁月城-我跟他有过正面交流,内容很不愉快,所以闻到的。不排除他没有彻底散发的可能。   对面没再回话,郁月城留言给他-走之前把方渡燃的药留下一副,他的药贴明天可能要失效了。   郁闻礼这次回得很快-天快亮了,先休息,我出门之前配好放桌上,你自己拿。   郁月城-谢谢大伯。   手机放下,他反而更添困惑。   看来郁闻礼也在梳理手上资料和有关魏杨信息素的问题。   魏杨的信息素在警方的资料上,登记的也是这个信息素种类——特定条件下信息素。   这种信息素不同于评级A以上的信息素品质,特定条件下信息素闻起来是无法具体到实物上的,属于在某种场合下,或者特殊的条件下才会产生的气味。   拥有这种信息素,绝大部分的评级不会太高,最好的情况就是B+左右,因为纯度太低,和纯度含有一定的随机性、情绪化,在第二性别里,标记伴侣时显露出的生理性特定指向性,也无法跟评级更高的同类相比。   给当事人带来的最大影响,大概就是因为纯度不够和不能准确操控,所以不能像评级A以上的同类,以清晰的信息素气味加上个人信息素的不同纯度来表示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份,所以会有遇到同样信息素的同类的时候。   那就使他们对自己的Omega的标记显得没那么百分百的无懈可击,如果万一遇到同样的特定条件下信息素的Alpha,并且他们的气味还相同的话,被标记的Omega的身体,其实是没有那么排斥的。   郁月城对他闻到的信息素气味确信无比,但是现在找不到魏杨本人,无法对他的基因进行提取,不然就可以定位到他的评级究竟是什么。   还能知道他有没有隐藏自己的清晰的信息素,如果有,那么彻底散发之后,也可能是指向性更明确的味道。   自从信息素评级被明令禁止,就算是警方办案,也只能通过现场或者在本人身上采样才能进行检测。   数据库里的居民出生基因信息登记,在他几十年之前就已经禁止录入了。   就算以方正业的年龄来看,也是留不下登记信息的。   如果现在他们见过的这个“魏杨”的信息素气味,真的和警方根据户籍登记在案的魏杨的信息素种类和味道一模一样,那么方正业是怎么办到的?郁月城比较在意这一点。   或者说,方正业自己也是特定条件下的信息素,才有能近似的可能。   人可以改头换面,可以冒充顶替,假如这些都能够理顺,那么信息素的气味要能重合,方正业就只能是和魏杨一样的评级B左右的Alpha,这样才可能也是特定条件下信息素,然后撞上跟魏杨一样的气味。   这个概率说小,放在Alpha的总人口里面看,也不算小,毕竟评级A的Alpha就已经是少数,评级A+的Alpha是罕见的类别,剩下的大部分Alpha,平分了刚刚达标的C级和B级左右的占比。   但要把闻起来的气味都对上,概率就会被缩小好几倍。   想到方家一连串的事情,郁月城对方正业和方正海的处心积虑又添了一层戒备。   “你要忙吗?”方渡燃在他怀里说话,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   郁月城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后脑:“没有。我今天中午再去实验室,上午都在家陪你。”   “······”方渡燃沉默几秒,想说我没事,没有说出来。   他有事。   他就要耽误大白猫的时间。   大白猫中午才出门,他就耽误一小会儿。   现在他真的不想放手,就想这么抱着,多待一会儿。   刚刚的几个小时,他一片空白,即便现在回想,也不知道具体想了什么。   身体躲进大白猫的怀里,思绪也被关进一件封闭黑暗的房子里。   他不喜欢空旷封闭的地方,会让他想到实验室充满血腥味道的笼子,那几个小时,放佛连同他恐惧的心都一起封住了。   里面越冷,他就闭上眼,放任锋利的风割破过去和残缺的记忆,把脑袋都埋进大白猫的怀里就好。   “不用担心。先休息吧。”郁月城对他道。   “方正业是Alpha。”方渡燃调整好情绪,忽然道。   “嗯?”郁月城没想现在就跟方渡燃聊这些,但对方对此显得很主动,他担心地看看怀里的人,还是那样乖乖地抱在腰上。   “是的。”所以他也顺着方渡燃讲下去:“方家三代,他是唯一一个Alpha。”   “他是什么评级。”方渡燃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先前听郁月城的话的时候还有些温度,跟着与“方正业”有关的话全部消失。   “不知道。”郁月城如实说:“以前妈妈提到茵茵伯母是评级S的Omega,我有问过他伯父呢,她说她不知道。”   他想了想道:“评级在我父母和廖家的圈层里,大部分属于公开的秘密,不管是继承还是联姻,早晚都会作为一项硬性资本,没有人会主动泄露,没有人会去刻意散播,到了需要的时候,人人心知肚明。年轻一代的平辈之间,因为背后的家世都在同一阶级,世代有稳固的往来交际,所以即便评级不到A+的,只要关系要好,相互也都知根知底,也不会影响交情深浅。   “方家一开始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等方家的靠制药厂发家,后来又投入房地产,有了资本之后才步入A市的商业圈,那时候方正业坐拥方家的一切,和廖家留在国内的所有资产,有茵茵伯母为他打理人脉,没有到需要亮出评级的时候。况且他那会儿制药厂风生水起,资产不菲,方家已经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的评级也没人想过要去深究。”   “连干妈都没有告诉吗?”方渡燃能想到方正业那时候有多么得意,只要把廖茵茵抓在手里,他得到了很多很多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好好对待,不管是他还是他母亲,方渡燃已经几乎能确定不是场“意外”了。   “廖家当初那么厉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去查过方正业是个什么东西,早就把背景查光了吧。”方渡燃问:“干妈跟她亲如姐妹,那会儿一定没少陪她,她不会连干妈都瞒着。”   他没有喊出来“妈妈”两个字,郁月城却不用明说就都听明白了。   “大概茵茵伯母自己也不知道吧。”郁月城说:“信息素评级被禁止很多年,不是必要的情况下,不会有人特意去测试这个。警方的测试也是需要权限的。”   “但是你们一定有办法查到的。别人也许不在乎,郁家、廖家,还有干妈的安氏,像你们是一出生就会查的。”方渡燃说。   郁月城:“嗯。”   “方家既然想挤进来,为什么不按照规矩办事?”方渡燃抬起头问。   房间里昏暗,郁月城看到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泪痕。   “按道理廖家的长辈在他们交往期间,应该会去做个检查,但是他们不认同方正业,所以见面都只有寥寥数次。”   郁月城猜测:“茵茵伯母既然已经被他标记,肯为他留在国内,这种事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应该也不重要了。方正业不想说,或者没提过,茵茵伯母也不会特意要求的。”   方渡燃和他躺在一个枕头上,垂着眼,好半天才说:“他们连方正业的信息素气味也没闻过吗?”   “没有。”郁月城说:“方正业来郁家的时候很少,没有能用上信息素的时候,大概只有他身边的人能知道。”   “这个干妈也不知道?”方渡燃疑惑。   “我可以再问问她,我记忆里她是不知道的。”郁月城说:“我们只能确定方正业是Alpha。”   也是。   信息素这种东西,跟生理期挂钩,多多少少带着隐私的意味。   就像是Omega的发热期来了,大家都能知道这位Omega被隔离没来上课,是因为发热期,Alpha们闻到什么香甜的气味,也只会私下里说几句。   要是上Omega面前讲他的味道真好闻,那就是不要脸了。除非是关系好的兄弟或者姐妹夸一夸,要不就是你情我愿的友好接纳,要是放完全不熟的人身上,那就是耍流氓会拿处分的。   学籍登记表上,也只会打上第二性别是什么,连信息素类别都已经被省略了。   毕竟类别也会直指指向性的强弱,然后间接暴露评级,造成等级差异。   这么想想,他以前对郁月城身上的味道说真好闻的时候,郁月城没揍他,没有走开,还给他闻,真是全靠自己叫做“方渡燃”这三个字。   而且他一开始,跟郁月城前后桌,同进同出,都不知道郁月城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   只知道是草木味,直到他们接过吻,有过肌肤相亲,他才确定那是郁月城收敛自如的薄荷味信息素。   信息素这东西,只有枕边人才知道,确实没毛病。   不过,放在郁月城身上,是礼貌绅士,严谨自持,放在某些人身上,恐怕是拿来当做遮羞布了。   “他要不是个至少评级至少为A的Alpha,应该不会泄露自己的信息素让别人闻到吧。”   方渡燃口吻凉薄:“他们方家那么看重Alpha这个性别,他要是个残次品,出门在外都得藏好自己的信息素,别给方家丢人了。不能让大家知道,他天生就是个低等劣质的基因。”   他可没有忘记,方正海和魏杨是怎么评价他的。   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形容能完完整整地还给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27 07:24:51~2024-03-01 04:1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8章 从未有过的坚定   方渡燃自己是不在意什么第二性别, 但是有人在乎。   有人在乎得疯了,恨不能自己来和他生孩子, 沾沾所谓被他们人工改造出来的数据完美的Alpha。   还有人在乎得活的像只过街老鼠,时时刻刻收好自己的手脚,唯恐被人发现自己是个什么下等东西。   “我有想过。”方渡燃自愿就方正业的事沟通,郁月城也没有保留。   “魏杨登记的特定条件下信息素类别,如果我和你都没有闻错,而且他的确释放到信息素明确的地步了,那他的Alpha信息素最多只能达到B+的程度。”他说。   这些内容已经属于不在书本和社会流通的知识范畴了, 信息素评级的相关内容是网上也无法搜索到准确信息的, 只剩下些神叨叨的传闻。   方渡燃听完,此刻没有再多的波澜。   他对这件事的情绪,都在那封闭起来的几个小时里, 被冰冻起来,然后化成一地碎渣,没有再值得他因为听到方正业和魏杨的名字,就值得拿出来的。   方渡燃还明白郁月城和他想到了一起去,他们都在思考方正业和魏杨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   “B+很常见吧。”方渡燃说。   郁月城:“比评级B要少一部分, 但也很常见。大部分人都在评级B左右和数据刚过线的评级C。”   “那应该很好找到合适的皮来换上。”方渡燃发现他再说出来这句话, 嘴里是木然的,脑子里却已经没有先前因为震撼、恐惧、和被极致的残酷凌虐而带来的麻木。   他只是还不适应,这个即将被印证的推测。   郁月城担忧地靠近他, 额头轻轻贴着他的。   方渡燃看他一眼,继续道:“他们能处心积虑十几年, 甚至更长时间, 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小的一件事。”   这在郁月城的判断里, 有的选择的话,他不希望方渡燃会对这种事设身处地去判断。   “你昨天做检查的途中,去找我们了。”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坦白回应。   “······听到了多少?”郁月城说。   “没多少。我刚去,你们就关门了,我只知道你在查这件事,还怀疑方正业没死。”方渡燃如实说。   想到那会儿,最让他难受的并不是郁月城在房间里推测,万一方正业没有死,而是他的大白猫在他不知道的所有的时间里,一刻未停地在为他奔波,投入巨大的代价。   他可以面无表情地让残酷的过去在他的身体里无数次凌迟,他可能掉了泪,但他的心是凉的,冷得像放在无间地狱里被捶打。   可是大白猫不一样。   跟他有关的事情,他做的一切,是在把他碎成残渣的,长满刺,还会割破人手指的心,一块块,一点点地拼凑起来。   他会酸楚,会热得湿掉眼眶,会被强大的温柔覆盖,他死掉的躯壳会重新感受到呼吸和温暖。   这才是最致命的。   最让他难受的。   他的大白猫在为他牺牲掉很多很多,就连生命、时间,都在他的身上花光了一年又一年。   “我没有想瞒着你,只是还没水落石出,不想影响到你的情绪。”郁月城在被子里伸手拉住他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对这一堆的事,全部一笔带过。   方渡燃那天听到了最不该听到的,今晚又知道了最不应该让他知道的,特意就此来解释一番,郁月城觉得只会让他心情更糟。   所以他接着轻声安慰道:“一切以你的身体健康为准。”   这声音,和他在被窝里的小动作一样轻,一样温柔而小心。   方渡燃能看出来,郁月城不多说一句都是为了不刺激到他。   就连这会儿,大白猫都在安抚他的情绪。   方渡燃不想显得自己太弱了,然而又忍不住在郁月城身上,为他感到无尽的委屈和酸楚。   他没有拉住郁月城递上来的手,直接抬起手臂,再次抱紧他的大猫。   “我没什么,我好得很。”方渡燃这回干脆道:“真的。我会很配合你的,不用瞒着我,我可以接受。”   你都能接受这么多日日夜夜不计辛苦,默默倾尽心血地付出,我不过是无意看到了跟我自己有关的进展,看到了我的身世,我的过去,我那些所谓的、亲人,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方渡燃在心里想,也抱着郁月城在开口说:“我现在,此时此刻,我想的不是他们,我是在想你。”   他垂下眼:“你很辛苦,你到现在还在安抚我。郁月城,我以前以为我是会说情话的,但是我发现在你面前,跟你做的事相比,什么话都无法拿来衡量你。我形容不来,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告诉你,太多了,可也抵不过你千万分之一。我也想做好多好多的事来弥补你,可我总是犯错,让你难过。”   “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Alpha,可我不是个好男朋友。”他热乎乎的气息贴在大白猫的脖颈上。   郁月城拿双臂环抱住他的腰身,这一次完完整整地拥在怀里。   “你在心疼我吗?”他问。   方渡燃点点头:“心疼。我好心疼你!”   每每想到这些事,想到他曾经对大白猫的亏欠,方渡燃真切感受到胸口沉闷着在被刀割。   沉默片刻,郁月城像是思考过后,才在他耳边说:“你一声不响地消失掉,一封回信也不给我,把我放在这里很多天,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他顿了顿,道:“这些时候,你会心疼我吗?”   “我记得。”方渡燃立刻道。   他恨自己没出息,还恨自己不够当初坚定。   方渡燃曾经以为他们分手才是大事,是最重要的事,没想到对郁月城而言,对方已经把自己的需求降到了最低,只希望可以保留通信的联系。   在他发过来的每一封的邮件里,字里行间甚至都不曾有一点逾越,没有给自己增加任何一点负担。   就这样,他还被自己丢弃了。   石沉大海的单向邮件,他发了很多封,每个周都按时,没有停过。   方渡燃从来没有这么悔恨过,郁月城在所有情况下,哪怕他消失了,哪怕他放弃了,哪怕去无比降低自己的需求,以至于降低到回到朋友,没有电话,没有消息,只用邮件简单地保持联系······   把自己降低到都可以用卑微来形容,也都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他绅士,克制,隐忍,总是不声不响地就在那里。   被丢掉也不会跑,会站在原地等他,从未打扰他,只乖乖地信守承诺。   等不到他,也只会在准备回国的时候打一通电话,问问要不要来接机······   郁月城把感情上的忍耐和持久,放任和纵容,全部都给自己了。   方渡燃觉得自己不管对他多残忍,对方永远都只会对他好,无论他做任何决定,即便是分手,是另寻新欢,郁月城大概都会尊重他。   郁月城太尊重他了。   他把自己压抑地很低很低。   他喜欢一个人,喜欢地那么深沉,又百般呵护。他连喜欢一个人都喜欢得那么完美。   大白猫可以比所有人都自信从容,他有无上的资本,正因为如此,当他一次次隐忍自己的任性和错误,方渡燃就更难受。   怎么去对待他,欺负他,郁月城都没有放弃过他。   但是他自己,他明明也喜欢郁月城,却很多时候都没有对郁月城,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坚定过。   总是因为有郁月城拉着那条线,他就肆无忌惮,就为所欲为。   就忽略掉大白猫的心也是肉长的,他很在乎方渡燃,他从小就在乎,但是他也会因为方渡燃难过。   他是最强大的Alpha,他很厉害,他强悍又聪明,但是他也会因为方渡燃的一次次拒绝怀疑自己。   是他没有照顾好他的猫。   “五百五十九天。”方渡燃抵着郁月城被他弄得湿哒哒的侧颈,细数到:“从你出国,到我来看你那天,一共五百五十九天。”   他不想让声音哽咽,顺顺气,清楚道:“我在你之后的第三个月就没有再回信给你了。到我来看你那天,一共四百五十八天。”   “四百五十八天。”郁月城摩挲他后脑上的发丝,低言道:“好像也不是很久。”   “我不想撒谎。”方渡燃被愧疚淹没,言语里带着喉咙里涌上来的热气:“我之前没想到,我没有心疼。······对不起,郁月城。”   “我来找你之前,都没有那么心疼过。我太自私了,我只想到了我自己。”方渡燃边说边掉眼泪:“我只顾着逃避,我好不自信,我害怕,我还胆怯,我没有心疼你。”   他不知道问谁才能有答案,反复道:“我怎么没有心疼你呢?我为什么不去心疼你?······我应该是最心疼你的。我真的、郁月城,我是最想要心疼你的。”   方渡燃说到后面,自己也忍不住。   方家的事情再怎么残忍,他都不会满含热泪,他的恨意都用不完。   但是郁月城的事,每一笔,他都好心疼。   大白猫愿意跟他说这些,他珍惜得不得了,他怎么抱着都嫌不够,他想跟郁月城贴得最近最近。   “我以为你那天,是生理期,所以情绪太激动了。”郁月城将信息素释放地更加清晰,让薄荷味的冷香抚慰怀里言语逐渐模糊的青年。   他好像少年时,也没有流露过这么慌张无措的样子。   方渡燃咽了下翻涌的气息:“不是。是因为你。因为我看到你,我很想你,我很愧疚,非常地、惭愧。”   “我的对不起,是借了干性发热期说出来,但都是真的,是我想说的。”他一句句地,生怕说得不够清楚。   他知道那天他在干性发热期,身心变得脆弱无比,他一遍遍地悔恨。   那也是他事后回想,第一次感谢这种不正常的生理期,不然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说出口。   有了那个起点,他后来才能真切表达自己的感情,承认自己的怯弱。   而现在,在知道郁月城这些年都在过什么日子之后,无论有没有过那个干性发热期,他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   他不要再任性,他想要让自己显出听话的样子,想要让郁月城高兴,让他安心,让他开心,想要能给他很多的安全感。   让他知道自己的坚定,自己也会很坚定了。   方渡燃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是他想把他的感情变得好一些,要打磨得无坚不摧,拿给郁月城。   他会尽量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   他不幼稚了,表达自己的感受也不可耻。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喜欢看你高兴。”方渡燃说:“那会儿我跟你每次单独相处,我都想做到很细心,把你照顾好。结果,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你把我照顾得很好很好,有你才会有我现在。你为我付出了所有心血,包括你的健康、你的身体,都被我伤过很多次······我没有忘记过,我会比你还记得清。是我没能让你高兴,也没有好好心疼你。”   他抬起头,抹掉自己乱七八糟的泪水,跟郁月城四目相对:“对不起。我知道你今天愿意跟我提这个,是在给我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   郁月城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乌黑纯净的瞳仁在昏暗的房间里,有细微莹莹的反光,是悠远深邃的宇宙星辰。   方渡燃看着他,也不出声。   就让他这样打量,目光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带着把心亮出来的坦诚,现在的他有从未有过的坚定。   郁月城贴近他,微微抬起头,在他濡湿的睫毛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他说得很小声,像是悄悄话,只讲给方渡燃一个人听。   他说:“要心疼我。”   方渡燃刚擦掉的眼泪瞬间涌出来,把大白猫漂亮的唇线也打湿。   对方耐心地一一吻去他的泪水,方渡燃也小声地去应:“我会、我会很心疼,很心疼你。”   安抚的吻从眼睫到鼻梁,再到沾着泪水的鼻尖,萦绕的清透冷香丝丝缕缕缠绕彼此的呼吸间,郁月城把他脸上热乎乎的湿痕也一并吻去。   像是在给受伤的小兽舔舐伤口,可是被伤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方渡燃不知如何是好,怎么才是最好的回应,他怎么做都不够似的,是他伤害了大白猫,大白猫现在还要反过来抚慰他。   他像是回到两年前,那会儿会有急急匆匆,不知道怎么对待郁月城才好的少年心思。   一着急,他泪水淌得更多。   郁月城一边抚摸他的后背,一边耐心地把眼睫上沾满的水汽再度吻掉。   “有好点吗?”大白猫问。   方渡燃没出息地在嘴里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口,惩罚似的把血腥味都咬出来,才勉强忍住止不住心疼和愧疚的眼泪。   这好像让郁月城发现了。   因为随即,大白猫凑上他的唇瓣,双唇相贴,方渡燃闭上眼把带着草木冷香的信息素含进嘴里。   郁月城尝到了血腥味,稍作迟疑,默然抚上方渡燃的后颈。   细腻指腹在他的腺体周围适度按压,一手搂抱青年的身体一刻未停地抚摸安抚。   方渡燃骤然僵住一瞬,立刻会意,卸去身体的力道,跟随郁月城的抚慰放松下来。   腺体有温热的感觉,持续的一点点酥麻让他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伴随薄荷味的冷香填满他的呼吸,方才止不住的情绪渐渐平缓起来。   起唇接纳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融化在口腔,没到那么浓度的时候是舒适的薄荷的清爽味道,把他嘴里的血腥味一步步地褪去,然后全部换上清透的、能驱除一切浊气的冷香。   方渡燃感觉自己的全部都沉浸在这种让他上瘾的信息素里,他从来不喜欢被人左右和操控的感觉,但是他喜欢沉溺在郁月城的气息里。   甘之如饴。   他认真地品尝,细细地用唇舌厮磨郁月城的唇瓣,含住对方抵过来的舌尖吮.吸,再一点点地反过去侵入齿关,陷进湿.滑的软.肉里。   欲.望会被挑起来,但是他没有一点邪念,就专心致志地和他的大白猫接吻,去承接郁月城渡给他的信息素。   尤嫌不够,方渡燃也是耐心搜刮对方口腔里的每一寸,不急不慌,唇齿间有轻微的水渍声会响起来,全部都被他汲取咽下去。   “你从十岁就开始等我,我也不怕等。”方渡燃贴着他的唇说:“我会最心疼你。还会无限期地等你,等我们真正地重新在一起。” 第319章 听话   方渡燃记不得是怎么睡着的了, 只知道他沉浸在郁月城为了打造的空间里,暂时离开了一切让他痛苦的根源, 只专心致志地感受郁月城给他的所有。   环绕四周的气息、相亲相贴的身体、四肢百骸的体感,全部都是大白猫带来的。   他在清新舒适的草木味冷香里安眠,睡得无比踏实。   心有了落点,怀抱有温柔的大白猫相拥,每一次呼吸到的空气都是他的梦寐以求。   中途床面有轻微的塌陷,又复原。   过了会儿,后颈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一片凉意覆盖上来, 但是方渡燃现在太放心了,没有去管。   满脑子想着郁月城这个人,在他身边, 他也不会竖起防备。   昨晚郁月城抚慰他的时候,就着手按摩过他的腺体周围,帮助他渐渐平复情绪。   只是过了好一阵子,身边都没有再传来动静,方渡燃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睡得沉, 一时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只看到郁月城背对着他正穿上衬衣的背影。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大白猫转过头看他,然后回过身走近床边。   方渡燃视线朦胧, 聚不起焦。   一直到对方附身靠近他的脸,他才看清, 郁月城的手里在扣紧袖口, 接着额头上就被印下一个清浅的吻。   太美好了。方渡燃半梦半醒间想。   然后伸手一捞,把对方刚脱下来的睡衣搂进怀里, 低头嗅到独属于郁月城身上气息。   在淡淡的薄荷味信息素里,重新闭上眼,把这份美好延续到沉睡的梦境中。   郁月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滞两秒,眼看他无知无觉地流露出对自己信息素的依赖,想到他昨晚头脑清醒着在自己面前情绪失控。   将离开的脚步放轻,他缓缓合上房门,带走了给方渡燃换下来的腺体部位药贴。   ·   “你做得对,这些东西需要专业处理。”郁闻礼把使用过的药贴提取过后,投进研究室里销毁药物的机器里。   “尤其是在国外,你又在参与基因相关的项目,这很敏感。”他说。   “我看没有注射剂。”郁月城说。   “没给他留。”郁闻礼说:“现在已经在尽量减少外力对他身体运转的影响了。”   郁月城点点头:“明白。”   “你母亲那边,你联系了吗?”郁闻礼问。   郁月城:“没有。”   “昨晚我向我认识的圈子里打听过了,最近一次的数据分析,三类信息素重合的可能性比我们想象得要高。”郁闻礼说:“特定条件下信息素,也叫三类信息素,它的不稳定性非常强,如果是相似的气味,在表现不达标的情况下,是有可能混淆的。”   “方正海会知道方正业的信息素种类,具体气味,还有评级。”郁月城说。   郁闻礼和他对视,都知道结果:“他的嘴里撬不出一个字。”   “他可能本身就不高。”郁月城说:“所以掩藏得很好。”   郁闻礼:“你说谁?”   郁月城:“方正业。”   “你怎么知道?”郁闻礼疑惑:“你茵茵伯母是见过大世面的Omega,一般的Alpha她会有抵抗力的。”   郁月城道:“他们可以让本该分化成Omega的方渡燃变成Alpha,可以让体力和爆发力指数都超标的Alpha方渡燃变得虚弱,也可以让一个评级S的Omega对他们唯命是从。”   这暗指的针对性太强,想得也太深了。   郁闻礼深谙人心叵测,也不会连同廖茵茵和方正业的之间的相遇相知都算进去,这盘棋按照郁月城的猜想,下得就太长远了。   比昨晚他们推测的时候,郁月城将方渡燃和廖茵茵一并纳入方正海和方正业的算计里,还要······扭曲。   “你是指方正业打感情牌利用廖茵茵,还是说他通过化学手段,或者不正当的手段,对廖茵茵灌输了生理上的操纵?”郁闻礼问。   “评级S的Omega忠诚度非常高,怀孕之后的Omega对于标记她的Alpha和孩子还会有天生的强大保护欲,这两个方向,对茵茵伯母来说有区别吗?”郁月城反问。   “······确实,殊途同归。”郁闻礼看向郁月城的眼神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小侄子,虽然从小聪明早慧,处事周全,但还没接触到这么恶毒刻薄的黑暗。   适当的磨炼,可以让人成长,郁月城显然是不需要磨炼来成长的类型,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处理到最完善的地步。   所以目前接触的这一系列与方渡燃有关的,已经完全超过“适量磨炼”这个程度的种种事情,郁闻礼打心底是不希望让郁月城去沾手的。   方家人能把恶这条路走到想象不到的极致,他不希望郁月城在思考中会有如今的残酷和阴沉。   他原本是个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全身上下都如同清风朗月的少年。   “是小燃跟你说什么了吗?”郁闻礼说:“你怎么确定方正业的评级不高?”   “猜测罢了。”郁月城说:“他只是觉得依照方家人对Alpha的狂热,但凡方正业的评级不错,信息素的品质也足够在A市的商圈拿得出手,是不会这样遮遮掩掩,无人知晓的。”   “小燃的分化责任安全书是方正业签署给方正海的,后来方家没了,他跟着方正海,监护权一并转移。”郁闻礼唏嘘道:“很难说方家两兄弟,在追求人造Alpha这个项目上,不是一条心。”   郁月城背过身抵在办公桌的桌沿,斟酌片刻道:“我现在需要一些证据,能够证明魏杨到底是不是魏杨的证据。”   “你确定他、跟方正业有关?”郁闻礼从他的口吻中能看出笃定的意味。   郁月城:“个人直觉。”   “这件事你接触的最深,细枝脉络只有你最清楚。”郁闻礼说:“现在所有的结论都是推测。不过以你的直觉,我相信不会空穴来风。”   “小燃呢?”郁闻礼问。   “在家休息。”郁月城拿出手机接了一个电话。   他中午在实验室照看完当前的实验进度之后,和组员们短暂就当前情况做了下一步计划,接着就赶来青苗基地在国外合作的研究所找郁闻礼。   还好两个地址离得不远,他打电话是看眼天色,已经尽量压缩时间,太阳仍然快要落山。   昨天他说要是今天实验室的工作结束的早,他就带方渡燃去校园里看看,看来是没机会了。   挂掉电话同时,他恰好收到方渡燃的消息。   -我睡醒了,你还在忙吗?   他正想回复,紧接着就跳出来好几条。   方渡燃-没有催你的意思,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睡醒了。   -饭也吃过了。   -不知道你在实验室里手机会不会静音,要是吵到你就直接把我消息屏蔽掉,忙完再看。   -昨天说的要去你学校里看看的,天太晚了,我就不去了。   郁月城看着屏幕上接二连三弹出来的消息,沉默下来。   方渡燃却还没停下来,过了半分钟,又发过来几条,这次还有图片。   -我就在家里等你,不会乱跑的,你放心。   -我可爱惜我的生命健康了,你安心做你的事。我今天最远就到后院里去走了走。   下面就发过来一张他在后院里种下的蔷薇花。   照片中的蔷薇花们,正在夏日的微风里迎风绽放。   三四个颜色的花朵开得张扬,花瓣舒展到最开,植株的高度三四米,因为种植的错落有致,所以自然生长的漂亮柱形占满了后院的亭台外侧。   这是郁月城刚搬到别墅的时候,亲手种下的。   方渡燃对镜头的把握其实很好,也很有灵性,大概得益于他看待生灵的角度不一样,以前也常常自己来涂涂画画。   这张图片拍的,不像是在他的后院,反而像是在蔷薇花编织的繁茂森林里。   这是郁月城当初种下它们的时候的想法,就像方渡燃馥郁芬芳的信息素气味一样,有绵延不绝的感染力。   尽管它没有指向性,郁月城仍然能感受到。   方渡燃的消息在图片下冒出来-白色这朵,像不像我之前送给你的油画礼物盒那朵,就是用它点缀玫瑰花的。   -我今天最远就走到这里了,管家说这是你亲自种的   话只道一半就停下来,郁月城知道他没说完。   方渡燃的消息在屏幕上满满地霸占了整个对话框,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缺失的那四百五十多天的失联。   郁月城都可以感到他是有意发了这么多消息的。   “你回国的时间定好了吗?”郁闻礼看到他已经结束手机的通话。   “嗯。”郁月城放下手机:“下个月十四号回去,不出意外,十七天以后再回来。”   “那就还有差不多一个月。”郁闻礼说:“那正好,要是小燃的干性发热期你能在,就跟他一起来青苗基地过。我把房间的检测设备布好,跟他之前的易感期做个实时数据的对比。”   “好。”郁月城顿了顿:“如果他提前了,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把时间挪出来。”   郁闻礼摇摇头:“你总不能每一次都在他身边。”   郁月城:“我尽可能协调我的时间。”   郁闻礼知道他这个尽可能,就是不管怎么样,肯定要办到陪方渡燃渡过干性发热期这件事。   于是他更加担心:“你也有你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大致了解你这两年的进度了,涉足的领域很多啊,你的精力够用吗?”   这问题他之前就倍感担忧,他的小侄子还得兼顾方家的事。   这两天了解到郁月城在国外的成果,光是手头上的几个项目,领域跨度都非常大,够费脑经的了,反正他这个干了几十年的研究人员,单是看一眼,头都晕了。   寻常人,包括他和他手下的人,都没人能接得住。   “······有时候会吃点提神的中草药调理。”   郁月城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几个实验的进度和类别都不一样,休息时间不能固定,影响睡眠和操作效率。”   “回去把你吃的发给我,我来找专业的中医和制药师给你配。”郁闻礼看他一眼,眼底一层淡淡的淤青自从见面就没消下去过。   “你昨晚又没睡好吧?”他问。   郁月城抬手捏捏眉心,把可能显现的疲态挥开:“睡得还好,时间太短了。”   “又是小燃。”郁闻礼想也知道,昨天方渡燃听到那些东西,肯定没个好觉,郁月城心系他,只能跟着熬夜。   郁月城垂下眼,在思量什么似的。   隔了几秒,他说:“他今天在家等我,比之前要好一些。”   好一些?郁闻礼心存疑惑,什么叫好一些?   在家待几小时就是好一些?   方渡燃本身从A市跑出来,就够危险的,基本上没让人感觉他会听话。   郁闻礼可是知道,方渡燃这小子复读之后,连个信都没给他的小侄子带过。   抛开方渡燃作为他的项目目标这件事,他于郁家的长辈身份来说,肯定是不对方渡燃和郁月城的感情持赞同态度,首先方渡燃的身体就不过关。   这点很关键,感情可以走到最后,但身体走不到最后,他是会担心他的小侄子从此孤身的。   于郁月城的亦师亦友的身份来说,他对方渡燃的认可,多半来自于方渡燃本身的闪光点,虽然不听话,但是勇敢坚强,有耐力,心思不坏,至今还保留内心的善良,他是很欣赏的。   方渡燃在国内的不容易,他也见证过几分。   尤其是对郁月城的心意,尽管没在嘴上说过几句,但是从客观的数据和生理表现上来看,他一个对Alpha信息素完全失去接纳方式,同时自身无法散发指向性,还能痴迷上郁月城的信息素,这种由心理因素引起的生理倾向,完全无法作假。   包括他作为Alpha的戒断时期,能被郁月城这个评级S的Alpha来安抚,都是他心怀真情的事实。   郁闻礼作为专业的基因科研人员,多次被方渡燃对郁月城这种似乎生长在骨血上的情意所震撼,震撼于他屡次剑走偏锋,用微乎其微、还无人办到的概率,违反自己基因天性的活下来,再站起来。   而这一切,全靠他用郁月城的信息素作支撑的意志力。   不过这些完全不能排除掉方渡燃很多时候太让他本该是天之骄子、无忧无虑的小侄子,变得心性深沉,还在感情上被他中伤这些事实。   他可以动容于郁月城和方渡燃在少年感情上的各自坚韧不拔,然而郁月城是他们郁家的后代,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侄子,他总还是要向着自家人的。   方渡燃和郁月城,从小时候看,是两小无猜,是青梅竹马,就那么长大,顺理成章地结婚成家,那的确是一对佳缘。   现在看来,郁闻礼一大半的时间都怀疑,这是场他小侄子逃不开的孽缘。   “小燃在别的地方,比不少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要成熟,也比谁都能抗事,但是在感情上,他还是太年轻了。”   郁闻礼中肯道:“感情这条路上,月城,他没有你稳重。你既然铁了心要选择他,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一味地对他好,也别忘了对自己好点。”   他怕郁月城撞了南墙还看不清,直言道:“我了解你的性子,肯定是什么都听他的,一切好坏都尊重他的意愿,但有时候,你也不能太由着他胡来了。” 第320章 和你一样   如果这个世上, 眼下还有对方渡燃比较了解的人。   那么除了郁月城这个曾经跟他朝夕相处的同学,并且还同时短暂地成为他男朋友的人以外, 就是他接触最多,也最频繁的郁闻礼了。   虽然郁闻礼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的种种,但是说得其实没有错。   郁月城在心里,从来没对方渡燃设过限。   换句话说,就是没底线。   以前他不会怀疑自己的所有做法对或不对,花任何代价、值得不值得,也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他想要对方渡燃好, 他不会去计算任何东西。   不会用时间、金钱、心血、精力、资源, 乃至这副自身这副躯体的安全和健康等等一切,去做衡量取舍的尺度。   这是他应该去做的,一个理智的、成熟的Alpha, 应该具备权衡利弊,平衡轻重缓急的基本能力。   可是全部都因为方渡燃给打破。   郁月城想到有关方渡燃的所有,只会想要如何能帮到他,怎么是对他最好的。   要怎么去安抚他的情绪,照顾他的身体, 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直到他千辛万苦走到他心心念念的人面前, 费尽心思和手段,不计代价地把方渡燃从困境中带出来。   并没有迎来接下来安稳度日的美好故事。   方渡燃总会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排在他前面的事, 会屡次忽略他,也会干脆利落地、不留情面地果断说分手······到这里都可以, 郁月城认为自己都可以等下去。   他一向是不对方渡燃有所权衡的。   可是日子仍旧没有和睦下去。   方渡燃还会接着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一个周接着一个周,一个月接着一个月, 甚至到后来,一年快要接着一年······   郁月城就会开始思考,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   一丝丝再合理不过的犹豫,会在他跨越海陆、远在他乡的时光里独自反复品尝,再一点点抽丝剥茧,变得无法忽略,无法自欺欺人,变得让他开始反思自己。   是不是不对?   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郁闻礼的话,显然是在点醒他。   按照大伯的说法,他也的确是没在方渡燃的事情上,考虑过自己。   包括昨天晚上能跟方渡燃敞开心扉,能问出那一句话,就已经在他的世界里跨出来很大一步。   他和方渡燃离得那么近,仍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答案。   也不知道这一次获得的答案,有效期又是多久?   郁闻礼恰好在他沉默时复言:“月城,你对小燃,太没有底线了。你难受,他也无法从中明白情理的。有时候,没有底线的纵容,并不是件好事。”   他搭上小侄子的肩膀,如今再想以往一样拍一拍郁月城鼓劲,对方已经比他高出来三四存。   “我相信小燃总有一天,也得懂这个道理。”郁闻礼以长辈的口吻道:“他得学会像你对他的处处着想一样,也在感情上对你着想,这条路,你们得一起走。你一个人来走,走不远的。   “他虽然这一路以来,过得也不容易,但一码归一码,他再不容易是他自身的问题,是方家的事情,与你们之间的矛盾无关。你们之间是兄弟手足,还是在谈情说爱,你们自己的心里是最清楚的。小燃他既然想要跟你在一起,喜欢你的信息素,他就得学会在你们俩的感情上和你相互扶持,他得成长起来,得学会怎么去为你着想。”   郁闻礼说到最后叹口气:“你总是惯着他,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你使再大的劲,也走不长远的。”   “大伯。”郁月城抬眼叫他。   “嗯?”郁闻礼说:“你说,我听着呢。”   他还以为郁月城要跟他流露心境,结果对面的青年看着他,疑问道:“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怎么转我身上了。”郁闻礼憋了几秒,蹦出一句。   “感觉大伯对感情的理论知识有含金量,值得学习。”郁月城真诚道:“我印象中,你从来没有带过伴侣回家,可听起来不像纸上谈兵。”   不过这股真诚让郁闻礼听起来就耳根子发热了。   “我比你爸还要大几岁,半辈子都过去了,感情上的弯弯道道不比你见得多?”他说:“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郁闻礼鲜少有这样的时刻,遮掩得太明显,郁月城没有戳破,只跟着点头。   “谢谢大伯指教。”他说。   郁闻礼揉揉发红的耳朵:“打住。你的学习精神太强了,我这把年纪听不了这个。”   郁月城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两声,是短信传过来。   他拿起来,看到方渡燃发过来一句话。   滑开屏幕,他收到之前没发过来的那另外半句话。   这句话斟酌的时间太久了,短信那头的人应该是思来想去,琢磨掉中间间隔的十几分钟,才决定发出来。   方渡燃-好巧啊,它们跟我的信息素味道一样。   郁月城几乎能从文字里,想到方渡燃随性的口吻,但是这笔“随性”,因为会关联到他们两人之间,因为那头发信息的人的迟疑,变得暧昧不明。   如果方渡燃站在他面前,大约也会是面上不露声色,然后暗地里纠结,最后再偷偷地拉住他的手指,或者特意注意他的表情。   郁月城的画面就停在这里,划上终止符。   这是他曾经相处过的,少年时期的方渡燃,现在对方已经是快二十岁的青年,是个身上沉淀着沉沉地锐利气质的Alpha,他不会忘记在学校里重逢时看到方渡燃的那一面。   不会忘记后来他信誓旦旦地在自己面前说“我不在乎你爱过谁,标记过谁,我都会把你抢回来的”笃定和自信。   同样,也不会忘记昨晚清醒地失控,保住自己诚恳诉说的方渡燃。   方渡燃已经变化很多了,他那么一下,又一次的分别,就又成熟了很多。   现在的方渡燃,或许不会再有少年时那些小动作了。   原本郁月城想在和郁闻礼的对话结束之后,就立刻打通电话给他,手机里已经有他一屏幕的消息了。   方才郁闻礼的那番话却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听进去了,不无道理。郁月城觉得自己可能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或者消化掉这种平实的感情教育开导。   所以他在告别郁闻礼之后,直接驱车回家。   轿车的车窗放下来,时间已经到达傍晚,地平线上悬着一轮圆圆的落日。   车内的制冷空气没有大自然产生风舒适,他由着风吹过耳畔,在宽广又人烟稀少的大道,将车速提快。   他Omega的表弟坐在车上时,他是不会开这样快的。   可实际上,他经常往来于住宅和几个实验室,还有学校之间,只要环境合适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飙车。   这种时候郁月城会趁机短时间的放空大脑,让转个不停的思绪都暂时停摆,把重重困惑和怀疑暂时从脑海里挪开,留出一道能够让他在路上放松的车道。   今天这条路一如既往的宽敞,人烟稀少,大道上好一阵才会有一辆车远远的开过来经过。   他却停不下来,想到郁闻礼和他说的话,他对自己的提醒,对方渡燃和他之间的判断。   好像他是需要保留一些位置,不那么由着他随心所欲,亦或是不那么轻易地,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翻掉让自己不愉快的内容。   这样可以让方渡燃在对待他们的感情上有所变化吗?   能够使方渡燃跟以往那些若即若离、飘忽不定、果决、随意,单方面说再见,再直接消失的时刻有所改变吗?   就像是郁闻礼口中的,在感情中也需要用到的成长。   郁闻礼提点他的意思,似乎这份在感情上需要学会的成长,是要用到一些负面的抵抗来表达的。   要约束对方、拒绝对方、也同样跟对方说“不”来表达自己的不配合,可能要需要做一些违背他的意愿的事,用让他变得没有以往那样随心所欲来换取。   他和方渡燃之间,也需要用到这样吗?   他们似乎还没有就这些问题产生矛盾的时候,往往方渡燃想要做什么,无论是想到的,还是想不到的,郁月城都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手机就放在他的副驾驶上,振动声响提醒他又来了新消息。   郁月城沉默地再提一档车速,夏天带着热气的晚风呼啸耳边,过了两分钟,他在距离回家还有半小时车程的地方停下来。   拿起手机,锁屏上是一条工作相关。   郁月城打开看,是其中一个实验室同步到他们系统内部网络的资料提示。   他打开资料先整个过目一边,心里对最新进展有了数,然后退出去,打开短信的界面,一字字编辑回给对方的消息。   ——是回给方渡燃的消息。   他想,方渡燃应该是在等他的消息的。   就像是他在手机发出消息提醒的一瞬间,也以为是方渡燃发来的一样。   一切的规则也好,理论也好,于情于理的经验教训也罢,在真实的情感面前,都显得薄弱。   但手机对面那个青年,他此刻的等待和期许,却是生动的,心有所系的。   发出去的时候,郁月城又把方渡燃发来的短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终还是按下键盘回复。   -嗯。和你一样。   和你的信息素一样,我才会一株一株地把树苗亲手种下来。   给他浇水,耐心照料,看他抽枝、发芽、逐渐长出来日益繁茂的叶片,然后等待他的花朵在某一天,悄然盛放。 第321章 降临   明明只是只言片语, 方渡燃收到回复之后居然也能反反复复地看。   好像郁月城发过来的不是“和你一样”四个字,而是说得什么热烈真切的情话。   这种心情跟他刚认识郁月城的时候, 会因为对方的一言一行在心里打翻蜂蜜罐一样。   他自己都感觉意外,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行动这回事,它好像从来也没停过。   蔷薇花开得真好看,他伸手去拨弄几下绽放的花朵,能想象到大白猫在这里仔细照看的样子。   方渡燃是可以感受到时间流逝的,他的人生总是呈现阶段性的强行拔高要求生长, 他在一轮轮过关斩将里达到一个目标, 再接着赶往下一个。   这些布满荆棘的路上,他每通过一个关卡,就可以清晰感受到获得了什么, 又失去了什么。   现在,他站在郁月城在大洋彼岸的家里,在他的后花园里,方渡燃清楚地知道这一次见到郁月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胡思乱想地猜测, 会因为现实的风吹草动就辗转反侧怕这怕那的少年。   但他同样惊讶于心境不同, 他却仍然还会一如初识般心动。   时间的磨砺似乎只是让那些模棱两可的猜忌和负面情绪渐渐褪去,丢失掉这些之后,留下来的都是洗尽铅华的珍宝。   他不在意分别的日子里, 郁月城有过什么别的际遇,完全影响不到他要再次把大白猫据为己有的心, 更不会因为他任何的态度而有所动摇, 他知道自己会长成有贴墙铁壁般越来越成熟的样子,却会因为对面发来的一条短信品出来甜味儿。   他没有向谁诉说过, 这话说出来是增添压力的负担,但事实上,郁月城对他来说就是唯一的。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重要的人和事,只有郁月城和郁月城有关的一切。   这一点,他在伤过大白猫的心之后才明白过来,当初他要是看准了,把这放在第一位,就足够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对大白猫的喜欢,从十七八岁的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到现在变得无坚不摧的样子,可仍然能一片片地捡起来细小的温柔,放进记忆里闪闪发光。   在等待郁月城回家的时间里,他除了在院子里晒太阳,把郁月城尘封起来的油画偷偷拿出来再看一遍,还找了纸笔来梳理脉络。   把他对方正海和方正业,以及魏杨的所有印象一条条地写下来。   窝在沙发里对着列出来的一行行文字发呆。   刚听到方正业还可能活着的消息,知道魏杨也许跟他是一个人的时候,方渡燃很想立马知道结果,已经遗忘的过去和因为第二性别而经历的种种都在骨血里沸腾,真相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他的背景,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的第二性别又是被什么人以什么样的过程去创造的······   经过郁月城的安抚之后,他冷静下来,一觉睡醒重重疑问依然压在心底,但是理智已经回笼。   方渡燃一向是瑕疵必报,他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对于他这样的人,没有报复这个选项?   郁月城在为他打算,郁月城为他报复过方正海,但还是不够。   他想到可能还活着的方正业,完全不能接受他的母亲投河而死,但是始作俑者的方正业居然还好好地存在着。   方正海这个人,无期徒刑吃不够苦头,他都不解恨,方正业怎么带着一身的秘密,就失踪了?   如果方正业有坟墓,方渡燃都觉得自己会去挖出来让他挫骨扬灰。   手机的通讯录在指尖翻过好几遍,最终还是按住安靖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才回神般去注意时间,这会儿是国内的清晨五六点,他在想是不是打扰到干妈的休息,对方就已经接起来电话。   “小燃,今天过得怎么样?”安靖比他先开口。   他见到郁月城的那天,已经跟干爸干妈和郁闻礼都挨个报了平安,方渡燃卖乖道:“正在别墅等郁月城回来,他去实验室了。过得很好,这里比国内凉快一些,就是很想干妈。”   “想干妈?”安靖笑道:“更想月城对不对?这才刚出成绩就走跑去找他了。”   “嗯······干妈别笑我了。”方渡燃也知道自己的动作也太明显了,直接承认了。   “好好,我不笑。”安靖说:“你们感情好,是好事。”   方渡燃这会儿不再去想这个感情,究竟是说他们兄弟感情好,还是其他的。   “我会努力一点,让我们感情好起来,好下去的。”他说。   “哦?”安靖品出来一点火花,他们这一年没联络,她也是知道的。   “需要干妈帮你劝劝月城吗?”她说:“不过月城不高兴的话,也有他的道理的,我还是很相信他的。”   “不用。他很好。”方渡燃直接道:“我宁愿他跟我不高兴,揍我都行。”   安靖那头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也是刚刚早起的样子:“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干妈来看看?”   “是。”方渡燃有点抱歉:“因为比较重要,所以我没注意时间就打过来了。”   安靖:“家人之间不用不好意思,有事干妈帮你。”   家人这个词在方渡燃住在郁宅的时间里,一点点地感染他,他融入到这个接纳和照顾他的家里之后,也渐渐可以学着去跟长辈相处。   “之前对我进行第二性别改造的实验室,里面有一个成员好像认识我母亲,所以我很想让您帮我找找这个人的信息。”方渡燃说。   “认识茵茵?”安靖记得郁月城之前似乎也提过这个:“你把他的资料发过来,我看看。”   “我没有资料。”方渡燃说:“警方的资料应该也不会提到他认识谁,我就打听他一下,您和我母亲真的认识他吗?或者见过?”   安靖想了一会儿,郁月城当初提过之后,她是有认真在圈子里打听过,所以对姓名有印象。   “是一个叫做魏杨的男性Alpha吗?”她问。   方渡燃愣了下:“对。他对我说过他认识我母亲,后来还和方正海来过郁宅找我,想接走我,不过被郁月城拦下来了,那次他也说过一些认识您的话,没有唬住郁月城,还被赶走了。”   “我听月城提过他,这个人我的确没有印象。我不认识,你母亲应该也不会认识。我在圈子里打听过,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安靖说:“没记错的话,他是C市的人,我在C市的生意最近两年才开展,之前并没有去过。”   安靖回答的非常清楚,方渡燃是第一次自己去打听这些事,他不知道郁月城在做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一遍一遍确认结果未知的事情。   “小燃,这个人是有什么关键的作用吗?”安靖问:“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让你小姑联络跨省的档案室,在C市找一找他的相关资料。”   “不用了。这些警方应该都找过了。”方渡燃说:“谢谢干妈,就不麻烦小姑了。”   “如果他是涉案人员,那么他的资料的确已经都在警方了。警方的资料月城那里没有的话,我可以帮你弄一份来看。”安靖说。   方渡燃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魏杨这个人会出现在判决书上,就证明他是真正存在的,这些资料大概率排不上用场。   只有行踪轨迹才能从里面找出漏洞,魏杨要是方正业,起码也得有个交接的空隙。   “查起来有些麻烦,郁月城已经再找了,可能他的行踪轨迹更有用吧。”方渡燃说:“小姑那边还是不麻烦了,到时候有需要,郁月城应该会联系的。”   安靖是隐隐约约猜到郁月城在做什么的,只是儿子不说,她也不会特意去问,她对郁月城的能力和判断力,是抱有最大的信任。   只不过,这一件事,她作为一个局外人,也能感到当中蹊跷。   “他现在失踪了,我感觉他挺重要的。”方渡燃又提到一句:“我想他之前能找到郁宅来,还点名要见您,或许真的是认识您。毕竟我没有跟他说过我住在哪里,而且他又偏偏提的是您,不是干爸,我就顺着想到他还说他认识我母亲。”   安靖那头沉默下来,方渡燃看看手机,没有挂断。   他是想不通魏杨为什么那么确定自己可以说服安靖加入他的项目,安靖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不是可以胡乱糊弄的。   安靖是不是也在奇怪这个。   “看来你是有一些我才知道的问题。”安靖回话了,但是让方渡燃很震惊。   她说:“小燃,你是不是在想你父亲的事情?”   “您怎么知道?”方渡燃诧异道。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   安靖说:“我和茵茵的关系十分亲密,她另外一个很亲密的人就是他的丈夫。而且她是个很特殊的Omega,性格也很单纯,生意场上作为廖家唯一的女儿,走出去八面玲珑,人人称道,可私下里往来要好的人并不多。”   方渡燃完全没想到安靖一个局外人,思考的角度跟他们都不一样,却可以这么透彻。   安靖的话似乎夹杂着叹息:“如果这个世上有个男人特意跑来告诉她的儿子,说他认识已经去世多年的她,除了方正业,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方渡燃说不出话,安靖作为一个过来人,是感情用事来说的话,可是找不出漏洞。   是啊,他是方渡燃,他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没谁会特意来提起这个,方家已经没有别人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和逻辑可言。   现实比他们盘的线条和逻辑要疯狂多了,他陷在局里,他切身体会过,怎么这会儿反倒没想明白。   “小燃?”安靖叫他的语气缓和下来。   “嗯。我在听。”方渡燃说:“我没事。”   “你们是不是在怀疑,这个说自己认识我和茵茵的男人,是你的父亲。”安靖说。   这话的语气再平稳,包含的意味也是血淋淋的。   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幽幽地、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瞬间明了。   直到这时,一股从地底下升起来的阴寒才实体般降临。   “嗯。”方渡燃在脑海里把第一次见到魏杨的白大褂影像翻出来。   “我好像见过我的亲生父亲。”他说。   电话那头和房间里一样的瞬间沉寂起来,话说开了,十年前的死亡气息带着腐烂味道迟缓地弥漫在房间里。   安靖斟酌过后开口:“方正业当年没有打捞到尸体,但是打捞出他的随身物品,那一年河水湍急,捞尸的工作队三个月无果后才确定死亡。”   方渡燃:“嗯。我看了新闻。”   安靖:“小燃。”   “嗯。”方渡燃目光出神,眸光里有电话那头看不到的阴沉。   “如果在外看见这个叫魏杨的人,千万注意安全。”安靖说。   “干妈也是,他现在可是通缉犯,见了我我当然第一时间报警,怕的人应该是他。”方渡燃说:“我这边很好,我没事。”   安靖后来再三让他注意安全,方渡燃一一应下,思绪早已走到别处。   夕阳落幕时,大厅里失去光线,彻底变暗。   方渡燃重新拿起来他记录下来的跟魏杨有过交涉的了了片段,没开灯的环境里,写的字似乎散开来融化在昏暗里。   终于把这件事弄明白了,他可不觉得魏杨看见他会害怕,但是他倒是挺怕的。   他怕魏杨那身瘦弱的身骨,经不住他的滔天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02 23:38:41~2024-03-03 23:5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2章 耍赖   “怎么不开灯?”   郁月城带着傍晚最后一丝朦胧天光回到家, 开门就看到沙发上靠坐的方渡燃。   灯光打开,别墅里上下灯火通明。   方渡燃面上的阴沉, 跟随开灯的瞬间,一并藏进消失的昏暗中。   “刚跟干妈打完电话。”他站起来往前院里看一眼,郁月城的车已经停好了。   是他想事情出神了,所以连郁月城回家也没听到。   “这个给你。”方渡燃把手里写下来的信息递给他:“是我之前遇到魏杨的时候,他说过的一些话,还有我们见面的日期。”   郁月城接过来,他继续道:“我能想到的跟他有关的, 都在上面了。”   趁郁月城在看的时候, 方渡燃把他手里的电脑包接过来,这次挺顺利的,大白猫虽然有点犹豫, 但僵持了一两秒就松开手了。   方渡燃在心里暗想,这回算是摸着大白猫毛茸茸的爪垫了。   电脑包里面好像还有一些别的文件似的,鼓出来方方正正的一块,他妥善地拿好上楼。   “要放在你的房间里还是书房?”他问。   郁月城抬头看向他:“放我房间就好。”   方渡燃几步就消失在楼梯上。   晚上郁月城吃过饭,就像平日一样, 在后院里拿上水管给他养的蔷薇花浇水。   平时有管家安排好这些花花草草的打理, 就剩下他亲手种下去的这片蔷薇花,他都是自己来学着打理。   浇水的时候,吃完晚餐的方渡燃也走过来。   郁月城看他脚步靠近, 先开口道:“你今天来花园了。”   “嗯,······你没说不能来, 我就四处都走了走。”   方渡燃换了个方向, 走到大白猫的身边:“我以为这个种下去,花匠会照料的。早知道我就帮你浇水了。”   “我出差的时候管家会来打理, 我在家一般都是自己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看看夜晚的路灯下,被水雾蒙上的蔷薇花,再看看专心致志弯下腰,洗过叶片再给土壤浇水的大白猫,跟着蹲下身。   “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做,我来帮你。”方渡燃说。   “你也该回国了,待不了几天。”郁月城说:“我自己来就好。”   方渡燃伸出手,去接住叶片滴下来的几滴水珠,把语气放得温柔些哄道:“我又不是不来了,那就下次来的时候帮你浇水。好不好?”   “郁月城,教教我呗。”他仰起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郁月城。   郁月城的动作停滞一瞬,侧头看他,对方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   真像耍赖的小孩。   方渡燃看他不说话,直接往裤脚上轻轻扯一扯:“你不教我,明天你去上课,我就要拿它们练手,乱给它们浇水了。说不定就把根泡坏了······”   耍赖的小孩,变成抓着裤脚撒泼的小兽了。   “你之前不会这样说。”郁月城把水关掉说。   “哪样?”方渡燃当然知道这是耍赖皮,那又怎么了。   反正他的猫让他弄伤心了,不让他亲近,他自己去赖着猫就好了。   郁月城总不会让他滚出这座房子。   要真是那样,那他就前门滚出去,后门爬进来,他不要脸。   “不会软磨硬泡。”郁月城说。   “不会威胁是吧?”方渡燃扬唇:“我会,我只是没用到这种地方。”   他拉住一片墨绿色的叶片,搓开上面冰冷的水雾:“我就是说说,我哪里舍得啊,你亲手照看的花,我喜欢都来不及。”   他对着面前的蔷薇花说喜欢。   心里想的是郁月城的那句“和你一样。”   这片盛开的花丛,也是郁月城的心事吧?   他是郁月城定过终生,喝过定亲酒的人,做一做他的心事,不过分吧?   水管垂在他面前,方渡燃抬起头,郁月城正垂眼看他。   “出水口有档位,最右边是最细的喷雾,给花朵和叶片清洗的,最左边用来浇土壤。”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了下,一手抓住水管站起来,正想试试,郁月城在他身边提醒:“冲击力不小,你拿稳。”   “好!看我的。”方渡燃听完就打开,水管当时在掌心跳动两下,他一把抓住。   郁月城都说冲击不小,看来确实,他刚才完全没用一点力,差点让水管脱手了。   实操上手,方渡燃有模有样地弯下腰,接着郁月城刚刚浇过水的地方往前去。   “水流的大小在第二圈的阀门,你可以自己试试。”郁月城说。   “好。”方渡燃看他做的时候很仔细,这会儿离得近,他才发现郁月城是照着每一株的根部都浇上了。   他也有样学样的挨个淋到位。   这片蔷薇花长得高,三四米,面积也不小,比榕城教学楼的爬山虎还要大,方渡燃上上下下的浇花的时候,突然想到,郁月城在做照料它们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把水流关小,再打开喷雾的模式,给上面的叶片清洗,他知道郁月城就在他的身后。   会是在看着他吗?   方渡燃想着就转头看了一眼,大白猫正站在距离他五米左右的距离,看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才抬眼。   四目相对,方渡燃先收回眼神。   想多了!真是想多了。   浇花就认认真真地浇花,胡思乱想干什么?   还想郁月城在偷看他呢,搞什么文艺主义!   他直接把出水方式推倒最左边,想把脑子里面的自作多情也好好洗洗。   “注意脚下。”郁月城说。   “嗯?什么脚下?”方渡燃寻声回头看。   因为脑子和动作都在走神,刚打开的如柱水流跟着他转身的姿势换了方向,直接冲向郁月城那头。   “艹!”方渡燃就没这么紧张过。   水柱直直冲在郁月城的手臂上,把居家服的上衣打湿一大半,很快裤子也跟着湿透一大半。   方渡燃赶紧把水管关了放地上,走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绊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往前踉跄好几步没站稳。   摔下去的瞬间,郁月城拉住他的手臂,方渡燃另外一只手撑在地上,保持了一个相对稳定,但是很不好看的姿势。   两个人僵持住,方渡燃竟然闻到一丝草木味的冷香幽然浮现。   “你放手,我没事。”方渡燃抬起头看他。   郁月城没放,反而拖着他的手臂,站稳之后再拉住他另外一侧的肩膀,把方渡燃整个扶起来。   那股冷香在靠近郁月城身上时愈发明显,不过等他发现这的确是郁月城散发出的信息素时,再去闻,已经闻不到更多的了。   只剩下弥留在空气里的那一缕。   方渡燃爬起来的脚步,因为踉跄踩秃了草地,打滑两下才站起来,手掌心压了一手的青草屑和泥土。   “你没事吧?”他焦急开口。   “是你摔了。”郁月城说。   “我摔了就摔了啊,我又摔不坏。”方渡燃想看看郁月城,但是手上又脏,随意拍拍手,把稀泥先弄下去。   “你先进去冲个澡,虽然是夏天,肯定也不舒服。”他说:“等我洗个手来看你。”   “打湿了而已,我没事。”郁月城把地上的水管捡起来,想把剩下的一块浇完:“你先去洗吧。”   湿透的衣服贴在他身上,把完美的身形轮廓都透出来。方渡燃立刻移开视线,这时候绝对不能想东想西的!   “怎么叫没事?”他一把将水管抢过来,用干净的肩膀去推郁月城:“你快去,我帮你浇,完了再给你上药。”   “嗯?”郁月城估摸着刚刚的水柱冲击力是有点大,但是不至于伤到他。   方渡燃却面色凝重,一边浇花一边严肃道:“我咬的,我捏的,我亲的。”   他转过头:“你忘了我还没忘呢,这才几天,肯定都没好。······说不定刚才还把伤冲红了。”   他很自责,说到后面自言自语似的,这事他真就胡思乱想了一下下,怎么就给人弄得这么狼狈。   是在说他的干性发热期。   那他身上的被方渡燃弄上去的痕迹,确实还没好。   “每次你跟我过生理期,就没好事。”方渡燃说:“以后不许在我生理期的时候出现了。”   郁月城看着他负气的侧脸,口吻都变了,像是在跟自己置气。   他没有对此做出回应,转而道:“我去洗澡。”   “嗯,洗完我看看你的伤。”方渡燃说。   看着郁月城要走回房子里,方渡燃猛然想起来,大声喊:“郁月城,你刚刚跟我说什么?”   郁月城听到声音停下脚步。   “就是我摔跤之前——!你说什么什么下?”方渡燃大声问。   ······   郁月城看看他已经被绊到过一次的水管,抿唇微微扬起嘴角。   “我说让你注意脚下。”他音量如常道。   方渡燃看他嘴里动了动,又听不见,接着大白猫就进屋了,还站在原地琢磨了一阵。   郁月城的话,他可是一句都不想错过,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回头他还得再问一遍。   非得弄明白,到底是哪句话,让他摔了一跤,还冲湿了大白猫。   等人都走得没影了,方渡燃又站在刚刚郁月城站过的位置,闭上眼嗅了嗅。   在蔷薇花的芳香里,确确实实地还存在另外一种很清透的冷香。   ——就是郁月城的!   多亏郁月城的信息素纯度高,留存时间也长,哪怕只是普普通通地散发一点点,都比一般人的信息素停留时间长。   这才被他发现了。   虽然大白猫收起来信息素的动作很快,不过也没办法否认了。   刚刚那股迅速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是身体在意识到伴侣有危险的时候,情绪紧张下意识发出来安抚对方的。   他的猫,看起来很冷静,比谁都要紧张他呢。 第323章 学一手   方渡燃浇完花快速地冲了澡, 换上睡衣去郁月城的房间。   房门是关着的,方渡燃有礼节地敲了三下, 里面没人回应,他又敲了敲,再等上一分钟,还是没回应。   想着他动作快,郁月城可能还没洗完,虽然现在跟以前的关系差距还大着,应该也不会就突然不理他了吧。   方渡燃低着头琢磨, 干脆就原地等着。   房门就在这时忽然打开, 方渡燃抬眼看到郁月城的黑发凌乱垂搭,还在滴水,睡衣的衣襟只扣上中间两颗。   搭配上郁月城深邃立体的五官, 有种带着野性的美。   郁月城真的······太好看了。   方渡燃完全词穷,眼看他鬓角滴落的水珠从侧脸滑下来,积在下巴上砸下去,掉进锁骨中间的清晰凹陷里。   然后朝下蔓延,滑进胸口里消失在没扣上变成深v衣襟里。   墨黑色的光面丝绸高贵典雅, 融进他的气质里, 还更加彰显出他仿佛会完全透明的冷白肌肤,比上好的丝绸还要迷人。   这样的郁月城,好看的很有攻击性, 让人不敢直视。   但是方渡燃敢,他的目光被夺走, 定定地放在郁月城身上, 直到对方把他叫醒。   “不进来吗?”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收回视线,抬眼:“奥, 进来。”   好像是有点明显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咽了咽,还好刚才没流口水。   郁月城好看的事实一直存在,都认识这么久了,猛然看一眼,还是会惊艳。   没穿好衣服,还刚洗完澡没擦干,这也没见过几次,不怪他美色误人。   “你要不先把头发吹吹?”方渡燃心生邪念,想到一边去了,也没好意思再看。   脑海里还能描摹出那滴水珠滑过郁月城胸前的样子,所以站在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郁月城:“嗯。”   然后大白猫就去擦头发了,浴室的门没有关,方渡燃一眼就可以看到郁月城站在镜子前,拿毛巾裹住头发搓揉的动作。   都洗完了,确实没有关门的必要了。   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不排斥让自己看到?   愿意跟他交流?   毕竟都让他进屋了。   方渡燃自己心里想七想八,看郁月城就总觉得是不是不应该。   大白猫低着头在擦头发,服帖柔软的睡衣会根据他的动作时不时贴在身体上,若隐若现勾勒他漂亮的腰身。   ······不行!   方渡燃再欣赏下去,怕他自己等会儿都没脸站在郁月城面前了。   他是个男的,想歪了这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他低头看一眼,他还换了睡衣,啧。   真有事遮不了一点。   “我给你吹吧。”他自告奋勇找点事来分散精力。   他也是真的想给郁月城吹头发。   郁月城听到话往后看了一眼,没回应。   方渡燃起身过去,并排站在镜子前面,问他:“在想什么?不愿意吗?”   郁月城的黑发打湿过后更黑了,一张脸简直动人心魄。   “在想我要是说不用了,你是不是还会耍赖。”他放下毛巾说。   方渡燃在镜子里跟他对视,冲他眨了眨眼:“很可能。说不定我就坐在你的浴缸里不走了。”   郁月城的目光从镜子里转到现实,看向他的侧脸,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   “你来吧。”他说。   方渡燃的喜悦是挂在脸上的,唇角扬起来把吹风机拿过来。   他们以前就相差无几,现在又都长高了,身高更像了,打眼看不错分毫。   他拿着吹风机背靠洗手台,踮起脚一蹦,整个人坐在洗手台上,面朝郁月城把膝盖分开。   “你站进来。”他朝自己面前示意。   大白猫温驯地站在他双腿之间,方渡燃打开吹风机拉远试了试温度和风力,调整好了再关掉。   “你习惯用梳子还是手抓?”他问。   郁月城:“手抓。”   “好嘞。看看燃哥的手艺。”方渡燃直接上手先把他的头发大致拨弄个朝向出来,打开吹风机将后面整个吹了一遍,把湿答答的多余水分先清掉。   男生经常自己打理头发的,多少都会点,但是方渡燃一出手,郁月城还是稍微诧异了一下。   只能说直接让他想到在理发店的感受到的专业手法。   他给自己吹头发,也有规律,但没这劲头。   方渡燃就跟要开张营业似的,不管是方向,风力,还是摆动的手法,郁月城毫不怀疑他是不是特意关注过。   “我之前就想过,有机会要好好给你弄头发。”   方渡燃在停下来摆弄发丝的间隙说:“不过今晚是要睡觉,不是出门,所以就不做造型了。”   “吹干就好。”郁月城相信以方渡燃现在的劲头,给他弄十个造型出来也很正常。   他是很少去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情,都上手了,基本都是能做到最好的。   “我也这么想。下次去有机会,我再给你弄造型。”方渡燃说:“你这么好看,什么造型都能弄好看,我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十几个。”   ······郁月城感觉自己的预料还确实没错。   “你学过?”他问出声。   “学过啊。”方渡燃干脆道:“每次去剪头发的时候,让理发师教我两手,我再注意注意他的手法。剪头发不简单,吹头发还不简单?”   “别小看你燃哥嗷。”他最后说。   “没小看。”郁月城说。   方渡燃打开吹风机,郁月城在风声里轻声道:“从来没小看过。”   太轻了,方渡燃正全神贯注,一手遮在他的额头上。   “闭上眼。”他低下头说。   郁月城听话地闭上眼,任由他来打理。   方渡燃的手心暖暖的,有热风吹出来的干燥,盖上来的力道也非常小心。   “其实不应该吹得太干,伤头发。”他转身在台面上找到护发精油,倒在手上搓热了给郁月城打上,再仔细的一缕缕的都涂抹均匀。   就像是在给洗完澡的大白猫打理他蓬松柔软的长毛,他不嫌麻烦,他做得心满意足。   “但是有潮气睡觉会头疼。”他耐心地给大白猫解释:“所以我等会用小风给你烘一烘,加上精油,损伤我会减到最小的。”   郁月城还没说话,他就直接行动起来,长指穿进郁月城柔顺的发丝间,用自己的手心贴上头皮,把多余的热风都吹在自己手上。   风力变小,他说话也方便,就闲聊起来。   “烫的话跟我说。”方渡燃提醒。   “不烫。”从头到尾郁月城都没有一丝不适,方渡燃手法干脆利落,细节上又特别注意,比他自己来还要周到。   他是不会这么小心的。   “转过来点。”方渡燃说这话时,为了提醒他方向,一条腿的膝盖拿来拨弄郁月城的手臂。   郁月城跟着转个身,站近一些,他跟着方渡燃的手抬起头,视线无意落在镜子上。   方渡燃已经遮住了很大一部分的画面,但是眼睛还能行剩下的那一点看到——方渡燃正跨开腿,坐在洗手台的台面上,低下头的走势带着腰身微微弯下去,像是在拥抱他。   两条腿恰好因为靠近,视觉误差上仿佛是在夹住他的上身······   郁月城看着镜子里方渡燃的背影,目光停顿片刻,再度移开。   方渡燃正在他身边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次······”   话到一半,他垂眼去看大白猫的神情,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他才继续开口:“那次我们在榕城逛除夕的商业步行街。”   他停了一下,在等大白猫的反应。   那第二天,他们就分手了。   还是他提起来的,他之后还没有遵守那次的约定。   但是这件事,总要面对,不提也不代表就不存在了,方渡燃挺不想因为那一件让郁月城伤心的事,就把很多美好的东西都磨灭掉。   那个新年,除了他们分手,其他的一切,真的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那么地盼望新春。   盼望新的一年。   因为郁月城在他的身边。   他那会儿是开心到忍不住在饭桌底下跟大白猫说“爱你”的,他从来没说过这句话。   他也知道这个字有多重。   是那时的心,那时的氛围,他怎么也觉得不够,只感觉这个无比郑重的字眼才足够表述,所以他还偷偷地在大白猫的手心里画下来。   “嗯。那天买了棉花糖和百香果的果茶。”郁月城说。   等到他的话,方渡燃似乎才有了面对那时的勇气。   接着,他口吻随性道:“对,就是那个棉花糖。那会儿有个像云朵一样可以很大的棉花糖摊位,一对情侣在买。”   “嗯。”郁月城应。   “有个男生,忘了是Beta还是Alpha,但他的伴侣女孩子应该是个Omega,很娇小,长长的头发,一看就是精心打扮出来约会的。”   “是个Omega。”郁月城说。   “棉花糖的糖丝粘在那个Omega的头发上,男生手忙脚乱地去擦,结果把头发和衣服都粘上了。”方渡燃放下吹风机,用手去挨个摸一摸大白猫的毛发是不是全部都干了。   然后再打上两泵另外一个轻薄型的护发精油,在手里狠狠搓热,把手指都沾均匀,快要半干的时候才上手给大白猫涂抹。   他一边有条不紊的做这些,也在继续讲下去:“我那会儿一直在看,心里就在想这个Alpha真不会做事,约会都搞得这么毛手毛脚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Alpha,但他很潦草。”   “嗯,你提过。”郁月城说:“你说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了。”方渡燃打理好他的头发,左看右看,都非常满意。   “我还想着,我得学一手,我男朋友的头发,我也得亲手打理。还不能输给专业造型师,得做出来精致又帅死人。”   方渡燃笑了下:“不过我男朋友长成这样,就算不吹头发,也帅得我走不动道了。”   郁月城抬眼看他:“如愿了?”   “那肯定!”说完方渡燃就收敛起来,放低声音道:“我就过过嘴瘾,我知道现在不是我男朋友了。······但我真的是那么想的。”   他看着郁月城被他吹干,打理蓬松的头发,随手拨弄了一下,就是个不一样的凌乱感觉。   “不然我学这手,不是白学了吗。”他忍不住说。   郁月城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关掉吹风机,两人之间快要贴在一起的距离才暴露出来。   方渡燃看着近在咫尺的郁月城,已经关掉的热风似乎留在他的身边不走了。   这间浴室里,还有郁月城身上自带的、清新舒适的草木冷香,随处漂浮。   方渡燃感觉那热风是不是还吹到他身上了,被郁月城握住的手腕,那一点点皮肤,都在细细密密的偷偷发痒。   郁月城偏偏还继续往近凑了一下,方渡燃条件反射夹住他的腰。   实打实把大白猫囊括在自己的两次膝盖中间,很难说自己是在留住他,还是在让他别靠近了。   “我吹得不好吗?”他没话找话地心虚道。   尽管让他心虚的完全不是吹头发的手艺。   “很好。”郁月城说。   “那你······”方渡燃就快要把别再靠过来说出来了。   他也很想跟大白猫在一起,郁月城再这样,他这个本来就对大白猫的美貌没抵抗力的没出息东西,真的要在这里丢死人了。   郁月城把他的手腕拉近,方渡燃跟着往前一步还略微弯下腰,郁月城错开他的脸颊,呼吸只在他的侧脸上擦过去。   方渡燃愣怔过后,说不上来的失落。   郁月城对着他的耳畔,看着镜子姿势暧昧的两个人说:“下次不要这样给人吹头发了。”   “嗯?”方渡燃转头看他,然后跟随视线往镜子里看,为了稳住身体,还拿另一只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后仰着上身去看。   充满激.情,引人遐想的画面入眼,方渡燃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半天过去,方才在空气里撺掇他的热意这回全部贴耳朵上了,耳根面颊都在发热,镜子里□□坐着的青年耳廓都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现在怎么办?   方渡燃脑子宕机,尴尬都顾不上了。   他想要转过身,一动,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双腿下意识跟着收紧把上半身偏离的重心拉回来。   靠······!   更不对劲了!   他发誓,他本来,真的没想这么多的。   方渡燃单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一瞬间没脸到心如死灰,他吹头发的这么长时间,郁月城看到的都是这样?   双腿跟没知觉一样,动一下现在都得把脸面直接摘出去。   “······我不会给别人吹的。”方渡燃低声反驳。   再不能好意思地装作平常心了。   因为他绝望地意识到,就在这种境地下,他居然因为郁月城那举止和靠近他,硬了······   他怎么就······   啊——!   方渡燃在心里都快抓狂了,这显得他像个满脑子急色的恶鬼。   他真不是。   他本来没想······   一抬眼,看看镜子里命悬一线夹住郁月城的腰不敢动的那两条腿。   方渡燃都没勇气往自己裤子上看一眼。   行吧。就当他不做人了。   郁月城这么好看,他色迷心窍也是情理之中的······   “嗯?”郁月城正好没听清楚。   方渡燃放弃抵抗,最后为自己无力地拉回来一点原则,小声、没脸、心虚,却又无比坚持道:“我说我不会给别人吹的,我只给你吹。”   语毕他脑子暂停片刻,加了一句:“吹头发。” 第324章 歧义   这下方渡燃是真脑子一片空白了。   为什么他要特意加那句话?   不加不就好了?   就不会这么让人产生歧义。   他干性发热期里干了什么他都知道。   本来什么也没有, 这下好了,有没有都有了。   视线一滑, 正对面就是衣衫松散的优雅大白猫,明明就是因为他的突然闯入,所以急着给他开门没穿好衣服,现在看上去,加上他们暧昧的姿势,简直是明晃晃的引诱。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   郁月城这么纯净的大白猫, 蓬松的皮毛上一丝灰尘都没有, 也就是他心有邪念。   好看的大白猫凑近他,方渡燃感觉背后同时被捞了一把,维持的重心当场偏离, 他条件反射把郁月城的腰身夹紧,胸膛在郁月城的胸膛上轻轻撞了一下,心跳猛然加重,在胸腔里清晰得快跳脱出来。   整个人已经被捞回来端端正正地坐好时,方渡燃才赶紧松开紧绷的大腿。   奈何这会儿他们离得太近了, 松开腿也没地方再躲, 仍旧虚虚靠在大白猫的腰上。   “那个······”他忍住尴尬先开口:“我看到你脖子后面的压印还没消,我帮你上药。”   方渡燃庆幸郁月城没对他刚才无意间的不正当言语发表回应,还好大白猫那么温驯, 不然他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郁月城的视线直接放在他脸上,方渡燃目光闪烁。   “好。”他说。   方渡燃看看他, 再低头看看两个人的距离, 对方心领神会般退后走出来,他暗自长松口气。   郁月城走出浴室的时候, 站在门口回头,方渡燃立刻抬起头,正襟危坐,除了双腿还随意分开搭着没跳下来。   “你说的,不给别人、吹头发。”他说。   “······我说的。我说的!”方渡燃被他的停顿弄得也紧张兮兮,耳根热乎乎地保证:“我只给你,嗯,只给你吹头发。”   外面有拉开抽屉的动静,郁月城应该是在取药,方渡燃估摸这茬终于过去了,从洗手台上跳下来。   在镜子面前低头洗手的时候,他顺便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完蛋。   他的脑子会把刚才那一幕引人遐想的激情画面自动放上来给他看,平复下去的心跳跟着突突动了几下。   要是他们没有发生那些不快乐的事情,或许真的会在浴室里,在镜子面前,用那样的姿势去亲吻、拥抱。   甚至赤.裸相对,做更亲密的、没有一点隔阂的事情。   他仔细地把手指都擦干净,将纷杂念头都收起来,最后把镜子里面的自己打量一遍,让一贯看向自己的阴沉目光柔和一点,不要吓到等会儿要让他碰触到的大白猫。   他用来给自己的视线,从他知道这幅身体在被人工强行的扭转改变的时候,就没平静过。   很多时候方渡燃看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在看另外一个物种,又因为恰恰知道这就是自己而心情复杂。   这些复杂情绪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不断变化。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对待镜子里的自己,愈发冷漠的眼神。   但是刚刚不一样。   刚才他和郁月城一起出现在镜子里,即便是那么尴尬的局面,印在他眼里,回想起来也是郁月城身上温暖的体温,和令人心旷神怡的冷香。   大白猫真好。   认识他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等他走出浴室,看到的就是大白猫已经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脑袋在松软的大枕头里,看见他转过头。   方渡燃轻咳一声:“这么自觉啊。”   低低地自言自语被耳朵灵敏的大白猫听到了,对方看他的眼神变得困惑。   方渡燃忍住没有上去把这只大猫抱在怀里,从桌上拿上郁月城取出来的药膏,翻上床坐在大猫的身边。   看到郁月城光滑的后背上有深深浅浅的指痕,瞬间冷静下来。   他低下头,把药膏挤在手上,然后凑近去看,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青色,还有的泛着点紫色。   手里的力道放到很轻很轻,他小心地碰上去涂抹。   “可以用力点揉开。”郁月城趴在枕头里说:“跟以前的药不一样,这边配的药用力揉开会渗透进去。”   “奥······好。”方渡燃答应了,手里也下不去狠手,还是不轻不重地打着圈按摩。   他发现这样也能渗透进去,就是有点慢。   “这两天都是谁给你上药的?”他问。   “张叔,有时候他不在,就交代给来打扫房间的阿姨。”郁月城说。   方渡燃低低“哦”了一声,然后随着伤痕的位置,跨上郁月城的后腰,又不敢坐下去,拿膝盖支撑,一只手按在郁月城脑袋旁边的枕头上,俯身下去涂抹肩胛骨和后颈。   他是记得郁月城的大腿.根.部都是他弄红的印子,还因为他当时很强势,留得不少······   所以这会儿宁可撑着也不坐下去再压到大白猫。   郁月城好像就真的成了一直温暖的、身体柔软的大猫,要在手里也小心翼翼地看护着,这样才能不伤到他。   想到这些伤,偏偏就是自己留下来的,方渡燃心疼得很。   腺体周围的药膏涂好了,他禁不住低下头,在郁月城的耳廓上柔柔地吻了一下。   “对不起啊,宝贝。”他温热的气息一并洒在郁月城的耳根上。   郁月城在他眼前僵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每次他的生理期,留下一身伤的总是郁月城。   方渡燃直起身,手指触碰上郁月城的后背,顺着漂亮的蝴蝶骨缓缓滑过去。   “你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你就算生气了,还得安抚我。”方渡燃呢喃般低语:“怎么才能让你高兴呢?”   轻柔的抚触带来一串细细的痒,郁月城的后背紧绷瞬间,然后放松下来。   方渡燃看着他猫一般缩起来肩胛骨,然后再纵容的舒展开,收回手在后背正中留下一个吻。   “休息吧。”郁月城的声音一般淹没在枕头里。   你才不好呢。   方渡燃在心里想。   要是真的好,就不会被我逼成会示弱会难受到让我心疼你一下的地步了。   这可是郁月城啊,是世界上最好最强的Alpha。   方渡燃把薄被拉过来,搭在他的上身,以免在空调房里着凉。   “腿呢?”他问:“也是他们给你上药吗?”   “我自己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直接拉住他的睡裤往下脱了一截:“我来吧。”   郁月城翻过身,看他两秒,然后自己脱到胯部,已经有三块淡青色的指痕在上面。   “我会小心点的。”他说一边涂药一边说:“我发现这个药手轻一点也不影响,这几天我在这都我来吧。······是不是你白天都着急出门,所以他们只想赶紧上完药完事?”   “不是。”郁月城说:“出门是赶时间,他们只负责上药,不会想别的。”   “我也只想上药啊。”方渡燃说完,脸颊旁边就看到明显的一大块凸起。   ······这好像是因为他刚才在郁月城背上磨磨唧唧,还摸他摸出来的,是这样吗?   大白猫中途明显拱了一下身子,是他没多想就、就多摸了几下。   “我真的只想上药。”他抬头想给自己辩解一下。   郁月城:“嗯。”   方渡燃咽咽喉头,算了,越抹越黑。   垂眼把目光放在伤痕上,他一边涂药,一边把睡裤往下扯,他知道腿.根上还有,所以顺着就把睡裤整个扒下去。   分量异常,明显已经有了反应的东西就在他眼前,郁月城居然没穿内裤?!   “洗完澡要涂药,等干了才能穿。”郁月城解释。   为什么大白猫的解释,就真的很正常,一到他解释的时候,都那么引起歧义?   “啊,嗯,我也这么想。”方渡燃也不是没见过,这都不是彻底那什么的状态,他在心虚什么?   不过很快他上药的时候,就因为消不下去的红痕心情复杂,心疼死了。   郁月城的肌肤又白又嫩,这一片都是轻的重的红色,还有狰狞的牙印,他眉头都渐渐皱起来。   “怎么这里一点也没好转的样子?”方渡燃问。   “有点轻微烫伤。”郁月城说完,方渡燃抬起头诧异看过来。   “你那会儿发烧,有两天烧得厉害。”他解惑道:“口腔温度高,咬的。”   方渡燃的目光从惊讶到困惑,再到明了后的耳朵发热。   那不止是咬的,是······大概是唇舌反复烙上去的。   他不自觉地砸吧下嘴,这会儿他的体温应该是正常的了,那会儿怎么没把他自己烧死?   烫伤大白猫还不如把他烧死。   做完这个,他发现郁月城的目光看着他,还发现就他在底下这一通按揉,Alpha会有的反应都有了,比刚才成型还要明显。   方渡燃明白了,好像是又引起歧义了······   他就不该在这个姿势,这个行为,这个东西的面前砸吧嘴······   那会儿还是干性发热期,这会儿直接说不清了。   “好了吗?”郁月城问。   大白猫真好,大白猫贴心地没有戳破他怪异的行为。   方渡燃把最后一块红痕上的药仔仔细细地都揉进去,低垂眼睫:“马上好了。”   面颊上的热意他自己都能感受到了,不知道郁月城眼里这会儿他是个什么样子。   大白猫纯净乌黑的瞳仁正看着他,意识到这一点,方渡燃的心里更有说不出慌乱。   是带着期许的慌乱。   他喜欢郁月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所以他在这种目光下,头一偏,做了可能会让Alpha感到快乐的事。 第325章 小把戏   一个半小时以后, 方渡燃把郁月城房间里倒的水一口都喝光了,得益于他体质强悍, 一直弯着腰半跪,腿不酸膝盖也不疼。   郁月城想给他顺顺气,他摆摆手把喝空的杯子放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干性发热期里累积的技术熟能生巧,这比他第一回次在车里要顺畅多了。   那会儿他记得他还咳嗽了几声,也不到底,现在······   他看眼因为他喘过气的大白猫, 现在他除了喉咙深处还不适应, 都用不着咳嗽。   真不知道干性发热期,他具体到每个行为上,都干什么了?   “我把你的水喝光了, 我去楼下倒一杯。”方渡燃说。   “书桌旁边有饮水机。”郁月城的嗓音还带着一丝暗哑。   跟房间里没有消失掉的暧昧融成一团。   方渡燃一边接水,一边琢磨刚才郁月城的神态动作,是······没有不情愿吧?   看着挺舒服的,这不算他霸王硬上弓吧?   空气里都是清晰的薄荷味儿,这回能闻的这么明确, 都是因为到那步了。   遗传因子里的信息素纯度最高, 他全部咽下去,鼻腔把闻到的草木味冷香都可以辨别出来,是同一个人的。   他嘴里喝过一大杯水, 仍旧有带着微微清苦的薄荷味道。   “郁月城。”方渡燃率先直面。   之前几次要都是误会,那这次没跑了, 他主动的, 他按住腰不撒手的,他一丝不漏地全吃掉的。   再说他没企图, 那就太道貌岸然了。   “嗯。”郁月城黑眸里情.潮未退。   方渡燃就像完成任务似的,一个完整的拥抱都没有,等他发泄掉就自己走开去喝水。   他能感觉到,方渡燃似乎是在特意地、单方面地想让他享受。   “我来的时候是真的想给你上药的,没想别的。”   方渡燃背对着他,把热水接了一大半,再放到凉水的出水口底下:“结果一看到你,你打开门我就觉得你真好看,我心猿意马,我就时不时胡思乱想,但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郁月城问。   方渡燃摇摇头:“我感觉还好,你的信息素味道很好,闻起来吃起来都好。”   这回郁月城暂时地沉默了,方渡燃端着水杯回过头,就看到大白猫有点怔住的样子。   尴尬的时候方渡燃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说到这种事,他知道惊讶的一定是他的大白猫。   他走过去把水杯递给郁月城,笑了下,弯下腰对着床上的大白猫的耳朵上说:“吓到了吧?万一我就是喜欢这个味儿呢?”   果然,郁月城愣住了。   然后求证似的转头看他,方渡燃一脸坦然,还点点头回应。   “······也可以。”郁月城沉默片刻说。   方渡燃被他认真思考的样子逗得笑出声。   停下来之后方渡燃才接着道:“刚才我话没说完,给你腿上上药之前,虽然我脑子里是没那么干净,但我没想对你干什么。我是就那一秒直接做了我才想起来的。”   郁月城因为他的认真讲解,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腰身往下:“没事。”   “我就是看你有反应了,Alpha的敏感带,我就······”方渡燃到这才住口,换言道:“算我调戏你,反正是我干的。”   “想让我高兴吗?”郁月城问。   “你听到了啊。”方渡燃以为他那句嘀嘀咕咕地话,郁月城没吭声,是没听到。   毕竟他自己也没想到这话郁月城也能听在心里去。   “想啊。”方渡燃大方承认:“我太想让你高兴了。”   “不用这样的。”郁月城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喉结。方渡燃跟着喉头滚动,意识到郁月城指的是什么。   那确实连他自己也有点意外,毕竟超过常人尺寸很多的直接顶到喉结下面去,他那会儿自己摸了一下,想看看多深,摸到的轮廓都吃惊了一把。   他低头贴近坐着的大白猫脑袋,小声问:“那你爽不爽?”   这次沉默的时候很短,郁月城说:“嗯。”   “那就够了。”方渡燃贴了一下大白猫的面颊:“我就是想让你爽。”   郁月城转头看他,目光沉静深邃,里面的茵茵微光,是可以把他整个都囊括进去的星辰。   方渡燃扬唇道:“这算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疼不痒的。”   他进一步伸手去挠一挠大白猫的下颚,跟以前逗猫的时候一样。   不过现在,他得先试探地轻轻碰了一下,看到郁月城没有拒绝,再放下心得寸进尺地刮了好几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耐造,真没感觉,一点影响没有。”他道:“你高兴我就高兴,我就想让你高兴,我看你爽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多舒坦。”   郁月城垂眼看了看他的睡裤,明显遮不住清晰苏醒的状态,方渡燃赶紧往后退一步。   “我没想让你也来,我也不一换一,我要睡觉。”他说完往门外走:“我先回去洗漱一下,你也得睡觉,不许熬夜!”   “不用出去。”郁月城叫住他。   方渡燃回过头:“怎么?”   “洗手台旁边的门推开,里面的第一格的柜子里,有你的洗漱用品。”郁月城说。   方渡燃当下止住脚步,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大白猫这不就供出来自己房间里有给他的个人物品了吗?   虽然他本来也只是准备出去洗漱一下,然后再回来哄哄他的大猫。   而且他更没想过,要用这种不正当的手段让郁月城心软,好像是歪打正着?   他知道,是因为他,所以他做什么郁月城都会紧张,会想要照顾好他。   “好,那我去,你先休息。”方渡燃的脚步转个方向,去翻找他的洗漱用品。   郁月城会心疼他,对自己何时何地都是心软,但他没撒谎,他是真的觉得很满足。   大白猫因为他感到舒服,他不觉得有什么,他反而坦坦荡荡,他就喜欢看郁月城在他面前难以自持。   找到他的洗漱用品时,他还看到了给他预备的一年四季不同的毛巾,刷牙杯,方渡燃恍然发现,即便在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的日子里,郁月城也有好好准备与他见面的一切。   这可能是他们还有过邮件联系的时候,也可能是后来断连以后,无论是那个,它们现在都安安静静地待在郁月城的房间里,就说明主人还在等,还在希望自己的到来。   ······方渡燃顿时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带给大白猫的伤害。   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同他深厚绵长的感情相比。   自己这点小把戏,在郁月城长年累月、无论结果的等待和无比坚定的感情面前,什么也不是。   方渡燃抑制不住心里的酸胀,对着一排整整齐齐的毛巾和分类为他准备好的物品发呆,好一会儿才取出来他当前要用的,恋恋不舍地合上柜子门。   再次走出去的时候,房间的灯光已经暗下来,刚好可以把他沉重难受的心绪给藏起来。   郁月城穿好睡衣在薄被里,空气里的薄荷味冷香经久不散。   方渡燃单膝爬上床,伸着脑袋问,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郁月城同学,我要上来了?”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一把拉住他一只手臂把他整个人带下来。   方渡燃惦记他身上的伤,落在怀里时还撑了一下床面,然后改变姿势找到一个可以挨着大白猫,又不会压到他的位置。   “今天这么主动啊?”他笑了笑。   郁月城在被子里伸手搭在他的腰上,还抬起手掌拍拍后背:“嗯,睡觉吧。”   方渡燃静静地感受大白猫身上的气息,哪怕之前他才把纯度浓烈到极限的信息素咽下去,现在仍旧可以沉浸在大白猫舒缓温柔的冷香里。   他知道,这是郁月城放出来让他安眠的抚慰意味的信息素。   他自己的信息素没有指向性,几乎没有在相处的过程里产生过安抚的意味。   永远都是暴力的、攻击性强的、凶悍的。   要是他是郁月城,面对一个这样的自己,方渡燃是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坚持下去,也不知道在这么多的磨难里面,还会不会对对方保持初心。   最多能走到哪一步,又会在什么地方放弃。   郁月城对待方渡燃的态度和为方渡燃所做的事情,任何一个迷茫、艰难、凶险、痛苦······的时候,都可以是常人理所应当放弃的时候。   包括他自己。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多好,他可能连常人都比不上,一个正常的身体都没有。   如果他是郁月城,他都怀疑任何一步,他说不定都有走到绝境,无法走下去的时候。   但是郁月城,他的大白猫,就是那么无怨无悔,任劳任怨,被他随心所欲地伤害,也走下来了。   方渡燃迟迟没有睡着,大概是睁开的双眼让郁月城实在没法继续入睡。   “在看什么?”郁月城问。   “看你。”方渡燃说:“五百多天没有看到你了,想好好看看你。”   “是我影响你睡觉了?”他又问。   “啊对,你还得忙,一堆的事。”方渡燃都没给他回应的时间,立刻自问自答:“你快睡。我也想让你快睡的,忘了你警觉性很高,我这么看着,你肯定睡不着的。”   他伸手抱住大白猫的后背,对方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才半搂半抱着。   “别想了。来日方长。”郁月城说:“明天我要早起,晚安。”   方渡燃顿了顿,认真发问:“我可以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不问你要,我想给你,可以吗?”他诚恳道。 第326章 我会很乖的   方渡燃顿了顿, 认真发问:“我可以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不问你要,我想给你, 可以吗?”他诚恳道。   大白猫的眼睛在夜里带着困倦的朦胧,看了他两秒,把脑袋凑过去挨近他。   方渡燃笑了下,也往前一凑,在郁月城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轻轻啵个响出来。   “晚安,宝贝。”他说。   郁月城在被窝的手臂实打实揽住他的背:“晚安。”   大白猫是真的疲倦了, 方渡燃发现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呼吸有规律且绵长,他闭上眼就可以感受到。   他一动也不动,也不想睁开眼打扰。   心里暗暗算了一下, 就算以他曾经精力最好的时期来算,需要做那么多事,都无法准确把时间平衡下来。   更心疼了······   也花时间把开学之后需要填报的专业想了一通,这事在很早以前,他还没有复读的时候, 郁治书和安靖就教导过他。   考上国科大, 当然只是一个起点,一块培养能力的敲门砖。方渡燃很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他能有所把握,并且可以独当一面, 能真正撑起来的道路。   他在世上孑然一身,他唯一的牵挂是郁月城, 他要养猫, 要养到最好最好。   方渡燃见过十二中里那么多的二世祖们,各有各的路, 而他是最俗的那个,他现在想的就是他挣很多很多的钱。   他要有很强很强的能力,能把他的大白猫照顾地好好的,做郁家的认回来的干儿子,跟同辈人站在一起,也可以不输给任何人。   即便那几天的干性发热期,郁月城每天的二十四小时都没有离开过他,方渡燃在离开的时候,仍旧觉得他们相聚的时间转瞬即逝。   原本来找大白猫,就是背着青苗基地偷跑出来,他的现状是不允许离开A市的。   在当地拿到最后一项检查数据之后,郁闻礼带上所有与他有关的资料,再带上方渡燃一起回国。   来的时候郁闻礼是乘坐郁家的私人飞机过来的,走的时候方渡燃也跟着一起乘机。   原本他以为这样可以多跟郁月城见一面,结果郁月城的实验室项目正好有一个重要的进展,脱不开身。   没有来送他是情理之中的,他们又不是伴侣关系了,方渡燃看着越来越远的海岸线,仍旧不免失落。   郁月城只不过是少送了他一次,还是事出有因,他就这么失落,他每次消失掉的那些日子里,大白猫会有多伤心呢?   郁闻礼在通讯设备上收到郁月城发来的消息,将通讯器拿给方渡燃。   方渡燃靠在机舱上的脑袋顿时抬起来,懵懵懂懂接过来,看到显示器上有简短的一句话。   -大伯一路顺风。帮我转告方渡燃一句,注意身体。   “飞机上切断了常用的手机通讯系统,他用卫星信号发过来的。”郁闻礼说。   “谢谢郁叔。”方渡燃说:“我收到很高兴。”   郁闻礼笑着说:“这么大点事都等不到落地再发过来,月城是真着急。”   方渡燃拿手机把通讯器的显示面板拍下一张照片存起来。   他想错了郁月城。   郁月城多善良啊,他好得要命,他怎么会因为自己被狠狠地伤过,就有一丝一毫地不到位呢?   他只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多,所有细枝末节都用温柔填满。   “他正在忙吧。”方渡燃把通讯器还给郁闻礼。   “嗯,他那些项目都很棘手。”郁闻礼佩服道:“太拼命了,攻克一个都是难题,他捏了一堆在手上。”   方渡燃想了下:“是什么方向的?”   “基因科学、生物制药。”郁闻礼大概理了一下共同点:“基本都是跟Omega相关的,吃力不讨好的课题。”   “Omega?”方渡燃不懂那些项目,但是有点常识的人都能想到,如果是生物制药和基因科学,做这些棘手又复杂的东西,远不如不如做跟Alpha和Beta有关的东西热度大,回报率高。   “嗯,月城很有自己的想法。”郁闻礼说:“我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他涉足的领域不少,总要有人去做这些,既然他想做,一定是经过慎重思考的,我祝愿他。”   “郁叔,帮我回一句给他吧。”方渡燃说:“就回‘我收到了,我会很乖的。谢谢你。’”   郁闻礼一边在通讯器上编辑,闻声看向他,目光明显有些难以置信。   “小燃,你会很乖?”他不相信到直接调侃出来。   方渡燃扬起一侧嘴角,虎牙隐隐露出来:“会啊。你不信啊,郁叔?”   郁闻礼打了个激灵,走回前面的机舱。   ·   半个月后。   郁月城按照之前放假的安排,回到A市那天,来接机的就是方渡燃,并且也只有他一个人。   青年遥遥目测他从机场出口走出来,然后站在最近的地方熟稔地提起他的行李,把手里的新鲜的花束递给他。   “欢迎回来!”方渡燃带着满腔的笑意给了他一个礼貌而正式的拥抱,衬着他包裹起来的那束郁金香和鸢尾花更明亮了。   “晚点了,等了很久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摇摇头:“等你的时间也在高兴。”   方渡燃有点变了。郁月城想。   不过他曾经在学校里那会儿,一样喜欢说些带着情调的话,都很好听,也一样是满含热情的。   似乎又没有变。   是他们中途分离的时间太长了,冷点冻结的距离筑起过隔阂,真正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时间又太短了。   方渡燃在做“很乖”的样子和事情,这从他在自己面前的干性发热期之后,就开始了。   把大白猫带到地下车库里,方渡燃为他打开车门,熟练坐进驾驶座里,打火启动,一个精准地转弯开出停车位,驶向回郁宅的路。   一直到车辆开进别墅区,郁月城说:“什么时候拿的驾照?技术很好。”   “那当然。”方渡燃有点得意:“回来就赶上驾考,连夜让李叔带着我实操,一把过考到的。”   “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了:“被你看出来了?李叔被我拉着当助教,陪着我把A市里里外外跑了好几圈,嗯······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他转过脸看了眼郁月城:“安全为主嘛,我怕我技术不过关,就加强训练了一下。”   可不能让他的大白猫磕着碰着。   “可以了,不需要再练了。”郁月城说。   “我也觉得没问题了。”方渡燃说:“上次我们看过日出的山顶,我自己开车去了几次,弯道很大,一开始有点不适应,后来就习惯了。手顺了感觉怎么开都行。”   “实操和判断力没问题就可以。”郁月城说。   方渡燃发现现在提到那场日出,虽然已经是他们俩可以一起谈论的话,不再是禁区,还是会容易联想到不好的回忆。   “那条路我都很熟了,等你回国之后,我们再去一次。”方渡燃说:“这次我开车,行吗?”   郁月城转过头看他,方渡燃开车的姿态非常放松,完全是老手的样子了,身上又多了一层深沉稳重的感觉。   只不过不笑的时候,那股戾气仍旧四溢,从变成锋芒毕露的刀刃,到逐渐在给自己配上坚固的刀鞘。   他真是每一次见到方渡燃,每一次有分别的重逢,总会有明显地看着他长大的感受。   “不行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秀秀车技的。”   方渡燃看他没接话,口吻如常道:“那一路上我看测速摄像头不多,几乎都没人去,你之前说你表弟让你带他飙车,我就想也带你上去的。”   “等你多开几年再玩这些。”郁月城说:“山路和平地不一样,不安全。”   “奥,好。那我不玩。”方渡燃过了会儿,说:“虽然想法挺大的,但是你坐在我车上,我肯定也不敢开那么快的。”   这话是真的。   不过方渡燃想带他飙车也是真的。   谁让大白猫还带着那个漂亮的Omega飙过车呢?   ······但是设想一下危险性,他还是算了。   听话是不带一点犹豫的。   “花喜欢吗?”方渡燃换言道。   “看起来很阳光。”郁月城朝自己怀里看看。   “那就是不是最喜欢的。”方渡燃故意道:“最喜欢蔷薇花是吧?”   “······嗯。蔷薇花很漂亮。”郁月城停顿片刻,承认道。   方渡燃稍微诧异,随机心里就甜丝丝的。   “今天的也喜欢。”郁月城又道:“你很会选。”   方渡燃:“那是我选的你都喜欢?”   郁月城沉默了,方渡燃的选择,他并不是每一个都喜欢。   方渡燃不是在说花,那么他听到的也不是花。   不过方渡燃很快就先开口道:“不逗你了。花店的人说,这是很多希望的组合,我刚好就有好多的希望,所以特意选的。”   “有人送花还打包选购流程吗?”郁月城道。   方渡燃把那点甜丝丝放在面上,笑了笑:“别人不讲,我讲。我好意思,我还等着它们一个一个地全部实现呢。”   轿车开进郁宅的大门,郁治书和安靖,再带上特意赶回来的小姑,和来一家人凑热闹的郁闻礼,已经等着在为快两年没有回家的郁月城接风洗尘。   郁月城这次的假期有半个月,方渡燃把他系统提升编程和软件的技能的一对一课程都延后到郁月城返校之后。   所有的时间都跟在郁月城的身边,保持绅士而礼貌地态度,又时常说点逾越暧昧的话。   仿佛回到了他高二那会儿,想要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在追求大白猫的时候。   郁月城带他学会了几句简单的手语,用来跟张工交流。方渡燃用来补上张工除夕那天在院门口,对他们说的新年好。   他开车带郁月城去A市的购物中心,在三百多层的顶楼吃烛光晚餐。   郁月城在后花园里照料已经移植过来的,送给方渡燃的那株风铃草,方渡燃会蹲在他旁边,头头是道地讲出来他是怎么学会要打理好这株花。   院子里的石榴树又到了结果采摘的时候,方渡燃弄来两个大梯子,带着大白猫爬上去剪了一早上。   晚上在泳池里游泳,郁月城靠在躺椅上休息,方渡燃过去把躺椅摆得近近的,要让大白猫讲他们小时候的事给他听。   郁月城在这么短暂的相处时光里,也萌生出一种错觉。   方渡燃和他只是年纪增长,跟小时候并没有差别的错觉。   他还是像个小尾巴一样,粘着自己,处处要两个人在一块才行,会调皮会爬树会翻墙,还会打水仗,但是也乖巧得很,让家里人都很喜欢。   要不是方渡燃身上完全无法掩饰掉的沉着地戾气,郁月城偶尔会恍惚,他们从未分离。 第327章 拉个钩吧   这种感觉没有因为分别即将来临, 或者往后又要面临长久的分隔两地而消失,反而奇妙地延续下来。   在这个假期里, 方渡燃明显发现郁月城这次回来休假,就真的只是休假,白天他看到的所有时间里,郁月城没有处理学校和实验室的工作。   晚上,他也雷打不动非常有礼貌的发出一起睡觉的邀请,然后蹭进大白猫的被窝里,郁月城跟他一起入睡。   他回来这一次, 好像真的成了陪伴他而来。   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 不是单独相处,就是跟干爸干妈或者大伯,还有因为郁月城回家时常赶来一起家庭聚餐的小姑同时出现。   总之不管干什么, 他都能和大白猫一起行动。   在郁月城临走前的第五天,方渡燃干性易感期爆发。   前一晚上他们一起在投影下的美丽星云中,一起进入梦境。   第二天一大早,屋子里就被蔷薇花的芬芳弥漫。   郁月城关好门窗的时间,方渡燃在床上一边体会肌肤快烧起来的灼伤和疼痛, 一边用模糊的意识去寻找在房间里走动的大白猫。   空气里的花香并不绵软, 反而充满攻击性,气势磅礴。   尽管有过经验,郁月城仍然先把自身的防御力降低到极限, 再试探性地放出一丝草木香缠绕其中,来到方渡燃的面前。   对方这次比之前的情绪要稳定得多, 只是因为干性易感期突至, 还未适应,再加上高烧, 时而就目光涣散,   方渡燃从认出他的信息素之后,就手脚并用地缠着他,视线常常聚不起焦,失去神采的时候也懵懂地望着他,自己稍微有点动作,方渡燃的目光就追随到哪里。   渴望也同他的视线一样,紧紧粘在他身上。   郁月城尽可能地安抚,后来发现怎么安抚,方渡燃对他的需求都那么浓烈。   几乎和之前一样的方式,方渡燃头脑意识尚存,但行为举止样样都带着不容反驳地气势。   这次因为他的配合,对方会更安心地吻遍他的全身,留下一排排浅淡的压印,埋在他的脖子里面深呼吸去蹭他的腺体。   埋在他被带动勾起来,明显能彰显欲.望的地方,把Alpha纯度最高最浓烈的信息素都汲取到。   郁月城在被感染之后,会摸摸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梢,然后在他起身拿身体贴上自己的肌肤时,给他踏实的拥抱,再给他更多的抚慰意味的信息素。   明知道方渡燃对有Alpha释放出的针对Omega的指向性信息素,是没有承接能力的,他是感受不到的。   可是郁月城切实感受到方渡燃的情绪会因为他这样的信息素变得安稳。   直到他看到方渡燃始终不管不顾的器官已经自发膨.胀到成结,他还只知道粘着自己,极尽可能地跟他亲密,低下头去索要他的信息素,没半点要疏解的意思,郁月城开始制止住不知道第几次拒绝他的方渡燃。   “你不是说会很乖吗?”他跟着弯下腰,靠近方渡燃放缓语气。   方渡燃头脑烧得疼,话能有一半到了耳朵里,没思考就直接点头。   “那就先松手。”郁月城说。   方渡燃不愿意,方渡燃还把不高兴放在脸上。   郁月城抱住他的肩窝,整个人抬起来,跟抱起一只倔强的小兽一样,再放在自己怀里。   “是在惩罚你自己吗?”郁月城贴上他的唇瓣,细细地研磨,一点点安慰。   “呜······”方渡燃在思考这个复杂的话,发出的声音因为喉咙灼烧像小野兽的悲鸣。   他把方渡燃的手放在他刚刚抱着自己腰身想要继续渴求的地方,舌尖带着温凉的薄荷冷香滑进嘴里,贴上对方的舌面缠绵,把信息素渡过去。   一手碰上怀里这个Alpha滚烫的结,用带着力道的拥抱扼制住方渡燃的抗拒,从成结最凶猛的地方开始慢慢抚慰。   因为已经成结太久,他触碰的力道都只能一点点地加重,以免让方渡燃感到疼痛,也避免损伤到器官。   薄荷味清晰环绕住两人,逐渐让这个不愿意配合的Alpha在自己怀里稳定下来。   “你答应我你会注意身体的,你还说你会很乖。”郁月城在渡给他信息素的间隙里说。   “······嗯。”方渡燃尝到他的信息素,确实乖了不少,手里一刻没停地摸他的结,仿佛信息素沾在他的掌心上、手指上,都可以透过肌肤渗进他的身体里。   “那就把你也交给我。”郁月城轻声且坚定地说。   方渡燃犹豫了,他听懂了一半,他会很乖的。   “这对身体不好,燃哥说话不算话?”郁月城问。   过了会儿,方渡燃仍旧有些紧绷的后背才算放松下来。   在每次疯狂过后,意识清醒大半的时间里,方渡燃对着自己舒缓下来的地方沉默,看起来有些歉疚似的,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到后来的三天,他才渐渐卸掉这层对他自己的要求和防备,不变的是目光一直跟着郁月城。   对方已经去浴室冲澡了,他还要盯着浴室的门,视线涣散的时候,也循声去看。   郁月城返回学校的时间,因为要坚持陪伴他的干性易感期推迟了两天。   方渡燃在最后一天的夜里,和他再次相拥在那朵宇宙中绚丽盛大,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星云面前。   投影的画面太立体了,本该因为黑暗幽闭而害怕的他,因为可以抱着大白猫,感受到的全是满满溢出来的温柔。   这是他干性易感期结束的最后一夜,高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以后我们一起睡觉,不开小夜灯也可以。”他说。   “怕黑就开着,不影响。”郁月城说。   “影响的。有光照影响睡眠。”方渡燃说:“你需要很多很多的休息。”   已经因为我每次都休息不好了。他想。   “而且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不怕黑了。”他说。   “好。”郁月城问:“感觉好些了吗?”   “差不多了,明天睡醒,燃哥就满血复活了。”方渡燃说:“我还要送你去机场。”   “你不送了,明天你要跟大伯先去实验室录入数据。”郁月城说。   方渡燃有点失落:“好吧。我以为晚一点也没关系。”   郁月城过了会儿,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个吻,吻到了他的发丝上。   “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生理期不能不顾自己。”他说。   方渡燃瞬间就明白什么意思,面颊发热。   “我那不是······”辩解的话怎么说好像都烫嘴,方渡燃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没那么在意的,可能我当时想不了那么多,光想着要你的信息素,想跟你贴近一点。”   “我烧糊涂的时候,意识和记忆都挺模糊的,但是我就喜欢看你舒坦,我没什么不满意的。”他在想怎么把这个逻辑讲得不把他显得像个流氓,索性道:“这件事上,我满足感都快爆炸了。”   “会损害器官。”郁月城说。   “我这么耐造,摔一跤都不会破皮的,这算什么。”方渡燃直接道。   “嗯?”郁月城垂下眼,看着他平稳道:“假如损害到了,怎么办?”   方渡燃抬眼就对上他认真的神情,一时语塞,没什么底气地说:“······你也不会接受一个身体不健全的Alpha吧。”   不过就算没有这事,他不能成为一个Omega生孩子,做Alpha不知道那一天,就会失去繁育后代的能力,那也应该是不健全的一种。   眼看他越说越偏,郁月城贴过去,在他耳边说:“嗯。我要你好好的。”   “我知道。”方渡燃被他的亲密打消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要是有前兆了,就给我打电话。”郁月城说。   方渡燃:“你会陪我过干性易感期吗?”   没等郁月城回答,他又立刻接着说:“电话里陪我也行,我听着你的声音就能过。”   这像是在为自己争取。   “时间允许,我会陪你过的。”郁月城说。   他暂时还没打算告诉方渡燃他的想法,这也得等他把各个实验室的工作和学校的课程安排好才能进行。   而且方渡燃的生理期,并不稳定,以后还会不会变动也不知道。   “嗯!你愿意跟我打电话就行。”方渡燃觉得已经非常满意。   郁月城肯定不会知道,他第一次的干性易感期靠着郁月城打来的那通电话里的声音和呼吸声都能过。   这事现在想起来也非常羞耻。   但是大大方方地跟郁月城说,能不能打着电话陪他,那就不一样了。   况且,郁月城已经陪他渡过了两次。   只要当事人知情,那就不是玷污了他的大白猫。   “你要是当时有事要做,直接把我的电话静音就好了,我能听到你说话就行。”方渡燃这次是没想过任何一点有颜色的东西,他非常纯粹:“听着你的声音,我就会安心。”   郁月城把他抱紧了一些,顺抚他还有些发热的后背肌肤:“嗯。你的情绪比上次要稳定很多。”   “因为你一直在啊。我干性发热的前兆你就在,之前也在。”方渡燃说。   睡觉之前,他突然举起手,伸出小拇指:“拉个钩吧,郁月城同学。”   大白猫顺着他拉勾,再盖上大拇指的印章:“会陪你过。”   方渡燃笑起来:“我要拉勾的不是这个,你那么忙,有时间就打电话,没时间我也能知道你心里是想要陪我过的,这就可以了。”   “是什么?”郁月城问。   “是我的。”   方渡燃在孩子气的举动之后,郑重道:“是我给你的承诺。我知道你最少还要在国外读两年,时间挺长的,我一分钟不见到你,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所以是我的。我承诺我会不间断地联络你,一有机会,大伯同意我可以离开A市,我就来看你。我不知道别人分隔两地是怎么过的,但是我会学,我尽量让我们的距离没有那么远。”   郁月城等他说完,沉默片刻。   方渡燃都想要接受这个没有反馈的承诺,他知道是要用时间去证明的。   接着就听到了郁月城的话,还是让他鼻尖发酸的话。   “燃哥说话算话吗?”郁月城轻声问。   “算!”方渡燃眨眨眼,把一点酸涩挥开。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不乏骗过大白猫的时候。   “燃哥说到做到。”方渡燃稳着情绪,口吻如常道:“燃哥是要从失信名单上改过自新的人。”   郁月城说:“今天有晚安吻吗?”   方渡燃笑起来,在他面颊上定定印个吻。   “晚安,宝贝!”他说。   郁月城:“晚安。” 第328章 走过茫茫大雾   郁月城刚走, 方渡燃就投入到专业技能提升的训练里。   未来要做什么这件事,在他能有未来的时候, 他就开始思考。   这期间,他身边的兄弟朋友们一个个的走上不同的路,纷纷有了各自的目标,或者走上家庭的安排,而他有了郁家的帮助,干爸干妈纷纷尊重他的意愿,他可以做选择的空间很大。   尤其是在国科大, 这个可以不分文理科随意转换专业的大学。   方渡燃想到第一点就是能不能带来正向的收益。   他高中那会儿自己在外网上接单做了好些小程序和网页, 现在算起来,是他挣到的第一桶金。现在他想挣很多很多钱,这条路算是他有一点基础的。   当然, 他不会局限于不往上走,但这需要他积累非常顶尖的技术。   方渡燃曾经把很多刻意挥霍掉的学习时间拿去学习软件编程,那时候没想到挣钱这回事,他拿到的报酬在他眼里只是对他这份交出去的东西的价值评定。   方渡燃现在在进行更深入的系统学习,仍旧说不出自己是否喜欢软件编程这件事。   干爸干妈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就好, 他从暑假就开始进修相关的技能, 毋庸置疑会选这个专业。   写程序和设计程序,实际上很枯燥,就连电脑界面都只有单调的颜色。   方渡燃以前会想到做这个, 正是因为它的枯燥。很适合用来消磨时间,可以让他把精力完全放空地投入到那些机械的字符里面。   字符都是没有感情的东西, 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他也没什么额外的感情。   编程也很容易出错, 会错在很多意想不到的地方,方渡燃很擅长去摸排试错,纠错,干重复又复杂的脑力工作。   虽然干到最后,对普通人来说,就成了体力工作了,他不用有这个担忧,他的体质超脱正常人。   这个专业,不丰富多彩,看上去一点也不特别,但是方渡燃知道,这件事曾经在他漫长的独处时光里帮助他消磨掉时间,那时候他连朋友都无法深交,回到榕城郊区的房子里,就像是回到了另外一个牢笼。   最灰暗的时刻,他都这么消磨过去了,以后他也可以花很多很多的时间,正式地把它当做未来的发展方向来做。   方渡燃还知道他的耐心用在这上面是个优势,他的基础也是优势。他现在只想挣钱,这个东西卖过价,有需求,有市场,高端人才是有空缺的。   他并不局限于只做技术层面,他甚至都已经在了解具体对外交涉的细节,跟市面上的产业如何挂钩,什么方向才是最优选,想过自己成立工作室会走什么路线。   管理学的课,他在大一开学就同时选修。   如果不是因为他太想早点挣钱了,他大一的时候应该会把管理学直接修成第二学位,国科大是允许的,但是要求每次考试必须拿到当前专业的前五名,方渡燃把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用在了提升软件编程的专业能力上,对这种可能拿不到的东西,直接选择了放弃。   不过他把剩下百分之十的管理学习内容,都放在了有时间就跟随安靖去考核、出差、旁听一些会议上,也学到了很多。   以往,方渡燃肯定不敢在明面上就去想自己能够做到最好的地步,学个软件编程,就能挤进当前行业的第一梯队层次里。   他想要考国科大,以往都只敢偷偷地想。   现在他已经做到,拿过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录取通知书。   他亲身体会过复读那段高强度学习的感受,更是经历过比任何人都要艰难的时候,再去看以后想做的事,已经没有胆怯。   他知道他不止是在构想,他是要确切去实践的,他的脚步,是一刻未停地在朝前走的。   可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也并不是每个人这一生在奋斗或者追求的事业都是他们想要的。   方渡燃曾经还会为此迷茫。   尤其是在赵霖、路至安、丁羽这些朋友各自为前途四散的时候,还有班里学校里的同学们也走上家庭或者自己既定的道路时,那种茫然的,只知道看不见路,也要努力往前走的感觉,就更加清晰。   如今他走过茫茫大雾,站在雾气散去的十字路口,坚定地选了他并没有太多热爱的专业。   在逐步深入的学习里,方渡燃把不热爱,也不厌烦的耐心维持得非常平稳,进步的速度非常快。   郁月城走后快一个月的夏末晚上,他结束完暑假最后一堂他约好的私教课,带着他的笔记本回家。   等红灯的时候,赶上下班高峰期,需要穿过A市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他看到远处的园区里有络绎不绝的职员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他正在等候数秒的这条路上,堵着的几乎都是下班回家的车流······   手机的屏幕在消息提醒时亮了一下,屏幕的背景是郁月城在高二那年,因为他们青训联赛获胜,和他一起拍的写真合影。   夕阳在照片里的远方,在榕城郁郁葱葱的山林后面,天边是夜幕来临下的最后一抹盛开的绚烂,郁月城和他并行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让他截下来做锁屏画面,留到现在。   那条消息,正好就是来自郁月城的。   这种浓郁的融化在尘世里的烟火气,上一次猛然感受到还是在他们分别之前的那个除夕。   方渡燃忽然就释怀了,也明白了。   他现在每天在学的,在做的,想要做到最好的专业,他不热爱也不讨厌,可他需要。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他也应该要去做。   他是在为了他和郁月城的未来在朝前走,这也是他用来日后能独当一面的东西。   他在为了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在建筑根基。   这份感情,怎么就不算是喜欢呢?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这么多人,他们的目标也不一定都是功成名就,他也没有。他只想独当一面,挣很多很多钱,他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追赶郁月城的脚步,被光芒照耀过,就想要站在光底下。   他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他和这份专业之间的联系。   郁月城在中间成了纽带,他想要的本身就是结果,至于如何去到达的这个结果,不过都是他喜欢郁月城的路程。   之前他不认为干这个无聊,他得有一条他能走出来的路,不能拖大白猫的后腿。   现在他充满干劲,想要陪伴的人,想要拥有的生活,让他对这个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专业都兴趣倍增。   原来遇到一个人,可以翻天覆地。   红灯一过,路上的车流也没动起来,走得十分缓慢。   方渡燃把屏幕滑开,直接给郁月城打电话过去。   “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方渡燃说:“我的消息你静音了吗?是不是吵醒你了。”   “静音了。”郁月城说:“实验出了点小问题,组员刚打电话汇报。”   郁月城在那头的声音有一丝惺忪的困倦,是方渡燃少见的。   画面里大白猫仿佛埋在枕头里被吵醒,想要退进被窝里。   “是不是处理好了?”方渡燃放缓声音说:“不着急出门就再睡会儿。”   “嗯,你怎么知道?”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了下:“你猜。”   郁月城:“那应该是因为我看起来没睡醒。”   “是啊,听起来就很好抱。”方渡燃没跟他多说,催促道:“你快睡吧,好不容易能休息下。我刚下课,正在回去的路上,到家给你发消息。”   郁月城:“好。”   方渡燃猜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因为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安静下来,干净的声线,还带着一点半梦半醒的低哑说:“路上小心。”   “嗯,睡吧。”那头没有动静了,方渡燃过了会儿才把电话挂断。   他原以为分别的日子会很煎熬,但是郁月城不是他,永远不会像他那样了无音讯,大白猫把分隔两地的距离也变得温柔起来。   方渡燃在他回学校之后,手里一空下来,就给郁月城发消息。   一日三餐会拍给大白猫看,做练习会给大白猫讲进展,早上起床会给郁月城说早安,晚上一天不落的发过去晚安吻,在语音条上啵个响出来。   到后来,郁月城那边方便的时候,他还能直接打视频过去。   郁月城会给他看自己正在写方案的样子,会给他听他听不懂的几句的专业课。   郁月城总是对他事事有回应的,反馈给他一些自己的生活。   慢慢地,方渡燃了解到郁月城总是连续两三天的守在实验室里,休息只能片段式地将就一下。   总是出差,四处参加各种不同学科的交流会议。   易感期很准时,会直接提前打好抑制剂,没有过任何失误泄露的时候。   会有很累很累的时候,会隔一阵子稍作调整,再接他的电话。   ······   方渡燃发现了很多他未曾发现过的细节,三个月下来,他的手机里就有几千条他们互相发过的消息。   这些能够联系感情的机会,这么多,这么多,他曾经全部都切断了。   把郁月城一个人丢在很遥远的地方。   方渡燃因为他们日渐缓和,越来越贴近的关系而高兴,也因为这些东西,全是他曾经亏欠给郁月城的而愈发忏悔。   所有的后悔,全被他用来专注学习,和方方面面处处想着法对大白猫好上面。   本来就是应该做到的东西,怎么弥补都不够,方渡燃实在想念得不行的时候,就会去找郁闻礼,让他放自己出国。   开始非常难,他的身份和身体,走出A市都不应该的,所以屡战屡败。   可是他在郁月城走之后的第一个月的干性发热期,郁月城就意料之外地在他高烧的第三天出现在面前。   虽然来去匆匆,但是郁月城真的出现了,大白猫从来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时刻。   方渡燃都可以想到,他突然收不到自己消息的第二天,从安靖或者郁闻礼那里知道了他干性发热期来临,然后匆忙安排好手里一切的事物,紧赶慢赶才腾出来时间。   郁月城在陪伴他干性发热的时候,中途他休息、喝水、进食能量补充剂的间隙,都见缝插针地在笔记本上查看很多他看不懂的文件。   方渡燃没有要求,只要干性发热期的时候,能打电话了,大白猫可以接他的电话,听个声就好了。   但是郁月城没有这样做,郁月城从遥远的天边来到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08 06:37:04~2024-03-09 23: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味薯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9章 监视   第二个月, 第三个月,郁月城都出现了。   有时候晚一些, 在他干性发热期的第三天半夜才披星戴月地赶回来,有时候走得太匆忙,他睡醒郁月城已经已经登机,留给他的是一屋子满满地让人安心的安抚意味信息素,还有在路上编辑给他的消息。   但是郁月城从来没有放他一个人。   方渡燃从前是不觉得苦的。   虽然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那几年,他会失去一切的权利和根本的尊严,包括他的身体都没法属于他自己来控制。   他知道自己脑子也跟别人不太一样, 有点疯。   还明白, 他作为麒麟研究所的合作对象,作为郁闻礼的项目目标,他的评测体内有一部分的异物, 至今都不能算作一个人类的标准。   这些疼痛也好,艰难也罢,方渡燃从来都是不知道苦的。   这个字眼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无从选择。   没选择的时候, 谁会去想苦不苦呢?   不过是被人为改造出来, 从阴湿地里爬出来的一条命,苟活而已。   然而,郁月城让他知道什么是甜。   是可以甜到, 单单能遇到大白猫,遇到这么好这么好的人, 就可以轻视掉曾经的所有苦难。   即便腐烂不堪的经历无法清除, 即便方渡燃对生命都充满漠视,从未有过该有的敬畏, 仍旧抵挡不了温暖的光在他的十七岁出现,照在他的身上。   方渡燃亲手扼杀过很多大大小小的生灵性命,活物刚变成尸骨的时候还会在他手里因为神经而跳动,他可以没有感情地咬下骨肉用来补充能量。   自己随时死亡也无可厚非,不过就是折腾折腾,他从来不怕死。   是大白猫出现了,大白猫跳到他的面前,让他移不开目光。   让他变得惜命。   变得有未来。   方渡燃有时候都怀疑自己,那双占满鲜血的、肮脏的手,十七岁那一年,是哪里来的颜面去触碰雪白纯净的、那么温驯好看的大猫。   因为年少,所以即便顾虑重重,也会因为贪恋一口一口地浅尝,一步步得寸进尺。   时光倒流,这么好的郁月城,因为他遭受过本不属于他的痛苦和伤害,方渡燃想,他也许就不会再把他一同拉下深渊。   他应该洗干净双手再去见他的。   或者,他会再成熟一些,在同样的分岔路里,不再丢下郁月城,让他的大白猫难过。   再或者换个时空,他可以保护好他的大白猫的时候,再相见就好了。   脖子上挂的星云,如果能收到他的心愿,那么他就希望下一个百年,他们再相遇的时候,再也不要让大白猫落下一丁点失望。   他的人生,是因为郁月城在他十七岁时出现,打翻了蜜糖罐,知道甜的滋味。   从那道光照向他开始,渐渐地,往前那些他不知道苦的腐烂黑暗,都显得像是脚底下的灰尘。   方渡燃一笔笔承受过,他一步步踩过,也永远都只会踩在脚下,抹不去没关系,他也从不否认。   但是他的眼睛,他的心之所向,会因为郁月城,所以开始朝着光前进,也将始终这样走向前去。   ·   大一的第二学期结束时,方渡燃没有在每天的行程汇报里告诉郁月城,自己去了趟榕城。   去到他已经去过五次的位于市中心的那条商业步行街,珠宝店的员工都认识他了,还没有走进大门,就有人迎上来。   方渡燃拿到了交流过好几次之后最终的款式,他高三那年除夕给郁月城定做的戒指。   因为工期耗时长,制造复杂,他的要求精度也非常高,从第一步的接触,辗转到他出草图,再到设计师细化之后来回确认探讨,最后由设计师和铸造的加工师之间反复沟通,所以接近一年才订做完成。   从国外发回来,到手之后又根据他的要求,后来返工修改过三次,最后一步才刻字。   到了后面,方渡燃追加二十万的预算,等到他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最新的工艺的出来,他提出要把星云的轮廓形状也印在内圈。   最细腻的刻画方式精确到小数点后面的七位数,星星点点凝聚成的星云图案,会根据光照折射出真正类似于它的蓝紫色光芒,中间拟真地夹进去真实的少量的五彩取色。   和他脖子上挂的表等比例还原的星球轨迹直接成为了戒圈,镶嵌在内的碎钻尽量模拟出类似于表盖上的结构。   因为工艺和他低调的要求,戴在手里的厚度也只比普通的戒指多了一层,乍一看只是设计特别的镶嵌了碎钻的贵重戒指。   他把所有的闪烁的浪漫都装点在内圈,取下来就可以看到。   他是不介意向所有人展示他们之间盛大的浪漫,可是他还想让郁月城天天戴着呢,太浮夸就有点不合适了。这也是他想要做成的样子,他不介意对所有人宣誓郁月城是他的主权,同时他希望时时刻刻都让郁月城戴着。   方渡燃坐在车里来回欣赏了几遍成品,这次非常满意。   内圈还刻了他小时候给那朵星云命名的英文,最后妥善放进宝蓝色的戒指盒里。   他的房间里,现在还珍藏着之前郁月城送给他宿舍钥匙的首饰盒,连这个,他也是亲自参与设计,精心挑选的同类材质。   这枚戒指,原本是想用来做为和郁月城送个他的项链的情侣款,到了后来,看到的一瞬间,他就改变了想法。   那会儿他们还没分手,他们才十八岁,他能想到的,敢想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情侣戒指。   现在他拿到最终的成品,他已经不是那个不敢想的少年,他给这枚戒指不断地加码,不断地让它变得更加完美,更漂亮,去配上他的大白猫。   他是想要用这个来向大白猫表明他想要厮守终生的心迹的。   不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是他们长大以后,他要用来表示心意的信物。   就像是他们小时候的定亲酒,双方父母那样正式地交换他们彼此的生辰八字和信物,定下婚约一样。   车开出步行街停车场的时候,方渡燃想起来给郁治书买的一盒榕城特产的茶叶没拿,购物中心离步行街不远,他找个地上能停放的车位把车放着,步行走过去。   伴随他下车,身影出现在这条路上开始,有一丝诡异而粘稠的目光出现在四周。   等他不动声色地走了一阵,确定他没有感觉错。   他没有停下来四处张望,他一切如常地向茶叶店走去,这视线他可以肯定不在后背这种容易被怀疑的视角,反而是堂堂正正,又诡谲地隐匿在来往的人群中。   很有可能跟他擦肩而过。   这感觉,太熟悉了,方渡燃都可以用怀念来形容。   很有一阵子没见过,他的确是在怀念,怀念他怎么消失了?   他怎么还不来?   这种粘稠的目光里,明确透出他被人监视的意味。   唯一给他这样感觉的人,只有方正海,和方正海的实验室。   现在方正海正在牢里服刑,谁会给他这种感觉呢?   方渡燃把拿在手里精致的蓝丝绒首饰盒掂了掂,取出来包裹它的绒布袋,然后放进运动裤的口袋里,再拉上拉链。   他很喜欢这枚戒指,刚拿到手,爱不释手。跟他脖子上的项链一起出现,就更喜欢了,先拿着过过瘾。   走一条街过去,这种感觉还若隐若现,总不是光天化日的步行街和购物中心,还有人看他进过珠宝店,想打劫的吧?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愈发明显,方渡燃反而越来越冷静。   冷静地表皮底下,是挡不住的、癫狂生长的恨意。   在暗处去看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偷看的方式。   窥视、装作不经意、观察······但是这么平和的视线,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坚定渴望地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对方都没有一点偷看的自觉。   即便每次他转身,抬头,那目光就会消失,做点他在暗处应该做的伪装和隐藏。   然而那股在监视中观察实验品的眼神,他死了化成灰,下到地狱里面,都不会忘记。   比方正海每次面对他的检查数据时,那股显而易见地刻薄的狂热不一样,这回监视他的视线,虽然也难以掩盖那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对他这个把超标数据实体化在身体上加载的渴望,但明显,这个人要沉稳不少。   他目光里的一丝渴望,与其实说关于他的数据,倒不如说是一种变形的肯定。   甚至还夹杂“上不了台面”的不屑。   真扭曲啊。方渡燃想,比他还“上不了台面”。   既监视他,渴望他,坚定地确认他,又像阴沟里的老鼠四处逃窜,又夹杂怀疑,又对他不屑一顾。   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的呢?   一个被Alpha标记过的残次品人造Alpha?   一个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勾结麒麟研究所,双手奉上他们研究成果的叛徒?   还是一个离开他们的药品,仍旧还活着的结果?   方渡燃拿上茶叶回到车里之后,靠在驾驶座上越想越疯狂,忍不住血液里的兴奋。   以至于他为了这个发现,在车里多坐了十分钟才出发回A市。   树荫遮住了他的车前盖,阴影投在车窗上,贴了膜的车前窗把他眼里嗜血般的残酷和冷漠都遮在漆黑一片里。   周身的气场像出鞘的带血利刃,他在回忆中无比熟悉的腐烂潮湿的血腥味里面,无声勾起唇。   从哪之后,方渡燃会在两个月里抽出来半天的时间去躺榕城。   方渡燃为了不让人发现,都是把车停在A市距离高速最近的工厂的停车场,这里给点钱就可以停几小时,不需要登记,也没有出入扫车牌的仪器。   他总是正午过后去,在商业步行街的果茶店买上一杯郁月城曾经买给他的百香果果茶,然后去到旁边这周边的金店和首饰店里逛一逛,晚上之前准时回家。   方渡燃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干什么,也没人任何人知道,他发现了谁。   他非常耐心地对弈,他在等一个机会。   两个月一次,从一开始的偶尔发现,到后来因为他的准时,也同样准时的目光。   方渡燃站在步行街上的时候,看着前面朝他迎面走来的各色人群,感受和他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对着电影版每日都照常上演的街道想,他是不是也知道我发现他了?   再去一次的时候,方渡燃肯定的确如此。   方渡燃还从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一种他在明,对方在暗的优越。掌握主动权的优越。   ——一种无法言喻的胜利者的姿态。   “不过,我不这样看啊。”   方渡燃站在步行街的路口,对着斑马线的那头淡声冷言:“我的父亲。” 第330章 我好想你!   郁月城的学业比原本预计的两年时间还要长, 后来做两门课的博士毕业课题,几乎忙得不可开交, 方渡燃和他默契地达成了一切都以休息为主,见缝插针的时间再用来联络。   即便如此,他们的交流也很频繁。   最后延长的大半年的时间里,郁月城似乎又投身到另外一门完全与之前不同的课程里,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以往的历史、社会演变、第二性别的起源、风俗地理······很多有关于社会人文科学科学的读物,要钻研海量的资料和不同国家的社会伦理,乃至宗教。   大概是为了压缩时间来毕业, 也可能早有打算, 所以郁月城在前两年就满满地增加自己的阅读量,做好了铺垫,那大半年的时间里, 他还能一边写毕业论文,一边参与很多会议,一边和他维持联系。   只是再也没时间一条条地输入文字回给他,发语音消息的时间居多。   方渡燃把他们的短信界面打开,往上一滑, 全部都是语音条加上零零散散的实时照片。   当然, 发照片的是他比较多,比起郁月城修了三门课,还参与校外各种专业项目的超高强度, 在国内只专心学一专业课的他显然宽松得多。   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感受,是可以从房间走到车上的几分钟里, 仍然能拿起手机回应他的。   郁月城就是这样的人。   方渡燃跟他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就愈发体会到方渡燃这个人对于郁月城的重要性。   或许一切的开端,他遗忘了, 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华丽梦幻的相遇,但是如今是他,早已成了他,他时时刻刻都可以知道在大白猫的眼里,他有多么重要。   作为爱人,郁月城美好地不像人间会出现的角色。   方渡燃偶尔一觉醒来,都得把昨天郁月城发给他的消息再反复放几遍,再看看他们已经几百天的日期记录,然后再给他确定是真实存在的大白猫说早安。   从大二的下学期开始,方渡燃就跟着大三的学生一起出去实习,时间跟着少了一部分。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没有因此疏离,反而更加紧密。   他们还养成了很多一点一滴积攒的信任。   方渡燃几乎摸清了大白猫什么时候正疲倦地休息,什么时候在忙碌,没有回复他是因为什么,从来不会胡思乱想。   那些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也早就不是眼下的他了。   他甚至比去国外找到郁月城的时候,还要坚定。   他知道大白猫对方渡燃的感情比海水还要深沉,他毋庸置疑,当下的他,更加不畏惧郁月城会出现任何新的际遇。   他比以前还有底气了,他的能力再一步步提升,郁月城无论爱谁,做过什么,不做什么,他都能步伐笃定地走过去。   放在两个人的关系里面,方渡燃知道他过于强势。   他不管那么多,他就要郁月城,只要郁月城。   大白猫就算正在别人的怀里,方渡燃也会不眨眼地把他抢回来。   更何况,他的大白猫,可是这辈子,都染上了方渡燃这个名字的。从小到大是这样,方渡燃会让他从始至终也如此。   ·   至于郁月城究竟在做什么?   课业比他复杂,专业比他多两门,加上放在最后毕业的那门人文社会科学,怎么看都逐渐变得神秘。   后来那半年,他去实验室的频率骤减,方渡燃知道他在把重心转移到人社科学方面。   他这几年忙得连生日都没有过,方渡燃就陪着他不过,说好都攒起来以后再一起过。   过年没时间回来,干爸干妈会出国去看他,方渡燃虽然因为身体留在国内跨年,但是开着视频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也没什么不好。   他一向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对郁月城尤其,不过现在他没办法去看他的大白猫,那么他就做好当下的事就好。   他们从来也不会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产生矛盾,不会因为时间上的交错有隔阂。   方渡燃觉得十八岁的他,一定会多想一点,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但是现在的他不会。   他和郁月城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起往前的目标。   并且他这次没有把他的大白猫弄丢。   他把大白猫捧在手心上,像刚认识郁月城一样心境,把他护起来,一丝一毫的摩擦也舍不得看见,一点一滴的好也能品出来甜味儿。   却比曾经多了一些成熟,懂了处处也要为他喜欢的人着想。   着想的这个范围,不止有他过去自以为是那会儿只能看到的郁月城的学业、前途、亲情,还有关于他这份感情。   他们都在一点点地变成了大人,晃眼都过了二十一岁。   郁月城没有详细地给他讲解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方渡燃也没有问。   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什么,比如郁月城开始逐渐参加一些似乎是层次非常高的顶端会议。   有关实验室的东西,他知道都是保密的,不能多说,而这些,他知道也是很重要的。   郁月城在做很关键的一些事情,在用他的能力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或许是跟现有制度有关的事情。   跟自己可以把专业上的事情当做寻常一样拿出来调侃不一样,郁月城做的是不可随便与人言语,步履维艰,却一往向前的事。   方渡燃有时候在想,他的大白猫,是不是要改变世界?   这想法冒出来,太夸张了,不适合他们的年纪。   可是放在郁月城身上,居然意外地合拍,毫不违和,就像是他应该去做的事。   所以他从来也不问,不冒出那多一丝的好奇,不让郁月城为难。   ·   方渡燃大三的第一学期结束,郁月城终于要回国了。   他向郁闻礼再三请求,发动安靖一起去劝说,终于愿意放他去接郁月城回家。   郁闻礼有事情不能在他旁边看住他,特意派了他们项目组一个经常跟他见面,还在他戒断期接触过他的组员一起陪同。   为了放心和方便,郁家派了专机送他过去,把郁月城接回来。   派来的组员非常称职,上机就给他的身体做基础的高压检查,检查完毕嘱咐完一句“有任何异样立刻叫我”,就回到前面的机舱睡觉。   门一关,把整个宽敞的空间都留给方渡燃,完全不打扰。   方渡燃这次去没有告诉郁月城,他上次来这里见郁月城的时候,刚刚拿到国科大的录取通知书,还是个连开车都不会的高中毕业生。   再次踏上这片异国的土地,他已经结束大三第一学期的课程,在国内三家顶尖的软件公司轮番实习过,还跟着安靖出差谈过两次合作。   方渡燃为了表达见到郁月城的正式,甚至还认真思考过要不要工整的西装去见他。   最后还是选了一套偏墨色的休闲西装,上面有精致的暗纹,决定走点亲和路线,太正式万一吓到大白猫就不好了。   在下飞机之前方渡燃对着镜子整理,他深棕色的头发比以往稍微短了一点,打上发胶随意抓一抓,让浓重深沉的强势气场破开,显得随性一些。   再解开领口的一颗纽扣,扯扯衣领,让身形放松些。   方渡燃打量自己的时候,仍旧抹不去那种观看异类的眼光,他知道这身皮囊底下是什么东西,即便现在已经可以行走在阳光底下,生长的过程和一身骨肉会伴随他一辈子。   不过有一点,方渡燃倒是挺满意的。   他仔细地从头到脚观摩一遍这身皮囊,不得不说,曾经对他身体的改造唯一留下来的好处,就是他耐造,什么伤痕在他身上都会很快愈合。   捅他一刀都得磨快了刀,用上力气,才能刺破他的皮肤,扎穿骨头怕是很难很难。   所以至今为止,他从十来岁就被实验室各种翻来覆去的折磨,还能有一身光滑的皮肤。   他对着镜子撩起衬衣,看了眼腹部经过精确计算培养出来的肌肉起伏,形状和大小都是按照Alpha在理想状态的发育下,最完美的黄金比例来控制的。   大概只有用电脑来精准建模才可以达到这种精度,正常人很难长出来连肌肉形状都不差分毫的完美比例。   这样看,跟他拥抱的感觉,应该不会太差。   他的皮肤,摸起来也应该手感不错?   对于这幅身体的外形,拿来跟大白猫亲近,他还算满意。   方渡燃一边整理衬衣的衣摆,心里联想起郁月城的肌肤和肌肉轮廓。   那是一种超脱理论范围的优雅和美,他的腿明显就比所谓的黄金比例还要长一点,小腿的肌肉线条、胯骨上面的人鱼线、后背的肩胛骨······处处都是自然流畅的漂亮。   对着镜子时,他唯一可以消除心魔的就是想起来郁月城,顺带想起来他在郁月城的房间里,坐在洗手台上意外夹住对方的腰身,造成正在缠绵的视觉误差。   然后他视线一垂,看到某个稍微有了隆起的轮廓,转身走出去,开始检查他带上飞机的鲜花,转移注意力。   要见大白猫,怎么能不带上亲手包好的花。   他怕不新鲜,在水里一直养着,这会儿捞出来重新包装好,把手写的贺卡插进去。   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下飞机开车过去的途中,他仍然有些心慌。   是十七岁那年看到郁月城会紧张的心慌。   他都二十二岁了,每天都跟郁月城发消息,慌什么!   可忍不住,离郁月城的方向越近,他就心跳得就越快。   方渡燃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这句话因为他许久没这么紧张过,没注意的情况下,直接骂出了声。   前面开车来接他的是郁月城别墅里的管家,他还有印象,听着这声音再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和蔼地笑。   “方小公子意气风发啊。”比李叔年纪还大至少五岁的管家在驾驶座上说。   方渡燃看看自己这身墨色的休闲西装,加上眼下这个天气,里面就一件单薄衬衣,是有点刻意了。   “······过奖了。”他本就敞开外套,现在把袖口也解开一颗,穿都穿了,干脆让整个人姿态显得更加松弛,反正他也不会受到气温的影响。   实际上心跳快蹦出来了。   他来接郁月城回家,是郁家的大事,郁月城自己都知道,他紧张什么啊!又不是搞突袭。   方渡燃看看手机他还没给郁月城发消息,也是有点刻意,上一条消息停在-陈伯去接你了,你们见面了吗?   方渡燃看看驾驶座,他不说,这个陈伯肯定已经说了。   “陈伯,郁月城在家吗?”他问。   “小公子今天还有个手续没办,我来接机的时候还没回来呢。”陈伯说。   方渡燃松了口气,又有点难掩的失落。   虽然早一点见到,晚一点见到都没事。   “这个点应该办完到家了,他知道您今天回来。再有十分钟,你们就可以见面了。”陈伯看完时间之后说。   回来······   方渡燃不可避免注意到这些有归属权的词汇。   郁月城的家,他真的也把我算进他的家里面吗?   方渡燃紧张的心没下去,同时又迎来稳稳地一股特别的安定感。   好想见到大白猫。   好想抱他。   虽然上个月他的干性易感期,郁月城有回去陪他,可这是在接他回家。   接他的大白猫回家了!   方渡燃吸吸鼻尖,那股草木味的冷香似乎都因为距离的靠近浮现出来。   有空间的,还有时间的。   这一次的时间跨度,是他们一次走过去的。   车辆停在郁月城的别墅前院里,方渡燃的紧张没让他忍耐踌躇,反而是让他飞奔过去的动力。   轿车刚一停稳,他就拿着花束直奔大门,也不等身后的管家为他开门,越走越快,直接跑起来。   只在按响门铃之后,用来等候开门的那点时间里,努力平息下快跑过来的呼吸。   风把他打理好的头发吹得更加随性,看起来很是潇洒。   方渡燃知道,他现在才不潇洒。   他就是个想要看到心爱之人的Alpha。   “方小公子您让一步,我来······”   陈伯走到身边要为他打开门时,大门恰好从里面打开。   日思夜想的大白猫出现在眼前,活生生的,是在大洋彼岸,在另一个板块上。   方渡燃不顾身边有人看着,一点没有收敛情绪的意思,瞬间张开双臂抱住郁月城,侧过脸蹭蹭大白猫的耳根。   “我好想你!”他学会了直接表达他的情意。   “我好想你,郁月城。”他毫不吝啬展现他的思念。   方渡燃刚平复的呼吸,因为抱到了心爱的人,再度掀起风浪,因为太过激动,他开口喘了两口气才捋顺。   还没看清他拿着什么就被抱紧的郁月城,怔在原地听完这两句话,回给他一个同样紧紧的拥抱。   “你奔向我,我看到了。”郁月城拍拍他的后背顺气,可是方渡燃的呼吸没有一点平复下去的感觉。   “我很开心。”他对着方渡燃的耳畔说。   方渡燃原本的激动瞬间化成没出息的酸楚,大白猫他总是会让自己心化成一滩水,他总是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方渡燃直接顶着这么一身戾气的皮囊,也会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他都不是少年的他,也不是两年前的毕业生,面对郁月城的好还是没出息。   方渡燃放开手,退后一步,把手里的鲜花双手递给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有流转的水光:“谢谢你看到我。愿意看到我,愿意让我奔向你。愿意肯定我。我曾经在这里对你许过承诺,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但我有认真地在做。”   他咽了一下激动颤抖的呼吸:“现在我来接你回家了,郁月城。” 第331章 只亲过你   玫瑰花很漂亮, 传统而热烈,暗红色的花瓣上是晶莹新鲜的水珠, 被黑色厚重的包装纸裹起来,花束上扎着沉稳的金丝带递在两人之间。   上面就映照着同样感情浓烈的熟悉面孔,方渡燃琥珀色的双眸张扬炙热地看向他。   相隔海陆的思念都浮出水面,明目张胆地呈现出来。   郁月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不在干性易感期时候的方渡燃,他每个月看到的都是因为发烧视线失去焦点,疯狂索取他的信息素,十分依赖粘人的方渡燃。   眼前这一幕比他这两年多以来看到的都要真实, 方渡燃真实的锐利也都压向他, 浑身的锋利专注都直直指向他。   他连想念,都是充满攻击力的热切。   他从前,不会这样。   他变了很多, 很多。   从手机里每一天不落的紧密联络,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方渡燃每次出现,总能让他恍惚。   一下子,他似乎又成熟了不少。   他的目光都变得沉稳,身上强势锐利的气场, 被装进刀鞘里, 依然遮挡不住沉沉的锋利。   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蕴满赤诚的柔情。   这柔情,以往也不会这样张扬。   陈伯在一旁悄然退下, 把空间留给他们,回到院子里从他们周围先行消失。   郁月城看眼走远的陈伯, 再对上分毫不退的方渡燃。   垂眼把花双手接过来, 认真看过,再拿出插在花枝间的贺卡, 打开来看。   花体的字符映入眼里,瞬间愣怔,完全在意料之外。   —— 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这是方渡燃很小的时候,刻在那把纪念品的伞柄的上的字。   方渡燃什么时候注意到的,他不得而知。   他刚去十二中时用过几次这把黑伞,后来他们因为各种事夹杂,在学校的时间总是零零散散,他一些重要的随身物品都送回家了。   其中包括这把伞。   令人诧异的是,这张卡片上面的英文字体,是非常特别的手写花体,能让人眼花缭乱到一般人根本无法识别。   郁月城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这张真实捏在手里的贺卡,跟十几年前,还是年少时期小小的方渡燃,设计出来刻在伞柄的字体一模一样。   郁月城看过很多很多遍,也用过很多很多次那把黑伞,他辨别得出不差分毫。   “喜不喜欢?”方渡燃看到他的大白猫明显有些出神,出声问。   郁月城抬眼,倾身在他的唇瓣上印了一下,正色道:“很喜欢。”   方渡燃随即抬手,扣住郁月城的脑后,把这个吻折返回去,紧紧贴着大白猫柔软的唇,还未平复的呼吸将热度一并传递给郁月城。   他没有深入,只是这样紧贴着。   郁月城低垂眼眸看向方渡燃合上的双眼,睫毛正在颤动。   他一手拿着花将青年拥入怀中,草木味的冷香幽然释放出来,将方渡燃围绕起来。   方渡燃从他的呼吸里能感受到洒在他脸上的信息素,身体察觉到四周温柔的安抚,渐渐平复下来。   唇瓣擦着郁月城的唇轻轻地、细细地厮磨片刻。   没有激情的缠绵,他把所有涌动的思念都压制在尽量绅士的举止里。   方渡燃小心地放轻动作,不去吓到他重新追回来的大白猫。   然后在郁月城给他充满安全感的冷香里,获得心灵上抚慰。   郁月城可以透过他的气息感到他大大方方地依恋,方渡燃在以往的相处里,很少在完全清醒的时候这么热情。   热情里面还裹挟着一些小心翼翼。   他搂住方渡燃的腰带回屋子里,玫瑰花暂时落在玄关的柜子上,直接将怀里的人按在门板上。   就大开着门,光天化日下深吻,抵开方渡燃的齿关将舌尖递进去。   舌面上的味蕾尝到淡淡的薄荷味,方渡燃抓紧他的衬衫相拥,含住湿滑的软舌吮吸,把大白猫的信息素都咽下去。   透过肺腑,弥散在他的身体里。   这把他压抑下去的热切都勾出来,一边享受他们二人来之不易地时光,一边在心里让自己别忘了要冷静一些。   发热的头脑在的信息素的抚慰中,逐渐把汹涌思念化为绵长缠绵的亲吻。   他是不想显得这么肤浅的,不想一见面就好像有什么身体上的企图。   但是他真的想亲近他的大白猫,他也不会再跟以前一样犹犹豫豫。   方渡燃吃到好几口柔和的温凉的薄荷味信息素,将急切的渴望分散一些。   一点点去咬大白猫滑腻交缠的舌尖,张口反复吮吻柔软的唇肉,细细亲吻漂亮的唇线······   他情到深处,翻身把郁月城的按回去,制在门板上轻蹭大白猫的鼻尖。   热息交融,彼此缠绕舔.舐的交吻中发出细微的水渍声,方渡燃耳根泛红依旧身躯紧贴,胯骨压合,放肆传递出他因为郁月城燃起的渴望。   良久,将分离的思想稍微缓解,他才松开。   方渡燃最后把大白猫唇角的水渍都吻掉,还未开口就听郁月城道:“现在被人看着也不会害羞了?”   “啊?”方渡燃懵然。   郁月城笑了下:“刚刚陈伯在这里。”   方渡燃这时才想起来这茬,往门外看了眼,哪里还有人影。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对着敞开的大门反过来逗郁月城:“住在这是挺方便,做什么都不用关门了。”   郁月城:“做别的,会关好的。”   方渡燃本来还毫不遮掩彰显的欲.望,突然烫得他害臊。   怎么都这么大了,他逗猫还能被猫挠一爪子呢。   毛茸茸的爪垫往心尖上一撩拨,他脸上泛起热意,还要暗骂一句果然还是好没出息。   方渡燃赶紧往后退一步,把摩擦相抵的地方分开,也不管西装裤有多明显,自欺欺人权当看不见。   “······我没想别的,你别胡说。”他稍显局促。   郁月城唇角弯起来:“我听到了,你在想我。”   方渡燃心头一热,凑过去狠狠在大白猫脸上亲了个响。   “我就是在想你。”他说:“你什么我都想。”   郁月城把屋门关上,黑眸望向他。   方渡燃不知怎么就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情意,然后贴过去,手扣在郁月城的裤边上,低头错开凑在大白猫的脖子上说:“这个我也想。但我不着急,我不是为了跟你做这个才来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干性发热期可以是他生理期的特殊情况,但是无名无分的,他们还没有正式地再次成为伴侣,他不会做这种逾越的事情。   不过他能感受到郁月城的反应,同样明显。   “好。”郁月城轻抚他的后背:“你要休息一晚再出发吗?”   方渡燃的手指在他休闲裤的裤边上来回滑了滑,然后顺着往下:“不了。飞机上休息吧,我想我们早点回去。”   “嗯。”郁月城的呼吸微微停顿,随即摸了摸方渡燃脑后的发丝:“要吗?”   这话问得直白,方渡燃虽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手指还是被烫了下似的。   “我不要。”他一口拒绝,但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郁月城就由着他来,没一会儿,气息开始浮动。   “······我想你是不是应该放松一下。”方渡燃好半天,手心都热的真的在发烫了,才想到个体面点的叙述方式。   然后弯下腰,正想做点什么,就被郁月城制止。   方渡燃坦然抬起眼看他。   郁月城拉着他就势再搂进怀里,沉默地抱着,什么也没说。   方渡燃一只手里发黏,没能直接回给他一个满实满载的拥抱。   “你不想,我不碰你就好了。”他单手抚摸大白猫的后背,语气里没有失落的意味:“还需要收拾些什么吗?要不要我帮你?”   郁月城没立刻回话,刚才的缠绵思念的气氛,似乎泛起涟漪,有了变化。   方渡燃想了想,才大致能明白大白猫怎么了。   可能是自己显得太热情?   他知道今天要出发,时间紧张,也真没想让郁月城做什么。   至于对郁月城,他对自己有感觉,感觉来了,他出手相助一下,合情合理,完全没介意的。   他很喜欢亲近郁月城的,任何意义上的。   包括所有能让他感到快乐的方式。   也包括他刚刚想做的事。   他可以从中获得很多的满足感。   这个事,他每次干性发热期的时候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论起经验,他觉得他已经如火纯青。   “都收拾好了。陈伯会安排人把行李送过去。”郁月城抱着他说。   “那我们还要准备些什么?”方渡燃说。   “走之前要去看看舅舅,跟他们道个别。”郁月城说。   “你来定时间,我跟你一起去吗?”方渡燃问。   “嗯。我带你去。”郁月城说。   以前郁月城就说过,他这个干儿子也是郁家的人,应该去见见舅舅,但是那回没撞上合适的时间,这两年多也没来过这。   现在郁月城要走了,他来接郁月城回家,怎么算去正式地认识一下他的舅舅,都是应当的。   方渡燃发现他想了一圈,怀里的大白猫还温驯地抱着他。   所以他转过头,亲亲大白猫的耳尖:“我没有不高兴。你就算因为不想让我碰你,不给我碰,我也不会不高兴。”   “没有不想。”郁月城说。   “我知道。你都亲我了。”方渡燃感叹:“接吻的水平与日俱增。”   “只亲过你。”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起来:“那好可惜,全世界只有我知道跟你接吻多甜。”   “你也是甜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稍作停顿,放开他的拥抱,把郁月城被他拉开的裤子纽扣扣回去,拉链拉好,再把贴合腰身的布料整理好。   “你都不知道,我碰到你的身体有多喜欢。”他垂着眼,一丝不苟,不紧不慢地给郁月城整理着装。   “我好像以前就跟你说过吧,超有满足感。”方渡燃说。   “嗯。你说过。”郁月城道:“我都记得。”   “所以干嘛因为这个心疼我?我乐在其中。”方渡燃说:“你会因为跟你喜欢的人肢体接触不痛快吗?”   郁月城:“不会。”   “我也不会。”他把话说得直白:“我碰到你的身体,浑身都不对劲了,舒服得很。要是还能吃到你的信息素,爽死了。”   方渡燃说话时,没有抬眼,但是他知道郁月城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他咽了一下,说了句让他自己脸上都发烧的话:“我就是喜欢吃你的信息素行不行?”   刚才他要干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个他指的信息素是哪里出来的,更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方渡燃是有意这样一竿子把所有都戳破的,他不希望给郁月城上什么顾虑,更不希望郁月城在这种事情上面还不能随心所欲。   他都无数次地对郁月城随心所欲了,郁月城总是迁就他,任由他干什么。   怎么不在干性发热期,难道他自愿让对方纾解一下,还得顾虑他吗?   这不够坦诚相对。   郁月城听他说完,手心贴在他的侧脸上将低垂的头抬起来。   四目相对,刚大胆放话的方渡燃强行让自己直视,别躲开。   他得把郁月城这种不好的想法扭转过来。   结果就听到大白猫顺着他清晰地回应:“行。”   随后接着解释:“是现在不方便。舅舅那边在你落地之后约过时间,有些仓促,用来做别的不够。”   方渡燃没应声,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没有不让你碰。”郁月城直接道:“你想要碰哪里都可以。”   方渡燃的脸彻底烧起来。   那他刚刚在说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11 06:35:11~2024-03-13 04: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浔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2章 评级A+的Beta?   方渡燃的脸彻底烧起来。   那他刚刚在说什么啊?   完了, 全完了。   他在郁月城心里的形象,花了两年苦心经营树立起来的认真学习, 奋发图强的良好青年形象,没了。   还义正言辞地说自己就是想吃······那什么。   彻底完了。   方渡燃抬眼,郁月城正盯着他不放。   “我是不是,看起来纯粹是个流氓混蛋的样子?”他用力消化掉这场误解后,捏紧指尖,让自己直面这尴尬。   “不是。”郁月城看到他的耳根已经悄然变红。   “那你看错了,我挺流氓的。”方渡燃说:“我还满脑子不正经的念头, 多得很。”   郁月城推着他的肩膀, 按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拿了酒精消毒的湿巾递过去,方渡燃赶紧拿过来, 制止掉他准备给自己擦手的趋势。   自己抽出来两张,低下头老老实实地一根根地把手上沾到的体.液擦掉。   郁月城在他身边开口:“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面对面地真实相处。每个月回去陪你过干性易感期,都是在你很少清醒的情况下,结束之后没等你睡醒就离开。现在突然见面,有些误解和摩擦都很正常。”   他看向低着头的方渡燃:“我没有多想, 我能明白你的想法。”   “······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和刚高中毕业那会儿, 也不一样了。”方渡燃没抬头说。   “嗯,我知道。”郁月城道:“很明显。每次看到你,都能感觉你长大了。”   方渡燃转过脸看他, 正式道:“你现在让不让我碰,我都不会不高兴, 这是真的。我没那么斤斤计较, 我现在心态可结实了。不愿意,我等一等就好了。这点小事, 完全影响不到我。”   他说完又加了一句:“影响不到我对你的感情。”   分开的这段时间,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方渡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毕竟这跟他在平时聊天里展现的粘人和热情是无法相关联的。   但是这些细水长流,相隔两地的日日夜夜里,郁月城跟他已经培养出第一无二的默契,和相互理解。   就如同方渡燃这解释,也跟他刚刚的回答无关。   他就和说不在意自己爱过谁的时候一样,只是单纯在表明自己的想法和心迹。   与其说解释,更像是通知。   方渡燃唯一没变的就是身上那股劲,一次比一次浓重。   不过没关系,郁月城想,现在的他们,都长大了,已经慢慢学会怎么相处,怎么去了解对方,体谅对方。   所以他直言道:“你是在通知我,你情比金坚吗。”   “那当然。”方渡燃直起身:“燃哥的心比钻石还经得起考验。”   郁月城朝他张开手,方渡燃就转身抱上去,把他的大白猫抱个满怀。   “你再休息会儿,我们就去舅舅的咖啡厅告别。”郁月城说:“我表弟也在,就是那个你看到过的Omega,你们今天刚好可以见一面。”   “嗯,很漂亮的Omega。”方渡燃说:“我记得。过目难忘。”   郁月城笑了笑:“他已经有伴侣了,是个Beta。”   “啊?郁家会找Beta结婚吗?”方渡燃凭直觉都知道他肯定是个评级超过A的Omega。   他太好看了,身上专属于Omega那种感觉格外明显,加上他出挑亮眼,有点酷酷的装扮,反差感把他整个人衬托的更特别。   只是在院子里昏暗的路灯下遥遥地看了一眼,都格外吸引人。   “会的。”郁月城说:“我表弟叫安心愿,他的Beta伴侣和他的感情很稳定,现在两个人在同一所大学读书。”   “Beta,有评级吗?”方渡燃突然疑惑。   郁月城:“有。”   方渡燃小小地震惊了一把,Beta有评级他似乎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关注过,所以也没想过,居然真的有。   “在曾经还可以做官方的评级检测的时候,一般都更注重Alpha和Omega的评级,所以大部分Beta不会去特意做这个评级划分。”   郁月城说:“主要是对于信息素内循环,并不会扩散出来的他们而言,评级高低影响不了什么,Beta先天性的生理条件,也决定了他们既可以受孕,还可以提供让人怀孕的精子,生育系统其实更加稳定完善。加上大多数人本就是评级在C到B+的区域内,特意来给Beta孩子做评级的家庭就更少了。”   “那Beta的评级,还有意义吗?”方渡燃问。   “Beta的评级,如果单从数据上来做对比,那和Alpha、Omega的区别就是,A+以上才有意义。”郁月城耐心向他讲解:“评级A+,对Beta来说,是一个分水岭,数量的稀少程度相当于Alpha和Omega的评级S,这种Beta在情绪控制和理性思维上,有超人的判断力和执行力、忍耐性。并且他们能随着身体发育完善之后,对伴侣进行一般Beta做不到的标记行为。”   “标记??”方渡燃难以置信:“是把信息素注入那种标记吗?不是单纯地咬破腺体?”   郁月城点点头:“对。但是他们口腔里用来提供标记的信息素腺体很细微,用量不够。往往只是通过咬这个行为给伴侣带来安全感和归属感,真正的标记是通过医疗手段提取自己的信息素,然后注射给自己的伴侣,作为他们发热期的特制安慰剂一起使用。”   方渡燃琢磨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家境富裕的Omega,可以有各种各样定制的抑制剂和安慰品,原来还可以这么来。”   他目光发呆,出声道:“他们有信息素的味道吗?”   “嗯?”郁月城说:“没有。Beta本身就不散发信息素的,只需要提供体内循环的信息素,是不带有气味的。”   方渡燃明白这个,他以前就是个没有信息素气味的Alpha。   这么说,其实评级A+的Beta在隐藏自己的易感期弱点这一项上面,更符合方正海他们曾经的思维模式。   方正海也说过这样的话,人工注射的Alpha信息素没有气味,比人体自然发育的信息素还要完美。   一个各项数据绝顶的Alpha,是不会散发那些前七八糟的气味来告诉所有人,他正处在易感期。   放在动物界里面,这就是招摇地树白旗,是打着旗号告诉别人这时候送上来一个Oemga就会被拿捏。   方渡燃忽然想到那个在榕城的市中心商业步行街,按时跟自己沉默对峙的阴影。   方正业的信息素那么神秘,都没人知道,会不会他也是个Beta,是个······评级A+的Beta?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母亲没有透露过他的信息素味道,或者他的干妈也从未听说过。   还能解释他对于需要人造一个Alpha的扭曲心理。   可是他的证件登记上,他是个Alpha的。   “在想什么?”郁月城问。   “想方正业。”方渡燃坦然道:“在想他那么想要做一个把Omega变成Alpha的人体试验,是不是因为他自己是个Beta。”   郁月城本意是不打算过早跟他沟通这些,没想到方渡燃能想到这个,事到如今,他对方渡燃早就无话不说,所以接下他的话道:“其实不是没有可能。”   “嗯?”方渡燃松开他的怀抱,一脸诧异。   “这两年,调查的事情一直没有大的进展。”郁月城说:“我和大伯讨论过几次,从头梳理了一遍。如果魏杨就是方正业,他可以改名换姓,改头换面,那他不是一个Alpha,也有可能。”   方渡燃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面色严肃起来:“推测还是找到证据了?”   郁月城:“我派人去找了他老家的村子,现在的旧址已经不在了,以前给他办过户籍的人都老了,山村里面留下来的旧档案没有现在这些办公系统,最初纸质版很多残缺不全了。不过我们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还是找到了当初他登记的那一页。”   “是······Beta?”方渡燃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郁月城摇摇头:“不是。是Alpha。”   方渡燃知道绝不是这么简单,不然郁月城不会说得如此详细。   “那一页的户籍档案,那一天,只登记了他一个来上户口的。”郁月城说:“比前后的纸张都要新一些,印刷也不是同一个批次的。”   “改名字都会留下曾用名的,他······”   方渡燃蹙眉道:“他是后来自己去改的Alpha?把原先的档案替换了?”   “当时给他登记的人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人我们派人去调查的结果,当初管理并不严格,一些登记错误的姓名、年龄,包括第二性别,的确是有后来修改的。”   郁月城说:“也许是原档案在村办公室几次搬迁中缺失了,后来补上去的,也可能是他自己走了关系,去改的。”   “郁月城。”方渡燃喊了他一声。   大白猫摸摸他的额头,把他被风吹凌乱起来的发梢抚了一下。   “你离我近一点好不好。”他说。   郁月城重新把他拉回怀里,刚刚他们只是因为很久没见,想要多在一起一会儿,他才争分夺秒地抱着方渡燃说话,没想到话题可以到这一步。   “我在这里。”他用信息素的冷香来给方渡燃安全感:“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13 04:57:49~2024-03-15 06:2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 10瓶;美人攻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3章 我听他的   方渡燃在他怀里呆滞片刻, 面无表情道:“我不觉得他是想要一个Alpha的后代,才把我交给方正海。他再怎么无知, 学历不高,也不会不知道什么叫人体试验,他太知道了。”   “他用我做实验,目的是什么呢?”方渡燃自言自语般,又对着郁月城说。   “我是随时可能被他们一个零点几的误差,就直接弄死的。就算我能活下来,拿方正海的话说, 是我这副身体争气。”方渡燃面色复杂, 好一会儿才把内心的情绪暂时压下去。   “他不是希望我变成一个成功的Alpha,他是希望自己变成一个顶尖的Alpha。”方渡燃冷冷道:“我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罢了。”   “这些都还是猜测,也许真相不是这样。”郁月城按住他的肩, 额头碰碰他的。   方渡燃缓缓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豁然开朗。他是个评级低劣的Alpha也好,是个A+的Beta,我只是恍然大悟,为什么可以看做一个实验品。······因为他从来没把我当做一个人来看。他要的只是他的利益,他想要的东西。”   “包括我的母亲。”他道。   “我会在你这边。”郁月城按住他的手。   方渡燃看看大白猫的脸, 再把脑袋放进他的脖颈埋起来:“让我再抱两分钟, 然后我们去看舅舅和表弟。”   “好。”郁月城静静陪着他。   “信息素可以伪装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猜到他值得应该是魏杨的信息素,熬煮过后的枯草味,这是他们都闻到过的。   “可以有这种药品, 不过时效性非常短。”   郁月城在这上面,为了这件事是查清楚的:“这属于高危违禁品, 是跟毒.品列为同等危险的犯罪手法。因为它的流通用途, 很多时候用在伪装信息素来侵犯Omega,和隐藏自己本身的信息素和犯罪行为。   “注射之后可以短时间里迅速进入血液, 因为情绪波动从毛孔里散发,罪犯集中在评级较低的Alpha和很少部分的Beta,因为信息素气味纯度越低,伪装和掩盖掉自己信息素的效果就越好,对Beta来说足够掩饰掉他的身份。”   方渡燃在心里暗暗把还活在榕城,对他示威的那个影子刻画出来。   这个人太危险了。   之前他还有心思来等一个好时机跟他面对面的交锋,现在他不得不把大白猫算进去。   方家人做的事情,足够他们下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茬儿?   那郁月城的安危就很重要。   他得找个时间,找个最近最近的机会,把魏杨给揪出来。   “陈优对魏杨怎么说的?”方渡燃问。   “他的供词很少,他们是情人关系,他是从会所里被魏杨给看上带走的,魏杨标记过他,所以他对魏杨非常忠心,只是他们很少见面。”郁月城说:“比起情人,他们更像是上下级关系。魏杨曾经命令过他在发热期来跟你······”   郁月城说起这些东西,总是理智的,但山里那件事,即便是他,也停顿下来,黑眸幽深。   “我没事。”方渡燃说:“这哪到哪,燃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抱住他的手臂变紧了,他听见大白猫说:“那次没有成功,后来他又背着警方偷偷跟了魏杨一段时间,再后来魏杨就失踪了。”   “评级S的Omega,可以忠心到为了标记他的Alpha,去和其他人做.爱吗?”方渡燃发问。   “不能。”郁月城的手掌放在他的脑后,似乎不想让这种残忍的话就直接落进他的耳朵里:“但是可以用药让他听话,也可以用命令让他听话,用奖励让他听话。”   “奥,跟方正海当初教我的一样。”方渡燃扯起嘴角:“我小时候也被洗脑过,他们总是有很多荒唐的逻辑来洗脑。他一个Omega,还是评级S的,被标记过的,肯定魏杨说什么他都信。”   “方渡燃。”郁月城在他头顶上轻轻地说:“这件事会结束的。所有的,都会结束。”   这很像承诺,想保证。   郁月城没有明说,方渡燃就能懂。   他在用尽全力为自己亲近所有的付出,倾尽所有的保护自己。   他的大白猫在向他保证,以后一定会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   方渡燃卸去浑身的力道,倒在郁月城的怀里,往下滑了一大截:“过去了好几个两分钟,我一抱着你,我就不想动了。”   “美色误人。”他说。   或许因为各种复杂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所以这笑话说起来有点苍白,所以方渡燃用行动,摸着大白猫的腰身把脑袋往脖子上蹭了蹭。   大白猫真好抱。   “等登机了,我让你一直抱着。”郁月城说。   方渡燃:“嗯。”   过了会儿,他突然喊:“猫。”   郁月城:“嗯?”   方渡燃抵着他的衬衣领口抿唇:“没什么,你真暖和,真好抱。”   ·   咖啡厅里,会面简约得让他意外。   方渡燃以为郁月城要回国这样大的事情,他舅舅这里也会有一个大排场来送行,没想到他们四个人就只是休闲地坐在卡座里聊聊天。   氛围轻松地让他都快把刚才的沉重都一扫而空。   这些事当然不会是一天装在心里的,他时时刻刻都装在心里。   只不过他还要生活,还要跟大白猫好好在一起,所以被隐藏起来。   大概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也惯于埋在心里,一层又一层,长久下去,他身上的戾气也与日俱增。   面前这个热情的舅舅看到他们时,还惊讶于他散发的气场和年轻的岁数完全不相符。   “我会跟心愿经常通信的。”方渡燃对着让他们晚辈们常常联系的舅舅点头应和。   “我应该叫你小表哥吗?”安心愿笑起来看他,再看看在他身边的郁月城,隔着桌子凑过去,小声说:“还是应该叫你表嫂啊?”   舅舅没制止儿子这行为,跟着打趣:“那得问问你表哥,以后有没有喜酒喝。”   “他是我······”郁月城转头看眼方渡燃。   对方正好也望向他,把他的话中断,坦坦荡荡道:“我是你小表哥。前两年你有天晚上让郁月城带你去飙车,回来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Omega,认识你很高兴。”   他伸出手,安心愿伸手跟他交握,然后说:“我表哥比我好看多了。我是他的颜值粉。”   方渡燃点点头,很是认同:“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一致。他的好看是站在全世界的基础上,再也找不出来这么好看的了。”   他把夸人的话说得太真,反倒显得重视,而不是夸张,配上郁月城的姿色,的确怎么夸都绰绰有余。   方渡燃其实都想说他的大白猫一定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使,人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纯净,雪白优雅,不染尘埃的一只大猫。   安心愿撑在桌子上左右看看他们:“你好会甜言蜜语,看来我大表哥完了,他会沦陷的。”   舅舅居然还在孩子们来来回回地玩笑里饶有兴趣:“你记不记得你大表哥以前有个婚约,跟方家那个小子。”   安心愿:“记得呀,方家后来不是没了吗?”   舅舅朝方渡燃看一眼:“他不就姓方。”   安心愿一时震惊,感叹出声:“哇——难怪姨妈他们要认他做义子,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方渡燃在桌子底下去拉郁月城的手指,拉起来一点点地捏捏指尖。   “你的中文学得很到位。”方渡燃半是可惜道:“但是得不得月,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你小表哥在努力,哪天得了,请你喝喜酒。”   “嘿,你要是方家那个,我觉得能成。”安心愿朝他抛个眼神。   方渡燃打心底觉得他挺可爱的,作为一个同辈的小孩来说,他乐意去接触因为郁家带给他的这些人际关系。   这慢慢地构建出他在把干爸干妈当做亲人去看待,然后延伸出来往来关系。   社会关系,人际往来,对方渡燃来说实际上是可有可无的。   他曾经向往过,不过后来生死都看淡了,来来去去,孑然一身,无所谓的。   有干妈干爸他们惦记他这个孤儿,给他关爱,就足够幸运了。   但是有大白猫在,这是不同的。   那他就愿意品尝他在郁家的关系网里面渐渐融入进去的感受,愿意把这些人,都当做是他应该去维持的往来来看待。   比起他跟着安靖见过的那些世交家庭里的同辈们,他从心里显然更喜欢这些跟他们真正是“一家人”的安心愿和舅舅。   “要是成了,小表哥再送你个礼物。”方渡燃说。   “也送舅舅一个。”方渡燃转向舅舅道:“谢谢您在这边对我哥的照顾,他一直都说想带我来见您,但是我在国内有些事不方便。”   舅舅用咖啡杯当做酒杯举起来,方渡燃心领神会,立刻端起来碰杯。   “这都是小事。什么国内国外的,一家人只要心在一起,那就没事。”舅舅碰完杯,跟喝酒似的一口闷了一小杯黑咖:“这味儿还得让他们再调调。”   说完看向方渡燃交代道:“你的情况,我不了解,不方便的我不会多问。月城你应该知道,他是我们两家都引以为傲的后辈。你是Alpha,他也是Alpha,这事按道理讲,不好办。”   方渡燃偷偷玩大白猫的指尖突然停下来,立刻严肃表态:“我听他的。” 第334章 自由流淌的河   方渡燃偷偷玩大白猫的指尖突然停下来, 立刻严肃表态:“我听他的。”   舅舅有些意外,连安心愿也朝郁月城那头看过去。   “小表哥都不争取一下吗?”他拿食指并在一起碰一碰, 意有所指道:“我感觉的到,你也是个很强的Alpha。并且······”   他闭上眼,拿高评级的Omega特有的感知力去判断,方渡燃身上的气场不是一般的强。   郁月城是个顶级的Alpha,实力超凡,那么他这个小表哥也不是寻常的Alpha。   虽然安心愿感觉有一丝丝的奇怪,方渡燃身上只有不怒自威的戾气, 很难凭感官去深究他究竟是什么样的Alpha信息素, 但可以肯定,他一定是非常强悍的那一类。   这样的Alpha,他是可以接受自己从小的偶像郁月城跟他在一起的。   “并且你的实力应该也不弱。”他睁开眼, 问道:“会甘心吗?一直跟我表哥在一起,不会有矛盾?”   矛盾他们的确有过,不过不是有关于两个Alpha,谁在上面,谁做决策这种问题。   实际上, 一路以来, 方渡燃心知肚明,是郁月城一直在跟随他的决定。   大白猫总是默默无闻,是他总是自顾自地做让大白猫会伤心的决定, 对方就那么一直承受着,从来没有为此就放弃他。   还倾尽所有给他成倍成倍的关怀。   只不过, 这些都没有必要一一向他人诉说, 说不定被别人知道,都会让大白猫不要再跟他玩了。   方渡燃知道怎么才是最让郁月城的长辈放心的方式。   于是他直视安心愿的疑问, 转脸对着舅舅说:“郁月城,他特别好。我父母都不在了,在这世上,我没有亲人了,这几年都是干爸干妈在养育我,对我来说,他们就是我现在的亲人,郁家就是我自己的家,所以我不会让长辈们不高兴的,也不会欺负郁月城。”   “我什么都听他的。”方渡燃说。   他知道郁月城的目光投在他的侧脸上,但是方渡燃没有转头去看。   他知道他撒谎了,他有欺负大白猫,他以前把大白猫都欺负地躲起来伤心了。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们的商量好的?”舅舅问。   “是我自己的。”方渡燃说:“来日方长,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   方渡燃将语气放松一些,恰好趁机对郁月城道:“舅舅都在这,我说了,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的。”   他这才转过头,对上郁月城的目光:“从今以后,我再有欺负你的地方,郁家和安家两家人都不会放过我的。”   郁月城在桌子底下收起手指扣住他的:“舅舅认识你了,他会记下来的。”   方渡燃看看正对着他点头的舅舅:“那太好了,怕我口说无凭,我可以立字据。”   安心愿悠然道:“表哥说的真的有可能哦。这家店是我爸的第一家咖啡厅,那会儿刚开业的时候,他以前跟这里的白人打架,都把一群人打得这条街都不敢来了。”   方渡燃笑着说:“我要是对郁月城不好,直接打我,往死里打都行。”   他说得轻松,舅舅看他的眼神却不轻松。   “有男人的样,是像我们家的人。”他说。   安心愿争着说:“我呢?我呢?”   舅舅在一旁拍拍儿子的肩膀:“你也有。都有。你少玩点你那极限运动,一天到晚不消停。”   安心愿撇撇嘴,得意道:“我那是竞速。”   ······   方渡燃看父子俩的互动,这跟郁月城和郁治书的互动完全不一样,一样的是都那么真实。   是血脉之间的亲情。   父子之情,他只有在郁治书身上感受过一些,虽然他曾经因为郁月城的事情,跟郁治书怒目而视,但是郁治书没有因此对他介怀。   反而一如往常地关心他的成绩,近两年,在家有时间的时候就跟他探讨一些当前的行业形势。   是一个父亲的样子,是把他当做干儿子在教育。   包括,他那两次人生的转折点,高考和复读。   郁治书都在里面引导过他,尊重过他,肯定过他。   “怎么了?”郁月城在他们告别之后,问明显若有所思的方渡燃。   “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像长辈,又有点像朋友一样。”方渡燃说。   “心愿小时候皮肤有点黑,看不出像舅妈的样子,舅舅一直以为他会分化成Alpha的,从小就带他又是攀岩,又是冲浪,还去极地看企鹅,亲手教他潜水,满世界旅游,有时候我也在。”   郁月城说:“后来他越长越白净,青春期变化很大,分化那会儿舅舅还苦恼了好几天,给妈妈打电话问怎么办,说表弟变漂亮了,还分化成Omega了,一个劲儿怪自己把Omega小孩带得这么野。”   “那他现在喜欢极限运动,真怪不别人。”方渡燃笑着说。   郁月城看出来,问他:“你喜欢心愿?”   “喜欢。”方渡燃很干脆:“他跟你的关系好,人也可爱。”   “他是很受长辈们喜爱。”郁月城看着他眼前穿着休闲西装的方渡燃,已经跟小时候那个调皮又乖巧的小孩天差地别。   然而兜兜转转几年过去,如今跟小时候一样的爱粘着他了。   只有在长辈面前,方渡燃才会透露出那种小时候亲人调皮的样子,即便这种时候,郁月城也能猜到一两分,他是刻意在收起来自己的棱角去亲近家人们。   对其他人而言,方渡燃身上那股冷漠和气场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性格和脾性上,他也有一如既往的坚强和勇敢,可更多时候,是儿时没有的阴冷和锋利。   “你是不是在想我?”方渡燃发现他的目光。   郁月城:“嗯。”   “啧,你在透过我看谁?”方渡燃说:“是不是小时候的我?”   “嗯。”郁月城直言:“想到小时候的你,比心愿还会讨人喜欢,谁见了你都想抱一抱,跟你说说话。”   方渡燃故意叹口气:“我成替身了。”   郁月城却笑了。   他深感现在和方渡燃的交往,真的改变了太多,包括他们再提到这件事。   他知道方渡燃是在开玩笑,方渡燃也知道这样是逗他玩,一些曾经作为隔阂和矛盾的东西,随着他们的成长,慢慢地从高高的门坎,变成自由流淌的河。   方渡燃说:“请问我隔着十几年的时光,可以牵一牵我的小伙伴的手吗?”   郁月城把手递出去,方渡燃直接就拉上往外走。   “但是小时候你跟他们说话,却不给他们抱。”郁月城说:“你认人,只给茵茵伯母和我妈妈抱。”   方渡燃立即问:“那你呢?”   “剩下的时间,如果要抱,都是要走过来抱我。”郁月城说:“你小时候一直认为自己是要娶我的,肯定会分化成Alpha,这样可以保护我,所以要主动抱我。睡觉的时候,手臂必须你的搭在我上面。”   “郁月城。”方渡燃牵着他的手,走出咖啡厅。   郁月城:“嗯。”   “我说过要保护你,我以前是没做到的。”方渡燃站定,回过头道:“我会做到的。”   “我会看到的。”郁月城走向他的位置,并肩而行。   现在最大的隐患,方渡燃知道只有他亲眼见过。   郁月城应该是还没查到具体的消息,就算查到了,也不会有他距离魏杨这么近。   魏杨对他,可是会自己送上门的。   方渡燃隐隐约约感觉的到,魏杨是在跟他叫板,炫耀还是别的,他都无所谓。   他会亲手解决掉,这件事不能再让大白猫伤到一丝一毫。   至于感情,方渡燃已经开始组建合适的团队,准备回国之后就正式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不管是物质基础,还是对郁月城的情意,他都能肯定,自己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做到别人做不到的,只有他会是郁月城的不二之选。   得到郁月城这个目标上,他比别人的优势多太多了,就凭他是方渡燃,这三个字就能给他争取到任何人都没有的资本。   “——班长。”   两人正走到等候接送他们的轿车旁边,久违的称呼响在耳边。   声音熟悉而陌生,褪去了校园里的青涩。   方渡燃和郁月城停在车门前,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后面的停车位绕了一圈走过来。   来人看起来谦逊温和,方渡燃这才注意到他那辆车也是外表低调,价格不菲。   “赵霖。”方渡燃望向他,有些意外道。   赵霖露出笑意,看到他身侧的郁月城,朝方渡燃伸出手道:“好久不见。”   方渡燃回头看眼郁月城,让开一步,让三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握上手:“好久不见。”   “郁月城。”赵霖再次朝郁月城也伸出手:“最近怎么样?”   郁月城握上手道:“很好。你也在这边?”   “我没有。”赵霖朝咖啡厅的方向回头示意:“我是从国内特意过来踩点的,刚跟人谈完事情。这边有人想说服我们家合作,共同出资把酒店开到这里来。”   “这么豪气?”方渡燃问:“自己人?”   赵霖主动提到自己商业方面的事情,丝毫没有什么隔阂,如同他们在学校里看球赛闲聊一样。   这让方渡燃和见到他一样意外。   方渡燃和他之间,曾经还有过独属于他们俩人的对话。这场对话里,郁月城是另外那一个当事人。   或者说,那天在活动中心,他才是不该出现的第三个当事人。   是他无意之间撞到了赵霖对郁月城的表白。 第335章 故人重逢   方渡燃心里很清楚, 这不止是撞到了一场表白。   他还在无凭无据,并非郁月城男朋友的身份下, 站出来把赵霖顶了回去。   一点情面也没有留。   加之实际上,他那会儿根本没有什么立场站出来。   但是他站出来了,他口吻嚣张地顶回去了。   方渡燃对有人喜欢郁月城这件事,从前就不会因此就断绝朋友的关系,他总认为这是一码归一码的。   郁月城喜欢谁才有意义。   至于他,他只是在做他当时想做的事情,这不会影响他们的友情。   郁月城当时没有拒绝他在赵霖面前展现的占有欲, 这是好事, 他很庆幸。   如果郁月城拒绝了,表示了他不愿意被自己代表,方渡燃想那时候的自己除了尊重大白猫, 也别无他法。   郁月城拒绝他与否,这些都是他和郁月城之间的事情。   赵霖喜欢郁月城,那是赵霖的事情。   这些都不能混为一谈。   郁月城那么好,所有人都喜欢他,方渡燃也不会意外。   他知道十二中里, 绝对不止一个赵霖喜欢他, 只不过赵霖是他们的好朋友而已。   而赵霖这个好朋友,是个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   他喜欢郁月城,他从来没做过任何伤害他和郁月城感情的事情, 那个时期,他和郁月城甚至都没有在一起。   他们只是关系更好一些的朋友, 大家都是朋友。   赵霖还在很多时候帮过他和郁月城, 给他们营造在一起的机会。   赵霖离开十二中之后,方渡燃扪心自问过, 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到赵霖那样。   他没那么高尚。他一直都是个大俗人。   他不介意有人喜欢上最优秀的郁月城,但是他绝对做不到赵霖那么无私。   他只知道他要得到郁月城,十八岁的他就这样想。   大白猫要贴在他的大腿边,要被他抱在怀里,要跟着他,他才高兴。   赵霖能默默地喜欢,大家每天都在一起,他从来没说出来,没有人知道,没让任何人为难。   赵霖能帮他和郁月城营造机会,在一起单独相处的机会,帮他们打掩护的机会······还能坦坦荡荡地说走就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最后还能送上对他和郁月城的祝福。   这里面,方渡燃自认没有一条是他能做到的。   他那时候都再三对其他人撇清自己跟郁月城的关系,赵霖还可以坚定地认为他们很像一对,说很看好他们。   这种纯粹的喜欢和祝福,方渡燃是能想通的,尽管他自己做不到。   他到现在,也做不到祝福郁月城和别人这种喜欢。   他知道自己跟郁月城是天上地下,是坠落人间纯净无暇的天使,和从血污烂泥里爬起来的脏东西,他也非要强求。   会弄脏也要强求,是硬凑他也非要让郁月城走到他这里来。   高三那年的方渡燃不介意有人喜欢上郁月城,放到现在,他更不可能介意这样一场往事。   眼下再看,赵霖好像也走了出来。   比起这些,方渡燃现在在意的是他们之间久未联络的友情还在不在。   现在在异国他乡,赵霖还能叫他一声“班长”,能熟络地跟他们攀谈,就像中间间隔的那些年都消失了一样,方渡燃有些感慨。   分明每个人都已经不同往日,不管是外表,还是气质和身份,赵霖先一步切断了中间断连的时光,他也一笔抹去。   “一个前几年移民过来的亲戚和他的朋友。”赵霖坦然道:“不过我不看好。过来只是应付,顺便看看长辈。”   方渡燃从他寥寥几句,听出来比他大一届的赵霖现在应该已经彻底接手家业了:“来日方长,你还这么年轻,想扩展业务过些年也来得及。”   “是的,我也这样想。”赵霖问他:“班长,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方渡燃那时候因为身体原因请假,偶尔还得靠赵霖来顶替他干班长的活,做记录。   “我挺好的。”他指指郁月城:“我们刚去见过他舅舅,正打算回国了。”   赵霖看向郁月城问:“这个点,赶时间吗?你们是专机?”   郁月城:“嗯。我刚办完学校的手续,家里都准备好了。”   “那回头再聊。你们先出发。”赵霖说。   方渡燃的手已经揣进裤兜里,他想把手机拿出来加个联系方式,但是赵霖在离开十二中之后,再也没有在班级的微信群里说过话。   虽然现在看起来熟络,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心。   他不知道对方想得和他是不是一样的。   郁月城已经在身边应声:“好。再联络。”   方渡燃捏住手机拿出来,赵霖先一步把他的微信号递过来。   “以前的宿舍群我退了,我跟宿舍里的人不熟,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赵霖说:“都毕业了,把我拉你们群里吧。”   方渡燃愣了下,突然笑出来:“怎么不早说,你在班级群都不说话的。”   赵霖:“那会儿都用企鹅的班级群,微信里都是家长,除了你和班主任,没几个学生说话。”   “我们宿舍里也没外人,你想进来怎么不说。”方渡燃用手肘碰了下郁月城:“不过他也不在我们宿舍群。”   赵霖:“那会儿下楼就能进屋,没什么非得在手机上说的。”   方渡燃一边把他拉进他们的宿舍群,一边往自己的通讯录里面加,发现他的微信号都没变过。   “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他问。   “还没想好吧。”赵霖如实道:“发消息不如见一面。怎么见这一面,我没想到。”   方渡燃抬眼和他对视,赵霖温和的视线正好和他相撞,二人都没有移开。   四目相对,片刻,方渡燃说:“见面没想到,离别倒是算得很好。前脚说一起吃个饭给你送行,后脚人就没了。”   赵霖笑了笑:“改天我来补上。”   “现在想好了吗?”方渡燃问。   赵霖:“想好了。”   方渡燃一拳打在他肩膀上:“要不是你没许烈阳那么欠,我直接揍你。”   这拳的力道实在很小,小到可以忽律不计,赵霖捂住揉了揉,然后和方渡燃同时展开双臂抱了抱。   他以前就性格冷静内敛,在学校里他们也没有这样亲近过。   方渡燃拍拍他的背:“这回燃哥就原谅你了,下次再放我鸽子,等我想办法做大做强,就要给你使绊子了。”   赵霖松开手道:“不会。故人重逢,是大好事。我就你们这些朋友。”   方渡燃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什么是场面话,什么是逢场作戏,但是他不会什么都听。   他只凭自己的感觉去判断,是这些人构建了他在实验室以外短暂自由的那一段青春,他对他们之间的情谊是心有所念的。   不是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那么肮脏。   他见过最肮脏的东西,仍旧相信时间长河里会有熠熠生辉的情谊。   他们这些年的隔阂,就在那个校园时期也没有过的拥抱里化成了灰。   “我也一样。”方渡燃说:“你们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赵霖朝向郁月城,对方看了方渡燃一眼,也和他交换了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都是朋友。”郁月城说:“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认识你们的确很特别。”   看到郁月城和方渡燃至今仍然站在一起,他几乎不用问,也能猜到大概。   这肯定不只是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关系,那种十分自然和熟稔地氛围,紧紧围绕在两人之间。   这比高中那会儿看起来还要般配。   “省前十来十二中,没有比这更特别的了。”赵霖说:“一路平安。回国我安排,请你们一起吃饭。”   “好啊。”方渡燃为郁月城打开车后座的门:“除了许烈阳,其他人都在呢,我们宿舍群还没凉,时不时就有人说几句。”   “那就好。”赵霖道:“再见。”   “那我们先走了。”方渡燃绕过去上车,想起什么似的。   赵霖没问,他还想问的。   车倒出来,赵霖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司机贴心地让方渡燃的车窗对上他,为正想要说话的方渡燃摇下车窗。   赵霖先开口道:“班长,许烈阳,你见过他吗?”   “见过?”方渡燃摇摇头:“没有。我高考那年倒是收到过他的消息,给我加油。”   他补充道:“我后来复读了。”   赵霖似乎是跟着他的话算了一下时间,方渡燃说:“你们没再见面吗?”   “没有。”赵霖道:“我知道他家出了些事,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断了。”   方渡燃想了想,他是能肯定的,复读那会儿高考,收到的加油信息一定是许烈阳发来的。   但是他回复之后,对方并没有再回过来,而且他能想到,就算打这个电话过去,对方也不一定会接。   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能在他复读的时候还惦记着他,卡着时间来祝福他,最后一定也是关注了十二中给他考上国科大的大字报。   这已经足够了。   “都有各自的路要走,说不定等他走好了,就会来找我们的。”方渡燃转过头说。   赵霖稍作沉默:“他是用手机号给你发消息的吗?”   “嗯。”方渡燃问:“你要号码吗?”   他顿了顿说:“我可以给你,但是如果他没有联系你,那你打过去,可能他也不会接。”   赵霖仿佛在思考,方渡燃已经翻出来通讯录。   “不用了。”他抬眼道:“你说得对。”   方渡燃看他两秒:“走了。”   赵霖:“嗯。回国见。”   郁月城在车里一同回应:“再见。” 第336章 怎么叫亲   直到方渡燃的车消失在视线内, 赵霖还立在原地没有上车。   茫茫人海找一个失去踪迹的人,的确很难。   然而, 许烈阳家曾经做的生意和他们有过交集,他要在A市找出来一个有痕迹的人,不算太难。   许烈阳给方渡燃发消息的那段时间,的确是不愿意见自己的时候。   这些年也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消息,只要较真去找,是能找到的,毕竟他没有改名换姓。   但是就像方渡燃说过的一样, 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联系, 想要见面,那么拿到联络方式也只是在通讯录里面多了一串数字而已。   ·   “你觉不觉得,赵霖提到许烈阳的态度有点不一样?”方渡燃倒在后座里问郁月城。   “有一点。”郁月城说。   方渡燃琢磨了会儿, “啧”了一声。   “你说,你们俩不会瞒着我们见过吧?”他合理推断:“我没见过许烈阳,他从宿舍走了以后我就没见过,路至安和丁羽更没见过,那天他们都没发现。”   “赵霖很关心他。”郁月城说。   “对!”方渡燃转过头道:“你看看, 这么多人, 他谁都不问,就问许烈阳!”   “而且······”他边想时间线,边说:“许烈阳的号码在他打完最后那通电话之后就没了, 赵霖那会儿早就出国了,他怎么知道许家出事了?我在学校里都是打听之后才知道的。”   “许烈阳没告诉你他家出事, 应该也没有告诉其他人。”郁月城说。   “嗯——但是赵霖知道了。”方渡燃说:“我们三个以前去哪都一起, 丁羽常去训练馆,路至安在宿舍里做衣服, 玩游戏,就我们三个在一块时间最长。赵霖肯定是后来跟他又私下联系了。”   “也许是知道许家出事,想帮他一把。”郁月城说:“他父亲那事,后来我妈妈在新店选址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对他们家来说,很棘手。”   “他不会要赵霖帮他的。”方渡燃把车窗摇上去:“许烈阳经常不着调,八卦得很,但是他不会为了家里的事情,把朋友兄弟拉下水的。”   郁月城点点头:“我想到了。赵霖应该有能力能帮他,也愿意帮他,是他不愿意。”   “真硬气啊。”方渡燃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郁月城看看他:“你比他硬气。”   “我怎么了?”方渡燃把脑袋贴过去:“我还硬气啊?我什么都听你的,郁月城同学。”   郁月城唇边荡起一丝笑意:“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   “还不许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啊?”方渡燃去抓他的手。   大白猫没有反对,他就把大猫漂亮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把玩,一根一根地挨个摸。   郁月城垂眼看着,忽然道:“我出国的那年,除夕前一天,家里做了晚餐等我们回家。”   “嗯?”方渡燃抬起头:“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我手心里写了字。”郁月城口吻平和说。   方渡燃望向他的目光,突然就有点怯意。   随机立刻被镇定取代。   脑子里其实已经开始乱了。   他暂时没有想好要怎么去说这句话。   那是肯定的。   他当初的心意,是真的。   他现在只会更浓。   ······但是他不想太潦草。   这句话,他不应该如此潦草。   即便他和郁月城都长大了,都能理解彼此,体谅彼此,哪怕因为忙于学业和事业,还有身体的因素,不能团聚,不能一起过生日,他都可以先暂时放下所谓的仪式感。   这句话,这两个字,三个字,他也一定是要工工整整,堂堂正正,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再妥善地呈给郁月城。   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是。”方渡燃承认道:“我写了字,我太嫩了,那会儿才十八岁。我只写了两个字,没写完。”   “我不好意思说,也可能是还没准备好说出口。”方渡燃认真思索着道:“但是我心里有那话出来了,所以我就偷偷摸摸地在餐桌底下写字。”   他想好之后,直直看过去:“我想让你看见,又害怕你看见。想给你看,又害怕你真认出来。”   “我认出来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点点头:“嗯。”   “我可以装作没有认出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摇摇头:“不用。我能面对你,也能面对过去的自己。”   “会成为你的、负担吗?”郁月城问。   “想什么呢?”方渡燃笑起来,紧紧把他的手指扣住:“是我太完美主义了。不想那么仓促。”   他不管前面的后视镜会看到什么,凑过去在大白猫的耳朵边认真承诺:“我会给你最好的。我要给你最好的。”   他打着商量似的:“再相信我一下。”   郁月城转过脸,恰好碰上他的鼻尖,乌黑的眼眸看着他专注的神情。   方渡燃的心砰砰跳起来,他试探一般往前两寸,大白猫没有躲开。   他们见面时的那个吻也给了他莫大的勇气,所以他往前一碰,贴上郁月城的唇。   对方揽着他的腰把这个清浅的吻延长几分,柔软的唇瓣相互吮吻几下再放开。   大白猫的嘴唇,真的太好吃了。   方渡燃实在不想放开,还是郁月城先停下来,他才最后凑上去轻轻“啵”一下,作为结束。   唇瓣上留着一点大白猫的草木味冷香,方渡燃舔进嘴里,得逞地笑笑:“真甜。”   ·   方渡燃站在飞机的窗户旁,凑近了再凑近,最后额头顶在玻璃上。   越来越远这片大陆,郁月城生活了两年还多一大半出来。   现在要完全离开了,方渡燃只是第二次来,看起来却比郁月城还要有感触。   跟郁月城在一起,他不想要伪装,他把遥遥的目光坦坦荡荡的放在面上。   旁边有人递上来他专属的蔬菜汁,几年的时间,他不习惯的味道,现在仍然没有习惯。   不过喝下去的动作越来越顺滑。   这次有一点多出来的铁锈味,方渡燃面色淡定地问郁月城:“里面放了能量补充剂?”   “嗯。”郁月城说:“是L8型号,研究所的人给你准备的。”   “该不会是让我睡觉的吧?”方渡燃淡定地把愈加古怪的味道喝进去,不知道怎么来了一句:“你的信息素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美味佳肴。”   他说完没察觉什么,等喝空了杯子再抬头,郁月城看他的视线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方渡燃后知后觉耳根一热。   咳咳嗓子,然后不要脸地说:“说错了,不该这么比,你那不比也好吃。这玩意儿太奇怪了,再给我十年我也习惯不了。”   郁月城把温水再递给他:“喝慢点。”   “嗯。”方渡燃咕咚咕咚都喝了,把嘴里的味道冲淡一点。   视线往郁月城身后没有拉上的舱门看,对方收到他的眼神,转身去关上。   走回来的时候,方渡燃正对上郁月城,那点心思好像被放大直接摆在明面上了。   这回脸都热了。   “夜景是好看的。”郁月城把机舱里的光亮关掉,留下一盏小灯。   飞机上的小灯是冷白的,在夜空里是莹莹独立。   因为照在大白猫深邃的轮廓上,变得相得益彰。   仿佛他就真的是天上的皎洁的月亮来到身边。   方渡燃庆幸这氛围把他刚才胡思乱想的脸热给压下去,再看过去,脚下已经离那张陆地板块越来越远,目之所及是茫茫的,在夜色里沉静的黑色海洋。   身边是就是黑夜中散发冷白月光的大白猫。   方渡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加深,自然接话道:“不如你好看。”   他背靠在座椅后面的背靠上,姿态悠闲,眼神却专注直接。   直接地欣赏郁月城。   欣赏郁月城额头前的碎发,欣赏郁月城深邃的眉骨,欣赏郁月城高挺的鼻梁,欣赏他漂亮的唇线,巧夺天工的下颚线······   优雅脖颈弧度,突起一块的喉结,遮挡住锁骨的衣领······   夜幕把他不好意思的胡思乱想,变成顺理成章的畅想。   把他直接的目光,变成赤.裸的渴望。   郁月城把他手里的水杯拿下来,放在他身后的桌上,手臂收回来撑在他倚靠的靠背上。   机舱里低幽的冷白光线,仿若是他本身白都透明肌肤上发出的。   “我是不是很不正经。”方渡燃起身站直,鼻尖就碰上郁月城的。   “是有一点频繁。”郁月城说:“登机之前刚亲过。”   “那怎么叫亲呢?”方渡燃狡辩。   郁月城:“怎么叫亲。”   方渡燃的吞咽声在静音的机舱里,在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之间,非常明显。   此情此景,他乐意这样地明显。   明晃晃地告诉郁月城,他在想什么。   “好学生,张开嘴。”方渡燃轻轻说,带着蛊惑的调子。   郁月城能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幽深夜色里,仍然有流转的光辉。   听他的话启开唇瓣。   方渡燃勾手把郁月城的腰身拉近,顺势往后靠在椅背上支撑两人,拥住之后侧过头,同样张开口贴上去。   一套举动行云流水,舌尖如愿没有任何阻碍地滑进去,长驱直入。   再空出来一只手,在下解开他在别墅里亲手为郁月城合上的长裤纽扣。   因为这次他们有漫漫长夜,方渡燃不紧不慢地舔舐郁月城口腔里的每一寸,把带着凉意的草木冷香都扫刷一遍。   再顶进舌根底下,抵住唾液腺的位置搅动,刺激那两处不断分泌出能具体辨别的薄荷味信息素,然后封堵大白猫的唇,将所有的冷香都吞尽。 第337章 有氧运动   下午刚见面, 他们的拥吻是激动而仓促的,每次的干性易感期里, 郁月城看到的方渡燃都异常疯狂执拗。   并且大多时候,他都不是很清醒。   直到这个时候,郁月城彻彻底底感受到他们相隔的时间里,方渡燃积攒下来的沉沉的思念。   他吻得很慢,又耐心。   却带着一股要把他的所有气息都吞噬殆尽的执着。   是平静的海面之下,汹涌澎湃的激流。   选择了在夜里,用最柔情地方式呈现。   他拉起来方渡燃的衬衣衣摆, 上一次这样的时候, 方渡燃穿的还是十二中的校服。   两人彼此都在寻找中间这段停摆的时间。   方渡燃在做他那一块已经离开的大陆板块上没有做完的事,不过他从头来过。   尝到了郁月城嘴里的薄荷味信息素,还要尝皮肤上的, 尝他作为最优秀的Alpha的腺体上的。   方渡燃在三万英尺的夜空里,虔诚地亲吻他放肆欣赏过的美貌。   吻郁月城额头上细碎的发梢,吻他的挺拔的鼻梁,吻他的眉目眼角,连纤长的睫毛也没放过。   大白猫的温暖的手心贴在他的后背上轻抚, 就是给他最大的鼓励和许可。   方渡燃的鼻尖埋在他的碎发里, 于莹莹幽暗中,去寻找郁月城耳根下那颗红色的小痣,然后一点点地舔舐。   掌心里有越来越多的潮热在蔓延, 他满足到轻轻叹息,没有拒绝郁月城上手给与他抚慰。   方渡燃吻到他后颈的腺体四周, 明显感到郁月城有一瞬间的紧绷, 然后迅速放松下来。   他抬手把自己的腺体药贴给撕下来,头也不抬地继续啄吻那一小块白嫩的肌肤。   薄荷味的信息素在他的刺激下散发, 他知道自己在取巧,他还把捏着大白猫的结。   两年多了,方渡燃的理智,从来没有过这么清楚地碰触过郁月城。   他仔细到把Alpha的结是个什么轮廓,每一丝一毫的脉络,都反复摩挲。大白猫染上情丝的呼吸比什么都美妙。   他唯一一个伤疤就是后颈的腺体手术上的,现在已经长出来新肉,恢复得非常缓慢,至今跟他象牙白的肤色还有些差别,泛着淡淡的粉。   方渡燃大大方方地敞开来给郁月城看。   他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等到郁月城的指尖碰上去的时候闭上眼,忍下来条件反射的紧绷。   “已经愈合了,只是还没跟皮肤融合好。”方渡燃说:“可以碰。”   这行为,不是允许。   是邀请。   “还疼吗?”郁月城的指尖轻轻地扫过那道十字伤疤。   方渡燃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做足准备,也没抗住这一下,肌肉绷紧之后,再次卸下力道。   “不疼。”他往郁月城的腺体上印上一个吻:“我不是疼的。有点痒,条件反射。”   “郁月城。”方渡燃的嗓音拢上一层暧昧:“碰碰它。我请你碰它。”   这是坦坦荡荡的邀请了。   过了片刻,后颈传来异常明显的触碰,方渡燃双肩缩起。   起先他还憋住一口气,后来索性放弃,让自己失控的呼吸没有规律地、深深地响在郁月城耳边。   腺体实在太敏感,加上做了手术之后长出来的新肉,就更敏感。   方渡燃贪恋大白猫身上的信息素,热乎乎的舌面小口小口地含吻象征Alpha尊严的腺体,不敢用力,不能让他尖利的虎牙刺破。   郁月城把手指移开几寸,触摸到手术伤痕旁边的皮肤,来回心细地抚摸,再绕着整块腺体按摩,让方渡燃慢慢适应。   对方给他的回应是手里愈加激烈的动作。   “不舒服告诉我。”郁月城释放信息素安抚他。   方渡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牙齿浅浅地划过Alpha的腺体:“那我肯定告诉你,我爽死了。嘶······”   郁月城的手指移向他的伤疤,方渡燃立刻收起贫嘴的心思,投入专注缠绵的亲密举止里。   他不敢太过分,机舱虽然关了门,毕竟一门之隔外面就是好几个人。   自己倒是无所谓,他不能坏了郁月城的名声。   所以他最后把郁月城按在机舱用来休息的小床上,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品尝大白猫纯度极高的信息素。   临界点之前的时间漫长而持久,薄荷味的信息素浓郁到一定程度,淡淡的发苦,他仍旧不紧不慢地。   机舱窗外是夜里的昏暗天光,他已经看过,脚下正在经过的是黑色的茫茫海洋。   机舱内是冷白的小灯,他正在拥吻他的月亮。   月亮银白的光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仿佛在做什么神圣地祷告,以祈祷月亮的光辉可以永远的落在他的身上。   同时他拿他已然纯熟的技巧,让最为纯粹的信息素爆发在深幽狭窄的枯野。   方渡燃不知廉耻,也不知遮掩,得意地抬头看向郁月城,对方在他后颈的腺体上轻按下去,指腹紧贴十字状的手术伤疤抚慰。   很快他靠在郁月城的膝盖上一边喉咙沙哑地拿嘴呼吸,一边时不时轻叹。   爬起来就抱着他的大白猫亲吻,原本只想一次就收场,生生在郁月城帮过他之后,又摸着大白猫顺滑的皮毛接了一场。   “不许还我。”方渡燃起身一把搂着郁月城挤在小床上。   两米的临时休息铺可以并排躺下他们俩,但是方渡燃不愿意,就想挨着郁月城。   “不是还。”郁月城抽出纸巾擦掉他鬓角淌下来的汗水:“我以为你还想。”   “我想我肯定要。”方渡燃看出来他想给自己倒水,但是这会儿他不想动弹,也不想让郁月城动弹,就抱着大白猫的腰不让他走。   “我不想。你别管它,它看见你就不老实。”方渡燃汗津津的额头蹭在郁月城的侧脸上:“这个时间,刚才那片海,我们穿过了吗?”   “嗯。”郁月城放轻力道揉揉他的喉结:“那是个小海湾,这会儿已经穿过了,现在在一片大洋上。”   “那么大还是小海湾啊?”方渡燃懒洋洋地说:“看来时机没掌握好,应该在大洋上做。”   “不是不要了吗?”郁月城说。   “就不要。”方渡燃翻个身,面对他道:“赶上哪是哪,大不了我们下次再来。”   “这时候脸不红了。”郁月城伸手就往方渡燃的面颊上用手背试了温度。   “红啊。”方渡燃握住他的手,大方道:“这个时间上看,得是有氧运动了,肯定得红了。”   他笑起来,虎牙在幽白的冷光下是危险的信号,却在郁月城面前可以袒露心迹,赤诚相对。   是只穿梭在暗夜里,眼眸亮晶晶的小野兽。   “不过这光太小了,肯定看不出来。”方渡燃说:“看不出来,那就是没有。”   “你比以前话多一些了。”郁月城说。   “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话更多。”方渡燃说:“你没发现?”   “发现了。”郁月城说:“文字没有面对面来得真实。”   方渡燃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脑勺上:“刚才摸到腺体没?真不真实?”   郁月城:“真实。”   “我再躺会儿,你先去冲个澡吧。”   方渡燃坐起来,自己给自己倒水,口吻自然道:“位置不够,我就不跟你一起冲了。”   “好。”郁月城先出去,然后拿了一壶加热过的蒸馏水进来,放在桌上给方渡燃备着。   等郁月城进去冲澡了,方渡燃往小床上一躺。   他刚才其实是有话想对郁月城说的,本来想在接吻的时候就说,但是那会儿,气氛太好了,说这个,有点太严肃了。   郁月城说得没错,他的话就是变多了。   他只是把跟别人交流的话都一再地压缩,加上不需要逢场作戏和团体协作的非必要时候,他跟别人交流的欲.望并不大,潜心钻研技术的时候,就更用不着说话了。   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拿来跟郁月城用来交流了。   方渡燃想要显得积极,显得把曾经被他葬送掉的时光都弥补回来,所以他加倍加倍地跟郁月城交流。   他一点不觉得麻烦,他真的去做的时候,才发现他跟郁月城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可以在忙碌的时候,不用特意解释,就一整天没有消息,也可以在忙碌的间隙,发很多很多消息。   相处模式的变化,让方渡燃感到自己成长了。   现在的他,跟郁月城一句话不说,待在一起多久,也不会尴尬,不会产生间隙,要是说起话,只要他还有精力,他想说能说上一天。   方渡燃惦记着他定做的那款戒指。   那是他的终点,而现在,他想跟郁月城说的,是他的起点。   真到了应该开口的时候,三言两语远远不够。   他左右措辞,有点恨自己怎么没有写一份稿子,要说出来,这不打个草稿,他怕他说不好。   他······他很久没有面临过这种害怕。   他方渡燃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死,也不怕苟活着。   几年过来,他对郁月城的事情,担惊受怕是一丝没变。   这导致郁月城刚走出来,方渡燃坐在床上跟他对视,因为在思考所以有点呆。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站起来,甩下一句“该我去洗了”,就匆匆钻进去。   郁月城想提醒他,里面的浴巾和浴袍放在哪里,方渡燃直接关上门。   就连刚才进去的时候都低着头,明显是在避开他的目光。   郁月城走过去把自己带来的蒸馏水掂了掂,方渡燃一口没喝。   回想一下,并没有发现刚才方渡燃跟他有不对的地方。   是他进去这十五分钟,发生了什么吗?   还是方渡燃自己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 第338章 我不是来做你男朋友的   郁月城把他喝光的水杯倒满, 放在离床头近的桌子上,拉开被子先躺下。   虽然他看书看得快, 看完一百页也需要一些时间。   等他翻到一百零一页的时候,方渡燃从浴室里走出来,浴袍系得很很紧。   “柜子里有准备好的内裤,你有看到吗?”郁月城提醒他。   方渡燃撞上他的眼神,这次幽暗的光里也能看出来他些许匆忙,原地转身直接又钻进去。   等出来的时候,郁月城已经合上书。   方渡燃上床窝进被子里, 先问了句:“你怎么还不睡?好不容易能空下来两天好好休息。”   “等你。”郁月城说:“要不要再喝点水。”   “奥, 好。”方渡燃坐起来,一眼看到准备好的水杯,拿起来就灌下去一半。   郁月城:“慢点。”   方渡燃托着水杯点点头。   他看了看亮着的灯, 郁月城以为他是要睡了,正想关上。   方渡燃之前说,有他在,晚上就不黑了,郁月城每一句都记得。   在他伸手要关上的时候, 方渡燃突然说:“等会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郁月城作势要坐起来。   方渡燃放好水杯, 把他按下去,自己也躺下去。   看着头顶连机舱顶部都装修豪华,人工画上去的漂亮纹样, 方渡燃顺着那华丽的线条看,深吸口气, 再缓缓吐出来。   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郁月城, 这次是我跟干妈,还有郁叔, 说了好久,他们才让我来接你的。”他说。   “我能想到,你出门,很难。”郁月城说:“肯定是妈妈心软了,大伯没办法,只能让研究所的人带上药跟你一起来回。”   “嗯。他们还要抽调人手再分配。”方渡燃刚说完,就自己把这看起来的麻烦给接着否决掉:“但是他们拿我的样本,跟我出来,负责我的安全,也是他们的职责。”   郁月城道:“你在研究所这几年,从来没有单独离开A市超过一天,这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看着。复读的时候,我听大伯说了,有在学校里安排了人随时随地的观察你的情况。”   “嗯。好听点是观察,难听点就是监视。”方渡燃语气松快。   “方渡燃。”郁月城低喊。   “我明白。”方渡燃说:“这些东西,我无所谓的。我乐意跟麒麟研究所合作,这几年,我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唯一想要出远门的一次,就是想要来接你。”   “啊对,还有跟干妈一起出差。”方渡燃转头说:“需要过夜的时候,研究所的人都会跟着我们一起出去的,郁叔都安排得很好。”   “你跟我讲过。”郁月城在被子里面拉住他的手:“比以前出行自由一点。”   “麒麟研究所的人监视我,和他们借青苗基地的地盘来监视我,他们在学校里监视我,这些眼光,我是能感受到的。”方渡燃说:“他们没有恶意。他们把我当一个研究目标,也把我当一个有生命的活着的东西。······甚至还把我当个跟人差不多的东西。”   方渡燃在心里清楚,与之完全相反的,是方正海他们。   包括他方正海实验室里被他意外碰上的人,被他在麻醉之前看到的人,从来没有用对待一个生命该有的目光看过他。   他不是十来岁的时候,他分得清。   “我已经觉得很自在了,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方渡燃说:“他们这种目光,有时候还会有些、怜惜?还是别的什么,我没注意,反正不是恶意的。所以我都能接受,不会觉得不爽。”   方渡燃笑了下,给自己缓解掉这个不太轻松的话题:“不过怜惜我真没必要,我一拳能打他们一个研究所。”   郁月城看到方渡燃的反应,拉上的手十指相扣:“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研究成员,在你戒断期晕过去的时候对我说过,让我别太心疼你,说你皮实得很。”   他语气里有笑意,方渡燃也跟着笑起来:“我猜他肯定说的是,我皮实得很,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对不对?”他看过去问。   郁月城:“嗯。”   方渡燃心里有星星点点的涩撒上来,再对上机舱顶部的纹样,往事一层层,一轮轮地在脑海里上演。   他眨眨眼,对着自己的上方放空目光,郑重地开口:“我这次过来,接你回家。还跟你做了这些事,郁月城,我不是来做你男朋友的。”   方渡燃下定决心,在枕面上侧过头,看着郁月城好看的侧脸,正色道:“我是要来做你终生的伴侣的。”   这句话响在只有两个人的机舱里,郁月城听得清清楚楚,方渡燃也说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想到方渡燃会忽然冒出这么严肃的话题。   在他们的感情上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有分量,需要认真斟酌的一道坎。   他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想要跟方渡燃一直走下去的,这从他们小时候定过亲开始,他就不曾怀疑。   但是时机,什么时候,他至少现在没有想过。   他以为方渡燃是需要时间的。   而他,也在一步步的成长中,体会到彼此的变化,他愿意等。愿意用时间,去打磨他们之间的感情,让它变得更加紧密。   不是像从前,那样松垮。   在这一步里,他以为需要慎重思考,花大量时间的,是方渡燃。   毕竟是方渡燃很多次的拒绝过他,也是方渡燃动摇过,将他抛下。   方渡燃知道自己这话有多么唐突。   但是他就是要赶在这个时间,来接郁月城回家的时候,告诉他。   这是有意义的,非常重大的意义。   他从知道郁月城要回来开始,就在计划了。   不对,他从郁月城还在实验室里加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考了。   从郁月城新增了一门课,开始学习人文社会科学的最后大半年就开始计划,开始等他回家的那一天。   这些想法终于在他百般跟干妈求情,让他亲自来接郁月城回家的时候,得以搬到明面上来计算时间。   “我大概要耽误你一点睡觉的时间。”方渡燃在他没有立刻回应的时候说:“你可以不用现在就回复我,我有点话想跟你说,你要是困了,就直接睡,没听见也没关系。我下次再讲。”   “我等你一起睡。”郁月城说:“你讲,我就听。”   方渡燃知道他是在思考。   大白猫是喜欢他,很喜欢他,喜欢到为了他不要命,为了他倾尽一切,也可以在所不惜。   这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时随地不把郁月城当做一个有自己思考的人。   他学会心疼大白猫了。   郁月城也是需要时间的,谁的未来都很珍贵。   “我只是告诉你,我有这个坚定的想法。”   方渡燃坦白:“我一直都有,但是高中的我太嫩了,除了瞎想,能力也不够。后来的我又做错了事,让你伤心。要是那会儿再说这个,显得像是冲动和挽留,我不希望是那样,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纯粹的感情。   “它不是挽留,不是冲动,不是意气用事,不是同情,不是任何别的东西。我会因为我喜欢你,而诞生出很多情绪,有好的,有坏的,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些情绪,拿来说爱你。”   方渡燃以为没有写过稿子的他,会措辞不流畅,会不知道怎么去表达。   他冲澡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只在想要怎么开这个口才好。   没有预料到,感情,是不需要打草稿的。   他就是把这两年想说的说出来了,自然而然。   停顿片刻,方渡燃说:“直到现在,距离我上一次说谢谢你给我机会,已经两年又过去一大半了,这次我没有数日期。我每天都在联络你,我想那个数字,它也变得失去意义。有意义的是,我们一起渡过了这些时光。   “这段时间里,我知道我还是不够成熟,但是我有去让自己不断地坚定下去,我做到了。我对你的感情,在我第一次去国外找你,住在你那里的那几天里,从我明白过来你才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那一刻开始,再也过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方渡燃肯定到:“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没有变过。”   他又明明白白道:“我曾经不够好,连应该把你放在第一位都没认识到,导致我错失很多。我很遗憾。”   郁月城:“你······”   方渡燃强势打断他:“而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感情,我是这辈子都数不清的。我用这条命再重来几次,我都还不了。”   郁月城在他的打断下沉默。   “以我们现在的默契,你应该知道,我不觉得这些是压力。我觉得是我的幸运,我特幸运能遇到你。”   方渡燃只要一想到郁月城为他做过的事,消耗过的岁月,随便扯出来一件,都是能伤筋动骨,可能让他丧命的危险。   是让他最珍贵的大白猫,辛辛苦苦熬光了时间和精力,付出的所有心血。   那都沉得像浩瀚宇宙,像他能够活下去的呼吸。   方渡燃不想在这个时候,显得不够正式和体面,所以他把心里涌动起来的热气压了又压。   然后对郁月城道:“郁月城,我不用你现在给我回应,我也不要你现在给我回应。我只是告诉你,我这次过来接你回家,没有跟你过家家,不是要跟你分分合合的,我是在用对待我终生伴侣的态度来对待你。我在以结婚为目的和你肢体接触,跟你甜言蜜语。”   他最后道:“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可以告诉我,这都没关系。”   “没有。”郁月城诚恳地回应:“是有些突然,我没有想到能听到这些,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方渡燃凑过去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这样很好。我喜欢你给我这种答案。”   他说:“我答应过你,会很心疼你。我在努力去做,我不要你想也不想地给我答案,什么都听我的。我要你认真地想,认真地思考,等你想好了,你再告诉我。”   郁月城翻个身你,把他拥在怀里,重复道:“我明白。我会认真地去想。”   他两具身体紧密相拥,把中间间隔的时空都从拥抱里挤压出去:“我在用要跟你走下去的心态认真地想。”   “嗯。”方渡燃在他怀里点头。   “睡会儿吧,等回去就是白天了。”郁月城说。   飞机在夜空里穿行,方渡燃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大白猫在归程中沉入梦乡。   时间他给够,感情他用心,他相信他的猫会自己跳到他的腿上来。 第339章 陈优   大三的寒假还没有结束, 郁月城回国之后在家休息了长达半个月,中途偶尔需要出门办些事情, 方渡燃知道他要对接下来的生活做计划了,只抓着大白猫在家的时间跟他待在一块儿。   郁治书和安靖没少找他谈话,方渡燃大约能猜到都是些什么。   安靖之前曾经有一次带他出去签合作,圆满结束之后,他们在项目规划的地皮上下车走了走。   当时安靖将跟随的助理和司机都避开,问他想不想做项目执行人,把新开的游乐场交给他练练手。   方渡燃平心而论, 他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诧异, 随后他动心了。   他太想变得更强,走得更快,更高。   但是他也知道, 现在的自己,还不够格。   安靖是有意向在培养他的,也时常在利益牵扯的几方周旋里,言传身教地指引他。   包括待人接物,名利上的心思揣摩, 她知道自己一身不同与人的气场藏也藏不住, 从来不会让自己去做些与气质不符合的事情。   方渡燃跟着她,没有端过茶倒过水,从起点就被竖立成郁家名正言顺的义子, 行事作风凌厉,靠山硬, 手腕也硬的形象。   还听从安靖的话, 实际去执行过一些会有少数人非议,还不那么和平的争端。   安靖是个很出色的商人, 更是个很好的长辈和引路人。   她会因人而异地教自己怎么利用自己特征来站直腰板,把他的性格脾性也实现利益最大化。   从心底里关爱他,让他自由地做自己,教他往来取舍。   方渡燃最开始跟着她出行的时候,是想要从小事做起,累积经验,不介意去端茶倒水,或者当个司机和后勤的,这些安靖都没让他做过,完完全全把他当做管理者带在身边。   用安靖教他的话说,就是适合的人做适合的事,他身上的气场太重,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来弯腰,学会怎么站稳就好。   安靖还时常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在迎来利往里去把握人心的,方渡燃都一一听了进去。从安靖那里,他了解到属于自己母亲的,不止停留在评级S的Omega这个身份上的东西。   这次的假期里,安靖再次对他提出了邀请,方渡燃刚把工作室注册下来,再次回绝了她。   “我很感激干妈愿意把自己的生意交给我来打理。对您来说,对郁家来说,这个项目亏得起,练手都说了,我再拒绝就不好了。”   方渡燃这次可以坦言道:“但是我前几天刚把工作室的证件办好,我想先做一做软件开发和维护方面的东西。”   “要兼顾对现在的你来说,确实有困难。”安靖说:“但是你有想好,以后就局限在这个行业里吗?可以先尝试着接触些别的来看看。”   “当然不会。”方渡燃笑了下,直白道:“现在国内的市场缺乏的是技术上的突破。我想做小而精的,走技术路线,做尖端最前沿那块,手上已经有两个项目再做了,如果开发出来,能有不错的反响。至于中低层,需要大量人力和物力来支撑,我不考虑。”   “想法是有可行性的,起步都会耗时费力,那以后呢?”安靖问:“如果你的软件开发走上正轨,你还要一直做技术吗?”   方渡燃摇摇头:“不。我只是需要一点东西来给工作室打出名气,所以才会亲自来。以后稳定下来,我找到好的合伙人,或者能把一些高端的技术型人才召集起来,我会只做管理的。”   安靖点点头:“有自己的计划也好。我可以给你五年的时间,如果不行,我还是希望你能跟着我多学一学。”   “如果你对郁家的产业没有意向,当然,我和你干爸也不会逼你。”她看向这几年亲眼看着长大的方渡燃:“是因为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希望你能够接手一部分。”   “我明白。”方渡燃说:“这就是我的家,我们家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让它流走的。”   安靖说:“我以为你是很想做软件开发,才坚持要做这个。”   “不是。”方渡燃抬起头:“我就是为了挣钱。”   安靖微微一怔,随即笑出来,夸道:“好啊。干妈还怕你不喜欢挣钱呢。”   “没有,干妈别担心,挣钱的事,我太喜欢了。我做梦都想挣钱,挣大钱。”方渡燃如实说:“我只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在给我个工程,您拉扯着我,怎么着我也磕磕绊绊地弄出来了。但是这太虚浮了,我还不够格。”   安靖:“嗯?怎么说?”   “我想有个自己的根基。”方渡燃丝毫不介意把利益纠葛都在安靖面前讲清楚。   这种话题,应该是很敏感的,毕竟郁家家大业大。他已经见过一些人,他知道背后不免会有人说闲话。   他赢就赢在他是方渡燃,是廖茵茵的儿子,廖家还留了不少老关系给他的身份撑腰。   然而,在安靖面前,方渡燃的毫不掩饰倒显得他的野心比理想还要有色彩。   “这样的话,以后走出去,跟别人提起来,我就不只是两手空空,我有我自己拿得出手的事业,等以后,我还可以帮干妈照顾产业。”方渡燃继续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但是我希望无论是谁,看到我和郁月城站在一起,看到我是郁家的干儿子,都能知道你们没看错人。”   安靖缓缓点头,片刻,开口问:“你是为了月城?”   方渡燃心里沉了沉,点点头。   “为他,为你们的养育,为他分担责任······”他及时止住:“都有。”   “小燃。”安靖倾身靠近他一些:“你和月城的年纪都不小了,有没有想过你们的以后啊?”   “想过。”方渡燃说完就站起来:“······我去看看郁月城回来没。”   安靖正想再打听打听,方渡燃自己就走出门了:“干妈,等会儿晚饭我上来叫你。”   留下安靖乐了好一会儿,说挣钱的时候,说拿郁家产业的时候,方渡燃都没一点遮掩。   放别人身上,会避嫌的一点不避嫌。   提到郁月城,反而害羞了。   以前提到月城,他也没这么着急。多半是两个小家伙又冒出什么火花了。   不过做郁月城的伴侣,结婚这事,现在的方渡燃跟小时候不一样,安靖不是没有担心的。   郁月城这天晚餐没有回家,方渡燃左等右等,等到十点郁月城才回来。   方渡燃在沙发里拿笔记本做测试,听到玄关有动静,立刻坐起来,直接将做到一半的测试按停。   “你出门了?”方渡燃上前把他手里的箱子提起来。   “就放这里,等会儿大伯会来取。”郁月城说。   方渡燃看看手里的保险箱,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锁温的。   “这里面是——”方渡燃蹙起眉,能被郁闻礼带走,除了是实验用的东西。   ······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房再说。”郁月城的口吻平静,但是方渡燃也能察觉出里面的些微仓促。   方渡燃和他对视一眼,把手里的保险箱平平稳稳地放在离大门最近的玄关平台上。   去的是郁月城的房间,刚一进门郁月城就合上房门。   “那是什么?”方渡燃立刻问。   “样品。”郁月城说:“我今天见到陈优了。”   方渡燃一脸难以置信,陈优后来因为魏杨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伤害,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拒绝再和任何人见面了。   在他身上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他怎么会见你?”方渡燃想不通:“他不是跟这件事无关了吗?”   “他还在见魏杨?”方渡燃问。   郁月城走到房间里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他因为清洗标记身心受损,被诊断为精神分裂。”   方渡燃使劲回想了一下:“他的脖子后面的腺体,应该是没有标记的。”   郁月城摇摇头:“之前他跟着魏杨,被生殖腔标记过,腺体的确没有,所以对腺体的实际影响不大。魏杨失踪之后他们还来往了一段时间,一个月之前他足月流产,手术的时候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把腺体的标记也清洗掉了。”   方渡燃先是把这几句话在脑子里拼凑完整,然后想到那个锁温的保险箱:“难道你带回来的是他······”   郁月城淡淡“嗯”了一声。   方渡燃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郁月城起身倒了温水递给他:“不是全部,是一小部分组织。”   方渡燃摆摆手:“别!你等会儿!”   他是最不应该有这种反应的人,谁看到那些糜烂的肉泥都会接受不了,方渡燃以前是亲手把活物砸成过这样,也啃食过热乎乎的血肉,但是一想到这是魏杨的,是······   是他们生出来的,他受不了地想吐。   “他这种人,连人都不算,能生出来什么怪物。”方渡燃不应该对陈优这个被操控的没反抗能力的Omega有恶意,但是这东西有一半都是那个人的基因。   他压根想不出来这种人,能造出个什么东西。   “人道主义上,医院是不应该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的。因为我一直在找人,像他这样跟魏杨来往密切的,警方也在盯着。”郁月城说:“他被送去医院,就是以前我们在榕城高新区去过那家。”   “林镜遥?”方渡燃记得他的名字。   是郁家的世交,林家的人,他跟着安靖也见过几个。   “就是那里。”郁月城说:“我给过他消息,有这些人要特别注意。所以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因为太特殊,他把部分组织留了下来。”   方渡燃呆了一会儿,终于明白郁月城为什么会把这东西带回来,而且是必须带给实验室。   “你刚才说,这个······胎儿,是足月的?”方渡燃说得有点艰难,人类的词汇,他实在是不想用在魏杨身上。   郁月城的神情也明显沉重起来:“对。”   “足月为什么会流产?他受伤了?”方渡燃问。   郁月城:“没有。”   “这不科学。”这算什么原因,方渡燃理解不了:“陈优的评级比普通的Omega都要高,正常的Beta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虽然他恨魏杨,但是他对陈优是恨不起来的,这个Omega遇到魏杨,就不会有好下场。   陈优比起魏杨的情人,更像是被他利用和操纵的棋子。   方渡燃后来想到他和自己近似的发丝,和比他深一些,却一样色系的瞳仁,心里还有些古怪。   如果他没有被魏杨这群人盯上,他本来可以过得平平安安。   郁月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原因。”   方渡燃感觉自己听不懂了,什么叫没有原因。   “好好地为什么会······”话语戛然而止。   方渡燃抬起头,看向对方。   郁月城向他肯定道:“是你想的那样,没有原因。”   方渡燃想不出来,他只知道这会儿他后背有点发凉。   “因为这很异常,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失误,是在大出血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出事之后,医院被领养陈优的养父母追责。现在消息封锁,警方刚把这件事彻底调停。”   郁月城说:“事发当天医疗垃圾都已经清理过了,是林镜遥觉得很蹊跷,从医疗垃圾里找到它,然后提取了部分组织保存起来。”   方渡燃把大水壶直接拿过来,给自己倒上,再灌下去顺顺气。   “他为什么不拿去化验?”方渡燃问。   郁月城:“因为这是违法的。”   方渡燃僵住,看向郁月城。   “虽然是医疗垃圾,但是属于人体组织,没有得到本人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用于实验用途,是违法行为。”郁月城平平静静地说。   方渡燃听得一点也不平静。   他能落进方正海手里,被私下做为实验品,就是因为方正业给了方正海一份完整的《分化风险认定书》,方正海还合法拥有他的抚养权。   不举不报,单单就让他分化这件事,是没法追责的。   家庭虐待和在他身上使用的违禁品才能扯上法律关系。   林镜遥只是自己拿来亲自动手去化验,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日后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或许没有问题。   但是他因为郁月城的嘱托,留给郁月城,郁月城再送出去,万一有任何一步泄露了,万一陈优他们要追责,万一让其他人知道郁月城做了这种事······   “那你在干什么?”方渡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在犯法?” 第340章 亲自交手   郁月城他、他那么干净的大白猫。   方渡燃知道他为了自己, 在以前收集方正海证据的时候,就亲自去灰色地带走过, 才能套出来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但这是犯法啊······   “他们对你,没有讲过法律。”郁月城说。   方渡燃低下头:“怪我。是我的错。”   “我拿到了陈优的授权书。”郁月城道。   “他把······这些东西给你了?”方渡燃问。   “嗯。我答应他,会帮他换一个城市生活,带上他的养父母,重新开始。”郁月城说:“医院也会一直照顾到他身体康复。”   方渡燃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轻声道:“钱是个好东西。”   “他说了一些魏杨有关的事。”郁月城问他:“你想知道吗?”   “想啊。”方渡燃说:“你转述给我就行了,我不想听他提起那个人的录音。”   “这次没有录音。”郁月城说:“我答应他不带通讯设备, 他才愿意见我。”   “看来他被审问过很多次。”方渡燃似乎能共感一点那种应激反应。   郁月城想了想, 转述道:“他说他对魏杨有很深的感情,也许是信息素和那些药的原因,也许是发自内心的。魏杨对他好的时候, 非常好,对他不好的时候,很严厉。他见过魏杨的力气很大,打过其他人,但是从来没有打过他骂过他, 他惹魏杨生气之后的惩罚方式就是放他一个人。这样打上药, 他就会屈服于欲.望和信息素,自己跪下来求魏杨原谅。”   方渡燃略有惊讶,然而, 听着听着,眼神渐渐变得幽暗。   “你说, 他当初, 会不会对我母亲也这样?”他冷声道。   “当然不是最后一句。”方渡燃凉凉地笑了下:“我是说,他是不是也是这么跟我母亲相处的。”   郁月城伸手去拉他的手, 握上去,反而被方渡燃反过来拍拍。   “毕竟大家都说,他性格风风火火,有痞气,但是对我母亲没话说,我母亲只会夸他。”方渡燃拉起他的手吻吻指尖:“你继续讲,我听着。”   “他可以肯定魏杨是个Alpha,并且他的信息素强烈,味道却不稳定。大多时候是熬过的枯草味道,偶尔是抽过烟之后的房间里的味道,或者刺激的化学气体的辛辣味道,他能肯定的是这样三种,共同点是闻起来都非常的燥。”   郁月城说:“也就是说,魏杨的信息素不管什么味道,都是特定条件下信息素。陈优说他起初会奇怪,但是被他标记过一次之后,身体会识别他的共同点,所以不会觉得陌生。”   “他是不是用了什么东西?”方渡燃说:“跟毒.品划到一条线那个违禁品,能模拟信息素的。”   郁月城:“只有这个能做到。”   “但是他是个Alpha,为什么这样?”方渡燃问:“怕泄露行踪?”   “有可能。”郁月城说:“等大伯带走它,化验分解的结果出来了,会有很大的帮助。”   方渡燃第一次感到这一切离他这么近,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戳破真相。   或者,他感觉他自己已经窥见真相了,需要一个什么东西来作为支撑。   “这个······”他顿了顿,道:“能测出来,和我的关系吗?”   郁月城:“可以。”   沉默良久,方渡燃说:“谢谢你。”   他知道郁月城不想听,也不差这一句谢谢。   方渡燃是想再说点别的,但是有些无力,张不开口。   他想说谢谢你给我一个交代。   谢谢你为了我忙前忙后这么多年,投入这么多。   很多话到嘴边就变得很无力,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他有点一点点的疲惫。   从何而来,方渡燃不知道。   是压上身的疲惫。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个念头,直接坐直了身体。   “你去榕城了?”方渡燃问。   “嗯。就刚从榕城回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嗓子堵了一下,有句话他不说,他想郁月城也已经猜到了。   魏杨就在榕城。   他现在很可能还在榕城。   方渡燃:“陈优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   “根据他的回忆,差不多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郁月城说。   “然后他就走了?”方渡燃点点头:“挺好,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郁月城:“后来他们打过电话,半年之前,电话也没有打过了。”   “陈优,是不是一直还在等他回来啊?”方渡燃凉薄道。   “他说没进医院之前是这样想的。”郁月城说:“他不清楚魏杨具体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们很需要体质好的Omega,所以他一直认为,他的体质,是不会被遗弃的。”   “他不是因为魏杨在他身上做实验死心,也不是因为魏杨让他和我像那些用来繁育的畜生一样交.配,生孩子,而死心。”方渡燃不知道该觉得可悲,还是可笑,但是这样评级的Omega,对他们的Alpha,就是无法抗拒。   更何况,魏杨还会用药来让他听话。   方渡燃太知道药品能把一个人变成什么样,甚至可以改造成另外一个物种。   “······不是。”郁月城说。   “他只是因为他到了生产的时候,魏杨都不来看他一眼,所以认清自己的位置,死心了。”方渡燃说。   “嗯。他说,魏杨连药都不肯给他用了。”郁月城道:“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遗弃了。”   “廖茵茵。”方渡燃低低地说:“她会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吗。”   “应该不会。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自言自语般:“如果她知道,就不会在河边散步。”   魏杨把药品用的这么自然而然,会不会对廖茵茵用过?   此刻,他清晰地在脑海里割裂,截断这个念头,不愿去想。   他收敛起自己这些额外的情绪,突然承接这么多消息,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至少是几个小时,一夜。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所以才联系大伯亲自来取。”方渡燃说。   不然这东西,他完全可以交给别人送过去。   “它死的不合理。”郁月城道:“你上次说,他也许不是为了要一个Alpha作为后代,是为了他自己,所以有这个机会,我不能错过。”   “然后你就亲自去榕城?”方渡燃抓到他的重点。   “魏杨就在榕城,万一真的是我想的这样,那你不一定能搞定他。”方渡燃看着他,严肃道:“你相信我,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范畴,他如果是对自己也改造过······”   方渡燃希望郁月城能重视一下,随手在茶几上摆好的果盘里拿出来一把金属叉子比划一下。   “就这个,比这长得多,锋利的多,开了刃的刀,你拿来扎我一刀,都得费劲。”他说:“你看过我的报告,你知道我的体质。虽然我现在没注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了,数值比不上过去那么高,但是也跟普通人不一样。你砍我一刀,费点劲能砍断肌肉,但我骨头可能都不断的······”   郁月城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会注意安全,现在你的安全比较重要。”   “别他妈瞎说!”方渡燃扯下他的手,正色道:“你最重要!”   “反正这件事,以后你不许单独去了。”方渡燃说:“你去见陈优就很危险,我不许你再去了。”   “DNA鉴定什么时候出来。”他率先终止话题,不给大白猫留空隙。   “这个很快,今晚能做,明天就出来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明天直接给我结果吧。”   郁月城正欲开口,方渡燃就接着道:“我要纸质版,看完就烧了。知道电子版不外传。”   郁月城拉他的手臂,方渡燃跟着站起来走过去。   单人沙发被郁月城一个人就坐满,他大大方方跟着跨腿坐上去,面对面一抱,把郁月城抱个满怀。   也让对方把他整个拥在怀里,给他力量。   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自己跟那团人体组织的DNA重合度能有多高,或许,他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方渡燃了,他是不是一个人类,都是个存疑的问题。   那个人,他要是对自己都能下手,那他也不是个正常人。   就这样情况,也许压根就匹配不上。   ·   郁月城可以见到陈优,却不是想见就能见到魏杨的。   魏杨现在还在榕城。   昨晚的谈话,让方渡燃一夜都没睡下,他抱着郁月城的腰,装作睡着的样子。   然后趁对方睡着了,才有机会偷看大白猫。   不能盯着看,顶级的Alpha睡着了,敏锐的体感都在上夜班。   方渡燃看几眼,就埋下头。   他算了很多,最后一把推翻,什么也算不出。   魏杨这个人,他有时候感觉自己能揣测他的想法,有时候感觉他纯粹就是邪恶的集合体。   陈优,仅仅只有陈优吗?   是不是,恰好那时候安排来和他做的是陈优,还有别的······   方正海说过,他们进行人体改造的时候,折损过其他Omega。   什么是折损?   死吗?   还是废了?   陈优这样被他们挑选的Omega······   方渡燃不想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的母亲,但是他在一点点接收这些消息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能联想到廖茵茵。   廖茵茵也是那个人挑选的吗?   他甚至感到这一切在他的身上,也在重演。   不过是因为他被大白猫带出来了,所以逃过一劫。   魏杨和方正海催化他和陈优的生理期,企图让他们交.配来生出孩子,想及时保住他这个在他们眼里,已经被Alpha郁月城标记过的残次品的能诞下后代,也只是他实验的一部分。   或者,就是为了他本身服务。   第二天一早,青苗基地的人来给方渡燃送当天的食物,顺便交给他一封信。   方渡燃淡定地跟安靖一起吃完早餐,然后在郁月城的房间里打开那封信。   展开来看,是一份完整的检测报告。   不同的是,它没有像那些鉴定书一笔带过是与否,而是出具了好几张检验结果的并列对比,把这些的重要性排在了遗传物质重合率的前面。   方渡燃看不懂表格,看不懂各种他不认识的专业符号。   但是他看得懂结论性话语。   这比DNA重合率超过百分九十九还要荒诞。   郁月城因为需要参加一场考试,早上跟他嘱咐过之后被他催促着先走了。   方渡燃用手机给考试的郁月城发消息,这样他考完试就可以看见了。   他可以给到自己一点时间。   今天的日期,方渡燃坐在去榕城的出租车里确认,刚好是他和魏杨不谋而合的见面日。   魏杨这么关注他,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他跟别人生不出活人了,所以好奇自己这个东西,是怎么长大的?   有机会的话,方渡燃正想把他的头骨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人类该有的组织。   他越是心急,反而显得越冷静。   等出租车并没有停在他报出的位置,方渡燃神情晦暗,在后座盯着没有出声的司机。   对方在后视镜上朝他看了一眼,对上方渡燃的眼神立刻移开。   “你好像不是很熟练。”方渡燃嘲了一句。   魏杨都能把人插进A市他打车的地方了,是不是昨晚郁月城干了什么都被他知道了?   想到郁月城,方渡燃觉得这次没来错,总要有人来把魏杨揪出来。   对方亲自上门,他再不接手,危险的就是郁月城了。   车越开越偏,荒芜大道上,两侧偶尔闪过几个废弃的厂房。   这条路很熟悉,方渡燃走过很多次——是去实验室的路。   出租车没有开到实验室这个终点,而是中途拐进一个空旷的厂房门口。   方渡燃拉开门直接下车,对方果然钱也没问他要。   他在车上的时候,有想过,要不要给郁月城打个电话。   对方正在考试,这是大事,他不能耽误。   况且,这是他和方家人之间的仇恨,他需要亲手来解决。   郁月城已经帮他解决过方正海了,雪白的皮毛在灰尘里滚了一大圈,他不该做这些的。   更不想对警察解释一大堆,然后带着一大堆人过来打草惊蛇。   魏杨,只有他想见你的时候,才能见到。   方渡燃甚至还有些血液里的兴奋。   想到能亲自跟魏杨交手的兴奋,他是恨不得撕碎那些牲畜一样撕碎他的。   然而,空旷的厂房里,他等了很久,没有人来。   方渡燃的时间观念很强,四十分钟,还不出来,未免也太谨慎了。   “就这么怕?”他毫不掩饰口吻里的一点嘲讽。   然后转个身朝厂房里面走。   空旷废弃的厂房里,堆了几大捆生锈的钢筋,水泥粉末一袋袋的叠在一起,外面是厚厚的灰尘。   他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都觉得脏了衣服。   一个小时之后,手机在他的裤兜里震动起来。   方渡燃拿出来,是郁月城回给他的短信,问他晚上要不要和干爸干妈一起出去吃饭。   他发给郁月城的是早上他去工作室了,要做几个测试,下午才能回家。   现在距离郁月城考完试,还有两个小时,他赶回A市还需要时间,最好回去之后还能先找个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   方渡燃没察觉到周围有任何动静,厂房里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他决定先回个消息给郁月城,手指敲在键盘上,有非常轻微的响动。   即将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一道劲风射过来,他反应灵敏侧过身,金属容器的针管直直扎在水泥袋子上,浮起一层灰尘。   方渡燃立刻把手机放回去,冲着兽用麻醉.枪的发射点走过去,消音过后的枪响打在他身边的钢筋横截面上,子弹砸出火花掉在地上蹦了两下。   方渡燃低头看了一眼,是真枪。 第341章 报仇雪恨   四周突然暴涨的信息素将方渡燃的腺体刺激到发烫, 本能的信息素同时激出来,瞬间厂房内的气压低了好几度。   魏杨身上散发着明确的暴力和攻击性, 子弹打到钢筋上的火花给他杂乱的信息素染上更复杂的色彩。   不过一会儿,一股不太明确的、熬煮过后的枯草味在厂房里冒出来。   方渡燃清晰的蔷薇花香里也带上锋利的攻击性,就连蛰伏在体内深处,那些残留下来的、令人不安的危险因子全部被激发,浓烈的凶悍意味让花香里带上战斗中的硝烟气息。   是两个Alpha之间面对面的战争。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味在厂房里疯狂攻城略地,唯一相似的是,他们凶猛的气压都如同实体般挤压对方的四肢百骸, 却都跟各自的信息素割裂开。   方渡燃芬芳的蔷薇花香怒火滔天, 更为暴力的攻击力并没有蕴含其中,那些高评级的Alpha才会产生的绝对性的威胁和一边倒的压制力,只是同花香相互缠绕, 伴生伴随。   魏杨则更显得怪异,他本就式微的不明确的信息素很快被方渡燃的花香给覆盖,周身的气场却不减反增。   有一股不应该独立出现,却真实出现的没有气味的信息素在和他公然对立。   方渡燃作为亲身经历者,瞬间明白那股完全没有气味的强大的Alpha信息素的来源是什么。   他没有想错, 他是实验品。可有人不是。   魏杨不是。   他方渡燃的存在, 甚至是他的诞生,可能就是为了“实验品”这三字。   他的身体在做实验,会有人来得到他的结果。   所有的真相都来的这么惨烈, 跟他亲生父亲的朝他开枪的子弹一起而来。   方渡燃丝毫没有退缩,反而可笑到极点, 从无所畏惧, 到一同毁灭。   虽然他现在不再注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但是长年累月留下的条件反射并没有退货。   他身形敏捷, 接连躲开毫不留情的枪击,越走越近,反手照着魏杨的头上打了一拳。   拳头砸在最硬的头盖骨上,方渡燃一点余地没留,一拳接着一拳猛猛锤击,骨头有轻微的撕裂的声响,细微到无法察觉,他却能立刻捕捉到。   他太会打架了,太会在各种围攻下杀出一条血路。   魏杨在他眼里只不过是长得像个人形的野兽,论起来,可能还没有那些野兽经打。   ·   “林镜遥做得对。”郁闻礼在电话那头说:“初步鉴定我早上已经让人带过去了。”   “是吗?”郁月城考完试回到车上问。   郁闻礼对这个最简单的问题稍微迟疑,答道:“是。”   郁月城沉沉舒了口气。   “但是需要非常详细的比对,我只是出具了一个异常部分的大范围对比图,完全重合。这种重合率和出现的关键点,可以确定他们属于同一种异类,至于初步给每个小项目做细致分析,得两个月。”郁闻礼说。   “异类······”郁月城道:“这不是亲缘鉴定?”   “方渡燃和送来的样本,他们之间的可以确定的人类DNA重合率不高。需要更多其他项的比对。”郁闻礼说。   “是通过其他特殊证明的?”郁月城问。   “是的。如果林镜遥没通知你这件事,把他认为有异常的样本留下来,那很可能再也证明不了魏杨的身份了。”郁闻礼对着一整个团队通宵达旦的进度结果说:“能验证样本和小燃之间存在百分之二十七的绝对重合率,这一部分是排除在正常人类的遗传物质之外的,他们遗传物质对比偏低。”   郁月城:“是你们一直没破解出来的那些东西吗?”   郁闻礼叹息道:“就是这样,重叠部分占据约百分之二十七。”   “什么是没法证明了?”郁月城问:“魏杨本人也不行吗?”   “很棘手。”郁闻礼分析道:“样本里来自父亲的基因序列,里面有大量非正常人类的物质,并且很顽强,我们分析样本时,居然还有大部分存活,在自动进行构架和复制。可以说是危险等级非常高的东西。   “孩子会继承父母双方的遗传物质,所以样本的父亲本身,如果已经对自己进行了改造,在常规的DNA亲子鉴定的基因比对大概率已经失效了。加上小燃的基因,也跟他原本的不一样了。”   郁月城不再做声,郁闻礼也被沉重的乌云笼罩:“镜遥是学医的,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帮你留意了。很庆幸,他把这份证据留下来告诉你了,更庆幸的是,你成功拿到陈优的授权,把它带了过来。百密一疏,你找了这么久,月城,这次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郁月城并未感到轻松,现实对他来说已经很是沉重,他得考虑方渡燃要如何面对。   “小燃呢?”郁闻礼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看到信能看懂吗?你可以先跟他沟通一下,如果他的情绪能接受的话,最好我们今晚一起谈谈。”   “他去工作室了。”郁月城还在想魏杨的事情。   这个人,就这么让他跑了。   郁月城少见的完全静不下来,这对方渡燃来说,是天大的事。   “月城,你有看到我送去的结果吗?”郁闻礼问。   “我没看。”郁月城说:“我早上六点出发考试,院里入职特别为我开的,我得去。”   “小燃也没有告诉你?”郁闻礼道:“我以为他拿到结果,会第一个问你写的是什么。”   郁月城忽然意识到什么。   立刻把通话切到后台,给方渡燃打过去,对面是无法接通的机械音。   “大伯,你马上报警,跟警察一起过来。”郁月城一边翻通讯录,一边说:“我去找常维定位,带几个人去榕城找方渡燃。”   郁闻礼愣了下,立刻会意:“月城,别轻举妄动,安全第一!”   郁月城想到昨晚方渡燃说的话,他说如果对方是跟他一样改造的身体,正常人类是没法抗衡的。   方渡燃,他从来都没把自己划分到正常人的范围里······   ·   魏杨有些大意,对方压根没有在乎他手里的枪支。   几次放空的手枪来不及换子弹,方渡燃一脚踢上他的手腕,凶狠力道将他掌心的枪支震掉。   等他打算再来一下的时候,魏杨突然反过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直冲他脑门刺过来。   寒光一闪,方渡燃躲开的同时,耳侧被划开了一条口子,几滴鲜血砸下来,没过几秒钟就停下来,伤口开始自我止血愈合。   方渡燃一脚续满力道踹上魏杨的腹部,对方吐出来的血当空洒在他的衣服上,他眼里的琥珀色越发闪耀,被厂房里的白炽灯一照,是金灿灿的贪婪的闪光。   是贪他眼前这条命。   或许是激战的时间太久,他们俩人都汗水流淌,衣衫不整。魏杨这会儿倒在地上喘气没有起身。   方渡燃捡起来地上的匕首,拿在手里随意挑了两圈,也大幅呼吸一步步靠近魏杨。   然后抬腿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上,肋骨居然还返给他一个有弹性的空间,没有当场在他的脚下碎成渣。   荒谬到方渡燃想笑,他刚才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留,换个人这回已经成一张人皮了。   魏杨的身体居然已经改造到这种地步了?   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跟魏杨一样的自己,还是笑这荒诞的一切。   锋利的匕首在食指上转了大半圈,稳稳落在掌心换成握姿,手指紧握直直冲着魏杨的眉心扎下去!   “方渡燃——!”郁月城赶到及时,站在厂房门口大喊。   方渡燃愣神瞬间,刀尖侃侃停下来,仅仅差半寸就可以把面前的头颅刺穿。   魏杨得空立刻踢了他一脚,挣脱开。   方渡燃往后栽倒,退了好几步撑在地上站起来,浑身嗜血的煞气被激发出来,已经有逐渐失控的倾向。   但是这次不同以往。   ——这次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咳咳咳!”魏杨眼看来了人,受击的头部连连摆动几下,反倒笑起来,嘲弄道:“真不愧是残次品,就这点本事。”   方渡燃回过神,目光锐利得像要行凶的刀,在郁月城赶过来时就已经扼住魏杨的手腕,往后背一拧,没有立刻断掉。   更没有应该出现的骨头发出的脆响。   这一切都被郁月城看在眼里。   尽管有过设想,亲眼看见还是会诧异。   正常人的手臂是不可能经受住这种程度的损害的,手臂的弯折已经变得畸形。   “你出去。”方渡燃说。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郁月城说着就从大门走过来。   他太着急了,所以没等郁闻礼他们汇合就朝着定位赶过来。   方渡燃和魏杨的身体情况很特殊,为了不让事态扩散,他在途中就把常维他们一行人叫停,只身赶来。   魏杨看上去似乎老实起来,方渡燃用警惕的眼神制止他的脚步,手里加重力道直接将魏杨的手臂反过来拧了一整圈,直到听到骨骼断裂,乃至破碎掉的声音,他才满意松开手。   魏杨没有因此发出惨叫,只是用力抽气。   方渡燃若有所感,他全力踩出去的一脚都没能把魏杨的肋骨踩断,现在拧断手臂,对方似乎也没疼几下。   他顶着一脸血沫子,神色渐深。   至此,郁月城也发现了不对,薄荷味的信息素早在他踏进厂房的时候就猛烈散出。   他走近魏杨,对方刚一动作,方渡燃用踹断常人的力气一脚踹上魏杨的膝窝。   果然,没踢断,魏杨只是顺着力道跪下去。   方渡燃再上前,郁月城确定他身上的血是来自魏杨,不是他的伤口,才没再阻止。   站在方渡燃的身侧,Alpha充满攻击性的薄荷味的信息素纯度极高,凌厉的压迫感足足让魏杨抬不起头。   方渡燃说了一句让在场两个人都意料之外的话。   “方正业,是不是你杀了我妈?”   郁月城转头看向方渡燃,他不知道方渡燃对廖茵茵的死已经怀疑到这种地步。   对方不说话,方渡燃一脚踩在方正海的肩膀上,用匕首的尖端抵在他的脸上,这么锋利的匕首,并没能立刻刺破他的皮肤。   方渡燃突然笑起来,像是拿到新奇玩具的小孩,逐渐加重手里刺上面颊的力道,直到看到有血液流出来,尖端陷进皮肤里他才停手。   “是挺好玩的。”他饶有兴味地说:“你们就是这么玩我的,是吧。”   “方渡燃。”郁月城伸手抓住他另一只手。   “放心,我不会把他玩死的。这不是我的刀。”方渡燃松开手,带血的匕首刀刃顺着面颊往下,一路画下血痕,直到停在脖颈的大动脉上。   “廖茵茵是你害死的。”方渡燃淡淡地问。   方正海的面色苍白,在郁月城高纯度的信息素压迫下五脏反胃,胸腔呼吸也不顺,答非所问:“赝品到底还是赝品,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如郁家这小子一根毛。”   “我以前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把我卖给方正海了。方正海这辈子都在追求能人工制造一个Alpha,我猜你们是不是太想要方家可以后继有人,一定要弄个方家血脉的Alpha出来。”   方渡燃的口吻波澜不惊,说着他自己都没想到过的东西:“今天见了你,我才确定。你不是为了方家,也不是为了要创造出Alpha这种基因项目,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他挥手一刀刺进动脉旁边两寸的皮肤,刀刃在皮肤底下勾上脖颈里柔韧的筋,慢条斯理得轻刮,才能看到方正业面露出痛苦的神情。   “你说我今天在这里,把你剥皮抽筋,再吃掉你的骨头,算杀人呢?还是算被异类攻击的自保呢?”   方渡燃轻问:“我的父亲。”   方正业背脊颤抖,因为尖锐的刺痛和来自郁月城信息素的双重压迫,又夹杂着兴奋,大口喘气:“你可以,杀了我看、看看。”   他瞪着血眼紧盯上方渡燃:“你是我儿子,这个世上也只有我懂你。你还能找出第三个跟你我一样的人吗?你敢吃下我的骨头,你就可以成为我活下去,太值了······!”   方渡燃刀刃一弯,划破脖颈上的一条筋脉,郁月城立刻制止住他:“大伯马上就带警察过来了,你不能下杀手。”   郁月城甚至想说,你不能留下把柄。   但是这会儿的方渡燃仿佛是听不进去的。   “我不怕坐牢,也不怕一命偿一命。”方渡燃看他,脸上是他完全陌生的表情。   “郁月城,这是我的机会,我要让方家人,全部从这个世上消失。”方渡燃喃喃地说。   郁月城看到他琥珀色的瞳仁微微变形拉长,是兽类畏光时的样子。   他上一次清晰地看见方渡燃这副模样,是在青苗基地的戒断期。   那会儿方渡燃神志不清,而现下,他表面比先前要冷静,时而出神,心里在想什么却完全猜不到。   他身上的杀气很重,是完全不把生命看在眼里的肆意。   而且,他现在最好的做法,似乎是在保护方渡燃安全的前提下,把空间留给他自己。   这是方渡燃和他父亲之间的仇恨,他需要亲手了断。   “哈哈哈哈,你以为能杀的了我?”方正业看他略微呆滞的神色,脑袋已经向一侧歪过去几度,边抽气边笑:“我是你亲爹,你能杀的了我?”   方渡燃抬手往他肩上扎了一刀,方正业大概是歇够了,抱住他的小腿一拧摔在地上。   力道之大,地面堆放的钢筋和水泥都颤动几番。   郁月城大约摸清他们之间的对弈,不是那么简单。   上前踢在魏杨脖子的伤处上,筋带断裂,方正业的脖子彻底倒向一侧,他歪倒在地上还不忘唾弃方渡燃:“没出息的下贱东西,烂泥扶不上墙。”   他连之前在方正海的实验室时,那点虚伪的做作都没有了,一言一语都分外直白。   方渡燃一眼可以看到郁月城被弄脏的白色衬衣,匕首刚刚猝不及防脱手也没再去捡,直接爬起来坐在方正业的腹部,双手把他脖子一拧猛地往地上掼进去。   郁月城看到水泥地面被磕出半个坑,方正业的半个头直接埋进砸碎的水泥碎渣里面,方渡燃拿拳头一拳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头上。   他浑身都是灰尘和干掉一半的血液,后背上是被脚踢过的鞋印。   方渡燃目光呆滞,只知道曾经那些求生的本能里面,怎么取胜,怎么把猎物置之死地。   他不会去攻击最脆弱的腹部,他一向是砸破最硬最重要的头骨,然后再挖开内脏茹毛映血。   郁月城看着他出拳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起来,带着把头颅砸碎的凶狠,每一击都能让整个四周堆放的废弃物弹起来。   他出手拉住方渡燃的手臂,再下去会出人命。   对方浑然不觉,仿若沉浸在自己充斥仇恨和暴力的空间里。   方渡燃和方正业已经斗了足足五六个小时,对方拿事实说明了,他的实力同样强悍。   他甚至感到对方比自己还要结实,于是他都是下了死手,他知道自己全部胜在搏斗的经验上,只要稍微停下来喘口气,就会被抓住空当反击。   他也有被方正业反过来砸在地上的钢筋堆里的时候,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他是真的想亲手杀了方正业。   他的理智都已经消失,暗红色的糜烂过往把头脑灌满,怎么砸上去都不够。   方渡燃起身轮起来方正业往墙面上砸,对方的关节骨骼都没有断裂,他有种意料之中的憋闷。   重新骑坐上后背,轮起拳头往后脑勺上猛锤。   只有完全的力道砸出去,才能让点到他胸口的恨意上。   汗水湿透他脸上的血迹和灰尘,混成脏污的液体滑落,一滴滴在地上砸出小水坑。   沉闷地捶打声和钢筋水泥的震响无穷无尽般回荡。   郁月城很担心方渡燃的状态,他已经知道方正业和他都不是常人,身体结构都不一样,担忧的心没有放下,反而提得更紧。   他没有看到方正业的血迹因为捶打从头上冒出来,但是他看到方正业脑袋下面的水泥地开始裂开几道大口子。   郁月城上前蹲下来,抱住方渡燃的上身,用力拦下来他的双手想要制止,同时加剧释放信息素里冷静安慰的意味。   终于感到方渡燃挥动的手臂渐渐慢下来。   熟悉的薄荷味信息素近在眼前,覆盖在皮肤上,吸进肺腹,方渡燃才后知后觉找回一些理智。   “让他死了是解脱,你不能把他打死了。”郁月城紧紧抱着他说:“他会有生不如死的机会的。”   “他凭什么······”方渡燃转过脸,目光呆滞。   “你看看我。”郁月城抵着他的额头,急切道:“方渡燃,看我!”   方渡燃怔怔地抬起眼。   “我知道你想杀了他,方家人可以生不如死,我向你保证,他未来的每一天,一定会比死亡还要痛苦。”   郁月城贴着他道:“可是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我是你的。方渡燃,你说你要和我在一起的,你说要做我的终生伴侣,还能想起来吗?”   他尽量把每个字都说清楚。   “你有家人,有我。你还说要补偿我,弥补我,要跟我走到最后。还能想起来吗?”郁月城感到方渡燃在卸力,立刻把他拥进怀里。   没一会儿,他的后背就湿了一片。   “他杀了我妈妈,他拿走了廖家所有的东西······”方渡燃低低地说。   “廖家的遗产,留给我母亲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方渡燃说:“转移到海外的账户洗白,都是他做的。实验室的初始资金,就是这一笔。”   他喉咙哽了一下,从郁月城的怀抱挣脱出来,一手抓着方正业的头发将已经昏迷的头颅提起来,往碎掉的水泥坑里狠狠一砸。   对方被他砸醒了,被打肿的眼皮撑开一条缝,看清他们俩,痴痴地笑起来。   “燃燃,他还没见过你养在笼子里的样子吧?”方正业嘶哑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懂你。你和我,都是方家人,你这辈子都逃不掉的。”   方正业太会攻击人心,他先前知道如何激怒不肯配合他的方渡燃,现在也乐得看方渡燃差点就因为这句话再度失控。   方渡燃抓紧他的头发,眼瞳里布满血丝,以牙还牙:“陈优,是你的弃子,胎死腹中。你以为现在的你,就能让那些Omega把孩子生下来吗?你在拿所有人给你续命是吧。”   方正业这才紧张起来:“那可都是你弟弟。”   “他们要是知道会生出来个怪物,会愿意把你没出世的孩子们的尸块交给我的。”   方正业不做人,也不把他当个人,方渡燃也知道怎么才能毁掉他。   他以为他铜墙铁壁,什么风浪没见过,真相剥开到最后,居然肮脏成没有尽头的深渊。   他自己稍微想一下,就反胃到想吐出来。   是终于对上方正业这个人,起的杀心足够让他站在一滩烂泥里挥刀。   “恶心吗?”方渡燃直接看向在场的郁月城。   “没听过吧。这些东西。”他笑了下,说:“他要是进监狱,我还会亲自带着这些‘弟弟们’去探望他的。花了两代人的命和财产,就为了当个高评级的Alpha。我还要当着他的面把这些‘弟弟们’捏碎,让他知道,他这一辈子,到死,生生世世,永远都只能当个废物的、最低级、活该在最底层的Alpha!他一个后代也不会有!”   方正业果然比被割断筋骨才痛苦,眉头紧皱:“你闭嘴!廖家是评级S的Omega,你也是个下贱东西,你懂什么!天生就离不开Alpha的贱骨头!”   “是。廖茵茵是评级S的Omega,她爱上你,还跟你生孩子,是她瞎了眼,还是你不择手段,你等着下地狱去交代吧。”   方渡燃用他追究一生的评级和第二性别嘲讽道:“就连Beta也有高评级的,你看不起Omega,连Beta都比不上,还妄想当个高评级的Alpha?在牢里做梦去吧!”   方渡燃提着他的头颅再往地上狠狠一磕,砸出个足以让头颅整个埋进地底的深坑,终于安静了。   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   整个厂房里都充斥着浓烈攻击性信息素,有清晰的薄荷味,还有猛烈的蔷薇花香味   也有被挤压在底层,不易分辨的杂乱信息素,和没有味道的一股攻击力,不过很快就淡去。   只剩下清冽的薄荷味和蔷薇花香逐渐将整个厂房占领,顺着打开的铁门,往外四溢。   草木味的冷香开始放慢了流动性,将凌厉的攻势悄然换成舒缓的意味。   与角落里静置的枪支,地上浴血的匕首,和脸上溅满血痕的青年,格格不入。   方渡燃在这充满血腥味的死寂里开口:“你见过真正的尸块吗?我见过。我还吃过。为了活命,我什么都干过。”   “我本质就是这么恶心的一个怪物。”他阴沉道:“方正业有句话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我和他才是同类,我们都是怪物。”   “我们就是会相互用这些恶心东西来攻击!”方渡燃大肆道:“我们才是彼此的对手,才知道对方的痛处在哪。我才能亲手报仇雪恨。”   郁月城无声地抱着他,没有应答,也没有劝阻,信息素代替他的言语在方渡燃四周包裹着他,安慰着他。   陪伴着他。   良久之后,郁月城在他耳边说:“方渡燃,我们结婚吧。” 第342章 要保护他   “你想好了?”郁治书站在警局外面看着刚从里面出来的儿子。   这次的Alpha冲突事件, 性质非常恶劣,两地警方积极相应, 出动了好几队特警和高危情况的相关处理人员。   厂房的现场打斗痕迹清晰,涉嫌枪支犯罪和恶性伤害。当事人一个是锁死保密档案,被迫接受过人体试验的受害者,一个是警方正在大范围通缉的嫌疑犯。   榕城和A市的警方合作将方正业带回A市,当天警局院内亮起不停歇的警示灯,从白天到夜里,方圆二十公里以内通通闭户歇业, 封锁街区, 以防危险人员逃脱钳制,潜逃作案。   抓捕到的危险分子在科研人员的配合设计下,直接被关进从动物园里借调过来的层层牢笼里, 普通的手铐和锁链对他完全失去作用。   郁月城经过足足六个小时的审问,从警局的院子里走出来,看到自己父亲之后,第一句就是要和方渡燃结婚,让等候在外的郁治书颇为诧异。   “我想好了。”他镇定回复。   郁治书看了一眼身后层层把关的警察局:“是因为这件事, 让你有危机感, 想保护小燃,所以想结婚?”   “有这方面的因素。”郁月城面色阴郁道:“他没有家人了,我想给他一个家。”   这话理应非常温暖, 配上他现在的明显阴冷的神情,反差很大。   郁治书很少在自己儿子脸上, 看到这么外露的狠劲。   郁家的家训也好, 郁月城本人的脾性也好,都是善于不露声色, 厚积薄发,然后一击致命的。不会把过于明显的情绪放在脸上,这显得冲动,又意气用事。   方渡燃这次在外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根据郁治书短暂的大概了解,得到的结论是郁月城是特意将现场留给方渡燃,没有插手,做了一个制止事态蔓延的旁观者。   但是目前这个状态看起来,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他想他的儿子,大约是故意动了私心卷进去,故意留给方渡燃动手的时间和机会,让他自己来跟方正业了断恩仇。   “结婚这算喜事,你站在警察局提出来,可不是个好时机。”郁治书点到。   郁月城抬眼就能看到这条街被布满和禁止通行,和尽头的红色警戒线。   “不吉利。不合理。不合规矩。”他道:“我明白。”   郁月城把视线移向自己的父亲:“对不起,爸爸。”   “如果是为了保护他,给他一个家,郁家现在就可以。”郁治书说:“这件事到最后,无论小燃是不是先动手的人,我都向你保证,我会让他完好无损的出来。郁家既然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就不会不管。这些事情,我和你妈妈都考虑过。”   郁月城缄默片刻,仍旧道:“我接受不了和他以外的人在一起。之前我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快下决定,我以为会过几年再说,我和他都需要时间。”   他忘不了他找到方渡燃的样子,更忘不了先前从山里把方渡燃救出来看到的场景。   郁月城是一次次切身体会到,为什么郁闻礼会向他强调方渡燃在生物划分上,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类这种概念。   这种危险性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推波助澜,让他毅然往前跨了一大步。   如果方渡燃是个深渊,那他不介意跟方渡燃一起站进去。   “你认为你现在准备好了?你和他不需要时间去相互了解,去磨合了?”郁治书问。   “不。”郁月城道:“我现在认为,我和他结婚这件事可以不用准备。”   “你就认准他了?”郁治书说:“就像你现在的思想转变一样,随着你和他步入社会,现在的想法也会慢慢产生变化,那时候你还会有这种突然要跟一个人结婚的冲动吗?也许,那时候你会被别的东西所吸引,不一定就是小燃。”   “您会被除了我妈妈以外的其他Omega吸引吗?”郁月城平静问。   “……”郁治书一时哑然,随后叹了口气:“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的诱惑,步入社会之后,会比你们在学校遇到得更多。我有见过,你妈妈一定也见过,但我知道她才是最好的,我只要和你妈妈能一直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相处的经历,是不会被任何诱惑所替代的。”   “在我眼里,方渡燃也是最好的。”郁月城道:“我和他之间的经历,也不会被任何人替代。”   郁治书不置可否,他相信郁月城对自我的修炼,他更在意的是方渡燃现在的身份和身体。   “我听你大伯说,小燃就是Alpha了,以后也没有机会做别的。”他提到。   “嗯。其他的事关他个人隐私,您可以亲自问他。”郁月城说:“第二性别,他以后都做不回Omega了。”   “那你,想过别的没有?”郁治书问:“我和你妈妈,有兄弟姐妹,我们还有你。”   “想过。”郁月城如实道:“我知道我选的是谁,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   郁治书神色凝重,在轿车旁来回走了两圈。   “我和你妈妈,都很爱你。”他一直以来,作为郁月城的严父,少见地直白表露对儿子的感情。   “我感受得到,我很爱你们。”郁月城顿了顿,道:“我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你们失望。······方渡燃,他的确不是那么完美,他只是我心里最好的。”   “我们也觉得他不错,是个好孩子。走到今天这步,小燃很苦。”郁治书道:“你要跟他在一起,会多很多难处。他这个身体,这几年在家里养着,吃饭喝水都得注意着,走哪也离不了人,更不谈别的了。我和你妈妈,要说有什么,那也只是不想看你跟着受苦。”   “爸爸。”郁月城正色道:“对不起。”   郁治书摆摆手:“不说这些。你非要跟小燃在一起,早先应该就想到有这一天。我和你妈妈是没想到,他这个病治不好。”   郁月城沉默下来,心思复杂。   “我这里没什么大事。”郁治书拍拍他的肩膀:“过阵子,等眼下这些事情都结束,你自己想清楚了,你从他十来岁不见了就开始找,找了这小半辈子,现在找到了,你认准要跟他结婚······那就结。”   郁月城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起。   郁治书这两年,一直在想方设法挤出来时间回到家庭,跟他之间的联系,也比小时候要多得多。   这里面,也有方渡燃在中间时常粘着他们扮个称职的小儿子去讨巧的功劳。   方渡燃比他要会表达,他会跟小时候一样,总是讨长辈们的喜爱。   郁月城只是忽然发现时光突然变长了,在他离开家的这三四年,自己一直的气宇轩昂的父亲,眼神中也有了几抹中年人的沧桑。   郁治书和郁闻礼一样,总是看起来一副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样子,更像是郁月城的兄长和小叔,郁月城以往为了方渡燃暗自去转学,把郁治书气得不轻。   那会儿,他也没从自己的父亲眼中,看到这种沧桑。或者说,无奈、让步。   “爸爸,方渡燃真的很好。他很喜欢你们,他很努力,也在这个家里努力去跟你们做家人,把你们当做他的亲人。”郁月城说:“我、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郁治书突然笑了:“傻孩子,说什么呢。现在谁不知道我儿子多能干?当初让你搞科研你不搞,现在上个学回来边搞,还边往仕途里钻。我知道,你忙得很,这头顾了,那要顾那头,手里还捏了几个基因实用项目,别把自己累坏了。”   “小燃嘛······”郁治书想了想,再看看郁月城掺杂担忧的脸色,出言道:“从为人的角度上看,他是个有血性的有个性的,我也不是不欣赏他。”   “什么?”郁月城直接听出来父亲的话里有话。   “那会儿你要出国念书,为了让你安心学业,我没告诉你。现在你回来了,你们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告诉你也无妨。”   郁治书问他:“小燃在你出国的时候,跟你分手,你怪他吗?”   “······不怪。”郁月城说:“决策总是有局限性的,那会儿我们都才十八岁。”   “我可听你妈妈说,你为此很伤心啊。”郁治书说:“他就这么把你甩了,你一点也不怪他?”   郁月城垂眼,稍作沉默,然后道:“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为了我们的学业,我不怪他。我难过是因为他说好会保持联系,结果了无音信。”   郁治书:“嗯?有这回事?”   “嗯。我们一年多没有任何联系,我当时介意不是分手,是他骗我,和没有消息。”   郁月城说:“我想知道他的消息,只能从妈妈和大伯那里听到,直到他复读,拿到国科大的录取通知书,才到我的学校见我。”   郁治书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以为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孩子是因为刚刚分离,所以闹了些矛盾。   不过听到郁月城这么说,他开怀道:“小燃厉害啊。”   郁月城:“嗯?”   郁治书笑道:“他说他要跟你分手,让你好好学习,不会耽误你的学业。我倒是没想到,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居然一年多都没联系你。”   “什么时候?”郁月城问道:“他对您说的?”   “就在你出国前一天晚上。”郁治书说:“我叫他来谈谈心,告诉他你要出国了,希望他能以学业为重,把感情先放一放,有些事情,等你们都长大些,念完书再说。”   “他就同意了?”郁月城看向他。   郁治书回忆道:“开始没同意吧。我说你要出国念书,都安排好了,你暂时还不知道,提前告诉他,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想想怎么去处理你们的关系。到时候我会在家宴上跟你的大伯、小姑他们都做个通知,毕竟你要出去好几年。”   他看到自己的儿子,神情微变,继续道:“结果他脾气还挺大,反过来把我数落一通。”   “他跟您发脾气了?”郁月城知道方渡燃不是那种会顶撞长辈的人,他跟郁治书之间,都没有过当面直接顶撞。   “发了不小的脾气啊。”郁治书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他道:“他说我这是在逼你。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心疼你,大过年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除夕,吃团圆饭的日子,要给你来这么一下,伤你的心。”   郁月城垂下头。   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一遭。   方渡燃会因为他顶撞自己的父亲。   而且,还是因为这个。   “月城。”郁治书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自从自己儿子上了小学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举止了。   郁月城似乎意识到,为什么在他出国以后,郁治书反而和他的联络,比以往还要密切。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那么刻板的严父和沉默的儿子。   “小燃他说我伤你的心呐。”郁治书叹道:“说我们是你最爱的人,却要在你满心欢喜的日子来泼你的冷水。他很生气,他指责我不心疼你,他说我不能因为你只会沉默地接受这一切,只会因为对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感情深厚,就以此为刀,来刺你的心。说我不能因为你懂事听话,就来欺负你······”   郁月城心底倒了一大片的热浪。   满心欢喜的日子,指的是那天,他觉得一切都正正好,他和方渡燃牵手上了街,一起回家过年。   他想要让这样的关系光明正大,他想要正式地对他的家人们介绍方渡燃——这是我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不只是我的兄弟。我们走在一起,不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是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那一年的团圆饭,他有好不容易空出来时间和他们一起吃饭的父亲,有自己等了很多年,找了很多年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将要被宣布的、会打破这所有美好的消息。   他直到吃完饭,没有听到郁治书宣布。   他直到离开国内,在家人的送别下坐上车,也没有任何通知。   原来是因为方渡燃,是他在呵护他们家人之间这些温情。   方渡燃在这个世上没有家人了,但是他在呵护自己和家人之间的感情。   他有个一身罪恶,把他一纸合约签出去的父亲,但是他想要自己的父亲认真对自己。   郁月城曾经还怀疑过,方渡燃,他会不会心疼自己。   他一句消息也不肯发过来,断连这么久,会不会一点也不想念?   他没想到,方渡燃早早地想到了他想不到的。   他没想到,方渡燃会像小时候一样,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他,喃喃自语说要娶他,要保护他。   方渡燃的确有做到,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保护他。   方渡燃没有联络他,忘了考虑他也是自己至关重要的人,遗漏了自己也会为他难过。   他切切实实伤了自己的心。   但是却从来没有忘记保护要保护自己。   方渡燃他不在乎冲撞到郁治书,不在乎这些正在养育他的长辈们可能会不喜欢他,也要为自己说话,要让家里和他少一些矛盾和冲突。   想让自己和和气气地吃顿来之不易的团圆饭。   “他的话,让我感触很深。”郁治书说:“你从小早慧,什么事也用不着家里来操心。做父母,人人都羡慕我们郁家有你这么好个儿子,还从来没人敢跟我说这话。——尤其,这还是个毛头小子。”   “您、会因为这个,不喜欢他吗?”郁月城乌黑的眼瞳蕴上雾霭,紧紧看着郁治书。   郁治书同他静静对视,过了几秒,口吻放松道:“放心吧。要是没这个,我对他不会另眼相看的。他复读这事,也是自己拿的主意,一心要考国科大,我看他有这个狠劲,是个能干出番成绩的人。你妈妈当初是不太支持的,不过我还是看好他。”   他笑了笑:“果然,后来没让我失望,说考就考。做了郁家的干儿子,也算有郁家人的样子了。”   郁月城低低道:“他和我分手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他要复读,也没有告诉我。”   郁治书感慨道:“小燃,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你没看错人。要不是他这个病治不好······唉,那对你,我相信他是真心的。你要是换个人交往,不一定能有他对你的这份心。是个男人样。”   郁月城低下头:“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   “月城。”郁治书看向他:“当初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送出国,你怪爸爸吗?”   郁月城看着他不同以往,总严肃着一张脸的父亲,那目光如今柔软许多,仿佛还带了一丝歉疚。   他摇摇头:“不怪。”   郁治书笑起来,自顾自点点头:“好、好。你不怪小燃跟你分手,还不怪我这个父亲,······我养了个好儿子啊。”   郁月城的身高已经比郁治书高上两公分,站在一起显得身形比父亲更为挺拔,已然是个顶天立地的模样。   他转过身走上前,伸手抱住父亲的后背,轻声道:“爸爸,谢谢您。”   郁治书正好趁交错的间隙,抹掉眼里的一点湿润,笑着说:“小燃有血性,那时候说,要是你们因为这点小事就成不了,那是他没本事,他认,他不会拖你的后腿。现在看,他要是以后的身体能好好地,能跟我儿子结婚,也是他的本事。”   郁月城把他这个拥抱紧了紧,他们父子之间,从他记事起,还没有过这样的拥抱。   他听方渡燃说过,会感激能遇到自己,和郁家的亲人。   郁月城是初次感到,这种人生际遇里的幸运。   “我会努力让他好好的。”他承诺道:“我会让他健健康康地和我,和我们在一起。”   “我和你妈,除了担心你受苦,没别的了。”郁治书拍拍他的背:“他的情况,你比我了解。你们过得好,我们就放心。”   “你们过得好,我也会放心。”郁月城小声说。   “小燃,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他自己没提,你就不要提了。”郁治书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要往前走。”   “我不提。”郁月城道:“这是你们之间的秘密。也是我和您的秘密。”   院子里突然发生暴动,层层叠叠的脚步声响起来,把里面原本的肃静气氛打破。   嘈杂人声此起彼伏,他们转头看过去的瞬间,一声枪响在里面炸开。 第343章 春日   嘈杂人声此起彼伏, 他们转头看过去的瞬间,一声枪响在里面炸开。   郁月城立刻打开车门, 将郁治书推进去:“我进去看看,您先别出来。”   司机立刻会意,将轿车的防弹玻璃升起来,郁治书在他关门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月城!”   “这是警局,我不会出事,我只是看看怎么了。”郁月城看了一眼里面立刻层层叠叠举起枪的刑警。   “那是枪!”郁治书厉声道。   郁月城的注意力被院子里的动静牢牢抓住,想要强行把手臂抽出来:“爸爸, 方渡燃还在里面, 我得去······”   “嫌犯要自杀,让开!马上送医院——!”   喇叭里的一声高喊将里里外外的警员调动起来,郁月城提到嗓子眼的心暂时稍加缓和。   方渡燃还在审讯室里, 跟方正业完全不在一处。   警车和救护车一起响起来,对讲机的声音时近时远。   “注意不要靠近!!!”   “穿防弹衣的上前——!其他人退后!退后!!!”   “他有枪!都让开!”   ······   郁月城一把被郁治书拽进车里:“你不要命了?”   看向父亲紧张神色,车门一关,外面是静默地人来人往,郁月城的心都跟着一起跑。   “我担心他, 他还在里面。”郁月城说。   “小燃在里面, 他在外面,真动了枪,你出去, 有危险的是你!”郁治书心有余悸。   他面色苍白,显然刚才是为他担心得紧。   郁月城诚然:“我一时想不到那么多, 对不起, 让您担心了。”   郁治书眼看车外的人群和救护车、警车,都跟着暂时拖着关押方正业那层层兽笼的大皮卡离去, 这才回神,长长松了口气。   “老实等着。”郁治书严肃道。   “嗯。”郁月城显然坐立不安。   郁治书拍拍他的手臂:“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这么大的事,她肯定急得不行。”   “好。”郁月城立刻拿手机拨电话。   郁治书在他身边稳声道:“别怕,相信小燃。”   郁月城等着电话接通:“嗯。”   郁治书看向他道:“我跟你一起等。”   郁月城正对上父亲的眼神,心里紧了紧,同时被灌入无声的力量和陪伴,稳定情绪对着电话接通的那头开口。   “喂,妈妈,我和爸爸正在警局,······我没事,现在是等方渡燃出来,······情况有些复杂,嗯,还没定······”   ·   两个月后。青苗基地。   方天泽作为方渡燃这两个月的采样人员,把今天送来的花拿进方渡燃的房间里,仍旧是满满的一大束黄灿灿的向日葵。   “三天一束,今天的。”他把向日葵放在窗边的桌子上。   方渡燃看着那花,有点呆。   他的腺体在厂房跟方正业正面交锋时受到强烈刺激,从警局回来之后就立刻回到基地展开紧急措施的挽救。   刚愈合长出新肉的手术刀疤,再次被划开,好在这次的手术比之前的程度要轻一些。   麒麟研究所的老前辈们全部到场针对他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推演和计划,最终决定冒险采取保守治疗,不再强行剔除这次被方正业唤醒的人工信息素残留部分。   他们在现场采样的信息素气体,和方渡燃的化验报告里,发现他在防御自保的情况下,残留在体内的人工合成Alpha信息素会自发迅速复制,跟他的腺体里被刺激出来的蔷薇花信息素相互独立,却能殊途同归都在进行自救。   这会让他体内的物质很可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可是方渡燃在最后一刻,居然冷静下来。   郁闻礼当然知道这来源于郁月城的功劳,不是他在场,方渡燃现在会不会因为失控在监狱里都是个问题。   麒麟研究所的前辈们,对这些即便失去寄生场所仍旧充满活性的未知物质转变思路,堵不如疏。   既然方渡燃做到自体信息素同时释放,说明他的腺体已经在发挥作用,逐渐变得越来越健康,往后他需要更加严格的作息和食物控制,以至于加强监控观察的强度。   方渡燃对这一切接受地十分坦然,甚至没有提出来任何疑问。   只有在郁闻礼告诉他,他的生理期可能会变得更加不可控的时候,方渡燃才给了反应。   “我的攻击性会加强吗?”他问。   “会。你体内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它们复苏了。暂时看来没有异相,但是生理期是你信息素加速产生的时候,势必会对它们造成影响。”郁闻礼如实说。   方渡燃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抬头对病床旁的郁闻礼说:“帮我做副手链和脚链吧,我需要的强度,你们知道怎么做才够。”   他自从从警局回来,就没开口说过几句话,郁月城忙着处理他持刀伤人的后续手续,只有晚上才能挤出时间来陪他。   往往这种时候,方渡燃已经严格按照作息表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他还没醒,郁月城又忙着出门亲力亲为所有的流程。   因为这事,他把院里给他的入职时间,也推迟了三个月。   郁闻礼看着方渡燃像白纸一样的神情:“好。这的确是目前最适合你,对你和身边的人都要好的方式。”   “嗯。”方渡燃听他应下来,闭上眼就接着午睡了。   方渡燃对此没有异议,一开始他就应该在失控的时候戴上链子,是郁月城冒着生命危险来解开。   他不能让自己还像少年时期莽撞,伤害到他的大白猫。   而且那句话······   他是听到了。   他听得很清楚。那就更不能伤到大白猫的任何一丝毛发。   郁月城总会在他迈出半步的时候,回给他给他一百步。   一点点的好,哪怕对他不好,都会倾尽所有来对他。他也得好好准备了。   大白猫要和他结婚呢。   一切都要结束了。   春日的暖风从窗户吹进来,向日葵轻轻摆动,阳光在灿烂的花朵上晃动。   这个冬天,他们一家人都忙在先接郁月城回家,联络整顿,紧接着又处理他在榕城犯下的事。   春节没有好好过,整个寒假和大三开学都废掉了。   方渡燃大概猜到了这花是谁送的,这个人能失联这么久,还拿到青苗基地的地址,看来过得还不错。   他在夜里时常会感到身体不定时地发烧两三小时,加上所有前半生的一切濒临落幕,方渡燃经常开始发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彻底的放空过了,离开青苗基地,他就要开启他新的征程。   就如同往常一样,往返在学校和工作室、家里之间,做最平凡的事情。   但是会多一个会和他结婚的······未来伴侣。   敲门声响,方渡燃忘了说请进,对方在敲了三次之后,推开门进来。   方渡燃还盯着充满希望的向日葵。   “小燃。”郁闻礼叫他。   方渡燃收回眼神,看向他。   郁闻礼把椅子放在他的面前,很床边上坐着的方渡燃面对面坐下来。   “这段时间没跟你透露什么,是因为律师和警方还在沟通,你的······”郁闻礼稍作停顿,换了个称呼,直言道:“加之方正业自杀未遂,很多事情他和方正海还没有交代清楚,所以不想早早影响你的情绪。”   “他死了吗?”方渡燃听到方正业的名字出现,眼底的阴郁和往日的神色才归位。   郁闻礼看着他唤醒的神情,有些感叹:“······很遗憾,没有。”   “哦。”方渡燃随意道:“没死成。”   “他是真想自杀,也可能是为了减轻罪行,因为他吞枪自杀,下的是死手,但是他的身体愈合能力非同寻常,最终只是伤了声带无法恢复,性命无恙。”郁闻礼说:“身体恢复得也很快,上个月就已经出院被拘留了。”   方渡燃淡淡道:“说不了话了。”   郁闻礼:“对。现在他交代罪行,和律师沟通,都是用笔写下来。”   方渡燃扯起唇角笑了下,凉薄道:“自作聪明。”   “你和他的亲子鉴定已经失去比对条件了,但是根据你和陈优取出来的那个死胎,已经出具了你们属于统一个父亲的鉴定结果。”郁闻礼说:“这些话对你来说,也许太残忍了,但事到如今,我想你应该知道清楚。”   “郁月城说,它是医疗垃圾。”方渡燃说。   郁闻礼:“是。”   “那它还会有自己的坟墓吗?”方渡燃问:“墓碑上会刻字吗?”   郁闻礼摇摇头:“他是月城的朋友本人去找到,然后私自现场取样的,如果家属没有特别交代,取出来会直接进医疗垃圾的分类箱里。根据他取样的地方,家属并没有认领回去。”   方渡燃没有反应地过了两秒,出声道:“会被直接销毁是吗。······毁尸灭迹那种。”   “对。进行过手术的人体组织医疗垃圾,处理是非常完善的。”郁闻礼说。   方渡燃垂着眼,对话的速度有点慢,仿佛总在思考。   “也挺好。”他说:“就当没来过。”   郁闻礼点点头:“是,当没来过,是个好事。”   “郁叔,你坐下来跟我聊天,不止是要说这个吧。”方渡燃直视他。   “两个月了,过去的事情总要过去,我们还要往前看。”郁闻礼说:“我作为你现在身体情况的负责人,又作为你的长辈,应该和你好好谈谈。”   “因为方正业吗?”方渡燃说:“现在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过去的事情需要长辈来跟我谈。”   “你······就方正业吧。”郁闻礼说:“他前天在被关押的时候,写了一封交代的自述。这份文件,不能拍照,也不能流出来,月城想办法弄了一份复印件,如果你想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交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21 23:59:18~2024-03-23 20: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令暮歌 3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4章 自述   “他有提到我母亲吗?”方渡燃问。   “有。月城说, 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郁闻礼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从一层层的表格下面拿出来几张合订起来的复印件:“警方在开会讨论, 说他非常狡猾,所以不能保证他说得都是真话。不过关于你想要知道的内容,他都写了。对关键点的部分犯罪事实,算作他坦白认罪的一个途径。更具体的作案细节,还需要进一步的审讯。”   方渡燃看着那叠折起来的单薄的A4纸,眉心微微蹙起。   “郁月城呢?”他先问。   “他昨晚整理了先前他收集到的所有资料,里面的缺口等着方正海和方正业来补齐, 他一直守在警局帮助警方和他找的委托人做联络。”   郁闻礼心疼道:“他还有他自己的事要做, 院里入职推迟了,别的推不了。月城这小孩,很辛苦。这几年他就没歇过, 铁打的身子也不是这么用的。”   方渡燃默不作声,手指攥起掌心底下的被面。   “他都是自己联络的。”他问地像是直白地讲出来。   郁闻礼:“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为你着想,去找你的时候都单枪匹马。调查这些, 能亲自去做的, 都是他亲自去联系的。”   “······他交给你的时候,有说什么吗?”方渡燃问。   “他说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郁闻礼把那叠复印下来的信纸展开, 递过去。   “要看吗,小燃?”他问。   方渡燃的目光落在面前笔迹有些潦草的苍劲字迹上, 一眼而过就可以看到里面有关分化和第二性别字样。   “我看。”方渡燃拿过来。   大白猫花了这么多心血, 帮他讨回的一个真相。   这几张纸,是他几年的时间和所有精力、心血、财力, 换回来的。   ——   我出生在榕城金田村,从上学开始,跟着父亲做些药品倒卖生意。他在县城和A市之间往返倒货,我在拿货的时候会看见他。这些药品大部分都是地下交易,我们那时候不讲究违法不违法,我拿回村里,地方小,卖起来方便,比村里人上镇上买卖方便。药这东西,只要吃不死人,效果多一点少一点,没人追究。起初他们会谢谢我爹弄来这些药,连带上谢谢我。   后来生意不好做,撞上警察就要跑,我合计这买卖多半是见不得光,所以我开始在网上看一些心理学和侦查学的书,这样下次再遇到警察,就知道怎么跑了。   十二三岁,我去镇上上学,还没分化,他们认为我是Beta,跟我爹和我爷爷一样,我们家都是Beta。我是他们没结婚生出来的,我娘家里不认我爹,直到有了我弟弟,她才跟我爹结婚。   她是城里的小姐,规矩多,不过我爹有了她,在A市干了个还算不错的药厂,每次寄过来让我卖的药越来越全,包装能骗过镇上这些傻子,就连两个卫生所的也在我这偷偷拿药,我趁机多认识了几个外面来的大学生。   我也想搞大学生。大学生在镇里都留不长,一开学都得走,留下来的都没什么意思。   卫生所说我有病,让我去省城里治,我开始有生理期,我的信息素味道很薄弱。到了生理期,我找过一些对信息素敏感的Omega,在没人的宿舍里,让他们看着我的结是怎么凸出来的,摁住他们的头让他们好好闻闻,我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   我很同情他们,作为Omega,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我想让我娘来试试,让她看看我的信息素,毕竟我是她生的。   她不来。哎,她骂我是个疯子。因为我是她婚前生的,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就连我是个Alpha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管。   她不来,有的是人来。我跟一些Omega不断试探我的第二性别,居然没有一个怀孕的,想到我娘因为未婚生子多了我这个不愿认的儿子,怀不上算我做了善事。   Omega真是离不开Alpha的软体动物,一到发热期就像叫春的猫一样,不管喊的声音多大,有了信息素就能叉开腿。我屡次找发热期跟我易感期相近的Omega咬破腺体,彻底标记,似乎没有任何作用。有的Omega,甚至在我重复标记数次之后,都记不住我的信息素,身体像死鱼一样没有反应。   虽然我偶尔会给不配合的Omega用上一点药,他们就会闻着我的信息素发情,但留不下有效的标记和仿佛失去繁殖能力的身体让我非常不满。   我甚至让自己去接受对一些Beta□□,Beta要比Omega有力一些,药品的剂量用得很快,我不得不开始省吃俭用,去找那些成熟的Omega,然而收效甚微。用来堕胎的药品销量一直不缺,我怀疑他们背着我打掉孩子来报复我,可惜那时候我的技术和设备有限,没法抓出来。   我接受不了我是一个Beta,我知道我肯定是个Alpha,我亲手观察过Beta的生理结构,越来越确定,我就是个Alpha。   转机出现在他们离婚之后,我弟弟跟着我爹和那个我没见过面的外国女人一起出国,有钱。我娘回来亲自带着我去户籍室更改第二性别,回到A市读高二,老子终于是Alpha了!她从小持续给了我钱和生活用品,可来到A市,我反而过得紧紧巴巴,A市的开销比镇上要大,生活费不够花的时候,我会从药厂里倒腾点老本行来干。   我娘是个不错的女人,她给我钱,但是她很愚蠢。   A市的生活我过得非常适应,这里的人比镇上虚伪很多,需要跟Omega谈情说爱,他们才肯让我标记,我把更多的精力开始花在药厂和高考上。考上大学之后,我娘找了伴侣,一个Alpha女人,Omega就是离不开Alpha的,这女人没钱没势,我认为她眼光不好,希望她上进一些,她很不满意,她疯狂地维护她,说这Alpha比我爹要好,常常让我对那个Alpha放尊重一点。   我打了她,Omega果然还是饥渴,是信息素的奴隶,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说来也巧,在我大学的时候,她死掉了,死于汽车自燃,幸好她跟那个Alpha女人还没有结婚,保险赔偿金和药厂全部到了我的手里,经营药厂比上学要有趣。   我不会像我娘一样自甘堕落,我欣赏强者。大学里认识的Omega比当初镇上那些质量高很多,快要毕业,我在一场酒会上认识了方渡燃的母亲——廖茵茵。如果不是靠着药厂的生意认识一些猎头,我花再多钱也买不到那场宴会的入场券。   廖茵茵是我见过把Omega的诱惑力发挥到极致的女人。   那是她们圈层里的毕业舞会,我不会跳舞,品不出来红酒和鸡尾酒有什么区别,只能坐在角落里物色这些Omega。   我相信我作为Alpha的判断力,从她出现的那一秒,穿着华丽的裙子,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言一行都在说她是个千金大小姐,我娘留下的家产和她比起来,实在不够看。别人夸她漂亮,她出场就是所有人的焦点。她的确很漂亮,可是她是个Omega,是天生适合用来侍奉Alpha的Omega。我被她深深地吸引,如果要标记她需要谈情说爱,那我可以跟她谈这些麻烦的东西。   有人发现我这个不属于她们交际圈的外来者,我险些被保安请出去,酒会里的骚动让她朝我走过来。   她和漂亮,她替我解围,让我没有被难堪地赶出去。我开始幻想把这样的Omega标记,肯定比那些劣等的Omega要更可口,我会是世上唯一能满足她的Alpha,她则会牢牢记住,是我标记了她。   当晚,我这样做了。起初她有些抗拒,但是我很擅长让Omega听话。他们总会在我编织的欲望里听话的。   她的确和其他的Omega都不一样。她非常美味,信息素比以前的那些Omega都要香甜,是品质的巨大差别。   标记她是我最享受的过程,不会有几个Alpha能有这么极限的享受,从哪些低劣的Omega身上根本得不到。我疯狂地和她做.爱,一轮轮地彻底标记她,一次次咬破她的腺体留下属于我记号。   Omega是重感情的动物,一旦被Alpha的信息素灌满,就成了欲望的奴隶,让她做什么都可以。我拯救了她在那晚突然来临的发热期,她的发热期很长,足足一个月,结束的时候还不愿意和我分开。   我是她的上帝。没有我,她享受不到这一切。   我发现她的身体天生就是来给Alpha做容器的,非常柔软,忍耐度也超过以前我标记过的所有Omega。我从他们的圈子里听说了信息素评级这回事,后来确定,她是评级S的Omega。是最适合用来繁育产子和服侍Alpha的类别。   好在她其他方面也不错,给了我一大笔钱,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点小恩小惠。我持续地追求她,她配得上让我花心思,我也持续地出现在她的发热期,一次次帮助她延长发热期,和我一起享受这过程,她是喜欢的。   没有人能抗拒身体的本能,没有人能够抵抗快感和欲.望。更何况,她是个天生的Omega。   屡次长期离开家,终于让她父母得知我的存在,她已经和我密不可分。刚毕业没多久,就有了我的孩子。   廖家就像我娘的家里曾经拒绝我父亲一样,拒绝我的加入。我做了很大的让步,不会介意她未婚先孕,不会像我娘刚生下我一样不认可这个孩子。我对他们发誓,我不会对她另眼相待,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除了廖茵茵,廖家没有人相信我,他们甚至认为我不可理喻。很煞风景。一度让我和她的感情出现矛盾,好在她是个离不开我的Omega,很容易就能听话。   廖茵茵能怀孕,成了我Alpha信息素的标志。   我是一个优秀的Alpha,我拥有一个稀有的评级S的Omega,还将拥有廖家巨量的财富。从她以后的那些Omega,虽说有评级不错的,但都比不上她。她的品质和样貌,财力和资源,都符合我的眼光。   她是我看得上的Omega,我肯定她是我唯一的伴侣,并不介意她是个本性低贱、屈服于欲望的奴隶。她也感激我,没有将她光鲜亮丽的表皮揭开,让她的卑贱淫.荡的一面昭告天下。   后来她很忠诚,为了我和家里断绝关系,开始为我们的以后争取家产,我为她出谋划策,尽可能地让廖家为她留下更多。这之间发生了不少分歧,我知道我不会适应出国的生活,所以对廖家提出的清算药厂,放弃国内的业务,跟他们一起出国,这样就愿意让我和廖茵茵结婚的提议,完全不考虑。   我不会沦为廖家的一个棋子,廖家里面两个兄弟和掌权人并不好拿捏,一旦我跟他们出国,那么我永远只能屈居他们之下,我做不了廖家的头。但是我留在国内,有廖茵茵在身边,我就能通过廖茵茵拿到他们在国内所有的不动产。我就是这里的王,是廖茵茵的天,我会拥有她的一切。   廖家对廖茵茵很不错,还给了她很多财产,在我的帮助下,即便廖茵茵作为和廖家断绝关系的女儿,不再享有继承权,我们也拿到了廖家现有所有财富里几乎四分之二的东西。   她的父母身体健康,占据了太多股份,是这件事里唯一让我不满的,我的预想里,我们最低的目标应该是三分之一。廖茵茵在这段时期,开始不配合,我为了稳定她的情绪,长期的陪伴她,为了我的Omega让步一些财产,我想我是深爱她的。   遗憾的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她服用太多致幻剂流产。为了让下一个孩子健□□出来,我开始减少对她的药品供应,她早就爱上了我,信息素和我密不可分,对我忠心耿耿,即便收起这些东西,她依然会为我所用。   我们的爱情应当是她难忘的回忆,不愉快的时候我会将她带上愉快的高潮,剩下的时间里,我们恩爱甜蜜,为人艳羡。   认识她之后,我开始研究起信息素,以及针对Omega的差异用药,我读了大量的文献,因为语音不通和知识匮乏,这个过程十分艰难,再通过药厂的实验室来就地配比,我开始对第二性别的区分变得更加痴迷。   因为廖茵茵在外时常展示出她优于他人的特质,她连交往的手腕都比我强。她原本是应该服务于Alpha的Omega,这些现实让我感到挫败。虽然她的聪明才智为我扫清了很多障碍。   身为她的Alpha丈夫,我非常嫉妒她的才华和头脑。她身体的耐受力也非常强,长期对她注射不同的药物,也无法影响她的优秀,她看上去仍然光彩亮丽。   我把这些归咎于,廖家的雄厚财力,所以养出廖茵茵这样比Alpha还优秀的Omega。只有我知道,她的激素分泌早已在我的帮助下发生变化,只要和我单独相处,她就可以随时随地在我的影响下进入状态。   廖家出国之后,留下来的不动产和分给廖茵茵的财产,都到了我的手里,既然我拥有这些,就注定我可以成为顶尖的Alpha。我将这笔钱用在了启动和方正海合作的第二性别转换项目里,作为初始资金。在当时,性别扭转的项目最开始的设想,是为了提高Alpha的评级,并没有牵涉到Oemga。   有了钱和人脉,接下来的进展顺利很多,我私下做了信息素评级检测,结果正好是我一直怀疑,却不愿看到的。结论里,我的Alpha信息素评级太低,发育比一般的Alpha要迟缓,未成年时并没有发育完全,所以那时候我不能让Omega和Beta受孕。检测方告诉我,这种情况在成年以后都会得到恢复。如果有Alpha确定存在生理障碍,医疗手段上可以接受长期治疗或者采取人工挑选活性精.子来生孩子,后者需要说服Omega忍受痛苦,并且献出生殖.腔来进行手术配合。   我认为这非常荒谬,无稽之谈。Omega是理所应当为Alpha付出一切的,他们天生是Alpha信息素的奴隶,但这种治疗过程完全是在损害Alpha的尊严。   但科学的数据分析告诉我,能让廖茵茵轻易怀孕,孕期不受到持续侵犯的影响,全部归功于她基因强大,作为罕见的评级S的Omega,是很难在外界因素下流产的,所以我们的孩子会很顺利。换成别的Omega,我仍然会有孩子,可不会有基因这么好的,因为他们低劣的基因,经不住孕期里的折磨,会很容易流产。   Omega作为Alpha的容器,是无法跟Alpha相提并论的。是这残酷的现实让我承认,她的基因等级优于我太多。我爱她,也憎恨她。   我更加难以忍受,一个Omega会在生育质量上也优于我。他们原本只能作为依附品存在。   看在她刚流产就接着怀孕为我生下孩子的份上,我依然同她扮演恩爱如初的夫妻。我确实爱她,她实在太美了。   同时开始在网络做起第一轮的筛选,寻找和我一样渴望强大基因的家庭,作买卖的,我知道不该去找那些没有赚钱能力的当事人,我只需要找到合适的投资者和乐意投资的家庭就够了。我需要更多的钱,来长期投入这个加强性别评级的项目。我弟弟和我志同道合,他的专业非常实用,让我不必去找不信任的人来合作。   可是廖茵茵让我失望,在我的关键时刻,她不肯用刚出生的孩子来做实验,这分明是对孩子好,全世界没有哪位父亲能有我这样的能力,去改变他的基因,让他拥有更好的生命。   她坚决不配合我,我们感情开始产生分歧,我还需要她来为我打理生意往来,所以不能和她离婚。我承认,我在外有不少的Omega,我对Omega充满探索和研究的心理,但每一个我标记过的Omega,都比不上廖茵茵带给我的。我是爱她的。   我们的婚姻偶尔岌岌可危,不提到孩子的问题上,我们仍然恩爱。也许是我手里掌握了太多她的把柄,廖茵茵她太爱我,一直到死亡,我们也没有离婚。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方渡燃,他是我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现在我和陈优的孩子死了,还有两个我不熟悉的Omega也流产了,至今为止,他成了我唯一的孩子。   他和他的母亲一样让我失望,几轮测试下,方渡燃都具备Omega的分化倾向。   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那时候的我希望廖茵茵能继续和我生孩子,毕竟她的评级是最高的,她能让我完全发挥我Alpha的基因优势,这是当时其他的Omega给不了我的。可她有了方渡燃之后,居然为了抵抗我以死相逼。我在家庭和事业的重重捆绑下,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计划。我也在接着寻找和她一样的评级S的Omega。   原本可以在方渡燃身上做Alpha提高的第二性别项目,在方正海的提议下,更改为性别扭转的计划。   他告诉我,在药物的向下兼容体系下,使用Omega要比Alpha的副作用更小,燃燃和我血脉相连,是最合适的实验体,安全系数高于其他人的实验结果。这要比其他的Omega来做实验对我更有利,起步的初期阶段,我们的确折损了部分Omega。   专业相关的问题,我从来不多做了解,我提供钱,他提供操作,我需要拿到的是能让我的信息素产生跨越式提升的注射剂。   我将方渡燃交给了方正海,我的弟弟,比我儿子好使,我们有一样的目的,我们都是方家人的后代,流着一样的血。我们有远大的理想。而方渡燃,他是因为廖茵茵的基因留下来的孩子,他后来也跟廖茵茵,跟我娘,跟所有低贱卑劣的Omega一样,成了离不开Alpha的种。我的血脉在他身上继承,玷污了我的理想。   廖茵茵是极力反对我把方渡燃送往实验室的,提出这件事的当天,她和我第一次爆发了剧烈的争执,我打了她,再安慰她,继续给她服用镇定情绪的药品,让她不要那么激动,让她回忆起我们美好的经历。   最后我们和恋爱时一样出去约会,重归于好。   那天下午,她死在河水里。她可以永远和我约会,活在我们为人称颂的爱情里。在一起的这些年,我赐给她无上的享受,她应该感激我。   之后的时间,我偷渡到国外避避风头,远程监控能让我看到我的实验品在榕城实验室里的一举一动,方渡燃应该和廖茵茵一样感激我,是我把他变成这么优秀的Alpha。   再次见到他,我已经有了新的身份,魏杨。   ······   复印的纸张在方渡燃手里捏得发皱,指尖泛白,他垂着眼一页页翻阅,字迹像斧头在他的骨头上凿。   他真正以命相搏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手术刀刮在骨头上,都没有过这种永无止境的寒意。   任何语言在这几页自述上完全丧失形容的力量。   他捏碎纸张的手指仿佛把心脏也捏碎,憋闷到呼吸发颤,很久才缓过来。   方渡燃开口的嗓音因为强行压抑,冰冷而沙哑:“什么叫药物的向下兼容体系。”   郁闻礼先前是没有看过这些材料的,他对事件的了解,出自于他目前是警方合作的麒麟研究所的负责人,是方渡燃的实验项目的负责人,他有丰富的经验拿到了警方对方正业案件的体质研究顾问,需要对方正业的并非常人的体质展开调查,提出关押和限制活动的方案。   大致的过程他有所了解,这封自述,他并没有看过。   就在刚才方渡燃翻阅的时候,没有避讳他,郁闻礼在对面多多少少看到一部分,此刻整个人神情灰暗。情绪一同被极致的罪恶所影响。   他想不到什么话语可以来安慰一下方渡燃的情绪,也想不出这些比人体试验还要超出想象的东西要怎么去看待。   就像警方所说的一样,方正业就连自述也非常狡猾,颠倒黑白,且恶贯满盈。   方渡燃的声音唤醒了他,郁闻礼苍白解释:“第二性别对所有药品的承受性,有一个向下兼容的理论。从人类的体质上划分,Alpha的体质比Omega要强韧很多,包括肌肉的收缩性、含量、骨密度等等。再者Alpha和Omega存在生理器官的天然隔阂,Omega专属的第二性别类药物需要发挥作用的□□官,Alpha天生就不具备。   “这两项基本规律,就决定了Alpha对Omega的所有用药,包括第二性别类,都可以有向下兼容的能力。”   “他用了我实验出来的注射剂。”方渡燃说。   郁闻礼不得不承认道:“针对你研发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里面对你Omega部分特殊的改造因子,可能是病毒,可能是细菌,或者别的我们还没有研究出来的,这些有Omega针对性的靶向物,在Alpha身上是不生效的。反而,因为你们血脉相同,原本的DNA的相似性达到百分之九九往上,所以他可以使用通过你研制出来的结果。”   方渡燃:“方正海和他是亲兄弟。”   郁闻礼道:“他是一个实打实的Beta,他的安全系数,实验角度来说,并没有你高。向下兼容,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原有的Omega体系使用一个药物感受到的痛苦,是十级,那么在他这个Alpha那里,用药的痛苦可能只有二级,甚至一级。你母亲还是个评级S的Omega,你继承了她的基因,所以你比起其他Omega的忍耐性会强很多。”   方渡燃没有再出声,郁闻礼从未想到这种原本用来在药物缺乏的时期,可以暂时混用急救的理论,会出现在这种为了谋求私利,为所欲为摧残无辜生命的事件上。   他作为科研人员,抱歉道:“他们对你的考量,太残酷了。这些药物绝对会带来非常严重的未知的副作用的,就像陈优和他的孩子突然失去生命迹象,还有你戒断之前对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的强烈依赖性。”   方渡燃其实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了,眼睛看到最后,险些对文字也产生陌生感,不知道这些字连起来都写了什么。   胃里翻涌,内脏紧缩,他一手按在床边低头咳了两声,喉咙里弥漫腥甜味,下意识捂住嘴。   掌心里湿了一片,血腥味热乎乎的。他看着手心里咳出来的血迹发愣。   郁闻礼赶紧拿毛巾给他,将床头上的仪器电夹夹在他的小臂上,方渡燃摆摆头,制止他要按响紧急铃声。   他需要一点时间。   和一点安静的空间。   “······我妈妈埋在哪?”他抹掉嘴上的血迹问。   “在东郊半山腰的陵园里。廖家的墓地出国的时候都迁走了,安靖给她找了个有花有草的宽敞地方。”郁闻礼接杯热水放在他的床边,内心很是担忧。   方渡燃的脾气,能在面对方正业的时候差点下杀手,现在冷静到咳血,身上的戾气非常重,情绪直接具象化影响到信息素散发。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时看看方渡燃,问道:“要不要把月城叫回来?”   “不用了。”方渡燃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瞳和深棕色的发丝,和廖茵茵一模一样。   “郁叔,我想去看看她。”他说。   外面正当午后,春日里阳光宁静温柔。   郁闻礼看了看时间:“等半小时,我给你做几项最基础的检查。没问题的话,我开车送你去。”   “嗯。”方渡燃从喉咙里淡淡应了声。 第345章 争取   郁闻礼在车库里取车的时候, 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通知郁月城。   方渡燃已经长大了, 不是还没成年的孩子,他把沟通的权利都交给他们自己。   车开出来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巨响,郁闻礼吓了一跳,基地里的通知出来是个人行为,房间的墙壁产生裂痕,没有出现意外事故, 一切安全, 他暂时放心。   方渡燃从大楼里走出来上车,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上,郁闻礼看到他左手的手背的掌骨上有点发红。   一路上非常安静, 方渡燃身上的气场沉重,久久不散。   车外明媚的阳光似乎也无法抹去阴霾。   快要开出市区的时候,方渡燃开口道:“郁叔,停一下。”   “怎么了,小燃?”郁闻礼找到临时停车位靠边。   “我去买点东西。”方渡燃打开车门走下去。   郁闻礼正欲熄火跟上去, 方渡燃转身看向他:“我不会出你的视线范围, 就在前面的超市。”   郁闻礼更多得是在担忧他的安危,听到这话,稍作犹豫, 还是没有回到车里,站在车外等他。   方渡燃现在情绪波动很大, 要克制住自己的信息素和暴力, 应该已经花了不少功夫。   好在他的理智很清醒,这让郁闻礼能给他一点时间。   方渡燃走进超市, 径直拐进一楼靠里面的位置,车辆经过这条街的时候,从外面的玻璃门里,就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卖鲜花的小店。   他默不作声地挑了几支纯白色的百合花,加上一样纯白的蔷薇花,跟店员交流了几句,然后从对方摆出来的一大摞包装纸里面选了两张。   剪枝,修叶,摆放,用湿润的模拟土方固定,包裹起根部立起来,再用包装纸垫在下面仔细包起来,这束花包得很沉,他把底部固定得非常稳。   包花的手艺他已经很熟练了,只是没提前做过准备,会包给她。   方渡燃失去的童年记忆,让他很难想象出来跟母亲是如何相处的,一并对于亲情,也需要在后来和郁家人的相处里,渐渐得到一些感受。   因此,他站在郁家后院来到锁起来的围栏门前,对要不要打开去看一眼尘封的方宅,会无法立刻给出反应。   他对廖茵茵的所有印象,通通来自于不同的人对她的评价,不曾想过,他还能看到方正业嘴里的廖茵茵······   那不像是人类会看到的文字,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尽管方渡燃一直认为,自己这幅身体和见过的血腥已经足够扭曲,不像个人。   现实仍然会在他以为足够黑暗的时候,给他看更深的深渊。   妈妈这两个字,似乎是在他能够放在思维里面之后,在郁月城和干爸干妈他们的帮助之下,才开始有了温度。   他原先是很难叫出来的。   原来人人都夸赞的廖茵茵,真的很爱他。   从他出生起,就没有放弃过他。   迟来的母爱在一次次从外人口中提起之后,有了印象,再因为这几张单薄的复印件浓重到化成灰。   方渡燃带上沉甸甸的纯白花束回到车里,郁闻礼有些诧异,没从方渡燃脸上看到别的情绪,仍旧冷得像块冰。   像冰封过的铁块,散发寒意。   阳光洒在黑纸包裹的纯白花朵上,墓碑上的女人很年轻,跟方渡燃一看就十分相似。   他们有一样象牙白的肤色,琥珀色的眼睛,和同样的发色。   方渡燃蹲下来看着她,女人的神情看起来很温柔,却没有Omega那些刻板印象的柔弱,眉目里印着一股隐隐地倔强。   方渡燃想,他脾气里的倔强,是不是有部分就来源于廖茵茵。   至于别的,他不敢,也不能去思索半分,他曾经做过的种种,见过的种种,那些负面的,骨子里面养出来的暴力和令人胆寒的东西,是来自方正业。   他想要跟这个罪犯割席。他已经走到了阳光下。   方渡燃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刻字,上面的立碑人是安靖,刻着廖茵茵的丈夫,和他这个儿子的名字。   他屈起手指在方正业的名字上面狠狠刮了几道,把墓碑上的名字刮花,生生将一小块石料抠出来。   “小燃。”郁闻礼在一旁轻声唤他。   方渡燃停下手,再抬眼看看神情柔和的廖茵茵。   “我想给我妈妈重新立一块碑。”他说。   “你是她的儿子,你有这个权利。当初她在国内已经没有亲人了,安靖为她找了这块地。”   郁闻礼明白他对方正业的态度,提议道:“已经入土的人要重新立碑,是大事,你和你干妈沟通一下,得找个日子。”   “好。”方渡燃应着声,然后从已经抠掉一块的字迹上,徒手往下磨,摸着碑刻的痕迹一笔一笔把这个男人的名字全部挖出来。   他的皮肤是不同常人的,这次竟然也将指甲抠出一点血来。   在指尖上,凝固得再快也没赶上他不停地使用,血迹干了一抹在墓碑挖去的坑里,剩下的在结束之后在他的手指尖上干成血皮。   灰尘落在花朵上,阳光又照在有缺口的墓碑上。   他把花束拿起来,走了几步在一旁低矮的绿化树丛里抖落里面的灰尘,然后重新稳稳当当地摆在墓碑前。   每一步他都做得如同平日一样,毫不生疏。   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翼翼,步伐郑重。   他仔细地为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拭去任何一点灰尘,黑色包装纸也收拾整齐。   最后方渡燃掏出携带的酒精湿巾,把墓碑重新擦了一遍,最后再站起来,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夕阳把城市染上一点陈旧感。   城区里各色的霓虹灯亮起来,瞬间又恢复高楼林立该有的摩登感。   方渡燃看着车窗外拥挤的车流,这正是临近下班时间点。   他脑袋靠着座椅后背,忽然出声:“方正业是不会死掉的。”   郁闻礼刚好遇到红灯,停下来看看他,再收回视线。   确定方渡燃是在发问,他并不知道结果。   “他的罪行,就目前看,足够判死刑。”郁闻礼说:“他想要通过坦白来争取宽大处理,他的律师在为他争取死缓和无期,我认为没有成功的几率。”   “他吞枪自杀都没死,想弄死他,需要科研技术的辅助吧。”方渡燃冷冷道。   郁闻礼想了会儿,对他道:“你不希望他死?”   方渡燃:“不希望。”   郁闻礼不解,皱眉看他。   方渡燃道:“死亡,太轻松了。”   郁月城对他说过,要让方正业生不如死。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痛苦,不会受折磨,太便宜他了。   “小燃,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郁闻礼问。   他们现在坐在一辆车里,隔得这么近,他从方渡燃身上感受到的却是对生命的随意。   方渡燃的恨深到面无表情,上下嘴皮轻轻一碰,说出来的话和浑身散发的煞气,都能让人毫不怀疑他会亲自动手把方正业一刀刀地凌迟。   “这个应该问郁叔。”方渡燃转过头看他:“他的身体,应该和我一样有价值。”   郁闻礼心里一沉。   他被警方请来做科研顾问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些暂时还存在他的脑海里,需要和麒麟研究所的老前辈们沟通,在开会,向上申请。   “你很聪明。”郁闻礼道:“这些需要等结案之后再向上申请。他和研究方向和我手里几个研究基地,包括麒麟研究所都不一样。他是个Alpha,想要争取他的研究机构一定不止我们。”   “但是我们会争取到的。”方渡燃说。   郁闻礼和他对视,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如同凌晨夜晚最寂静的荒野坟场,不太适应地转过头。   在他眼里,方渡燃到底还是从小看着长大,后来又才十七岁来到他面前的少年。   最终变成这样,实在有些痛心。   但是方渡燃比他显得要直白许多,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接着说:“我会好好打理工作室,早一点帮干妈接管生意,为郁月城分担压力和职责。”   “是不是月城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干爸干妈他们有计划?”郁闻礼问。   “没有。”方渡燃道:“我相信他。我会做好我能做的一切。如果争取不到,我也会经常去看他的。”   郁闻礼说:“我们一直都在致力于研究如何改善Omega的体质和生活,Alpha的项目还没立过。但是从经验上来说,我们有你的先例,在竞选里肯定是占据非常大的优势。”   方渡燃垂下眼,眸光被遮住一大半:“我也很有经验。我不懂专业的项目,但是我知道怎么通过外力控制住这些力量,需要承受哪些手段,爆发的危害数值如何通过实践测试······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可以以当事人的角度写一份资料,作为你们的第一手资源。”   郁闻礼愣住了,后面的车辆在按喇叭,他反应过来重新启动上路。   方渡燃那几年遭受的折磨,就连和他最亲近的郁月城也不知道。他曾经询问过有过什么实际方式的伤害,但是方渡燃从来没有提及过。   仅仅从他和郁月城几次见到方渡燃失控的情况来看,肯定是不堪回首的。   “小燃,麒麟研究所一直是背靠国家系统的,在竞争里有独有的优势,各方面都考虑进去,胜算不小。”他放缓口吻道:“你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以前的事情,如果不愿意去想,不用逼自己。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去争取的事情,优势在我们。”   “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怎么关押他正在设计方案,他的危险系数高,没有容错率。他们在实验室里养过我,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养他。用的药我不懂,我可以列清楚我的症状和使用反应,可以反推。”   方渡燃看着前方淡然道:“郁叔,你们可以从我手里拿到最有效的参考。可以匹配他数值的实际操作。”   郁闻礼随着他的话语深沉起来。   “小燃,感谢你的加入。”他最后道。 第346章 港湾   郁闻礼在车上接了郁月城的电话, 对方今晚可以空出一段时间早一点去看方渡燃。   郁闻礼一直观察着方渡燃的神情,最后决定先将方渡燃送回家住两晚。   此时此刻, 他的情绪状态更加重要,越是冷静越让人担忧。   至于别的事情,他想还是先放一放。   车辆停在郁宅的大门外面,郁闻礼说:“月城马上就回来了,你这两天就先住在家里,需要检查的时候我派人来接你。”   “好。”方渡燃道。   “小燃。”郁闻礼在他下车的时候叫住。   方渡燃回头看见他欲言又止,重新坐回车里:“郁叔, 你还有事。”   “嗯, 有件事还没告诉你。”郁闻礼坦白道:“跟你这次手术之后的分析结果有关。”   方渡燃:“我的身体?”   “算是。其实跟你本人的恢复期关系不是很大,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可以考虑一下。”郁闻礼说。   “你说吧。”方渡燃直白道:“肯定不是小事。”   有车辆从另一头驶进来,是郁月城开车回来了。郁闻礼稍作迟疑, 突然问:“小燃,你爱月城吗?”   方渡燃好像没听懂他的问题。   郁闻礼重复道:“我是说,和他组建一个家庭,成年人之间的爱。”   方渡燃点点头:“我爱他。我会跟他组建家庭。”   郁闻礼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空洞,现在谈别的, 实在有些为难。   “等过两天, 你心情好一点,我们再谈。”他说。   方渡燃打开车门下去,郁月城的车已经开进院子里。   他站在车门前说:“郁叔, 方正业和我母亲的婚姻,影响不了我对郁月城的感情。我很爱他, 我不会对婚姻失望, 我就这么一个人在这里,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口吻有些疲惫似的, 但神情严肃。   郁闻礼点点头:“好好休息。月城说他明天不去警局,在家陪你。”   “他们,也轮不上谈爱情。”方渡燃接着道。   这话很突兀,郁闻礼听懂了。   就眼下来看,方正业对廖茵茵,自始至终也没有感情。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个Alpha,他能看出来那些字句里面的爱,从来不存在。   方渡燃也看得到。   至于廖茵茵,建立在强制和被控制的基础上,也许会因为Omega的弱点产生精神错乱和依赖,可怎么会有真正的爱情。   这悲剧里面,谈感情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郁闻礼只是不希望好不容易能重新生活的方渡燃,被父母的往事所影响。   他还想要带给他们一点也许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东西。   郁宅里安靖和郁治书都没回来,方渡燃径直上楼回到郁月城的房间里。过了一会儿,郁月城就端着他的蔬菜汁走进来。   方渡燃死死压在心脏底下的情绪,在看到大白猫的一瞬间,潮水般涌上来。   他只是站在那里,他的四肢都失去知觉似的。   只有眼神和郁月城四目相对。   郁月城关上门,走上前抱住他。   草木味的冷香随之释放,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安抚方渡燃压抑的情绪。   方渡燃几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发现嘴唇也粘合在一起似的,语言从未如此苍白,他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   是闻到的熟悉的冷香,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他放任自己在郁月城的安抚里卸下防备。   郁月城是看过那份原件的,因为太忙,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让他反应,警方的进度容不得一点拖沓。他把精力全部投入在怎么让方正业定罪,得到更多应有的惩罚上。   但仅仅那份自述上的话,就让他觉得现有的法律系统太不完善,对这种极端的恶,法律根本不够用。   “呜······”   方渡燃在他怀抱里,过了很久,终于出了声,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暗哑地悲鸣。   “我应该在你身边的。”郁月城抱紧他,放低了语气去说话。   前天的自述,他拿到之后,昨天想了一天才决定交给方渡燃。   他知道内容印证了方渡燃先前的怀疑,时间紧迫他想早一点把方正业绳之以法。   他也以为,这些方渡燃极少在他面前主动提起的事情,需要自己的空间。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了放,我就在家里。就在这里陪你。其他都先不管了,先把身体调整好。”郁月城一下一下去抚摸方渡燃脑后的发丝,含着歉意道。   方渡燃想说我不要你这样,想说我没有怪你,更想说不要对我道歉。   ······该道歉的从来都是我。   大白猫没有错。   不能道歉。   他不能道歉。   方渡燃开不了口。   他连哪里出问题了都不知道,他刚才还是好的。   是见到大白猫让他所有压抑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梗到说不出话。   “呜、嗯······”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方渡燃才发现,脸上已经被眼泪湿透了。   他的呼吸在哽咽,不受控制。   他顾不上什么惨不惨,难不难看,什么都顾不上,他只知道现在他要待在郁月城身边。   他眼泪鼻涕糊了一大块在郁月城的肩膀上,难堪极了。但是根本发泄不完。   他想把方正业的皮肉一块块撕下来。   他想看看鲜活地爱着他的母亲。   他想为她死去的母亲流一滴泪。   ······   可这些,在他今天看到廖茵茵的墓碑的时候,根本落不下泪。   他的心是没看见天光的孤野荒坟,只有无尽地黑夜,会埋葬掉所有。   直到看到郁月城,他才可以重新呼吸,他透了一口气,他肆无忌惮地难看地掉眼泪。   暗哑的悲鸣声越来越响,最后咬住郁月城肩膀上的衣料大哭。   嗓子跟终于破了口似的,嘶哑地放声。   哭了很久,哭到最后整个人都开始抽搐,倒在大白猫的怀里一直流眼泪。一塌糊涂,天翻地覆。   心脏跳得又强又烈,方渡燃想伸手拽出来狠狠地挤压,他做不到,于是只能狠狠往左边的胸膛上用力砸。   郁月城捂住他的手,抱着他坐上床,想要塞一个枕头在他怀里,防止他把自己打坏。   方渡燃一把丢出去,他拽着方渡燃的手腕把人拉回来,展开手臂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你可以哭。怎么哭都可以。”郁月城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我陪你打架也可以,不能伤害自己。”   方渡燃抬起满脸的泪痕,吐字不清道:“心、很痛,想挖出来、看看。”   郁月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看我的好不好?”   方渡燃发愣,他就耐心地说:“你的心是要留给我看的。我想要才可以动它,你说你不骗我了,要说话算话。”   方渡燃鼻尖猛然发酸,垂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砸下去。   郁月城知道他是把那股劲都撒出来了,拉着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亲吻他的额头:“看我的。你还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我们会结婚,会一起生活。”   “一切都结束了。”他抱着方渡燃,哄小孩儿似的拍他的背,释放的安慰意味的信息素里掺杂上绵绵柔情,一点点把方渡燃焐热。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郁月城轻轻吻他脸上的泪水,信息素进一步纠缠在方渡燃的呼吸间。   他承诺道:“方渡燃,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你遭受过一切,他的命还长,我会让他加倍还回来。”   方渡燃终于开口,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他,下药,强.奸,囚禁,杀人,······他用致幻剂和、和上瘾的东西,他用了很多、很多药,他抢走了廖家的一切。”   郁月城用掌心托起他低垂的头,乌黑的眸光里透着一丝阴沉:“我知道。你相信我,他已经被关押了。你说的要亲眼看他受折磨,他到死都逃不掉的。”   方渡燃收拢回涣散的眼神,看到他的大白猫眼里有本不该属于他的沉郁,顿时难过起来。   “对不起。”他哽咽道:“你不是这样的······”   你不该这样的。   你不是沾染这些东西的。   郁月城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地和我在一起。”他循循善诱,草木味的冷香充斥整个房间。   方渡燃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不少,他低下头和他交换一个吻,把明确的薄荷味信息素喂进方渡燃的嘴里,再温柔地舔舐舌面,不深不浅地吮吻唇瓣。   等怀里的人呼吸安静下来,不再抽搐,郁月城才放开。   有一点蔷薇花香从方渡燃的腺体散发,零散的几缕萦绕在四周。   他咽了咽,认真道:“是。”   郁月城搂着他往下躺,把一侧枕头拉过来垫在两个人的脑袋下面,方渡燃的腺体刚开过口,不能碰,他就按着腺体下面一截的位置轻轻的揉动安抚,能带动腺体边缘收到刺激。   加上信息素的安抚,方渡燃放松不少。   “你看,你的信息素已经恢复很多了。它已经会自己来找我了。”郁月城面对面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将每句话都说得细致清楚,引导方渡燃的情绪。   “过去的真相,我帮你找,我和你一起面对,一起解决。现在我们已经要解决掉了,只剩下后面的安排,我会安排好的。”他诚恳道:“以后的路再也不会用隐患,是我和你的。方渡燃,我们会往前走的,你要和我一起往前走。”   方渡燃释放过后的情绪,平静很多,得到安抚更加有安全感,已经能把郁月城的话都听进去。   他在心里还默念了一遍,帮助这会儿不太灵的脑子去理解。   “我要。”方渡燃说:“我要和你,一起、往前走。”   他失去的感官都随着大白猫的安抚依次归位,从腺体下方的温暖按揉,刺激到做过手术的灵敏腺体,再连上肩膀后背恢复直觉。   最后调动起被唤醒的四肢,伸出手抱住他的大白猫,把带给他温暖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   郁月城是他的港湾。是他心灵的所有依赖和安全感。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能相互抚摸对方的心跳,在滔天巨浪里也能够紧紧让他拥抱的唯一。   “我要和你在一起。”他闷在郁月城的胸前说。   大白猫在他的脑袋上蹭了下:“好。在一起。”   “我不会让他,影响到我和你。”方渡燃定定地说。   “好。我相信你。”大白猫一只手穿过他的脖颈,双手把他搂着。   再过了会儿,他一字字地说:“我会好好地活。”   “我也告诉过爸爸了,我会努力让你好好地。”郁月城说。   又过了很久,这次久到时钟的时针越过两格。   久到郁月城以为他终于在释放完情绪之后,能在自己的怀里安心地休息下来,带着一些疲惫入睡。   久到他自己来回奔波,也带着一丝疲惫半睡半醒。   方渡燃突然冒出一句,像在梦中的呓语。   “我会好好爱你。” 第347章 那可是校花啊!   第二天, 郁月城放下来所有的事情,他们睡了一个懒觉。   睡醒时, 方渡燃起来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暖洋洋的春日阳光。   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他从这里一眼可以看到那株被移植到花园里的风铃草。   郁月城很少见地在他睡醒之后还没醒,方渡燃把床后面的屏风拉开,遮住能影响睡眠的那部分阳光。   光脚踩在长绒地毯上走回去,然后放轻动作躺回去。   郁月城居然还没有被他惊醒。   他实在是太累了,方渡燃想到郁闻礼几次提到的郁月城高强度地忙碌, 几乎都是为了他在乎的事情。   郁闻礼在心疼郁月城。他知道。   郁闻礼是看着心里难受, 想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晚辈。他看得出来。   我怎么会不心疼你呢。方渡燃躺在大白猫的身边在心里默念。   “醒了?”郁月城眼睛没睁开,睡意朦胧地问。   方渡燃在被子里摸着,抱进他的怀里。   “你继续睡。”他说:“我也还想睡。”   郁月城的手机响了几声, 方渡燃皱眉,起来帮他拿手机。   “谁。”郁月城问。   方渡燃第一次见到他会疲乏到这样,虽然知道郁月城一直都太忙了,他总是在自己还没醒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这次看到他在休息的时候,可以疲惫到不想睁开眼, 怎么去呵护自己的大白猫都感觉不够。   “你要看手机吗?我拿给你。”方渡燃说。   “看下号码就行。”郁月城说。   方渡燃正想问密码锁是多少, 就发现拿起来手机的瞬间,自动识别到他解开屏幕。   郁月城手机里经常收到一些文件什么的,保密是应该的, 把权限给他开了才是不应该。   郁月城在干什么?   方渡燃转头一看,大白猫正在他眼前安稳地入眠。   他什么不知轻重之类的话, 一句都说不出来。   郁月城对他的信任度太高了, 就算没有其他方面的用途,单单就日常使用, 他也没想过要对方的手机密码,查对方的手机。   这都是感情里面用来博弈的把戏,而他已经是连郁月城跟任何其他人在一起,都不怕的人。   可是,大白猫做了······   他把这些都做得细致入微。   “嗯?”郁月城没听到电话号码,闷着声疑惑。   “奥,我给你报。”方渡燃把三个手机号一报,另外两个是有备注的人名,写着几号项目组。   “要回过去吗?”方渡燃问。   “不用。昨天说过了,下午我回给他们。”郁月城没有起床的意思。   方渡燃放下手机,然后钻回被子里,继续抱着他暖呼呼的大白猫。   屏风上面是蔷薇花,他在还没睡着时无意发现。   他想起来郁月城送给过他的蔷薇花茶。   郁月城有很多很多与他有关的东西。   方渡燃把手机拿出来,想看看日子。   过去的事情应该画上句号,那未来的事情,他应该做好打算。   他说不清这感觉的源头是哪里,在经历这些过,第二天的阳光洒进他们的房间里,他就像新生一样。   像狂风暴雨过后,第二天宁静祥和的微风。   遇见郁月城,就是他的新生。   那风浪越大,那真相越残酷,大白猫陪着他,抱着他,安抚他,用一切来保护他,只让他要紧紧抱住大白猫。   越来越让他感到来之不易地珍贵。   能在世上有一个喜欢的人,与自己有联系的人,付诸真心的人,太珍贵了。   他甚至都想早一点把戒指送给郁月城。   翻看日期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是沉寂很久之后没有过消息的号码发来的。   -燃哥,榕城的事我听说了,你还好吗?   这次不是结束话题的意思了,是有来有回的了,方渡燃想到他在青苗基地三天一束的向日葵。   这会儿最后窗台上放的那一束,应该还没有因为枯萎被收走。   他把郁月城的手机安全静音了,自己的日间模式也关掉,安安静静地让他的大白猫补觉。   然后回过去-人没事,都好着。   接着补了一句-还没死呢,这么早就开始送花?   那头回得很快-嘿嘿,我估计你吃不成也喝不成,放点花看着心情好。   他们几年没有联络,方渡燃奇怪地没有陌生感。   在国外遇到赵霖的时候,也是这样,心知肚明已经不是往日模样,可一开口,熟稔的口吻就能把中间空白的时光给抹去。   当年许烈阳父亲赌博欠债的事迹,方渡燃觉得他应该也不容易。   这成为他不告而别的节点,他弄清楚之后不会不理解。之后长期的失联,他大概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些人会在挫败的时候找到兄弟朋友倒苦水。   但也有些人不喜欢把失败的一面展示给自己的兄弟朋友,这跟关系好坏无关。许烈阳大大咧咧的,还挺八卦。   但他是不喜欢的那部分人。   方渡燃也不是这部分人,他能感同身受。   自己也曾经将秘密藏了一年又一年,无人知晓。   他接受郁月城来了解他,看到他的不堪入目的世界,都是因为他喜欢郁月城。   换做任何一个人,再好的兄弟,好友,他也不会透露半分。   方渡燃地关心非常直白-你怎么样?能见人了?   许烈阳-还行。勉强能见人。我上个月刚回来A市,一直在忙些乱七八糟的,不然就来找你了。   方渡燃-等你忙完再说,不差这几天。   许烈阳-就下个月吧,我来看看你。早就想来看看你了,燃哥。   方渡燃突然想到赵霖,他也对赵霖和许烈阳背地里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起了点好奇心。   方渡燃-许烈阳,你想看的是我?   许烈阳-别别,别叫我全名,我害怕。那肯定是看你,你考上国科大的时候我就想我老大真牛逼,我都想敲锣打鼓给你送面锦旗!   方渡燃-怎么不送?   许烈阳-送不起嘛,嘿嘿。那会儿经济比较紧张,出行也不方便。   方渡燃过了几秒,问他-现在呢?我这有个工作室,做软件开发的,你看有需要随时找我。   许烈阳-那太高级了,我把监控和系统承包给你们行不?给我整个方便点的内部系统就成。   方渡燃-好,你把资料发我号上。   许烈阳-我就那么一说,来真的啊?那我得回去实地核实一下。   方渡燃连他现在在干什么也没问,一口应下来-行。   许烈阳那头过了快两分钟,发过来一句-燃哥,谢谢你。   方渡燃-谢什么?   许烈阳那头没说话,方渡燃估计他在沉默。   他就是顺着随口一说,但确实有几分较真在里面。   许烈阳没有消息,在他复读高考的时候都想着给他发了短信鼓励他。   榕城方正业的事情出来,他被带回青苗基地,能打听到这个地址,送给他祝他康复的花,让他看个颜色调整心情。   他从没问过许烈阳所有他没有说,不愿意说的话题。尽管他知道,问了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交情。   屏幕亮了一下,是许烈阳发过来的消息。   -都谢。以前,现在,全都谢。   方渡燃-燃哥跟你说谢谢,你敢听吗?   许烈阳-那你还是别说了,怪别扭的。几束花,不值钱。   -下午我要去悦来广场,晚上能空出来,出来吃火锅?   火锅。方渡燃在他们相继离开之后就没吃过了。   上一次吃火锅还是高中时期跟他们一起吃的。   方渡燃看看旁边还在睡觉的大白猫,小心拿手指尖摸了摸大白猫的发丝。   今天郁月城休息,他要把这只大猫也带上。   方渡燃-我带个人,行么?不行就我俩。   许烈阳-那我还是想跟我的燃哥单独约会。我认识不?谁啊?   -你女朋友?男朋友?   -我怎么打听着,你大学没谈恋爱啊。   -我消息来源不可靠?除了对象你还能带谁出来啊?   -这种兄弟局,也只有兄弟对象才能出现了。   -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好的兄弟啊!你不会另寻新欢了吧??   方渡燃看着他在八卦这方面跟未成年的时候如出一辙,又好笑,又觉得熟悉到亲切。   他再看一眼好看的大白猫,然后在手机键盘上敲上去。   -你见过的。   许烈阳果然炸了-卧槽!!!!!   -我见过???   -我什么时候见过?   -我好久都不在A市了啊,我离校那会儿咱们还在榕城十二中啊   -不对   -是我们宿舍的?丁羽在隔壁市上大学,A市的没挤进去我知道。   -路至安这会儿还在北欧呢,踩风火轮都回不来。   方渡燃发现他唯独漏了赵霖和郁月城。   他在这头慢条斯理地打出来两个字“校花”。点击发送。   许烈阳的表情包同时接二连三弹出来,把他那简短的两个字刷了上去。   -我靠,不会是校花吧?   -他我知道,他都出国好几年了   -好像是刚回来,消息不保真啊,听听就行。   方渡燃-你怎么知道他还在国外?   许烈阳-搜索引擎啊,直接输入他的名字就行。我告诉你啊,路至安这小子也能搜出来,服了,他做男装还有点名气了。   -青训十二中的荣誉校友还挂着他俩呢   -啊对,还有你,文科考上国科大,理工科毕业的高材生   方渡燃后知后觉,郁家是能出现在电视上的家大业大,郁月城作为全国那一届唯一一个考上全球顶尖学府的国家栋梁,出现他的词条百科,简直太正常了。   郁月城还有那么多的实验成果。   许烈阳还在发消息-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个Alpha   -以前我就发现他身材也不像Omega,但是长得太顶了,这算怎么个事   方渡燃提醒他-你要不往上翻翻,把你的图片刷屏拉下来。   许烈阳那头安静了半分钟-艹!!!!   -燃哥,你搞到真的了?   -那可是校花啊!   方渡燃-我校霸,不配?   许烈阳-配!配配!   -那可是个实打实的Alpha!!   方渡燃-我不是Alpha?   许烈阳- ······靠!内销真香! 第348章 我爱你   阳光被屏风遮挡住, 这头暗暗地,方渡燃放下手机躺在郁月城的身边, 不知不觉跟着补了回笼觉。   睡得非常踏实。   后花园里有蓝色的蝴蝶落在春日的花丛上,再煽动翅膀从窗外飞进来,落在画着花鸟的屏风上。   梦里有孩子气的稚嫩语句,零零碎碎,偶尔带着几声清脆的笑。   身处的四周植物茂密,完全不像是A市能看见的景象,一株株的草木, 比植被四季常青的榕城还要拥挤。   好像走进了带着潮气的热带原始雨林。   植物的叶片大大的, 上面还有沾着水汽,汇聚成一小股,从叶子上低落, 砸在方渡燃头上。   方渡燃摸了摸头顶,把身边正在拍照的漂亮的小男孩拉开。   “这里漏雨了。”他说。   郁月城抬头看了眼比他们大十几倍的高大树木,安静沉稳。   方渡燃躲开那处,头顶正是一株芭蕉植物,水滴又一滴缓缓滑落。   “不会漏的。”郁月城把他拿的笔记本收起来:“这里是全封闭的, 子弹也打不进来。”   子弹?   方渡燃想到了他在那座和方正业对峙的废弃厂房, 低头一看,脚边正是他见过的,打在耳边的钢筋截面上的子弹。   还冒着一点火花带来的轻烟。   方渡燃蹲下身捡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很小,那枚看起来不大的子弹, 捏在手里有点热, 在小手上显得一点也不小。   这里的植物像是不断地在蒸发,眼前都是迷雾。   “别担心。”郁月城在他身边蹲下来, 怀里抱着一个沉重的摄像机。   “这是我亲手设计的生态系统,每一颗树都有名字的,有编号,都能数出来。”他带着稚气的嗓音说着完全不匹配年龄的话语。   他拉了拉方渡燃的手臂,方渡燃下意识把那枚捡到的子弹握在手里没给他看。   郁月城往上指指:“这上面,有一层很坚固的玻璃,因为很透明,所以我们看不见。这是我建的小型热带雨林,在我这里,不用怕。”   方渡燃看着他有点愣神。   郁月城小时候,就这么好看吗?   他好看得不像是人间应该有的样子。站在丛林里,像个从天堂坠下来的天使。   是切切实实的会发着光的。   他冷白色的肌肤,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层淡薄的雾气里似的。   不是精灵,不是什么野物,就是纯净的、善良的天使。   就算是雪白的长毛猫,也是端庄的,神圣的,最高贵的那种,沾不上一点尘埃。   难怪小时候就爱粘着他,郁月城真好看。   在他愣神的时候,郁月城已经站起来,举着有他小臂长的摄像机走进更深的树丛里,方渡燃跟上去。   郁月城的手在茂密的枝叶当中伸出来,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尖:“你来看。”   方渡燃好像有点害怕,他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奇幻的梦境。   他怕他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郁月城拿的摄像机实在跟他的个头太不匹配,一只手稳住的时候能看到在用力。   方渡燃看起来都费劲,郁月城太小了,小小的一个人。   他想帮他拿着,伸手看到自己小小的手臂才想起来他不是十几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跟郁月城一样小小一个。   郁月城把观测的取景器让出来,手里稳稳举着摄像机朝他示意。   方渡燃走过去,把眼睛对上取景器里,郁月城不用看到画面,都可以精准在外面给他调整焦距。   他看到枝叶的下面有一只露出半个翅膀的蝴蝶。   是通体湛蓝色的,就连触须和腿也都是湛蓝色。   和郁月城后来拿给他的蝴蝶标本一模一样。   方渡燃在心头震撼。   他窥见了他们儿时的场景,一起做这个蝴蝶物种的研究过程,这个过程后来还做为了国际儿童教学的纪录片。   ·····他一时有点分不清梦里梦外了。   “它应该是受伤,这里没有它的天敌,我们晚上再来一次,看看它的情况怎么样了。”郁月城在他身边说。   方渡燃拿下摄像机,眼前全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哪里有那只蝴蝶。   转头一看,郁月城已经从他手里拿过笔记本在纪录了。   方渡燃看了一眼,笔记上歪歪曲曲的字迹,一看就不是郁月城写的。   这感觉很古怪,又很奇妙。   他像是知道身边的人是郁月城,是小时候的他。   可是他写的字,完全不是郁月城能写出来的,歪扭成完全凭凑不起来的样子,就像时空扭曲的隧道。   他仿佛只是一个披上郁月城的外壳的载体。   方渡燃立刻抬起头,那层透明的可以防弹的玻璃,发出刺眼的光,他感到目眩,用手指遮了遮。   这种亲密的人突然不是真实存在的感觉,他应该感到恐惧的。   但是方渡燃看着那页扭曲的字符,再看看一脸镇定认真在做记录的郁月城,只觉得纯粹可亲。   他居然生不起一点可怕的感觉。   只在发现的一瞬间感到疑惑,随之就全部被郁月城漂亮的脸蛋吸引了。   被他身上早熟,内敛,井井有条的气氛吸引。   被他随时随地会安慰自己,照顾自己情绪的温情所吸引。   郁月城好像并不介意他突然变成哑巴,写完之后合上笔记本,方渡燃注意到那本笔记本已经变成了白色的一叠纸。   跟他见过的那本真实存在的笔记完全不一样了。   方渡燃一把抢过来,手里捏住的子弹掉下去。   他看到手里那叠纸全部变成了方正业略带潦草却苍劲的字迹。   一字一句,他的视线放在哪一处,哪处的字迹就清晰起来。   字字句句,变成带血的痕迹流下来。   他小小的手心在颤抖,更怕他抬起头连身边的人也变成骨灰化开,变成河水里冰冷的尸体······   “给你笔。”郁月城的手伸到他面前。   方渡燃紧张到喉咙自发吞咽,缓缓拿住这只笔。   纸张上冒血的字迹还在继续,廖茵茵、下药、囚禁、致幻剂、我爱她、发热期、强.奸、感激、享受······   他看到的真相,和方正业狡猾得意的粉饰交织,字字啼血。   郁月城在他面前弯下腰,再站起来。   把那枚他掉在地上的子弹举到他面前,方渡燃一动也不敢动。   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是你带进来的吗?”郁月城问。   话里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其他情绪,似乎就是帮他捡起来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生态系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空间的东西。   方渡燃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我······”因为这只拿着子弹的手迟迟不推开,他只能很小声地回应,但是一开口,他没注意到的声音,却成了他自己的。   二十多岁的他的。   郁月城继续道:“这是已经用过的子弹。”   方渡燃立刻抬起头,睁大眼看他。   郁月城在雾气里的身体逐渐清晰,穿着一身户外服。   郁月城表情严肃,在思考似的:“是你的吗?”   方渡燃摇摇头。   他把方渡燃手里的笔记本收回去:“你今天好像不想写,我来记吧。”   方渡燃跟着他穿梭在丛林里往回走。   他手里的笔记本还是白花花的复印纸。   方渡燃忍不住把他手里的笔记本抽过来,自己拿走,血迹染在他的手上,跟他曾经无数次用摸到的温热血液在手上的触感一样。   郁月城突然转过身,小小的个子站在他面前,仰起头看他,说:“你不是这里的人。”   方渡燃再和他对视,发现自己需要低着头,他再看看自己的手,已经是正常的样子。   这副情景显得更加怪异。   他想了想,不能再当哑巴。   “我现在不是。”他说。   郁月城静静看着他几秒,随后把那枚子弹摊开在自己手心里给他看。   “这个型号,不是国内的,也不是近几年生产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把纷杂念头都抛开。   一切都像片段式地电影般,他犹豫的时候郁月城就定格在他面前,一点儿也不着急。   方渡燃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抬起头看小小的郁月城。   “你会把我赶出去吗?”他问。   “你说得对,我不是这里的人。”他说。   郁月城在观察他,像雪白的长毛小猫对着他歪头打量。   方渡燃放下那些五味杂陈的杂念后,忍不住想亲近他,摸摸他还柔软细嫩的绒毛。   “不会。”他说。   方渡燃问:“为什么?”   郁月城把手指合起来,把那枚打过方渡燃的子弹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认得你,我不赶走你。”他说。   方渡燃诧异,他现在长得跟小时候像吗?他自己不知道。   倒是郁月城,一看就是落在人堆里也会发光,被他识破的。   “那我是谁?”方渡燃问。   郁月城看着他不说话。   方渡燃放缓语气跟小猫说话:“你小时候经常这样不说话吗?”   “你今天也没有说话。”郁月城这句回得很快。   方渡燃想笑,他都快忘了身处在多么诡异的空间里。   “因为我不是你的小伙伴啊,所以我不敢说话。”他说。   郁月城微微抿唇,欲言又止。   方渡燃伸手想摸摸他细软的黑发,差一点就碰到的时候停下来。   他绅士地询问:“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郁月城?”   郁月城乌黑瞳仁有一瞬间地怔住,然后低下头。   “不拒绝就当你默许了?”方渡燃说着就碰上他的发梢。   手指尖变得敏感了,触感是柔顺而光滑的。   他看到,眼前的人没有消失,没有碎掉。   他抚摸上去的发顶也不是冰冷的。   没有河水浮尸的潮气,没有刻在眼睛里面的鲜血淋漓,他甚至都可以在直面这些陈旧腐烂的味道之后,仍旧看到郁月城漂亮的脸蛋。   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   可以把这座小小的热带雨林里面热热的潮湿都驱散的清爽。   “你很难过。”郁月城对着他说。   方渡燃回过神,笑了下,在虚幻的空间里肆无忌惮。   “对啊,我好难过。”他眼眶发热,他笑着说。   郁月城朝他抬起双臂:“我抱抱你,哪里难过?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方渡燃顿时掉出眼泪,立即伸手把郁月城小小的年少身体搂在怀里。   郁月城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他对自己,从来没变过一丝一毫。   小少年在他后背上一下下地拍:“爸爸已经走了,没有人看见。不开心就哭吧。”   方渡燃昨晚还在郁月城怀里哭得跟傻逼似的,他不想就这么在小小的郁月城面前再次破功。   可是小猫太暖和了。   他只有这么小,站着都才到自己腰上,就知道怎么安慰人了。他是不是从小就把自己当做终生的伴侣来对待啊?   他比自己要深情,要温柔太多了。   他把所有的手段和狠辣都用在为他讨回公道,找到真相上面。还会继续为他“解决难过”。   郁月城的手,是因为他才弄脏的。   他从小,就知道,就想要,就会为自己解决问题。   抚平他的难过。   方渡燃隐隐约约地猜,面前这个郁月城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自己是谁。   但是没有说出口。   这像个魔咒,仿若念出来名字,这个虚幻的时空就会崩塌。   “要是我以后,变得跟现在不一样了,你会害怕吗?”方渡燃顶着比他大十几岁的样子说。   郁月城:“不害怕。”   他放开手,低下头看看拿着的那枚子弹:“这是你带来的。”   方渡燃:“是我带来的。”   他又接着说:“对不起。它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雨林里。”   郁月城抬眼看他,再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留给我吧。”他说:“我把它拿走,你就不会难过了。”   方渡燃刚刚平息下来的情绪,热气又冒上喉咙口和鼻腔。   “这可不行,它太脏了。”他让自己口吻松快,随口一说,然后想把子弹拿回来。   郁月城没有松手。   他眨了眨纯净的眼眸,就像没听见一样,接着道:“我知道。我会拿好的。我们回去吧。”   “郁月城!”方渡燃拉住他。   “怎么了?”郁月城转过抬起头看他。   “······没什么。”方渡燃拿着笔记本,站在原地,多走一步眼前的所有都会消散似的。   他定着脚步不敢走。   郁月城拉住他的手,小小的手拉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   “上次进来,你也迷路了。”郁月城说着就把他拉着走:“我带你出去。”   方渡燃是不想走的,他动了一步,握紧郁月城的手,发现下一步还能踩到地上,才放下心。   “你就不怕,走出去就见不到我了。”方渡燃在他身后说。   “不会的。”郁月城说:“你不见了我就去找你。”   “······”方渡燃的心沉到最踏实,最真实,破碎成一地又被大白猫拼起来的世界里。   面前的光越来越亮,郁月城说:“我会带走它,保护好你的。”   方渡燃说:“我从小就说要保护你,我什么也没做到。我还会伤害你,你生气吗?”   郁月城停下来,那枚他要拿走的子弹还在他的手心里,是实体清晰的形状。   “生气。”方渡燃听到他说。   “对不起。”方渡燃垂下头看他。   郁月城转过身正对他:“你不要故意伤害我,我就原谅你。你不见了,我会找到你的,难过,我就帮你解决掉。你可以不保护我,我要你好好的,平安喜乐,就可以。”   方渡燃忽然分不清,他究竟是郁月城,还是那个小少年。   他沉默片刻,说:“你从小就这么聪明吗?”   这遣词造句,这含义,是这个年纪会说出来的话吗?   小猫也纯净地比雪还干净,干净到惊心。   郁月城直接应:“嗯。”   这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郁月城回应起来他也不觉得突兀。   他对着小少年道:“我不能骗你,我会让你难过的,会推开你,拒绝你,会和你失联,会让你很煎熬。还会有一大堆麻烦事,让你殚精竭虑。”   郁月城还稚气尚存的脸明显变得低落起来。   方渡燃继续道:“但是我会改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不见了,不会伤你的心,也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告诉你,我把我的定位绑在你手里。我好好爱你,好不好?”   郁月城的年纪太小了,他好像还不能消化掉这一大堆的负面消息。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我不怕麻烦,你把你的麻烦都给我。我不要你难过。”   方渡燃深深吸了口气。   他以为郁月城消化不了的是那些他犯的错,没想到他小小的脑袋里,想的是他一笔带过的麻烦。   他从里面提炼出来的信息,都是在关心自己。   郁月城伸出另一只手的小指,方渡燃发现他们看过蝴蝶的摄像机消失了。   他心领神会地勾上手。   “你要说话算话。”郁月城说。   方渡燃忍了一下,才没把燃哥两个字说出口。   “说话算话。”他和郁月城的大拇指印在一起。   “东西我带走了,你不要难过。”郁月城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方渡燃想到自己手里的笔记本,他低头一看,笔记本已经变成他曾经看到的模样。   那些冒着血的字迹,一叠白色的复印纸,都消失了。   他有点愣地把笔记本拿出来。   郁月城接过去,好像把他所有的噩梦都一并从身体抽离。   明明这个扭曲的时空里面,最不合理,应该让人恐惧的就是面前这个不一定是郁月城的小少年。   但他变成什么样,他写不出来他自己的字,他可能就是个盗取人灵魂的幻境,方渡燃都甘之如饴。   ······因为他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用全部来对自己好。   他曾经丢失掉的记忆,他和郁月城两小无猜的从前,那些本该存在的熟悉感,也一并被弥补回来。   他甩不掉的噩梦,满满的罪恶带来的苦痛,都捏在了郁月城手里。   方渡燃看得见,郁月城的小手捏得很紧。   他说他会带走。   他说要自己不要难过。   他说会没有底线地对他好,只要他好好的。   “谢谢你。”方渡燃好半天才喃喃出声。   高大的芭蕉叶滴下一滴露水,砸在郁月城的额头上。   他看到小少年有点不满意这句感谢,后知后觉自己应该说什么,想要开口的时候,那滴露水在郁月城的额头上融化,蒸发出水汽。   郁月城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前走。   光线越来越刺目,亮的他睁不开眼。他看到郁月城在自己面前和那滴露水一样融化在光芒里,最后一秒牵着自己的手走出去。   方渡燃猛然从梦里惊醒。   睁开眼正趴在一个温暖身躯上,他一时恍惚,缓了会儿才分出来虚幻和现实。   “做噩梦了?”郁月城拍拍他的后背。   方渡燃发现自己跟第一次和郁月城过夜那天姿势一样,正四肢都缠在大白猫的身上。   他定了定神,看看大白猫,在望一眼遮挡正午阳光的屏风。   “没有。不是。”他接连否认。   郁月城也是刚睡醒,只比方渡燃早上几秒睁开眼,就看到方渡燃醒来慌张的神色。   他这次睡得少有的沉,身体仿佛被抽离,直到睡醒四肢还有点不自在。   大概是方渡燃好久没有这样压着他睡觉了。   “是好梦。”方渡燃突然说。   郁月城:“嗯?”   方渡燃转过头,这场扭曲的幻境里醒来,心灵却被洗涤过似的,有股说不出的透亮。   是对着郁月城才会有的透亮。   他用手臂撑起一点,跟郁月城面对面。   “郁月城,我从来没正面告诉过你,我是想等一个特别正式的场合再告诉你的。”   “你想说什么。”郁月城看向他突如其来的势态。   方渡燃:“但是我现在等不了了,我得让他知道。”   郁月城:“他?”   “我爱你。”他对着郁月城诚恳道。   “我特别爱你。我不管你听没听到。”方渡燃说:“是我说慢了,我该快一点的。我太蠢了。”   郁月城第一次听到这么完整清晰的三个字。   “你在跟我说吗?”他有点疑惑。   方渡燃的状态,他好像······   “当然是你啊!”方渡燃肯定到。   “什么时候的你都是你。”他重复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郁月城,我爱你!听到了吗?”   好像讲快一点,多讲几遍,那个带走他深渊噩梦的小少年就可以听到。   “我听到了。”郁月城敏锐找到了不对劲的点在哪里。   他拢住方渡燃的头拉近,让两个人的呼吸都可以彼此感受到。   “你梦到我了?”他问。   “······对。”方渡燃对要不要说出来犹豫了。   好在郁月城没有追问。   方渡燃并不打算说出来,这好像是他和那个小少年的郁月城之间的约定。   他们还拉过勾,盖过章。   “很很好的梦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笑起来,琥珀色的眸光和心底一样澄澈:“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24 06:02:12~2024-03-26 02:1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9章 重聚   火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泡, 热气腾腾,方渡燃关小火, 用漏勺捞起来牛肉卷放在面前的盘子里。   然后把辣椒和花椒都剔出去,再自然而然地把盘子推给身边的郁月城。   许烈阳隔着一个锅看见三四次,要是没特别注意,没人发现方渡燃一口没吃,捞的菜全给郁月城了。   “燃哥,你们俩这感情,是不是就那个······对, 有情饮水饱。”他说。   方渡燃抬起头:“啊?”   许烈阳刚把牛肉卷沾上酱汁自己下肚, 说话跟以前一样直白得很:“我感觉这味道不错啊,市里最有名的火锅就这家,你从坐下到现在, 一口都不吃啊?”   “我现在吃不了这些,身体消化不了。”方渡燃面色坦然,一块块给锅里下粉带山药。   许烈阳诧异:“那你怎么不早说?唉,早知道你吃不了,我就换个地方了, 火锅的口味是比较重。”   “换个地方也不行啊。”方渡燃笑意懒散:“我是吃不了别的饭, 在家都得按规定的食谱来,换哪聚都一样。”   “啊······这么不方便。”许烈阳打听到他在青苗基地住院,大概都不是小问题。   方渡燃从未去追究他不想提到的东西, 他也点到为止,不会去揭方渡燃不愿细说的东西。   比如他的病, 从上学那会儿, 他后来经常请假,就没主动明说过究竟是什么。   “习惯了就好。”郁月城说:“生活上是有些不方便, 不过有团队在全程照顾他,影响不是很大。”   许烈阳看看他,又听到方渡燃说:“对!我在他家有专门的厨师,出行也有人照看,这些都是小问题。”   “他家?”许烈阳明显嗅到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你都住进郁月城家了?”   “我住好几年了。”方渡燃说:“高三我就住过去了。”   “高三?!”许烈阳明明记得高三那会儿,他俩不是还没成吗?   “你们俩,那会儿就搞地下恋?瞒得够深的啊。我得对你和校花刮目相看了啊。”   方渡燃那会儿确实就对郁月城图谋不轨了,也不好意思拒绝。   郁月城倒是在他身边先一步表明:“我父母和他家有交情,把他认作义子,是我弟弟。”   许烈阳愣住,这话他当然知道,自从知道他俩是一对,他还以为这话是做遮掩用的,此刻慢一步跟上节奏:“这也是真的啊?”   方渡燃点点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比他小两个月。······不过他还得叫我哥。”   许烈阳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死掉了一大片,他呆呆地问:“那你们现在是······”   方渡燃把郁月城喝掉一半的果汁倒满:“你觉得呢。”   许烈阳捋了好几遍,才问:“郁月城他们家也知道你是Alpha吧?”   “知道。”方渡燃说。   许烈阳用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你们俩,要素够齐全的,两个Alpha,还是、兄弟?”   “不行!我得多喝点缓缓。”他简直头皮发麻,把啤酒一口干光了:“不愧是你,燃哥。谈个恋爱都搞这么腥风血雨。”   他把啤酒再启开一罐,递给方渡燃面前,想起来他吃喝都不成,又转个弯递给郁月城:“唉,郁月城,你替我燃哥喝。咱俩碰一个。”   郁月城弯起唇角,接过来和他碰杯。   许烈阳刚才喝得太快,打了个嗝,然后说:“恭喜我们高中时代的模范兄弟终成眷侣了啊!”   郁月城一点没退让,跟着喝了一大半:“谢谢你的祝福。”   许烈阳垂下眼,面颊有点红:“真没想到啊,跟做梦似的。”   “怎么了?”方渡燃看出来他状态不太对,拿自己自带的保鲜杯跟他碰,喝里面不被人看出来的加了料的古怪蔬菜汁。   “遇到麻烦了?”他问。   许烈阳摇摇头,本来就因为见面的兴奋喝了不少,这会儿说话也开始更加随性起来。   “我们以前出去聚会的时候,都是为了高兴才喝酒的。”一边夹菜,一边有些自言自语似的:“现在出门就得喝酒,高兴不高兴都喝,都成习惯了。”   方渡燃知道他这几年肯定过得不容易,许烈阳明显变了很多。   他们碰面的时候,许烈阳应该刚结束自己的事情。   穿着一身西装走过来,在火锅店里坐下来就脱掉外套卷起袖子,看得出来他是不爱这一身的,对上自己,他更像是当初那个嘻笑打闹吵吵嚷嚷的少年。   “这次回来,是定居还是暂时的?”方渡燃问。   “看情况。”许烈阳说:“我的摊子支在隔壁,大头肯定还是在那边。这儿我就回来看看,刚好有合作的机会,就先住下来,短时间应该不会走了。”   “隔壁也不远,交通方便,随时想见面,都能见上。”方渡燃说。   许烈阳拿着啤酒罐自己喝起来:“我把我妈带走了,这里还有些我爸以前的老交情,要是回来,也麻烦。”   “要是地产方面,我可以介绍点人给你。”郁月城出声道。   许烈阳摆摆头:“别!别说这种话。真到走投无路那步,我肯定找燃哥,给他工作室打工做保安看大门。”   方渡燃笑起来:“我工作室加起来就二十多个人,当保安太奢侈了,你来给我看机房监控吧。”   “也行!那我肯定赖着你不走了。”许烈阳没醉,但感觉比跟人和白的还容易上头,用不着竖起防备,说话也带点迷迷糊糊的。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燃哥,你就别担心我了。”他说:“要是不好,那我肯定不回来了,所以你放心吧!我既然都敢回来了,敢站在你们面前,那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跟你们吃饭,高兴!有点上头。”   郁月城跟他手里的啤酒罐碰一下:“还要吗?”   “要啊!”许烈阳一口喝光,叫上服务员又上来两打。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能灌人了?”方渡燃对郁月城小声说。   “是他想喝。”郁月城的碗里干干净净,依次把方渡燃给他备的菜都吃掉。   “也是。难得高兴嘛。”方渡燃说:“我都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郁月城在桌子底下捏住他的手指尖,方渡燃看过去,他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你有一天会在朋友面前公布恋情。”   方渡燃愕然,他高中那会儿的确是各种澄清自己跟郁月城的关系。   用帮助新生,用陈老的交代,用朋友,用兄弟,用各种说辞去掩盖,唯独没有承认过任何暧昧。   顿时明白,为什么今天的郁月城,看起来跟以前不太一样。   今天他一直在用自己男朋友的身份,提起自己的话题,为自己说话。   “燃哥,校花,你们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许烈阳直起身说:“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说悄悄话了,回家说不行吗。就欺负我一个人孤家寡人······”   “哪欺负你了。”方渡燃看他提起来的几大瓶啤酒:“我说喝不了,让他跟你喝。”   郁月城在一旁勾起笑意,跟着上手去拿啤酒:“嗯。”   许烈阳后来喝到一半,脸都红了,嘟嘟囔囔的。   方渡燃把火锅都停了才勉强听清。   许烈阳自己先问出口:“燃哥,你说模范兄弟,我们宿舍几个都没跑吧?”   方渡燃:“没跑。”   许烈阳突然道:“那宋霖算什么?他算不算?”   “怎么不算。”方渡燃说:“你们俩最铁,就没分开过,你问我?”   “哦。”许烈阳带着醉意,低头琢磨会儿:“······还行。”   “你是不是喝多了?”方渡燃有点庆幸,这场面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允许,他肯定跟着喝不少。   以前他也不是没醉过,还扒着郁月城被送回郁月城在榕城的家,发生不少事······   “喝多就喝多呗,怕啥。”许烈阳直爽道:“憋好几年才来这一回,我喜欢跟你们待着,爱跟你们喝。”   “要不你今晚跟我们回去?”方渡燃说:“晚上你还想吃什么喝什么,我来安排。”   “那不行!得我来安排!”许烈阳多少浮现点心事重重的样,嘴里却道:“改天。明天一大早我约了人去看写字楼,今晚回去得准备准备。”   方渡燃看他这样都快栽过去了,都这个年纪了,时间安排心里都有数,肯定用不着他操心喝成这样回家还怎么准备。   不过他萌生出一点别的好奇心。   等许烈阳和郁月城来来去去都快把第三次上来的啤酒都喝光,两人轮流去了两次卫生间,方渡燃把大白猫的喝酒那只手握住,在桌子底下玩他的手指。   一边拿起自己保鲜杯去碰许烈阳的酒瓶。   “你想不想知道宋霖的消息?”他突然问。   “什么?”许烈阳跟没听清似的,抬起脸醉意朦胧。   “我前一阵去国外接郁月城回家,偶遇到宋霖了。”方渡燃说。   “国外?偶遇?”许烈阳一脸困惑:“宋霖?”   “对。”方渡燃说:“他过去探亲,顺便谈生意。”   许烈阳沉默了,酒也没喝。   过了会儿,他说:“他大学出国上的,国外的亲戚不少。”   郁月城道:“他看起来,近几年没有转向国外发展的意愿。”   “国内好啊。我就觉得国内好,虽然一堆烂摊子,但收拾收拾家人朋友都在这。”许烈阳看向他们:“你们俩不移民吧?”   “我不走。”方渡燃笑了下:“我这身体,想走也走不了。燃哥绝对是你的大本营!”   “那就好。”许烈阳看看郁月城:“你不走,校花肯定也不走,咱们兄弟几个还在这,比什么都强。”   方渡燃低声重复道:“比什么都强。”   在高三那会儿困扰他很久的离别气息,身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好友陆续消失,奔向不同道路的惆怅,随着时间逐渐成熟起来。   又随着他们的重聚,将成长中那块缺失的拼图填满。   “这儿其实一大堆的事,都以前我爸留下来根,我要是不回来,还能装作跟我没关系,反正我离得虽然不远,但是跨个省的小本生意,也没人费劲巴拉地非跑来隔壁给我添堵。”   许烈阳喝醉了,话变多了:“我这人就这点能耐,攒点钱还是惦记着往回跑,我妈说我恋家,不容易有出息。我寻思没出息就出息,我爸的债我现在一笔一笔地,这不都还上了吗。”   他酒瓶也不拿了,拿个玻璃杯给自己倒,像是喝不了了,可不干点什么,就空得不自在。   “庆祝你无债一身轻。”方渡燃举杯说。   许烈阳红着脸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啊。”   “别要求太高了,想笑就笑。”方渡燃说:“改天给你开香槟庆祝,要不再买点烟花?”   “我也就跟你们乐一阵。”许烈阳笑着说。   过了会儿,他收起笑意:“可能我还是想回来,她觉得我回来是给自己增添负担,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回来。”   “负担增添了吗?”方渡燃问。   许烈阳点点头:“好不容易攒点家底,就上个月,刚回来,挨家挨户去上门,差点给我掏空了。”   方渡燃:“差点说明还有余地,往后还有几十年,钱没了再挣。”   许烈阳木木地点头:“那是,前几年都过来了,现在日子好着呢,慢慢挣。”   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燃哥,你还需要挣钱?”   “我怎么不需要?”方渡燃笑道。   他往旁边的郁月城一指:“我的事业目标就是挣钱,除了挣钱没别的了。男朋友在这,我不得努力努力。”   许烈阳:“燃哥,你变了。”   “染上了铜臭味,是吧?”方渡燃直接给自己接上:“那给我全身都染透。”   “不是。挣钱谁不爱。”许烈阳摇头否认,一双醉眼打量他道:“······时隔几年,我发现我们燃哥比以前要开心多了。”   方渡燃愣了下,他不知道这种外在的表现是哪里透出来的,毕竟看见他的陌生人只会觉得他属于招惹了下一秒就能弄死人的危险人物。   但是许烈阳看他挺准的,他现在比以前上学那会儿,不知道开心多少。   尤其是现在,今天,他一切的矛盾都结束了。   他还有了他的伴侣。   “我们初中就一个班,认识你怎么也有十年了,我以前就发现,郁月城来了我们高二七班,你就跟以前有点不一样。”许烈阳说:“现在看,你跟他在一起,是对的。我就没见你这么开心过。”   方渡燃大方承认:“你这么多年的八卦没少打听,看得挺准。”   “来给我沾沾喜气。”许烈阳端着酒杯跟他们碰。   郁月城说:“结婚找你当伴郎。”   方渡燃还没习惯听到这两个字,明明没喝酒,耳根却在隐隐发热。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郁月城在外面说这个,大白猫他总是那么赤诚。   许烈阳比他反应还快,乐道:“必须去!我当定了!” 第350章 正式的伴侣   吃完饭已经快十一点, 火锅的汤底换了两轮,按照以前的精力, 他们应该转场KTV再玩到闭上眼就能睡觉,然后散场。   然而许烈阳第二天一早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晚上也得准备,他们许久不见,挪个窝的精力也分不出来了。   从下午不到五点见面,一直到深夜散场,都坐在火锅店的隔间里。   这家店不提前两天预订订不到包间, 他们提前几小时入座只订到这个大厅里面的隔间。   还好靠角落的位置也安静, 聊天喝酒的时候,方渡燃一打眼,外面的桌子已经换过好几次人。   他们三到最后, 许烈阳歪倒在沙发座椅里,郁月城耳根泛红他拿肩膀支撑一半的重量。   这场跨越几年的相聚,从穿校服的青涩少年,一下子变成为生活和未来拼搏的青年。   不止喝醉了开始话多的像以前的许烈阳,就连方渡燃偶尔也会恍惚, 好像大梦一场。   他看着许烈阳, 按着身边大白猫的大腿,就像他们曾经打球赢了联赛出来吃饭庆祝一样。   人在,交情也在, 连手里的动作,都可以一模一样。   方渡燃打心底觉着挺值得, 遇到郁月城之前他是想不到有一天, 他也能这样。   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能和所有毕业又团聚的好友一样, 聚散离合,再一起往前走。   “你车钥匙放哪了?”方渡燃明明没有喝酒,被气氛和酒精味道染上一点情绪,走过去拽着许烈阳的胳膊从座椅里拉起来。   “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他说。   许烈阳一起身就往后栽,全靠方渡燃反应快给他拉住了。   “给我放、放这儿就行。”他说话都糊糊涂涂地:“我、我自己开出、回去。”   “你站起来都费劲,还想酒驾?”方渡燃强行给他拽着,往肩膀上一搭,架着许烈阳就往外走。   郁月城正在叫人结账,来的服务员告诉他们许烈阳已经全包了,钱都扣在他卡上了。   方渡燃拍拍许烈阳的肩膀:“来这出,应该叫点好酒的。”   醉糊涂的许烈阳偏偏这句话听懂了,立刻表态:“叫!现在就叫!给我燃哥上、整上!”   郁月城在一旁想要搭手,听到这话也被逗笑了。   方渡燃朝他脑袋上拍一下:“怎么回事?”   “别管我。继续喝。”许烈阳说。   方渡燃发现跟他除了喝酒,真没别的话能沟通了。   其实他还有点想提一提对许烈阳来说,似乎有点敏感的名字,不过他没许烈阳当初那么缺心眼,什么都说。   这说出来,没什么还好,要有什么,没宋霖这种人在他身边,还不知道许烈阳现在得什么样。   偏偏他觉着有点不对劲的也恰好是宋霖。   虽然许烈阳嘴里就三言两语,一笔带过,他却突然想起来那次聚会。   许烈阳嘴里嘟囔着分手的花花,眼神好像是看着宋霖的?   方渡燃对那会儿的记忆还是很清晰的,仍然不能确认。人一喝醉了,什么都能胡说,这都不能作数的。   他发现他跟郁月城,跟郁家有一点相似,一样在某些地方十分传统。   他还是认为有些事情,不管真假,都得认认真真,堂堂正正地表达,这才作数。   想着他看看在许烈阳那头搭手的郁月城,他对郁月城就是正式地恳请以结婚为目的的重新交往,也正式地向他们曾经共同的同学,他们的朋友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这个人现在的身份,是自己正式的伴侣了。   在所有人陌生人面前的,在他们的朋友前面,在郁月城父母长辈面前的。   这个意识来得其实有点迟钝。   方渡燃这会儿才品出来这丝奇妙的关系。郁月城的身上,走到哪里,都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打上他男朋友的身份了。   “怎么了?”郁月城转头看他。   “你叫李叔来接你,让他先把你送回去。”方渡燃说:“车里闷着不舒服,你就别跟我一起,也别等我,我先把许烈阳送回去。”   郁月城对方渡燃出力气这方面是有分寸的,就许烈阳这一百多斤,对方渡燃来说大概都不算重量。   方家的人现在也都伏法了,他可以不担心方渡燃在外受到其他力量的伤害。   郁月城斟酌之后才说:“好。那你给我打电话,保持联系。”   方渡燃笑了下:“我上下班都自己开车,最近挺稳定的。”   郁月城没说话,方渡燃觉得他在着急,在担心,但是也知道自己太小心翼翼。   方渡燃没说过,他很喜欢郁月城这种随时随地都小心翼翼的关心。   这个世界上,除了郁月城,没有人还会这么心疼他。   照看他身体,给他出食谱的团队,也只会在他失控昏厥的时候让郁月城多想想自己,自己这副身体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只有郁月城,他会明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可怕,他会被自己伤到痕迹斑斑,也在心疼自己会不会疼。   “逗你呢。”方渡燃这会儿挺想摸摸大白猫,碍于手里这个醉鬼,换成了用言语:“我上路就给你挂电话,我直接开视频。”   “好。”郁月城一口回应。   方渡燃心里的踏实和甜味更重了。   “我没烦。”他说:“我特喜欢你这样。”   “嗯?”郁月城跟着许烈阳喝了不少,方渡燃突然来这一下,有点没反应:“什么?”   方渡燃笑出来:“我说我没烦,我特喜欢你这样,能听清吗?”   “没听清等你明天睡醒了,酒醒了,我再一句句讲给你听。”他说。   “……听到了。”郁月城说。   外面太黑了,他都看不见他的大白猫会不会耳朵红红的,真可爱。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知道我现在就这样,没别的意思。”方渡燃从许烈阳身上摸出来车钥匙,按响才发现车在他们后面,又拖着许烈阳倒回去。   郁月城:“嗯。”   “我没全醉,不用解释。”他停在车旁边说。   方渡燃凑过去,趁着夜黑风高,够着脑袋在郁月城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这么乖呢。”他低低说了一句。   许烈阳在他手里猛咳了几声,方渡燃赶紧把人塞进车后座里,外套搭身上盖着,还拿了两个车上礼品盒的纸袋抽出来给他脚边立着,以防他在车里吐了。   “你们先走。”这话不是方渡燃,是已经倒在车里的许烈阳说的。   “你闭嘴。没有自理能力就没有发言权。”方渡燃一句话堵回去。   许烈阳抬起头看了他俩一眼,又彻底倒回去。   方渡燃一脚把他伸出车门的小腿拿自己小腿踢进去。   许烈阳在车里直乐,方渡燃都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吐起来给自己呛死。   “你回车里等会儿吧,李叔来得快。”方渡燃把许烈阳的车门一关,又把大白猫带回自己车里,才放心送许烈阳回家。   比起他自己,他跟担心他雪白蓬松的大白猫喝醉了,一个人在停车场等着会不会不安全。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郁月城是个Alpha,是个男性Alpha,是个评级S的Alpha。   这种时候,应该担心安危是敢招惹他的人。   “燃哥,急死了吧。”许烈阳躺在后座上说。   “你这定位准不准,你住酒店?”方渡燃问。   许烈阳:“准啊。跟着导航开,没、问题。”   他已经回来A市一两个月了,还一直住在酒店,这生活质量,说高算高的,但没一点人情味。   方渡燃以为他会回家,许烈阳以前在A市是有家的。   “你是不是以为,我回,回我以前那个家啊燃哥?”许烈阳人醉了,缓了这没一会儿,脑子倒是很清醒。   “嗯。”方渡燃立刻反应道:“酒店也好,住酒店方便。”   “我以前也不爱住,回家多好。我就住过宋霖他们家,家酒店。”许烈阳没头没尾地说:“他家就开酒店的,跟跟、跟回家似的。”   “你酒醒了。”方渡燃说。   许烈阳说话不清楚,逻辑很明确:“开回家、不是,回酒店就醒了。我酒醒得快,我都没完全醉……这条件,天生就是跟人喝酒吃饭的料。”   方渡燃:“算专业对口了。”   许烈阳这时才重重地呼了口起,车厢里全是酒精味,方渡燃把车窗打开,让他能多透透气。   “我们家以前那几套房子,都让我爸赔光了。”许烈阳说:“A市的酒店,真不好找,跑来跑去、就那几家。”   方渡燃:“就宋家的。”   “……还真是。”许烈阳说:“几年不见,新的旧的,都姓宋了。”   “你不还是找到不姓宋的了?”方渡燃说。   “那可不……不是这么个事。”许烈阳思维清晰道:“大酒店都相互通着呢,我今天在这住下,指不定明天……”   许烈阳半天没说话,方渡燃帮他接下去:“明天姓宋的就知道了?”   许烈阳不说话了。   方渡燃啧了一声:“我的八卦你从来没少打听,你的事我一句没问。”   “不是问……”许烈阳自己也脑子发空,说不清:“我不知道。”   方渡燃想了想:“宋霖在国外的时候,向我打听过你。”   许烈阳一反常态地没有反应,方渡燃以为他这个敏感度,得直接坐起来。   事态好像比他预想得程度还严重。   “……哦。”后座的人憋出来一声。   方渡燃觉得有点意思,从后视镜里一看,许烈阳瘫倒的样子跟没知觉似的。   “他问我,你有没有联系过我。”方渡燃说。   许烈阳手臂动了一下,方渡燃以为是刺激到他了,接着道:“我没把你给我发消息的电话号码给他。”   虽然宋霖想要找的话,这种号码说不定也能被强行找出来。   但是联系这回事,得两个人都想要联络才有意义。   许烈阳在听完他的话以后,直接爬起来。   “你小心点。”   方渡燃刚说完,许烈阳就栽下头,对着他放好的纸袋干呕。   他把车里的矿泉水扔给后面:“马上到了。”   “燃哥。”许烈阳喊。   方渡燃:“嗯?”   “你太贴心了。”许烈阳感动道:“难怪你能拿下校花,活该你俩成了。就该你俩成!”   “……贴心这个,郁月城比我好一百倍。”方渡燃实话实说。   许烈阳摇摇头:“我说真的,你俩能成,我为你们高兴,大好事!”   “谢谢。”方渡燃平静问他:“所以宋霖让你恶心成这样?听到他名字都想吐。”   “我靠,不是!”许烈阳道:“我肯定不会吐车里,就是啤酒涨肚子。”   “哦。”方渡燃说:“那我下次遇到宋霖……”   “别!求你,燃哥,你千万别说我、我听到他名字就吐。”许烈阳有点脆弱:“不敢不敢,我们非常、和平。不能够。”   方渡燃带着笑意没应声。   许烈阳琢磨出来:“……我靠,班长还打击报复。”   “我当班长的时候,都是瑕疵必报的。”方渡燃说。   “放过我。我举白旗。”许烈阳说。   方渡燃道:“我不会说。安心睡你的。”   “不敢睡。”许烈阳歪歪斜斜地靠起来:“一睡就过头了,回家还一堆事。”   方渡燃:“那就闭嘴。歇着。”   许烈阳以前跟女朋友交往的时候,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一提起来能直接回到十七岁。   这些年打磨出来的沉稳,一点都见不着了。   把他送回酒店,方渡燃再自己打车回去,路上给郁月城打电话,接起来之后没人说话。   他打的视频也没人接,只能听到车辆轻微的行驶痕迹。   方渡燃看看手机屏幕,确认通话正常,小声喊了几句,郁月城在那头只嗯,没说别的。   方渡燃简直归心似箭,他从来没见过大白猫喝醉的样子。 第351章 极端   方渡燃回到家直奔二楼, 推开郁月城的卧室门,里面就是大白猫的房间里特有的清新的冷香。   走进倒在床上的郁月城, 凑近他,方渡燃才闻到一点点酒味。   他就跟看到什么珍贵的不能碰的宝贝似的,好像摸摸喝醉的大白猫,又怕弄醒他。   郁月城有洁癖,能脱掉鞋子不换衣服不洗澡就直接倒在床上,肯定是已经醉得倒头就睡了。   车上接到他的那通电话也一定是下意识的接了,人估计都没什么意识了。   太可爱了。   在方渡燃眼里, 开着小夜灯等他回家的郁月城, 醉倒床上乖乖睡觉的郁月城,简直就是一只团起来,尾巴一卷卧在房间里沉睡, 等他回家的温驯大猫。   柔顺的长毛因为喝醉了,微微发热,呼吸也微微发热,平静而有节奏,比平时要稍稍沉一些。   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郁月城的发梢, 对方没有醒来, 纯净而没有防备的样子,方渡燃都想要狠狠地揉在怀里。   他对郁月城总是有一种既想要呵护他雪白蓬松的长毛,不能染上一丝尘埃的自我克制, 又同时充斥着想要狠狠拥抱他,想要弄脏他, 想要看他因为自己露出不一样的一面的冲动。   这很矛盾。可这在他刚认识郁月城的时候, 就出现过。   很极端的两极分化的心境。   他像个疯子。   总在这样极端的黑白边缘游走,又变态地享受这种冲动激情和自我克制带来的身体和心理上的矛盾。   “完了。你喜欢的人变成大坏蛋了。”他悄声对大白猫说。   郁月城的纤长的睫毛细微颤动,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方渡燃用手指尖摸着他的发梢,突然想起来在虚幻扭曲的空间里,见到的那只小猫。   当时,他也是这样格外小心地去试探,去触碰小猫的头发。然后再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他是有着可惜的。   对能向郁月城许下三百年的浪漫的被自己遗忘掉的过去,很是可惜。   那场扭曲的幻境,至少弥补了他对郁月城和他小时候的印象。   “你小时候就好看得要命。”他用气音低低地说。   手指尖渐渐变成了指腹,最后掌心也贴上去,轻柔地顺了顺郁月城的发丝。   郁月城眉头轻蹙,又舒展开,掀开一半眼帘,嗓音比先前黯哑多了。   “回来了。”他说。   “嗯。”方渡燃坐起来,给他解开上衣扣子:“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你进来我就感觉到了。”郁月城说:“房间里出现了第二个人,我知道是你。”   “评级高就是好用。”方渡燃笑了下。   “我有点困。”郁月城的嗓音难得地懒散起来,大白猫在把脑袋往厚厚蓬松的尾巴里面埋。   “想睡觉。”他说。   “你睡吧。”方渡燃解开上衣,挨着把裤子扣子和拉链依次解开:“我给你擦擦。”   郁月城睁开眼,看着他,方渡燃发现他的耳根红了。   不知道是喝酒造成的,还是被自己脱衣服弄的。   起了点逗猫的心思,他脱.光大白猫的裤子,指尖在腿根上一滑:“害羞啊?燃哥要趁人之危,对你图谋不轨了。”   郁月城是真的醉了,看向他的视线松散得很,然后把脑袋往一旁侧过去,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方渡燃眼看着他耳朵整个泛起淡淡的红色,又想笑又觉得惹人疼爱。   低下头去吻大白猫的发热的耳尖,在吻吻大白猫细嫩的耳根,找到那颗红色的小痣,用舌尖细细地来回舔.舐。   等品尝之后,却完全不满足于浅尝即止,手心贴合郁月城裸.露的肌肤一寸寸抚摸,从含住耳廓轻咬,到一点点舔吻Alpha柔软的脖颈。   他闻到郁月城在他的挑逗下释放出草木味的冷香,一切都格外美好。   “宝贝。”方渡燃低低地喊。   “嗯。”郁月城仿佛是醉得抬不起手臂,只能用简短的声音回复他。   方渡燃抵着他的颈窝笑:“学霸喝醉了怎么这样啊?吃完饭的时候不是还没事吗。”   “酒精来得慢。”郁月城说:“回来的路上就想睡了。”   方渡燃抬起头,咬一下大白猫漂亮的唇。   “Alpha睡觉的时候,可以释放吗?”   郁月城:“嗯?”   方渡燃在底下把他已经开始膨胀的部位上手用掌心描摹一遍。   他瞬间明了。   “……正常男性在喝醉之后是不具备反应的能力的。”方渡燃有条有理道:“我们评级S的Alpha就是不同寻常,质量太好了。”   郁月城在他面前耳根越来越红,方渡燃忍着没笑出声来,手里的劲一点儿没停。   以前都是郁月城正正经经地在那种时候也能科普,还不带脸红的,今天终于也能轮到他看大白猫害羞了。   他可没郁月城那么正经,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想逗猫。   甚至用手心,用亲吻,用身体去感受郁月城,看他的反应,是更大的快乐。   “真的困吗?我想抱抱你,这样你能睡着吗?”方渡燃吻在他的心口,抬眼问。   “……可能会。”郁月城不确定道:“我没试过。现在头、很晕,也许会睡着。”   方渡燃反而笑了:“那你就睡,你睡你的,我干我的,你就当做梦了。”   他朝着郁月城的唇吻下去,对方轻易让他顶开齿关拿舌尖进去扫荡,他们交换带着酒精味和薄荷味的缠绵的吻。   郁月城伸手去握他的手,方渡燃立刻心领神会,跟他十指相扣。   他是不想打扰大白猫休息的,舍不得的,脱郁月城衣服的时候也没想干什么的。   可是大白猫很纵容他,还和他接吻,他能感受到郁月城也在享受亲近的这一刻,所以他走歪了。   一步就从自我克制跨越到冲动的激情上。   方渡燃把那份激动掰开了,揉碎了,变成滚滚的缠绵用在郁月城的身上。   每一次尝到郁月城纯度极高的信息素,他身心都会跟着震颤,会绵绵不绝地索取,会想方设法地去刺激,感受Alpha微弱的颤抖,让自己亲吻的结越来越饱满,直到最后把粘稠的信息素吃下去,装进自己的胃里……   于方渡燃而言,每一步都是经历了一场激烈无比的情.潮。   大白猫是真的醉了,他在半梦半醒间呼吸错拍,在良久地刺激下跟着配合。   方渡燃花了很久,乐在其中,凌晨四五点才结束这场让他淌下汗水的有氧运动。   郁月城是在睡梦里释放的,他用细碎的吻扫清所有边边角角遗漏的信息素,做完一切抬起身,大白猫还在沉睡里。   方渡燃凑过去亲亲大白猫的脸,对方就在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后背,喜悦和甜蜜是一同撒过来的。   方渡燃最后一点点用热毛巾给郁月城擦拭身体,心里想的确实这件事,郁月城为他做过无数遍。   无数无数遍……   在他每一个干性发热期,里面的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严重时,还需要每一个小时。   擦身体、喂水、喂能量补充剂、陪他无休止地折腾、给他洗头洗脸洗澡……   方渡燃擦得越来越小心,越来越仔细,想到郁月城曾经做这些的时候,眼里就发热。   他弄好一切,把窗帘拉得死死的,盖上被子抱着他的大白猫一起做最香甜的梦。   临近睡着的时候,他在嗅到了身边多了一丝芬芳幽然的花香,不是很明确那一类花。   但是方渡燃知道,那是他自己的信息素。   他的腺体的恢复有了外在的进展了。   身边暖呼呼的大白猫似乎也闻到了,把他抱紧了些,方渡燃和他相拥,在清冷的草木香和芬芳的花香里入眠。   ·   第二天,上一次跟他分别时说好给他两天时间缓解情绪的郁闻礼按时打来电话,还叫他来到青苗基地做检查。   做检查是正常的,轮到这时候了,但是郁月城的电话明显还有别的意思。   会特意看他的情绪,询问他和郁月城的感情,然后等到合适的时间再提出的事情。   方渡燃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果然,郁闻礼在他检查结束之后,将他叫到了办公室里。   “小燃,我听月城说,你们已经决定会为结婚而准备了?”郁闻礼问。   方渡燃:“嗯。我和他是在以结婚为目的进行交往的。”   郁闻礼沉默片刻,说道:“你和麒麟研究所的合作,有关你身体里提取的所有样本,我们都会用来进行基因研究,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知道。”方渡燃直言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需要我补充样本吗?”   “嗯,可以这么说。”郁闻礼看向他:“不过我认为,你是样本的供应者,所以必须以你的意愿为主。”   方渡燃在他准备的椅子上坐下来,和郁闻礼面对面:“你说。”   “上次给你动手术的时候,发现你的腺体愈合情况很乐观,新生的细胞纯度很高。在厂房的现场,那么激烈的信息素对决中,你体内自发产生的信息素和人工和成的Alpha信息素带来并行,互不干扰。”郁闻礼说。   方渡燃点点头:“我听方天泽说了,所以现在是保守治疗的过程。”   “是这样,那就说明你自体产生输送给身体内部各部门运转的Omega信息素细胞是具备纯净性的。”郁闻礼道:“这一点很重要,之后我们从你的骨髓干细胞中提取到你从腺体供给体内的最基础的信息素,在当中剥离出残留的促进生殖系统发育的有效Omega激素,经过第一次的人工干涉培育,导向成孕激素,作为胚胎成长的养分。再将骨髓干细胞里提取出的含信息素纯度最高的细胞,进行二次人为干预,可以把它们培育成合格的孕泡。”   方渡燃消化了好几秒钟,胚胎养分什么的,他能明白,但是……   “合格的孕泡?Omega用来生育的那个?”他皱眉问。 第352章 火炬   “合格的孕泡?Omega用来生育的那个?”方渡燃皱眉问。   这对他一个户口上只能登记上Alpha的第二性别来说, 能弄出来孕泡这种东西,还是太神奇了。   “对。”郁闻礼肯定道。   能看出他的困惑, 郁闻礼继续打消他的顾虑道:“这跟你以前注射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无关,是因为你本身的腺体开始苏醒发育,现在愈合的情况也很好,所以才有这样的机会。能从你自身内循环的Omega信息素里面分离培养出来。”   “你是说,我可以用我原本的信息素培育出来和正常Omega一样的孕泡?”方渡燃再次确认。   郁闻礼道:“理论上是可以的。这是一项生殖辅助技术,生殖腔发育不良导致的孕泡异状,或者综合原因导致的分化期生殖腔入口未打开, 再者就是像你一样纯粹未发育, 没有这个器官,都会出现无法生育后代的困境。   “数据上看,这一部分的Omega生殖障碍在有关Omega第二性别的疾病种类总数中占比很小, 可一旦确诊,就是百分百没有挽救机会的,患病的Omega也会因此遭受遗弃和虐待。生殖辅助技术这些年一直在推进中,针对Alpha已经有非常完善的技术,需要他们的Omega牺牲自己来达到生育的目的, 但是Omega的辅助技术却一直没有进展。”   方渡燃听明白了:“麒麟研究所想用我的骨髓来做这项研究?”   “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将你的样本用于这项研究的话。”郁闻礼看着他, 目光和蔼道:“一旦有任何的进展,你都将是这项技术最伟大的先驱者。”   伟大……   这个词太高尚了。方渡燃很难适应。   他一向都心知肚明,他从来不是什么崇高的人, 他就连理想都是多挣点钱这种大俗人的想法。   “方正海也用伟大来定性过他扭转Omega的第二性别,人造Alpha的实验。”方渡燃提到他们, 语气凉薄。   “方正海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郁闻礼说:“但是他的技术, 不得不承认的确是顶尖行列的。他那样说,也许是他作为一个基因研究人员所能想到的最高赞誉吧。他的出发点不在正道上, 他的最高赞誉就代表着最惨烈的灾难。”   郁闻礼叹道:“基因研究就是这样危险又充满希望的领域。”   方渡燃沉默片刻,问道:“那法律呢?那些Omega,他们因为不能生育被遗弃,有罪的人不该是遗弃他们的吗?法律就不能健全吗?不能保护这些Omega吗?”   “法律是人为指定的。”郁闻礼道:“我们很难去控制别人的思想和行为。”   方渡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历的种种,是最有权利提出这些质疑的人。   郁闻礼劝慰道:“也不能过于悲观了,现在的立法机构,已经从曾经Alpha领导下的一家之言,发展到人数Beta也拥有同等的话语权,现在随着社会发展,Omega也逐渐加入其中,来为维护自己的利益,去争夺属于他们的话语权。   “法律就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这中间一定有人在前赴后继地付出代价,来换取后代更美好的明天。早几十年的时候,还没有婚姻外的归属关系呢。现在不也进步了。即便有一天法律健全,我们仍然没法保证所有人都会遵纪守法,Omega始终会因为生理特性处于弱势地位。”   “这个技术,叫什么。”方渡燃说。   “我们给它取名叫做体外保温箱。”郁闻礼说:“它的全部流程,就是用Omega自身的骨髓培养出健康的孕泡和孕激素,然后放进人造的体外胚胎培育箱里,模拟生殖腔的环境,这样对于先天性的生殖腔障碍患者,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只需要我提供骨髓吗?”方渡燃问。   “对。只需要这个。其他的都交给我们来做,你只需要提供样本。”郁闻礼说:“我们每年都会救助一些因患生育障碍无法离婚,或者被同居伴侣遗弃的Omega,标记是他们的枷锁,我们会帮助这些没有医疗费用的Omega洗掉标记,治疗身体,为他们申请Omega协会的法律援助,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体外的人工保温箱项目,招募志愿者的时候,愿意捐出骨髓的不止有癌症晚期的Omega,还有很多就是我们救助过的这类Omega。他们的各种生殖障碍是我们研究的对象,我们会有长期的回访。如果骨髓干细胞辅助Omega生殖技术真正成功,他们将会是第一批用这项技术实现体外孕育的受益者。”   方渡燃垂下眼,良久之后,他几乎用肯定地语气说:“这是,实验吗。”   “人体实验?”他重复道。   郁闻礼深感抱歉,诚恳道:“是的,是人体实验。动物实验我们已经非常成熟了,迟迟没有展开人体实验,是因为Omega的体质都很娇弱,重复抽取骨髓对他们来说不一定能够承受。我们一直在寻找适合做这项实验的Omega。虽然你现在已经不算是一个Omega,失去了它外在最基础的指向性,但是你原生的信息素已经二次激发,在供给你的生命运转,说明它们的活性很好。你和他们当中一些人,都没有孕激素,你更是没有生殖腔,属于是非常契合、难度也最大的样本。然而,一但在你身上实验成功,那么对他们来说,他们的机会能更大。”   “因为我承受力强,身体好吗?”方渡燃说。   他被当做实验品七年,对郁闻礼投过来的这种面对实验体的目光,很熟悉。   但是还好,他不厌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且他们的目光,跟方家的人完全不一样。   虽然说到底,都是利用,需要他去做一些事情,但是至少都是善意的,他不是多高尚的人,他自认为还是分清一点黑白。   何况,他和麒麟研究所的关系,是他主动上门的合作,是交易。他一直都在知情权的范围内心甘情愿。   郁闻礼也坦荡承认:“对。就只是因为你的各项指数都远远超过普通Omega。”   方渡燃想了想:“那我的实验结果,对他们有用吗?”   郁闻礼道:“当然有用。你特殊强大的能力,来源于你身体曾经注射的人工合成Alpha信息素,可是你原本的信息素已经新生,它们是没受到污染的,就算有问题,也可以被发现。其实你能承受住方正海他们对你施加的暴行,就说明你的基因评级一定是很高的。我倾向于相信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评级S的基因。”   “这话,直白地可怕。”方渡燃扯起嘴角笑了下。   “理论研究上来说,确实是这样。”郁闻礼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艰难。我非常抱歉,小燃。”   “你要是不问我,你们拿去研究了,我也不会知道的。”方渡燃说。   “那怎么行!”郁闻礼坚决道:“这是生命科学!是事关人类的基因研究,不是儿戏,也容不得一丁点模糊,任何一步,每一个人,都有知情权!”   方渡燃抬眼,和他对视几秒,郁闻礼丝毫没有改变脸上的坚毅。   他突然问:“要是,真的研究出胚胎了,他们会跟我一样吗?”   郁闻礼:“嗯?如果身体的话,是不会遗传到你现在这个身体情况的,他们是全新的生命。是以你原生的Omega信息素做为遗传物质的。”   方渡燃平静地看着他,说:“如果长得不好,做得不好,数据不达标,就要面临死亡的威胁。”   “虽然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是不合格的胚胎,我们确实会在他出现异常时直接毁灭。”郁闻礼道。   方渡燃微微蹙眉。   郁闻礼说:“你可以把体外的人工保温箱想象成一个母亲来孕育胚胎的生殖腔,当胚胎出现生命异常,就算是人类去医院,医生也会在检查出的第一时间终止孕育。   “这些因为缺陷而不能来到世上的胚胎,还没有具备离开母体,自由呼吸的能力,是没有生命权的。让他们早点离开,重新进入轮回,也是一件好事。”   方渡燃终于露出一丝随性的笑意,嘴角却扯得有些勉强:“郁叔应该是崇尚科学的,你这是玄学。”   “玄学也是学问,学问不分贵贱。”郁闻礼缓和口吻道:“这世上本身就有很多人类无法解释的现象。给这些没来得及到世上的小生命一点祝福,下辈子投个好胎,健健康康地长大,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方渡燃低下头,沉默一会儿,又扯开嘴角笑了笑。   “这项实验,一定会挑选最好的胚胎吧。”   “百分百的,现在还在研究攻克的阶段,理论和具体操作都必须以最优化来执行。”郁闻礼说。   “可以。”方渡燃道:“我愿意作为实验体提供样本,来参与这项研究,你们就选出最健康的胚胎,最好的,然后将他培育成最健康的孩子。”   “人体实验,是有强大风险的。”郁闻礼心里很是担忧,对方渡燃如实托出:“你可能需要多次的配合,修养,复健,甚至这项技术研究走到最终,会失败。”   方渡燃突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瞳仁闪烁鎏金的微光:“那也会有成功的一天,不是吗?”   “现状不容乐观,阻碍随处可见,但是也不能过于悲观。这是郁叔刚刚说的。”他对着郁闻礼清楚道:“我可以把我的身体,我可能会有的后代,交给你们。”   郁闻礼是个对待基因研究充满热忱和纯粹信念的科研人员,听到这话不免眼眶发热,他点点头。   “有啊。郁叔有信心。”他说。   “如果孕泡和胚胎培育成功,那么人工保温箱的技术也会有成果。”方渡燃说。   “对。”郁闻礼说:“胚胎在人体内成长,肯定是最适宜的。但是也只能针对那些生殖腔可以着床的Omega有用,仍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有生殖腔障碍的Omega如何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孕泡和孕激素培育成功之后,就可以让胚胎在人工保温箱里长大。这项技术会对Omega的生存有决定性的改善,推广之后所有的Omega都可以有机会选择是否采用人工保温箱来受孕,对他们的生活和生育困境是历史性的突破。”   方渡燃想到了廖茵茵。   或者说,想到了方正业自述里面,那个被第二性别缠绕终生,被掏空了一切,最后因为谋害失去生命的母亲。   廖茵茵是个Omega。   是把Omega的第二性别发挥到极致,评级S的Omega。   她一生都被方正业这个满脑子第二性别的Alpha所凌辱、压榨、欺骗、控制、操纵、利用……   第二性别,对这些Alpha来说,像毒药一样。   是用来犯罪,用来欺凌弱小。   用来榨取Omega的养分供应自身,却还在观念深处根深蒂固地唾弃这些被他们利用的Omega的。   “好。”方渡燃道。   “会很辛苦。你的身体刚刚恢复,这可能要几年,甚至几十年。”郁闻礼说:“所以近几年,我们抽取样本的数量不会增多,等你以后身体越来越稳定,再酌情依据实验需求来微量增加。”   “你的身体永远是第一要素,实验是不会建立在损害现有生命的基础上进行的。”他笃定道。   方渡燃眼也没眨:“可以。我的年龄要是过了生育期,就提前多抽点骨髓,精.子可以冷冻,这东西也能储存吧?每次都多抽点,用一半存一半,这样哪怕我死了,实验也能继续。”   郁闻礼心头震撼,无法表达他对于方渡燃在科学研究上所展现出的觉悟和态度。就连方渡燃说的实际操作上,其实有也很大弊端,都完全不需要去纠正了。   那都不重要了。   终年在基因领域为此深耕的郁闻礼,方渡燃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些话简直就是捧了一团热火燃烧在他的胸腔。   他无以言表,起身上前去,弯下腰紧紧地抱住方渡燃,无比郑重道:“谢谢你!”   “小燃,谢谢你。谢谢!我知道让你接受再一次的人体实验,心理上很难承受,但是你的觉悟真的让我十分感动,我不能向你诉说我有多高兴。……你就是拯救他们的救世主,明白吗?”郁闻礼激动道。   “太吹了吧。”方渡燃散漫道:“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也不是什么救世主。”   “你不明白,这里面……”郁闻礼话到一半,把自己否决掉,抬起头一个大男人,眼睛都湿了,他用力眨眨眼,把感动的泪水留在眼眶里。   “不。”他再次开口道:“你明白的。你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为Omega做一点事。而且,那也是我曾经的性别,我只不过把它弄丢了。”方渡燃说。   “实验成功,能够推广,第一轮的纳入目标就可以把名额给那些救助过的Omega,等他们有了自己的爱人,想要生育就可以得到实质性地帮助。包括那些有概率高危生产的Omega,她们就是第二批,她们能用上人工保温箱,还会第三批,第四批,技术普及后,所有的Omega都会有选择自己要不要体外生育的权利。”郁闻礼忍不住把他的构想告诉方渡燃。   “这需要很多年,很漫长。”方渡燃反而像是那个冷静客观的研究者:“我的孕泡,真的能培育出来,他们也需要很长时间去提高自己的体质才能有跟我一样强度的。”   “这方面的研究也一直在做。”郁闻礼道:“方正海当年就是在我们推动合理提高Omega体质的项目中,走入歧途。”   方渡燃说:“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这项研究成功,最起码,帮上一个Omega吧。”   “有可能的。实验充满变数,也许下辈子,也许明年就成功了。”郁闻礼说。   “真难想象,一群为了保护Omega而努力的人,是Alpha。”方渡燃看向他说。   “在为了人类和睦相处,为了生命健康发展的路上,不分AO。”郁闻礼骄傲地说:“我们团队里也有几个Omega,只不过他们从事了高精密的计算工作,长时间待在分析室和数据库,那些任务十分重要,全天离不开人,所以你没见过。”   方渡燃只知道他见过几个整理资料做后勤的Omega,看起来像是助理。   “给我每次送表格,让我自己咬破手指尖滴血认亲那个?”方渡燃问。   “什么滴血认亲?”   郁闻礼看着他的表情回想起来:“那不是表格,是血液扩散融合模具,一个检查的小项目。不是他们,我说的是参与我们这项研究的核心成员,参与主线的研发成员。”   方渡燃有些诧异。   郁闻礼说:“没想到吧?他们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我就看上了。很少有Omega涉及基因领域,这一行研究Alpha和Beta比较讨巧,他们一直没加入任何项目,我就先在学术座谈会上套近乎,最后拉进我的团队,跟着我回国。”   说到这里,郁闻礼有些感慨:“他们也是放弃了大好的前途,一头扎进我的团队,要是不出成绩,二十多年就荒废了。”   “二十多年?”方渡燃发问。   “嗯,这个实验,迄今为止,总周期已经超过一百年了。已经送走了两代人研究人员,我也是从上一任的麒麟老所长手里接过来的。你见过的几次的,来青苗基地开会的时候,年纪很大的那些,那些都是上一代的前辈们。   “他们从建国初期研制出抑制剂开始,就一直潜心在钻研关于Omega的基因科学。那会儿Omega的生存条件极度恶劣,普通的Omega几乎没有人权,物资缺乏的年代,由不健康的饮食生活带来不稳定的生理期,将他们困在家里,结婚之后也大多数也只是换个地方受困,教育资源和就业举步维艰。历经百年,一步步一直走到今天,抑制剂的发明和降低成本的普及让他们走出家门,有了可以走向社会岗位的机会,再到如今社会上对Omega的偏见已经越来越少,教育资源和Alpha还有Beta一视同仁。”   “抑制剂的发明,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中间,就没有成果吗?”方渡燃问。   “有啊,都是些很实用成果。比如Omega第一次分化之后,身体机能急速改变,有三分之一的Omega会因为身体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承受腺体内激素首次爆炸式增长,时常会出现分化后反潮,高烧病死在家里的新闻。麒麟研发了七段式的接种疫苗,就是防止Omega分化后反潮致死,以及掐断一些由第二性别发育后可能接触到的各项传染病。”郁闻礼说。   原来,那是麒麟研究所的。方渡燃在明智初中部时,第一节生理课的第一章就讲过Omega必须接种的疫苗。   “我找过你们的资料,除了在国际的研究领域一炮而红的普及化抑制剂,再也查不到别的资料了。”他说。   郁闻礼:“我们的成果会对接国家直属的高层,往下层直接对接各大医疗机构和防疫站。一些科研成果已经运用在民众的身上就好,不需要什么奖章。国家层面没有将这些消息放出去,自然有他们的考量。”   “你们在做很伟大的事。”方渡燃道。   郁闻礼对这个评价接受的坦荡:“我们都是接过前人的火炬,希望这火光不要在我们手里熄灭。”   他对方渡燃的欣赏,直接上升到称赞也不够的地步。   “还有你,也是在推动历史的进程,也在为Omega的生命健康而战斗。”郁闻礼忽然道:“小燃,月城有你,是他的福气。”   “啊?”方渡燃立马摇摇头,这个可不能乱吹了。   大白猫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猫,最好最好的Alpha,最好最好的伴侣。   “我能遇见他,是我的幸运。”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说的事情,培育我的孕泡,也需要他的精.子吧。”   他踌躇道:“那个,那应该算是我跟他的孩子。我只能跟他一起做这项实验。”   “那当然。你们交往这么多年,主要是程序复杂,需要你们提前配合,不要错过活性最佳的时期,不然的话,等你们结婚之后我再提也可以的。”郁闻礼说:“我们也没有把握就一定会成功,这需要很大的运气。”   “没有没有,这个我不担心。”方渡燃耳根发热,刚才说了一通,都不觉得害臊,这会儿居然不好意思起来。   郁闻礼解释道:“所以这件事我要先和你说好,才会跟月城商量。这是你的孩子,按照提供孕泡需要的Omega第二性别来说,Omega拥有单方面的生育权,我会优先尊重你的意愿。之前问你和他以后的打算,也是因为这个。”   “不用了,不用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方渡燃连声拒绝:“我自己去跟他说吧。”   “没事我就先走了。”他没等郁闻礼说话就直接从办公室逃离。   ……这也太羞耻了!   那句“我们的孩子”简直烫嘴,方渡燃都不敢回头看。   还要去问郁月城,更是心都攥起来了。   什么都还没干呢,婚也没结,就得问问郁月城你要不要跟我有个孩子?   要不还是先问……你想不想跟我有个孩子?   有个实验,可能能让我们有个孩子,你怎么看?   郁叔说,他有个Omega的辅助生殖项目,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算了,方渡燃想了好多种说辞,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提郁闻礼听着好像太突然了,一个Alpha突然对另外一个Alpha说,你要不要跟我有个孩子?   但是提了郁叔,感觉也怪怪的,好像就是为了这个科研项目,才想着去试一试。   方渡燃是不希望他和郁月城的交流里,出现任何能让大白猫有机会多想的东西的。   他摸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不是特别热。   这件事情,郁闻礼说的时候很客观,很严肃,很专业,他听得也很理智,很理性,很心无杂念。   可是一旦联想到郁月城,他们要、他们就算什么也不干,但是他们可能会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俩个人的孩子!   继承他和郁月城基因的孩子。   ……那可是他的大白猫。   他用肢体去亲近大白猫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涉及到基因上的纠缠。   他们日夜缠绵的时候,都是纯粹的因为感情带来的快.感。   他们彼此是连信息素的指向性都感觉不到的,他无法接受到郁月城对Omega释放出的特殊情感,郁月城也无法在他身上得到来自Omega指向性带来的满足感,他们这种最基础的生理性的牵制带来的欲.望、相互影响都没有。   他是直接靠心理感受具体化影响到身体了,跟什么生理影响、跟第二性别、跟信息素没任何关系。   而现在,他会和郁月城有一个孩子?   彼此刻在基因上的遗传物质会在一起融合,诞生出一个他们两人的后代。   不行不行,还是太羞耻了!   太羞耻了!!   这比他吃掉郁月城的遗传物质要严重太多了!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面颊越来越热。   然而,方渡燃走出青苗基地,站在春日的太阳底下,阳光正好,风很柔和,青苗基地的绿化植物都抽枝发芽。   感觉一切似乎又刚刚好。   在A市,是没有榕城那样草木四季都常青的时候,一点生机在冬季掉光叶子的树枝上被发现,都格外明显。   长出来新草的绿化草坪,也生机勃勃。   方渡燃走过去,能看到里面有小小的昆虫在爬行,是他在十二中的时候,没有用绘画本画过的小昆虫,但是他那会儿,一看,就可以看上很久很久。   他那会儿,会用任何一丝机会去感知他能看到的源自这个世界,源自生命的活力。   现在的时间变得忙碌,他每分每秒都在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好的生活。   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自己和脚下这片土地一样的冬去春来。 第353章 明朗   在方渡燃的心里这个实验项目对于他和郁月城而言, 实在是太重要了,他是做不到那么潦草地就嘴上说说, 把这个事给定下来。   所以他想了好几天,趁着身体还在手术的恢复期,郁闻礼说的时期也还有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在日历表上做打算。   那枚他十八岁在榕城的商业街里,在除夕之前的夜晚准备送给郁月城的情侣戒指,终于在数年之后,得以被他拿出来。   他要在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之后, 在他们的亲朋好友都知道郁月城是他正式的男朋友之后, 为郁月城许下正式地、有关于他们二人的誓言。   郁月城总是在朝他走,方渡燃迈出很小的一步,他都能在最后艰难的时刻对他表明结婚的决定, 这件事上,他不能再让自己落后太多了。   ·   两三个月之后,正当明朗夏日,烈日当空。   升学的学子们在做最后的冲刺准备,方渡燃和郁月城、路至安, 作为青训十二中的荣誉校友, 再次重聚在十二中。   登上他们曾经并不那么关心的全校宣讲台,这一次,位置和身份对调, 方渡燃成了为将要迎来高三和已经在备战高考的同学们带来鼓舞的人。   这一届的校友会成了青训有史以来反响和互动性最好的,省市里的教育台特别报道了这所常年全省升学率倒数第一, 军事化管理程度和行为准则的严苛程度堪比少管所的学校, 却在方渡燃这一届逆转排名,还出了三个不同领域的高端人才。   更多的学生们注意到郁月城和方渡燃的出色外型, 以及他们曾经在十二中里留下的传奇事迹。   高中对学习没那么重视的学生们,就跟他们当初上学的时候一样,没少过细碎的八卦和对这些传闻的注意力。   以此再延伸到他们在各自领域的成果和努力的进程,拉动学习积极性的效果比之前开些开会听着能让人想睡觉的校友们好多了。   郁月城太亮眼了,还未登台就会有人频频来偷看,方渡燃心里挺得意的。   他身上经过磨砺越发沉稳锋锐的气场,不止敢正视他的人没几个,往大白猫身边一站,连带着看郁月城的人都得避开。   结束之后,他们在以前上学时候常去聚餐的包房团聚。   这一次的旧友聚会人很齐,除了他和郁月城、路至安以外,许烈阳和丁羽也来了。   众人举杯在庆祝毕业后的第一次宿舍重聚,方渡燃作为班长,在酒杯碰出清脆的响动时,在大家喜悦的氛围里道:“庆祝702和703宿舍再次团聚。”   “燃哥,你不够兴奋。”许烈阳在他旁边说。   “我挺高兴的啊。”方渡燃是真高兴。   “庆祝我们的友情永垂不朽!!”许烈阳高声道。   几个人被他一嗓子带着纷纷笑出来。   丁羽把酒杯跟他撞出水花来:“干!都干了!我想死你们了,大学那宿舍没一点儿意思。”   “丁羽,你体校上的,脾气也比以前干脆了。”许烈阳一口把手里的白酒干完。   “真没意思啊。”丁羽控诉道:“本来过去就人生地不熟的,宿舍里几个除了两天天打游戏的,就剩一个不爱说话的。哪像我们,晚自习回宿舍还能聊。”   “我打游戏你看不惯?”路至安说。   “那不会,你打我跟你打。”丁羽摇摇头:“还好大四我就能回来了。他们打游戏跟丢了魂儿似的,烟不离手,课也不上,整天就泡游戏里骗一些小Omega,受不了宿舍那味儿,我搬出去了。”   方渡燃:“宿舍里抽烟?”   “就宿舍里抽。”丁羽朝许烈阳一指:“咱们当初有顶的地方都不能抽,是吧?宿舍整洁无异味,被子都得豆腐块。”   “十二中校训啊。”许烈阳说:“高一给我憋死了,还好跟燃哥在一块儿,有得玩。”   “你怎么没揍他们?”方渡燃突然问。   丁羽嘿嘿一笑:“我们都Alpha体育生,一打三我没燃哥这种实力,我趁搬出去之前给他们挨个按厕所里揍了一顿,校医院里住了一个周。”   “可以。”方渡燃说:“不能让人欺负了。”   路至安说:“你应该把他们游戏角色删除了,抽一次删一个。”   “嘶……”许烈阳说:“没看出来啊,安崽你挺狠啊。”   路至安朝方渡燃示意:“跟燃哥学的。”   郁月城在方渡燃身边弯起唇角。   方渡燃坦荡道:“燃哥教你的,实用。”   “太实用了。”丁羽说:“人不犯我,我就不犯人,他们不要脸,那咱们七班走出去的,不能有怂货。”   许烈阳:“没看出来啊,丁羽,高一刚进学校那会儿,一打架就得搬教导主任出来的就是你,风水轮流转。”   丁羽:“人得成长嘛。”   各自都在聊聊近况,又聊到了事业和感情的进展,许烈阳发挥他八卦的属性,把一圈人问了个遍。   一直单身忙于在国外的服装设计领域闯荡的路至安,和为了跟体育生Beta女友一起考大学,最后分隔邻市两地,坚持到大二第一学期最终走向分手的丁羽,再到他们打大名鼎鼎的校花,许烈阳住嘴了。   “怎么到校花这停了?”丁羽直直道:“郁月城和班长长得这么帅,高中那会儿……”   他是想说后来他俩好像在交往了?但是有说不清,他跟方渡燃一个宿舍,有时候觉得这两人不止是兄弟关系,有时候又感觉他们比谁都亲密。   他费劲想了一下,突然道:“想起来了,我离校之前,校花不是还把燃哥标记了吗?”   许烈阳:“啊??”   路至安愣住。   他们俩是知道郁月城是Alpha的,在许烈阳眼里,郁月城虽然顶好,是个特优秀的Alpha,但是他燃哥,那也是校霸啊!   校霸,被校花标记了?   他们俩原来是这种在一起的关系吗?   路至安的惊讶和他差不多,不过比他要冷静一些,他早先就能看出来郁月城不同常人的气质,他们最开始还在一个宿舍里住过。   方渡燃看向丁羽,丁羽立马闭上嘴:“我就是那么一说,……都好几年,以前的事也不重要了。”   没人敢说话,貌似只有他最后一个离校亲眼见证了这个惊天的消息似的,他也怀疑起起来。   吞吞吐吐一说:“也许是我、记错了。”   “羽崽,你知道郁月城是个什么吗?”许烈阳小声对着圆桌对面的丁羽说。   丁羽不知所谓地挠挠头:“啊?”   “校花是个Alpha。”许烈阳冲猛猛地使眼色:“那种Alpha,货真价实,顶好的那种。”   这会轮到丁羽发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同时惊叹:“我靠!双A啊?顶尖Alpha拼刺刀?”   “你说得很直白。”路至安露出可怜他的神情。   “自求多福。”许烈阳说:“头一回看见比我嘴上还没把门的,你等燃哥修理你吧。”   视线纷纷向他投过来,方渡燃在桌子底下去摸大白猫的大腿,跟他们一样吃饭一样,没什么意义的,就是手放上去搓一搓,摸摸大白猫,踏实。   面色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丁羽被自己刚才那话给哽住了。   许烈阳刚说完丁羽,自己也被好奇心驱使,安静几秒之后,忍不住凑到方渡燃身边,自以为特别小声地问:“燃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实际上包间里这会儿每个人都能听见。   “嗯。”方渡燃用筷子把碗里夹起来的小排骨的骨头剔出来,然后放在郁月城的碗里,平静道:“是啊。”   “……卧槽。”许烈阳半天吐出一句。   让他来比较,郁月城和方渡燃肯定都是顶好的,强悍的,实力超然的Alpha,但是校霸被校花给标记了……   他捂住自己心口,没来由得一阵揪心。   “我再缓缓。”他喝了一大口白酒:“这比我知道你们俩真好上了还震撼。”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丁羽问。   许烈阳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路至安则端起酒杯在桌上磕了一下,对方渡燃和郁月城说:“燃哥,郁月城,祝福你们。”   方渡燃抬头朝他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气氛变化间,是方渡燃突然站起来,一只手拉着郁月城的手,一边用白酒瓶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往圆桌中间一磕。   “我们也是走了很久才在一起,没稳定下来,所以一直没说。”方渡燃把酒干了。   郁月城直接站起来拉住他,原以为他是做个礼节,没想到他是真喝,一个没看住方渡燃就喝空了。   方渡燃先前都是以水代酒,跟着凑个气氛的,他的身体还不能喝这些。   结果方渡燃跟他面对着面,一点不在意当着别人的面,把冷漠声线放缓一下,说:“就一次!我就喝今天一次,我来的时候吃了点解酒的药。”   郁月城去拿他的杯子:“我替你喝。”   方渡燃凑过去,在他耳边悄声说:“宝贝,我之前跟郁叔拿的药,救急的,就一次!”   “……”方渡燃简直在撒娇,但是这没办法让步。   “他身体不能喝,我替他喝。”郁月城把他酒杯拿下来。   方渡燃没觉得面子受损了,反而莫名其妙地笑,觉得大白猫真温柔得过分。   他刚刚酝酿的情绪都被影响了,点点头说:“好,你替我喝。”   然后他给郁月城的酒杯里倒上一杯,再用纯净水倒了一杯给自己,他当着大家的面一口喝光,郁月城就跟着他一起喝。   方渡燃看着杯子里一模一样的透明液体,明明是纯净水,他却喝得像酒精一样醉人。   因为郁月城在他的身边,一同举杯,什么情绪,渐渐比先前还要镇静高涨。   再倒到第三杯,给自己倒得满满的,给大白猫倒上一点点。   许烈阳以为方渡燃收起笑意的神情是不高兴,起身道:“燃哥,郁月城,都少喝点。”   方渡燃没理会这话,第三杯仍旧倒得满满当当,然后一口饮下。   “今天我向我的兄弟们,正式介绍。”他伸手往郁月城的肩上一搭,就像以前在学校里很多次的时候:“郁月城,我的未婚伴侣。我们不是在谈恋爱,我们是要准备结婚的!”   清晰地吐字,掷地有声。   在座的每个人,包括当事人郁月城,都有一瞬间地怔住。   他是第一次看到方渡燃如此郑重地、笃定地,当众向朋友们提到和自己的关系。   这种光明正大,不避讳任何人,百分百的肯定,之前在方渡燃对别人提及的时候,很少出现。   尤其是上学那会儿,就更没存在过。   这里的同学,都是一起渡过高中的学校生涯的,那时候方渡燃和自己之间那些青涩和执拗的纠缠,他们越走越近的关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接过吻,拥抱过,做过亲密的事,方渡燃邀请自己标记过他,但是方渡燃从来没在这些共同的好友们面前承认过与他之间的暧昧。   虽然后来,大家各自离散,在学校里留下来的寥寥面孔里,他默认了和他们的关系。   用那时不存在的被标记一石激起千层浪。   都远不及今日这般清清楚楚的认定来得郑重。   “牛逼!”空气静下来一阵,是被许烈阳打破的。   “燃哥太帅了!”他说:“什么时候我能有你一半的豪气,我就满足了。”   他举杯跟方渡燃庆祝,共饮,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等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摆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的时候。   包间门被敲响。   许烈阳扯着嗓子喊:“进来!”   打开门的那一刻,他跟来人视线相撞,包间里的兄弟们跟着露出诧异神色。 第354章 再等一等   “怎么?不欢迎我。”赵霖站在门外, 跟许烈阳四目相对,再移开目光朝向众人。   “怎么可能, 你来太晚了。”丁羽率先说:“还以为你不来了。”   “校友会没见你去。”路至安说。   方渡燃把身旁的位置让了一个给赵霖:“刚回国?”   “对。”赵霖坐下来,把面前许烈阳用过的碗筷往他面前挪了一步:“中午到刚到的,直接过来了。飞机上没信号,就没联络你们。”   “都不吱声,也不怕找错门了。”丁羽说。   “你们把定位都发群里了,以前的包间就这个,错不了。”赵霖给自己倒酒:“我来晚了, 自罚。”   “我去让人加几个菜。”许烈阳站起来说。   “叫服务员啊。”丁羽把菜单给他:“要不微信里下单就成。”   “有几道私房菜得选新鲜的鱼和海鲜。”路至安说:“就让他去吧。”   赵霖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 让严肃的衣着随性一些:“你们说到哪了?”   “燃哥刚给我们介绍他的未婚伴侣。”丁羽说。   “要结婚了?”赵霖看向他身侧的郁月城:“什么时候?”   “还没定下来,不着急。”方渡燃说:“家里人都知道了,我事业刚起步, 时间也不多,等过段时间,工作室成熟一些,再安排。”   “现在是名义上对外已经定下来了?”赵霖对这些家族里的规矩懂得比较多。   “是。”郁月城说:“婚期要另作打算。”   赵霖把酒杯里自罚的酒喝光,他不太喜欢白酒的味道, 但看起来, 今天他们选得这酒,是想要好好喝一场了。   再给自己倒满,举起酒杯跟郁月城的碰了一下。   “祝福你, 郁月城。”他对着郁月城诚恳道:“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谢谢。”郁月城接受了这个祝福,回赠到:“婚期定下来, 一定邀请。”   赵霖一饮而尽:“准备在A市办的话,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场地,酒店随意挑。”   “提前一年能订上吗?”方渡燃问。   他先前了解过, 这有的提前两年才能订上。   虽然郁家肯定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来订到最好的酒店,最好的位置,但是方渡燃其实是有打算自己来准备这场婚宴的。   郁家传统,他们的婚宴肯定也需要隆重一些,得按照传统礼仪来敬酒吃饭什么的。   “不用那么久,你们提前三个月告诉我。”赵霖说:“我把城东临湖的温泉山庄整个腾出来给你们用。”   路至安:“宋总大手笔。”   丁羽拍手附和:“这真是烧钱。三个月太挤了,能影响两年的生意。”   “没那么夸张。”赵霖说:“那个山庄本身是修来服务私人客户的,后来因为门槛太高,来的人身份各异,在外就传得神乎其神了。其实就是个传统园林式的山庄,比以前我们去过那个要精致得多。用来办郁家的婚礼,算是人情往来,对我们家也有好处。”   他看向郁月城,再看看方渡燃:“老一辈喜欢传统风俗的,肯定很合适。”   方渡燃想了想:“是好地方,我去过两次。”   赵霖把酒倒上,举杯朝向他,方渡燃和他碰上:“定下来告诉我,我来安排。”   “好。”方渡燃说:“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跑。”   他俩刚把酒喝完,许烈阳回来了,入座之后赵霖继续跟其他几个老友聊天,话多的许烈阳反倒少了些。   临别时,路至安主动提出来:“燃哥,等会儿留一下,我来给你们量下尺寸,你们的婚服,我来设计吧。”   到这一步,似乎都有了定向了,方渡燃不想逼着郁月城那么快的就把婚期定下来,这事儿至少还得一两年呢。   “这日子还没定。”方渡燃说。   路至安看出他的顾虑道:“好的设计可能是一瞬间的灵感,也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来寻找灵感。找到了还需要重复的做出来样品看效果,这个过程很长的。我想多一点时间来准备。”   方渡燃想说改天再量,他还想下来跟郁月城商量点应该在这之前就需要完成的事情。   郁月城却先一步应道:“可以,预算发给我就好。”   路至安笑着说:“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给你们设计出最完美的婚服,婚期别太靠近了,我需要时间。”   方渡燃看着郁月城的侧脸:“好。账单发我,这个不能让他结账。”   路至安道:“谁也别给,算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我见过很多模特,都比不上你们的外形,你们的身材长相,包括气质,都独一无二,对一个设计师来说,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好的模特完全可以给设计师带来充沛的灵感。”   他终于在他梦想的领域里大展宏图,提到自己心爱的事业,交流的话也多起来,他有点感慨:“这几年,我做男装设计,一直想要设计出一套特别的男性婚服,希望能在我的设计里留下来。给你们做的衣服,可能是我这辈子的灵感高峰了,所以一分钱也不要给我。等你们结婚那天,我还要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方渡燃在桌子底下抓紧郁月城的手,他听到郁月城说:“祝愿你能设计出想要的作品。”   方渡燃后来听路至安讲了不少他对男性婚服的思考,跟着也想了想他和大白猫如果穿上婚服,会是什么样子?   最后把设计的风格和决定权都交给了专业的人来做,以路至安现有的名气和实力,他相信他的兄弟不会让他们失望。   生命的进程里再度和曾经的好友们产生了联系,他忽然想到曾经在十二中,在他迷茫于未来,迷茫于周围的人相继离开时,郁月城用自己比他早一步经历这些离别的感受告诉他。   要往前走。   要顶峰再见。   只要往前走,总有一天,那些没有输给时光和距离的感情,会以另外一种姿态回到他的生命里。   他们会以更加成熟,更加有实力的身份相互交流,相互支持,相互穿插在彼此的社交里。   这不比同学时代只是一起上上课,吃吃饭要来得低级,这是大浪淘沙,是他们成熟之后,用更好的姿态去维系更坚固的友谊。   ·   聚到深夜,人群散去,各自回家。   方渡燃和郁月城留下来让路至安量身材尺寸。   方渡燃没想到他居然随身带着皮尺,他是真的喜欢服装设计,方渡燃能感受到他对这个从小就想从事的行业有多热爱。   一谈起来跟他服装设计有关的话题,路至安比他在学校里不怎么说话的时候要外向多了。   人虽然有点喝多了,但是量尺寸的手法和眼神丝毫不差。   地下停车里,赵霖去的最晚,喝得也最少,他独自坐在车里,开着车门透气。   打算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等了十分钟,又等了再一个十分钟,等那点酒精消散干净。   直到快要零点的停车场里出现了另外一个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从车里走下来,关上车门。   出口离他太近了,他走两步过去,就可以吹到外面夏夜里凉爽的风。   似乎能把酒精带来的一点麻痹连根带走。   走向他停车位的Alpha,顺着他的背影转身跟过来。   停在他的身后两米。没再靠近一步。   他们在包间里见面以来,还没有面对面站起来相互打量过。   他一眼能看出来,对方长高了一些。   快十秒过去,身后的人还没有开口,赵霖转过身看他。   空气里面有一丝丝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甜味。是奶糖的甜味。   跟面前的Alpha的如今的外貌,反差很大,极不相称。   Alpha在他的直直的目光下,从四目相对,到微微挪开视线。   “不回家?”赵霖问。   “……”许烈阳没做声。   赵霖知道他现在的家,就在酒店。   他更知道,许烈阳的沉默和避开视线,多半是因为别的。   许烈阳看得到赵霖跟以前的变化并不大,他还是那么冷静,比自己要冷静。   他甚至变得更加谦和,身上那股有礼仪教养的气质更加突出了。   是跟自己截然相反的气质。   截然相反的路。   现在的他,有能力去联络旧友,有能力回到A市,他凭着自己的双手摸爬滚打挣了钱,抗下来家里的负债一笔笔还清,顶着父亲曾经留下的丑闻再从头干起。   他觉得自己不算成功,确实是他妈嘴里没有大出息的样,但也不失败。   他这不是还挣着钱了吗?   还能堂堂正正地做生意,堂堂正正地活。   但是站在赵霖面前,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失去少年色彩,成了个活脱脱的生意人。   跟面前温文尔雅的赵霖差距太大。   赵霖的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因为没经历过像他一样家里突然破产,父亲赌博,负债累累这些事带来的负面影响,他看上去就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模样。   他在事业和父母家庭上一直顺遂,他站在那里一如从前,恍惚间,还是像年少模样。   不穿这身衬衣和西装裤,换上十二中的校服,许烈阳也许都分辨不出差别。   只是那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以前说不出口话,现在更说不出口了。   寂静的停车场衬托出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往哪里走的踌躇。   赵霖在高中的时候比他淡定,比他要成熟几分,如今一对比,他依然那么淡然。   赵霖在等他开口。   许烈阳犹豫半晌,终于启齿。   “你还喜欢郁月城吗?”他想要退缩的视线重新看向赵霖。   晚风把赵霖额头前的发梢微微吹起来,把他们二人身上的酒精味都吹淡不少。   那一丝奶糖的香味,也消失掉。就像是没有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29 00:23:24~2024-03-29 03:0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5章 求婚   晚风把赵霖额头前的发梢微微吹起来, 把他们二人身上的酒精味都吹淡不少。   那一丝奶糖的香味,也消失掉。就像是没有出现过。   赵霖在他的目光下, 垂下头,过了会儿道:“十八岁的赵霖喜欢过。后来想想,那可能是欣赏和仰慕,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每个人都会有。”   赵霖说完,许烈阳沉默下来,他等了等,然后迈步朝自己的车走回去。   许烈阳忍了又忍, 终究还是没忍住, 站在他身后叫住他:“赵霖!”   赵霖停下来。   “那你向往过我吗?”   许烈阳头脑发热,一股脑道:“我现在满手都是铜臭味,挖空心思都想挣钱, 美好是不沾边了。我还是想知道,你曾经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   赵霖仿佛是经过了思考,才回答他。   他说:“你还记得花花吗?”   不等许烈阳多想,他就转过身来:“你那时候很喜欢她。你们在一起那段时间,你盯着手机等她的消息, 一到周末就打包行李坐车去找她, 分分合合,你经常说不喜欢这样,会很累, 但是没几天,又会跟她和好。”   赵霖说:“我想什么时候我能有这样一个人, 让我时时刻刻惦记着, 坐着车,走着路去找他, 一次次去他的身边。”   许烈阳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赵霖平静道:“郁月城是挂在天上的月亮,只能看,不能想。走不近,也碰不到。我没想过他会是那个人。”   他慢慢踱步走过去:“你后来分手了,也不知道什么开始,一到周末来我宿舍就呆着不走,去哪都把我叫上。”   那正是方渡燃周末不在的时候,他在学校的时间,大部分也在跟着郁月城开始学习。   许烈阳的心突然变得莫名慌张起来,比刚刚一股脑什么话都敢说的时候还要慌。   然后他就听见赵霖在他面前说:“我想我不是花花,你为什么要在我睡着之后牵我的手。”   ……许烈阳的心被猛地攥紧。   ……   那天他在赵霖宿舍玩,打游戏赵霖打困了,上床去睡,他坐在底下不停地敲键盘,越敲越烦躁。   那是高二第二学期的春天,天气还不够热。榕城的植物多,热起来水汽大,这会儿正是刚刚好,空气清新的时候。   许烈阳却觉得很热。   他站起身,趴在赵霖的床边看他。   看了一会儿,他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在赵霖的手背印上去,然后把指尖滑进对方的指缝里。   十指相扣。   许烈阳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他和人接过吻,咬过Omega的腺体,那些快感都没有此刻心理上的酸胀和激动来得深。   如果不是因为赵霖翻了个身,他可能会吻上去。   偷吻。   他后来想了很久,不知道赵霖有没有发现他。   他希望被发现,又不希望。   他恋爱,又分手,用心也散场,随便谈谈就更别说了。   这些或是因为信息素的吸引,或是再用心也会分分合合的感情,总是无疾而终。   如果做朋友能做一辈子,也不错。   现在赵霖的眼睛看着他,一眼就击穿了他的防备。   赵霖一直都知道。   许烈阳想抽根烟,他变成曾经那个偷偷牵手怕被发现的少年,穿着西装却手足无措。   抽烟会把他显得更社会气吧?他不希望。   但赵霖还在看他。   去他的吧,他就这德行了。许烈阳索性放弃了。   “嚓——”打火机燃了。   许烈阳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大口,让自己平息一些。   咳了咳嗓子,躲开赵霖的视线:“你知道啊,我还当你睡着了。”   “你搂我的肩膀,说过很多暧昧不清的话,那里面有没有一点不是玩笑的私心。”赵霖始终站在原地,清清楚楚地问他。   把问句都说得那么流畅直白,直白到像是陈述。   “……有过又怎么样。”尼古丁和酒精混合起来,给了许烈阳逃避的借口:“我们都不是当年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跟我结婚吧。”赵霖说。   许烈阳顿时被烟狠狠呛了嗓子。   他是个Alpha,赵霖也是。   当初他们还笑过双A全靠爱情支撑根本不靠谱,连标记都不能打。   可是离开学校之后,他和赵霖见过一面,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他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也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激烈争吵。   后来,他听说赵霖跟家里安排的对象交往过几个,没一个成的,他自己也连恋爱都没谈了。   一是太忙,他除了挣钱别的精力都没有,起步难做,事情多起来,挣上一点钱他还要给他爸还债,吃不饱的时候压根顾不上什么情情爱爱。   二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过要不要找个人一起过,好歹有个能说话的……   只是一想起这个,就能回忆起记忆中那个跟他无话不谈的少年。   出现在他最好的时光里的少年。   想起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从国外跑回来找到他的少年。   郁月城是赵霖的白月光,许烈阳在那之后的很多时间里怀疑起自己。   赵霖是不是也快成了他的白月光。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到了A市,连我的面都不敢见。”赵霖说。   “我,咳咳!我那个、不是忙吗。”许烈阳被烟呛的嗓子语无伦次起来。   “所以结婚吗?”赵霖说。   “……这太快了吧。”许烈阳完全平复不了做过山车般的心情。   “我不是Omega,没有你喜欢的甜甜的信息素。”赵霖一句句道::“白兰花香,你说易感期闻起来太闷了,腻。”   “……我那是胡说的!你别信!”他慌忙找补:“你不是也……”   许烈阳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发现,年少时期就比同龄人稍微沉稳的赵霖,确实一句他的坏话都没说过。   “不过那天你在我宿舍牵我的手,我闻到你身上的奶糖味,我不嫌腻。”赵霖仍旧将话讲下去:“你女朋友们喜欢闻这个,我觉得也不错。”   “草……别说了。”许烈阳把烟捏得变形。   “所以结婚吗?”赵霖说。   许烈阳又想跑了,赵霖的架势完全没给他机会。   “你给我点时间,我得缓缓。……兄弟变情人这事儿,我得消化一下。”许烈阳说话都带点哆嗦,烟拿在手里也忘了抽。   “不是情人,是你的配偶。”赵霖继续道。   “靠!都叫你别说了,多大的人了,你不害臊吗!”许烈阳面颊都要烧起来,赵霖还淡定的跟没事人一样。   “结婚。”赵霖道:“你趁兄弟睡着,摸兄弟的手,散发信息素,都不害臊,我为什么要害臊。”   “我他妈害臊!”   许烈阳捂住脸:“我现在就他妈臊死了。你不如给我找个洞钻算了。”   “那结……”   赵霖没说完,许烈阳扔掉烟直接上前堵住他的嘴,烟草味直接往他嘴里挤。   酒精和香烟混合起来的味道,不是赵霖喜欢的,但是他回应了这个激烈的吻。   许烈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连咬带吸没章法的用力亲吻他,奶糖味的信息素逐渐把香烟和酒精的味道都覆盖。   白兰花的香醇一同融化在纠缠的舌面上。   “结。我跟你结婚。”许烈阳捧着赵霖的脸,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唯有眼神里还有一丝少年的光。   他紧紧盯着赵霖道;“但这婚,得我来求。”   许烈阳就地跪下去,单膝着地,仰头看着他说:“我没有他们的钻戒,不过婚礼前我一定会给你准备好,这都快一点了,周围也没人做个见证。你说你十八岁喜欢过郁月城,你还去表白了,你真牛逼,不愧是你。我隔了十年才有你的勇气,我也拿我的十八岁向你求婚。”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眼前人的嘴唇上还挂着他留下的湿润,他缓缓开口道:“赵霖,我……我那天不是想牵你的手,我是想吻你。十年前的高中宿舍,我想吻你,十年后的今天,我还是想吻你。”   许烈阳喉结滚动,胸腔溢满年少时迟来的酸涩,他狠狠咽下去喉咙里从未见光的情愫。   太过绵长而沉寂。   他嗓音有些发哑,收起从少年时的半真半假的玩笑到成年后退缩逃避的姿态,郑重万分地说:“跟我结婚吧,赵霖。”   白兰花的香味和奶糖味的信息素在他们二人周围萦绕。   晚风带不走这些Alpha们正在丝丝缕缕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这个夏天他们再次遇见十八岁的自己,他们抓紧了曾经擦肩而过的爱情。   ·   过了两个月,是郁月城的生日。   这段时间里,方渡燃的工作室进展突飞猛进,郁月城结束了方正业的案件,入职了社会科学研究院的第二性别单位。   郁家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一方面为了庆祝郁月城的生日,一方面给各位世交们介绍从国外顶尖大学留学归来的实绩,为郁家的后辈们打好基础。   方渡燃在这场宴会里,也作为了郁家的小儿子,甚至是郁月城的正式的男朋友身份,和那些他已经见过几面的长辈和同辈们打交道。   宴会散场,郁家长辈们这次特意选在半山腰的别墅用来观景A市的别墅变得冷清起来。   山间的风比市区要冷,从别墅的空调里面走出来,也不觉得热。   长辈们都已经睡下,方渡燃找到在房间里休息的郁月城,拉着他的悄悄走出来。   “现在出去?”郁月城问他。   方渡燃把食指比在唇上无声道:“嘘——”   经过了可能会被发现的二楼,再躲过了一楼正在打扫的佣人们。   方渡燃带着他来到地下车库里,从侧门开了出去。   一路上方渡燃开得特别稳,心却没那么稳了。   “去哪里。”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了下:“去给你过生日。”   郁月城看看表,按照平时的时间,这个点方渡燃应该睡觉。   他现在非常遵守作息时间的,今天实在是意外。   而郁月城,其实已经收到过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了,是一副方渡燃自己画的油画。   看向自己的角度,是在自己的床前,看到他熟睡的样子。   为了表明是他喝醉了,还在上面写了他们那天聚会,他和许烈阳喝醉的日期。   油画里面的自己,脸颊上落着通体湛蓝色的蝴蝶。   那天方渡燃说他一觉醒来,做了特别美好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   “十一点过三分。”方渡燃打断他的念头。   “是。”郁月城知道他对时间观念的预感非常强烈。   “那应该来得及。”方渡燃没有提速,反而一直稳稳当当地开。   “我以为你会想半夜来盘山路开快车。”郁月城说。   “想啊。”方渡燃看了他一眼:“但是我的宝贝在我车里,怎么敢乱开。”   “要我开吗?”郁月城说:“带你兜风。”   “其他时候可以,今天不行。”方渡燃说。   郁月城:“好。”   方渡燃有他的计划,郁月城想。   等方渡燃带他开车绕道旁边的一座山,又开上了山顶,挺稳车。   “十一点五十,刚好。”郁月城看看表说。   方渡燃从衣服里面拉出来项链,摸了摸表盖上面的纹路。   “男朋友,过来。”方渡燃打开轿车的后备箱,拿出来一个孔明灯。   郁月城默契走过去,和方渡燃一起打开。   拿出打火机的时候,方渡燃打开表盖看了一眼,秒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八分。   两分钟,刚刚好。   他把打火机交给郁月城:“你来。点的时候在心里许愿,别闭眼啊。”   郁月城勾起唇角,点燃打火机,在心里默念着心愿。   方渡燃在一旁说:“多许几个。”   “别人过生日是三个愿望。”郁月城点燃之后,和方渡燃一起拿着孔明灯。   火光的印照下,方渡燃琥珀色的瞳眸有鎏金闪烁,正看向他扬起唇。   “你不一样。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宝贝。”方渡燃说得坦荡而真切。   “今晚你可以许下很多愿望。”他说。   他们二人松手的一瞬间,秒针指向十二点。   突然四周升起大大小小的孔明灯,暖色的灯光瞬间把山顶的平台整个照亮。   他们放飞的那一只是最大的,正在悠悠升空。   平台周围依次升起来的孔明灯完全数不清,此起彼伏,逐渐可以把眼前的景象都囊括其中。   放眼望去,整面山都融入了充满温情的灯火之中。   而他们的头顶,就是盛夏时分繁星闪烁的星空。   像是山神的祝福。   像是寂静的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这悠悠漂浮,载满祝愿的孔明灯。   目之所及,不过几十秒,都被这然然升空的灯火填满。   零零落落,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把眼前的世界重新劈开了一道纯真的,充满仪式感的空间。   甚至带上了浓厚的神秘色彩。   方渡燃在大白猫怔住的时候,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束他亲手栽种出来的玫瑰花。   在万家灯火般的孔明灯下,对着他的大白猫单膝跪下去,挺直腰背,姿态不差分毫地绅士严谨。   灯火会印出他西装上的暗纹,是他出来时特意换上深沉的墨色。   和他沉积的感情一样浓郁厚重。   郁月城少见地彻底愣住,反应过来时他接过来方渡燃手里的盛开的玫瑰花。   然后看到了方渡燃手里还拿着一个蓝丝绒的小盒子。   灯火似乎如同方渡燃所说的一样,今晚可以尽情的许下心愿,源源不断地悠然升空。   方渡燃打开首饰盒,里面是在光线下隐隐反射出光芒的男士戒指。   他仰头对着他的大白猫,深重道:“郁月城,我想向你求婚。” 第356章 合法的伴侣   方渡燃仰头对着他的大白猫, 深重道:“郁月城,我想向你求婚。”   眼前景象始料未及, 郁月城想到方渡燃是带他出来做点什么,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场充满温馨和神秘色彩的盛大仪式。   方渡燃把戒指取出来,温柔灯火的照耀下,戒面细碎低调的微光闪烁,角度一侧,内圈绚烂流动的星云光辉夺人眼球。   就像是他把年少时期送给郁月城的那朵绮丽的星云都装在这枚戒指里面。   让过去纯净天真的恢宏浪漫,再一次盛放在人生下一场旅程中, 与他的月亮、他天使般的大白猫, 一起相生相随。   “方渡燃。”郁月城因为他的郑重,在诧异之后,神情一同严谨下来。   “这枚戒指, 不是婚戒。我们的婚戒,我会重新好好准备的。”方渡燃放下手里的丝绒首饰盒,把戒指举起来,对着万家灯火拿给郁月城看,再放在手心里, 内圈里刻上去的文字, 就呈现出清晰折射倒影放大投出来。   “但是我觉得用它来求婚,是最合适的。”他看着这行从他已经丢失的童年里面找到的誓言。   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是认真到一笔一划表述刻板又执拗的誓言。   郁月城看到那被印在内圈的星云流光,一眼能认出来戒圈都是用行星轨迹做成的。   这些穿越时空的浪漫和承诺, 纵使方渡燃已经忘记了,也用了成倍的心思再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拼凑起来。   然后崭新地、以最美的姿态, 再一次把誓言延续下去。   “好美的戒指。”他自然而然道。   那些奇幻的浪漫和美好, 都在内圈里藏了起来,郁月城知道, 这是只有他和方渡燃才懂的承诺。   是一向气场外露的现在的方渡燃,收起来张扬和锋芒,沉重冷静,仔仔细细打磨出来的后半生。   “这是那年除夕的前一天,我在珠宝店给你定做的。”方渡燃凉凉地笑了下:“第二天我们就分手了。后来来来回回又修改了几次,其实它已经做好一阵子了。”   方渡燃收起自己旁枝末节的情绪,用比十八岁要沉稳多了的声线,抬起头说:“求婚的念头,之前就有了,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因为你那天在方正业的面前对我许下那句话。我承认,那句话真的太迷人了,我这辈子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比那天还要浪漫。   “可能我就是个变态,我真的觉得那天,那句话,很浪漫,特别的!……应该说我所有经历的事情里面,唯有你,你每次的出现,不管在任何地方,不管我是什么样,你被我影响成什么样,你整个人出现的那一秒,他在我身边的每一刻,都浪漫得要死掉了。”   郁月城想说你才是从小就最会讨人欢心,最会说话,也最能给我浪漫的。   方渡燃的仪式感,在他心里留下过一层层的痕迹,都是浓墨重彩的片段。   然而方渡燃看向他的目光赤诚,只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措辞似的,完全没有想要他给出评价的意思。   “上次他们起哄说婚服的时候,我就在想,婚服都有了,那向你求婚的日子也应该提上日程了。我怎么也要正式地向你求一次婚。”   方渡燃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了,这是他计划过很多次的事情,他胸有成竹,他们都已经要结婚的打算了。   求婚,是场必不可少的仪式,他是不可能再紧张的。   但是他仰头看着郁月城的脸,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无人能比的样貌,加上他优雅的仪态。   他是再对郁月城求婚啊!   那是他走过生死,两小无猜,次次承受过他无端伤害,和他纠缠至深的伴侣。   “你想好了吗。”郁月城在沉默中出声。   方渡燃没有回话,方渡燃闭上了眼,然后深深做了个长长的呼吸。   再看向郁月城时,心脏跳得沉重且坚定。   “郁月城,我希望在我生命里剩下的日子里,一直可以和你相伴左右。我会不停地往前走,会变得更强,会成为最能保护好你的人。以后,等干爸干妈年纪大了,我也会照顾好他们。”   他一句一句道:“我知道,你是最好的Alpha,你也会做到。可那是你的份,我作为你的伴侣,这些都是我应该做到的。我想要成为你的合法伴侣,和你相伴一生。我会把你的家当做我自己的家,去善待你的家人们,我自己也会努力成为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家。”   方渡燃道此处,喉咙有点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将每一句话说得愈加清晰、板正。   当谈喉头发哽的时候,他强行压下去激动,继续道:“至于我对你感情,忠贞不渝。直到死亡降临在我身上。”   方渡燃满含期待发问:“郁月城,你愿意跟我缔结婚约,成为合法的终生伴侣吗?”   郁月城没有立刻回话,他们的目光在悠悠天地间对视片刻,在万家灯火中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自己。   只有自己。   “我愿意。和你成为合法的伴侣,风雨同舟。”郁月城没有把他拉起来,而是伸出左手。   方渡燃眼中涌上热意,带着泪光发笑,他的胸膛里还有没消化掉的激动。   接着就这么笑着把他学生时代就开始定做的戒指,戴在郁月城的中指上。   给他戴好戒指,方渡燃牵起他的手背,低下头在戒指上吻了一下。   “这个是我向你求婚的戒指,算订婚了。等我们结婚,我们就可以互相戴在无名指上了。”方渡燃说。   郁月城翻过掌心,方渡燃心领神会搭上去,被他拉着站起来。   方渡燃很喜欢这种他们之间的默契,就像是郁月城知道他想要的是他第一时间伸出手,给他戴上戒指,而不是立马就急匆匆地回答他正式的承诺,把他拉起来。   他喜欢这样郑重的仪式感。   更喜欢把这一切都用在他此生的皎洁月亮,他纯净漂亮的大白猫身上。   从他认识郁月城那一刻,他就喜欢。   他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喜欢。   他喜欢得不行,喜欢得要天天晚上都抱着郁月城睡觉才行。   小时候他给郁月城送过茫茫宇宙里的星云,现在他诚心诚意地拿出他当初用自己的全部给郁月城定做的戒指。   按照最标准的礼仪,单膝跪地,认认真真地求婚。   如果可以,他的脑子还能一直都能用起来的话,他想一辈子都给郁月城最好的浪漫。   郁月城在这个遍布孔明灯的神秘空间中,头顶着繁星侧过脸吻他,又重复道:“我愿意,和你缔结婚约,一生到老。”   方渡燃立马堵住他:“好了,不许再说了!剩下的话,要在婚礼上说给神明听。”   随后他摸着大白猫手指上的戒指,真切道:“就算我这辈子到头了,我对你的爱,也还在宇宙里闪耀。现在我感觉三百年太短了,有什么东西才能生生世世地永恒呢?”   郁月城从他脖子里把那块刻着星盘的表拉出来:“它可以。”   方渡燃恍然,拉起他的手笑道:“戒指也可以。”   “我死了,化成灰,我也要它们埋在一起。”他宣布道。   “你今天说了很多死亡有关的话。”郁月城说。   “生老病死,就是人的轮回,我直视它。我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我唯一怕的,就是没有你。他在心里默念。   郁月城牵住他的手,方渡燃突然说出口:“郁月城。”   郁月城:“嗯?”   “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我不会再忘掉你的,我生生世世都记得你。”方渡燃看向他的脸,像是真的在用意志力来刻进灵魂里。   他说:“下一次,以后的每一次,都换做是我来找你。”   这话他不需要郁月城来回应,他就想要让当事人知道而已。   现在的方渡燃,已经变了很多很多,他再也不会急着去要什么答案,他知道他自己要做什么。   只要朝着那个方向,一直一直地往前走去,紧紧抓住郁月城的手。   只要再也不走丢,他就能一直走到天崩地裂,走到永恒的尽头。   郁月城却明显因为他的话,心神颤动。   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草木味的冷香浮现出来,将他们二人包裹。   他低下头,碰着方渡燃的唇瓣 ,轻轻说:“好。我等你来找我。”   方渡燃眨了眨眼,近距离看着他的伴侣,他的爱人,拥住郁月城的后背把这个轻柔地吻缠绵地加深。   这是星空夜幕,是苍茫宇宙,是万家灯火,是天地为鉴。   方渡燃放肆大胆地把这场仪式里加上他浓烈张扬的爱意,他把郁月城口腔里所以的气息都想要搜刮干净。   身心荡漾在绵绵情意里时,他闻到了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一缕花香。   是蔷薇花的芬芳。   他的信息素,会自己在情动时发出气味了。   虽然没有指向性,但这也是跨越式的。   方渡燃睁开眼笑了,郁月城乌黑的眼瞳看着他,也笑了。   这天夜里,他们在车里看着一个一个的孔明灯,因为天亮逐渐消失。   方渡燃在车后座里,倒在郁月城的怀里安睡。   轿车的后座空间太小,方渡燃是想让郁月城躺下来的,没想到到最后,先一步睡着的是自己。   郁月城靠在座椅后背上,方渡燃的脑袋啊枕在他腿上,手臂还抱着他的腰,脸都埋在他的腹部呼吸,半睡半醒的时候还在说“真好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29 05:08:33~2024-04-01 22: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9瓶;一杯浊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7章 祝福   郁月城整夜都缓缓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来让方渡燃今夜睡好一点。   他们是可以回家的, 但是方渡燃想要在山顶上再看一次日出。   日出升起,想看日出的人睡着了还没有醒。   方渡燃很少有时间观念不准的时候, 尤其是现在身体恢复之后。大概是他的早睡早起作息昨晚被打破,得好好缓一缓。   郁月城发现了那些孔明灯的秘密。   手指虚虚地在方渡燃裸露的后颈上划过去,要不是会弄醒他,他是想摸一摸的。   方渡燃昨晚撕开药贴,想要一个标记,要了三次,郁月城都以他二次手术的伤口未愈拒绝了。   他的身体, 其实已经不适合标记了。   对他和自己, 都不会带来正面影响。   可是自己的伴侣Alpha,对自己恳求想要被标记,郁月城的确心动了。   他也有差点被乱了心智的时候。   他还知道, 昨晚那场充满神秘色彩,像是山神的祷告般的神秘场景,都是方渡燃亲自写出来的程序,再给周围方圆这几座山挨个布景装上的拟真投放器。   工程量不小,调试也有些麻烦, 这种事情, 方渡燃一定是一个一个地亲自检查的。   他在车里坐了一夜,其实后背已经有些酸痛,稍微一动, 方渡燃就抱着他不撒手,粘人的样子跟小时候睡着了一模一样。他只能用把车窗升起来, 不让阳光照进来影响他的伴侣休息。   再跟着闭上眼, 一起睡一会儿。   手指上的戒指,和从方渡燃的脖子上垂落在他腿上的项链, 相互呼应。   仿若被注入了生灵般,一亮一弱,光芒此消彼长。   ·   半年后,方正业的案件走完最后一步流程,这一场牵扯了十多年前的旧案,和历时十几年情形极为恶劣的犯罪行动,全部落幕。   郁月城所在的国家社会科学院大门外。   “方渡燃的项目麒麟研究所应该会跟踪一辈子吧。”郁月城在驾驶座上熄火。   “当然,怎么了?”郁闻礼问。   “法律规定,因为反人类罪名和违法的人体实验所以被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的人,是可以被申请作为研究对象的。”郁月城说。   “……你想把方正海送进来?”郁闻礼当初是想过这个的,还跟老前辈们商讨过,只是手续非常难办,到最后僵持不前。   “你不想要吗?”郁月城看向他。   “我当然想,他现在的状态太适合做研究了,他整个人就是个现成的试验品。”郁闻礼说。   郁月城:“那为什么没有麒麟研究所的申请。”   “我在等小燃的资料。方正业是个Alpha,我们一直是在研究改善Omega的,这么好的机会,不一定能轮到麒麟研究所。加上现在研究所项目多,方渡燃的项目就消耗了一大批人,人员调动和配比上,比不过几个专精Alpha的研究所。”   郁闻礼顿了顿,道:“还有一点,我在等小燃的资料。他前几天说他有几点还能再补充一些,需要结合案件来写得更详细,为我们竞争方正业实验体的时候出一份参考性独一无二的数据测试计划书。”   郁月城听到这个,沉思片刻。   “我可以帮你。”他说。   郁闻礼:“你?”   郁月城看着前方的车窗,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口吻如常地说:“我要让方正业一辈子都活在实验室里,他曾经怎么监视方渡燃的,就怎么监视他。”   郁闻礼心惊:“月城,你……”   “我是为国效力。”郁月城淡淡地说:“我会帮麒麟拿下监管权,你们之后会跟A市的军区进行合作,他们会派人过来对方正业进行综合管理,你们相互配合好。”   郁月城这才刚工作不久,郁闻礼对这个喜讯,一时五味杂陈。   “其他的我来安排。加上方渡燃提供给你们的参考计划书,我相信国内没有任何一家研究所和机构,能够有麒麟的优势大,你们有方正业所有行动和身体数据的第一手资料。”郁月城乌黑的眸光隐隐冷下来:“你们还有别人没有的经验。”   “……月城,之前你没说,我也没问,但是现在我得问问了。”郁闻礼说:“你做这么多,横跨基因研究的几个领域,最后却进了社科院,是为了小燃吗?”   郁月城没有回答。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的严肃程度,已经超过一句话,或者一个应答就可以撑住的地步。   他转而道:“我的能力足够匹配我的工作。”   郁闻礼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政,的确也没什么不好。   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好的,是为了发展的,都是一桩大好事。   他只是作为长辈,他没法只把自己心疼的小侄子当做一个顶尖的工具,当做一把利刃,一个只有超凡实力用来干活的机器人。   郁月城是个活生生的人。   车里的寂静,会因为空间狭小而显得漫长一些。   郁闻礼叹了口气。   郁月城忽然道:“下个月社会科学院我会通过投票和举荐成为副主席,同时作为国内代表,出席国际第二性别社会问题的代表大会。”   这比之前的消息要让人心情缓和多了,郁闻礼说:“这事我听明芯提过,但你是个Alpha,这次国际会议的主题是Omega与日俱增的社会矛盾,你确定你可以出席?”   郁月城:“我确认。”   他转过头道:“我还会带上我非常得力的伙伴,她是个Omega,以前是一名Omega产科的医生。”   “这倒是个有利的搭档。”郁闻礼说:“可以在矛盾尖锐的时候发挥她的第二性别优势,毕竟她作为Omega的发言更有说服力。”   郁月城点点头,另外道:“虽然我是个Alpha,但是我的伴侣曾经是个Omega。Alpha和Omega、Beta,都是Omega社会问题的一份子,第二性别的问题,从来不会独立存在。没有任何一个性别的社会活动,和其他性别无关。”   郁闻礼听到他谈论工作的态度,这是他应有的思考和能力,也从中听出来他对这份工作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勉为其难。   “思想觉醒的人永远是少数,基础教育下,Omega和Alpha的社会矛盾,要做的不只是让Omega聚在一起开会,让Omega去教育Omega们要如何小心翼翼地参与社会活动,如何从分化开始就来保全自己的安危,要怎样给自己套上枷锁,而是要让跟他们有直接利害关系的Alpha去直接用律法管束Alpha,让Alpha的思维得到进步,如何约束自身,如何去正确地去看待Omega。”郁月城道。   郁闻礼听后,先是如实说:“我一直担心,你想要找到自己为之奉献的事业,会不会现在做的事,并不是你喜欢的。……这么看,你考虑得比我多。”   “我想不了太多。大学的时候,我读了一些书,学了一些东西。”郁月城坦言道:“有迷茫的时候。但是后来发现,有些改变,不能单单靠科学技术和医疗手段,也得有人来做点别的事情。”   “你是我们的骄傲。”郁闻礼说:“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做的是你想做的事,看到你现在的状态,我也就放心了。你刚刚的话,自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确是高级思维了,这对原本的社会架构会造成冲击。”   他拍了拍小侄子的肩膀:“道阻且长啊,月城。”   郁月城平静道:“我知道。但是总要有人走第一步,或许我走了,之后就有跟我一样的Alpha、Omega、Beta,会踏上我这条路。”   “你说得对,你这条路上不分性别,你们从人权上都是平等的。”郁闻礼问:“你今天跟我说的这番话,是不是做了功课?”   郁月城:“嗯。做了一点功课。”   寥寥一句话,郁闻礼立刻听出来,这不是做了一点。   郁月城是做了最多最齐全,并且最能直击人心的功课,从确定命题到收集资料,再到最后成文,提交,竞选。   他只有作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才能以出席国际上这么重要的会议,还是以一个Alpha的身份。   “小燃知道吗?”郁闻礼问。   “嗯。”郁月城道:“他虽然对这些有兴趣,但是无心政治,所以他愿意以采访的方式回答问题,远程作为我们团队编外的特殊人员,是我们邀请到的嘉宾。”   “他,能接受在这么多人面前……”郁闻礼能想到这种会议上,方渡燃作为被采访的嘉宾,只有一个原因。   他会在那个时候揭开他自己的伤疤。   郁闻礼接连被这两个后辈震撼到。   “会议有保密措施,所有的信息都会是经过实时处理的,不会细说他经历的实验具体,重点在他作为方家的信息素案件的受害者身上,他作为匿名当事人远程接受采访,会回答一些有关第二性别的体会和看法。”郁月城说。   郁闻礼在这时缄默。   他的表情明显是欲言又止,郁月城耐心等待。   “小燃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但是我认为你们既然已经在这条路走到了这步,我可以告诉你。”郁闻礼经过反复思量之后,决定告诉郁月城。   郁月城:“什么?”   “他也许是打算能够成功再告诉你,但是我认为他的决定,迈出这步,跟成功的结果一样重要。”郁闻礼说。   郁月城微微蹙眉:“关于他的身体?”   “是的。”郁闻礼赞叹道:“小燃,他是个英雄。”   郁月城有点不好的预感,这个称赞对方渡燃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他做了什么?”他问。   “他在定期增抽骨髓的项目书上签了字,为的是麒麟研究所为期已经快百年的人工体外保温箱项目。”郁闻礼说。   “让Omega体外生子的项目?”这也是郁月城所做的功课之一。   郁闻礼:“对。”   “这项目不是中止了吗?”郁月城说。   “因为没有合适的孕泡。”郁闻礼道:“评级S的Omega这些年我们也找过,志愿者们都很积极,但是很遗憾,都无法存活。”   郁月城:“那方渡燃……”   “他的体质我们无法预测,虽然他同样是曾经有可能发展成评级S的Omega,但是你知道他如今的体质已经超出正常人非常高的数值了。从他的经历和数据上看,他的基因有这个耐受性。如果可以成功,那就走了一大步,我们可以对比,可以测建,可以重新根据他来建模,对他本体的基因组别展开研究。”郁闻礼尽量用简短清晰的方式告诉郁月城,这之后还有大量的资料可以发给他详细了解。   “用了生物剥离和二次培养是吗?抽取骨髓干细胞来分解催化,导向培育,形成孕泡。”   郁月城说:“他没有第二性别的所有生殖功能,需要的营养液也需要人工对他的□□来进行合成。他的□□大概率是用不了的,最终还是得回到大量抽取骨髓来剥离合成。”   对于小侄子直接说到重点上,郁闻礼很多时候都万分惋惜,郁月城没有继续把精力都花在研究这条路。   虽然他手里的几个项目,足够顶上很多科研人员一生的目标。但是这种跨时代的思想条件和能力没有全部投入,真是非常让人遗憾。   不过现在的大局势来看,以他的知识储备去走政治这条路,为了救助Omega出一份力,说不定的确更合适。   他会是技术力和科研水平,各方面都最高的管理者,是走上国际前沿的推动者。   “你说的得没错。”郁闻礼肯定道:“   就是这样,这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方渡燃他知道后果吗?活性要求的极限追求,是要活体采样当场分析的。增量抽取骨髓,会进行不同穿刺点、不同方向、不同深度的采集,这过程很长,留下来的损伤也需要时间来修复。”   郁月城非常不想再提到这四个字:“……这也是人体实验的一种。”   郁闻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沉沉叹出来:“我是研究人员,我肯定知道。至于小燃,他也知道。”   郁月城哑口无言。   他很难想象方渡燃在听说这件事,答应这件事,包括签字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他不可能忘了人体实验曾经带给他的痛苦。   “很难理解对吧?我也是。”郁闻礼说:“所以我说方渡燃是个英雄。你和他,都是真正地,为了造福人类而存在的战士。今天知道他愿意为了Omega的国际会议主题,揭开自己的伤疤,我想你作为他的伴侣,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郁闻礼每每想起方渡燃的这个壮举,还会动容到眼眶湿润。   作为麒麟研究所这个为了推进第二性别的步入正常社会的科研人员,这百年间,他们一次次的看着社会如何变革,看着Omega和Beta逐步有了今天的自身权利。   他们有最纯粹的为人类造福的科研精神。   “他……他从来没告诉我。”郁月城说。   “他可能也觉得这事不必提。他曾经不能生育的事,也没有告诉你。”郁闻礼说:“也许他是想着,如果有可能培育出孕泡,再告诉你。”   郁月城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郁闻礼过了好一阵,忽然道:“他其实,是愿意跟你有一个你们的孩子的。”   郁月城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眼睛里的神色。   “孕泡能保证基因编码不出问题吗?”他问。   “理论上是可以的。如果出现问题,我们也会进行彻底销毁。”郁闻礼说:“但是假如真的成功,肯定是要对孩子进行终生的行为追踪的。这个也是为了下一代负责。”   “我明白。郁家会同意。”   郁月城停顿片刻,再开口道:“只要重复千垓次分析没有异常编码,我愿意。方渡燃愿意,我就愿意。”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小燃也知道他在做什么。”郁闻礼说:“这件事我早先跟你母亲提过,她非常伤感,但是表明愿意为此出力来支持你们,本身她是想要你们来领养孩子的。”   郁闻礼能感到这个重担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上一代,到了他这一代,然后又阴差阳错地到了他们郁家下一代的身上。   这很沉重。   这需要一整个家族来背负。   “既然能够尝试,郁家在这条路上就会背负上很多责任,这不只是一代人的事,这已经是几代人的付出了。”他说:“轮到你们头上,也会是一代代的职责。”   “我明白,我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关注这些项目。知道它的严肃性。”郁月城说。   “其实我有预感,方渡燃是个非常厉害的人。”郁闻礼看向他道:“你是评级S的Alpha,你们的孩子,一定是最顶尖的那个。从检测数值上来说,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好。如果这个项目能够成功,那么一定是你和小燃的孩子。”   郁月城:“我只希望方渡燃和他健健康康。”   “月城,之前我和你的父母,包括你小姑,对方渡燃和你的关系,虽是随着你们来,但是他的身体,毕竟比不得正常人,所以还是有所顾虑的。你应该能看出来,自从你上完学回国之后,你的父母对方渡燃的态度,没有反对你们私下订婚,也没有强烈支持,毕竟你们都不是小孩,现在都长大了,说的话得开始作数了。”郁闻礼说。   郁月城:“我能明白,看得出来。”   郁闻礼点点头:“你是聪明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对你们完完全全地报以祝福。”   “因为他的决定吗?”郁月城问。   郁闻礼不会突然说这个,郁家的教育和家训,也的确是为人最重要。   “是的,有很大的影响都来源于这件事。”郁闻礼说:“你的母亲,她是一个Omega,因为他的决定,还流了泪。她在为你们未来的责任而心疼,为小燃的付出和勇敢流泪。没有哪个Omega会对这种英雄不感动的。她作为一个很成功的Omega企业家,一定是很不容易的,当然知道Omega在现在这个社会,仍然有很多局限和艰难。她也一直都在做相关的帮助Omega的慈善活动。更何况结合小燃的情况,他能踏出这一步,比别人要艰难很多很多。”   郁月城:“……她也没有告诉我,你们没有人告诉我。”   郁闻礼说:“你也要装作你不知道的样子。小燃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   良久,郁月城道:“好。”   郁闻礼像个老友一般对郁月城说:“小燃年纪小,却是个有大爱的人,他配得上郁家的祖训,也值得郁家跟他一起走。你想不到小燃那会儿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郁月城静静等着他的话。   “小燃说,那就多抽点我的骨髓,每次用一半留一半,他说精.子可以冷冻起来,骨髓也可以吧?”   郁闻礼用着方渡燃随意而坚定的口吻说:“这样的话,等我死了,研究还可以继续下去。”   郁月城鼻腔里泛起酸热。   他完全可以想到方渡燃的嘴里说出这话,会是个什么样子。   方渡燃一直那么恨,恨他的过往,恨他混乱的第二性别。   也一直那么爱,努力地活着,拼命地往前走。   郁月城无论是站在伴侣的角度,还是站在正要为了Omega去发言的副主席的角度,都无法用言语去表彰方渡燃。   他对自己耐心而温柔,把很多的爱,所有的情给了自己,还可以为了让Omega今后可以多一点自由,烧光自己最后一抹骨血。   而现在,因为方渡燃自己,他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郁月城现在,立刻,就想要回家见到方渡燃。   郁月城把郁闻礼放在分岔路口,青苗基地的人来接他回去加班,他一个人开着车回家。   原本是想要立刻就见到方渡燃的,他的车速却变慢了,最后停在一条商业街。   他在芳香四溢的花店里面,挑了一束纯白色的蔷薇花,结账时左手中指戴着的戒指被店里的小姑娘看了好几眼。   “这是定制的戒指吗?”小姑娘笑着说:“真漂亮啊,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很衬您的气质呢。”   郁月城轻轻弯起唇角:“是我伴侣为我定做的。” 第358章 是他永远的月亮   郁月城的工作少有加班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都能按时下班,这样他能抽出很多时间去分配给他手里的科研项目。   一般会在下班之后直接去实验室都看看你进度, 亲自操作一些,然后一到两小时后结束,回家。   方渡燃的时间就完全没个准了,有时候要到睡觉的点,才不得不回来直接休息,少部分时候早早就按时下班回家了。   他现在正在工作室蒸蒸日上的时期,团队按时下班的时候比他自己要多, 他总是那个守到最后关门走的人。   测试用的机房, 他每周末还会亲自去更新,检验。   郁月城今天就没想到,方渡燃会早早地回家。   拿着纯白色的花束进屋时, 刚一开门,方渡燃就从大厅里窜过来。   郁月城有阵子没看到他这种活力。   “晚上还去吗?”他熟悉发问。   “不去了。”方渡燃说:“明天周末,这个周我双休,机房安排给曾工了。”   “上次见过那个?”郁月城一边换鞋,一边跟他随心聊着。   “嗯。”方渡燃说:“我挺看好他的, 过一年过再没问题, 我想把软件更新的部分交给他来带。”   “把他们带起来,你能轻松些。”郁月城说。   方渡燃大幅度地摇头:“不不,我要打两份工, 挣两份钱。干妈给我的项目要动工了。”   郁月城被他逗笑了,把手提袋里的花束递给他:“祝你心想事成。”   “哇, 蔷薇花。”方渡燃从纸袋里拿出来, 这个包法很精致,他觉得可以学一学。   郁月城进屋在他耳畔轻声说:“没有你的信息素好闻。”   方渡燃突然怂了下肩膀, 那气息好似要洒在他腺体上。   明明还隔了那么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心有邪念,就看什么都有颜色。   大白猫就是说了个亲近点的话,他都能有点反应。   “我很喜欢!”方渡燃真心道。   然后让自己先正经起来,在大白猫的左右脸上都亲了一口。   “原来你心里我是白色的。”他说。   “是好几种颜色,漂亮的都是。”郁月城说。   方渡燃知道他的花,都是亲手种出来的。   从国外移植回来的蔷薇花,到现在还在后花园里盛开呢,根基已经越长越深了。   “这束是白色的。”方渡燃抱着花跟他上楼。   “嗯。”郁月城说:“很纯洁的颜色。”   “原来我在心里,很纯洁啊……”方渡燃拖长调子不要脸地说。   郁月城却认认真真地应:“嗯。”   方渡燃忽然觉得郁月城今天有点不对劲。   郁月城看向他,也觉得方渡燃今天过分活跃,手指碰到一下,他都会缩回去。   果然,方渡燃跟着他到了卧室里,抱着花站在原地,直接就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郁月城没有避讳他在场,准备脱衣服,方渡燃又突然转个身,不看他。   “你先冲澡,你冲完出来我再说。”他道。   郁月城怔了下,然后笑了笑:“好。”   按照之前的经验,方渡燃一到这种状态,大概率是真的有事要跟他说,   还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等郁月城出来,方渡燃已经把白色的蔷薇花差进了花瓶里,听到他走出来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这个品种好白,我刚才发现,比院子里那些都要白。”他碰了碰花朵的花瓣。   “是。它是最近几年人工新培育出的品种。”郁月城说。   “人工培育啊……”方渡燃拉长调子喃喃道。   “嗯。”郁月城从后走过来,携带一身浴室里面的水汽和草木味的冷香。   方渡燃猛然反应过来似的,转过身看向他:“我忘了给你吹……你吹过了……”   郁月城想了下,坐在他身边:“你想说什么?”   “啊?”方渡燃觉得脑子有点短路。   主要是他不知道怎么提起这句话,不那么突兀。   好像不管怎么说,都避免不了。   但是貌似也不能拖下去了,他的检测报告已经标红出来他可以进行了。   都要进行那个实验了,怎么也不能再瞒着郁月城了。   “就是……”   方渡燃憋了会儿,一口气道:“你想不想要个我们的孩子。”   因为说得太快,问句都急匆匆地变成了陈述句。   然而郁月城在听完之后,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啊……”顺利地让方渡燃吃惊。   他转过头看向郁月城:“你听清了吗?你别什么都答应啊。”   郁月城视线稳定地看着他,重复道:“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嗯。”这回轮到方渡燃不知所措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滋味了。   “你不想要吗?”郁月城还在反问他。   “想啊,我怎么会不想?”方渡燃立刻反驳。   大白猫怎么就反客为主了呢?   明明是他来问的。   想想会有一只跟郁月城一样好看的小猫,他这样铜墙铁壁的,心已经比石头还硬的人,也会化掉。   而且他还见过郁月城小时候的样子,……真是太好看了。   过目难忘。   还那么聪明,温柔,方渡燃除非脑袋被压扁了再也拼不起来了,不然怎么会不想?   “你知道我生不出来的。”方渡燃有点直白坦然的不好意思,但是又必须不得不说清楚。   “是……呃,不那个,什么,就可以有个孩子。”他吞吞吐吐道。   “不什么?”郁月城的表情纯良极了。   “不彻底标记啊!”方渡燃自暴自弃。   “郁叔有个给Omega体外做人工保温箱的项目,具体的你可以问问他。”他索性都说出来:“就是不用我和你彻底标记,用一点我的样本来孵化,培育出来我们的胚胎,需要用到你的精.子。这样实验成功的话,我们就可以有一个孩子了。”   郁月城看着他耳根都红了,还坚持说完的样子,将视线一瞬不移地放在方渡燃的身上:“嗯。”   “其实这个你配合起来,过程应该不为难的,要是会受伤,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的。”方渡燃表态道。   郁月城继续看着他:“嗯。”   方渡燃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那目光,因为他正在说的内容,跟火烧似的让他脸颊的皮肤都变得发热。   就算过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天的心理准备,还是太羞耻了!   “主要还是你愿不愿意。”方渡燃说:“其他的都不用担心,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也是我们可能会有的孩子。我只要知道你想不想就好了。”   “我想。”郁月城很干脆。   方渡燃长舒口气:“那好。那就好……”   他本来还想过,不彻底标记,就有个孩子,会不会让Alpha不爽。   毕竟这个过程,也挺重要的。   这是人类的天性啊,是生育的本能啊。   他自己没有这个功能了,他不能不考虑郁月城,把别人的本能也剥夺了。   郁月城跟他在一起,本身就承受了很多不应该承担的东西,他得都想到的。   郁月城是个Alpha。   “方渡燃,你愿意让我彻底标记吗?”郁月城忽然道。   就跟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还是得他的大白猫跟他有默契。   ……等会儿!   方渡燃回过神来。   “啊?我……”他一时语塞。   方渡燃没有生殖腔,想过郁月城会不会在不彻底标记就有孩子这件事上心理不舒服,但是完全就没想过他被彻底标记这回事。   彻底标记是要Alpha在生殖.腔内成结才可以的。   这……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   方渡燃还着实思考了一下,这玩意儿,他没有的话,是整个器官都没有呢?还是有个摆设在那里,它不管用。   要是前者,那真没办法了。   他苦思冥想,使劲回忆当时郁闻礼告诉他的细节。   ……好像确实就是他这个器官都没有。   方渡燃有句话记得很清楚,郁闻礼说他的生殖.腔甚至还比不上未分化的小孩子,未分化还有分化的可能,而他是被摧毁过的,直接是反方向的负数状态。   他皱起眉,这事儿……也太难办了。   “你不愿意也没事。”郁月城在他纠结的时候说。   “不是,我愿意的!”方渡燃不知道怎么一下子说清楚,只能马上就凑上去搂住他的大白猫,一下下顺毛。   “怎么会不愿意。我愿意的。”他反复说。   “愿意的。”他肯定道。   方渡燃一连说了好几个。   “我都想跟你有孩子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方渡燃也不管耳根有多热,直言道。   “那你……”郁月城没说下去,方渡燃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是犹豫,我是没搞明白。”他说。   郁月城:“不明白什么?”   “咳咳。”方渡燃清了清嗓子,顶着发热的脸说得明明白白:“彻底标记,你得把前端全部进入我的生殖.腔里,然后在里面成结,留下那什么……遗传物质,才叫彻底标记。”   他皱眉道:“这个,我不行的啊,我没有生殖.腔。”   方渡燃虽然没有经验,可是初一的第一章生理课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他这个Alpha,生殖腔都没有,怎么标记?   郁月城从他认真思索的神情里,得到的全是“这件事要怎么办”的迷茫和困惑。   还有点必须要解决,但是他又解决不了的丧气。   方渡燃他较真的时候,什么都能较真。   现在看着不傻,反而可爱得很。   郁月城想笑,又被他的认真给热到了心里。   “我的意思是,彻底标记的过程。我可以在腔口的外面成结,但我想要拥抱你。”   他带着笑意的呼吸洒在方渡燃的侧脸上,唇瓣贴着他面颊,逐渐收起笑意:“我想要你属于我。我想和你,融为一体。   方渡燃第一次听到郁月城对自己说这种具有攻击性的占有欲的话。   比之前听过所有的话都让人面红耳赤,大白猫的话音一落,他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这人怎么······   他看过去,郁月城神情严肃认真,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不脸红。   倒是方渡燃,明白过来头都不好意思抬。   这是一个漫长的周末,他们不约而同地空出来。   方渡燃特意选在他最清醒的时候,他避开了干性发热期可能到来的所有日子。   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跟郁月城商量他们可能会有的孩子,然后在郁月城如果不开心的情况,用尽他能用到的方式来让郁月城开心一点。   没想到最后,是他躺倒宽敞的双人床,面对面看着他的大白猫自上而下,自外而内。   这一次他们没多说什么,他们耐心地做足了准备,郁月城吻在他发烫的耳根,方渡燃立刻紧紧地拥抱住他。   他在小夜灯昏黄的光线里去寻找郁月城耳根低下的红色小痣,痴迷地舔舐,痴迷地接吻,放松一切,敞开所有来接纳郁月城带给他的感受。   不放过一丝一毫。   郁月城的学霸属性,在这样的缠绵里也能派上用处。   他把准备做得精准而刺激,庞然还未接触,就已经能让他卸下条件反射地力道。   但是需要接纳分量太大了,浓烈的情意和触感一起将他淹没,方渡燃觉得自己是溺毙在薄荷冷香里的一尾鱼。   他在挣扎,不是因为失去氧气,而是想要再频频让人窒息般的激烈中去得到更多浪潮。   郁月城和他紧密不分,郁月城在吻他的唇。   他的嘴里,他的身体上,他的里里外外,都是薄荷味的冷香。   方渡燃仍旧张开嘴,去贪婪渴望大白猫会给予他的信息素。   凉凉的薄荷味化在他的味蕾上,方渡燃一遍遍地吮吸郁月城柔软的舌尖,能吃到的所有味道都吞进肚子里。   舌面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方渡燃闻到了自己的蔷薇花香,很微弱,他知道郁月城也闻到了。   因为他得到的吻变得更深了,他把郁月城口腔里的每一处都反反复复地探查、占有、扫荡。   情到深处,他也意识清晰地舍不得去咬郁月城的肩膀,然后大口大口去舔他的颈侧,咬他的耳垂,手指酥.麻着去碰触Alpha脖子后面的腺体。   学着郁月城曾经为他做得那样,变本加厉去刺激Alpha的感官。   这次方渡燃连同郁月城最纯粹的、浓度最高的信息素,也会一并融化进他的身体里。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也是他终生难忘的夜晚。   方渡燃明明是吃过很多次的,那东西是纯度极高的草木类型,他喉咙里到最后都有点淡淡的清苦味儿。   然而这种完美的契合,他却感到了不一样的快乐。   是灵魂在跟灵魂冲撞。   是在用本能,用最传统最原始的方式表达爱意。   他好爱、好爱郁月城。   好爱他的大白猫   是他永远的月亮。   方渡燃觉得整个身体都是爱人的,是属于郁月城的,这是在以往感受不到的。   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郁月城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脉搏,他的汗水,他的信息素,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力道……   彻底的纯粹的相互占有,这滋味太销魂了。   方渡燃到后来,一点细枝末节的想法都没有了,全部都剩下身体和心灵的交流和冲撞。   “郁月城,我好贪心,我想跟你、生生世世。”方渡燃有生理泪水和汗水一同滚下去。   郁月城在最深处,在他们肉.体和灵魂都融为一处的时候,寻上他的掌心,紧紧地十指相扣。   方渡燃面色迷蒙,琥珀色的眼瞳望向他时却坚定澄澈,清楚地低声诉说:“我爱你,郁月城。”   深远的情话浸泡在热切的汗水和密不可分的粘稠里,好看的宛如神祇的大白猫低下头吻他的唇。   吻到他的心脏上,吻到他的灵魂上。   “我也爱你。”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完结啦!!!!接下来会无缝衔接上番外。   番外内容是两个宝贝的甜甜生活,婚礼也在番外哦,还会对正文以外的一些小尾巴也收起来,还会写一点架空线的小童话,这个早就想好了。不是随缘更新,日更,有事会挂假条,一直到番外结束,整本书完全剧终。   还有很多话想多,就留着到时候再说吧~ 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我的同学们。   预收在专栏里,两本挑一本开:   《暗情潮生[重生]》   喻时九上辈子血里带风,行事狠辣,身为喻家在外能让人抖三抖的小少爷,死的时候滨海市里不乏人拍手叫好。   重生后他十三岁,正好回到他前世混乱人生的转折点——他爸的葬礼。   比他大了四岁的喻家私生子,那个前世他斗了一辈子的小狐狸精,正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西装,被一行人簇拥着从院子外的正门走进来,声势浩大。   然后礼数周全地站在他爸的遗像前面点香,鞠躬。   喻时九捏紧拳头,恨不得扒了他这身皮,抄起旁边的小香炉砸过去!   满座皆惊。   喻舟夜转过头看他,那张脸跟他爸养在外面那个女人一样,一脸的勾人相。   喻时九:“你有什么资格进来,滚出去!!”   喻舟夜却按下身边的人,一步步走过来,蹲下身看着他轻轻说:“小九,我们没有爸爸了。”   喻时九捏紧拳头,咬牙把满腔怒火咽下去,再来一次,他愿意卧薪尝胆,亲手送喻舟夜下地狱!   ·   喻时九以为重生一次,终于可以扳倒喻舟夜,却没想到,他为了报仇雪恨才去精打细算的每件事,都有了不同结局。   最关键的是,他怀疑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直到十八岁的生日前夕,手机里收到校友的告白信息也莫名其妙消失,喻时九猛然惊醒。   攒了一堆证据逼问他的“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喻舟夜却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疯子。”   喻时九怒了:“狗东西,胆小鬼!”   温柔·腹黑·心机·白天鹅·喻舟夜攻X獠牙见血·张狂·行动派·小疯子·喻时九受   【美强·双向谋划】   《反向豢养》   洛家有一个公开不能说的秘密,他们收养了世仇宴家的儿子。   于是洛白希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多了个随处可见的绊脚石。   宴沉欢强大、完美,冷静的头脑加出众的外表,走出去身姿挺拔,半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   年纪比他大五岁,看他的时候还得垂着头。   洛白希精致得像个瓷娃娃,还尚且充满稚气的脸蛋瞪着他,暗自咬得牙根都在痒。   所以当宴沉欢分化成Omega的时候,身高已经快赶上他的洛白希比谁都高兴。   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长大后的宴沉欢更加出挑了,身上还时不时飘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最关键的是,宴沉欢居然开始拿那种不正经的轻浮劲儿对着别人!   小少爷洛白希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会被一个人渣打击久了,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少爷脾气上来,指着宴沉欢拿Alpha的信息素逼他露出脖子。   宴沉欢有些意外,还是优雅地点了点头:“好啊,我让你咬。”   随即大大方方地将Omega脆弱的腺体摆在他眼前。   洛白希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你情我愿的标记,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才是Alpha!却感觉被施舍了。   真该咬死他,混蛋。   娇矜·傲气·单纯·纸老虎·成长系·小主人·洛白希攻X冷静·性感·斯文败类·引导系·养子·宴沉欢受   【下克上·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