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精神病打怪超猛的   作者:木一了   文案   宋如浊从小就有精神病。   他的世界永远伴随着幻觉幻听。锦鲤的鳞片是满身眼睛,树枝上挥舞着扭动的触手,人们的嘴里爬出来腥臭蛆虫,世界变成了狰狞可怖的炼狱。   宋如浊不得已休学,将自己关在了黑屋子里。   一场地震过后,大地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从此以后,宋如浊描绘出的幻觉变成了现实,全世界充斥着诡异的怪物,无论是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可能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周围的一切撕碎吞噬。   与此同时,宋如浊终于鼓起勇气推开房门,看到这世界时一脸震惊:这世界终于恢复正常了呜呜呜!看这草长莺飞,风和日丽,多美好啊……不过,挡在我家门口这颗杂草是不是太高了,得拔掉啦。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宋如浊一边笑得可可爱爱,一边轻巧把怪物拧成了八段。   众人瑟瑟发抖:这神经病……比怪物可怕多了啊……   *   宋如浊不知道,作为精神病,他眼里的世界和世人完全相反。   和善的老人、漂亮的花草、可爱的动物,在宋如浊眼里都是吃人的恶鬼。而那个真正的恶鬼,从裂缝地狱里爬出来,失去了人类模样只剩一团黑气包裹的模糊人形,在宋如浊眼里却自带柔光滤镜。   宋如浊:?嗯?都在跑什么跑,这是我博学多才英俊迷人的网恋男友找我奔现来了啊。   *   关于宋如浊的选择题。   一位慈祥的老人微笑向宋如浊走来,他的选择是?   A:主动问好。   B:不理不睬。   宋如浊:C,一板砖拍他脑袋上。   人形黑雾中伸出一只满是疤痕的血手,宋如浊的选择是?   A:报警求助。   B:转身逃跑。   宋如浊:C,牵住,一辈子不放手。   *   tips:   1,每日21:00更新,有请假会在评论区告知。   2,微传统民俗,微克系,不恐怖,比较轻松。   3,作者是个傻子,别和她计较。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惊悚甜文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如浊,牧九渊┃配角:罗先,张黑狗,果果,嫦娥┃其它:   一句话简介:精神病怎么了,照样拯救世界。   立意:无论在何种境地依然坚守自我 第1章   “怎么才能死?”   宋如浊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尽管宋如浊从小就患有精神分裂症、整天在幻觉里看到妖魔鬼怪、在疗养院住的时间比家里还多、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几天学、十四岁那年父母双亡……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死。   宋如浊很会往好的地方想。   至少,他父母在世时,给了他完整充沛的爱意,让他能有力量面对自己的困境。并且父母还给他攒下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财产,让他能安安心心治病,即使他的精神分裂永远医不好,他也能好好活到寿终正寝。   这所豪华的疗养院都是他父母专门给他建造的,选址在一个自然环境很好的小县城半山之上,这里风景绝佳远离尘嚣,还有一百多个医护工作人员全为他一个人服务,当地村民养殖的有机农产品24小时为他准备着。   他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幸运。   所以,为什么今天这个念头会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   宋如浊正疑惑,一片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宋如浊下意识朝着光亮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他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来了一条消息提示。   宋如浊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看见一条短信提示。   只有一句话。   “怎么才能死?”   宋如浊猛地从床上起身,抓起手机瞪大眼睛,在黑暗中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那条短信。   怎么可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出现在了短信里?这应该又是自己的幻觉吧?可最近的幻觉不是控制得很好吗?难道自己的病又加重了吗?   宋如浊的手有点颤抖,努力想把屏幕上的短信看到消失,可他看了许久,越看越是心惊。   屏幕里的文字无比清晰正常,和平时的他看到那些诡谲骇人的幻觉完全不一样。   真实,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一点儿也不像幻觉。   宋如浊的心跳逐渐加快。   李医生曾经告诉过他,如果出现了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的情况,一定不要随着眼前看到的一切往下走,要用逻辑思维推导情况的合理性,同时立刻通知李医生。   宋如浊一直都是乖乖照做的,但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一定要回复这条消息。   宋如浊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咬牙回复了这条消息。   [你是谁?]   宋如浊发完以后就紧张地等待,很快消息就回了过来。   [你能听到我脑子里的声音?]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看到的一瞬宋如浊又觉得这是幻觉。   可内心那种强烈的想要回复的直觉挠得宋如浊心痒,他犹犹豫豫半晌,终于是又回复了一条。   [我听不见,我只能看到你发来的短信。所以我不确定你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人,你是幻觉吗?]   这次,消息没有立刻回复。   宋如浊将那几条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手机终于再次响起了短信提醒,宋如浊急忙点开,一长串文字映入眼帘。   [怎么才能死?怎么才能死?怎么才能死?怎么才能死?怎么才能死?怎么才能死?怎么才能死?怎么才能死?]   短信提示音像是像是疯了一样疯狂响起,刺耳得仿佛恶鬼嚎叫,无数条信息和无数的“死”侵袭而来,宋如浊慌了神,只觉耳膜刺痛双眼酸涩,这一刻,他顾不上用理智去思考这是不是幻觉,他只是强烈地想要回复这个消息,强烈地想要阻止一个人去死。   宋如浊能感觉到一个陷入幽暗深渊的人,不停发出痛苦的嘶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极致的压抑感和窒息感化成了一把实质性的利刃穿过屏幕,直直刺入宋如浊的心口,让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和这个人对话的冲动。   宋如浊几乎是秒回了消息。   [不要。]   信息发送成功,宋如浊却更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话多苍白,可眼下时间紧迫,他慌忙间只能硬着头皮胡扯。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狂响的短信铃声戛然而止,那满屏刺目的“死”字也终于消停。   片刻的平静之后,终于又来了一条信息。   [什么?]   瞎编不出来只能继续忽悠对方,宋如浊急忙又回复了一条消息。   [请等等我。]   回复很快。   [好。]   宋如浊肩膀一松,迅速放下手机,按了床头的呼叫铃,道:“请帮我叫李医生过来,快!”   不到三分钟房门就被敲响,一个轻柔的男声在从门口响起,宋如浊跳下床去开门,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男性便站在门口,微笑看着宋如浊。   正是宋如浊的主治医生李均睿。   李均睿道:“如浊,怎么了?”   宋如浊把手机塞到李均睿的手里,快速道:“李医生,我收到一条短信,可能有人想要自杀,我现在暂时稳住他了,你赶紧拿着我的手机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帮忙查查,我怕晚了他就出事儿了。”   李均睿狐疑地看了一眼宋如浊,而后接过手机,快速查看起来。   随着李均睿翻看手机,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过了会儿,李均睿放下手机,看向宋如浊的目光变得慈祥,轻声道:“如浊,方便让我进去和你聊聊吗?”   宋如浊心里咯噔一下,紧张道:“李医生,你看不见这条消息吗?”   李均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如浊,我们先进房间去慢慢聊。”   而后,李均睿便拍着宋如浊的肩膀将他送进了房内,二人并排坐在真皮沙发上,李均睿缓慢说:“如浊,你今天也做得很好,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自己不要乱想,先通知我好吗?”   宋如浊已经明白了李均睿的意思。   可他根本没法接受,他拿过手机想要翻出那一串短信,可这一次打开手机,收件箱和发件箱都是空的。   “这怎么可能?”宋如浊增大了眼睛,着急地将手机短信翻看了几次,之前那无比真实清晰的信息,此刻的确消失不见了。   宋如浊缓缓垂下长长的眼睫,声音低了下来:“李医生,我又出现幻觉了。”   李均睿轻拍了一下宋如浊的肩膀安慰道:“是不是手机有什么故障?这样吧,你先休息,我去找一个技术员来帮你看看手机,可能找一找能把那些消息……”   宋如浊摇摇头说:“不用了,李医生,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李均睿保持着温和善意:“听你这样说,这次的幻觉不像以前那么可怕,对你也没有造成什么心理上的伤害,这其实也是你在好转的迹象,说明你潜意识里的恐惧在减少。而且你这样想,你没有收到短信,就没有人想自杀,没有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人在面临死亡,这也是好事,对吗?”   宋如浊点点头。   李均睿继续说:“如浊,我会继续密切注意你的情况,别担心,你还年轻,我们慢慢来。”   宋如浊声音依然是低低的:“李医生,我想休息一会儿,谢谢你。”   李均睿稍微观察了一下宋如浊的表情,而后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有别的情况再叫我。”   李均睿走后,宋如浊就窝在了沙发上不死心地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可……怎么会呢?   刚才,他明明感知到了自己在和另外一个人对话,也强烈感知到了那个人的情绪,明明那么真实……   宋如浊摇摇头,告诉自己:李医生说得对,没有人在承受那种极致的绝望和痛苦,是一件好事。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幻觉,就希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受苦。   宋如浊将手机丢开,把身体往沙发上一瘫,直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吊灯,那一晃一晃的水晶吊饰看得宋如浊眼晕,他正打算起身关灯,“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宋如浊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抓手机拿起一看。那屏幕上只有刺眼的两个字。   [快跑!] 第2章   宋如浊瞳孔微缩,第一时间遵循内心直觉,从沙发上跳起来扭头就跑,半道上顺便薅走了俩走廊里的员工,一口气从房间冲到院子。   刚一停下,宋如浊便感觉脚下的土地像是活了一样扭动,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眼前的房屋猛然开始晃动,远处的山林里惊鸟直冲天空,一阵奇怪低沉的轰鸣不知从何处而来。   宋如浊皱眉,目光从大开的房门落入自己的房间,刚好看到刚才那摇摇晃晃的水晶吊灯轰隆坠落,正正砸在宋如浊刚刚躺着的位置。   宋如浊的背后瞬间冒起冷汗。   惊呼声四起,所有人都在大喊。   “地震了!”   不到半分钟,屋里的人都跑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   二十秒后,地震停止,但嘉县近几十年没有发生过地震,疗养院里的年轻人都没经历过,于是所有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宋如浊这个时候才回过神。   这一次,他走出房门以后,没有看到满树的触手,更没有八个头的怪物要吃他。   眼前春光正好,碧蓝的天和苍翠的山,都美得如此鲜活。   宋如浊活了十九,大概有十五年都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他心脏狂跳,欣喜得小心翼翼,不自觉红了眼眶。   他缓慢而郑重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在用心感受着,他沐浴着初夏的风和阳光,贪婪而欢欣地感受着这一切的美好。   不知不觉间,宋如浊已经走出了疗养院,顺着小路越走越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如浊才惊觉自己距离疗养院已经很远了,比人还高的杂草把他团团围住,他看不到疗养院,也看不到前面的路。   一阵风吹过,杂草狂舞,乱七八糟地往宋如浊脸上砸,宋如浊挡不开,只好伸手拔掉几颗眼前的杂草,视线终于清晰,宋如浊往远处一看,发现杂草堆里似乎有两个人。   那两人还动静很大,又跳又跑,还吱哇乱叫,不知道在发什么癫。   另一边,被认为在发癫的徐东明,在此刻也突然发现了宋如浊,他眉头一皱,连忙对身边的年轻人道:“有普通民众闯进来了,你先顶着我过去看看。”   说完徐东明立刻往宋如浊的方向冲,刚迈出一步,一只向日葵猛然从地底窜出,硕大的花盘中间裂开巨口直冲徐东明的脑袋,密密麻麻的葵花子獠牙上挂满了黏稠腥臭的粘液,屎黄色的长舌在空中扬起,在刺耳的咆哮中,那巨口就要咬掉徐东明的头!   但徐东明反应更快,腰间一把匕首抽出横刀一切,深红色血花四溅,向日葵应声倒地,抽搐两秒便不再动弹。   但更多的大口继续朝着徐东明扑过来,咆哮音刺得人耳膜生疼,粘液不停往徐东明身上滴,一滴一个血窟窿。   徐东明是能躲开的,但他没分心去管自己,只是一直盯着宋如浊的方向冲。   而站在远处的宋如浊……人都傻了。   一个肌肉壮汉提着刀面目狰狞地朝着自己冲,简直太吓人了好吗!   宋如浊一秒都没有犹豫,转身就跑。   就在宋如浊的前方二十米左右,大张着嘴的向日葵正等着他,徐东明急道:“别跑!危险!”   宋如浊没忍住回了一句:“你才危险吧!”   说话间人已经窜出去好几米,徐东明急忙跟着加快了速度的同时,宋如浊脚下的土地里猛然钻出一只向日葵,大张的嘴对准宋如浊,这一口下去宋如浊非得从腰上被咬成两节!   徐东明咬牙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冲,但还是来不及了,宋如浊的左腿已经迈入了向日葵的大口之中!   徐东明头皮一阵发麻,瞪大眼睛看着,血腥画面如期而至,但血腥的对象——   宋如浊一脚踩上了向日葵那条乱舞的长舌,向日葵的狞叫戛然而止,浆汁爆开一朵血花,满口獠牙瞬间弹飞,它完全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经软倒在地。   徐东明一惊,不可置信地站定脚步,瞪着被宋如浊踩爆头的向日葵。   死了,死得凄惨,死得不能再死。   而继续狂奔的宋如浊一边跑一边拔草似的把挡在他前边的怪物捏死,一手一朵,一秒一死。也就徐东明看几眼的功夫,宋如浊又窜出去老远,大半的怪物也都轻飘飘被他给搞死了,相当干净利索。   眼看着宋如浊就要快没影儿,震惊中的徐东明终于回神,连忙追上去大声喊:“别跑了,小宋先生,我们昨天见过,是我,徐东明!”   听到这个名字,宋如浊脚步顿了一下。   他记得这个人,昨天市里来了领导检查工作,顺便慰问了疗养院,宋如浊当时就对这个徐东明有很深的印象。因为他年轻,好看,又高又壮,像个男大体育生,但是似乎级别很高,所有的县领导都对他非常尊敬。   俩人昨天握了一下手,宋如浊近距离看这人,感觉到他温和且充满善意,所以对他印象挺好。   宋如浊犹豫间,稍微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眼。   徐东明连忙把匕首扔地上双手举起来喊到:“我没有恶意!”   宋如浊终于不再狂奔,但还是和徐东明保持了一定距离,警惕地看着他。   徐东明深吸一口气,看着宋如浊脚边上的怪物尸体,快速说:“小宋先生,你是什么时候被污染的?污染程度是多少?你的诡秘力量方向是什么?对于这种诡变怪物你有过处理经验吗?你方便和我去做个检测吗?如果可以的话你考虑加入特调组吗?”   徐东明一连串问题问得宋如浊满头雾水,他努力思考了许久,只抓住了一个自己在意的关键词:“你说什么怪物?”   徐东明冷静了一下说:“嗯,抱歉,我太震惊了,所以说得有点多,你难以消化,你还是和我去特调组办公室慢慢聊吧。”   宋如浊眨眨眼,继续执着地问:“你说的是什么怪物?”   徐东明随手捡起一只侥幸没死挣扎逃跑往地里缩的向日葵,一边递给宋如浊看,一边说:“就是这种,被污染后诡变的植物,植物污染没有动物或者人被污染危险,但一般会大面积传播。而且今天这种诡物还带微毒,你看啊,它舌头上的粘液会腐蚀皮肤,獠牙也十分尖利,处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宋如浊听他那么一本正经,再看他手里平平无奇的向日葵,陷入沉思。   半晌,宋如浊终于憋出一句真诚的疑问:“我是神经病还是你是神经病?”   徐东明一愣,又低头指着自己手里向日葵乱甩的舌头说:“怎么了?我没说错什么啊?这舌头上的粘液是有毒的,你看我手臂上都好几个血窟窿了。”   宋如浊一把拿过了徐东明手上的向日葵。   接下来,徐东明眼睁睁看着那诡变向日葵在宋如浊手里惊恐尖叫疯狂挣扎,宋如浊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把拽住向日葵的舌头打了个结,而后捏住向日葵的脖子啪叽几折,轻轻松松把向日葵拆成了八段扔在脚边。   诡变向日葵在一阵阵凄惨的嘶叫中,终于停止了挣扎。   徐东明僵硬地将目光从向日葵上转到了宋如浊脸上。   宋如浊这张脸上,最妙的是那双圆圆的杏眼,漆黑的眼珠子里像是含着泪,亮晶晶的满是纯粹和懵懂。他用这双眼睛认真看着你的时候,美好得仿佛不似真人。   而因为长年不见阳光,宋如浊的皮肤白得有些病态,这肤色配上他本来就过分漂亮过分仙气的脸,倒是别有一种不染俗尘的美。   可再仔细看,他雪白细腻的脸颊上,有一小滴红色的血,这滴血缓缓下落,最终落在了他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双手上。   他身后是怪物的尸山血海,他安静站立着的背景音是狂乱的惨叫。   而他本人被微风吹乱了刘海,满眼天真。   半面谪仙半面魔,美丽与恐怖,融合得如此恰到好处。   徐东明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经历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说:“小宋先生,你可能还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美好,而是充满了各种可怕的怪物。我们这种感染者,既不幸又幸运……总之,我们至少有能力面对这危机四伏的世界。”   宋如浊:……   这么中二的吗?   宋如浊:“那个……要不我先带你去见见李医生,他是国内精神科权威专家,或许他对你有帮助。”   徐东明:…… 第3章   之后,二人连说带比划,可算是弄清楚了眼前的状况:他俩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宋如浊看到的是普通的向日葵,而徐东明看到的是要吃人的向日葵。   宋如浊和徐东明互相瞪眼看着对方。   宋如浊:算了,他癫得厉害。   徐东明:算了,他癫得厉害。   沉默片刻,徐东明道:“我的检测器刚摔坏了,只能带你去县里特调组做个检测,你的情况特殊,我们需要更多交流。”   宋如浊紧张兮兮地往远处看了几眼。   没有怪物,只有美好。   宋如浊一激动上头,就同意了徐东明的提议。   于是徐东明让宋如浊等他,他自己又去了向日葵堆里劈砍挥刺,和宋如浊看不见的敌人搏斗了半晌,然后清理的任务交给了另一个年轻男孩,而他自己则拿出车里给矿泉水,给宋如浊清洗了宋如浊根本看不见的血迹,便开着辆商务车,载着宋如浊下山。   一路上,宋如浊又兴奋又害怕,扒着窗户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一只小猫一只飞鸟,都能让他雀跃地笑出声。   徐东明从后视镜瞄了好几眼。   一个长得这么漂亮又浑身是血的少年搁你面前一会儿笑几声,谁不瘆得慌啊。   为了止住宋如浊瘆人的笑声,徐东明开口道:“小宋先生,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特调组容省总部行动队大队长徐东明,我给你简单讲解一下特调组的情况吧。”   宋如浊回头,坐好乖乖点头,等着徐东明开口。   “特调组全称特别事件调查组,是独立的秘密组织,主要任务是调查处理普通人无法解决的特殊事件。除了像今天这种诡变的向日葵,还可能出现其他的诡变生物,比如……狐狸,黄鼠狼,蛇,这些都很常见。”   宋如浊狐疑道:“你这说的像是志怪故事里的精怪,什么狐仙啊黄仙啊白娘子……”   徐东明顿了顿,语气认真道:“小宋先生,你想没想过,或许你从小到大看过的那些故事都不仅仅是故事,而是确实发生过的真实呢?”   宋如浊一下愣住。   徐东明继续说:“志怪故事是美化过后的现实,真实情况,往往比故事更可怕。”   红灯亮起,徐东明停下车,转头看着宋如浊说:“我们存在的世界,看上去有着科学的运行规律,但其实有一种……我们人类科学尚且不能探究、很难理解,更无法直视无法触摸无法描述的……诡秘力量。一旦接触,就可能会被污染,产生诡变。就像今天我们处理的向日葵,它既能伤人,又能污染人。”   宋如浊本来以为徐东明在胡言乱语,可徐东明的表情太严肃了,宋如浊不由地被他带入了情绪,担心了起来:“那……徐队长,你会有事吗?会被污染吗?”   徐东明轻笑一声,说:“我很早就已经被污染了。”   宋如浊瞳孔微颤:“什么?”   徐东明继续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被污染以后就产生了诡变,也就拥有了诡秘力量,污染程度越高,力量也越强,也就越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保护自己和别人。这种诡变的植物我处理过很多,我的污染程度可它们高多了。”   宋如浊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徐东明这么年轻却级别这么高。   徐东明突然又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继续说:“可是,越是强大,就越是接近彻底诡变,当污染程度达到百分之百,作为人类的理智就会被诡秘力量彻底吞噬,人,就不再是人……而是……”   徐东明欲言又止,宋如浊紧张地问:“那是什么?”   徐东明缓了一会儿,慢慢说:“你可以把你从小到大看过的恐怖故事都回忆一遍,往那其中最可怖的模样去想。”   宋如浊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些年以来发病后见到的场景,瞬间便僵在原地脸色煞白,恍惚间,他看到蠕动的蛆虫随着徐东明的呼吸从七窍中爬出,直到将徐东明的身体彻底覆盖。   徐东明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宋如浊,忙说:“那个,你先别害怕,你们嘉县上一次出现诡秘生物都是二十年前了,这是第二次,而且都不算很危险。总得来说,嘉县一直以来的诡秘力量都很弱,在我们的评级里都是相当安全的城市。省里总队来这边是因为出别的任务路过,刚好碰见诡变的向日葵就帮忙处理了,不是特意出动,你别太担心。”   “我不是害怕……只是……”宋如浊一下反应了过来,“等等,你说二十多年前还出现过诡秘生物,那么诡秘力量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吗?”   徐东明道:“这个世界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了诡秘污染,谁也无法确定,或许祂比我们人类的历史还要长。但是有记录来看,二十年前是一个分水岭,从那以后被污染的生物就开始增多,虽然没有对公众公布这一消息,但特调组一直在保护着大众的安全,请你放心。即使是嘉县这样相对安全的小县城,也有特调组驻扎,这里的队长和几位队员都很强大,也一直在人民群众的身后,默默保护大家的人生命财产安全。”   徐东明又挑挑拣拣了一些不涉密的内容告诉宋如浊,宋如浊算是基本了解了特调组以及这个世界上他所不知道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后两人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宋如浊安静地消化这一大段庞杂的讯息,这又科幻又玄幻的,想得宋如浊心里特别乱,许久,他开始有了点动摇,低低自语:“或许……或许我不是癫子,或许,这些都是真的……”   没多久,商务车已经进入了城区,宋如浊不安地瞪大眼睛到处看,脑海里出现了电影里那些位于地下几百米的高科技基地,以及各种飞天入地的超级英雄。   就在此时,商务车开进了某个单位大门,宋如浊特意回去门口的标牌,那上面赫然写着:嘉县环卫局。   宋如浊:???   徐东明很快下车,宋如浊满脑袋问号地跟着徐东明走,一直走到了办公楼一楼最角落的一间办公室,门口还有一块标牌,写得是“嘉县环境卫生保护协会”。   宋如浊满脑子问号,徐东明低声解释道:“因为现在还没有对外公开特调组,所以都是挂社会团体的名。嘉县的特调组规模比较小,就借用的环卫局的办公室。”   宋如浊默默点头。   正想着,徐东明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对乱七八糟的书籍和文件,以及一个坐在办公椅上的背影。   黑发浓密,身姿挺拔,穿衣风格非常商务,一看就是三十出头就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才怪啊!   男人转过身,脚翘在办公椅上,一手抠脚一手拿着手机,手机里传来“三万”的提示音,他连忙用抠脚那只手按了屏幕,骂了句国骂,而后继续抠脚。   宋如浊:???   徐东明面色不改,关了办公室门,很有礼貌的对大叔点头说:“罗队,这边有一个突发情况,我们需要详谈。”   而后徐东明轻拍着宋如浊的肩膀正准备把宋如浊介绍给男人,男人便起身道:“这不是小宋先生吗,我认识啊。不提宋氏集团在嘉县本地的投资,单说那疗养院一年都得给周边的农户创造多少就业几乎和农产品营收,小财神爷啊。”   说着男人在裤腿上擦了擦自己的手,优雅微笑并伸出手友好道:“不过小宋先生可能不认识我,我叫罗先。”   宋如浊呆呆看了看罗先扣完脚的手。   《很厉害》《默默保护》《不用担心》。   宋如浊一整个呆住,此刻,他受到的冲击比徐东明告诉他向日葵会吃人还要大。   终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不雅,罗先快速收回想要和宋如浊相握的手,也不尴尬,转头搭上了徐东明的肩膀,对着宋如浊道:“小宋先生不是很少出门吗?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是想给咱们赞助点什么吗?”   宋如浊不知道怎么说,徐东明便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递了瓶矿泉水指着稍微干净点的一个办公位说:“小宋先生,你先休息下,我给罗队讲讲你的情况。”   宋如浊有点懵地坐下,徐东明赶紧拉着罗先去了用玻璃隔开的独立办公室,把山上的事情快速给罗先解释了一遍。   宋如浊看着他们表情严肃,还时不时打几个电话。   大约过了半小时,宋如浊正专心地望着窗台下的蚂蚁搬家,那两人终于走出了独立办公室,走到了宋如浊的身边。   徐东明温和地看着宋如浊说:“抱歉,小宋先生,你久等了。是这样的,可能到现在你还有点难以相信我说的话,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需要给你做一个简单的污染程度测试。”   说着罗先走了过来,用酒精给双手消了毒,目光炯炯地看着宋如浊。   宋如浊起身,有点紧张的双手捏在一起。   罗先走到了宋如浊的身边,皱眉看着宋如浊。   罗先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很正气的成熟英俊精英男,一整个就是特招长辈喜欢小辈信任的好大哥,他一正经,就让人不由地跟着他郑重。   宋如浊深呼一口气,心道:高科技要来了吗?果然还是自己肤浅了,徐队长说的都是真的,或许这位罗队长真的是深藏不露。   一边想着,宋如浊一边在罗先的示意下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罗先一手握住了宋如浊的手腕,另一手往上一用力抬腕,亮出了他的高科技——一只粉红色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宋如浊:……   要不我还是回疗养院继续癫着吧…… 第4章   而后,宋如浊麻木地任由罗先抓着自己的手腕,用小天才在自己的手背上一阵捣鼓。   完事儿以后,徐东明十分紧张地问:“怎么样?”   罗先翻个白眼,说:“测不出来,这玩意儿本来就不准,我就说了给我们这儿配个准确的台式检测仪,非不给?”   “台式检测仪制造很难,要申请到也很难。”徐东明凑上来确认了几遍,道,“我是亲眼所见了小宋先生的能力,不会错,再换几个检测仪试试。”   之后这俩人拉着宋如浊换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测,测出来都是信息错误。   这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状况,虽然这小玩意儿测不准,但好歹会显示个数值,信息错误是怎么回事?   宋如浊懵懵地配合这俩,总感觉他们神神叨叨,对他们描述的诡秘世界产生了怀疑……   最后,徐东明又打了几个电话,终于落座在了宋如浊的对面。   宋如浊实在忍不住了,问到:“那个,徐先生,你告诉我,今天的一切是不是李医生给我安排的病情诊断?你们其实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吧?你们的目的是想测试我的幻觉是否还存在?这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怪物,对吧?”   徐东明双手用力搭在宋如浊的肩膀上,道:“小宋先生,我明确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不知道你的情况为什么这么奇怪,但你的力量确实存在,诡物确实存在。只是,诡秘力量,实在是不可捉摸,我们现在还没办法确定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东明打开电脑翻了几份结案报告给宋如浊看,里面详细记录了徐东明几次出任务的流程。   宋如浊看了之后,终于是彻彻底底相信了徐东明的话。李医生之前也给自己做过测试治疗,和这次完全不同,也写不出这么详尽的剧本。   “那……那这么说的话……”宋如浊隐隐约约升起了一点儿疾病治愈的希望,说,“我其实没有神经病,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徐东明没吭声,一边儿玩手机麻将的罗先开口了:“哦,那倒不是,我们查了你这些年来的就医记录,和你有没有被污染不冲突,我们非常确定,你的的确确是神经病。”   宋如浊:……   徐东明对着罗先摇摇头,低声说:“罗队,别对小孩儿说这些。”   宋如浊失落了一秒,很快又自己想通,耸耸肩说:“那也没事,能检查出病来就慢慢医,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罗先又说:“诡秘力量对人的污染,大部分都是从大脑开始的,你的大脑吧,本身就有点毛病,说不准是这个原因误打误让你不受诡秘力量干扰。唉,疯就疯啦,现在谁不疯,都是硬撑罢了。”   徐东明看着宋如浊有点稚气的脸,有点难开口。   虽然接触不多,但徐东明能感觉到,宋如浊是个非常天真的小孩儿,或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疗养院里,和社会接触得太少,他有一种非常难得的纯粹感,实在是让人不忍心伤害。   直到宋如浊对徐东明笑了一下,他才终于说了实话:“小宋先生,是这样的,我本意是打算请你加入特调组苏省总队。但因为你检测不出来污染程度,还有你的病情……你要知道,省总队的审核很严格,我们从事的工作非常重要,关系着许多人的性命,我不仅要对民众负责,也要对队员负责,我不能贸然将你带入总队。但是……你又这么特殊,我必须时刻注意你的情况。这个,不是针对你,无论是谁,有污染的可能又无法进入特调组的话,都需要密切监控一段时间。”   宋如浊还没说话,罗先突然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起来,说:“你说,你不能带他去总队?那敢情好啊,我们小队正好还缺一人,让小宋先生到我们这儿来不就得了。我这儿审核不严,这样,一来可以随时观测他的情况变化,二来咱们小队人数够了也能申请个大点带空调的办公室。”   宋如浊回头去看罗先,罗先轻咳一声,说:“主要是为了你好,不是为了空调。”   宋如浊转头看他,道:“那我的病情,会对特调组的工作有影响吗?”   罗先道:“一个污染者,可比一个癫子危险多了,放你回去,万一你其实已经被污染了,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诡变了怎么办?”   宋如浊认真思考,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徐东明认真思考了很久,接着便看着宋如浊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倒是个办法,这样你不用离开嘉县,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回疗养院。只是,你加入了特调组,就需要出任务,会遇到危险,可能比今天的诡变向日葵危险得多。但好在嘉县一直比较安全,队友之间也能互相照应,你要是有情况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当然,你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能还需要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我们……”   “好。”宋如浊直接就应了。   罗先和徐东明都没想到宋如浊答得这么干脆,两人齐齐愣住。   宋如浊有些不好意思地浅笑。   他不需要太过理性思考就能做决定,毕竟他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太久了,现在有一个契机能让他在阳光下站着,他第一反应就是还有这种好事。   从徐东明和罗先说出想要接受宋如浊进入特调组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形象在宋如浊的眼里就已经发生了巨变:不再是满嘴玄幻不靠谱不科学的潜在病友,而是深不可测的神秘大佬。   精神病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如果用尽理智都分不清所见所闻是否真实,那就可以选择相信一种让自己放松和愉快的方向。李医生也说过,不执着不强求,对他的病情才有好处。   于是,宋如浊的心态立刻变得积极、热血、冲动,罗先和徐东明的身影在他眼里是如此高大、勇猛、伟岸。这会儿,哪怕他俩给宋如浊说一加一等于五,宋如浊都会选择相信。   于是,宋如浊仰起头,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报道?”   “嚯,还有上赶着上班的。”罗先特高兴,搓着手说,“我这边马上给你给你录入资料,徐队在很快手续就能走完。还有,记得我们的大办公室和空调也一起申请哦。”   徐东明点头,立刻就开始了准备。   宋如浊猛然想起自己离开疗养院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告诉李医生,连忙对罗先说:“罗队长,麻烦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话,我需要给疗养院那边联系一下,告知他们我的安全。”   罗先玩着手机麻将漫不经心说:“你以为呢,要让你进入这么严肃的组织,必定是要调查你详尽无疑的资料,确认你病情的时候已经联系你的主治医生了,他说他要过来。估摸着会儿都快到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徐东明打开办公室大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立刻朝着宋如浊冲了过来,紧张地抓住宋如浊的肩膀上下打量,着急地问:“如浊,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宋如浊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李医生,我太激动了,忘了告诉你我出来了。不过……”宋如浊的语调又扬了起来,“李医生,我现在好多了,我看不见那些怪物了,你看,我可以正常生活了!我可以正常出来见人,还能和大家一起工作……”   “不可以!”李均睿急忙大声说,“小浊,你这病已经十多年了,一直反反复复,如果你现在离开疗养院,万一又复发怎么办?你不能听他们的,你还是个孩子,又这么单纯,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罗先走上前,吊儿郎当又不失客气地说:“李医生,我理解你的医者心,但是吧,小宋先生是间歇性精神分裂,就是说他的精神时好时坏,只要他做决定的时候是清醒的,他的决定就有效力。况且,小宋先生已经没有任何直系或者旁系亲属在世了,即使是他处于发病期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他的监护权也属于民政部门,不归你一个医生管,你没有任何权利限制小宋先生出来工作哟。”   李均睿瞬间卡壳,半晌,他压着怒意道:“你们只是一个环保组织,有什么工作非得要一个病人来做吗?”   罗先轻笑:“不好意思,详细工作内容无法私下告知,不过你可以投诉我,相信会得到满意答案。”   李均睿一个文化人,被罗先的无赖震惊地无言以对,满脸通红。   宋如浊看他急了,赶紧拉着他走出办公室,看着他慢慢说:“李医生,这十多年来,一直是你在关心我的病情,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父母去世以后,也多亏了你照顾我,所以我很需要你的支持。你知道多想做一个正常人,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黑屋子里去……让我试试吧,如果我有发病的迹象,你放心,我肯定用不着你催,第一时间就会赶紧跑回疗养院找你。”   李均睿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面对着这双闪着光的漂亮眼睛,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张张嘴,最终说:“我去车上等你。”   说完李均睿立刻转身。   宋如浊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一口气,回了办公室,又盯了蚂蚁半小时,徐东明便拿着一沓文件来找宋如浊签字。   “你先看文件,详细的工作内容和待遇让罗队给你讲,我还有别的任务,马上就要离开嘉县,以后你要是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如浊点点头,特别感激地握住了徐东明的手,说:“谢谢你,徐队长。”   徐东明连留下听宋如浊说几句感谢的时间都没有,风风火火接了电话就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宋如浊和还在打麻将抠脚的罗先,宋如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热切地期盼着自己作为正常人的第一份工作。   被狗崽子一样的眼神盯了许久,罗先感觉浑身刺挠,他抬头,皱眉说:“额……我主要工作是写报告,带你做入职培训不方便,嗯……你等等,五个工作日以后,手续应该走完了,到时候你来报道,我让别的老队友教你做事。”   宋如浊眼睛亮亮地说:“对啊,我还有其他前辈同事,他们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办公室里?”   罗先道:“废话,当然翘班摸鱼去了……咳咳,不是,当然去出任务了。”   宋如浊握拳。   嗯,我优秀的前辈队友们,今天也在努力拯救世界呢。 第5章   回到疗养院,宋如浊发现疗养院的运作已经恢复了正常,这场小地震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他房间里砸下来的水晶吊灯已处理好。   看到新挂上去的灯,宋如浊才想起来,是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人救了他。   宋如浊的心里一下涌上愧疚,连忙找到手机,给对方发了消息过去。   [你还好吗?有受伤吗?对不起,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忘记给你回信息了,你现在怎么样了?需要帮助吗?]   宋如浊几乎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复。   [看来没事,命真大。]   得到了回复,宋如浊也安心多了,并且自动将生硬的语气转换为对自己的关心,乐呵呵地继续发消息。   [多亏你了,要不然我可能会受重伤。不过,你怎么知道会地震?]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到力量波动很大。]   虽然是今天刚认识的,但宋如浊似乎已经很习惯和这位网友鸡同鸭讲。而且他也隐约意识到自己能和这位网友聊天实在是不合常理,但宋如浊不想管,他选择相信这个人真实存在。   于是宋如浊放松地瘫在沙发上,继续发消息。   [你那边没有地震,你应该没有受伤吧?今天还好吗?]   对方似乎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种关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   [你之前说,有事情要给我说,是什么?]   宋如浊的笑容一下僵住,他不是一个善于与人打交道的人,更不善于说谎,于是扣脑袋半天也编不出一个借口。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对救了自己一命的好心人胡说八道。   [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是怕你想不开,随便说点什么先稳住你。]   [嗯,猜到了。]   宋如浊拿着手机“嘿嘿”笑,手指按得飞快。   [那你以后不会自杀了吧?]   [要是能自己死,我早就动手了。]   这句话让宋如浊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至少明白了自己这位网友不会寻死,于是再发送消息,心情就轻松了很多。   [我以后可以继续和你聊天吗?]   [嗯。]   [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如浊,今年19岁,马上要参加工作了嘿嘿嘿嘿。方便告诉我一下你的名字吗?]   [牧九渊,其他的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比你大。]   别的也不多问,宋如浊丝滑的喊了一声“哥”,对方也丝滑地应了。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些闲话,直到宋如浊困得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天,宋如浊在单位附近买了套房。   李医生又给宋如浊做了一次检查,整个过程忧心忡忡,他似乎还是想劝阻宋如浊,但到最后都没开口,只是建议宋如浊带几名护工和家政一起下山。于是宋如浊在自己房子隔壁又买了一套房,给护工和家政人员住。   期间,宋如浊时不时和牧九渊瞎聊,不过牧九渊那边信号很不稳定,所以有时候他回复很快,有时候很久才回,有时候完全无法回。   但每一次收到消息宋如浊都特别放松。   五天时间很快过去,周一一大早,新晋社畜兼世界守护者宋如浊就踏上了前往工作的道路。   一路上宋如浊脚步轻快,一边欣赏小城市慢悠悠的老街和人群,一边期待着自己第一天的工作。   过天桥的时候,宋如浊远远看到一个束发道袍山羊须的大爷在人群中徘徊。   宋如浊好奇,多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大爷注意到了,他眼中冒出精光,快步走到宋如浊的身边,伸出手拦住了宋如浊。   宋如浊冲他点头:“您好。”   大爷个子不高,人很瘦,但看着颇有高人风范,他摸了摸胡子,高深莫测地微笑道:“富贵贫贱皆前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宋如浊张张嘴,有点难为情:“那个,大爷,不好意思,我高中没毕业,不太听得懂。”   大爷脸嘴角一抽,完全没有想到宋如浊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呃,简单来说,这位居士,你是天生富贵命,一生钟鸣鼎食,金玉满堂。”   宋如浊从来没有遇到过算命的,当即就来了兴趣,忙说:“哇,好准啊,我确实有点钱,怎么能看出来的?”   大爷目光一亮。   有钱,年轻,傻子。   大爷快速隐藏起自己的情绪,继续仙风道骨地说:“老道懂那么一点儿面相命理,也是刚才遥遥一望,发现居士你的面相贵气,只是……”   宋如浊见大爷面色凝重,也跟着皱眉,说:“怎么?”   大爷叹口气,说:“老道观你眼藏红丝,近日内,或有一劫。”   宋如浊“啊”了一声,估摸着是不是马上进入特调组要出任务,会遇到危险。   大爷连忙又说:“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心,这劫中带着机遇,若是你平安度过,定会得宝物护身。老道也是与你有缘,这便赠你一枚护身符,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   说着,大爷就掏出一块木符放到了宋如浊的手里,微笑中带着慈祥,说:“随喜。”   高中肄业生宋如浊没文化,不懂什么意思,迷茫地看着大爷。   大爷挤眉弄眼暗示半天无果,无奈只得咬牙说实话:“符箓所用的上等朱砂和桃木,都不便宜。”   宋如浊“啊”了一声,打开钱包一摸,也不知道包里多少现金,一口气全拿出来了递上去,小心问:“不知道这个够吗?”   大爷一看那一沓一百,少说也有两千。   这是他行骗多年……不是,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大方的冤大头。   一时间,大爷都没狠下心去拿,他还在犹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你这个骗子还敢出现!”   宋如浊和大爷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怒容地朝大爷飞奔而来,大爷当即脸色一变,一把抓过宋如浊手里的钱撒丫子就跑,那中年男人怒骂着跟上去,从宋如浊身边一掠而过。   一阵风撩起宋如浊的衣摆,大爷破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木符记得随身携带!”   宋如浊:总感觉哪里不对……   原地站了十秒,宋如浊懒得细想,再看那木符上的符文画得繁杂瑰丽还挺好看的,心里很喜欢,于是将那木符往脖子上一挂,当个装饰物。   完事儿,宋如浊依然心情美美,继续踏上上班的路。   刚走到环卫局门口,宋如浊就碰到了喜气洋洋的罗先,对方笑出满脸褶子,带着宋如浊去了新批下来的大一圈且带空调的办公室。   进门前,罗先郑重地按住宋如浊的肩膀,说:“小宋,多亏你我们才能有这个空调……不是,我们才能组成一支标准的五人小队。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以后,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队友了!”   宋如浊热血澎湃到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眼神坚定重重点头。   罗先顺势推开门,拍拍手道:“家人们,都到齐了吗?”   回应声响起,宋如浊抓着自己背包带,紧张地望向办公室。   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转过身来,温柔地对宋如浊笑,她怀里抱着个三岁左右卷毛大眼睛的可爱小姑娘,正眨巴着眼睛嘬奶嘴。   宋如浊默默感叹单位工作环境宽松,还能带孩子上班,而后道:“前辈你好。”   女人摇摇头,抓起小女孩儿的手冲宋如浊挥了挥,说:“不好意思,我不是特调组成员,果果才是,我是果果妈妈,我陪果果来上班,也负责做特调组的后勤工作。”   宋如浊震惊,接着罗先又从工位上薅出了一只还在睡觉的肥腻的橘猫,说:“这是嫦娥,特调组的老二,资历在我之下,我勉强算它妈。”   宋如浊震惊,罗先说完又放下猫,回工位上抠脚打麻将,头也不抬:“因为我们的队友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和无民事行为能力猫,因此由监护人领来上班。”   宋如浊赞叹:真是人性化的用人/用猫单位啊……   罗先继续说:“别看他俩小,你得喊师兄师姐。”   宋如浊收起震惊,重新整理好自己的仪表,分别郑重地给两位前辈和前辈的妈打了招呼,友好地自我介绍一番。   几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办公室的大门“嘭”一声被推开,浑厚中带点贱的大笑声传来:“哈哈哈,你们猜怎么着,我今儿在天桥上,遇到了一个特有钱的小傻子哈哈哈!”   宋如浊听着声音转身,正好对上了那人的脸——正是给他符箓的那个大爷。   现在,他身上仙风道骨的气质不在,满脸都是狡黠得意。   一秒后,大爷惊道:“你怎么找到我单位来的?你你你……你看那边!”   宋如浊一转头,大爷立刻想跑,罗先一把将人给逮了回来,说:“你今天别想翘班,新队员来了,你带带他,让他尽快适应工作环境。”   “新队友?”   大爷回头。   此刻,有钱的小傻子和被抓包的老骗子遥遥相望。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   宋如浊依然在状况外,而大爷转得飞快的脑子已经想清楚了原委,他甩开罗先的手,又恢复了那镇定从容仙气飘飘的形象,他摸了摸山羊胡,语气放到极缓:“真没想到,老道与居士还有这等缘分,甚好甚好。”   宋如浊对着大爷笑得灿烂:“前辈你好,很高兴和你又见面了,我是宋如浊,以后我不懂的地方还要麻烦您。”   罗先斜眼看大爷:“合着你俩还认识?你不会骗过人家钱吧?”   大爷不搭理罗先,只是看着宋如浊说:“老道道号玄灵,你可以叫我……”   “张黑狗。”罗先又插话道,“你叫他狗叔就行。”   张黑狗一脚踹向罗先,不满道:“你烦不烦,老是拆台。你才是狗,赌狗,赌狗没救,早晚输得穿不上纯棉裤衩。”   罗先灵巧躲过张黑狗的脚:“滚滚滚,说什么晦气话。上班!领着小宋去配装备,还有,这会儿有个紧急任务,你先带小宋去,让他熟悉熟悉环境。”   听到“出任务”三个字,宋如浊有点害怕又有点激动,转过头期待地看着罗先。   罗先继续交代任务:“去帮村民抓丢失的猪。”   张黑狗萎靡不振:“又来……”   宋如浊铿锵有力:“好!拯救世界,从抓猪开始!” 第6章   罗先把张黑狗拉到一边,说:“这就是小宋,详细情况昨天开会已经说过了,你知道怎么办。”   张黑狗听完有点不满:“为什么要我带新人?”   罗先怒道:“我要是不天天在办公室坐班,你们怎么摸鱼?还是你想让果果或者嫦娥带?”   张黑狗转头看了看嘬奶嘴的果果和睡成猪的嫦娥,沉默片刻,嘟囔道:“我们是什么托儿所吗,为什么要一人带一个娃?”   罗先又踹了他一脚,说:“你骗人家钱,带带怎么了?”   张黑狗有点心虚,偷摸瞅宋如浊,小孩儿正乖乖坐着看,浑身上下写着听话乖巧好骗。   张黑狗没脾气了,上前冲宋如浊挥挥手,示意他跟上,宋如浊立刻老老实实跟着。   两人走到最靠里的保管室,又打开了一扇隐形门,里边竟然还有一扇小木门。   那木门上刻着诡异的符文,宋如浊看不懂,但莫名觉得厉害,于是双眼放光紧紧盯着,说:“这些符文是有什么力量吗?是要做法才能打开吗?”   张黑狗莫名其妙看了宋如浊一眼,直接就推开了门。   宋如浊张张嘴,尬笑两声。   张黑狗突然想到自己这的高人形象在宋如浊眼里彻底是毁了,于是说:“今早在天桥上……”   这宋如浊倒是不在乎,摆摆手笑说:“我挺喜欢那个符的,很好看。”   见宋如浊没有问自己要钱的意思,张黑狗放下了心,也懒得再绷高人形象,脸一抹,精明老大爷的模样就恢复了,他踮起脚勾了勾宋如浊的肩膀,说:“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耿直的小孩儿,那以后咱就是队友了,我给你讲讲我们这儿的情况。”   宋如浊点点头,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张黑狗一边在乱七八糟的文件和纸箱里翻找,一边说:“嘉县一直都是个很安全的小地方,你进来了就可以和我们一样安心混日子等退休。不过,咱们每个队员呢,需要领一个监测仪,这个检测仪,不太准,但是能粗略检测你自己的污染程度。当你的污染程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它会发出警报并通知特调组。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大意,要立刻回特调组用专业设备检查。”   宋如浊认真听着,心里想着估计过来界限,就是徐东明所说的,不算人了。   张黑狗帮激活了芯片,继续说:“所以这个检测仪最好绝不可离身,洗澡拉-屎谈恋爱都得贴身戴着,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队友。不过,你要记住,不可以完全信任和依赖这玩意儿,它就是个鸡肋,要是靠它判断诡物,我们得死八百次。”   宋如浊点头,接过张黑狗递来的检测仪。   这玩意儿就比指甲盖大一点儿,有一个非常小的显示屏和一个按钮。就这么大点,居然这么神奇,电影诚不欺我,果然还是有高科技成分在。   虽然这高科技有点水就是了。   宋如浊想了想,问:“那你们都把检测仪戴在哪儿的呢?”   张黑狗指了指自己的发上的簪子说:“我的在这儿。果果的在她的奶嘴上,嫦娥的在项圈里,老罗嘛……自然是他那个粉红色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难怪。”宋如浊恍然大悟,“队长果然高深莫测。”   张黑狗冷哼一声,嗤之以鼻。   宋如浊想了想,回头把检测仪做成个手串随身带着,现在就暂时放钱包夹层。   张黑狗继续翻找:“嗯……还有一些行动服啊,头盔啊,特制武器,都在这儿了。只是基本上派不上什么用场,咱们出不了什么任务。”   宋如浊连忙说:“我们不是今天就要出任务吗?”   张黑狗懒洋洋地说:“就这么说吧,群众事无小事,咱什么活都干,抓猪抓狗,铲屎清垃圾,都干。别的单位如果忙不过来,咱们也会帮帮忙,尤其是环卫局的工作,咱可得积极点,毕竟借的人家的办公楼,还在人家单位食堂吃饭。”   宋如浊点头,认真听着。他没有在山下长时间生活过,对一切都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不过那话也别说的这么绝对。”张黑狗话锋一转,又说,“你就说前几天地震那事儿吧,就挺怪的。新闻上说那天几乎同一时间,全球有十个地方发生地震,还说有个叫什么吱哇国因为地震还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地裂。民众倒是什么猜测都有,反正总队那边还来了文件,据说这些地震可能和诡秘力量变动有关。”   宋如浊仔细想了想,说:“是啊,那天嘉县出现了诡变向日葵,我也是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幻觉了。”   张黑狗“嘿嘿”笑说:“所以啊,这狗-日的诡秘力量,完全无法捉摸,谁知道啥时候就把咱们全灭咯。三界无长久,世事终成空。”   说完张黑狗便大胯步离开,宋如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之后,二人开着车,离开城区,前往嘉县辖区内的大田村,在乡村路上开了许久,才终于停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敲门后一个六十上下的汉子来开了门。   宋如浊来的路上已经看了这次的任务信息,知道这人是大田村生猪养殖场的王老板。   之前王老板的养殖场失窃,丢了二十多头猪仔,报警以后,在民警的帮助下猪仔已经在山林中找回。   本来这个案子已经结了,但王老板家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不干了,每天去镇上派出所大闹一次,说是猪没有回来。   老太太罹患老年痴呆多年,脑子不清醒,警方被闹得没辙,就通知了特调组。   王老板看着俩人,有点懵,一个矮子老道士,一个漂亮的小屁孩儿,奇奇怪怪的组合。   张黑狗说明来意,王老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民警说今天会请专人来处理,一下明白过来,说:“对哦,老太太糊涂了,又信鬼神,的确该找个假道士来忽悠一下,难得你们想到扮道士,辛苦了。”   张黑狗掏出个小本儿,哼哼道:“真道士,有证。”   王老板更懵了,张黑狗懒得解释,提出先去看猪舍。   王老板领着两人去了猪舍,在围墙上发现一个新补好的洞,王老板说:“之前民警看过,推测是猪自己把墙给拱倒了跑出去的。你们警察同志很负责,都帮我找回来了,一只没少。”   张黑狗说:“都说了我是道士,不是警察。”   说着张黑狗拔下发簪开始四处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低声对宋如浊说:“这里的生物和物品都没有被污染。”   宋如浊犹豫了一下,还是紧盯着猪舍说说:“但是……我好像感觉有一些怪,有些猪仔的眼神很木讷,失魂落魄的,和其他猪仔的不一样……”   张黑狗有点好笑:“小孩儿就是单纯。猪仔哪有那么复杂的情绪,就是抢食抢不到,饿的。行了,咱们再去看看老太太,如果也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撤了。”   宋如浊“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几眼猪舍,才缓步离开。   二人又跟着王老板去了家里,老太太在客厅里哭闹着要找出去猪,老板娘和小孙女正在尽力安抚,俩人都差点拉不住她。   张黑狗气定神闲地走上前行了个道礼,温声道:“居士,老道玄灵,叨扰了。”   张黑狗一端起来确实是仙气十足,很能唬人,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居然也就不闹了,定定站住,愣了许久以后,讷讷道:“师父。”   王老板一家人一看有戏,连忙把张黑狗和宋如浊请进屋落座看茶。   张黑狗继续绷着仙气飘飘的模样,一边拿着簪子四处比划,一边说了一堆云山雾绕的话,老太太真就被他给安抚了下来,不再激动,但眼神还是不太对劲,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说:“猪仔没回来。”   张黑狗耐心劝说:“民警已经查过了,数量都对得上,您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认定猪仔没有回来吗?”   老太太原本直勾勾看着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缓缓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昏黄的眼白上黝黑的瞳仁显得特别小。她就那么空洞地看着众人,声音沉沉地道:“只是肉身回来了,灵魂没有,龙把它们的魂抓走了。”   屋内几人互相看了几眼。   宋如浊看着老太太的样子,觉得有点发怵。   张黑狗表情凝重,半晌慢慢呼出一口气,小声对宋如浊说:“要不把你的主治医生请来吧,你病友啊这是。都这么癫。”   宋如浊摇摇头:“那还是不一样,老太太这是阿兹海默症,我是间歇性精神分裂症,这两个病科室不同的,李医生专业不对口啊。”   “……”张黑狗:“你还认真思考上了……” 第7章   张黑狗不再搭理宋如浊,又转过头认真盯着老太太说:“居士,基本情况我都已经知晓,现在我来想想办法。”   说完张黑狗便起身,捋了捋胡须,在客厅里缓缓走了一圈,眼神十分凌厉。   众人看得认真,大气都不敢喘。又见张黑狗站定,面朝正东,闭眼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在一阵庄严肃穆的科仪完成之后,张黑狗双手至于丹田,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而后睁开了眼,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再一回头,老太太的眼中已经有了些许神采。   张黑狗道:“居士,我已经做法完毕,相信不久困扰你的问题就能解决。若是你信我的话,以后就不再操心此事,专心养好身体。”   张黑狗刚才那架势太足了,别说是老太太,本以为他是假道士的王老板这会儿也信了,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神圣。   老太太独自缓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张黑狗身边,抓着他的手连连道谢。   张黑狗微微一笑。   宋如浊趁着王老板一家人关心老太太连忙小声问:“前辈,你刚才是用了什么厉害的道家术法吗?”   张黑狗压低声音:“眼保健操手法。”   宋如浊震惊:“可是你一下就把老太太的神智给唤回来了啊。”   张黑狗“嘿嘿”笑:“心理问题,给她心理按摩就行。就像王老板说的,找个神棍糊弄糊弄。”   宋如浊愣了一下,而后还是真诚地说:“前辈真厉害,不管什么问题都能有适当的应对方法。”   张黑狗看着宋如浊像海豹似得鼓掌夸他,心里特别美,终于打心眼里认可了这个新队友,乐道:“小伙子有眼力见,以后跟着我慢慢学。”   宋如浊乖乖点头。   王老板一家人见老太太终于不再两眼无神,便十分感恩,尊敬地将张黑狗和宋如浊送到了村口。   要离开了,宋如浊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王老板,老太太说的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当地是有什么关于龙的传言吗?”   “嗐,都是营销的网红打卡点。”王老板有些好笑地说,“就村东头的林子边上有个大山坑,以前叫老硝洞,后来改名老龙洞。哪来的龙啊,我十来岁那会儿胆子大着呢,还和朋友吊着绳子下去玩过,那下面屁都没有,就是个洞。后来才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搞旅游编了个龙的传说,结果一个游客也没骗过来。”   张黑狗道:“乡野间有些神怪故事也正常,顺着老太太的话说就行了,人舒心了身体自然也好了。”   宋如浊不再说话,脑子里还想着龙的事。   王老板离开以后,张黑狗看了看村口围在一起打纸牌的大爷大妈,又安排道:“虽然今天在王老板家里检查了,没有发现诡秘力量,但保险起见,你还是去村里巡视一圈,遇到奇怪的人或者生物特别留意一下,有什么情况不要擅自动手,立刻躲起来通知我。”   宋如浊问:“狗叔,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张黑狗道:“我去那边找人骗钱……不是,我去那边与人结缘。”   判断被污染诡物需要很丰富的经验,有些老手都不一定能看准。但张黑狗倒是放心,一是因为嘉县这些年就没几个诡物出没,二是他从罗先那儿知道宋如浊这小子不一般。   总之张黑狗没当回事儿,愉快打发宋如浊走了。   宋如浊本来也想自己顺道去老龙洞看看,于是应了声,抓紧自己的背包带转身往村里的小路走去,一路走,一路问方向。   初夏大田村自然风光很不错,刚种下的秧苗在微风里摇晃,满眼望去都是嫩嫩的绿。   阳光下的一切宋如浊都很喜欢,他看得开心,便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牧九渊。   但对方没有回复,估计信号又断了。   宋如浊也不着急,慢悠悠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找,没多久,穿过一片小树林,瞧见了一处藏在岩壁下的天然竖井,风声从洞口里传出来,呼啸则确实有点像野兽的叫声。   这应该就是当地人说的老龙洞了。   宋如浊小心上前几步,但没有靠太近,远远看着一个估摸直径有三米的竖井洞口,黑漆漆瞧不见底,估计应该很深。   还挺吓人的。   宋如浊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牧九渊,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宋如浊不管他,到处看,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宋如浊稍稍安心,又看了几眼,便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宋如浊转身的时候,呼啸的风声之中,突然传出来一阵猪叫,宋如浊猛然站定,屏息凝神,又听到了几声。   宋如浊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是他很谨慎,决定不去冒险,立刻拿出手机就要给张黑狗打电话。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忽而一阵诡异的风卷起,落叶在宋如浊的脚边打了个转儿,宋如浊感觉不对,拔腿就跑,可刚迈出去一步,脚腕似乎被什么东西卷上,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倒。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宋如浊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极速下落,失重感让他大脑一阵阵发懵。   等宋如浊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一屁股坐在了石头堆上,头顶是竖井洞口,天光已经只剩小小一点,昏暗中一切都模模糊糊,宋如浊赶紧摸了到挂在背包上的应急手电打开。   四下看了一圈,发现自己在一个圆形洞底,右手边有一条不知深入哪里的洞道。   宋如浊简直不敢相信。   就是因为谨慎,他根本就没有靠近竖井洞口,怎么摔了一跤直接摔到了底?而且往上看,他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洞口深度估计有一百米吧,自己这样摔下来还毫发无损,太奇怪了。   不符合常理的情况出现,那要么就是自己的幻觉,要么就是有诡秘力量作祟。   宋如浊慌了两秒,赶紧开始安慰自己。   只要没有立刻断气,就是小事,还有机会自救。   给自己安慰好了,又确认了一下自己确实没有受伤,宋如浊便准备联系张黑狗。   可电话根本拨不出去,再一看手机可一点儿信号都没有。   但奇怪的是,这时候牧九渊回了消息。   [牧九渊:这个竖井看起来很深,你不要距离太近,怕掉下去。]   [宋如浊:已经掉下来了……]   [牧九渊:……]   [宋如浊:我只能给你发消息,你能不能帮我报警啊?]   [牧九渊:我也只能给你发消息。]   [宋如浊:X﹏X,喔豁。]   [牧九渊:你拍下你周围的环境我看看。]   宋如浊立刻行动。   [宋如浊:【图片】【图片】。这个岩壁上有凸起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玩意儿,密密麻麻一大片,还泛着金色,蛮像龙鳞的,该不会真有龙?]   [牧九渊:流水冲击的钙化物,不是龙鳞,前面的洞道里应该有地下暗河。而且,从你发来的图片来看,这竖井内不适宜大型生物生存。]   宋如浊刚要回复,牧九渊又来了一条信息。   [牧九渊:但如果有龙的话不好说,毕竟是非科学生物。]   [宋如浊:哥,真是谢谢你的安慰。]   [牧九渊:不客气。]   宋如浊没脾气了,又拍了几张照片过去,牧九渊气人归气人,还似乎是挺有户外经验的,给宋如浊分析了眼前的情况,告知他那些地方的岩层容易坍塌,给他选了处安全的地点,让他待着保存体力等救援。   宋如浊又在包里翻了翻今天在特调组领的装备,还有个应急包,压缩食品火源过滤保暖装置都有。宋如浊几乎都不会用,牧九渊就一个个教他。   和牧九渊瞎聊转移注意力,宋如浊情绪还算稳定,聊着聊着直接往地上大字躺平,保存体力。   然而刚一躺下,宋如浊突然又听到了猪叫。   不是一声,而是许多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群。   宋如浊震惊,起身回头,赶紧拿出应急包里的腕带电筒戴好点亮。   这一看,赫然看见一群猪仔在距离自己十多米远的洞道里悠闲地飘来飘去。   确确实实是飘着的。   宋如浊一下想起来老太太的话:猪仔的魂被龙抓走了。   真、真有龙? 第8章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宋如浊就看到猪群里一只猪仔转过头来,和自己对上了眼。   猪:“噜噜。”   宋如浊:……   一人一猪互瞪了几秒。   还好,猪而已。   但宋如浊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抓猪他没有经验,抓猪的魂他更没有经验。   正在宋如浊发愁的时候,悠闲的猪仔们突然失去了叫声,集体僵住一秒,而后全部又开始疯狂近尖叫,扭头就朝着洞道深处急速逃窜。   宋如浊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游走,充满恶意地打量着自己。   一股黑气顺着竖井向上,一点点蔓延开。   于此同时。   在村口抓着个大姐的手看相的张黑狗猛然猛的一怔,感觉到了某种强烈力量的波动。   张黑狗起身往远处一看,远远看见了淡淡萦绕的黑气。   “完犊子了!”张黑狗跳起来就往黑气的方向跑,对面大姐递过来的钱都来不及收,一个电话拨到罗先那边,一边大骂,一边说明情况。   回到竖井底部——   危险的注视一点点慢慢靠近,花了很长的时间,一点点试探。   电筒的灯光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宋如浊盯着灯光范围以外的黑暗,隐隐看到有有闪耀红点。   宋如浊情绪紧绷,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声响。   “喂,小宋啊,你在下面吗!”   是张黑狗的声音。   那注视被声音打断,快速隐匿不见。   宋如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回应,毕竟这地方怪得很,宋如浊怕张黑狗靠得太近也被那怪东西卷下来。   可张黑狗的声音还是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洞口,宋如浊隐约看见他冒出了一个脑袋瓜子,正在大喊宋如浊的名字。   宋如浊没办法了,只得喊了一声:“狗叔,先别过来,这里不安全!”   张黑狗听到这句倒是更急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不行,这里有诡秘力量波动,我要是丢下你跑了我不得撤职啊!到时候养老金都拿不到。”   宋如浊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动,想了想说:“我暂时没事,狗叔,你先去找救援吧,千万别掉……”   话还没说完,只听张黑狗一声惨叫:“好滑啊啊啊啊啊!”   接着碎石枯枝和张黑狗一起往下掉,宋如浊直接给吓傻了,脑子一抽就拿双臂去接,完全没考虑这个高度掉下来的冲击力能把他人给砸死。   可很奇怪,张黑狗那么猛地落下来,落地时候竟然就只是摔了个屁股墩儿,疼了两秒钟又自己站起来了,屁事儿没有。   张黑狗抓着宋如浊一通检查,完事儿后怕地道:“还好,我的养老金还在。”   宋如浊忙指着黑暗中说:“狗叔,别庆幸了,你没发现我们掉下来没受伤很不合常理吗?那边儿有东西,就是它把我们卷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说的龙。反正它没让我们摔死,很可能是它喜欢吃活的……”   张黑狗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   宋如浊又快速说了猪仔的魂,继续猜测:“也说不准它是要把我们的魂留在这儿,身体放出去,我们就会变得和那些丢了魂的猪仔一样傻呼呼的。”   张黑狗又退了一大步,直接贴上了岩壁,有点结巴地说:“没没没没事,赌狗正在过来救我们的路上,撑一个小时,怎么也到到到到了。”   可问题就是怎么撑这一个小时?   张黑狗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说好的嘉县没有诡秘生物呢?现在这是个什么事儿!   更何况自己面前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屁孩儿,再不要脸也不能让他顶在自己的面前吧。   张黑狗一咬牙,最终前一步把宋如浊给挡在了自己后面。   黑暗里注视着的生物似乎是感觉到了二人的不安,于是越发靠近。   二人警惕地用电筒照着前方慢慢后退,与那黑暗中的东西互相试探。   突然,张黑狗抓住宋如浊的胳膊,猛地往左边一拉,两秒后,嘶叫在近处响起,劲风裹着黑气猛然冲击刚才他们站的地方,“轰隆”的撞击声在整个山洞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岩壁被撞出了蛛网裂隙,碎石簌簌下落。   宋如浊发现,张黑狗在那东西攻击他们前就预判了攻击的方向,拉着他提前躲避了。   没来得及细想,张黑狗又拉着宋如浊往洞道深处拼命逃窜,那黑暗中的东西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们能躲开,呆愣了秒又迅速追上去。   前边一群猪仔的魂又叫又跑,后边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生物嘶吼狂追,宋如浊和张黑狗两人在中间撒丫子狂奔,简直是心酸滑稽又生死一线。   期间,好几次那东西都用那种奇怪的黑气攻击,张黑狗都拉着宋如浊灵巧地躲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宋如浊感觉自己都要断气了,那狂乱的追击渐渐远了些,黑暗中的那东西似乎是因为始终打不着他们而气急败坏,狂怒地嘶吼。   张黑狗终于停下,两人撑着腿上气不接下气,宋如浊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万分艰难地喘着说:“狗、狗叔,我们就这样一直跑啊?”   张黑狗有点骄傲:“那不然呢?我能预知两秒后的情况,所以保证他永远打不到我!”   宋如浊快崩溃了,肺都在疼,他现在别说跑,就说说一句“跑不动”都没力气。   二人说话间,那黑暗中的东西便非常鸡贼地将自己的动静隐匿了下来,悄摸游走到了二人近前。   紧接着,本来就微弱的应急手电灯光闪烁了起来,视线变得更加模糊,宋如浊什么也没看见,张黑狗倒是瞧见一阵黑雾怒气冲冲地冲着自己而来。   张黑狗瞬间起跳,一跃两米远,堪堪躲过。   “哈哈哈哈,又没打着!”张黑狗无比得意。   可刚说完他就知道完了,情急之下,他忘了拉上宋如浊!   他俩本分开了,要是这个时候那黑暗之中的怪东西攻击宋如浊……   而那怪东西也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故意支开张黑狗,转移目标。   宋如浊后背一凉,看到黑暗之中两个红色的光点对准了自己,晃悠的灯光中,它的模样完全看不见,但它散发的杀意却无比清晰。   宋如浊浑身发毛赶紧后退,怪东喜发出沙沙的游走声,瞬间已到了宋如浊的身前。   张黑狗急得要命,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摸出了一把小匕首。   诡变以后的生物大多无法用正常武器伤害,但这匕首是特调组发的特制武器,对任何诡秘生物都有伤害作用,但伤害到什么程度完全要看诡秘生物的强度和自己的水准了。   张黑狗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完全就是弱鸡水平,拿着匕首也不知道怎么使,在眼看宋如浊就要完犊子的时候,两眼一抹黑就把那匕首狠狠朝着那团模糊的肉掷了出去。   “嗖”的一声。   在匕首要碰到那团肉的时候,黑气又是一阵溢散,那团肉原地变成了虚幻,匕首直接从肉里穿了过去,正正插在了宋如浊的胸口。   “咚”的一声响,宋如浊一屁股坐在地上,挂着胸口的木符“啪”地碎成了两半,带着匕首落地。   宋如浊和张黑狗看了眼木符,又互相对视,皆是出了一身冷汗。   张黑狗一惊:“我去,我真的算准了,这木符给你挡了一劫。要没有这木符你不得被扎个透心凉啊!”   宋如浊无奈:“确实。不过,狗叔,你要是扎准一点儿,我是不是就没有这一劫了?”   “……”张黑狗:“唔……言之有理。” 第9章   “呲呲。”   隐匿在黑暗中的东西发出了两声怪叫,明显是嘲笑的意思。   它似乎已经试探清楚了宋如浊和张黑狗实力,因而十分不屑。   的确,它打不到张黑狗,它是气的够呛,可没关系,打不到张黑狗,可以困死他。   况且还有另外一个,白白嫩嫩高高瘦瘦,一看就很虚弱的软柿子。   捏他!   又是一阵黑气涌动,两点猩红已经对准了宋如浊。   张黑狗吓得头发都要炸了。   他是能预判两秒后那东西攻击的地方,但两秒也不足以让他冲过去把宋如浊救下来啊!再者说他手上已经没有能够对付诡秘生物的武器了。   来不及,根本来不及。   可张黑狗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往上冲。   那东西又发出一声轻蔑的怪叫,黑暗中巨大的嘶吼声带出了一股劲风。   应急电筒“滋滋”响了两声,似乎是电量告急,灯光暗了一些,更看不清了。   面对如此危险的境地,宋如浊却冷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和暴力血腥幻觉打交道的经验让他明白,害怕是最没有用的情绪,一定要想办法自救。   于是宋如浊强迫自己镇定,昏暗的灯光里看不见,那索性闭上眼,用全身心去感受风的方向。   于是,宋如浊便有了某种奇怪的感应,在下一次劲风到来的时候,他完全凭着感觉,猛然抬手向前用力一握。   一个细长的东西被他抓在了手里,静止片刻便开始疯狂挣扎。   这玩意儿滑腻微凉,密密麻麻的凸起像是鳞片,可又是软的,触感十分怪异。   宋如浊被恶心得不行,强忍着不适用力抓紧,深呼吸以后一睁眼,借着应急灯光看清了在自己眼前的这个难以形容的生物。   并不是张黑狗看到的肉山模样。   宋如浊看到的这玩意儿长了张猪脸,吻部粗长。可身体又是绳状,二指粗,长不到一米,细长的身体十分柔弱灵活,软软的鳞片是非常艳俗的粉金渐变色。   一眼望去,不知道是猪还是蛇还是大蚯蚓。   宋如浊傻了。   什么鬼!?怎么这么丑!!   身心双重不适,宋如浊真没法再继续坚持捏着这玩意儿,惊叫一声直接甩了出去。   那玩意儿也没有想到宋如浊随手一捞居然把它给抓住了,也是吓了一跳,在宋如浊松手的瞬间直接一个闪退,窜出来好几米。   一人一怪分别靠着自己身后的崖壁,警惕地盯着自己对面的生物。   冲到半路的张黑狗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黑雾消散,一大坨肉山在他眼前幻化成了一根……什么玩意儿?   “咦?”张黑狗站住。   那玩意儿震惊过后又盯着两人的表情看,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找回了信心:意外!绝对是意外!这个弱鸡不可能把我怎么样!杀了他!   于是它的怒意比之前更盛,绷紧身体再次进入了攻击状态。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叫,那玩意儿的鳞片间隙突然开始裂开,猩红的肉从裂口中溢出涨大,肉山再次出现,比原本还大了一圈,足足有三米高。   冲天的黑气四处弥漫,张黑狗裹在那黑气里,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恶心又恐怖的东西突然长大。   可在宋如浊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只看到这根丑东西在地上阴暗爬行、扭来扭去,嘴里不停发出……猪叫。   宋如浊:……   就……真的太丑了,丑到极致,恐怖感削弱,还有点怪异的萌感。   宋如浊站着,定定地看着那玩意儿表演。   那玩意儿见宋如浊不动弹,以为他是吓傻了,泛着红光的小眼睛紧盯着宋如浊,丑陋的猪脸满是得意。   杀了这个人!撕碎他!   它张口,露出尖利的獠牙,裹挟着黑气朝着宋如浊直冲而来!   宋如浊站着,一动不动,那东西袭来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感到风拍在自己的脸上。他微微皱眉之间,萦绕在那根东西身边的黑气陡然消散,它的身形在距离宋如浊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像是撞到了一堵墙,整个猪脸瞬间被压扁,肉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憋了下去,转眼间已是变回……好长一根猪。   那根猪被弹回地面的时候,一整个猪都傻了,突然开始怀疑猪生。   这个过程之中,宋如浊甚至动都没动!   怪物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诡秘力量对眼前这个软柿子无效!   宋如浊也在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特调组说过,诡秘力量对自己无效,好像是真的。   那刚才自己跑什么跑?   气都差点跑断了。   围观全程的张黑狗更是震惊。   他刚才连遗言都想好了,满脑子都是自己英勇就义的悲壮身姿,怎么啥都没看清,宋如浊一把就给那么大一堆肉捏成了一小条?   “什么情况!”张黑狗有点气,“你小子,这么厉害!那你刚刚在谦虚什么?直接打呀!”   宋如浊有点懵:“我……我也不知道啊……我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张黑狗看了一眼还在挺尸的怪物。   显然被宋如浊伤到了还没缓过来。   张黑狗怕它又变身,连忙道:“试试不就知道了。快快快,快想办法,弄死它!”   怪物听到这话,猪脸上露出恐惧,立刻开始扭动挣扎,似乎想跑。   宋如浊有点急得抓瞎,慌乱左右瞧了瞧,然后在地上捡了块石头,专心盯着扭动的蛇身,开始找蛇的七寸。   怪物:……   张黑狗:……   不是吧大哥!   这么物理的手段?   不是应该和它斗法吗!   宋如浊紧张地盯了蛇身几秒,又抬起头来看着张黑狗问:“七寸大概多长啊?”   张黑狗:???   宋如浊有点委屈地低声嘟囔:“我不是给前辈说过啊,我没怎么读过书,高中都没毕业呢。”   张黑狗:……   趁着二人说话没有注意到,怪物眼珠子一转,黑气突然膨胀弥漫,宋如浊见状急忙拿石头砸过去。   怪物的身影在地上一闪,由实到虚,凭空消失不见,宋如浊一石头下去砸了个空。   宋如浊有点吓到。   这怪物丑是丑了点,但当真机灵。   张黑狗惊到:“天,这东西它还不是个实体,真正的它不在我们眼前!”   宋如浊不明白,歪了歪头。   张黑狗皱眉,严肃解释:“就是说,这玩意儿要么是器物修成的灵体,要么是某种生物死后的魂体。这样就说的通了——他的本体应当还在这个洞中,所以它出不去。可这样的话,无论我们如何重伤它,都无法将它消灭,只有找到它的本体,才能真正控制住它。”   宋如浊听完,满眼都是惊奇和崇拜:“啊,这就是正统的道教学识吗?   张黑狗抱臂道:“不知道啊,是玄幻小说里看到。那作者挺严谨的,他可能考据了正统道家典籍吧。”   宋如浊:……   沉默片刻,最后决定不管怎么样,他俩等救援的过程中都可以顺便找找怪物的本体。   俩人边走边找,宋如浊也终于有空拿出手机看了看。   就这一会儿,牧九渊发来好几条短信。   [牧九渊:怎么了?]   [牧九渊:救援到了吗?]   [牧九渊:是否遇到了危险?]   [牧九渊:还活着吗?]   宋如浊连忙回信息报平安,把发生的事情都给牧九渊说了,还一路走一路拍照片发给牧九渊看。   张黑狗奇怪道:“咦?你手机有信号吗?”   可刚一凑过来,就看到宋如浊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他手指啪啦啪啦在屏幕上按的飞快,结果啥也没有。   张黑狗张张嘴,欲言又止地看着宋如浊。   宋如浊也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你就当我神经病吧。”   “……”张黑狗,“哦,你不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还好这洞道里的情况不复杂,二人四下寻找,没一会儿就瞧见一个稍大的岩洞,里面好几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堆成的小山。   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骸骨,一些陶制的碎裂锅碗瓢盆,还有不知道石头还是玉做的的装饰。   张黑狗震惊道:“天呐,我们别是发现什么古墓了?这些都是随葬品?等会儿,这里边该不会还有粽子什么的吧?”   宋如浊拍了几张发给牧九渊看,牧九渊很快就回了消息,似乎是对这些玩意儿很感兴趣。   [牧九渊:这环境不是古墓。看样子这些东西都是地下暗河冲过来的。有些确实很像随葬品,你多拍点细节我看看。]   宋如浊走近去拍,张黑狗已经开始在那堆东西里找起来了。   张黑狗刚开始行动,怪物突然再次现身,一声猪叫以后,黑气再次冲着张黑狗而来。   张黑狗又是一个闪身直接跳到宋如浊背后站着,黑气打到了他刚站过的地方,四周石块飞溅,险些砸到人。   黑暗中的怪物没敢再轻举妄动,但他们仍然隐隐约约能看见黑暗中那两个泛着光的红点在左右摇晃。   看来怪物确实是挺急的,它的本体就在这些东西里! 第10章   宋如浊立马挡着张黑狗说:“狗叔,你去找,我拦着。”   张黑狗扭头就去,又是一阵猪叫,怪物急了又不敢冲着宋如浊来,猛一下撞到了岩壁顶部,碎石快速下落,怪物也发出声音大喊:“你们别动!”   虽然嗓音有点沙哑,但还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宋如浊正惊叹这怪物的口音,就听他继续说:“你们就算找到我的本体也伤不到我。”   宋如浊微笑:“总要试试吧。”   怪物咬了咬牙。   别人他倒是有把握不可能通过本体伤到它,但这个小白脸太怪了,它真不敢肯定。   安静一会儿,怪物又说:“你们住手,我就送你们出去。”   宋如浊道:“我们又不熟,我怎么知道你说话是不是有信誉?反正现在是只要找到你的本体就行了,主动权在我们这儿,为什么要和你谈条件。”   怪物冷哼一声说:“这么多东西,你又不知道我本体长什么样子,找到猴年马月去。我是打不过你,但你们一动我就砸石头,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这洞道堵住,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宋如浊皱眉,正思考着对策,牧九渊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宋如浊低头一看,看到了刚才他发出去的一张照片,牧九渊画了个红圈又发回来了。   [牧九渊:【图片】你说的生物如果有本体,按照你的描述应该是圈里这个。玉猪龙,红山文化的代表文物,这可能是华夏龙的雏形,雕刻猪首表达对兽类力量的崇拜。玉猪龙非常珍贵,你拍近一点我再看看。]   宋如浊心里有了底,面上却没有露出来,转头对张黑狗说:“狗叔,要不我们走吧,我们和它又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拿命来斗。”   怪物也放松了些,说:“是的,我们以后各走各的道,互不干涉。”   说话的同时,宋如浊朝着张黑狗使眼色,眼珠子往左边一看。   张黑狗不蠢,立刻明白了宋如浊的意思,微微冲他点头。   宋如浊回头,表情非常天真善良:“那我们现在就——行动!”   张黑狗瞬间朝着左边猛扑,怪物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随着张黑狗的动作一起冲,狭窄的洞道里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怪物依然打不着张黑狗,无能狂怒发出咆哮。   宋如浊趁机往张黑狗的反方向快步跑去,眼疾手快一把把牧九渊圈出来的东西拿在了手里。   这块玉果然长得和宋如浊刚才捏到的那根丑东西很相似,但玉做工很精美,那根丑东西明明长得很像玉,却又丑得不忍直视。   这是一块兽形玉器,通体呈鸡骨白,环形,身体如蛇,首尾相连,头部有树立的耳和粗长的吻,背脊处有圆形小孔,应当是作为悬挂装饰佩戴。   就这么比拳头大那么一点儿的东西,埋在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只露了个角,牧九渊居然一眼就把它找到了。   于是宋如浊对自己这位博学网友的敬佩感油然而生。   这个念头快速闪过,宋如浊又连忙望向乱哄哄的洞道。   那俩还在你追我赶,时不时传来张黑狗贱兮兮的一句“嘿嘿嘿,笨猪,打不着”。   于是那怪物就更气了,怒吼:“我不是猪!”   宋如浊挥手:“你们别打了!”   怪物不听,还在气急败坏地追张黑狗,宋如浊没办法,拿起玉猪龙往的岩壁上用力一磕,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凄惨的猪叫,宋如浊连忙用电筒照过去,只见那怪物落在了地上,惨叫不止。   见真的有效,宋如浊又磕了两下,那怪物又惨叫两声,半天没法动弹。   宋如浊见状顿时完全放松了下来,不慌不忙拍了两张玉猪龙的细节照片给牧九渊发了过去。   上跳下窜的张黑狗也消停了下来,捡了块大石头递给宋如浊,道:“来,给这丑猪砸个稀巴烂!”   宋如浊举起石头就要砸,怪物挣扎道:“不可以!我是文物!国家一级文物!”   宋如浊和张黑狗还真顿住了。   张黑狗有点怵:“砸文物应该是犯法的吧?”   宋如浊一本正经道:“那我们给人说是文物先动手的,我们是正当防卫。”   张黑狗:……   这谁信啊这!   怪物见俩人嘀嘀咕咕,又抖了起来,昂着猪头得意道:“我有多珍贵、多值钱你们知道吗!”   宋如浊一时间被唬住了,就想问问自己那位博学的网友怎么办,刚好牧九渊又回了消息过来。   [牧九渊:…………还以为是什么重大考古发现……呵,假货。吻部丝毫没有推磨痕,系绳小圆孔细密平行连续不断,一看就是电钻钻的。]   怪物见俩人不说话,整个蛇身都支棱起来了:“我是来自四千八百年前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遗物,对于研究当时的文化艺术有极高的价值!”   宋如浊:“四千八百年前就有电钻了?”   怪物:……   沉默对视两秒以后,怪物直接一个匍匐在地,也是十分识时务,涕泪纵横大喊:“爸爸,我错了!饶我一命吧!”   宋如浊:……   为难,也不是很想有这么一个孩子……   张黑狗怒一跺脚:“我们小宋这么好看,怎么生出一个丑猪来?”   怪物还趴在地上哭着絮絮叨叨:“我不是猪,我是龙。呜呜呜,你们皮都没破,我还被打成这样了,呜呜呜呜,我是受害者啊呜呜呜。”   宋如浊想了下,对张黑狗说:“那既然我们已经控制住它了,也不必真的把它弄死吧。”   张黑狗同意:“按照规定,有灵智的诡秘生物可以回收观测。”   怪物劫后余生,终于止住了大哭。   张黑狗瞪着他,叉腰:“那你还不赶紧交代情况!那边那几堆东西,是随葬品吗?哪个最值钱!”   怪物臊眉耷眼地说:“都是假的,一个都不值钱。”   张黑狗一听蔫了。   宋如浊安慰道:“真要是文物我们也不能拿,假的还能选两个做纪念呢。”   张黑狗愤然道:“都不值钱,留着干什么?”   宋如浊又拿手里的玉猪龙敲在石头上,邦邦响,硬度可见一斑,于是道:“留着防身。”   张黑狗:……   怪物:……   不是大哥,你又打我干啥! 第11章   怪物又哼唧了一会儿,张黑狗没耐心了,说:“那些猪仔的魂,给人家还回去。”   怪物道:“我离开这里以后就没有禁制了,它们自己就会飘回去。”   张黑狗道:“那行,把我们给送上去。”   怪物“哦”了一声,身体一扭钻入了玉猪龙里边儿,而后又化出一道黑烟,裹住宋如浊和张黑狗。   宋如浊听到耳边有呼呼风声,接着“咻”一下就升到了洞口上方,再缓缓落地。   赶巧了,罗先也刚好到,他一路跑得飞快,就怕这二人出大事。   结果一来就看这俩从天上慢悠悠飘下来,一个身披道袍仙风道骨,一个面如谪仙,手里还拿着个十分精美的玉质法器。   给罗先带路的当地村民当场怔住,呆呆看着宋如浊二人落地后,惊呼道:“天仙下凡了!”   罗先:……   特意通知我过来看你俩装X是吧?   村民继续呼喊“天仙下凡”,转身就要跑去村里奔走相告,罗先瞪了宋如浊和张黑狗一眼,而后追上村民,笑着一拍他的肩,说:“老乡,走那么快干嘛,我们都跟不上了。”   村民的眼神一恍惚,恢复清明后,有点迷惑地说:“我刚想说啥来着?”   罗先继续笑着说:“谢了啊老乡,人找到了,还得麻烦你带我们下山。”   村民应了声,在前面嘀嘀咕咕地带路,宋如浊很是震惊地小声问张黑狗:“刚刚队长是做了什么吗?”   张黑狗道:“这就是赌狗的诡秘力量:能清除一段时间的记忆。所以你千万别和他打牌,他不要脸的,会清除你的记忆来出老千。”   宋如浊小声“哇哦”一下,又问:“那果果和嫦娥的诡秘力量是什么?”   张黑狗道:“其实目前还没发现他俩有啥特殊的能力,反正检测仪测出来他俩的污染程度都不低。”   话是这样说,但宋如浊根本不敢小看特调组任何一个成员,依然是捧场地鼓掌。   而后几人回了公车里,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梳理了一遍,一直警惕地控制着玉猪龙回到特调组。   张黑狗把仓库收拾了下,临时作为审讯室用,玉猪龙被摆在会议桌正中间。   五人小队成员都在,芸姐也在一边守着。毕竟上一次发生在嘉县的诡变向日葵案是徐东明他们处理的,所以这次是他们小队成立以来第一次独立完成的案子,当然所有人必须到场。   怪物从玉猪龙里冒出了一个脑袋,环视了一圈。   它现在很怕宋如浊,但好在宋如浊在距离他挺远的地方给手机充电。   其他人,呵呵,不足为惧。   尤其是那个嘬奶瓶的人类幼崽和睡成一大摊的肥猫,什么玩意儿,也配审判自己!   怪物脑子一转,觉得自己可以想办法挟持这猫和小孩儿,然后和宋如浊谈条件,让他放了自己。   于是,怪物将细长的蛇身也冒了出来,缓缓朝着肥猫的方向游走,正当它要呲牙的瞬间,肥猫猛然睁眼,眼中露出兴奋欢快的神情。   下一刻,怪物还没反应过来,肥猫已然爆冲到了它的眼前,猫爪全开,刷刷给了它几十个大逼斗。   怪物连猫怎么动作的都没看清,只瞧见猫挥出的爪子全是残影,直接给它扇晕了。   宋如浊见状上前抱走肥猫,道:“你没事儿惹他干嘛?生物链不懂?猫不就天生玩蛇吗?”   怪物晕晕乎乎,还没缓过神来,嘬奶嘴的人类幼崽又兴奋地冲了过来,抓着猪脸一顿拉扯,口齿不清地喊:“佩奇,佩奇,佩奇!”   怪物简直要被撕成几段了,惊恐喊着“救命”,宋如浊上前,随手抓了本书一拍,把怪物给拍扁了,然后又抱走了果果,有些恼地说:“你怎么欺负小孩儿啊,有没有道德?”   怪物瞪大眼睛,躺在会议桌上,眼泪不受控制地落。   我不跑了还不行么……   “好了好了。”罗先出声,他面前面前摆着做笔录的笔记本,轻敲了下键盘说:“开始审讯了,先说姓名性别年龄籍贯民族种族。”   怪物对上宋如浊,这人虽然眼神纯良又温和,但看得怪物一个激灵,流着泪开始自我交代道:“没有姓名,年龄籍贯民族未知,性别男,种族龙。”   张黑狗嗤笑:“就你还龙,你这不猪吗?”   怪物瞬间暴怒起身,一立起来又瞧见宋如浊亮晶晶的眼睛,连忙缩回去讪讪道:“我是龙,不是猪!我才不是那种又蠢又馋又丑的东西!”   宋如浊看了看怪物的模样,没好意思说,它可能是对猪偏见太深了,其实它自己在洞里仗着没人看见就随意发育,它可比猪丑多了……   罗先有点为难:“这我怎么好做笔录啊?得有个名字,现取一个。”   果果拍手乐呵道:“佩奇佩奇!”   怪物失去光彩的眼睛又逐渐亮了起来,它挣扎起身,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好啊,朗朗上口,寓意深远,重点是和猪完全不挨着。”   众人:……   怪物细细品味:“佩紫怀黄,奇珍异宝,真是个好名字,与我十分相称。”   众人:……   半晌,罗先轻咳两声打断了尴尬,拍板道:“行,你就叫佩奇。那么佩奇,接下来交代你的来历。”   怪物……不是,佩奇说:“就是……大田村上游有个小田村,以前是做假文物,后来因为诈骗被端了。当时负责销售的那人为了销毁物证丢了好几车假文物到河里,涨水的时候我们大部分都被水从地下暗河冲到那个洞里了。”   宋如浊觉得牧九渊可能会知道,于是小声询问罗先可不可以讲特调组的工作内容告诉一下自己的朋友,咨询一下他的相关专业。   罗先还没回应,张黑狗小声在罗先耳边说:“你放心他消息都发不出去,他发癫的。但确实能获得有用信息。”   罗先看了宋如浊一眼,同意了。   于是宋如浊一边听着佩奇说话,一边实时转述给牧九渊,牧九渊对这还很感兴趣,回得很快。   [牧九渊:我听说过小田村,仿红山玉很有名。三十年前,小田村出过一个仿古文物特大诈骗案,收缴了几千件假文物。]   宋如浊看完消息想:难怪王老板说竖井啥都没有,他当年下来的时候,这些假文物还没被冲过来呢。   罗先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被诡秘力量污染的?什么时候有了灵智的?又什么时候修出了灵体?”   佩奇道:“我不知道具体时间,就……我还是块整石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天地间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冲击到了我,而后我就有朦朦胧胧的意识了,感觉到有人在一边看着红山玉猪龙的纪录片,一边用电钻雕刻我的身体。”   宋如浊:“难怪普通话这么标准,你这语言启蒙就是播音腔啊。”   佩奇继续说:“身体成型我很快就有了清晰的意识,也能一定范围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过灵体是被水冲到洞里以后才慢慢有的,我也不知道在这儿多久了……好惨的啊,本体在洞里我出不去,没人说话就算了,连吃的都没有……就是有一天吧,瞧见一群蠢猪跑到了这附近,我就把它们的魂带下来,寻思着当储备粮……”   罗先又突然想到了重要问题,严肃起来:“你害过人命没有?老实说,别让我发现你撒谎。”   佩奇立刻把整个身体趴在桌板上大声道:“绝对没有!这些年路过洞边的人都很少。我也是鬼迷心窍,第一次对人有了歹心想尝尝人的魂,就遇到了您几位……神仙……”   罗先查了近些年嘉县死亡人口和失踪人口,和老龙洞都没有牵扯,佩奇应该没撒谎。   想了想,宋如浊又问:“但是,王家老太太怎么知道是你把猪的魂抓走的呢?她会不会也被污染了?”   佩奇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张黑狗道:“这我知道,在我们玄门里有灵应的说法,有些人天生灵感很强,能感知道一些非自然力量,比如阴阳眼什么的,这种不属于被污染。”   宋如浊彻底放心了。   一番交代以后,接下来就是关于怎么处置佩奇的问题。   最终,罗先在《特调组诡秘物种处理规章》里找到了章程。可以不用销毁佩奇,但它必须在特调组劳动改造,还清王老板家的猪仔损失,还要继续改造直到学会了现代社会进步思想,才能放松监管。   佩奇小心翼翼道:“打工可以的,但不能再打我了吧?”   众人齐齐看向佩奇的一身伤——被宋如浊砸的,被猫抓的,被小孩儿扯的……   就很惨。   再打它都不忍心了。   罗先轻轻咳两声,说:“不打你呢,你都叫佩奇了,让让你。”   佩奇欣喜地仰起头,道:“佩奇,果然是个吉祥的好名字!”   众人:…… 第12章   定下了佩奇之后的劳动改造方案后,罗先就把佩奇的本体玉猪龙放进了特调组特制的诡物收容箱里。   如此,佩奇的灵体就只能在特调组办公室内活动,没机会出去兴风作浪。   以后佩奇不仅每天要上思政马哲课,还得负责协助芸姐做后勤工作。当然,它有工资,但在偿还清王老板家猪仔的损失前,这些工资不能归它所有。   之后,几人又在牧九渊的帮助下,补充了玉猪龙的和文物诈骗案的相关信息,他们第一个独立完成的案子,就圆满地画上了句号。   夜已深,大家都累得要命,没再多闲聊,急匆匆回家。   可宋如浊到家后却兴奋得睡不着,自己第一天工作的激动情绪实在是想和人分享。   特调组的工作内容属于机密,别人肯定不行,但好在牧九渊是得到了队长和队友许可的。   至于牧九渊这个人在其他人那边是否真实存在,宋如浊不在乎。   洗完澡躺在床上,宋如浊和牧九渊还在聊。   [宋如浊:你懂好多文物的知识啊,你是这个专业的吗?]   [牧九渊:不知道,不记得。这些东西就在我的脑子里,要用的时候很自然就出现了。但关于我的过去,我现在不能细想,想多了头疼。]   宋如浊怕他难受,急忙岔开话题。   [宋如浊:你对我讲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也很容易就接受了,谢谢你没有把我当神经病。]   [牧九渊:可能我也有点神经病吧。]   [宋如浊:总之今天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不能这么顺利地完成工作,说不准还被佩奇吃掉了,能认识你真是幸运。]   牧九渊许久没有回复,久到宋如浊以为他那边又没信号了,手机才终于响了一声来信提示。   [牧九渊:嗯。]   宋如浊有些好笑。   感觉……他还挺傲娇的。   宋如浊带着浅笑继续回。   [宋如浊:那我以后如果还有无法解决的问题,还可以麻烦你吗?]   [牧九渊:嗯。]   宋如浊“嘿嘿”笑,钻进被窝里发过去一条消息。   [宋如浊:太好了!,我超级困了,我先睡啦,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牧九渊:嗯。]   宋如浊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打了个哈欠,一秒进入了睡眠。   翌日。   因为前一天太累,宋如浊直接睡过头了,等他着急忙慌赶到特调组办公室,已经迟到一个小时。   可他是第一个到的。   午餐前,其他人终于陆陆续续来了,晃悠了一圈正准备吃午饭去,门卫大爷拿着锦旗和腊肉腊肠过来,说是群众送的。   罗先惊喜,拿来东西回办公室给大家汇报道:“看来是因为佩奇送的。王老太太很满意我们的处理,这也太客气了。”   佩奇正拿蛇尾卷着抹布擦地,听这话连忙游过来,道:“是啊,真是太客气了,锦旗我就不要了,腊肉我直接吃生的就成。”   张黑狗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佩奇的猪头上:“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一边儿去。”   佩奇不满地呲牙,想和张黑狗杠,转头瞧见宋如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它,立刻就蔫了,回去继续擦地。   几人围成了一圈,特别开心地打开锦旗,那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妙手回春,救我猪命”。   罗先:……   张黑狗:……   芸姐:……   果果:?   嫦娥:喵。   罗先自动忽略锦旗,直接卷起来,说:“这样,找食堂大爷帮我们把腊肉炖了,晚上加餐。”   宋如浊眨巴着眼睛,很没有眼力见地说:“锦旗挂哪儿呢?”   几人都无语了,顿了顿罗先说:“你喜欢就拿去吧。”   宋如浊受宠若惊,漂亮的眼睛闪着光:“真的可以吗?”   几人:……   五分钟后,“救我猪命”的锦旗,挂在了宋如浊的工位旁。   宋如浊轻轻抚摸着锦旗上的字,心里充满了快乐。   今天,也在努力拯救世界呢。   *   接下来,特调组的主要工作就是写结案报告,把佩奇的情况上报。   忙活了差不多一周,这事儿也终于了了,芸姐便张罗着带大家出去团建,庆祝上次的案子顺利解决,也算是给宋如浊办一个迟来的欢迎仪式。   为了照顾宋如浊这个年轻人,芸姐还特意安排了现在年轻人里特别火的项目,露营。   城郊新开的湿地公园里,开放了一块露营营地,正对着嘉县护城河,绿草茵茵,水波粼粼,风景很美。   宋如浊一行人早上到的时候,大草坪里全是天幕和帐篷,玩闹着的人们几乎不约而同看向了宋如浊他们。   学生仔,老道士,精英男,肥猫,年轻母亲和可爱女宝。   常人难以理解的组合……   罗先很是镇定对周围好奇的人瞎解释:“我们是行为艺术家,都是同事。”   啊,行为艺术家啊,合理了,挺行为艺术的。   于是,愉快的露营开始了。   什么?怎么不带佩奇?   它一个劳改犯诡,还想出来玩?   于是在整个露营场地,行为艺术家一行人成了众人关注的重点,很快就有自来熟的好心人来帮忙搭帐篷和天幕,没一会儿大家就打成了一片。   罗先找到了麻友,支起小桌子用指甲盖儿大的迷你麻将搓了起来。   张黑狗找到了冤大头,被一堆人围着看手相。   宋如浊带着猫和孩子,跟周围的年轻人玩。   芸姐一边慈爱地笑着,一边给大家准备食物。   气氛实在太好,中午吃饭就像小学生春游一样一大堆人在一起。   烧烤架上的五花肉滋滋冒油,火锅咕嘟咕嘟飘出香辣气息,葡萄在阳光下泛着水灵灵的光。   所有人都在说着笑着。   这热闹闹的人间烟火,让宋如浊很是安心。   宋如浊闭眼享受了一下这份他梦里才会出现的美好喧嚣,突然被一个年轻女孩儿的爆笑给拉回现实,睁眼一看,女孩儿正在拍桌大笑,差点把桌子给掀翻。   众人被她这夸张的笑声引得好奇,纷纷凑上去,女孩便笑着用手机放了个视频。   视频的标题是“油王多年产油合集”。   屏幕里出现一个知名度不错的男明星。   这男明星出道很多年了,早年间人很正常,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演戏突然变得特别奇怪,不管演的是学生、侠士还是文人,都能演出一股邪魅狷狂的霸总模样。皱眉扶额歪嘴笑的标志动作一演就是十年,于是这些油腻片段被网友总结到了一起,封还给他封了个华夏油王的称号。   视频里的油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努力书写“我超帅”,全桌人看得惊呼连连,又好笑又难受。   宋如浊看了几眼就浑身刺挠,挫着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说:“怎么突然一下这么多人嘲他?”   同桌有人解释:“油王的新剧在嘉县这边儿取景,要拍三个月呢,上周就来嘉县了,好多人围观。要拍新剧,剧组也要炒作,油腻合集不可避免就又被翻出来了。”   宋如浊点点头,又说:“光看脸的话,他其实还是长得很帅的,如果能认真演戏就好了。”   芸姐微笑摸了摸宋如浊的头发,说:“我觉得他没有小宋长得好看。”   旁边凑过来一个女生,说:“就是就是,而且他还整容来着。”   说着几人又翻出来油王还没整时拍的剧,评价了起来。   “这哪里是整容,这是换头吧,以前和现在完全不挨着啊。”   “确实是整得很多,不过整得好自然,做那么大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崩,哪里找的医生,我也想做。”   “我以前在网上看过八卦,说是圈里有个大牛整容医生,好些明星都是他做的,做完完全没有一点儿痕迹。不过后来那个大牛没再做手术,好像出国了吧,再也没那么自然的技术了。”   “其实吧,油王以前的脸虽然不算好看,但那时候挺清爽,一点儿都不油,演技也很好,现在这样帅是帅了,但真的很可怕。”   “等会儿,这还有一个油王邪魅一笑合集,你要不要看一看。”   说着又打开了一个视频,一片吸气声中,有个女孩儿实在受不了往后一仰,谁知身体失去平衡,带着小凳子就往后栽倒。   宋如浊立刻想伸手去接,但他刚一行动,站在女孩儿身后看手机的人已经伸手了,他稳稳地接住了女孩儿,把她给扶着坐了回去。   众人回头,看到伸出援手的人时,都沉默了一下。   这人穿了一身黑,从脖子到脚都遮住了,鸭舌帽压得极低,还戴着黑口罩,一点儿皮肤都不露,连男女都无法分辨。   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冷不丁看到这么个全副武装的人,大家都吓了一跳。   不过大家没想到这个人反应还更大,见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急忙往后一退,仿佛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转身就快步离开。   营地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家都不太在意,只当又遇到了一个行为艺术家,很快给掀了过去,继续看油王的八卦。   不过,宋如浊却有点在意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想了半天还是走到罗先身边小声问:“队长,刚才那个人你注意到了吗?我感觉他有点奇怪。”   罗先深吸一口气,说:“什么?有人出千?”   “……”宋如浊,“算了你玩吧。”   回头再看了看另外几个队友,各自都有忙着的事儿,完全没有一点儿异常,宋如浊也就暂时压下了自己心里奇怪的感觉,努力融入大家,不去多想。   吃完午餐,又休息了一会儿,特调组几人便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了,宋如浊和罗先拿着露营用品往停车场走,远远地又看到了刚才那个一身黑的人,他就在河边上,在距离河很近的地方,紧紧盯着水面,唉声叹气。   宋如浊惊道:“完了,那人不会是要想不开吧?”   罗先也是一惊,俩人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就朝着那人跑,做好了蛮力把人给拉回来的准备。   俩人的动静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他回过头来,一看到二人已经到了近前,眼里露出惊慌,转身又想跑。   宋如浊急道:“我们没有恶意,请不要怕!”   黑衣人看了看两人的脸,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好吧,你们长得好看,我信你们是好人。”   宋如浊:……   罗先:……   不是吧,这么草率的吗? 第13章   罗先嘴角抽了抽,示意宋如浊上。   这人神神叨叨的,或许宋如浊跟他有共同语言。   宋如浊小心翼翼上前一步,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30左右的年轻男性,于是宋如浊礼貌地说:“这位大哥,你好。你是否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要帮忙吗?既然你相信我们不是坏人,或许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黑衣人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苦笑一声,扶额道:“我的困难你们帮不上,别离我太近,为了你们好。”   宋如浊又是浑身刺挠,总觉得这个男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别扭,宋如浊正想开口,黑衣人又往前走了一步,罗先和宋如浊都吓得一个机灵,生怕他直接往下跳。   幸好黑衣人走了一步就停住了脚步,他又往水里看了一眼,然后说:“我要是没了,不知道多少人伤心。”   说完黑衣人就远离了河边,朝着宋如浊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宋如浊越看那黑衣人越怪,皱眉小声对罗先说:“队长,我觉得他不是人。”   罗先:“不兴骂街哈。”   说完又冲着那人的背影喊:“哥们儿,你确定不会跳河啊?”   黑衣人背对着他们挥挥手,说:“不必替我忧心。”   罗先感觉刚才他俩误会黑衣人了,人家根本就没想死。于是罗先放下了心,转身要走,谁知宋如浊竟然直接追了上去。   宋如浊快步跟上,在黑衣人身后一搭对方的肩,道:“大哥……”   这一搭不要紧,黑衣人直接原地起跳,他都没回头看一眼宋如浊,仿佛宋如浊是什么吃人的野兽,吓得他扭头就跑,惊慌逃窜。   宋如浊根本没反应过来,黑衣人已经窜出去好几米了,那速度快得仿佛不是在跑,而是脚底下有滑轮直接滑飞了出去。   宋如浊一整个呆住,傻乎乎地低头看自己搭上黑衣人的手。   怎么回事啊?怎么自己一手油?   罗先走过来,看了看到了宋如浊的手嫌弃道:“你刚拿手抓五花肉吃了?也不知道洗洗,多大人了。”   一边说一边拿湿巾纸递给宋如浊。   宋如浊赶忙接过来擦手,有点委屈:“这不是我手上的,是我刚刚拍了一下那人的肩就沾上了,我就说他真的很奇怪啦。”   出于对队友的信任,罗先还是决定在附近找找刚才那个黑衣人。一会儿张黑狗几人也到了,分散开帮忙找。   他们很迅速了,可兵分几路也没找到那黑衣人。   没办法,宋如浊又回刚才黑衣人站的地方,盯着水面看,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罗先走到他身边问:“看出什么了吗?”   宋如浊摇头:“没啊,只感觉这水很清澈,连人影都能照出来。”   罗先道:“那当然,嘉县污水治理好几年了,这护城河的水质特别好。”   宋如浊“哦”了一声,心里始终是有些不安。   晚上回了家,宋如浊发消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牧九渊,想让牧九渊这颗聪明脑袋帮自己分析下那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可牧九渊的回复看上去懒洋洋的。   [牧九渊:不知道,对活人不感兴趣。]   宋如浊不满地哼哼。   [宋如浊:我也是活人。]   [牧九渊:你又不是正常人,你是神经病。]   宋如浊:……   没法反驳。   憋了半天,宋如浊总算想到一句回击。   [宋如浊:反弹。]   [牧九渊:……]   [牧九渊:你睡觉去。]   宋如浊觉得自己反弹成功了,嘿嘿直乐,乐完又回了一条,便把手机塞枕头下睡了。   [宋如浊:晚安。]   [牧九渊:嗯。]   *   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虽然没有做梦,但宋如浊在半睡半醒间,总觉得十分不安,于是一直没有睡得很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一阵黑色的气息,那气息在宋如浊的头顶萦绕了一会儿,由慢到快,似乎是渐渐着急了起来,还在睡着的宋如浊眉头一皱,眼珠微微转动。   那黑气察觉到了宋如浊即将醒来,犹豫了片刻,又飞快从窗户的缝隙飞了出去,快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宋如浊猛然睁开眼快速开灯,随手拿起了床头一本书防身。   可房间里空旷一片,什么也没有。   宋如浊奇怪地四处看了看,最后自言自语道:“是我做梦了吧?”   说完,宋如浊关掉灯,再次缩进了被窝里。   那逃走的黑气在远处飘了半天,最终没有再回来,朝着城市的另一个方向飞去。   黑气穿梭在城市的上空,穿过了一个个街区,最后在一扇窗户前停下,从缝隙里钻进了房间,看着床上的人。   罗先正在打呼,睡得很沉。   黑气在罗先的头上空盘旋了一周,正要贴罗先的脸时,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猫叫,肥硕但灵活的嫦娥亮出了尖牙利爪朝着黑气猛扑而来,黑气慌忙后退堪堪躲过嫦娥的爪子,一下窜到了窗户边。   嫦娥扑了个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罗先的脑袋上。   罗先睡得正香,突然吃了一嘴毛,一下从梦中吓醒,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推开嫦娥,嫦娥又是一声喵叫朝着黑气的方向扑去。   黑气急忙从窗户的缝隙往外钻,一下就滑了出去,嫦娥再次扑了个空,直接落到了地上。   罗先惊醒,坐起来打开灯骂骂咧咧:“嫦娥!你是不是想谋杀领导!扣你工资!下个月的小鱼干减半!”   嫦娥跳上窗台,用爪子抓了抓禁闭的窗户,喵喵直叫。   罗先更气了,怒道:“你还敢顶嘴,全扣。”   嫦娥还在扒拉窗户喵喵叫,罗先烦躁道:“我今天累了一天了我要睡觉,你再烦人我把你送芸姐家去,让你天天带孩子。”   嫦娥看着月色下已经跑远的黑气,回头看了一眼罗先,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算了,带不动。   罗先见嫦娥终于消停,躺回了自己的被窝继续睡。   第二天。   宋如浊顶着大黑眼圈去上班,瞧见罗先也困得要死,甚至连手机麻将都没有打,而是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宋如浊打起精神对罗先道:“早安,队长,你昨晚也没有睡好吗?”   “是啊。”罗先睁开眼睛,瞪了一眼趴在窗户面前晒太阳的嫦娥,说:“昨晚嫦娥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半夜在房间里跑酷,给我吵醒了,后面就一直没睡好。”   嫦娥回头,呲牙对罗先吼了一句:“喵!”   罗先瞪眼:“你是不是对我说脏话了?”   宋如浊连忙打圆场:“算了算了,嫦娥哥,不至于。”   嫦娥哼哼几声,转头从窗户跳出去跑到院里的树上晒太阳了。   “就是没摘蛋脾气才这么坏,早晚给你蛋摘了。”罗先冲着嫦娥骂骂咧咧,转头又看着宋如浊说:“你又怎么了,这大黑眼圈的。”   宋如浊打哈欠:“不知道怎么的,昨晚一直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就睡得不好。我怀疑是因为白天遇到的那个黑衣人的事情没有解决,心里总担心着,要不我们今天去营地附近巡街,找找看那个黑衣人吧。”   罗先立刻拒绝:“你带他们几个去,我和昨天的几个麻友已经约好了,十点钟的早场。”   说完又立刻给自己找补:“麻将馆每天人流量那么大,我去那边守着,也是保证那边的群众安全。”   宋如浊眨了眨眼,真心地道:“嗯,我知道队长一定不是想去摸鱼的。”   罗先:……   这小孩儿实在是太真诚,弄得自己都那为数不多的良心都有点不安了……   不过没一会儿,罗先又通知宋如浊他会陪宋如浊一块儿巡街。   宋如浊说:“要是队长你那边忙的话,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的。”   罗先道:“没事,刚有人放我们鸽子。那小子不要脸,睡过头了还没醒,电话都是他老爷子接的。算了,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   宋如浊又乖巧道谢,收拾好背包和罗先一块儿出发。   二人很快就到了营地。   今天这里依然是很热闹,到处都是人,但他们都也觉得遇到昨天那个黑衣人的可能性很小,只是随便来碰碰运气。   俩人绕着营地走了一大圈,还没有看到黑衣人,罗先精疲力尽狂打哈欠。   宋如浊还是很在意昨天那人,于是对罗先说:“队长,要不你还是先回车上休息一下,我再找找。”   罗先眼睛一亮,对宋如浊大为欣赏:“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对领导也体贴,你放心,好好干,我早晚把嫦娥撸下来,让你当我们单位二把手。”   宋如浊不好意思地笑笑,给罗先打了一声招呼便又转身继续找。   罗先也顺着路准备回去,刚走没几步,突然就发现了昨天那黑衣人出现了,就在河边上,又盯着水面,忧愁地叹息。   罗先连忙回头,一把薅过宋如浊,宋如浊也看到了那黑衣人,连忙压低声音跟着罗先一起朝着黑衣人的方向去。   还没走得太近,黑衣人就回头准备离开了,这刚一回头就看到宋如浊和罗先,他先是一愣,而后又是苦笑一声,扶额道:“唉,我就知道。”   宋如浊也没打算躲,礼貌笑笑,想打个招呼,黑衣人就率先来开口,语气十分无奈。   “你们,就这么,放不下我吗?”   罗先:???   宋如浊:??? 第14章   宋如浊张张嘴想反驳,但一细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反驳的,毕竟自己真的对黑衣人很在意。   但是他说话为什么这么别扭啊!   宋如浊过了那浑身恶寒的劲儿,才组织好语言道:“那个,大哥,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和我们聊聊呢?”   黑衣人背过身,宋如浊一下警惕起来,生怕他像昨天一样跑了。   但黑衣人没有要跑的意思,他似乎只是喜欢凹这个背对人的造型。   造型凹好,他也终于开口:“我本来想……唉,算了,你们既然又找过来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一次性说吧。”   这话出口宋如浊倒是傻了,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黑衣人很怪异,总不能直说“你好,我觉得你不是人,方便让我检查一下吗”……吧?   宋如浊看向罗先,罗先也呆着,毕竟他只是因为被麻友放鸽子所以出来溜达溜达。   二人互相看了几眼,没等到回音的黑衣人便微微侧头看了看他们,又自顾自地开口,说:“其实就是你们说出口也没用。”   罗先受不了了,撸着袖子想上去理论,宋如浊连忙拦下,罗先忍了忍,张口道:“你叭叭一堆啥玩意儿?装什么世外高人,张黑狗都没你能装,说话直接点别拐弯!”   黑衣人轻笑一声:“哼,这招对我没用。都说了你们回去吧,我也算正式答复你们了。”   说完,黑衣人再洗迈步向前,宋如浊急了丢下罗先立刻就去追,喊道:“大哥,你等下。”   宋如浊一追,那人也急了,突然加速。   经过昨天以后宋如浊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开始就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百米冲刺,但冲出去几米宋如浊就知道没戏。   因为黑衣人又是滑出去的!   那速度宋如浊根本不可能追得上。但好在宋如浊脑子转得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决定:不一定要抓到他,要看看他的脸,证实自己的猜测!   于是,宋如浊猛一咬牙,拿出了比逃命还要快的速度猛扑上去对准黑衣人口罩的带子一把扯下来!   这一下耗光了宋如浊所有力气,他无法控制地双腿发软,直接扑倒地上撑着地面猛喘气,但目光还是死死盯着那逃跑的黑衣人。   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扯下了口罩,下意识回头找,正好对上了宋如浊的眼睛。   宋如浊看见了黑衣人的脸上有一张惨白的……面膜。   不是贴上去的,而是,他的脸就是面膜的样子,面膜下空洞的地方没有五官,是深到看不见底的黑暗,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和恐怖。   这是宋如浊幻觉里会看到的怪物,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猛然再见,宋如浊浑身冰冷,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在此地,刚还在犹豫的罗先毫不犹豫追了上来,骂骂咧咧道:“喂,你推我家小孩儿干嘛!”   罗先作为一个经常健身的壮年男人,可比宋如浊这个不见阳光的脆皮神经病速度快多了。他抬腿就窜到了黑衣人身后,只可惜黑衣人速度真是太快,“呲溜”一下又滑出去老远,罗先卯足了劲都追不上。   罗先震惊于黑衣人的速度,很不服气,于是猛吸一口气狂追,依然追不上,黑衣人已经到了小路转弯处,眼看就没影,他又突然驻足,盯着右边建筑,哀叹几声才继续疯狂逃窜。   罗先这会儿也相信宋如浊说的这个黑衣人不是人了,至少不是精神正常的人,他的每一步行动都让人如此迷惑。   只可惜,罗先还是没能把黑衣人给追到,转过小路以后,那黑衣人就彻底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宋如浊才终于缓解了自己的恐惧,只是脸色依然苍白。他强撑着站起身,拿出纸巾擦干净自己的一手油。   真的太油了,这样即使是碰到了他也抓不到,会直接滑走。   宋如浊一生叹息,而后走到了罗先面前,二人一起看着刚才黑衣人盯的地方。   那是一堆建筑垃圾。   宋如浊终于想明白这两天黑衣人在看什么了,恍然道:“他在看自己。”   罗先咬牙道:“什么啊,我觉得他在嘲讽我速度慢!”   “不是的,他是真的在看自己。”宋如浊指着建筑垃圾中一个立式全身镜,说,“不管是这两天在河边还是刚才停下,他都是在照镜子。”   罗先看了眼镜子,又说:“不是吧,逃命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停下来照镜子?就一个张普普通通的脸,一直照镜子干什么?”   宋如浊有点吃惊:“普普通通的脸?”   罗先也非常吃惊:“难不成你会觉得他帅?你的审美完了。不过,这人的脸确实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罗先努力思考了起来。   宋如浊却有点害怕是自己精神病复发了,急忙从包里拿出药吃了一粒。   “想起来了!”罗先一拍脑门,道,“昨天你们看那个什么油王的时候我瞅了几眼,这个人长得和那个油王整容前一模一样!”   宋如浊道:“那这更奇怪了,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一个难以形容的怪物。”   罗先严肃说:“这么多怪事儿堆在一起,肯定不正常。”   宋如浊呼出一口气,一下感觉自己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呼,真是有怪物啊,还以为我神经病复发了呢。   罗先一拍宋如浊的肩膀:“走,赶紧回去开会。”   俩人没耽搁,立刻往特调组赶,半道上罗先通知其他队友回办公室,宋如浊则上网用手机查了油王的动态。   就昨天,油王新剧开机了,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他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但这么正常也很诡异。   到了办公室,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芸姐说,收到消息,昨天一起露营的人里,有一个女孩儿昏迷了,不知道是不是食物中毒,于是提醒他们注意一下。   芸姐说完,罗先的脸色一凝,急忙打电话给那个放自己鸽子的麻友,得到他母亲的回答,他依然没有醒来。   几人把现在的消息一整合,张黑狗惊道:“嚯,我之前看到网上有人说现在很多人都被外星人替换了!难道是真的吗!”   罗先翻了个白眼:“你想想你的工作性质,你就不能往诡秘力量的方向想吗!”   张黑狗:“啊,诡秘力量的终极奥秘就是外星人要占领地球了吗?”   众人:……   不想和傻子说话。   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晰了,又一个诡物出现在了嘉县,那几个人的昏迷就是这个诡物害的。   宋如浊突然想起来昨晚的事,忙说:“难怪我昨晚睡得不安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诡秘力量对我没用,所以他没办法让我昏迷。”   听到这里,嫦娥终于忍不住了,从会议桌上一下跳到罗先身边,爪子狂薅他的西装,呲牙发出一串喵叫。   还挺脏。   罗先自知理亏,举手投降说:“知道了,嫦娥哥,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不识好歹,我自讨腰包给你贴奖金好吧?”   嫦娥总算满意,转身骂骂咧咧趾高气扬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于是几人继续一点点从头到尾分析那个黑衣人,可他出现的时间太短了,几乎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罗先眉头深锁,最后下决定:“反正这事儿不简单,张黑狗,你去把消息上报,争取到支援更好。我们自己这边儿也不能闲着,抓紧时间办法把黑衣人给抓到。”   可要抓到这个黑衣人也太难了,他速度那么快,身上还那么滑,怎么抓啊?   几人陷入了沉思,宋如浊想了一会儿,说:“我有一一点儿不成熟的小想法……”   罗先道:“你说吧,说疯话总比张黑狗说蠢话好。”   宋如浊道:“首先我们两天见到这个黑衣人都是在河边上,是不是说明他不能或者不愿意离开河边?第二,他在逃跑的时候还要照镜子,是不是说明他无法控制自己面对镜面的时候时候不去照?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去河边上,多放点镜子,先引他出来,再缩小镜子的范围,把他给围里边儿。”   刚才还愁眉苦脸的罗先立刻笑了起来,说:“你小子行啊,我觉得这个方法理论上可行,果然,你只是癫,不是傻。”   宋如浊不好意思了,脸色微微泛红,浅笑说:“谢谢队长。”   他可太喜欢特调组了,不仅能让他正常地在阳光下活动,还给了他这么多的支持和肯定。   罗先继续布置:“把这个计划也报上去,立刻着手准备,尽快行动,让诡物多一分钟滞留在外,危险就多一分。”   宋如浊郑重点了点头,暗暗下定决心。   这个奇怪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定要抓住它! 第15章   省队那边在两个小时后就回了信息。   那次全球地震以后,被污染的诡物数量越来越多,目前特调组人手紧缺,省队还有两个很大的案子还没有处理完,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派人手支援,希望他们自己能想想办法。   但省队已经给当地政府和武警部门联系过了,他们如果需要什么手续和帮助,会优先给办理。   收到回复的罗先并没有很意外,也不着急。   经过两天的交手,他们心里也有数,这次这个诡物有灵智,攻击性不强,看得出目前还没有豁豁人类的意思,还没佩奇的危害性大。   于是罗先依然稳中有序地安排工作,等都部署好了,罗先就带着宋如浊一起去储藏室找佩奇。   昨天几人去露营没带它,它非常生气,于是从昨个就躲在本体里不出来,打算永远不和这几个无情无义的人类说话。   罗先轻轻敲了下玉猪龙,说:“你还有脸生气,你是不是忘了你在坐牢?”   玉猪龙里发出几声愤怒的嘶吼,罗先道:“别一天到晚猪叫。”   猛然间黑气萦绕,罗先慢悠悠说:“小宋,敲它。”   佩奇立刻老实了,灵体钻出玉猪龙,夹着嗓子做作道:“父亲,您来了啊,有什么事儿您说。”   宋如浊还没开口,罗先就说:“明天去河边。”   佩奇一愣,反应过来以后立刻为自己的狭隘愧疚不已,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人呜呜呜呜,出去玩不可能抛下我呜呜呜。”   罗先点点头,道:“自然是,所以你好好表现。”   佩奇:“好耶好耶。”   原地转圈,欢快猪叫,满心期待。   第二天。   一大早,露营地就来了几名工作人员,以环保公益组织检测环境为由,将露营地封闭,请所有游客撤离。   外围很远的主路路口拉上了警戒线,暂时封闭管制。   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落下,河边的路灯全关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环保公益组的车这才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三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和猫?还有蛇?   三个男人身上头上都佩戴着小圆镜,还一人扛两面等身落地镜,蛇尾卷着一面小圆镜,猫头上顶着一面小圆镜。   幸亏游客已经全部撤离,否则谁瞧见这一幕都得大呼一声行为艺术家又来了。   正是特调组。   果果因为走路还不太稳没有被要求出任务,芸姐就带着她在停车场等着,万一这边有需要支援的,他俩也好赶紧去通风报信。   宋如浊他们这边,三人将车上所有镜子围成了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圈,镜面朝里,而后,三人和猫蛇都一起躲到了洗手间,听着罗先的安排。   佩奇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出任务的,于是欲哭无泪,委屈道:“你们这些人类是太狡诈了,出来玩不叫我,出来玩命就把我叫上了!”   罗先白了它一眼,说:“给你机会争取减刑,老实点。”   佩奇还想闹,宋如浊慈祥地拍了拍它的猪头,说:“嘘。”   佩奇只好把眼泪憋回去,没再出声。   空气陷入了安静,所有人都很紧张,他们并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不是可行。天色越来越暗,满月如盘,在昏暗的月光下,远处的一切都模模糊糊。   这个时候,那诡异的黑衣人终于出现了。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一出现就直奔了那一堆镜子。   他没有立刻进去。   因为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明显的阳谋,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钩,哪怕是个王八也知道不能咬上去。   但……黑衣人还是挪不动道,双眼紧紧盯着那堆镜子。   宋如浊紧张得很想和牧九渊分享。   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他不能分神。况且牧九渊最近信号特别差,好久才能回一次消息。   于是宋如浊屏息凝神,静静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内心挣扎,手脚都在抖动,眼神四处乱瞄,正在经历着艰难的内心斗争。   “啊”的一声怪叫以后,黑衣人还是没忍住,大踏步进入了镜子圈里。   这一进去,他整个人立刻放松了下来。   这些镜子的制作工艺和用料都非常好,清晰度亮度表面处理都很优秀,即使是在这种光线下,也显示出了非常完美的映像。   黑衣人满意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越看,他就越是不受控制地想继续看,全方位无死角地欣赏看。   远处观察着的特调组成员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是时候了。   罗先打了个手势便猫着腰小心往前走,其他人和非人也都立刻跟上。   他们缓缓朝着黑衣人靠近,在夜色和杂草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已迫近了黑衣人,而到此刻的黑衣人,依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靠近,直到——   “行动!”罗先一声大喝,众人立刻配合地散开,将黑衣人团团围住,黑衣人从自己的沉浸中惊醒,反应了一瞬立刻要逃。   但,就如同宋如浊预料的一样,他无法抑制自己对镜子里自己的注视,周围都是镜子,但凡他看了一眼就要愣住两秒。   于是,黑衣人最大的速度优势失去了,在镜子群里像是个傻子一样持续发愣,而外围的特调组成员们已经将它团团围住,情急之下,黑衣人只好强迫自己低头不去看镜子,而是瞄准了两面镜子之间的缝隙,一头就要冲出去。   然而,就在他朝着那个方向冲去的时候,一声喵叫传来,他看到那只肥硕且灵活的橘猫顶着面镜子从那个缝隙窜出来,看到镜子一瞬黑衣人又愣住,反应过来以后急忙朝着另一个缝隙去,而那个缝隙,快速游出来一条蛇(?),头上也顶着镜子。   黑衣人再次后退,又再次前进,几次以后,彻底被三人一猫一蛇围堵到只有立足之地,罗先趁机猛冲上去扑倒黑衣人直接压在地面上,黑衣人挣扎着想要滑走,但试了试发现居然滑不动。   罗先哈哈大笑:“哈哈哈,你知道我身上缠着什么吗?抽油烟机专用吸油棉!油给你吸走了,摩擦力是不是就大了哈哈哈!”   黑衣人惊恐道:“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是已经和你们都说清楚了吗!”   其他人才懒得听他的废话,又拿出一大包吸油棉,从脚开始往上到脖子,直接把黑衣人给缠成了个木乃伊。   罗先终于从黑衣人身上下来,瘫倒在地,疲惫地大喘气。刚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个黑衣人控制住,这人也太滑了,莫不是个泥鳅?   黑衣人躺在他的身边,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唉声叹气。   张黑狗上前一步道:“我倒要看看你捂着个脸干嘛!”   说完张黑狗伸手就去摘黑衣人的口罩和帽子,黑衣人的“不要”还没有喊完,张黑狗的动作已经完成,黑衣人的暴露在了大家的面前。   猝不及防,宋如浊看到的又是那个诡异恐怖的面膜脸,他只看了一眼就急忙转头。   但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就是油王整容前的样子。   这事儿实在是太过离奇,他们都想不通,只能让这个黑衣人自己开口。   罗先还没缓过来,躺着说:“你自己交代吧,姓名年龄籍贯民族。”   黑衣人又是一阵唉叹,摇头,想要扶额,但手被捆住了,只好微微皱眉说:“你这样对我费尽心机,也无法撼动我的心,我已经明确拒绝你了。”   众人:???   什么玩意儿???   张黑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缺德大笑:“赌狗,合着这意思是你看上人家了?”   罗先只觉得荒谬异常,一看自己还和黑衣人挨着躺着,顿时一阵恶寒,猛然惊跳起。   太过震惊,罗先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驳张黑狗,只是本能抬起脚去踹张黑狗。   黑衣人又道:“你现在打他已经晚了,他已经看过我的脸了。没有人在看过我的脸以后,还能保持冷静。”   众人:???   这人到底在进行什么睿智发言啊!!!   张黑狗和罗先彻底给整宕机了,站在一边目瞪口呆。   宋如浊又开始浑身刺挠,甚至看面膜脸都忘记了害怕,于是上前一步说:“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   黑衣人直接打断他,说:“你年级还小,以后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不必现在为了我,闹得你们兄弟反目。”   宋如浊:…………   宋如浊终于想起来这人给自己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是油王演霸总时的那个状态,但这人比油王还可怕千倍万倍!他的自信油腻远远超过了油王,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难怪他能滑那么快,实在是因为太油。   强压下心里的刺挠感,宋如浊鼓起勇气继续说:“你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你和油王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扭过头去,沉声道:“不要探听我的过往,因为我不会为了你驻足。为了不让更多的人伤心,我早已决定保持自己的童子身,不让任何人得到我。”   其他人:………   宋如浊:……………   此刻,三人已经彻底心如止水,甚至想拿刀戳破自己的耳膜,假装自己刚才没有听到那番话。   嫦娥冷冷看着眼前这些人类的闹剧,“喵”了一声就准备转身,而就在它转身的瞬间,黑衣人又对着它开口:“虽然你很可爱,但我们种族不同,对不起。”   嫦娥:喵喵喵?   嫦娥哥纵横江湖多年,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当即大怒,转过身来冲着黑衣人直冲而去!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佩奇猪吼出声,也彻底被逼疯,跟着嫦娥一起直接猛冲。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油腻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攻击力。   恐怖如斯!   可佩奇和嫦娥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就在它上前的时候,宋如浊已经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一块板砖,冷漠地对着黑衣人的脸一板砖拍了下去。   黑衣人顿时被砸懵,含糊间还要再次开口,宋如浊波澜不惊地手起砖落。   “啪!”   “啪!”   “啪!”   凶狠,残暴,毫无人性。   黑衣人直接被砸出了一阵黑气,无法再维持人形。   其他人:……   虽然有点可怕……   但终于,爽了。 第16章   黑衣人在弥漫的黑气之中,慢慢消失,变成了地上的一张面膜,宋如浊冷静地将那张面膜踩在脚下。   众人目瞪口呆。   完事儿以后,宋如浊脸上又露出了平时那温和又天真的笑意,对罗先说:“队长,麻烦给我一张湿纸巾好吗?”   虽然自己看不见,但宋如浊感觉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会儿应该是满脸血。   罗先打了个寒颤,翻出一包湿纸巾递给宋如浊,看着他快速清理了自己身上的血。   那张面膜在宋如浊的脚下发出虚弱的嘟囔声,宋如浊移开脚,蹲下来,十分友善且礼貌地询问:“你好,请问现在能好好和我们说话了吗?”   一张面膜上,竟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佩奇暗爽:对对对,我的恐惧也让别人感受感受!   罗先蹲了下来,说:“先说个名儿,方便称呼。”   面膜嘴动了动,小声说:“刚变成人几天,还没有名字。”   宋如浊:“河边找到的童子,那就叫河童吧。”   除了面膜本膜,全票同意。   几人又拿出吸油棉布,将河童给裹着带回了办公室做审讯,在宋如浊亲切的注视下,河童很快交代清楚了它的来历。   它的确和油王有关,它是油王用过的一张面膜。这张面膜油王用完就丢垃圾桶了,在垃圾站的时候,面膜不知道怎么就被污染了,变成了人的样子。   而因为是面膜,长时间离开水就很难受,所以它选择在嘉县水质最好的护城河河边落户。那天看到宋如浊他们看油王的新闻,没忍住好奇看了会儿,谁知道就被宋如浊给盯上了。   河童完美复刻了油王扮演的霸总,自恋到了极致,一看到反光面就无法克制天性想要去欣赏自己。并且真诚地相信着每一个看过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迷上他。   即使是嘴上说着不喜欢,也是为了引起它的注意。所以,它故意遮住了自己绝世的容颜,但它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依然有人对他穷追不舍。   张黑狗一阵恶寒:“我说怎么会这么油,这是吸了油王的油气啊。油倒是比油王油,脸长得还和现在的油王不一样。”   “呵。”河童发出轻哼,于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张面膜邪魅一笑。   河童:“是啊,我虽然脱胎于他,但我的容颜是他不能比的,变成人到现在,还没有人能抵挡住我的魅力。”   众人:……   停止你的自信啊你这个河童!   罗先翻了个白眼:“直接说重点,除了油,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能力,比如让人陷入昏迷?”   河童道:“不是啊,我没有,我只是可以造梦,把别人拉到我的梦里。”   张黑狗乐了:“你这个能力倒是挺合适的,你可不就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吗?”   宋如浊“啊”了一声:“所以前天晚上,你是试图把我和队长拉到你的梦里,但是失败了。”   河童瞄着宋如浊小声说:“是的,在他家被那只肥猫给拦住了,在你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办法靠近你。”   罗先严肃道:“你为什么要入我们的梦?”   河童义正言辞:“我不能让你们看到我的样子,怕你们把持不住,于是准备在梦里拒绝你们!”   众人:……   宋如浊缓了缓,对佩奇道:“佩奇,帮我去窗户外边捡一块板砖,谢谢。”   “不要啊!”河童惊慌尖叫,“我我我,我交代,我交代。”   罗先拿出手机上的照片给河童看:“可这两个人,也是在接触你以后就昏迷了,是不是你搞鬼?”   “我是把人带到过我的梦里,但拒绝他们以后,我就让他们离开了,他们能自己回到自己的梦里啊。如果昏迷了,那就是没回去……”河童想了想,说,“可能是在我的梦里走丢了,我去找找看他们,把他们送回去就行。”   罗先道:“那你不要耍花样,现在就去。”   河童顿了顿,又说:“那,我把他们找回来,是不是就能放我回护城河?我不能离开水太久。”   佩奇抢先开口,说:“你想得美!和我一起坐牢!”   河童惊恐:“坐牢就坐牢,我不想和这么丑的猪住一个房间!”   “……”佩奇大怒,“别拦着我!我要吃了它!”   罗先把佩奇给捞了回来,对河童道:“你俩一人一个牢房,会给你放一盆水。别说废话了,先去把人放出来。”   河童松了口气,说:“这样也好,把我关起来,免得被更多人看到,哎,我怕我再遇到更多的人,他们……”   “啪!”话还没说话,嫦娥已经一巴掌过来,打断了河童接下来的油腻发言。   河童委委屈屈:“我这就去还不行吗……”   说完,河童就慢慢缩成一小团,一分钟以后,面膜里传出来了呼噜声。   所有人都站定看着它,又过了几分钟,面膜苏展开,黑气一闪,河童慌张地说:“不对,我找不到他们!”   众人刚刚放松的神情立刻又变得紧绷起来,宋如浊上前抓着河童道:“你什么意思?”   河童急忙道:“肯定出问题了,我的梦里除了我,都是没有意识的死物,人或者物,都是按照我的意念化成的,所以要在死物里找活人,理应是很容易的。除非……”   罗先道:“除非有人把他们藏起来了。”   河童紧张道:“是,有别的东西在我的梦里!”   河童没敢说下去。   能在诡物的梦境里做怪的,只能是另一个诡物。   诡物,吞噬一切是天性,尤其是万物之灵的人,无论是人的魂魄还是肉身,在诡秘生物眼里都是无可替代的美食。   如果是佩奇和河童这样,是人类的器物被污染变成了人的样子,多少会沾染人气,有一部分人类社会的意识和规则,对吃人有一定顾忌。   如果真的有别东西趁着河童不注意,进入他的梦里抓人,那就不好说了。   张黑狗急了,一把抓起河童怒道:“怎么会有别的玩意儿进你的梦?你还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你是故意的?”   河童颤声道:“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一张面膜,几天前我才有了意识,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河童了,就是常年和诡物接触的特调组,都经常因为层出不穷的诡物抓瞎,诡秘力量这个玩意儿,实在是无法捉摸,出现什么不可理喻的情况都可能。   房间里的气氛冷了下来,众人互相看了看,之后,河童再小声说:“要不,我带你们到我的梦里找找看,你们厉害,如果有别的东西在,你们就把它抓出来,还我清白啊……”   罗先冷着脸问他:“你不止入过这两个人的梦吧?”   河童怯怯道:“有三四十个人十个人吧……”   罗先听完让张黑狗赶紧联系医院和政府部门,查了查最近是否有莫名陷入昏迷的人。   最近还真有十来个个人莫名昏迷在县医院就医。县医院成立了临时专科,多方专家会诊,还没查出原因来。   这样看来,他们时间紧任务重,受害者随时会出事儿,只有按照河童提出的办法,进入它的梦里。   这是一次敌在暗我在明的行动,他们连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预料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宋如浊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去吧,诡秘力量对我没有效果。”   张黑狗拍了下他的头,说:“你小屁孩儿,后面去站着。我去。”   嫦娥“瞄”一声,站在最高的书柜上趾高气昂,虽然不能说话,但宋如浊能感觉到它的意思:我才是这个家的老大,我去。   果果在芸姐怀里吱哇叫,话说不太清,芸姐摸了摸她的头,说:“果果去,我就陪着她,我们早就是死过的人了,什么都不怕。”   宋如浊眼眶一酸。   他在这里感觉到了生死与共的温暖,是他从前没有遇到过,更不敢想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又轻轻笑了笑。   罗先敲了敲桌面,道:“我才是队长,你们一个个忙着安排干嘛?”   几人总算老实了。   罗先说:“张黑狗,嫦娥,果果,芸姐做接应,在外边儿等着我们,有情况立刻去找省队来帮忙。我,小宋,佩奇带着河童一起行动。”   佩奇瞪眼:“我又没说我要去!”   根本没人搭理它。   河童问宋如浊:“可我不是不能进你的梦里吗?”   宋如浊道:“我感觉……只要我愿意,你就可以进,先试试看吧,不行再想办法。”   罗先又问:“能不能带点武器啊?武器在你的梦里好使不?”   河童道:“不知道啊,试试看吧。”   几人忙中有序地安排着,没一个人搭理佩奇。   “喂喂喂,你们有没有人性啊!又带我去玩儿命!”   在佩奇的絮叨中,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已经安排好了。   半小时后,宋如浊和罗先各自躺了一个沙发,佩奇和河童在办公桌上。   今天抓河童费了不少的力气,宋如浊和罗先很快都睡了过去。   放在桌上的面膜里慢慢溢出一股黑气。黑气在房间里萦绕了一圈,飞到了佩奇的头顶,又飞到了罗先的头顶,最后在宋如浊的头顶上徘徊片刻,而后,回了面膜里。   *   宋如浊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站在某个酒店门口。   宋如浊往酒店里边儿看了看。   这酒店的档次还挺高,装饰非常豪华。   罗先和佩奇也站在宋如浊身边,三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正在茫然地四下张望,天空之中突然传出来一阵节奏很强的BGM。   宋如浊抬头找音乐的来源,发现真是来自天上。   伴随着音乐声,一阵急促的汽车刹车声响起,宋如浊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辆车牌88888的迈巴赫停了下来。   车一停,宋如浊的身后立刻出现一群穿着制服的男女,个个都在兴奋地喊着:“总裁回来了!”   众人一边喊一边朝着迈巴赫小跑去,自觉在迈巴赫前站成了整齐的两排。   而后,迈巴赫后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先出现,接着便是穿着长风衣戴着墨镜的男人利落下车,而后冷着脸快步往前。   工作人员整齐地鞠躬,男人却并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继续快步走,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助理安排工作:“通知各部门,召开紧急会议。”   风衣下摆随风扬起,墨镜下是他冷酷的眼。   这个时候,宋如浊也终于想明白了。   如此油腻,如此做作,如此霸总……   这是在河童的梦里。   不愧是你……油王的面膜。 第17章   罗先看不下去,一声国粹出口,人已经到了河童面前,手里揪住了河童耳朵。   河童“哇哇”求饶。   罗先翻白眼:“差不多得了,梦里你还整这死出。”   河童连忙挥挥手,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全都整齐划一退了下去。   河童从罗先手里解脱,立刻忍不住想炫耀,说:“怎么样,我的酒店豪华吧,是超五星标准的。”   罗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没少看偶像剧。”   “确实……是偶像剧的水平。”宋如浊看了几眼,随意点评道:“很像是悬浮偶像剧里想象的那种豪华酒店,但和真正的超五星酒店差也太大了。服务很不行,我们站门口这么久,礼宾都还没有到。还有,门口木雕装饰上居然有没清理干净的手印。最离谱的是,花园的园艺设计也和酒店风格完全不搭,设计师美感好像不太好耶。”   河童:……   宋如浊突然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真诚的,不是故意要嘲讽的,只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他见过的世面……   但这样嘲讽意味更加拉满了好吗!   河童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伤害。   罗先笑着拍了下河童的头,说:“撞枪口上了吧,别看小宋一天天穿得像朴素的学生仔似得,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超级富二代,集团旗下就有连锁五星酒店。没事儿少在他面前显摆。”   河童丧丧地“哦”了一声,带着三人往酒店里边儿走,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儿上,说:“这个酒店就是我梦的范围,你们就在这个酒店里找,最边缘的地方就是酒店的围墙。”   宋如浊问:“围墙外边是什么?”   河童答:“无。”   宋如浊又问:“什么也没有?”   河童说:“不是什么也没有,就是无,是彻底的无,不存在,你们也不可能出去,那里是无。”   宋如浊不明白。他感觉到了自己学历的捉襟见肘,有点儿理解不了河童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就很想给牧九渊发消息,问问牧九渊的理解。   只是最近信号一直很差,也不知道牧九渊现在怎么样了。   况且在梦里估计也很难发出去。   宋如浊失落了一秒,又不敢细想下去,毕竟现在是在出任务。   罗先和佩奇也没太理解河童的话,但佩奇反正看河童不顺眼,很是不屑:“你拉屁倒吧,都有人偷你家里来了,你啥都不知道,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河童不服气,说:“那是不一样的,梦的范围有这么大,所以有人藏起来我不知道,不是正常吗?但是无就是无,不存在就不存在,就像你不存在的颜值,是无法无中生有的。”   佩奇没有受到一点儿伤害。   反正只要别人不说他是猪,他就不在乎。   佩奇嘴角一扯:“你长这样,凭什么觉得别人长得难看?”   河童也嘴角一扯:“凭我倾世的容颜。”   众人:……   已经属于被河童的油自信腻彻底打败,甚至不想和他争辩的程度。   几人沉默片刻,罗先不耐烦了:“别废话了,怎么找?”   河童闭上眼,微微皱眉,再一睁开眼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安静了,正在流动的喷泉停住,水流在空中变成了静态,连风也不在吹动。   河童道:“我已经将属于我梦里的一切静止了,只要找能够自主活动的物体或人,那就不对劲。”   罗先行利索安排工作:“我和佩奇一组,我们找酒店房间里面。小宋受点累,和河童一组,你们找外面的花园,如果有情况,一定要注意安全,搞不定就用对讲机呼救,不要擅自行动。”   宋如浊应了,罗先和佩奇就赶紧转身走,一秒也不想和河童多待,生怕被他油晕过去。   “我们也开始吧。”宋如浊说着就开始往前走。   河童刚一跟上去,宋如浊突然站定从背包里掏出一块板砖。   河童吓了一跳,瞬间滑出去十米远。   宋如浊忙说:“别怕,刚从外面带进来的武器,不是用来打你的。”   河童慢慢靠近,脸上带着讨好的尬笑:“大哥,您的武器真是……别出心裁啊哈哈哈。”   宋如浊浅笑:“谢谢。”   俩人继续往前,在花园尽头看到了一个垃圾站。   这垃圾站规模还不小,目测有两百多平方,堆满了打包好的大垃圾袋和零零散散的小垃圾,实在是脏乱差。   宋如浊看向河童说:“垃圾站在酒店花园尽头,你觉得这符合五星级酒店的水准吗?”   河童挠挠头:“我没办法啊,我就是在垃圾站里被污染的,这是我脑海里抹不去的记忆,可不就带到梦里了?”   宋如浊很不认同:“那也不能把垃圾站放在酒店花园里啊。虽然这个地方没什么客人来……但还是不够雅观。”   河童道:“我都是在偶像剧里学的,偶像剧男女主也不会演到垃圾站来吧……我就想当然了。算了,回头我让工程队来改。走吧,这里不会有什么的,多脏啊。”   河童拉宋如浊走,宋如浊跟着他转身,一点儿都没有多看一堆垃圾,脸上始终是带着礼貌的浅笑。   而就在身体完全要转过去的那一刻,宋如浊的笑意突然收住,猛然回身直接将手里的板砖狠狠掷了出去!   “嗖”的风声响起,顷刻间,板砖砸中了什么东西,“吱”的一声惨叫。   河童后知后觉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墙角一只翻着肚皮挣扎的老鼠。   那老鼠虽然小,但非常肥,毛黝黑油亮,两只小眼睛发着精光。   河童看得头皮发麻,宋如浊却大步上前,直接就用脚去踩那老鼠。   就是它!   而那老鼠的反应也极快,忍着被砸中的痛,迅速翻身而起,朝着垃圾站猛冲了进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宋如浊没有一丝犹豫,凭着感觉猛追。   其实最开始宋如浊也没有看清这老鼠,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皮毛颜色和垃圾几乎融为一体,很难看见。   但是,宋如浊本来就不是通过眼睛来看诡物的。   他感觉到了,不需要检测仪,他就感觉到了这个老鼠身强烈的的诡秘力量和浓重的嗜血味道。   宋如浊完全凭着感觉发现了它,此刻又继续凭着感觉疯狂追。   只不过,这里面的垃圾实在是太影响人的判断力了,即使是宋如浊,在这里得感觉也不太准,无法直接抓住。   宋如浊只能一边追一边对河童喊:“快通知队长他们过来帮忙!”   河童已经躲到了角落里,听到宋如浊的话又哆哆嗦嗦拿出对讲机发消息。   老鼠朝着垃圾最多的地方迅速躲闪,来回绕圈逃跑,宋如浊忍着刺鼻的恶臭穷追不舍。   河童只能在外围连连惊恐大叫。   很快,收到信息的罗先和佩奇也赶了过来,罗先毫不犹豫就跟着冲进了垃圾站从另一头堵老鼠。   他突然跳到了老鼠面前,和老鼠猛地一个对视,这一瞬间老鼠呆愣在原地,突然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   宋如浊配合默契,随手捡了个锅铲子一铲子拍下来,老鼠被拍得又是一声惨叫。   但居然还没死。   老鼠本来就聪明,更何况是被污染后的老鼠。那老鼠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不能看罗先。   所以它惨叫的同时也没停下,扭头就朝罗先反方向跑,直接从宋如浊脚边溜了出去。它灵活得要命,对垃圾站的环境又极其熟悉,跑起来那叫一个游刃有余。   这可苦了宋如浊和罗先,俩人追得是晕头转向,气急败坏,可就是追不上。   河童着急地打气道:“你们加油啊!它跑不出这个梦境的,早晚都能抓住它!”   宋如浊简直要疯了:“早晚跑死我吧!早知道带嫦娥哥来啊啊啊!”   罗先余光一瞄佩奇,怒道:“你不是蛇吗!蛇也能抓老鼠啊!快来帮忙!”   佩奇冷笑:“没用的时候喊我猪,有用了喊我蛇。”   罗先翻了个白眼:“你是龙行了吧!华夏荣光行了吧!”   佩奇满意了,扬起猪头发出一声愤怒的猪吼,黑气弥漫,佩奇粉色的鳞片缝隙陡然炸裂,小小的蛇身在顷刻间暴涨,五米长的霸气粉金色巨蟒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河童:“哇哦~”   佩奇扬眉吐气:“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哈哈哈,你这个没用的菜鸡,看我……”   这时,那四下逃窜的老鼠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再躲也无济于事,现在只能拼死一搏,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儿生机。   于是,佩奇话还没有说完,那老鼠就一个急刹停住脚步,黑气如有实质般从老鼠身体里荡出。那小小的老鼠皮肉撕裂鲜血四溅,迅速暴涨大,足足是佩奇的两倍高。   更可怕的是,这巨大老鼠的身体有一半已经腐烂,肚子上有一个穿孔,肠子顺着那个空流出来拖在地上,烂肉挂在骨架上散发着恶臭,拳头那么大的蛆虫在其中蠕动。它的一只眼已经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而另一只漆黑的巨大眼珠,正死盯着佩奇。   佩奇:……   都针对我是吧! 第18章   此刻,佩奇很想跑。   河童在一边弱弱地说:“跑不了的,梦境是有范围的……”   老鼠也很聪明地看出了佩奇想要退缩的意思,直接略过宋如浊和罗先就朝着佩奇冲过来,它大张开嘴,想要直接用它那流着脓血和涎液的巨口将佩奇给吞下去。   佩奇一个丝滑游走,顺利躲过,还没来得及得意,谁知那巨大的老鼠竟是没有追击,反倒是在佩奇闪躲的同时,朝着他身边的河童而去。   河童一直在傻乎乎观战,此刻反应不及,竟然直接被老鼠的前爪给摁在了地上,尖利的指甲直接扎进了河童的肉里,河童一声惨叫,滑都滑不走。   宋如浊和罗先都震惊不已。   好聪明的老鼠,还知道声东击西。   老鼠转过头,望向了宋如浊的方向,那个意思很明显,放它走,否则它就弄死河童。   佩奇道:“那你弄死他吧,反正他也只是个劳改犯诡。”   河童急忙大喊:“喂,你是不是傻!这是我的梦,我要是死了,梦境就坍塌了,你们就会陷入到‘无’里,永远也出不去了!”   “……”宋如浊有点无语,“还说你没用,你这不是挺有用的,还能给敌方做人质威胁我们。”   河童快哭了:“别废话了,想办法救我,好痛嘤嘤嘤。”   罗先试图往前和诡变的大老鼠做交易:“那你把那些你抓来的人都放了。”   其实罗先是想再迷惑一次大老鼠的,但这玩意儿真的聪明,就是不上当,根本不看罗先一眼,一脚将一个垃圾袋踢了出来。   罗先没辙,望向宋如浊。   宋如浊眉头紧皱。   罗先叹气,说:“行,我放人,你再走。”   诡变老鼠没有反对,依然避着罗先的目光,眼睛紧盯着宋如浊和佩奇。   罗先放慢动作往垃圾袋那边走,一点点挪过去,生怕刺激得老鼠直接给河童扎穿身体,全一起玩完。   两边都十分小心谨慎。   很慢很慢的,罗先已经拿到了那个垃圾袋,看了一眼,罗先将袋子扔到了一边。   老鼠背对着罗先,抓着河童慢慢往远离他们的方向挪。   宋如浊慢慢让开位置,目光轻轻往罗先那边儿一瞄。   罗先懂了宋如浊的暗示,一个点头,突然朝着老鼠眼睛方向猛冲!   老鼠听到动静,用余光一瞄罗先,而后急忙转身,避开和罗先的对视。   如此,它的后背就完全暴露在了宋如浊的眼前   罗先大喊:“小宋!佩奇!”   宋如浊飞快从背包里又掏出一块板砖,用了最大的力道对准了老鼠猛甩了过去,佩奇也一跃而起,朝着老鼠的喉咙就张开了大嘴。   “嗖嗖”的风声在背后响起,老鼠躲但是已经来不及。   不过,它也没打算躲。   眼下,强壮的佩奇和可以迷惑它的罗先才是重点防御对象,一个虚弱的人类和一块小小的板砖……   “吱!”大老鼠发出了一声震得大地都在颤动的嘶吼声!   那块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板砖直接穿透了它的身体砸在了它跳动的心脏上,一瞬间就将那心脏给击成了模糊的碎屑,随着心脏的碎裂,那裹挟在它身上的巨大诡秘力量也在顷刻间消散,在绽开的血花之中,大老鼠巨大的身体迅速坍缩,急剧扭曲着变回了之前的小老鼠。   那小老鼠仿佛被车碾过一般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它爪子下的河童被溅了一脸温热腥臭的血,吓得连连后退疯狂鸡叫。   宋如浊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它要是一直维持原本小老鼠的状态,宋如浊很难打到它,它被逼得变大了,宋如浊倒是能一眼透——它心脏的位置,蹲着原本那只皮毛油亮的老鼠,那应该就是它的弱点所在。   准确来说,它被宋如浊看到的那一瞬起,它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罗先走过来,冷笑一声说:“再聪明能聪明过人?挨了小宋两下都没反应过来这里谁最残暴。”   佩奇变回原形,游到了老鼠的身边,用尾巴一抽那老鼠,十分舒畅:“你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是不是觉得小白脸不足为惧?嘻嘻,傻了吧。”   可这个时候,老鼠已经听不见这些话了,停下呼吸那一刻,身体也化作了齑粉。   罗先打开垃圾袋,里边儿是一袋子迷你小人儿,以及,几个迷你小人的残肢断臂。   罗先面色沉重,将里面的人和尸体一股脑倒了出来,有一些还活着。只是他们离开自己梦境太久,有些迷迷瞪瞪,分不清眼前的状况。   河童鸡叫结束了急忙上前说:“回去以后就会好起来了。”   宋如浊和罗先都松了一口气。   诡物喜欢吃活的这个特点,保住了这些人的命。   罗先踢了河童一脚:“仔细看看,这些是不是被你带进梦来的人?”   河童看了一圈后,说:“我带进来的人都还活着,这边这些残骸……应该是老鼠进我梦里之前就害过的人。”   到底还是有人因为诡物丢了性命。   几人沉默片刻,开始了收尾工作,将河童的梦翻了个底朝天,地面都掘开确定没有别的危险,才让河童带所有人出去。   河童哭丧着脸应了声。   片刻后,所有人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再睁开眼,宋如浊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   他睡了长长的一觉,但这一觉睡得,比跑马拉松还累。   宋如浊起身,留守的张黑狗几人连忙冲过来,关切地问:“怎么样?”   宋如浊勉强笑了笑。   罗先说:“解决了,是个偷东西的耗子,现在就是让河童好好交代。”   河童也醒了过来。   它变成了人形,老实蹲在角落,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惊慌和恐惧之中。   这样的河童正常点,一点儿也不油。   罗先指着河童道:“你躲什么躲,还有什么没交代的,现在开始交代。”   河童从自己有意识的那一天起,开始慢慢回忆。   那一天,他睁开眼的时候,的确是有一只死老鼠粘在面膜上,他立刻恶心地将死老鼠给扔了。   或许当时是老鼠污染了他,所以老鼠的身体死了,老鼠的意识却进入了他的意识之中,躲在他的梦里。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老鼠究竟怎么进入了河童的梦里、在那之前又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虽然很让人难过,但真的无法查证了。   毕竟梦里直接解决老鼠也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把它给放出来,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乱子。   再说河童。   罗先查证了一下,在他们从河童的梦里出来以后,陷入昏迷的人也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目前没有大碍,只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健康。河童虽然不是故意害人,但多少还是沾点过失伤害。   按照《特调组诡秘物种处理规章》的规定,河童的监管学习劳动改造,一个都不能少。   河童低着头说:“我没想过害人……”   罗先道:“不管你怎么想,你的处罚是少不了的。你就庆幸那老鼠还没来得及吃你带进梦里的人吧,否则你得直接无公害处理。”   河童:“好吧,我不辩解了嘤嘤嘤,我都接受。”   认罪态度如此好,众人也就放了心,宋如浊还好心安慰:“你以后可以努力立功,像佩奇一样,还可以出任务减刑。”   河童愣了一下,又摇头,扶额,叹息道:“还是不了,把我关起来就好,像我这样的人间绝色,一旦出现在世人面前,就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众人:……   果然,错是可以改的,油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之后,特调组将河童面膜放进了一盆水里,又把那盆放进了特制的诡物储存箱。   当然,最重要的是,储存箱的四周,要裹上厚厚的吸油棉。 第19章   河童事件告一段落,迎来了周末。   宋如浊和疗养院联系好明天回去做检查,而后狠狠睡了一个好觉,睁眼的时候疲惫感已消失殆尽。   清醒以后宋如浊习惯性看手机,看到了新信息,宋如浊嘴角就扬起来了。   虽然这几天牧九渊没回消息,但宋如浊还是一有空就把自己这边儿的工作进度报告给牧九渊,这会儿才收到了牧九渊的回复。   [牧九渊:是否有受伤?]   宋如浊一边兴致勃勃地回消息,一边收拾好自己坐车回疗养院。   [宋如浊:哇,你可算通网了,没受伤啊,而且你都不知道当时扔出去那一板砖我有多帅!]   发完这条宋如浊自己又不好意思,连忙找补了一条。   [宋如浊:哎呀,我怎么也这么自恋,可能是油王的油通过河童传染给了我哈哈哈哈。]   [牧九渊:我说呢,突然感觉手上很滑。]   [宋如浊:(#'n'),反弹。]   [牧九渊:……无聊。]   [宋如浊:你才无聊。]   [牧九渊:你更无聊。]   [宋如浊:你最无聊。]   [牧九渊:从未见过如此无聊之人。]   [宋如浊:反弹。]   [牧九渊:……你赢了。]   宋如浊忍不住“嘿嘿嘿嘿”,把开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   继续聊着没营养的话题,车已经开到了半山腰。   宋如浊第一次好好欣赏了一下这里的自然风光。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宋如浊每次到这里,都是意味着他的病情又复发了,又得面对那暗无天日的黑屋子。   这一次的心境完全不一样,面对各种繁琐的检查,宋如浊也非常放松,当然最后的结果也如他所料:病情控制得很好,精神分裂症状明显改善。   宋如浊听完李均睿对他病情的分析,激动地抓住了李均睿的手:“李医生,我现在真的好多了!我有一天一定会痊愈的。”   李均睿笑了一下,尽力掩饰了自己笑容里的勉强,而后稍微背过身看着电脑屏幕说:“我给你减少一点儿日常药物的用量。”   李均睿开好了药,又说:“如浊,你的工作……你真的喜欢吗?都适应吗?如果勉强的话……”   “李医生,我很适应的。”宋如浊玩笑道,“你放心,这个养老院所有工作人员我可以雇到退休。哪怕我痊愈了你们也不会失业。”   李均睿低头浅笑,很久之后才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宋如浊想说自己很安全,可是仔细想了想,特调组面对的工作真的充满了危机,他不太会说谎,最终只好说:“我知道,我会注意。”   李均睿犹犹豫豫,似乎有很多话,但最终也没再多说,冲宋如浊笑了笑,让他回去休息。   宋如浊还沉浸在喜悦里,乐颠颠给牧九渊发消息分享自己病情的好转,丝毫没有注意到病房里李均睿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忧虑。   *   说好周末不谈工作的事儿,但一大早宋如浊就接到了张黑狗的电话,张黑狗也没客气,直接就告诉宋如浊他想让宋如浊陪他去干个私活。   宋如浊问:“啊,是新工作吗?队长知道吗?”   张黑狗笑:“没告诉他,都说了是私活儿。你啊,是不是忘了我本职身份是个道士?我还是嘉县很有名的大师,有人请我做法不是正常吗?”   宋如浊有点紧张地说:“这不好吧,被发现了要扣工资的吧?”   张黑狗立刻提高了音调:“你小子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你还担心扣工资!”   宋如认真说:“那可是我自己赚的工资呢。”   张黑狗哼哼两声,继续说:“是这样的,咱去瞧瞧,如果发现没有诡物,那这就是一个日常法事,不违规。如果发现有诡物,我们就上报,属于是我们休假期间偶发特殊情况,算咱们加班。”   宋如浊想了想,觉得张黑狗说得有道理,正好他闲着也难受,也就同意了。   于是,宋如浊简单收拾了一下,很快下了山。   和张黑狗约定好的地点在嘉县城郊的一个高档小区,这附近有一个保存较为完整的千年古镇,不少剧组都在这里取景拍过戏。   俩人在小区门口的茶馆见了面,张黑狗一边喝茶一边对宋如浊说了现在的情况。   “小宋啊,是这样的,我和客户那边儿签了保密协议,客户的身份特殊,你先答应我不能到处乱说客户的情况。”   宋如浊:“哇哦,是名人吗?”   张黑狗“嘿嘿”一笑,说:“是徐子辰。”   宋如浊一脸困惑:“谁?”   张黑狗没憋住,笑了一阵才压低声音说:“你们一天油王油王地叫着,人家的真名都给忘了是吧?”   宋如浊恍然大悟,油王,原名是徐子辰来着。   张黑狗摸着胡须道:“上次捡到他的面膜,这次他想做场法事,又托人找到了我。这是何等的缘分,天都要我收下他这一份随喜功德。”   宋如浊点点头:“是挺巧的……那狗叔,他为什么要做法事啊?”   张黑狗道:“徐子辰不是最近在嘉县拍戏吗,剧组租了这个小区的房子给演员们住。徐子辰说最近看到了脏东西,怀疑自己身上或者是这房子不干净,想请个本地有名的大师来看看。你猜怎么着,本地最有名的神棍,就是我。”   宋如浊捧场地鼓掌。   张黑狗又说:“其实我昨天已经来看过了,以我的经验来看,他周围没什么不正常,兴许是因为网上被吐槽太多了心理压力太大。”   宋如浊道:“狗叔,你不是很擅长心理按摩么,给他做个全心spa啊。”   张黑狗捂脸:“我已经按摩了,可是……他实在是给得太多了,我不多做点什么,这钱拿着不安心。”   宋如浊继续鼓掌:“狗叔实在是太有职业道德了。”   “那是。”张黑狗得意道,“是这样的,我感觉吧,徐子辰那脸是真的好看,而且他现在没有以前油,甚至感觉有点忧郁气质,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发生了极大转变。再加上,他这人,对鬼神之事极为敬畏,对我这个大师也特别尊重,我决定好好帮他看一看周围是否有安全隐患,当然,我也怕我有遗漏,所以请你来帮帮忙。报酬我跟你均分。”   宋如浊摆摆手笑道:“不用啦,我不需要钱的。”   张黑狗满脸嫉妒:“烦死你们富二代了,一大笔报酬看不上,反而担心扣工资那仨瓜俩枣。”   宋如浊不好意思地笑,又问:“狗叔,要不要问一下河童,毕竟它是徐子辰用过的面膜,他说不定知道一点儿东西。”   张黑狗摇头:“我刚从办公室过来,问过了,河童在进入垃圾站之前什么意识都没有,啥也不知道。”   这只是个很小很小的事儿,又不耽误功夫,宋如浊也不再多问。   张黑狗又说了一些保密合同上的内容,便给徐子辰的经纪人打了电话。   很快,经纪人就赶到了茶楼,领着二人进入小区,前往徐子辰所在的那套小别墅。   经纪人一打开大门,几人就看到了在沙发上瘫着的徐子辰,一脸生无可恋。   张黑狗对徐子辰行了一个道礼,说:“居士,又见面了。”   徐子辰闻声便立刻起身,郑重地给张黑狗回了道礼,喊到:“大师。”   而后徐子辰的目光落在了宋如浊的身上,顿时困惑起来,长这么好看,是不是剧组新来的演员。   张黑狗道:“居士,这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童子,他能看到我看不见的东西,你要信任他。”   徐子辰严肃道:“抱歉,小大师,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快请坐,我给二位倒茶。”   宋如浊都被弄得不好意了,等徐子辰一转身一转身,宋如浊就小声埋怨张黑狗:“狗叔,你怎么还给我瞎编身份啊。”   张黑狗摊手:“那你确实是童子。”   宋如浊:……   的确也是。   徐子辰很快送来了两杯热菜,很客气地请二人用茶。   宋如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徐子辰身上没有诡秘力量的存在,就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而他这个人,现在居然没有那么油了,人比视频里看起来瘦了一圈。尽管作为演员,他每一次见人都精心打扮了,宋如浊还是看出了他的心力交瘁,最明显的一点是,和人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地交叠双手,隐约透露出不安。   张黑狗想了想徐子辰转账的额度,对徐子辰充满了疼惜,于是催着宋如浊道:“小宋,先去帮居士看看。”   徐子辰立刻站起身,满脸严肃地带着宋如浊一间间房地检查。   他完全没有保留,让宋如浊把整个房间都看了一遍。   可惜宋如浊并没有什么发现,他感觉,至少目前这里很干净。   徐子辰听完宋如浊的结论,难受地捂住脸说:“可……可我怎么会……总是看见……”   经纪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说:“你看,两个大师帮你看了,都说没事,你就是压力太大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看医生吃药。”   徐子辰有些发颤的声音从指缝间流出:“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那天,那个东西凭空出现在了客厅里,我清清楚楚看到了它……”   宋如浊问:“是什么样的东西?”   徐子辰恐惧地回忆起来:“我没有太看清楚……是个人,但是……它……没、没有……”   徐子辰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他死白的脸上满是恐惧,一双铺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宋如浊,缓慢而嘶哑地说:“它没有脸。” 第20章   宋如浊一怔:“没有脸?”   和河童一样,又是面膜?   “是,没有脸。”徐子辰颤声道,“它有头,脸部是一层红色的肉……没有五官,没有皮肤……”   说完,徐子辰又用力甩头,试图将自己这段记忆从脑海里挤出去。   那倒是和河童不一样,可能是别的东西。   只是宋如浊有点想不明白。   面膜、整容的男明星、没有五官的怪物。   怎么都和脸杠上了。   张黑狗眼看气氛冷了,便很敬业地给徐子辰心理按摩:“居士,冷静一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童子,他发话了,那至少目前你是安全的。当然,我还是会按照约定做法事,帮你解决后顾之忧。”   徐子辰还在努力忘记那些恐怖的记忆,半天说不出来话。   这种恐惧感对于宋如浊来说很熟悉,他每次犯病都差不多是这样。他能感觉到徐子辰已经找不到别的办法应对了,才会对张黑狗和宋如浊抱有极大的希望,才会如此敬畏鬼神之事。   宋如浊很想多帮帮徐子辰。   想了一下,宋如浊又问:“徐先生,你有尝试过报警吗,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徐子辰叹了一口气,说:“当然报警过。小区的监控覆盖很完善,警察已经一一检查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警察还查了房间里的指纹,一无所获……这小区的安保很好,剧组也给我换过房,可……可还是没能摆脱那个东西……换到这个房以后,那个东西还出现过一次,就在我的床边……用它不存在的眼睛……看着我……”   宋如浊还有还多想问的,可经纪人上前一步,拦住了宋如浊:“两位大师,子辰已经很难受了,别再让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尽快进行法事,至少让他安心一些。”   宋如浊看了眼憔悴的徐子辰,请求道:“能不能在法事之后,让我看看监控?”   徐子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接下来,就是张黑狗的展示时间。   他捋了捋胡须,带着一脸的高深莫测,用罗盘选了个花园里的好位置,让徐子辰拿出事先备好的祭品,摆好了祭坛。   而后,张黑狗为徐子辰进行了一场非常传统正规的道家驱邪解厄科仪。   不得不说,张黑狗作为一个道士足够有仙气,作为一个心理按摩师更是相当优秀,这一套复杂的操作下来,徐子辰惨白的脸都有了两分血色,自己缓了一会儿便起身带宋如浊去物业看监控。   宋如浊让物业调出了徐子辰看到那个怪物那两天的监控,认认真真地看。   围绕着徐子辰这栋别墅的监控,确实是拍到了两个人进入了别墅。   第一个是个高挑纤瘦的年轻女性,刘海墨镜和口罩把她的脸给遮得严严实实,仿佛见不得人一样,偷偷打开了徐子辰别墅的密码锁。   宋如浊转头问徐子辰:“这个女孩儿你认识吗?”   徐子辰道:“是我女朋友。”   经纪人脸色一变,急忙去捂徐子辰的嘴。   但已经晚了,满屋子的人都听到了,几张脸同时惊呆。   经纪人连忙说:“不是的,我们子辰还是单身,他只是……”   “是我女朋友。”徐子辰打断了经纪人的话,“我已经决定了要公开恋情,为什么要怕别人知道?我不想隐瞒她的存在。”   经纪人白眼一翻,一把拉开了徐子辰说:“我看你是疯了!粉丝不想要了?事业不想要了?你还这么年轻,现在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徐子辰压低声音,低落地说:“是她不愿意,她愿意的话我立刻就想和她办婚礼。”   经纪人直接傻眼,呆呆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宋如浊张黑狗和满屋子的物业工作人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吃到娱乐圈一线瓜,目瞪口呆地站着。   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徐子辰完全不管这些,满眼坚定地对经纪人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磨炼演技,等我自己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观众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的八卦上了。”   张黑狗低声在宋如浊耳边说:“我说怎么不油了,原来是感情不顺啊。果然,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宋如浊道:“狗叔,你作为一名正经道士,对网络热梗也太信手拈来了吧。”   张黑狗:“过奖过奖。”   徐子辰根本不管经纪人多崩溃,又回到了监控面前,对宋如浊说:“小大师,请继续。”   经纪人欲哭无泪。   张黑狗想着那么多钱都拿了,心理按摩买一送一也行,于是热情走到经纪人身边,慈祥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至少以后他愿意好好工作,也是一个出路。反正你一样拿提成啊。是吧。”   经纪人:……   也、也有道理。   宋如浊这边,已经又看起了监控,还小声问了问徐子辰关于他女朋友的信息。   徐子辰有些抱歉地说:“小大师,不好意思,我只能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最近也在嘉县,其他的不方便说。虽然我不介意公开恋情,但我还是不想她被大众关注太多。”   宋如浊不好多问,又仔仔细细看了看监控里的女孩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于是宋如浊又让物业调出了另一天的监控,这一天,是一个年轻男性进入了徐子辰家。   宋如浊还没开口,徐子辰就先说了:“这是我的美容师,来我家给我做日常保养的。”   宋如浊应了一声,认真看着视频里的男人。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放在人群里都会找不到男人,他身高长相都没什么优势。   本来宋如浊也没有太在意他,直到他进入别墅大门前的一瞬间,理了一下有些长的头发。   头发掀起的那一秒,宋如浊突然看到,那隐藏在头发下的一条往外渗血的长长伤痕。   宋如浊心口一紧,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张黑狗见他脸色不对,赶紧在身后扶住他的背,严肃道:“你看到什么了?”   “你们看不见?”宋如浊回头看着众人。   几人都愣了一下,齐刷刷摇头。   宋如浊让物业把监控倒回去,瞪大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好几次以后,宋如浊总算是根据不同角度的视频拼凑出了这个血淋淋伤口的完整模样。   从头顶蔓延到两耳后,像是把脑袋分成了前后两半,不停地往外渗血,说不出的狰狞。   宋如浊有点不适,忍了忍又轻声对徐子辰说:“徐先生,把这个监控拷贝一份给我,我们先回你家里再说吧。”   徐子辰脸色瞬间就白了,也明白了宋如浊的意思:的确是看出了不干净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就在他的美容师身上。   徐子辰嘴唇不受控制地发抖,挥挥手示意经纪人去弄。   几人拷贝好了监控视频,很快回了徐子辰的小别墅,宋如浊抓紧时间,直说了现在的情况:“徐先生,这个美容师不太对劲。不过你不用太害怕,你把美容师的联系方式和基本资料给我们就行了。”   徐子辰瘫坐在沙发上没动,经纪人只好白着一张脸去找资料。   一拿到美容师的资料宋如浊就发给了芸姐,让芸姐查一查。   很快,芸姐发来了公安户籍管理那边给出的回复:这个美容师的身份是假的,户籍信息里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听宋如浊说完,徐子辰的脸又白了一度。   刚才在物业那儿听到宋如浊说的话,心里还只是将信将疑,现在知道这个美容师连身份都是假的,那百分百有问题了。   难怪监控没拍到不正常的人出现在他的别墅周围,也查不到陌生人的指纹,原来这个怪物根本就是以美容师这个正常身份进入他家的。   真的确定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脏东西,徐子辰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害怕,半天以后才艰难开口问:“那……这是个什么……东西?”   宋如浊摇摇头:“现在我还不确定,我们可能需要开个会,再商议一下方案。”   说完,宋如浊回头看着张黑狗。   张黑狗“唉”了一声。   最开始他带宋如浊来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拿钱安心一点儿,谁能想到结果真让宋如浊发现了诡物。   这下好了,他美好的周末,黄了。   张黑狗一声叹息。   虽然凹着大师范儿没好意思彪脏话,但宋如浊还是从那声音里听出了明晃晃的国骂。   这狗-日的诡秘力量! 第21章   宋如浊也陷入了沉思。   之前罗先和张黑狗都给他说过好几次嘉县很安全。可现在看来,那场地震改变了很多事,这个美丽安宁仿佛乌托邦一样的小城市,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没有被污染的普通人并没有发现这个世界的改变,他们的生活依然在继续。   而特调组的工作,就是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维持世界正常运行,让普通人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   于是二人并没有让自己感慨多久,张黑狗很快拿出了自己的高人范儿镇住了快要崩溃的徐子辰和经纪人:“二位居士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直到将邪祟除去。”   “大师,全靠你们了。”徐子辰紧紧抓住张黑狗的胳膊,生怕他逃走。   宋如浊说:“徐先生,现在你要冷静一点,我还需要知道美容师的一些信息,要麻烦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一下。”   徐子辰将久远的记忆翻了出来,缓缓说着:“大概三年前,一位化妆师朋友推荐给我了这个美容师,后来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和这个化妆师朋友断交了。”   “但这位美容师不错,他的手艺相当好,是旁人完全无法替代的那种。而且他工作很认真,而且平时话不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于是三年来我们一直在合作。”   “所以,拍戏时为了状态能好一点儿,我都会请他跟组。”   “本来剧组是会给演员的工作人员安排住宿的,但他从来都是自己租房或者住酒店,不和其他人一起。”   宋如浊问:“他为什么不和大家住在一起?你没有问过吗?”   徐子辰道:“他是个非常厉害的美容师,所以我估计他客户很多,太忙了,没办法只给我一个人服务,即使是跟组我也没办法要求他完全跟随我工作人员的步调,也就随他去了,没多问他。”   宋如浊继续问:“他平时有和你聊过家庭父母这些吗?”   徐子辰继续摇头:“他资料里应该有,但我没有看过,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谈这些事,我也不关心。”   宋如浊又问:“那他现在住在哪里?”   徐子辰还是摇头。   宋如浊皱了下眉,继续问:“你一点儿也没有发觉这个美容师的异常吗?哪怕有一点儿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也行,或者你身边发生的一些与他有关的奇怪的事情,多么微不足道的都可以,哪怕是你一点儿直觉。”   这一长串问题问下来,徐子辰更懵了:“我……我没有感觉过这个美容师有任何不对劲儿,哪怕我看到脏东西也完全没有往他的身上想过。我已经和他合作三年了,他从来不在我面前多话,不八卦圈内的消息,也不和我产生太多的私生活纠葛,我只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员工。”   宋如浊无奈耸耸肩,说:“好吧,谢谢你。”   虽然宋如浊很想在行动之前多搜集一点儿这个诡物的信息,让他们的行动不至于那么盲目。但现在看来真的是很难,他们没法通过徐子辰知道这个诡物的任何目的,再问下去也是白搭。   于是张黑狗只好安慰宋如浊说:“诡秘力量一直以来都是很难琢磨的,别说我们了,就是徐队那样的牛人也经常抓瞎行动。宽心吧,咱这样的人,能活着执行任务就不错了。”   想了想也是。   这次出任务都是一脸茫然地去,胆战心惊地提着命回来。   而后宋如浊和张黑狗到了小别墅的地下室,紧急联系特调组成员开了个视频会议。   张黑狗快速将眼前的情况交代清楚,宣布特调组的假期紧急结束。   罗先在视频里哀嚎道:“我才刚把嫦娥丢给芸姐准备出门过两天清净日子,怎么又要上班了?”   宋如浊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队长。”   罗先一看他那乖小孩儿的样儿就生不起来气,只好和张黑狗对骂了一阵释放情绪,骂完后,罗先心情好多了,便开始着手安排:“虽然这一次我们得到的信息不多,不知道诡物的目的,但运气还是比较好的,在诡物不知道的时候就掌握的先机,所以也不用多想了,直接抓住再说。”   宋如浊懂事地捧场:“队长英明。”   罗先十分满意地继续布置任务:“行动也比较简单,首先把油王……不是,首先把徐子辰带到特调组保护起来,然后让徐子辰联系美容师到别墅,我们留一部分队员在徐子辰的别墅守株待兔,直接把它拿下!”   宋如浊立刻兴致勃勃道:“留我吧!”   说着宋如浊直接冲背包里掏出了一块板砖。   众人:……   张黑狗翻白眼道:“你小子什么毛病,怎么随身携带一块板砖啊!”   “不是一块是两块。”宋如浊一本正经从包里掏出了另一块板砖来,认真说,“我觉得很好用,带在身上比较有安全感,狗叔,要不来一块试试。”   张黑狗:……   虽然宋如浊的发癫行为让大家都有点无语,但经过了前面几次行动,特调组众人已经意识到了宋如浊的残暴。   板砖怎么了?板砖在宋如浊的手里就是屠龙刀!就是东风一号!区区诡物算什么!拍它!   罗先直接拍板道:“行了行了,芸姐果果嫦娥佩奇河童留在办公室负责保护徐子辰,但是要注意保密条款,不要让徐子辰看到佩奇和河童。我们仨在别墅里负责抓捕美容师。”   几人立刻应了声,散会开始行动。   没一会儿,特调组成员就到齐了,几人把徐子辰和经纪人交给芸姐的时候,徐子辰终于是憋不住了,不安地看着宋如浊和张黑狗,可怜道:“两位大师,你们认真的吗?就让这……这两位保护我吗?”   几人同时看向了芸姐和果果。   年轻妈妈抱着孩子柔柔弱弱一脸娴静,小孩儿则喝着奶瓶含糊不清地咿咿呀呀。   谁保护谁啊!   怎么看都很滑稽好吗!   张黑狗面不改色开始说瞎话:“居士,你看小宋是不是很像一个学生仔?但其实他是本门中法力最高强的灵童子。你再看这母亲和婴儿,好像只是一对普通的母女,但其实你仔细想想,她们是……”   “圣母和天使!”徐子辰自己学会了抢答,恍然大悟,双眼放光,看着芸姐母女的眼神立刻都变了。   张黑狗满意地一摸胡须,道:“没错,居士,所以你尽管放心地跟着我们的圣母和天使去,她们一定会护你周全!”   徐子辰挺直了腰背,立马上前握住恭敬地握住了果果的手,埋头深深鞠躬。   正要把奶嘴塞嘴里的果果:?   感觉上了黑船的经纪人:……   罗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微笑着把徐子辰和经纪人塞入了特调组的公车,催促芸姐直接开车走人。   望着逐渐远去的车,宋如浊不确定地发消息给牧九渊。   [宋如浊:大哥,我读书少,你不要驴我,灵童子和圣母天使是一个体系的吗?]   [牧九渊:在单位多出力气,听话,你神经病,别出脑子,对脑子不好。]   [宋如浊:,你好烦哦!]   [牧九渊:嗯。行动注意安全,不回了,免得你分心。]   宋如浊没生气还有点想笑。   三人回了别墅,开始布置抓捕现场。   除了正门以外,所有的门窗都封死,宋如浊和张黑狗躲在大门左右两侧,罗先躲在正对大门的玄关柜后面,等那诡物一进门,宋如浊和张黑狗直接关门,罗先则负责迷惑对方一秒让它忘记逃跑,三人一起冲上去,关门打诡,立刻拿下。   实在是完美的计划!   准备好了以后,芸姐那边儿也发来了消息,徐子辰已经约好了美容师,十五分钟以后对方到别墅,他知道大门的密码,会直接开门进来。   三人到了自己的站位,打开了可视门铃,观察门外的景象。   十五分钟以后,美容师果然是按照约定到达了别墅。 第22章   房内的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可视门铃的屏幕,做好了往前冲的准备。   正此时,徐子辰和经纪人也到了特调组办公室许久。   这会儿俩人都有点傻眼,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到了环卫局,更不明白俩人为什么要看着小孩儿和猫玩泥巴。   其实他们看不见,这会儿佩奇和河童也在办公室里,隐去了声音和身形,乐颠颠地看徐子辰的热闹。   徐子辰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看,直到微信响起了提示音,徐子辰这一天都无比憔悴的双眼突然变得有了神采,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快速回复了消息。   经纪人在旁边看着,翻了个白眼说:“你收一收你脸上的笑。在外人面前你注意一点儿,万一让狗仔拍到你的样子,还不知道怎么写你呢。”   徐子辰根本收不住,一点儿也没有看经纪人,一边回消息一边说:“她都好几天没有理我了,这才回了我消息。”   经纪人捂着心口道:“你别说了,我血压高。”   徐子辰半天等不到女朋友回消息,索性播了电话过去,对方一接起来,徐子辰的声音就变得极其温柔:“宝宝。”   河童呲牙,很是不屑地对佩奇道:“太恶心了,太自卑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上赶着。”   佩奇不以为然,说:“我发现咋小子自卑的时候就不油,挺好的,我看你是把他的油气都吸走了吧。”   河童勾唇一笑道:“是吸走了他的魅力!他要是能维持我这样的气度和容颜……”   佩奇一尾巴扫过去,打断了河童的施法。   河童要闹,佩奇马上道:“你再油腻发言信不信我就给父亲送一车板砖。”   河童:……   想起宋如浊砸它时的凶残,河童老实了,不再多话。   徐子辰自然听不到他身边的热闹,依然专心且温柔地对着电话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忙你的,刚好我这几天也在忙,你不用过来看我,不用的。”   “……嗯……也没什么,就是那个房子有点问题,可能这几天还要换一套。”   “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怕,反正,宝宝,这两天别过来,别、别过来,怕吓到你。反正等处理好了我再告诉你,就是……喂,喂,宝宝?”   电话里传来忙音,徐子辰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思绪又飘回到了别墅那边,不安地自言自语:“不知道现在那边儿怎么样了……”   城市另一头,别墅门口,华灯初上,照亮了这豪华的小区。   美容师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透过屏幕,宋如浊近距离看到了美容师头上那血淋淋的狰狞伤口。   好像一条要活过来的红色小蛇。   美容师的手一点点靠近屏幕,准备按下密码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屋里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屋外,美容师看了看屏幕,皱了皱眉,转身走了几步,远离了大门口接电话。   距离不够,几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看见他说了几句后便快挂了电话,转身面对着别墅大门。   美容师上前一步,漆黑的眼珠映在了屏幕里。   宋如浊紧张地握住了手里的板砖。   下一刻,美容师突然转身,直接朝着大门的反方向跑,屋里几人顿时愣住。   暴露了!   明明已经准备很好,为什么还是暴露了!   几人来不及细想,急忙开门跟着冲了出去。   男人的速度说不上有多快,但宋如浊几人已失去了先机,眼看着就被男人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几人一边追一边额头冒汗,生怕这怪物乱跑把普通人给牵扯进来,于是也不敢大声喊周围的人帮忙,只能闷头狂追。   因为拍戏的缘故,这小区附近本来就有很多人,马路边儿上还有某个明星的应援,数不清的人凑在一起,正在搞音乐应援活动。   男人非常聪明,一口气跑到了小区围墙边,灵活地翻身上墙,一跃而过,直接就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冲。   罗先一鼓作气跟着翻了过去,宋如浊急忙跟上,而张黑狗则无奈被围墙拦了下来,只能吼道:“我腿短翻不过去,你们冲啊!”   宋如浊欲哭无泪:“怎么又要追人啊啊啊啊!”   罗先咬牙没说话,用了最快的速度在冲,倒是离男人越来越近。   此刻,正在应援的粉丝们欢快地唱起了应援歌,年轻人们又笑又闹,大声合唱,追击的三人如此格格不入,都在艰难挤开人群往前。   人实在是太多了,宋如浊必须用尽全力死死盯着男人才不至于把他跟丢。   一曲终了,粉丝们举起双手欢呼,无数双胳膊挥舞着,挡住了宋如浊大部分视线。   突然,男人趁机弯腰,本来就不高的个子在人群里立刻消失,宋如浊心里一慌,急忙俯身去看,只见男人往地下丢了什么东西又迅速起身,粗暴地将自己周围的人推开,蛮狠地往前狂跑!   宋如浊只能跟着起身。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男人,可这一眨眼的功夫,完蛋了,他完全找不到男人的脸!   宋如浊一惊,连忙喊道:“队长,我看不见了!”   罗先大喊道:“你看不见我更看不见啊!妈的去哪儿了!”   熙熙攘攘的人,每一个都是陌生的样子,完全看不见美容师那张脸,宋如浊想努力去看那头皮上的伤,可人头实在太多,要看到头发下隐藏的疤痕,简直是无稽之谈。   跟丢了!   宋如浊停下,恍惚地看着周围攒动的人头,完全无法理解。   怎么会这样?明明一直盯着,却还是不见了,这个诡物难道能凭空消失吗?   罗先挤开狂欢的人群,冲到了刚才男人站的地方,只看到地上有一件外套。   这就是那个男人刚穿的那一件。   气喘吁吁的二人顾不上休息,焦急四下张望一番,最终只能无奈叹气。   “算了,至少群众都安全,走,回去再开会想办法。”罗先弯腰将那外套捡起来,一个肉色的物体便掉落了出去,罗先骂骂咧咧弯腰去捡,嘴里嘟囔道:“怎么还是热的?”   宋如浊也凑上去看罗先手里的东西,这一看俩人都脸色巨变。   罗先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张人脸!   就是那美容师的脸!   这张脸是如此鲜活生动,眼珠子似乎还能转动,好像下一刻它就会张开嘴和你说话。   罗先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心神才没把这玩意儿给扔出去,而后赶紧拿男人的外套将脸给包了起来。   “刚才、刚才它丢的。”宋如浊声音微微发颤,“他弯腰的时候,丢下来了一张脸。”   难怪跑着跑着就看不见脸了,不是宋如浊疏忽,是这玩意儿能换脸。宋如浊看到的它头上的伤,就是换脸的接口。   又是一伙奇奇怪怪的诡物……没能第一时间抓住他们就算了,还打草惊了蛇,陷入死局,也不知这下要从哪里查起。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周围没人注意到这场追击战,只把他们当成行为艺术家,否则指定得吓出病来。   罗先稍微放心了一点儿,拍拍宋如浊的后背道:“冷静点,先回办公室再说。”   宋如浊应抿了抿嘴,沉默跟在了罗先身后。   *   回到办公室,徐子辰就赶紧冲上来,满脸期待地问:“大师们,请问那个东西抓住了吗?”   宋如浊摇头道:“抱歉,跑了,我们没能追上他。”   徐子辰面如死灰,不自觉后退一步。   罗先把手里抱着的脸递给张黑狗,低声交代他先放进诡物收容箱,而后才对徐子辰道:“徐先生,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我们要重新整理一下信息,还是得要你的配合,才能把这个东西给揪出来,你说是吧?”   说完,也不管徐子辰的心情,直接把他给拉到了会议室里,让他开始问关于美容师的事。   徐子辰又痛苦地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细细一整理,依然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宋如浊傻乎乎的冬妮点灵感,问:“那之前介绍你认识这个怪物的化妆师呢?你能把她的资料发给我们吗?顺便,能不能说一下你们因为什么而断交?”   徐子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供了化妆师的基本信息。   芸姐那边立刻开始查,徐子辰也继续说:“化妆师是因为……她给我表白了,我拒绝以后,不太好继续合作,也不好当朋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众人也没有太惊讶有很多人喜欢徐子辰,毕竟他不油的时候还是挺帅的。   刚好这时候芸姐也查好了资料,急匆匆跑过来道:“这个化妆师的资料也是假的!根本没有这个人。”   这一整天,徐子辰和经纪人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好半天徐子辰才呆呆道:“难道、难道她也是怪物?”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一片沉思。   半晌,宋如浊又问:“那徐先生,你和这个化妆师又是怎么认识的?”   徐子辰犹豫了半天,终于咬牙说:“在整容医院认识的,我们找的同一个整容医生。”   这是徐子辰在完全给他们交底,又是整容又是女朋友,把他作为男明星所有的黑点都暴露了,他也不藏着掖着,把整容医生的资料也给了特调组。   这一次查出来,整容医生的身份倒是真实存在。   但奇怪的是,三年前这个整容医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没有出境记录,却也没有继续工作。他的整容医院现在是暂停营业,工作人员已经全部遣散,但并没有结业关闭。   徐子辰茫然地看着特调组众人,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第23章   罗先敲了敲桌面,说:“目前我们能追溯到的信息差不多就是这些,现在基本可以做出一个猜测:美容师、化妆师、整容医生,都是一伙儿的。”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罗先才接着说:“那……这个美容师,怎么会突然发现我们,然后跑掉?”   张黑狗说:“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隔着门发现了我们?“   宋如浊摇摇头:“不像。我们明显可以看到,最开始他打算输入密码进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放松状态,完全没有察觉的。”   罗先严肃道:“难不成是走漏了消息?但知道消息的也就我们这几个人,自己人怎么会走漏消息?”   张黑狗一下坐直了:“对!就是有人给那玩意儿通风报信。仔细想想,那玩意儿刚到门口,一点儿异常都没有,然后,它接了个电话,立刻转身就跑。”   接了个电话?   听到这个关键词的徐子辰非常小弧度地皱了一下眉。   应该是巧合吧……   还是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打扰她安静的生活。   徐子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会议桌前的众人,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   大家都在认真开会,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这个表情,除了……在会议桌中间懒洋洋舔毛的嫦娥。它缓缓将目光投到了徐子辰的身上,只瞄了两眼便起身,看了看罗先和宋如浊。   最终,嫦娥选择了走到宋如浊身边,一爪子拍在宋如浊的胳膊上。   宋如浊侧头看嫦娥,温和地撸了撸嫦娥的头,说:“怎么了,嫦娥哥?”   嫦娥低低“喵”了一声,转头盯着徐子辰。   宋如浊果然是比罗先要更懂嫦娥,他立刻明白了嫦娥的意思,一眼看过去,也看到了徐子辰的心虚紧张。   宋如浊连忙对嫦娥竖起大拇指,小声夸赞道:“嫦娥哥,你真厉害,不愧是二把手!”   嫦娥得意地“喵”了一声,又回了桌子正中间舔毛。   宋如浊走到徐子辰身边落座,一脸人畜无害,浅笑着说:“徐先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信息没有对我们说?”   徐子辰躲闪着目光道:“我、我没有……”   宋如浊继续循循善诱:“从最开始到现在,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们的就是关于你女朋友的事。我理解你不想暴露她隐私的心情。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能对我们说的呢?”   徐子辰没想宋如浊居然一下就猜到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经纪人最开始觉得这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完全就是在胡闹。但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以后,他也明白了,能随便和户籍管理联系调资料的,绝对不是什么民间江湖大师,更和环保组织没有关系。这就是个隐藏的秘密组织,级别还不低。   这样一群又奇怪又厉害的人都觉得事情严重了,那就真的很严重。   而这个时候徐子辰还扭扭捏捏不说实话,简直就是蠢上天。   于是经纪人直接代替了徐子辰回答:“是,子辰给他女朋友打了电话。”   徐子辰看了一眼经纪人,还在犹豫。   宋如浊乘胜追击,继续说:“你好好想想,你的隐瞒,真的是对她的保护吗?”   说到女朋友的安全问题,徐子辰终于是清醒了过来,忙说:“我都可以说,但是,你们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   宋如浊真诚道:“我保证,我一定会尽我全力。”   徐子辰咬咬牙,这才说:“刚才……我是给我女朋友打了电话,我没有说具体的事情,只是让她暂时不要到别墅来……但……这和那个美容师跑掉没有关系吧,他们又不认识。”   宋如浊道:“可是目前消息只从你这里泄露过。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认识?”   徐子辰一下卡壳。   罗先感觉到了事情的微妙,说:“徐先生,你可以给我看看你们通电话的时间吗?”   徐子辰慢吞吞把手机拿出来翻出了通话记录,一看时间,和当时美容师逃跑的时间差不多!   这真的是巧合吗?   宋如浊继续问:“徐先生,方便告诉一下我们,你和你女朋友认识的过程吧。”   徐子辰恍恍惚惚,好半天才开始说。   徐子辰和这个女孩儿,认识才半年。   之前徐子辰休息的时候在一个小众景点度假,偶然遇到了这个女孩儿,女孩儿的身份是一个专栏作家,经常在全国各地采风。   她是一个非常神秘、非常难以捉摸的女孩儿,她说她喜欢徐子辰,但也没那么喜欢,她愿意做她的女朋友,但并不能保证愿意多久,她随时可能离开他。   这样一个不会为任何人驻足的女孩儿,深深抓住了徐子辰的心。他曾经有过许多女朋友,也有许多人的爱慕,但他从未像喜欢这个女孩儿一样喜欢别人。   他为了她患得患失,为了她魂牵梦绕,却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的笔名叫小诗。她不会告诉徐子辰关于自己的一切,甚至不允许徐子辰去找她,只能等待她的到来。   徐子辰说完,脸上还带着向往的神情,特调组众人一言难尽,佩奇和河童不约而同地给出了评价:“就是贱。”   徐子辰和经纪人听不到,但特调组其他成员都听到了,不由地望向了佩奇和河童。   啊,是这么个理儿,人就是贱的,喜欢他的,他看不上,不在乎他的,他就是要如痴如狂。   罗先轻咳一声,说:“徐先生,听起来,这不像是你的女朋友,更像是一场充满文艺气息的艳遇。”   徐子辰一脸懊恼:“我……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我能真正得到她的心。”   “那个,我说一句实话,徐先生你挺住啊。”罗先严肃地看着徐子辰道,“你没有觉得,围绕你的这一切,很像是一个仙人跳局吗?我感觉这个女孩儿完全是欲擒故纵,靠着若即若离彻底拿捏了你的心理,他们可能就是一伙专业美女诈骗团伙。”   徐子辰急忙道:“不、不可能,小诗怎么可能是诈骗犯!”   宋如浊道:“啊,那她就是真的不喜欢你吧。”   “……”徐子辰,“不,她是诈骗犯。”   众人:………   经纪人深深叹息,感觉自己似乎应该换一个老板了。   这时,芸姐抱来笔记本电脑对众人道:“根据徐先生提供名字和照片,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小诗这个笔名很普遍,网上网下不知道多少叫小诗的写手。至于照片人脸对比,很难,徐先生给出的照片太模糊了。”   罗先点点头,对徐子辰说:“徐先生,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你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附近找个酒店先入住,近一点儿我们方便保护你。你好好休息,我们还要开个会。”   徐子辰一把抓住罗先的手道:“大师,就算小诗和那些怪人是一伙儿的,她肯定也是被胁迫的,你们一定要把她给救出来,只要她安全,香火钱都是小事。”   张黑狗眼睛一亮又快速暗了下去。   现在事儿归了特调组,他也就不能再收徐子辰的钱了。   遗憾。   徐子辰走后,特调组将那张美容师的脸放在了会议桌的最中心,继续开会,整合目前的信息。   当然,牧九渊这个特调组编外人员也在宋如浊的转播中,远程参加了这场会议。   而在牧九渊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后,居然还给出了线索。   [牧九渊:我想起以前在《述异记》里看到过一种怪物,说是和人很像,在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会把人的脸偷走,人会立刻倒地死亡,只剩个后脑勺。被偷走的脸,怪物会收藏起来,装在木桶里用石灰腌着保持新鲜。不知道和你们现在的情况是不是符合。]   宋如浊轻轻“啊”了一声,连忙把这个新信息转述给大家。   罗先道:“听起来还真像是这种怪物。”   张黑狗笑说:“小傻子一天天说自己高中没毕业,这不是挺有文化的。”   宋如浊扬了扬自己的手机,说:“嘿嘿,是我网友告诉我的。”   说完宋如浊又乐颠颠给牧九渊发消息表示感谢,感觉比自己被夸还开心。   [宋如浊:哇,你懂好多啊,这种古文知识也懂,真厉害。]   [牧九渊:怎么这么信任我?我脑子也不清醒,没准是我现编的。]   [宋如浊:你怎么这样,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TAT。]   [牧九渊:……行了,是真的,自己查查资料。]   [宋如浊: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宋如浊拿着手机笑得停不下来,芸姐有些担忧地说:“小宋这孩子……没事儿吧?一天天捧着个手机傻乐,我看他那手机屏幕都没亮起来过。]   张黑狗道:“你就当他网恋Q Q爱吧,没事的。”   众人也不再和宋如浊他纠结这个问题。   罗先问:“那书里有没有写什么别的内容,比如能够对付这种怪物的手段?”   宋如浊发消息问牧九渊,很快得到回复。   [牧九渊:书上没写。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你用你的板砖不就行了。]   宋如浊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而后又把自己的板砖掏出来对众人说:“没写,不过只要找到那个怪物,我就很有信心。”   问题就是现在去哪儿找。   几人又将所有的信息整合了一遍,目前唯一摆在他们面前、比较清晰的线索就是那个整容医生和他的医院。   整容医院在省城,距离嘉县有三小时的车程,不算太远。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罗先决定带上宋如浊和张黑狗连夜杀去整容医院调查。   芸姐负责和上级联络,在特调组成员准备好出门的时候,芸姐也拿到了调查许可证。   四个小时以后,三人已经站在了整容医院的大门口。 第24章   这家整容医院规模不算大,在省城著名的商业中心顶楼,占据了一层,有一千多平的面积。   虽然规模不大,但在国内很有名。据说主刀医生陆海的技术和审美都非常厉害,整出来完全没有痕迹不说,还能长时间维持不垮脸,为娱乐圈输送了许多美男美女。所以他有一个绰号:人间女娲。   所以后来陆海突然关闭整容医院,圈内一阵哀嚎。   来之前,特调组已经和这边儿的公-安机-关联系好了,现在整栋楼的人员已经紧急疏散,大楼底部拉着警戒线,几十名特警在外围守着,只等特调组进去查看。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繁华的城市还在沉睡之中,这个时候行动,能少惊动一些普通人也是好的。   宋如先在外边看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于是毫不犹豫推开了整容医院的大门。   前台迎接处就很华丽,只是设备有些陈旧了,似乎闲置已久。不过这里还算干净,没有太多落灰,可见仅是设备闲置,这医院倒是经常有人来。   张黑狗摸着脸说:“用这些玩意儿就能把人变好看啊?那把那诡物找到以后,能不能让我也变成十八岁的小帅哥?”   罗先嗤笑:“脸可以换,身高怎么救?省省吧你,赶紧多找点有用的信息。”   张黑狗骂骂咧咧,踢了罗先一脚就跑。   三人在整容医院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只不过,宋如浊还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里有点奇怪,潜意识就觉得这里不同寻常,可到底哪里不对,宋如浊又没办法验证,只能满屋子瞎转悠。   张黑狗转得头晕,受不了了便大声嚷嚷:“小宋你找什么呢?”   宋如浊道:“我怀疑这个房里有密室。”   张黑狗顿了一下说:“你说得有道理,电视里不都那么演的,挪个花瓶什么的,密室门就出来了。”   罗先嗤笑:“俩傻子,随便挪一下就找到的还叫密室?”   宋如浊开始自我怀疑:“难不成我又犯病了……队长,你觉得没有密室吗?是我感觉错了吗?”   罗先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说如果有密室应该不会像电视里演得那么简单。要不你问问你那个那场外援助。”   张黑狗附和:“对对对,就你那网恋对象,不是啥都知道吗!”   啊……找牧九渊求助吗?   宋如浊为难。   建筑好像是理科吧,牧九渊似乎是文科专业,他不一定懂。   不过想了一下,本着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和牧九渊分享的原则,宋如浊还是上下左右地拍了许多照片发给牧九渊看。   过了一会儿,牧九渊就回了消息。   [牧九渊:光看照片是很难找到的,你得找到这栋楼的建筑图纸,剖面图和平面图都要。可以直接联系当地档案馆,这些资料都有备份。]   都是汉字,宋如浊居然一个都看不懂。   反应过来以后又特别惊喜。他真没想到牧九渊真的懂建筑,还能给出建议,一下又骄傲了,连忙把牧九渊的话转达给了罗先和张黑狗。   那二人也是瞎说,没想到真能问到线索,惊讶片刻又联系了芸姐,让芸姐和档案馆那边沟通。   不得不说,芸姐作为一个后勤,辅助能力真的是相当强,这大半夜的,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把这一栋楼的所有图纸资料找齐发了过来。   宋如浊当然是看不懂的,根本不为难自己,一眼没看转发给了牧九渊。   没一会儿,牧九渊就回了消息。   [牧九渊:对比图纸和你的照片,这一层楼都没密室。其实,以现在消防验收的力度来看,做密室很容易被消防发现,根本通过不了验收。]   [宋如浊:啊,怎么可能,我就是有感觉这里不对的!我要是感觉错了那可能就是我又有幻觉了,我神经病又复发了啊啊啊啊啊。]   [牧九渊:你不要激动,我还没有说完。消防验收和日常检查都很少查吊顶,要在吊顶上做手脚比做个密室简单得多。你发给我的剖面图看到规划层高是四米五,但你现在所处的房间以你的身高对比,层高估计不超过三米,吊顶留那么高明显有问题。估计某个中央空调孔是出入口,你爬上去找找看。]   宋如浊的惊喜更上一层楼,对这位文理兼修学富五车的网友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转述信息给罗先和张黑狗时,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这俩也不懂建筑,将信将疑地找来爬梯一个个中央空调口查看,没一会儿,倒是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假的空调出风口。   宋如浊掀开出风口盖把脑袋探入吊顶。   上面没有光源,凭借着下边儿微弱的灯光,宋如浊看到了,确实是有夹层,空间不高但很大,在角落里似乎是堆了很多东西。   宋如浊惊喜地把脑袋收回来,对着扶梯子的俩人说:“真的有夹层!”   张黑狗和罗先同时发出“嚯”的惊呼,而后从兜里拿出头灯,准备三个人一起进夹层。   宋如浊趁着这个空隙给牧九渊发消息,嘴角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宋如浊:我的神经病没有复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如浊:妙手回春啊牧大夫。]   [牧九渊:客气。]   张黑狗和罗先拿来了头灯,三人戴着头灯依次爬上了夹层。   上面的空间很低,连张黑狗都不能挺直腰背,三人只能艰难弯腰前行,没一会儿,灯光照亮了角落里的两排置物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几十个收纳箱。   张黑狗随意选择了一个收纳箱放在地上,宋如浊和罗先都围了上来。   张黑狗打开箱盖,看到那桶里的东西时,没忍住一声怪叫,双脚狂蹬往后退。   “狗叔,怎么了?”宋如浊喊了一声,赶紧过去扶张黑狗。   张黑狗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指着木桶大喘气,宋如浊立刻调整呼吸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而后才挪过去看那木桶。   只看了一眼,宋如浊血都冲到了头顶,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第25章   木桶里,白色的石灰半掩盖着……一只浑圆的眼珠,它相当灵动,活生生的,仿佛在随着宋如浊的目光,轻轻转动着。   宋如浊僵硬地移开目光,又看到了木桶边缘在一只小巧秀丽的鼻子。再继续看,还有散落的牙齿和嫣红的唇。   一个个零散的人类五官残肢,都那么漂亮,那么鲜活,诡异和美丽奇妙地结合在一起,让三人都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恐怖。   所以即使是做好了准备,突然看到这样这么多零散的五官,还是吓得不轻。   三人都把身子往后仰,深呼吸压住自己的不适。   正好此时牧九渊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牧九渊:有什么发现吗?]   宋如浊不想给他看这么恐怖的画面,于是就只回复了文字。   [宋如浊:你说得都是真的,我们发现了怪物藏起来的人脸。]   [牧九渊:你要是害怕,就不要每次都冲在最前面。]   虽然文字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很奇怪,牧九渊好像还是感知到了宋如浊的恐惧。   当然,他的安慰和关心都十分生硬笨拙就是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被一个遥远得不知道在哪里的人感觉到当下心情,就好像被一只不存在的手顺了一下毛,宋如浊因为害怕而过快的心跳立刻被安抚了下来,他轻笑一声,回复了一个表情,又跟着罗先和张黑狗继续工作。   三人看着同类的残存身体部分,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悲伤和难受,胃里都是翻江倒海。   张黑狗阴沉着脸说:“拿真人脸换,我说做完怎么那么自然那么不容易垮。”   罗先脸都绿了,还能忍着恶心和张黑狗斗嘴:“还想找这人间女娲给你整容吗?”   张黑狗:“滚滚滚。”   俩人一边干呕一边骂骂咧咧,很快将收纳盒做了统计。   完整的人脸一共有一百二十张。   其中,没整容前的徐子辰和娱乐圈一些明星的原生脸都在这里。   原来好多号称纯天然的明星,也偷偷找陆海换过脸。   另外,还有几个木桶腌着分割好的零碎五官,似乎没来得及拼装起来。   清点完,三人都后背发凉。   罗先躺倒在地,说:“想想吧,有没有什么办法抓到那个偷脸的怪物?”   到现在,消息已经整合完毕,对于这个诡物,宋如浊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于是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首先这个诡物已经不做整容医生了,还留着这个医院藏这些脸,可见这些脸对它来说很重要。第二,它花了三年潜伏在徐子辰的身边,可见徐子辰对它也很重要。我们可以选择这二者之一作诱饵,引它过来。”   罗先道:“肯定不能以徐子辰做诱饵的,我们的原则就是尽量不要让普通人掺和进来,嗯……这样,找个快递把佩奇送过来,它又能打又能抗打,顶用。河童就算了,废物一个,一问三不知,能力也没啥屁用。对了,和本地特调组联系了吗?他们能支援吗?”   张黑狗黑着脸说:“芸姐早就联系了,我们还没说话,人倒是先求我们支援他们目前这个案子。”   罗先沉默了一下:“那就只能咱们自己拼。”   张黑狗看着这满地的人脸,不放心地说:“小宋的网恋对象不是说这玩意儿和人擦肩而过就能搞死人吗?咱几个行吗?”   “行的。”宋如浊掏出包里的板砖,眼神坚毅道,“一定行的。”   张黑狗:……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个板砖,一下就很有安全感呢。   *   天光大亮,城市渐渐苏醒。   嘉县和省城的早间新闻都同时播放了一则消息:省城某商业大楼多家公司、商铺消防检查不合格,被责令闭店整改。其中,某知名整容医院机构因无法联系上负责人,恐将被消防机关强制执行整改。   这个普通的社会新闻,本来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可在新闻发布以后,有几名当地网友公布了这家整容医院的大名,于是这一则消息立刻就成了爆款,八卦论坛开了好几个帖子,热度都非常高。   [主题:那个要被整改的整容医院,就是号称“人间女娲”的陆海开的那家整容医院!]   [1楼:可能现在年轻小朋友都不知道陆海了,搁五年前,陆海在粉圈很有名,那时候骂一个明星丑最恶毒的话就是:陆海都救不了你家爱豆哈哈哈哈。]   [2楼:是的,陆海的技术超级牛,你们知道的所有猪头变天仙,都是他做的,就比如油王2333。]   [3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海三年前突然就不做手术了,整容医院还在那儿,门上的暂停营业敬请期待一贴就是三年。]   [4楼:很奇怪,突然就没了消息,再次有消息居然是要被责令整改。我看新闻里消防那边儿都没联系上陆海本人,一个大活人,前途无量的人间女娲,怎么能突然没了?难不成是什么灵异事件?]   [5楼:别急别急,反正新闻里说了,三个工作日内要求负责人开始整改,到时候人要是出现了咱们就能看到一手八卦,要是不出现自然又警察去查,我们接着看新闻就行。]   [6楼:请一定要把他拿下,我攒了好久钱就想找他拉个双眼皮儿~]   ……   消息铺天盖地地在网络上盛传,加上网宣部门的配合,保证以整容医院为中心,五百公里内消息全面覆盖。   *   嘉县。   某个出租屋内。   屋内没有开灯,一个难以分辨性别的人裹着厚毯子面对着电视屏幕,昏暗的灯光下,这人的影子也模模糊糊。   屏幕里播放着消防人员在陆海整容医院门口对记者的讲解。   “……虽然现在还不能进入,但我们可以通过大门的玻璃看到,这间整容医院里的安全隐患很多。如果一直联系不上负责人,我们只能强制破门整改。”   看到这里,那人突然一下起身,身上的厚毯子落地,完全露出了这人原本的模样——或许不能说它是人。   这具身体是人的形状,可是,它看不出男女,没有人的五官和皮肤,鲜红的肌肉覆盖在骨架上,暴露在空气里,像是一个活生生被扒皮了却还没有死透的人。   这人形怪物看着电视屏幕,明显表现出了焦急,来回踱步之间,放在床上的手机不停地响起消息提示,但它一次都没有看,很久以后,它才蹲下来,从床底拿出了一个收纳箱。   打开收纳箱,那腌着人脸的木桶也就出现在了眼前。   它在木桶里随便翻找了一张老年男性的脸,拿出来贴在了自己没有五官的脸上。   慢慢的,它身体就像是开花一样慢慢长出皮肤,一点点将鲜红的肌肉包裹住,最终成为了一个正常人类的样子,只有头上那一长条血淋淋的伤口,怎么也无法愈合。   它呼出一口气,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服穿上,如此,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年人便出现在了房间内。   它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新消息,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   消防检查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宋如浊张黑狗罗先三人依然没有离开这栋楼。   因为他们不清楚什么时候那个诡物会出现,于是只好一直在这里蹲守。   当地特警和武警一共出动了五十人,在大楼外两百米范围内巡逻,戒严,疏散人群。   城际快递把玉猪龙给送过来了,三人一猪兵分三路,轮流休息,一人在监控室盯,一人在巡逻线附近盯,一人在夹层的一个隐蔽角落里盯。   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不论这个诡物在地球上哪一个角落,应该也快要到达这里了。   没有支援,他们皆是精疲力尽,但一点儿也不敢松懈。   偏偏张黑狗这个时候还接到了徐子辰的电话,一接通对方就在电话里嚎,张黑狗不想自己一个人被魔音贯耳,就打开了对讲机让宋如浊和和罗先一起听徐子辰的嚎叫。   “你们找到小诗了吗?我怎么打电话她都不接,她肯定被那些脏东西抓住了,被胁迫了!”   张黑狗已经给他做了好几天的心理按摩,这会儿身心俱疲,完全不想在他的面前装世外高人,暴露本性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你那个小诗是个正常人吧?和怪物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玩意儿?那必然是对你有所图,才混在你身边这么多年。”   徐子辰:“那些老故事里的女妖精都是又善良又美丽又痴情,小诗要是女妖精,也不会是坏蛋,她图的,肯定是我这个人。”   众人:……   佩奇怒骂:“我要是小诗我一口吞了他!他和河童有什么区别!”   罗先忍不住拔高音量:“差不多得了你,别耽误我们工作。”   徐子辰很不甘心地继续说:“等等,我在新闻里看到说是要查封陆海的整容医院,是有什么发现吗?小诗会不会被他们关起来了,是关在这个整容医院里吗?”   张黑狗道:“你别管,后续这些工作我们又没收你的钱,没必要给你汇报。”   徐子辰:“我马上到……””   张黑狗不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不耐烦道:“这种时候他又这么机灵,一下就猜到这个新闻和咱们的行动有关。”   罗先道:“回去就把他的记忆抹了,烦人。”   张黑狗感叹道:“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现在的工作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了,还不如安心当我的江湖术士……”   三人一边瞎扯淡一边继续蹲守,很快,月上中天,夜风凉嗖嗖地穿过这栋一个人都没有的大楼,风声呼啸在走廊之中,阴冷又恐怖。   面容慈祥的老年男性站在大楼正对面的街道上,默默地看着。   这栋大楼两百米内拉了的警戒线,人员早已经全部撤离。   说是有消防隐患要整改,但其实它心里很清楚,它已经暴露了,已经有人盯上了它,现在回这栋大楼,相当危险。   但它不得不回。   那些藏在夹层里的人脸应该还没有发现,毕竟那夹层也挺隐蔽的。   所以它不敢再等下去,只怕一旦被发现,它就会被更严厉地追捕,到时候它将陷入更危险的处境。   况且现在不比当年了,想要偷人脸不被盯上,也太难了,那些人脸用一张少。这么重要的力量来源,一定得带走。   这里可能有埋伏,但值得冒险。   更何况它也知道,那次地震以后,这个世界的诡物越来越多,那些自诩正义的官方清洁者们,不一定能腾出许多人手来对付它。   这次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暴露的,但没关系,只要带走它藏着的那些脸,一起重新开始就行。   想着想着,老年男性已经走到了大楼下,一个过路的年轻小伙看到了他,友好地道:“大爷,这栋楼好像在安全隐患排查,暂时不能进。”   老年男性笑道:“我不进,就是路过看看热闹。”   说完,老年男性便转身,走到大楼的另一面。   这大楼背后没有装饰灯,一整面都很暗。   于是一个瘦弱的小老头顺着大楼的结构柱往上爬,就很不起眼。   那身影像是鬼魅一般快速向上,它的瘦小和高耸的摩天大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阴凉的月光下,格外瘆人。   它很快就到了最顶楼,小心推开窗户,顺着吊顶慢慢爬向了空调出风口,灵巧地避开了监控范围,顺利进入了它想进入的房间。   *   这三个小时,轮到佩奇蹲守夹层。   这个位置是最重要的,需要很强的耐心,得尽量趴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宋如浊自愿放弃休息陪佩奇,佩奇也只好“自愿”打起精神潜伏。   直到佩奇的身子快要支撑不住猪头,它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罗先不是在盯监控吗,怎么还没有反应……”   宋如浊一把捏住了它的嘴,另一只手竖在了自己的嘴边。   佩奇屏住呼吸。   宋如浊已经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觉,接着,他感觉到了。   某个东西正在朝着他们飞速靠近!   窸窸窣窣的响声由远及近,是从大楼外墙传来的!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宋如浊松开佩奇,默默给罗先和张黑狗发出信号,而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板砖。   虚假的空调出风口被打开,在那暗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灯光中,一个人头冒了出来。   它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隐藏在黑暗里的宋如浊和佩奇。   而后,它四脚并用爬进了夹层,又继续四脚并用往前,靠近了自己那些收纳箱。   还好,还没有人发现,它的脸都在。   老年男性的脸上泛起笑意,终于是稍微放心了一些,它往前爬了几步,打开了一个收纳箱。   “咔哒”一声响后,它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飞快变成了阴狠与愤怒。   原本那放在箱子里的脸,不见了!   老年男性正要发出暴怒的嘶吼,突然感觉到了嗖嗖风声,它下意识回头看,刺目的电筒灯光直射而来,伴随着灯光的,还有一块儿……板砖?   这一刻,它的心里满是不屑。   早知道这些污染清洁者已经堕落到了如此境界,居然用上了板砖做武器,那它那天也就不跑了。   它冷笑一声,迅速回身抬手,一把稳稳地抓住了砖头,嘲讽的语句已经在它的心中酝酿,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它竟然感觉手里那块板砖像是什么神兵利器,发出了令它难以承受的炙热,几乎要将它的手掌给烫熟。   而且,这块小小的板砖有着无法估量的力量,带动着它整个身体猛地往地上冲,“咚”的一声响,它的手和板砖一块落地,那坚硬的地面竟生生被砸出一个大坑!   诡物一惊,费力将自己血肉模糊骨头碎裂的手从板砖下抽了出来,它还来不及惊讶,接着又是疾风扑面而来,它听到一阵野猪的嘶叫,那奇丑无比的猪脸已经直扑它的咽喉,它慌忙躲过猪头,谁知一个蛇尾又狠狠扫了过来!   它这次来不及躲开,蛇尾重重扫过受伤的手,于是那已经快要支离破碎的手彻底废了,鲜血和肉沫四下飞溅。   诡物发出刺耳的哀鸣,忍着剧痛翻身往角落一滚,而后它迅速扯下自己脸上的老年男性脸皮,从自怀里掏出一张脸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在电筒光下,宋如浊看到了诡物由一个老人变成了一个红色肌肉覆盖的人形怪物,继而皮肉生长,又快速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性,那几乎已经成了肉酱的手立刻恢复如初,变成了少女的纤纤玉手。   宋如浊明白了,为什么它需要人脸,这玩意儿,只要还有脸皮在,就永远不会死!   佩奇目瞪口呆:“画、画皮?”   宋如浊喊道:“别废话,打啊!”   言罢另一只板砖已经握在了手里,佩奇呲牙准备猛冲。   而就在这时,怪物身子一跃往前猛扑,二人下意识躲闪这一击,谁知道怪物没有打算打他们,竟是直接朝着光源扑了过去。   宋如浊反应过来想去护已经来不及了,“啪”的一声响,宋如浊和佩奇顿时眼前一黑。   诡物凭着自己对这里的熟悉以及灵活的四肢,趁着宋如浊适应光线找感觉的这短暂的一秒间隙又再朝着宋如浊扑了过来!   宋如浊急忙后退,但在无法挺直腰身的低矮夹层里,他动作慢了诡物一大拍,他感觉诡物的手在自己的脸前抚过,指甲尖划到了自己的喉咙,脸皮上轻微一阵刺痛。   书上说的是真的!它一靠近人,就能将人的脸偷走!   宋如浊连忙伸手去护住自己的脸,而诡物也在这一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一瞬,一人一诡都愣了一下。   宋如浊的脸,诡物偷不走。   认知到这一点以后,诡物快速做出了决断:它会被眼前这个人类伤到,但它的能力在这个人类面前没有作用。   跑!   诡物略过宋如浊,仿若野兽一样猛往前冲,瞬间爬到了出风口,再次顺着大楼结构柱往下爬。   宋如浊和佩奇看不清,自然慢了一步,冲到窗户口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下去两层楼了。   “佩奇!带我下去!”宋如浊的话音还未落下,佩奇已经将自己的身体暴涨开,粗-长的蛇身将宋如浊卷了起来,跟着诡物就飞了下去。   宋如浊紧盯着诡物,迅速给罗先发信号:“队长,去大楼东门外下面守着,疏散人群!”   罗先在对讲机里应声,直接开始行动。   诡物美丽的少女脸庞和它在大楼上爬行的扭曲身体看得人极其难受,偏偏它又像蜘蛛一样灵活,爬得极快,佩奇死死咬在它的身后也飞得极快,骑在佩奇脑袋上的宋如浊满脸都是冷风,艰难吐槽道:“为什么又要追啊啊啊!”   佩奇追得心头火起,猪胆包天居然顶了一句嘴:“还不是怪你砸不准!一板砖拍死它不就好了!”   宋如浊委屈巴巴。   一个月之前他还只是个从来没有和人打过架的虚弱精神病患者呢,更没有和人搏命的经验,能砸到哪儿不都是看运气。   说话间佩奇又加快了速度,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短。   但这诡物已经到了楼下!   不能让这个诡物跑到警戒线以外,那外边全是普通人!   “佩奇,把我甩过去!”宋如浊一声大喝,佩奇听话地将蛇尾一甩,宋如浊感觉到自己脸上的风像是刀一样利,他仿佛在坐过山车,朝着诡物直冲而去!   外围的罗先和张黑狗已经带着武警开始疏散人群,众人不明真相地慢慢往远一点儿的方向走,喧嚣声掩盖过而来宋如浊那边儿的呼喊声和追击声,倒是有人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大楼外有两团东西在迅速下落。   有人惊呼:“什么东西,窜天猴吗?咦,不对,怎么往下飞?!”   罗先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哦,大楼外墙装饰脱落,所以让你们赶紧撤离啊,这边儿马上要进行紧急施工维修。”   一边说,罗先一边将人给推着走向更远的地方。   而那掉下来的“东西”,正是宋如浊!   他精准而沉重地直接砸在了诡物的后背,一把抓住它的肩胛骨狠狠一压,诡物惨叫的着坠地,脸直接狠狠往地上砸去。   靠着诡物这个肉垫的缓冲,宋如浊没受伤,他狠狠将它诡物给压在地面,诡物疯狂挣扎,变成了年轻女性柔软的嗓音。   好在罗先和张黑狗反应够快,这一片的人都已经散去,宋如浊在暗处摁住了这个可怕的诡物,并没有惊动外边儿的人。   宋如浊长长出了一口气。   书上写的都是真的,这诡物拿走人的脸人就会死,那天在别墅外它或许还顾虑着不要暴露自己,没有直接伤人,但今天为了逃命就不好说了。   幸好。   宋如浊死死摁住诡物,又喊道:“佩奇,帮忙。”   佩奇游过来,用蛇尾将诡物卷着压在地上。   诡物还在拼命挣扎,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惊恐,声音也是少女细弱的嗓音。   它看上去很像一个真正的人类,要不是头皮上的伤痕不停往外渗血,宋如浊差点都要被它骗了过去。   宋如浊呼呼大喘气,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半天都说不出话。   此时,人群正在持续远去,但偏偏有一个人逆着人群一直往大楼这边跑,他戴着口罩遮住了一半的脸,看不清长相。   但他跑到警戒线外围的时候,张黑狗认出了他,一把将人拉住,压低声音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多危险你知道吗!”   徐子辰抬头望着张黑狗,痛苦地说:“我不能一个人待在嘉县,我真的不放心小诗,我要自己来看,你们把她救出来了吗?她怎么样了?”   张黑狗翻了个白眼,拿着对讲机告诉宋如浊徐子辰自作主张跑了过来,宋如浊疲惫地回应:“没事,抓到了,我能保证他的安全,你让他过来吧,他可能需要一个交代。”   听完,徐子辰立马朝着大楼狂奔,张黑狗和罗先在身后差点跟不上他。   没一会儿,徐子辰就看见了倒在阴暗角落里痛苦呻-吟的女孩儿,让他魂牵梦萦的那张脸,此刻满脸都是狼狈。   徐子辰心口一痛,喊道:“小诗!”   他急忙冲上想要把女孩儿给扶起来,但这会儿佩奇隐去了自己的身影,他看不见佩奇,只感觉一种无形的巨大力量压在小诗的身上,他怎么也无法挪动她。   徐子辰焦急地看向扶着墙喘气的宋如浊,又看向赶过来的罗先和张黑狗,说,“你们不是说了要保护小诗的安全吗!怎么搞成这样!她站都站不起来了,快点叫救护车!”   宋如浊轻轻敲了一下额头,疲惫地说:“她要是站起来,你的脸就没了。”   在蛇尾下疯狂挣扎的女孩儿用一种愤恨又不甘的目光盯着徐子辰的脸,似乎是很想将手抽出来,将徐子辰这张脸给撕下来。   徐子辰这才注意到了女孩儿的眼神,他惊了一下,握住女孩儿的手一下颤抖着松开。   但很快,徐子辰又自己稳住心神,再次抓住女孩儿的手说:“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你是被胁迫的,几位大师一定会抓住那些东西,……”   “呸!”女孩儿一口唾沫猝不及防地吐在了徐子辰的脸上,怒道,“你这个傻-逼,我他妈受够你了!”   徐子辰当场愣住,张黑狗看不下去了,上来把徐子辰给拉走,徐子辰完全反应不过来,一脸痴呆地看着女孩儿用怨毒的表情发出各种咒骂。   宋如浊上前一步,道:“好了好了,别骂了,总得给人一个交代吧,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说说我的猜测。”   地上的诡物骂得累了,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宋如浊只好面向目瞪口呆的徐子辰。   徐子辰脑子几乎要不会转动了,但还是在努力想办法帮女孩儿辩解,也是宽自己的心:“她、她只是一时间受到惊吓,等那些同伙落网……”   宋如浊打断徐子辰,说:“根本没有同伙,只有她一个人。”   徐子辰僵硬地看向宋如浊,说:“什么?”   宋如浊道:“整容医生,化妆师,美容师,以及这个女孩儿,都是同一个……怪物。它本身是没有脸的,只是用了别人的皮,换了不同的身份来接近你。甚至……有可能它还不止这几个身份,或许你身边还有别的人也是它假扮的。”   这一席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徐子辰心凉了半截的同时,也立刻想通明白了一些他以前不明白的事。   为什么那个没有脸的怪物会不知不觉出现在他家里,为什么怪物总是在小诗在他家的时候出现。   可看着女孩儿那张脸,他的脑海里又回想起一幕幕过去,始终无法相信,脸上满是痛苦和纠结。   张黑狗:“情为何物啊。”   罗先:“色令智昏。”   佩奇毫不留情:“贱的。”   宋如浊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诡物的面皮撕下来让徐子辰清醒清醒,就见那诡物大笑一声,将脸在地上一擦,漂亮的女孩儿脸迅速脱落,那没有五官没有皮肤浑身血肉的人形就出现在了徐子辰的眼前。   徐子辰心里最深的恐惧赫然被激发,他大叫一声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又叫又喊地后退,直接退了张黑狗和罗先的脚边,抱着他俩的大腿惊恐尖叫。   张黑狗也退了一步,道:“你别叫啊你,我也没见过种玩意儿,我也很怕啊。”   诡物哈哈大笑,继而甜甜地道:“子辰哥哥,你怎么了?”   声音依然还是那娇俏的少女声,但就是有股血腥的杀意在其中,别说是徐子辰,就特调组的三人一猪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诡物又笑了几声,继续说:“没错啊,这就是我,你不认识了?不仅小诗是我,还有什么小梦小晴浩轩……都是我。”   特调组众人情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   啊,有娱乐圈一手八卦!   诡物突然转换声线,变成了另一个女孩儿的声线:“子辰,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徐子辰止住了惊恐的颤抖,一整个完全僵住。   再然后,又是另一个年长些的女人声音:“我已经受够了暧昧,你说实话,到底处不处?”   最后,居然冒出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阿辰,我愿意为了你冲破世俗的障碍。”   几人大惊,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徐子辰。   嚯,玩得还挺花。   徐子辰嘴唇惨白,一声不吭。   诡物说完仰天大笑几声,那声音里居然还有了些解脱的快意。   宋如浊清了清嗓,道:“啊,所以你不是想要害徐先生的命,你们之间是一个被渣男辜负以后换脸复仇的虐恋故事?”   诡物用它那不存在的眼睛瞄了一眼宋如浊,说:“什么过时的狗血剧本?我犯得着为了这么油一个人情根深种?我就是单纯想要他的命。”   众人:……   徐子辰依然说不出话,恐惧和不解在他的心里交织,他现在脑子一团乱。   罗先兴致勃勃恨不得拿出瓜子来嗑:“那你为什么要徐子辰的命啊?详细说说。”   诡物怒道:“我给他换了脸,那是我花了很多年一点点拼凑五官,做出来最完美、最欣赏的一张脸,我大发慈悲给了他这张脸,他居然用那么完美的脸演那么油的戏,他该死!”   众人:……   是有罪。   也、也罪不至死吧……   罗先道:“那你直接把你换上去的脸取下来不就行了,你废那劲儿干嘛?”   诡物大声道:“我凭什么要他那么容易就死?我就要让他像现在这么害怕,惊慌,夜不能寐,日渐憔悴,获得他应有的惩罚!”   张黑狗:“你这脑回路也够婉转的……”   “有什么问题吗?”诡物大怒道,“他辜负的可是人间女娲的恩赐!我就是要他的命!我花了三年时间,搞了无数个人设,他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呢,实际上他所有的艳遇,都是我,怎么样,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徐子辰直接石化,世界观接连崩塌以后,他连害怕都忘了。   宋如浊摸了摸下巴:“那你应该申请了很多个微信号码吧?能不弄混,也是挺厉害的。”   诡物又一声冷笑:“以前不管什么类型,怎么对他好,最后都被他甩了,直到我对他爱答不理以后,他倒是上赶子了,真是……下贱。被最爱的人抛弃伤害背叛,这是人间女娲对他的惩罚!”   佩奇点头:“就是,下贱。”   诡物仰天长啸吼道:“我他妈终于不用演了,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吗?我吃了多少油你们知道吗!”   众人想了想河童那样儿……三天都受不了,更何况三年,于是众人不由面目扭曲。   这惩罚属于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了……   “那现在前后恩怨都说完了。”罗先上前道,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百多张人脸,你有得交代了,走,先羁押起来等审判。”   “我怕什么,我没伤过人命,我记得按规定没有伤过人命可以不死吧?”   罗先问:“没伤过人命哪来的脸?”   诡物道:“我以前是做殡葬的,下葬前从死人脸上扒人脸下来。不过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火化普及了,不好偷脸。”   众人一阵恶寒。   罗先道:“别废话,之后会好好审你的案子再详细说,反正你这事儿小不了。”   诡物又看向徐子辰,尖声道:“走之前,把我的脸还给我!”   徐子辰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惊恐地往后躲。   宋如浊道:“脸取下来他不就没命了?”   诡物冷哼:“马上把他自己的脸糊上去就不会死。你们信我,我还想保自己一条命,没必要骗人。”   张黑狗直接把人给拎起来,说:“居士,你还是把这张脸取下来吧,这毕竟是别人的……脸。”   徐子辰愣愣地看着张黑狗,颤抖着说:“什么意思?”   张黑狗毕竟收过他的钱,好心没有直说,罗先毫无顾忌,直接道:“你以为它是怎么给你整容的?就是把它收集的死人的五官拼起来安在你的脸上了。”   徐子辰瞳孔迅速放大。   他的脸上,有一张、或者几张……死人的脸! 第26章   徐子辰一阵头晕目眩。   罗先拍了拍徐子辰,安慰道:“放心,等案子结束以后,我会给你把这些记忆抹去的,你会稍微好受一点儿。”   但徐子辰已经听不进去了,僵硬了一会儿,他胃里一阵翻涌,转身大口呕吐了起来,直到吐出胃液以后,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花晕了过去了,脸朝下倒在了呕吐物里。   诡物这下更激动了,大喊道:“杀了他!杀了他,他在对人间女娲最满意的脸做什么!”   这猛烈的挣扎让佩奇差点控制不住,它无奈地望向宋如浊眼神求助,宋如浊微微叹气,随意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啪叽”一下,把这诡物给拍晕了过去。   一人一诡躺倒在地,宋如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世界终于安静了。   *   抓到这只诡物以后,宋如浊就休息了几天。   罗先和张黑狗押送着诡物,一个个将那些找它整过容的明星们把脸给换回来。   这个诡物偷了很多尸体的脸,时间跨度很大,案子比较重,得移交给总部进行审理,罗先和张黑狗又押送诡物去了首都配合调查,估计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于是,嫦娥荣升特调组临时队长,整天站在最高的书柜上对所有人“喵喵”叫,以示它的权威。   佩奇很是不服,甩开了正在擦地的抹布,游到宋如浊身边,谄媚地小声逼逼:“父亲,你看看那只肥猫,不知道在骄傲什么,这几次任务,它一点儿力都没有出。”   宋如浊笑笑说:“什么啊,嫦娥哥很聪明的,也有立功,只是我出了蛮力罢了。”   佩奇的猪眼睛瞪大了,激动道:“谁说的!明明您才是最强的,你每次出生入死,身先士卒,多么英勇,论立功你当第一,我当第二。我觉得啊,您应该做这里的王者!我寻思着,不如您揭竿起义,直接将所有人打服。以后,您当老大,看在我有从龙之功得份儿上,封我做个老二……”   宋如浊拿笔轻敲了一下佩奇的猪头,说:“一天天的,坐牢都不老实,还想挑拨离间,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改造成功?你看看人家河童,整天除了学习、劳动,就是照镜子,多乖啊。”   正在角落里拿着镜子自我欣赏的河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弧度,而后微微叹气,摇头,扶额。   宋如浊:……   佩奇:……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好像说了很多……   所有人都默契转身背对河童,避免被他油到。   这会儿是吃完饭的午休时间,宋如浊没事可干,随机用单位电脑摸鱼,打开了一个娱乐八卦论坛,也是巧了,刚好看到了有关徐子辰的消息。   [主题:我的天,人间女娲的技术崩了吗?怎么一夜之间娱乐圈好多人丑回去了?]   [1楼:怎么会这样?大家都看了油王机场照吗,给我惊呆了,他变回了整容前的脸!这是保质期到了?]   [2楼:我也看到了,不仅仅是油王,还有好多据传找过人间女娲整容的明星,都变回了妈生脸,这也太奇怪了啊。]   [3楼:而且人间女娲也很奇怪,前些天发的新闻说是他涉嫌非法行医整容医院已经被查封了,他本人也在羁押中等待审理。怎么他一翻车他做过的脸都变回去了,这是什么原理?]   [4楼:估计他用了什么黑科技违-禁手段给人整容,现在不准用了于是大家脸都崩了哈哈哈哈。]   [5楼:笑死我了,让我看看多少号称“妈生脸”的全崩盘了?]   [6楼:你们发现没有,虽然油王的脸变回原来的丑脸了,但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油了,整个人暴瘦一大圈,好像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清爽不少,都不忍心叫他油王了。]   [7楼:给大家放几张徐子辰去油成功的照片。【图片】【图片】。脸不帅了,但人顺眼多了。]   [8楼:保持吧,就这样好好演戏挺好的。]   ……   宋如浊正看得入神,河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背后,磕着瓜子评价道:“啧啧啧,虽然脸变回了最英俊的模样,但气质比起我,还是差远了。”   宋如浊回头一看和屏幕里徐子辰一模一样的脸,眉头一皱,感觉恶寒。   佩奇那个狗腿子冲上来用吸油棉布把河童脖子给勒住捆走,同时嘴里骂到:“可不许恶心我的亲生爸爸!在这个组里我爸爸是老大!我就是老二!”   在书柜上都快睡着的嫦娥听到这句,当即就不干了,“喵”一声大叫跳到佩奇头上就对着佩奇的猪脸挠。   河童被勒得眼冒金星随手抓起了嫦娥的尾巴塞嘴里猛咬。   于是佩奇打河童,河童打嫦娥,嫦娥打佩奇,三个傻子打成了完美闭环,一时间整个特调组猪飞猫跳,热闹非凡。   宋如浊想劝架,转头一看芸姐和果果看得津津有味,果果拍着手乐呵呵喊:“打打,打打!”   芸姐慈祥地笑看着众人说:“小孩儿就是有精神,别担心,兄弟间打打闹闹,正常,越打越感情越好。”   于是宋如浊也不劝了,坐下来磕着瓜子看热闹。   嗯,今天的特调组,也是如此温馨和谐啊。   *   进入盛夏,嘉县的温度也依然很适宜,偶尔的蝉鸣伴随着树叶沙沙声,在宁静的夜里总是让人很放松。   比起前段时间的忙碌,这一阵子又特别闲,甚至连抓猪这种工作都没有。   宋如浊每天下班以后都很闲,大部分时间就窝在家里看电影,顺便发消息把电影内容发给牧九渊吐槽。   这天傍晚,宋如浊正在一边看一部无聊的爱情片,一边给牧九渊发着消息,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宋如浊以为是特调组群里的消息直接就点开了,没想到点开以后才发现发件人是赵凯丝。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宋如浊有点儿恍惚。   赵凯丝和是宋如浊是高中校友,比宋如浊大四岁。   宋如浊高一的时候,赵凯丝高三,宋如浊高二的时候,赵凯丝高三,宋如浊高三的时候,赵凯丝高三,宋如浊休学一年了,赵凯丝还在高三。   赵凯丝她爸是本省有名的煤老板,赵凯丝本人也是嘉县教育界有名的钉子户,她为了考一所名校,坚持复读好几年,实属嘉县本地人茶余饭后的美谈。   而赵父也是认死理,因为他没少被嘲讽没文化的土大款,于是没有花钱让赵凯丝出国买个野鸡大学文凭,而是坚定地地鼓励女儿在接手家族企业的同时,考上自己理想中的好大学,一血他老赵的文盲耻辱。   宋如浊和赵凯丝都属于俩学渣富二代,自然有很多共同语言。虽然宋如浊和赵凯只做了一学期的同学,但已经是宋如浊这么多年以来,关系最好的一个同学了。   宋如浊刚休学的时候,赵凯丝还经常给宋如浊发消息,鼓励宋如浊好好治病,早日康复。   那时候宋如浊的病很严重,一点儿光都不敢见,于是从来没有回复过赵凯丝。   赵凯丝本身又要跟着赵父学做生意又要读书,忙得不可开交,渐渐没有给宋如浊发消息了,一直到今天。   宋如浊没想到赵凯丝还惦记着自己,既高兴又愧疚,连忙打开了赵凯丝的信息查看。   [赵凯丝:hello,宋如浊小朋友,你怎么样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姐终于终于考上大学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准备大摆宴席庆祝一下,如果你能来的话就好啦,嘿嘿。]   看到这里,宋如浊“噗嗤”一笑。   终于考上了!   宋如浊特别为赵凯丝高兴,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通话音响起一秒,赵凯丝就接了起来,惊喜地大喊道:“我的天,如浊,我真没想到你能给我回电话,怎么,你病情好转了?”   宋如浊也惊喜地说:“谢谢凯丝姐,病情基本控制住了,我现在已经不用住疗养院了,我搬到了县城里,只需要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就行。”   赵凯丝道:“那挺好的啊,啊,那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能回去读书了?这样好,我就不是我们班最后一个考上大学的。”   宋如浊不好意思地说:“嘿嘿,不好意思,凯丝姐,我可能不会再考大学了,我已经在工作了。”   赵凯丝马上在电话里大声嚷嚷:“你这个叛徒!我们不是说好了一直要读高中读到任老师退休吗?”   宋如浊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说:“对不起啊,虽然我也很怀念校园,但我暂时不会回去读书了。我的病情能够得到控制,也是因为现在这个工作。我很珍惜这个工作,在工作里也认识了很重要的伙伴。”   赵凯丝并没有真的生气,听到宋如浊这么说还很为他高兴,接着就说:“行吧行吧,我一会儿把我办席的时间地点发你,你一定要来。哦,对了,你不知道你休学以后我攒了好多八卦,可憋死我了……”   赵凯丝一说起来就没完,宋如浊也在保密范围内说了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事儿,终于聊够了,挂电话的时候,已经过去可一个多小时。   宋如浊脸上还带着笑意,刚放下手机,笑容就僵硬了。   聊电话聊得太开心,完全忘记了回牧九渊的信息! 第27章   牧九渊发了好几条过来,似乎是很担心他。   [牧九渊:怎么了?]   [牧九渊:有紧急任务?]   [牧九渊:现在是否安全?]   [牧九渊:收到回复。]   宋如浊一下慌了。   一直以来,只要不是有紧急的危险情况宋如浊都会尽量快速回复牧九渊的消息,哪怕是在出任务的过程中。   这次这么长时间不回,不怪牧九渊担心。   宋如浊急匆匆回复。   [宋如浊:对不起啊,刚才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给我发消息了,我一时激动和她聊过头了,对不起对不起,>人<,下次再也不会了!]   牧九渊很快也回了消息,不知道怎么的,看上去有点阴阳怪气。   [牧九渊:你还有朋友啊?以前不是说你没什么朋友啊?]   宋如浊头皮都麻了,莫名其妙地紧张,抓耳挠腮半天才回过去一堆废话。   [宋如浊:确实是没什么朋友……实在是因为我们家里都太有钱了,所以多少能说得上点儿话……她是个人很好的姐姐,一直很照顾我,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和她聊了一点儿我休学以后学校里的八卦。对不起嘛,我把你的消息置顶,保证再也没有下次,再也不会因为别人不回你的消息。>A<]   [牧九渊:哦。]   虽然是简短又生硬的回复,但宋如浊明显感觉牧九渊的情绪好了一些,放松回了一条。   [宋如浊:那不生气了?]   [牧九渊:我什么时候说我生气?]   宋如浊拿着手机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宋如浊:知道啦知道啦,那早点休息吧,等我去探听到八卦回来讲给你听,]   [宋如浊:睡啦,晚安。]   [牧九渊:……嗯。]   一夜安眠。   *   赵凯丝定的席在嘉县规格最高的五星级酒店,摆了十桌,每桌都有一只澳龙。   而且这只是赵凯丝自己办来宴请她的同学朋友的,之后赵父还要宴请一轮亲戚,说是要摆一百桌,非得让全嘉县都看到她女儿考上了名校。   到了宴会厅,宋如浊远远看瞧见了穿着礼服满身珠翠像女明星似的赵凯丝。   赵凯丝也一眼看到了宋如浊,提着裙摆就小跑过来,直接给宋如浊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挽着宋如浊就不撒手:“哟,小朋友长高了啊,气色看上去也好多了,真不错。”   宋如浊很高兴,也有些感慨,赵凯丝瘦了不少,模样有点变了,但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对朋友很好、大方又飒爽、还有点神经大条的芳龄富婆。   宋如浊把自己的胳膊从赵凯丝的手里抽出来,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没有牧九渊的消息,才稍微放心,对赵凯丝笑笑说:“凯丝姐,你穿得太华丽了,我不好意思和你走一块儿,怕拉低你的档次。”   赵凯丝哼哼道:“又装朴素学生仔,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手腕上的劳力士。”   俩人相视一笑,分开一年多,依然毫无生疏感。   不过,除了赵凯丝,宋如浊和其他同学本来就没有太过深入交往,一年多不见大部分同学的名字宋如浊都忘了,所以来人多了以后,宋如浊就有点尴尬,只能自己找了个位置坐着玩手机。   赵凯丝忙着招呼其他人,但还是注意到了宋如浊的情况,立刻拉了个女生过来,对宋如浊道:“如浊,你看,是莹莹,好久不见了,你俩也可以聊聊。莹莹,你照顾一下如浊。”   宋如浊抬头,瞧见了一个熟人。   汪莹莹,赵凯丝的闺蜜,她和赵凯丝一样大,但今年已经大学毕业了。   因为赵凯丝的关系宋如浊和汪莹莹一起吃过很多次饭,对宋如浊来说,汪莹莹比同班同学还熟悉一些。   汪莹莹也是热情,坐到了宋如浊身边,很自然地和宋如浊磕着瓜子闲聊了起来。   刚开始还挺正常的,直到汪莹莹突然笑了笑说:“凯丝去年开始减肥,我还以为她说着玩儿的,结果一下瘦了二十斤。”   宋如浊沉默了一下。   以前赵凯丝和汪莹莹都属于圆润微胖型的可爱小女孩儿,如今赵凯丝瘦了下来,比以前还要漂亮。   当然,宋如浊并不是在意她们的外表,只是觉得汪莹莹说这话让他感觉语气有点怪怪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宋如浊又很快压了下去,毕竟她俩是闺蜜,认识的时间比认识自己的时间长多了。况且自己有精神病,偶尔确实是会焦虑多疑。   于是宋如浊也没多想,笑道:“以前凯丝姐就说她有点脂肪肝,瘦了对身体好啊,而且估计也吃了不少学习的苦。”   汪莹莹嗤笑一声,拍着宋如浊的肩膀,说:“你们这些富二代,装什么呢装,凯丝需要吃什么苦?她只需要请一个营养师,轻轻松松就能瘦下来了。”   宋如浊皱眉:“也不是啊,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自控力,能瘦二十斤,不管有没有营养师,都需要很强的毅力的。”   汪莹莹又是一声嗤笑,这笑让宋如浊特别不舒服。   张黑狗也会经常调侃说仇恨他这种富二代,但宋如浊能明显感觉到善意。   可到了汪莹莹这儿,宋如浊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但他又拿不准是不是因为自己死宅太久导致人际交往能力差,对一些善意的调侃失去了判断力,于是搞得特别纠结,坐立不安,完全没法儿集中注意力听汪莹莹说话,她后面再说了什么宋如浊都没听清。   好在没一会儿,庆祝仪式开始,音乐声掩盖了汪莹莹的絮絮叨叨,赵凯丝款款走上了装饰华丽的舞台,端着红酒优雅地对众人举杯,而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老娘考上了!”   整个宴会厅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氛围特别好。宋如浊从前的同学和老师也陆陆续续来和宋如浊聊天,于是宋如浊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赵凯丝举着酒杯一桌桌敬,简直是喜气洋洋。   走到宋如浊这一桌,赵凯丝笑得尤其开心,这一桌全是她最在乎的朋友。   宋如浊也跟着笑,由衷地道:“凯丝姐,恭喜你啊,能为了一个理想的目标坚持这么多年,太厉害了。”   赵凯丝假意谦虚,而后汪莹莹笑说:“请了那么多私人教师还考了四年才考上,这有什么厉害的哈哈哈,要是我才不好意思庆祝呢。”   赵凯丝吐舌头:“略略略,我就要庆祝。”   可宋如浊实在受不了了,没忍住帮腔道:“凯丝姐考大学是为了自己和爸爸的理想,她又不靠这个大学文凭讨生活,为什么不能为了梦想一直坚持考?而且之前凯丝姐也都考上了的,只是没考到她理想的那一所罢了。明明就很厉害。”   汪莹莹又哈哈笑,说:“是啦,是啦。”   赵凯丝拍了下宋如浊的头,笑了下就去下一桌了。   宋如浊又有点懊恼,感觉自己说那话挺不好的。别人是闺蜜是朋友,互相之间可能有开玩笑的节奏,自己当真了,就显得很蠢。   况且汪莹莹似乎也没当回事儿,依然笑呵呵热情地对待宋如浊,宋如浊内心又感觉特别不好意思,在饭局上就越发尴尬和不自在,只好低头玩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一直到庆祝仪式结束,都没有再发生什么不愉快。   晚上回家,宋如浊发消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牧九渊,牧九渊没回,估计又没了信号。   宋如浊便也没在意,很快洗漱睡了。   又过了两天,赵凯丝给宋如浊打电话约宋如浊吃饭,本来宋如浊就闲,立刻答应。   半道上宋如浊就查好了,最近嘉县新开了一家评价很不错的西餐厅,价格不便宜,也是赵凯丝喜欢的口味。   宋如浊还没到餐厅,赵凯丝发来了消息,说是汪莹莹想要一起。   宋如浊倒是无所谓的,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赵凯丝就经常约他们俩一块儿逛街买衣服。对于女孩子的时尚宋如浊给不了什么参考意见,汪莹莹要一起,宋如浊还感觉轻松一点儿。   三人见了面,还是和以前一样喝奶茶逛街买衣服,正聊着,赵凯丝突然接了个电话,听了一会儿,就生气了起来:“我都说了不要你还钱,你这样还给我了拆东墙补西墙,下次要用还不是要问我借……不说了,我这会儿在外面玩。挂了。”   挂掉电话,赵凯丝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哎,你应该知道的,就我以前那校花学姐,长得很漂亮,在咱们学校还挺有名的那个女孩,找我借钱。”   宋如浊点头,他还在念初中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个校花学姐,也听说她大学毕业以后很快就结婚,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宋如浊有点疑惑:“不是说学姐老公家条件很好吗?怎么会突然找你借钱?”   赵凯丝还没开口,汪莹莹倒是抢先说:“她那个废物老公,投资失败欠了几百万还不上,家里保姆也辞退了,学姐自己又要上班又要带个五岁的孩子,给累垮了,得了胃癌,好在发现得早,好治疗。现在学姐刚做完手术,需要不少的钱,凯丝可不就同情心泛滥,主动给她借钱。”   赵凯丝摆摆手:“几十万,又不多。学姐养病病比较重要,哎,我不应该那么大声和她说话的。”   汪莹莹继续说:“我就说她千挑万选选了那么个玩意儿,总得图男人点什么才结婚吧?长得又不帅,说是家里条件好结果都是男的父母的钱,自己完全是个废物,一下就败光了几百万,我看他不如去下厂打螺丝好了,多赚点钱早点还给凯丝。”   赵凯丝轻微皱眉,又说:“做生意涨涨跌跌都是常态,况且学姐老公对学姐是真心的,自己欠债那么多也卖房卖车给学姐看病,他们感情好,俩人肯定会不离不弃。”   汪莹莹道:“猪头找了美女,当然要对美女好一点了。” 第28章   宋如浊全程没说一句,总感觉有一点儿不太舒服。   他感觉汪莹莹和以前不一样了,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又很刻薄。   宋如浊趁着赵凯丝和汪莹莹选衣服的空闲给牧九渊发消息,把那天庆祝仪式和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今天牧九渊信号不错,回得很快。   [宋如浊:反正,我感觉我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犯病……]   [牧九渊:人都是要变的,没什么。如果觉得不舒服,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要来往就行,她只是你朋友的朋友,不用为她委屈自己。]   [宋如浊:嗯……我想想……谢谢。晚点再回你消息。]   和牧九渊聊完,宋如浊感觉要好点了,再抬头听赵凯丝和汪莹莹聊天,发现汪莹莹还在骂学姐的老公:“学姐也真是的,找男人找个毫无优点的,难道是为了扶贫啊。”   赵凯丝看了她一眼说:“那你找你男朋友是图什么?”   汪莹莹笑了一下,说:“当然是图他年纪小啊,他比我小四岁。你都不知道,前些天我带男朋友和我同事的儿子见面,那小子,一见他就叫哥哥,一见我就叫阿姨。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好像我诱骗未成年似的哈哈哈。”   宋如浊:“小你四岁……二十,还是大学生。”   汪莹莹又笑:“什么啊,大学生读过书,哪里有那么好骗,中专毕业的幼稚小弟弟一个。”   宋如浊:“啊,是本地人吗?我们以前认识的吗?”   汪莹莹:“外地人,打网游认识的,年纪太小了,一下就被我给骗过来了哈哈,只能背井离乡,天天在我家里给我暖床做饭。”   赵凯丝一摆手说:“还没找到工作?让他下厂打螺丝去。”   汪莹莹打哈哈道:“下厂太累了,工资还那么低,他做不了。”   明明是赵凯丝说起了这个话题,这会儿听着汪莹莹这么秀却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根本不接汪莹莹的话,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去试衣间。   宋如浊感觉到赵凯丝不想听,但汪莹莹完全没有眼力见,话匣子打开了,拉着宋如浊就开始说她男朋友的事,秀了半天,秀得宋如浊脑袋疼。   “其实他条件不太行的,不过我本来也就只是图他哥年轻,身体好,以后生孩子基因好一点罢了。只是也不能一直让他闲着吧,得给他找个工作。对了,你们家公司有过没有什么职位比较适合的?”   宋如浊还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我不太清楚,公司的事情都是职业经理人在管,我都没参加过董事会……这样,你详细说说,你男朋友有什么技术或者证书吗?我到时候帮你问问。”   汪莹莹道:“他家里都不怎么管他的,年纪那么小,怎么可能有什么证书啊,之前就是在跑外卖,不过跑外卖太累了,还没有五险一金,干了一段时间又歇了,现在在家里吃我的软饭。小年轻嘛,能伺候好我就行了。”   宋如浊“哦”了一声,感觉有点为难。   这样看来好像他们公司只有门卫的工作适合汪莹莹男朋友。   可是听汪莹莹的语气,又觉得这个男朋友似乎是有点好吃懒做。   想到这里,宋如浊又很惊讶。   汪莹莹把学姐的老公骂成那样,宋如浊本以为是她的眼光太高,可现在听起来,怎么感觉她男朋友还不如学姐老公……   赵凯丝试好了衣服回来,拎着购物袋说:“行了,先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宋如浊也松了一口气,说:“今天我请客吧,庆祝一下我病情好转,你们想吃什么?”   汪莹莹道:“有个新开的西餐厅,我觉得不错,要不我们……”   汪莹莹的话还没说完,赵凯丝直接打断了她:“不行,我要吃快餐,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汉堡可乐了。”   宋如浊道:“那我们点一份带到西餐厅去。”   赵凯丝大喊:“你想胖死我啊!”   宋如浊还想辩解一下,但赵凯丝根本不给宋如浊机会,硬是押着他去吃了快餐,而且还不让他付钱,三人各付各的,匆匆吃完这一餐。   宋如浊看了看时间,天色还早,就想提议他们一块儿去做个理疗按摩。   赵凯丝十几岁就腰肌劳损了,从前他们出去玩儿的一个重要项目就是做高级理疗按摩,单次都得小两千。   宋如浊想着自己没能请他们吃饭,请他们做个按摩也行。   但这一次又是汪莹莹先开口的:“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做个按摩,我最近感觉肩颈特别难受。”   宋如浊刚点头,赵凯丝又抢先说:“我不去,今天还没陪我家狗玩,我要回去了。”   本来宋如浊还想和赵凯丝多聊一会儿,但看赵凯丝一脸着急的样子,于是只能应了。   三人分开打车离开,刚一上出租车,宋如浊就收到了赵凯丝的微信消息。   [赵凯丝:打车去理疗馆门口等我。]   宋如浊一下反应过来,原来赵凯丝也因为汪莹莹的话不舒服了。   宋如浊瞬间卸下了心理负担。   没一会儿,二人就在理疗馆里碰了面,进入包厢刚开始做按摩,赵凯丝就憋不住大声吐槽:“如浊,你也感觉到了吧,汪莹莹发癫了,简直是个死神经病!”   “……”宋如浊尴尬笑道,“姐,这么说不好吧,真神经病在你旁边呢。”   赵凯丝:“哦,不好意思,不是针对你。就是,超级无语,我快烦死了,总算有人能听我吐槽了。”   宋如浊笑:“你说吧,我听着。”   赵凯丝继续说:“莹莹以前和我说好的一起不婚,说好不给男人吸血,也不知道怎么现在就变了,非得要找男人,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宋如浊:……   宋如浊:“凯丝姐,怎么我又中枪了?”   “哦,不好意思啊。”赵凯丝对宋如浊笑笑,说,“和你太过亲近了,所以老是模糊了你的性别。那我换个说法……汪莹莹居然从游戏里找男朋友,她搞网恋。正经人谁搞网恋啊!”   宋如浊:……   摸了摸自己的手机   突然……   感觉……   很……心虚……   赵凯丝奇怪地看着宋如浊:“你怎么了?”   宋如浊干咳两声,说:“我也觉得莹莹奇奇怪怪的,老是不停地秀她那个小男友。”   赵凯丝冷笑:“什么小男友?那就是个河童、杀马特、精神小伙!”   想起特调组河童那样儿,宋如浊酒有些想笑:“凯丝姐,你怨念好大哦。”   赵凯丝抓狂咆哮:“这不废话么!你只听了这么一点儿就受不了,我天天被贴脸秀。我今天非得要你一起感受感受我的痛苦。”   宋如浊哑然:“那你说吧。”   赵凯丝开始了滔滔不绝:“我告诉你,那个男的条件很差,是个私生子,父母都不管他。   “当然我不是歧视他的原生家庭,而是他本人完全没有任何优点。中专生,好吃懒做,整天打游戏,一点儿也不上进,他但凡送外卖能坚持,好好生活,我也佩服他。   “可他本人真的很差劲,又穷又废。莹莹就当个宝儿似得,非得把他弄过来定居。   “你要说莹莹就图肉-体找个年轻鲜嫩的,我也是支持的,毕竟谁不喜欢美人,可那男的长得……很矮很挫。你要说那男的在家家务全包情绪价值给足也不是不行,可现在莹莹在我们面前装拿捏了小男友的渣女,背地里做饭洗衣服伺候那男的。   “还让我在公司安排个工作给那男的,没事儿吧,他这个资质,能做什么啊?莹莹自己想秀都秀不出优点来,只能反复提年龄比她小四岁。小又怎么了?十八岁的武大郎也是武大郎。”   宋如浊没忍住大笑出声。   赵凯丝又抓狂了:“你还笑!你知道我这半年来受了多少煎熬吗?你知道莹莹有多癫吗?我都怀疑那个男的是不是给她下蛊了!”   宋如浊一边笑一边说:“他也不是湘西人啊,除了湘西没听说过哪里有下蛊的传统……”   “除了中蛊我没法解释这件事,莹莹和这个男的在一起以后就变得特别可怕。”赵凯丝翻着白眼说,“上次莹莹说想做按摩我没时间,她自己去了,刷了我的会员卡,后来我才知道,她刷了我的卡带那个男的去做按摩!”   宋如浊“啊”了一声。   他倒是知道,赵凯丝非常大方,但凡和她一起出门,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朋友花钱。   因为确实有钱,所以她不在乎钱,她一直在乎的只是朋友的感情回馈。   但朋友对她如果是人不到钱也要到……就太过分了。   宋如浊傻眼。   赵凯丝气得翻白眼,道:“你知道的,我是不婚主义者,我立志绝不让男人吸血。可最近仔细想想,我每一次给她买礼物请她吃饭,不就是在做她男人该做的事吗?我在付她男人应该付的钱!谁能想到,我抠门一辈子,居然还是让男人吸到了!”   “怎么办,我觉得又惨又好笑哈哈哈。”宋如浊能感觉到赵凯丝的愤怒,但又觉得这事儿太滑稽了。   赵凯丝差点跳起来锤他,怒道:“你还有没有人性,我为了不让你也被吸到,才坚持吃快餐还把莹莹给骗回去的!”   宋如浊努力忍住,严肃说:“我错了我错了,凯丝姐别生气。”   赵凯丝叹气:“哎,你不知道,中间有一次那男的在游戏里和别的女生搞暧昧,他俩分手了,我为了安慰她,骂了那男的家十八辈祖宗,转头他俩和好了……我……我简直是个小丑。”   宋如浊问:“那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呢?”   赵凯丝沉默了一阵,眼睛里满是忧伤:“我和莹莹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但是我实在受不了间接被男人吸……还是这么差一个男人。你知道吗,莹莹她似乎还想和那个男的结婚,莹莹家条件本身也一般,她爸妈身体都不好,茵茵家都这情况了,那男的还更可怕。就他们这经济状况,结婚生孩子以后,尿不湿都买不起,那我继续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忍不住出手给他们钱!这样我不是个傻子么?养精神小伙的女人,还养精神小伙的孩子。”   宋如浊想了下,按照赵凯丝的性格,搞不好真的会出钱养朋友的孩子……   赵凯丝沉痛地说:“对吧,我不能这么蠢,我打算和莹莹一点点淡了,做普通朋友。”   说完赵凯丝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看得出,要割舍这一份友情让她很痛苦。   安静了一会儿以后,宋如浊才小声说:“凯丝姐,你别太难受了,相信你自己的直觉,让你不舒服的朋友,一定要远离。”   赵凯丝点点头,宋如浊又说:“那什么,虽然背后说人坏话有点小人,但是我还是不吐不快。我觉得现在莹莹说话真的很不好听,你办庆祝仪式的时候她的冷嘲热讽,还有今天说学姐的那些话,都让我很不舒服。下一次我们出来玩的话,我不太想和她一起。”   赵凯丝道:“知道了,我今天也不想带她一起,她自己非要来。烦死了,就该让她男人请她吃西餐,请她做按摩。”   宋如浊“嗯”了一声,突然又有点不安地说:“等等,凯丝姐,毕竟你们多年友谊。万一她突然意识到不想离开你,死缠烂要和你继续做闺蜜呢?你说不准就立刻原谅她和她和好,那我今天在这儿哐哐说一顿,我不也就成了个小丑?”   赵凯丝愣了一下,继而大笑:“搞不好真会这样哦。”   宋如浊:……   赵凯丝:“哈哈哈哈,我就不一个人当小丑,我得拉你下水哈哈哈。”   之后俩人说说笑笑,一直到做完理疗。   赵凯丝心情好多了,也听了宋如浊的话,不打算再为了汪莹莹为难自己。   虽然很心痛,可不得不承认,她们不再适合做朋友了。   人生聚散,总是常态。 第29章   回家以后,宋如浊和牧九渊发消息聊起了汪莹莹男朋友的事,忍不住感慨爱情让人盲目,汪莹莹就像个小傻子一样栽进去了。   [牧九渊:我觉得你和你的富婆朋友比较傻,都这样了还要和她做朋友,三观不合早就应该远离了。]   [宋如浊:可是感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抽离啊!]   [牧九渊:那个女的也是这么想的,感情不容易抽离,她就不愿意离开那个男的。所以你们和她有什么区别?]   [宋如浊:……感觉被骂了蠢。]   [牧九渊:自信点,把感觉去掉。]   [宋如浊:又欺负老实人!‘皿’]   [牧九渊:早点睡觉,晚睡影响发育,长不高,以后又矮又傻。]   [宋如浊:睡就睡,不想理你。]   发消息的时候不停斗嘴,但实际上宋如浊捧着手机脸都笑开了花。   乐呵呵地把手机放在了枕头下面,宋如浊又拿出来回了一条,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好手机闭上眼睛。   [宋如浊:晚安。]   [牧九渊:嗯。]   [牧九渊:晚安。]   最后那条“晚安”发过来几秒后又迅速撤回,已经闭上眼睛的宋如浊根本没有看到。   但这一夜,确实好梦。   *   几天以后,张黑狗先回来了,罗先还在总部配合调查,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快下班的时候,宋如浊又接到了赵凯丝的电话,这一次,赵凯丝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语气里竟然有那么一点儿哭腔,喊了一声“如浊”,就开始沉默。   宋如浊有点担心,忙说:“凯丝姐,你先冷静一下,深呼吸几次,然后再说。”   赵凯丝听话照做,深呼吸好几次以后才说:“你知道,我都说了不再管莹莹的事情了,但她今天突然告诉我,她已经和那男的办了结婚证了,下下个月就要办婚礼,明年就打算要孩子!”   宋如浊也很是震惊,道:“啊,这么仓促?双方父母见了吗?养孩子的一系列准备呢,都做好了吗?”   赵凯丝道:“准备个屁啊,那男的一分钱存款都没有,说是男方父母拿了两万块钱给他做以后养孩子的资金。我特别生气,大骂了莹莹一顿,莹莹就说到时候让她爸妈把养老钱拿一部分出来给他们小两口就行了。”   宋如浊陷入了沉默。   以前在网络上倒是有看到一些傻姑娘为了爱情坑爹妈,非要往火坑里跳,没想到这一次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宋如浊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半天以后,赵凯丝又大声说:“是,是真的中蛊,我确信,我要去国外请白龙王过来给汪莹莹解蛊!”   听到这里宋如浊一下恍然大悟。   对啊,一个人的性格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的转变,可能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到了这个地步确实可以考虑一下非自然事件,像是电视小说里说得那种中蛊。   宋如浊忙道:“你等等,别着急,我认识几个大师,我先和他们聊聊,回头再联系你。别着急,等我消息就行。”   赵凯丝还懵懵的,宋如浊这边已经挂了电话。   宋如浊先给牧九渊发了消息,告诉牧九渊汪莹莹已经办理结婚证的消息。   [宋如浊:我博学多才的大哥啊,你的知识库里应该有关于下蛊的内容吧?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儿?我怀疑我的朋友真的中蛊了。]   [牧九渊:不是说不来往了吗?]   [宋如浊:TAT,那她要是真的中蛊,她的行为自己也控制不了啊,不管是不是朋友,总不好见死不救吧。]   [牧九渊:以科学思维来说,蛊就是将许多毒虫放在一起,互相厮杀留下最毒的一只。那中蛊就是感染寄生虫。要不你们考虑下去医院体检查寄生虫,再根据检查结果用驱虫药。]   [宋如浊:可是你知道现在明明就没法用科学的办法来解决了。大哥,你就帮帮忙嘛,给我说下不科学的解法。]   [牧九渊:……别耍赖。]   [宋如浊:我就要。]   [牧九渊:……行吧,我是知道一些关于下蛊的内容,但都是理论,而且重点是破除迷信方向。我也没有做过深入的田野调查,不一定准确。]   [宋如浊:你还真知道!不管什么,你先跟我说一说。]   [牧九渊:如果那个女的真的中蛊,应该是湘西苗族的情花蛊。据说这种蛊是用人的心血和蛊炼成的,中蛊后会对施术者莫名其妙地情根深种,一旦产生离开的想法,就会痛苦不已。]   [宋如浊:对对对,真的很像!应该就是这个,有没有办法能够判定一个人是不是中了情花蛊?还有怎么能解蛊,谢谢大哥。]   [牧九渊:资料有点多,我整理一下给你。还有,你同事里不是有一个道士吗?让他和你一起帮忙,据说道家有降神术法或者出马仙,都可以解蛊。]   [宋如浊:嗯嗯,我本来也打算请狗叔和我一起的,他这个知名大师的身份很好用。我再问问他吧,先不回你了哈,一会儿你发我资料我慢慢看,感恩~]   放下手机,宋如浊就去看张黑狗。   正准备卡着时间下班溜走的张黑狗被宋如浊一把拉住,立刻喊了一声:“我绝不加班。”   佩奇见状立刻游过来,说:“去哪儿玩啊,我也要去。”   宋如浊看都没看它,继续对张黑狗说:“狗叔,是我一个朋友的事儿,我想请你帮帮忙。”   张黑狗抬腿就要走:“明天再说,我下班了。”   宋如浊再次拉住他:“我朋友很有钱,是个富二代。”   “……”张黑狗神情严肃,“匡扶正道,我辈义不容辞。”   宋如浊笑了一声,拉着张黑狗坐下,简单说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问:“狗叔,下蛊这种事情,是真的存在的吧?”   张黑狗道:“是存在啊,也是诡秘力量搞出来的玩意儿咯。”   宋如浊不服:“那我怎么看不出来?”   张黑狗轻笑:“蛊虫才是污染物,人又不是,蛊虫在人的身体里边儿,你那眼睛能放x光就能看到。”   宋如浊:“哦……”   张黑狗继续说:“以前看别的同行出马仙解蛊来着,但是我没那本事,我最多帮人做做祈福科仪。”   但张黑狗说还是和诡秘力量有关,宋如浊也就有底气多了,说:“没关系的,有你在我安心一点。”   说话间,牧九渊给宋如浊发来了一整套的解蛊资料。包括需要什么材料,如何判断是否中蛊,解蛊药的制作和使用步骤。   而后,宋如浊和张黑狗根据牧九渊发来的资料快速拟了个行动方案,再打电话给赵凯丝,让她配合行动,把汪莹莹和她老公约出来。   赵凯丝傻眼了,迷迷瞪瞪地说:“如浊,你不是说你在环保公益组织上班吗?感觉你好像对神棍的事很熟悉似得。”   宋如浊含糊解释:“额……我病太久了,就开始信鬼神力量了,所以认识了个大师……”   赵凯丝将信将疑:“啊,这个大师真的靠谱吗,要不还是多花钱请白龙王……”   宋如浊道:“你见了就知道,真是大师。试试看吧,如果能让莹莹清醒过来,也是好事,如果没有下蛊这回事,那证明莹莹确实是自己要喜欢这个男人的,她也是成年人了,她的人生需要她自己负责,你也可以下定决心远离她。”   赵凯丝又沉默了一会,最终应了。   周末,赵凯丝打来电话,告知他们已经约好了汪莹莹。   宋如浊和张黑狗来到了约定好的餐厅。   这餐厅已经被宋如浊包场了,门口贴了暂停营业,工作人员都被要求留在后厨不要出来。于是到的时候,宋如浊只看到赵凯丝自己一个人坐在豪华的大厅里,孤零零地看着窗外发呆。   赵凯丝眼眶泛红,精神也很不好。   宋如浊走上前,先安慰了赵凯丝几句,这才把张黑狗介绍给她:“凯丝姐,你看,这就是我给你说的玄灵大师,他很有名的,如果莹莹真的被下蛊了,他一定能帮到你。”   张黑狗的高人形象又一次起了大作用,赵凯丝很快被安抚了下来,张黑狗又说了一堆模棱两可云山雾绕的话,赵凯丝瞬间就被唬住了,对张黑狗这个大师深信不疑,而后,她很是郑重地对张黑狗鞠躬,说:“麻烦你了,大师。”   张黑狗捋捋胡须,笑而不语,稳稳保持大师风范。   宋如浊继续安慰她:“你不用担心,一会儿你只管坐着吃饭,别说话,看着我们就成。”   赵凯丝应了,又坐着发呆不再吭声。   安慰好赵凯丝,宋如浊和张黑狗立刻就开始布置。   情花蛊的蛊虫有一雌一雄。雌蛊在施术者体内,雄蛊在受害人体内,雌雄间感应,受害者就会和施术者有情感感应。   解蛊的方法也不复杂,主要就是要在施术者不知道的情况下,用解蛊药将雌蛊从施术者体内逼出杀死,雄蛊失去感应,自然就会从受害者身体里出来。   若是只单方面用药逼出受害者体内的雄蛊,那么雌蛊就还能吸引来新的雄蛊,再次进入受害者的身体。   要解这个蛊,需要汪莹莹和她老公一起来,所以赵凯丝就以请他们新婚小两口子吃饭为由,把他们约到了这家餐厅。   首先要确认汪莹莹的体内是不是有蛊虫。   等宋如浊布置好,汪莹莹和她男朋友也达到了餐厅门口,赵凯丝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假装正常地接他们。   宋如浊和张黑狗在大厅里隔着玻璃看到了二人,张黑狗立刻说:“那个就是你们说的和河童武大郎一样的老公?”   宋如浊点头,张黑狗冷哼道:“辱河童了,还不如咱家的河童。咱家那个,虽然油但是不出去害人啊。”   宋如浊情不自禁同意。   张黑狗继续说:“好。我确定,他的确给你们朋友下蛊了!”   宋如浊大惊:“狗叔,你怎么一下看出来了?有什么特别的法门吗?”   张黑狗道:“这小子长的像个没毛狒狒个子还没我高,完全就是个小城镇无业非主流街溜子,这要是不下蛊,我不信有人为他痴迷成这样。”   宋如浊:……   虽然这么人身攻击别人的长相不好……   但狗叔形容得也太贴切了吧! 第30章   赵凯丝很快将汪莹莹两口子接了进来,张黑狗去了后厨准备,宋如浊就带着三人去餐厅落座。   寒暄的过程中,宋如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男的。   这样直观一看,宋如浊才感觉到了赵凯丝的崩溃。   这个男的真的很差劲儿,不是仅仅因为长得不好看,而是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萎靡瑟缩之感,和大家打招呼都很勉强,既没有礼貌又上不了台面。   赵凯丝忍着不爽和那男的说了几句话,对方一副前言不搭后语的傻样,看得赵凯丝心头火气,差点要翻脸。   宋如浊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汪莹莹笑着挽起了那男的的胳膊,说:“凯丝,你能放下芥蒂我很开心,我之前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呢。”   赵凯丝:“呃……没有。”   汪莹莹:“虽然我结婚了,但我们还是最好的姐妹啊,你不要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距离了。姐妹在我心里,还是第一位的。”   赵凯丝:“哦……”   汪莹莹:“你想想,你不打算结婚,我要是再不结婚,以后我们养老怎么办呢?你放心,等我生了儿子,我让我的儿子也叫你妈,以后我们一起养儿子,我们老了,儿子还可以给我们一起养老。”   宋如浊:……   难怪她那么有底气,就这个条件也敢生孩子,这是早就打定注意要让赵凯丝帮她养孩子。   宋如浊是脾气很好的人,他向来很少讨厌谁,或者生谁的气。   但此刻,汪莹莹的一举一动真的让他很不舒服。   好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宋如浊的情绪。   赵凯丝也受不了这两口子,忙说:“请进。”   换了一身厨师服的张黑狗走了进来,推着个餐车,假模假样地说:“晚上好,各位,我是你们的主厨,现在我来为你们做现烤的牛排。”   宋如浊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偷偷给张黑狗比了个大拇指。   这也太像模像样了,狗叔就是厉害,干啥啥都行,做演员都绰绰有余。   宋如浊再次对狗叔的神通广大而佩服不以。   汪莹莹和她老公也没看出破绽,还在那儿叽叽咕咕地说着悄悄话,一股叽歪劲儿。   赵凯丝连连翻白眼。   张黑狗面不改色,打开了火炉,先取出一根一寸长的甘草在明火上熏烤,接着就将那根烤过的甘草装进盘子里递给汪莹莹,同时解释道:“这是清洁味蕾的,先放在嘴里嚼一嚼,一会儿吃东西的时候,就能更好地尝到食物的本味。”   汪莹莹可能没见过这么高级的吃法,兴趣满满接过来,说:“给我老公也拿一个啊。”   张黑狗眼睛盯着汪莹莹,随意夹了根鱼腥草根给男的,道:“稍等,都有。”   汪莹莹美滋滋,将那甘草夹起来放在嘴里嚼。   牧九渊给了宋如浊好几种辨别是否中蛊的的方法,宋如浊选了一个比较好操作的。   将一寸长的甘草轻微炙烤,轻嚼片刻,若是唾液无法咽下,那就是身体里有蛊虫。   汪莹莹嚼甘草的时候,宋如浊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果然,没一会儿,唾液就顺着汪莹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怎么努力控制都没用,就是不停留。   汪莹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尴尬地背过身,拿纸巾擦掉嘴边的唾液。   宋如浊和张黑狗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确定了!汪莹莹的身体里有蛊虫!   张黑狗默默从餐车下层拿出了四盅汤品,一一递给四人,而后说:“这是药膳汤,男女的功效不同,不要喝混了哦。”   汪莹莹惊喜地对赵凯丝说:“哇,这家餐厅这么高级的吗?下次带我们俩妈妈来尝尝。”   赵凯丝用力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才没有骂出声。   花我钱的时候就这么孝顺了是吧?忘了自己想掏空父母养老钱养男人的事吗?叉烧!   宋如浊怕引起那男的怀疑,连忙用眼神示意赵凯丝冷静。   赵凯丝在座下比了个“ok”,埋头默默扒拉汤碗里的排骨。   他们对面的那男的,也用勺子喝了一口汤,而后皱了皱眉。   宋如浊一下紧张了。   这汤里放了祛蛊虫的药,味道可能是有点苦,万一瞒不住……   张黑狗正要解释这汤里有滋补的药材,就见汪莹莹一脸便宜没占够急匆匆开口:“喝啊,这是好东西呢,估计这一碗汤也得好几百块。”   那男的“哦”了一声,皱眉一口气全喝下去了。   宋如浊和张黑狗立刻松懈了下来,不想再装,俩人都耷拉着脸。   可汪莹莹还期待着高级厨师烤出来的高级牛排呢,殷切地看着张黑狗问:“主厨,可以开始上餐了吗?”   张黑狗没有回答,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男的,片刻后,那男的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而后立刻站起来喊道:“厕所在哪?”   几人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答,把男的直接就冲出了包厢,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汪莹莹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懵了。   “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张黑狗吸了一口气,说,“你那网友不是说,施术者吃下了解蛊药第一反应是呕吐吗?”   宋如浊也很急:“对啊,怎么是这个反应?不是说没有蛊虫的吃了这个药才会拉肚子,拉到脱水吗?”   说完以后,宋如浊和张黑狗都沉默了。   半晌,张黑狗小心说:“药用错了?”   俩人对了一遍方案和用药,都没有错。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汪莹莹老公没有给汪莹莹下蛊?还是说牧九渊给的资料没有经过验证,其实是不准确的?   赵凯丝也急了,忙问:“怎么样了?莹莹的蛊是不是没法儿解?”   宋如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开口呢,汪莹莹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不好意思,今天可能没法吃饭了。”汪莹莹拿起自己的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老公他突然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聚。”   说完汪莹莹就跑了出去。   张黑狗也快步跟了出去,很快又皱着一张脸回来,说:“我说怎么跑那么快,那小子没憋住拉裤-裆里了。好家伙,得亏没喷射到人餐厅地板上,不然这清洁费都得一大笔。”   宋如浊:……   赵凯丝:……   仿佛听张黑狗说了一段有味道话。   宋如浊呼了一口气,说:“凯丝姐,你等我一下,我们验证一下我们的方子,很快的。”   说完,宋如浊赶紧给牧九渊发去了消息询问,牧九渊也很快回了。   [牧九渊:反正我的资料没问题,我是在专业的论文文献里看的,笔者是有名的民俗学者,做了很久的调研,拿到的都是快失传的正统湘西蛊术。理论是没问题,实践有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可以找一位湘西仙娘咨询。]   宋如浊看完消息,立刻把牧九渊给他们的资料发给了芸姐,请芸姐联系一下特调组总部,在全国范围内找一找湘西懂下蛊的成员。   过了半个小时,还真找到了一位湘西的老仙娘。她给的反馈是,这个方案里的用药和手法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了,但都是对的,宋如浊他们的操作手法也无误,应该没有算错。   那这样看来,可能……汪莹莹体内有蛊虫,但可能不是情花蛊,他老公不是施术者。   赵凯丝听宋如浊说完这一句以后,彻底石化,她瞪圆了眼睛毫无聚焦地呆了很久,才终于艰难地开口说:“所以说,汪莹莹她上赶着要养这个废物男人,甚至不惜吸爸妈的血来养这个男人,不是因为中蛊,而是因为她自己发癫?”   宋如浊和张黑狗一起点头。   赵凯丝咬牙,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她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汪莹莹找到烂人没有任何外部原因,就是她自己的错。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能对一个街溜子情根深种,说明她认同街溜子的世界观,她本身就是个叉烧,才会找到这个垃圾。   赵凯丝想到这些的时候,嘴唇不受控制地发抖,满脸的失望和愤怒。   宋如浊轻轻拍了拍赵凯丝的后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张黑狗捋了下胡须,说:“居士,你放宽点心,说实在的,恋爱脑比中蛊可怕多了,中蛊有得解,恋爱脑没救。只是那年轻小伙子有点冤,白瞎一条裤子。”   赵凯丝怒一拍桌,道:“他冤个屁!一个好吃懒做的蛀虫,他本来就是打着吃汪莹莹家绝户的算盘来的,还间接吸了我那么多血,拉个三天三夜都是他活该!”   宋如浊连忙拍着赵凯丝的后背说:“是是是,你说得对,别气了。”   张黑狗道:“是啊,这种朋友断了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可是,如果那个男的没给你们朋友下蛊,你们朋友体内还是有一只蛊虫啊,哪来的?”   宋如浊看着赵凯丝难受的样子,道:“这个回头再细查。”   赵凯丝没听他们嘀咕,独自难受,失魂落魄地说:“可是……我真的觉得很痛苦,哪怕骂她、恨她都没用,我还是伤心。明明之前我送莹莹房子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以后我俩老了,就约上几个姐妹一起在那儿养老,可转头她就把那房子装修好用作她和那男的的婚房……”   张黑狗的下巴都要掉了,眼珠子瞪大看着赵凯丝。   赵凯丝看着张黑狗的眼神有点吓到,退了一步迷茫地说:“怎、怎么了?”   张黑狗说:“你说你买了什么送她?”   赵凯丝道:“就老家的一套房子啊……一个小别墅,也就三百多万来着……”   宋如浊也有些奇怪张黑狗怎么反应这么大,也疑惑道:“买房子送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我在我家旁边也给李医生买了房子,方便照应。”   张黑狗:……   简直没法儿和这些富二代小朋友交流。   张黑狗捂着心脏痛心疾首半天,才终于缓过来,认认真真地说:“小朋友们,你们听着,不是汪莹莹中蛊了,我说,是你俩中蛊了!” 第31章   宋如浊和赵凯丝两脸懵逼,不解地看着张黑狗。   张黑狗说:“正常的、有家教的小孩儿,是不会收朋友这么贵重的东西的,除非她能还得上礼。李医生收小宋的房子是另一回事儿,那可以算作是老板给员工的奖金,李医生收了,也做出了成绩,是应该的。可听小赵的说法来看,你们的这位朋友,完全是无功受禄,这合适吗?”   从他们认识开始,赵凯丝就在不停地给汪莹莹送礼物,吃得用的玩的都有,什么名牌包,贵妇护肤品,只要赵凯丝觉得适合,随手就买了给汪莹莹。有时候朋友送给赵家的名贵烟酒茶,赵凯丝也顺手带一份给汪莹莹。连上次赵凯丝办升学庆祝仪式备用没上餐的两只澳龙都让汪莹莹打包带回家了。   不仅仅是送礼物,赵凯丝还会随时给汪莹莹发红包,带她出国旅游,把自己各个会所餐厅的卡给她刷。   张黑狗听得心痛,说:“那你这位朋友,给你送过什么回礼吗?”   赵凯丝认真想了想,说:“我生日的时候,她送了我一个卡通手机壳。”   说着就把她的手机拿出来展示了一下。   这样一个塑料手机壳,价格不会超过三十块。   张黑狗道:“这就算是她给你的回礼了?!”   赵凯丝点头。   张黑狗简直快窒息了,深呼吸好几次以后才说:“这不正常,不说钱的事儿,就说,如果今天我要送你们一个你们完全还不上的人情,你们会坦然接受吗?你们别的朋友呢?会毫无负担地接受吗?”   宋如浊和赵凯丝都愣住了。   是的,仔细想想,和其他朋友的交往都是有来有回的,别的朋友会在自己经济允许的范围内回礼,也会在自己承受范围内收礼。   就像特调组的队友们,都过命的交情了,他们出去聚餐也大部分是AA,或者轮流请客,没有一个人会理也所当然地觉得宋如浊有钱,就让宋如浊一个人付。   张黑狗继续说:“你们这个朋友本身就心术不正,正常人是不会骗朋友钱的!”   刚说完张黑狗就想起了天桥上的那两千块。   宋如浊刚好对上了张黑狗的眼睛。   张黑狗干咳两声,说:“成为朋友的之前不算。”   好在宋如浊本来也没有在意,他只是关切地看着赵凯丝,给赵凯丝倒了一杯热水。   赵凯丝喝了一小口,感觉到自己又冷又痛的心脏好像被温暖了一点点。   想了想,宋如浊又说:“那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送她房子呢?”   赵凯丝道:“一年前吧……她说她家拆迁以后爸妈没给她住主卧,她的房间太小了,想要个大房子,我想着老家的房价便宜,也没多少钱,就送了。只不过她谈恋爱以后,我觉得她变了,这半年也都不乐意送她东西,请她吃饭了。”   赵凯丝一边说,一边翻出了她和汪莹莹的微信聊天记录,这一看,连赵凯丝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   [赵老板,我想要个新手机。]   [看到一条好漂亮的小裙子,想要,不知道有没有人送我嘻嘻。]   [上班好累,姐妹,请我做个按摩吧。]   [刚被领导骂了,难受,发个红包安慰安慰我吧。]   ……   汪莹莹发来的消息,除了厚脸皮要钱要礼物以外,就剩下一些冷嘲热讽的玩笑,笑赵凯丝复读,笑她想减肥,笑谁谁谁又找了个垃圾男人。   往事在赵凯丝的眼前浮现,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汪莹莹在换着花样地占她便宜,从她这儿要钱要东西。   赵凯丝醍醐灌顶,突然想到一句话:真正值得你这么付出的好朋友,是根本不会让你这么白白付出的。   张黑狗看了一圈消息记录下来,整个人素质暴露,毫无大师风范地破口大骂:“你真的,你这个傻子,这么粗略一看,不算那栋房子,你一年花在她身上都得有个小十万。你知道很多人一年工资都没有十万吗?她爹都不能给她那么多,你这是养着她呢,在给她当野爹!”   赵凯丝:……   “不对,爹还能这么被嘲讽被轻视?”张黑狗严肃道,“你这是在给她当野孙子!”   宋如浊:……   好、好恶毒。   但好贴切啊……   赵凯丝一愣,而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捂着脸哭出了声。   宋如浊赶紧给赵凯丝递纸巾,说:“狗叔,你快别说了。”   张黑狗小声道:“我说得够委婉了,要是佩奇在这儿,高低得骂一句人类的本质就是下-贱。”   转头张黑狗又瞪着宋如浊:“你这些年也没发觉吗?你也是个傻子!”   宋如浊哪敢吭声啊,他不仅没发觉,他还间接被汪莹莹吸过。   经过张黑狗这么一提点,宋如浊想起来,因为赵凯丝的关系,他也经常请汪莹莹吃饭,给汪莹莹送过好几次礼物。最无语的是,高中的时候他们经常一块儿去做理疗,回家打出租车分明是赵凯丝和宋如浊先到,但汪莹莹始终会要求先送她回去。   以前没有多想,现在这么一想,汪莹莹好像是为了……不付那个出租车费……   就这么一点儿钱,也要从他们身上抠。   但宋如浊花出去的也就是些吃喝玩乐的小钱,宋如浊和汪莹莹关系完全是建立在赵凯丝身上的,他们没有那么好,于是受害程度不高。   第一受害人还是赵凯丝。   她的难过和委屈又完全写在了脸上,她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突然放声大哭。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把汪莹莹当最好的朋友,可汪莹莹一直以来只当她是个傻-逼提款机。   而且这一对比,汪莹莹的废物老公就显得单纯多了——他就单纯只是一个差劲的男人而已,再差劲也和赵凯丝无关,他从来没有主动要来吸赵凯丝。   汪莹莹这个人才是真的可怕。   赵凯丝越想越难受,她和汪莹莹认识十年,她就当了十年的小丑。   她有什么脸面说汪莹莹对一个武大郎发癫?明明她自己才在发癫!   “是的,大师,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小丑!是个大傻-逼!”赵凯丝一边哭一边说,满脸都是泪,“我简直是个弱智,我还想花大价钱去请白龙王给他解蛊,我自己才是中蛊了,是我中蛊了!”   听到这里,宋如浊突然灵光一闪,他连忙拉住赵凯丝的胳膊,说:“凯丝姐,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是说真的,你做这些事情有没有可能是不受控制的?你是真的中蛊了!”   赵凯丝止住哭喊,眼泪还在脸上,愣愣地说:“什么意思?”   宋如浊继续说:“你对汪莹莹的好,好到不正常了,而且你是不是一想到要割舍掉这份友情,就觉得心痛不已?”   赵凯丝点头。   宋如浊肯定了,望向张黑狗,张黑狗一拍脑门,说:“对哦!”   而后张黑狗再次走到了火炉前,拿出了一根一寸长的甘草,放在火上炙烤,一会儿,张黑狗递来烤好的甘草,赵凯丝便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宋如浊和张黑狗都紧张地看着。   下一刻,唾液不受控制地从赵凯丝的嘴角往外流,赵凯丝努力想要咽下去,但她嘴里的肌肉根本不听她的使唤,硬是要将这些混合着甘草汁的唾液挤出来。   张黑狗和宋如浊同时“啊”了一声。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宋如浊给赵凯丝递上纸巾,轻声说:“我们之前都钻牛角尖了,以为测算出来汪莹莹身体里有蛊虫就一定是她老公给她下蛊,完全没有往另一个方向想。的确,我们测准了,汪莹莹身体里百分百有蛊,但不是雄蛊,是雌蛊,她不是受害人,她是施术者!”   张黑狗接着说:“她的雄蛊就下在了小赵的身体里!”   赵凯丝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冲击让她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僵硬地擦掉嘴边的唾液,眼泪慢慢止住。   张黑狗“哈哈”大笑两声,说:“又让我算准了,我果然还是嘉县最有名的大师哈哈哈。”   不过也没得意两秒,看赵凯丝那么难受,张黑狗又闭嘴了。   赵凯丝突然站起身,说:“我想起来了,很早以前,莹莹他爸曾经开玩笑给我说过,莹莹的太奶奶是湘西人,在去世之前老念叨着他们家有蛊术传承,要传给莹莹。我当时只当是老人家老糊涂……”   张黑狗一拍手:“这不就对上了!”   “是……是莹莹给我下蛊了。”赵凯丝脱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轻轻呢喃,“就是为了想要我的钱,给我下蛊吗?可是,她真心与我交往的话,我还是会给她花钱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为什么呢?”   宋如浊也很为她难受,轻轻挽着她的胳膊说:“凯丝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安慰你,不过,你放心,你现在这么痛苦也是受蛊虫影响的。既然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我们就能帮你解决好。”   赵凯丝轻轻“嗯”了一声。   宋如浊又轻声说:“凯丝姐,你再坚持一下,我们把事情从头到尾捋清晰一些,看看你是什么时候中蛊的。”   赵凯丝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开始回忆。   她和汪莹莹是初二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赵凯丝有钱又大方,在学校里很有名。   而汪莹莹只是一个成绩一般家庭一般长相一般的小胖妞,毫不起眼。   有一次在学校食堂,汪莹莹不小心碰倒了赵凯丝的水杯,于是赔了一杯奶茶给赵凯丝,从那以后,赵凯丝不知道怎么就越看汪莹莹越顺眼,逐渐和汪莹莹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整天形影不离。   宋如浊也想起了这段往事,有点尴尬地说:“那时候我还听人说……说你对汪莹莹太好了,说你俩是女同……”   赵凯丝沉痛地深吸一口气,说:“我虽然立志不婚,但我取向还是男,我真不是女同。再说了,女同哪有我这么下-贱,给人当孙子。”   张黑狗道:“逻辑对上了,因为你的性取向很坚定,蛊虫扭曲不了,于是往友情方向发展。这蛊的威力还真的挺大。”   宋如浊继续安慰:“所以,凯丝姐,这不是你的原因。”   赵凯丝道:“其实这些年以来,偶尔我也会觉得不舒服,会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但我没多想,毕竟每一次想要远离汪莹莹,都会觉得心痛。可是这半年她为了她老公做得太过了,每一步都在踩我的底线,我已经清醒了不少,也渐渐有了离开她的决心。”   张黑狗:“嚯,那要不是这个差劲男人,你还会继续被驴下去,那还叫什么河童武大郎,尊称一声恩公吧。”   “……”赵凯丝,“大师,我承认你是很厉害,不过你的嘲讽技能是不是也太强了点……”   张黑狗摊手:“不好意思,很难控制,我一想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被别人骗走了,我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好了好了。”宋如浊打圆场,拉着张黑狗不让他继续逼逼。   这些年,汪莹莹所有的算计和诡计都花在了赵凯丝的身上。她以为有了情花蛊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赵凯丝当冤大头,可谁能想到,她太自以为是把人当傻子玩,以至于玩脱了情花蛊都无法蛊惑住赵凯丝了。   汪莹莹对赵凯丝做的一切,可以用恶毒两个字来形容。   “凯丝姐,不用多说了。”宋如浊不忍心让赵凯丝再加强这些痛苦的记忆,于是说,“你今天就好好回去休息,明天把汪莹莹约出来,就你们两个人,其他的,交给我们就行。”   赵凯丝感觉压在自己心上的大石头好像轻了一点儿,虽然这时候还是很痛苦,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绞痛,但理智告诉她自己这是生病了,需要治病。   于是她强硬压下了各种情绪,眼里含着泪,两手抓住张黑狗和宋如浊,感谢了一路,直到宋如浊将她送上出租车。   宋如浊一分钟都没有耽误,立刻去准备新的解蛊药。   这一晚,宋如浊忙得连和牧九渊瞎聊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在准备。他怕夜长梦多,想早点解决这一切。   他真的不想,让他的朋友再承受多一天的痛苦了。 第32章   翌日,清晨。   一大早赵凯丝就到了嘉县中学后门外的老街。   这条街有很多清末时期的民居,以前就只剩些老人还在住着,整条街都很老旧冷清。   读书的时候,赵凯丝就喜欢和汪莹莹在这里喝着奶茶瞎晃悠。   到现在,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人烟了,这老旧的木屋上写下了“拆”字,不久的将来,这里会被夷为平地,修起现代的钢筋水泥森林。   赵凯丝拎着奶茶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汪莹莹也到了。   “怎么又到这里了?”汪莹莹笑说,“是打算在这里拍写真纪念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吗?”   赵凯丝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把奶茶递给了汪莹莹。   汪莹莹看着奶茶上招牌,说:“你这是来回忆过去了啊。”   赵凯丝往前,走在汪莹莹的前面,不让她看到自己复杂的表情,同时缓缓说:“我们学校门口那么多品牌奶茶店陆陆续续地开,陆陆续续地关,但这一家始终没有还在,六块钱一大杯。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你给我买的就是这个奶茶。”   汪莹莹“哈哈”笑:“我以前那是穷,才给你买这个,后来我都很少喝这家了。你个富婆,我以为你只喜欢喝现磨咖啡呢。”   赵凯丝站定,低低地说:“我本来就是土大款暴发户,我一直都只喜欢喝这种六块钱一杯的勾兑糖精味道。每次喝咖啡,都是为了迁就你。”   汪莹莹说:“是吗,我都不知道。”   赵凯丝的火又冒出来了。   汪莹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感受,甚至不知道她喜欢的口味。可她来的路上还在想,即使是受了蛊虫的影响,她也还是对汪莹莹有真诚的感情的,或许汪莹莹也是一样。   但现在看来,自己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汪莹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赵凯丝情绪的异常,她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喝了一大口,皱眉说:“老板的手艺退化了,感觉有点苦,以后我们还是别喝这家了。”   赵凯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   汪莹莹还像个傻子一样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我老公不知道怎么了,昨天到今天一直在拉肚子,还在诊所挂水。现在的诊所真是,就是拉个肚子就要收几百块……”   一说到钱,赵凯丝突然想起来,每一次,汪莹莹都是这样看似无意地在她面前抱怨什么什么东西贵,她就会很自然地给汪莹莹打钱。她甚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汪莹莹在她面前哭穷说要用父母的养老钱结婚养男人,也是为了卖惨从她这里骗钱!   赵凯丝突然应激,转过头盯着汪莹莹,双眼满是愤怒。   汪莹莹一下呆住,说:“怎么了?”   赵凯丝忍无可忍骂道:“我受够你了!你闭嘴!我不想再听你在我面前秀你那武大郎一样的老公,更不想听你说钱!”   汪莹莹终于感觉到了赵凯丝不对劲儿的地方,她慌张地伸手想要去拉赵凯丝,但还没碰到赵凯丝,她突然感觉到胃里一阵酸翻了上来,她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呕吐。   这是放在奶茶里的解蛊药起作用了!   黑色黏糊状的呕吐物源源不断地从汪莹莹的嘴里吐出来,腥臭味瞬间弥漫开。   赵凯丝吓了一跳,但还是本能地想要去扶汪莹莹。   躲在民居后的张黑狗宋如浊飞快窜了出来。   宋如浊将赵凯丝往后一拉,而后立刻跑到了汪莹莹的身边。   汪莹莹吐完了黑水,浑身虚脱,倒地不起,片刻后又感到腹中绞痛,大叫着拼命挣扎起来。   宋如浊和张黑狗顾不得恶心,迎难而上。   张黑狗在汪莹莹身后,双手穿过她腋下往后拉固定住她的身体,宋如浊则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罐黄色的糊状物,用手挖了一大坨,直接往汪莹莹的脸上糊,迅速封住了汪莹莹的七窍。   汪莹莹惊恐地想要大叫,但她叫不出来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腹部皮肤隆起,有一个比拳头略小的东西,在她的腹部疯狂游走横冲直撞,似乎要撞破她的肚皮冲出来。   宋如浊又快速从包里拿出一块生牛肉贴在了汪莹莹的肚子上,那横冲直撞的东西终于是寻到了路,顺着汪莹莹的肚脐就往外钻。   汪莹莹被封住七窍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肚脐那鼓起再被撑大,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肚脐拼命往外钻!   她看不见,宋如浊倒是看得真切。   那是一只小孩儿手臂那么粗的蛆虫!   那肥硕雪白的蛆虫,蠕动扭曲着,带着黏糊糊的透明液体钻出汪莹莹的□□,疯狂往生牛肉里钻!   太恶心了,宋如浊和张黑狗快干呕了,也只能忍耐着目不转睛地看。   蛆虫的身体完全离开汪莹莹的那一刻,宋如浊眼疾手快将生牛肉连带着蛆虫拍在地上,另一只手上拿着匕首毫不犹豫地猛扎了下去。   “嘭”的一声,蛆虫的身体爆开,浓稠的白色汁水四处飞溅,宋如浊急忙后退,却还是被溅了一手。   张黑狗看着那蛊虫死在宋如浊手里的同时,快速揭开封在汪莹莹七窍上的稀泥。   汪莹莹已经到了失去氧气的极限,险些晕死过去。这会儿肺部陡然有了空气,汪莹莹猛吸一口,狼狈地大口喘息,整个人都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浓重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酸味混合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臭,熏得宋如浊眼睛都睁不开,但这会儿他还不能休息,提着匕首就往赵凯丝的方向走了过去。   赵凯丝人已经完全吓傻了,愣愣站在原地,甚至分不清现在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噩梦。   直到宋如浊走近,赵凯丝看到他一手的血,终于喉咙泛起一阵酸,弯腰就猛吐了起来。   因为太过伤心,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汪莹莹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吃,可这会儿她却是吐出了一大堆黏稠的牛奶色糊状物。她又害怕又恶心又难受,眼泪鼻涕呕吐混成了一团。   宋如浊忍着不适感,直冲那一顿糊状物,目光如电,一眼就找到了那只蠕动着的小蛆虫。   就是这只雄蛊,只有雌蛊的三分之一大小。但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困住了赵凯丝十年。   宋如浊手起刀落,一刀将那玩意儿扎了个对穿。   那蛆虫原地挣扎了几秒,终于不再动弹。   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了赵凯丝的全身,她好像是负重跑了一万米以后突然卸下了自己浑身的负担。那些总是让她痛苦的情感,在这一刻淡化了,从前的一切,都好像是别人演的电视剧一样,不会再牵动她的心。   之前害怕的情绪到现在也变成了轻松,赵凯丝感觉天都亮了,一切是那么让人舒适。   她激动地轻轻笑了一声,又捂着脸,难以抑制地哭了出来。   这一次的眼泪,是感激是惊喜是兴奋是解脱,没有一丝负面情绪。   她彻底好了。   躺倒在地一直深呼吸的汪莹莹也在这个时候缓了过来。   完了,全完了。事情已经完全败露,她怎么敢面对赵凯丝。   可张黑狗就不是个会疼小辈儿的老头,推了一把她的后背,说:“我劝你老老实实交代就完事儿了,说,你这个情花蛊是哪里来的,你还用过这玩意儿害其他人吗?”   汪莹莹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赵凯丝,还像以前一样装可怜。   赵凯丝根本没看到她,只是面对着阳光,迎接自己的解脱。   张黑狗又推了她一把,她还想狡辩,张黑狗指着宋如浊说:“那人,你认识很久了,你知道他有精神病吧?你也知道精神病打死人都不用赔命吧?当然,你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特别凶残,包里随时带两块板砖。”   宋如浊:……   风评被害。   汪莹莹看了一眼宋如浊,想起刚才宋如浊冲着自己脸上糊泥的狠劲儿,一阵哆嗦,刚才那种窒息感她再也不想经历了,她真的害怕,不由自主就开始交代。   “这个蛊是、是我太奶奶给我的……只有一对,我,我给凯丝用了……”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赵凯丝也不伤心了,只觉得这些年的一切都如此滑稽。   汪莹莹流着眼泪,细细弱弱地说:“我本来没有想害凯丝,我只是……只是,我想和凯丝做朋友,她离我太远了,我没有办法……我只是试了试,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真的会有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太奶奶说了这是个能让别人喜欢我的东西,对人不会有伤害……我不想害凯丝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是最要好的姐妹!就算没有这个蛊我们也是!”   宋如浊道:“可是后来你发现真的有用,凯丝太大方了,抓住她就像抓住了养老保险,于是你肆无忌惮,靠着这个情花蛊骗凯丝的钱,还一直瞧不起凯丝。”   汪莹莹摇头流泪,心虚又苍白地狡辩:“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赵凯丝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一直蒙在她眼前的薄雾散开了,她摘下了对汪莹莹的友情滤镜,突然发现这个人根本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个样子。   汪莹莹自卑,她心里清楚她其实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所以她很嫉妒学姐能找到不错的老公,也很嫉妒赵凯丝有底气一辈子不婚,所以她才会在大家面前装作她游刃有余地拿捏了一个小男友,让她们之间的差距看起来不至于过大。   汪莹莹又很卑劣,所以她会一边骗赵凯丝钱一边嘲讽赵凯丝,还会对别人言语刻薄。   同时,汪莹莹又和她老公一样好吃懒做,是个纯纯废物,她从来没有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过,干着份两千块的临时工,只等着赵凯丝养她。   她其实各方面都很差劲,和赵凯丝本就不是一路人。   从前因为有友情滤镜,大家才会觉得汪莹莹的老公配不上她,可现在一看,他们两人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切清晰以后,赵凯丝再看她这幅样子就觉得她的演技极其拙劣,回想这些年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漏洞百词,要不是被蛊迷惑了,赵凯丝应该早就看穿了这个人。   赵凯丝冷冷开口:“你不想害我,你巴不得我好好的,一直养着你给你养老送终。”   汪莹莹急忙说:“我不是的,我们本来就是最好的姐妹,我……”   她似乎是想列举一些能够证明她对赵凯丝友情的过往,可翻遍了自己的脑海,什么也想不起来。   赵凯丝冷笑一声。   如果说之前本心里还有一点儿对她的友情,那现在真的是彻底消耗了个干净。   汪莹莹对上了赵凯丝冰冷的目光,她明白,现在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她颓然地瘫坐在地,就着满身得泥泞和呕吐物低声胡乱说:“不是的,不是的……”   赵凯丝没再看他,转头看着宋如浊说:“不行,我得立刻打电话,找律师想办法把我送她的东西拿回来!唉,这种自愿赠与的,可能不太容易拿回来……”   “容易的。”张黑狗笑着说,“使用诡物损伤普通人生命财产的案件,可以上特调组总部审理,这和一般法-庭不一样,涉及诡物的案子有一套完善的审判标准。我以前看过类似的案子,这种情况,应该能判她诈骗,可以要求返还被诈骗的财物。不过呢,你们两个当事人把案子理清楚以后,这段记忆都要抹去。”   宋如浊和赵凯丝都没怎么听懂,只是隐约抓住了关键词:可以要求返还财物。   赵凯丝惊喜道:“所以我买的房子能要回来?”   张黑狗点点头:“你放心,使用诡物诈骗的案子不多,庭-审排期很快。你这金额这么大的诈骗,要拿回来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赵凯丝还是听不懂,但她不在乎,再次对着张黑狗鞠躬感谢,说:“大师,多亏你了,这房子,拿回来就送你吧。”   张黑狗倒是想要,但按规定他接私活也不敢收这么贵的。一大笔钱从他眼前溜走,他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惊叫,倒是汪莹莹先尖叫了起来,她扑上去想抓赵凯丝的手,着急大喊:“不可以!是我的,你送我了!”   赵凯丝露出厌恶的表情,立刻后退一步。   汪莹莹急得要命,甚至已经忘记了装可怜,她无比愤怒,失去理智开始歇斯底里疯狂大喊:“你他妈的,赵凯丝,你送我了!你送我了!就是我的!”   宋如浊拉着赵凯丝往前一步躲开了发疯的汪莹莹,俩人没有再看看她一眼。   宋如浊又说:“凯丝姐,等案子结束,按规定需要抹去这一部分记忆,你会忘记这些让你痛苦的回忆的。”   赵凯丝惊喜:“还有这等好事?快点,我等不及了,把我这些傻逼小丑回忆全给我删了!”   赵凯丝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第33章   夏日在蝉鸣中迎来了最后的尾巴。   九月初,赵凯丝准备好了迎接她新的旅程。   出发去学校那天,赵父请了他们当地有名的歌舞团,开着一溜豪车,一路吹吹打打又唱又跳,把赵凯丝送往机场。   全嘉县的人都知道赵凯丝考了四年,终于考上了名校。   赵凯丝的车队开过的时候,遇上了另一队婚车,两队车要同走一小段路程,队伍太长了,谁都不好让。   赵凯丝摇下车窗,看了眼对面头车里的新娘。   是汪莹莹。   这一个对视,二人都都十分吃惊。   谁都没想到会这样遇到。   赵凯丝率先转头关窗,汪莹莹立刻尴尬低头。   本应该是盛装打扮完成一个美好仪式的日子,可汪莹莹做着敷衍的妆发,乘着寒碜的婚车。   赵凯丝对副驾的男人说:“爸,让他们先走。”   赵父看了一眼对面,笑道:“我女儿说了算。”   说完,赵父挥挥手,豪车车队便集体靠右,让出了主路给婚车车队。   本就寒碜的婚车队伍,在赵凯丝家豪车的衬托下,更显得可怜。   俩车队擦肩而过的时候,婚车头车司机突然说:“嚯,是赵家啊,赵老板送女儿去上大学了,怪不得排场那么大。”   听到这话,低头摆弄自己婚纱上褶皱的汪莹莹忍不住抬头,朝着对面看了一眼。   看过去的时候,赵凯丝正在关车窗,汪莹莹从最后一丝缝隙里,只看见了一双明亮的、望着前方的眼睛。   汪莹莹瞠目欲裂。   婚礼前一个多月,她和赵凯丝突然大吵了一架,具体因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了,左右不过是赵凯丝不赞同她结婚。   为此,赵凯丝和她彻底决裂,在一夜之间变得十分厌恶她,让她根本没有一点儿机会再和赵凯丝说上一句话。同时,赵凯丝收回了送她的房子和各种奢侈品,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她的生活。   这中间好像还发生了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可记忆总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汪莹莹想不起来了。   就像她想不起来当年她们怎么莫名其妙成了最好的朋友。   一阵愤怒和不甘疯狂地在她心里升腾,毫无征兆,汪莹莹情绪瞬间爆发,一把将那婚纱上捋不平整的的褶皱给撕了下来。   “呲”的一声,婚纱立刻破了个洞,坐在汪莹莹身边的新郎吓了一跳,忙说:“你干什么?这婚纱租的,你弄坏了到时候怎么还?”   汪莹莹顿时更生气了,大声说:“你见过谁家结婚租两百块的廉价婚纱?都这么便宜租了还要担心损坏!这我结婚!我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   新郎阴沉着脸,说:“我早就给你说了,我父母只有这个能力,只能拿出两万块钱,要办婚礼还要留一部分做备孕资金,我说了你要是觉得我条件不好你就自己再相亲找着,找到了咱俩就分手,是你自己不同意的,你自己想结婚的!”   汪莹莹很不想对男人发火。   这些年,她相亲过很多次,但她自身条件确实不太行,被甩过好几次,她都没好意思给周围的朋友说。优秀的男人她更是一次也没有碰到过,她怕拖到年纪大了更不好找,所以格外着急。   而这个网络上的男人,可以说是她又哄又骗才真正抓住的,她不想失去他,所以,她并不想和他起冲突。   但刚才看到了赵凯丝的豪车,她就是压不住火,愤怒地对对面的男人道:“你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不就是想玩完了不负责跑路吗?”   新郎冷着脸道:“反正我的话都说在明面上的,从来没有骗过你,倒是你,我来之前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在乎钱,让我到你家里来,你会准备房子,还会想办法帮我找个轻松的工作,还说你闺蜜赵大小姐会给你一大笔新婚启动资金,结果呢?都是假的,到头来还怪我?我家里能拿出两万块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如果不是顾念我们间的感情,我早就走了。”   汪莹莹突然说不出话来。   房子,车子,未来养小孩儿的启动资金,她都已经计划好了,她笃定她能从赵凯丝那里拿到,所以她才那么有底气在这么个条件下结婚。   可赵凯丝突然的翻脸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猝不及防,让她整个人生都陷入了非常窘迫的境地,她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是的,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她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   汪莹莹突然感觉无比崩溃,她心中的怨毒和愤恨不知从何而来,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豪车车队,她似乎是看见了对方奔赴向来美好的前程。   而她呢?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头的难堪和穷困。   那恨意来的猛然,她突然哭了出来,愤恨地大喊了一声:“赵凯丝!”   已经关闭的车窗隔绝了声响,赵凯丝没听见这声叫嚷。   但坐在副驾的赵父突然说:“啊,刚才那婚车好像是汪莹莹,今天她结婚啊?你怎么一点儿没提?”   赵凯丝平静地说:“吵了一架,绝交了,三观不合,不想做朋友了。”   赵父轻笑一声,说:“嗯,好啊。爸爸不干涉你交友,所以以前从来没有提过,你这个朋友人品一般,不来往是好事。”   赵凯丝轻轻“嗯”了一声。   做了十年的最好的朋友,某一天赵凯丝突然醍醐灌顶,觉得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   具体是怎么想通的,她们吵架又吵了些什么……赵凯丝想不起来了。   她似乎忘记了一些事。   但……并不重要。   她要往前走了。   *   目送着赵凯丝的飞机远去,宋如浊轻轻笑了一下,而后给牧九渊发了一条信息。   [宋如浊:谢谢你,谢谢你。]   [牧九渊:为什么要说两次?]   [宋如浊:一次是我本人说的,感谢你什么都懂,每次都能帮到我。第二次是帮凯丝姐说的,她抹去了一部分记忆,没办法记得你的帮助了。]   [牧九渊:没事,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帮她。我对活人不感兴趣。]   宋如浊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微微上翘,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得意。   罗先一拍宋如浊的后背,说:“小傻子,一天看着手机乐。看路,一会儿撞墙上。”   宋如浊还是乐,屁颠屁颠跟着罗先背后说:“队长,我不是质疑你,我只是好奇,清除记忆以后,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旁人会看出奇怪的地方吗?”   罗先扬起下巴,道:“我办的事,就没有出问题的。你放心,我清除的是诡秘力量相关部分,其他记忆还在。人的脑子是很神奇的器官,即使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剩下的部分大脑会自动圆上逻辑,实在是圆不上的部分,也无所谓,变成模糊的记忆就行。反正人啊,总是会渐渐往前走,渐渐忘记过去。”   “哦……”宋如浊应了一声,快步跟上罗先,由衷赞叹道:“队长,你好厉害啊。”   罗先“嗯”了一声,下巴抬得更高了。   他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赵凯丝中蛊这事儿结案,他也算在尾巴上帮了点儿忙,给赵凯丝和汪莹莹清除了相关记忆。   还有,这一次罗先回来,不是自己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了总队给的奖状奖金,以及一个培训教官。   当然,教官也是熟人——带宋如浊进入特调组的徐东明。   这次来机场陪宋如浊送赵凯丝只是顺便,主要目的是接徐东明。   特调组所有成员都来了,包了个大巴,在车上等着,迎接他们的教官,连佩奇和河童也跟来了,老老实实在角落里侯着。   等了没一会儿,众人便听到罗先喜气洋洋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徐队,多亏你了,我们换了个大办公室,还有空调,你都不知道以前我们遭老罪了……”   特调组众人赶紧都起身,迎接大领导兼教官。   而后,车门打开徐东明领着巨大的行李箱上车,众人立刻齐声喊道:“徐队早上好!”   宋如浊喊完,挂上了乖巧的笑。   隔了三个多月再见徐东明,他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年轻刚毅正直。   宋如浊却是脱胎换骨。   他不再是初见那样病恹恹精神抑郁的颓然模样,此刻的宋如浊,眼里有着光,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所以宋如浊特别感谢徐东明,虽然对方也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在宋如浊的眼里,他就是领着自己入门的前辈、老师。   徐东明看到宋如浊的样子,也是很开心,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宋如浊的肩膀,说:“小宋,我看了这几个月你们队里的结案报告,你的表现非常亮眼,你现在,已经是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优秀特调组成员了,我为嘉县的人民群众高兴,也为你高兴。”   自从父母离开以后,宋如浊就很少领会这样充满溺爱的夸赞,他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脸,但更多的似满心的欢喜,于是对着徐东明鞠躬,又对着特调组其他成员鞠躬,真挚道:“要感谢徐队长,也感谢我的队友们,要不是你们,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张黑狗立刻在一边儿嬉皮笑脸:“可得感谢我们。对了,徐队,老罗不在的时候,咱们还处理了另一个案子,也极其优秀,没来得及写报告。我一会儿给徐队你详细说!当然,我本人也在这个案子了出了极大的力。”   徐东明笑道:“是,我知道,这三个月来,嘉县发生的诡秘事件比过去二十年都多,你们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还完成得这么好,而且一次都没有惊动普通群众,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那可不,可把他们骄傲坏了,甚至连佩奇和河童都与有荣焉,在角落里翘尾巴。   徐东明继续夸:“因为你们的优秀,也因为现在各种诡秘事件的频发,组织决定让我给大家进行为期一周的培训,提升各位的专业格斗技能,以便更好地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共创辉煌。”   众人立刻鼓掌。   徐东明又笑,说:“来的匆忙,就带了点小玩意儿……”   罗先道:“嗐,来就来吧,您还整那么客气……”   徐东明笑着一手把芸姐手里的果果薅过来,另一只手把座椅上的嫦娥给薅了过来,而后招手喊宋如浊说:“来,小宋也过来,都是给孩子们带的。”   众人立刻伸长了脖子瞧看。   罗先还客气说:“徐队就是客气,这会儿就要给大家分礼物了。”   所有人都带着笑凑上来,看着徐东明打开了大行李箱,而后一一拿出了:制-式-刀,伸-缩-棍,防-弹背心。   众人:……   徐东明热情地道:“别客气啊,都是给孩子们的,拿着吧。”   果果:?   嫦娥:喵?   宋如浊:……   见大家沉默,徐东明又笑了下,摸着自己腰间的配枪,说:“这个啊,你们现在的级别还不能用,等以后级别到了,还要经过严格培训,才能配备。”   众人:……   哪怕你带两瓶牛奶说是给孩子的呢!   罗先咳了两声,说:“大家还不多谢徐队长。”   众人反应过来,齐刷刷鼓掌感谢。   徐东明十分欣慰,一样样把装备拿出来开始给大家讲解使用技巧。   这一整周,徐东明都在嘉县,按照特调组每个成员的能力方向,给大家进行了一次完美的体能和格斗技能训练,训练结束以后,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但确实能感觉到战斗素质的明显提升。   不过,短暂的一周训练还是很快结束,徐东明和以前一样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没时间和大家聚餐一次,就要匆匆离开。   众人将徐东明送到了机场,一一道别以后,徐东明又单独叫住了宋如浊。   宋如浊有点紧张地和徐东明面对面,徐东明笑了一下,说:“小宋,放松一点,你其实一直做得很好。”   宋如浊低头轻笑了一下。   徐东明接着说:“小宋,虽然我不是你的队友,但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注意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感觉,你好像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宋如浊连忙摇头,说:“我、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徐东明摇头说:“不,你不普通,你的力量很强。”   宋如浊愣住了。   徐东明的手放在宋如浊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说:“小宋,你听我说。我太爷爷、爷爷,都是牺牲在保卫国家的战场上的,我父母都是援边战士,我十八岁参军,二十岁加入特调组,我对家国的忠诚和我的个人能力,我是有信心的,我和我的先辈一样,随时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宋如浊嘴唇微微颤抖。   肩上的力道加强,宋如浊听到了徐东明的更铿锵有力的话:“即使是这样,我也经常觉得力不从心。在那场地震以后,这个世界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从容安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打破,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沦陷入深渊中。我们没有时间了。”   “可、可是……”   宋如浊没法儿反驳徐东明的话。   嘉县这样安全的小地方,也发生了这么多诡秘事件,现在的每一天,都有人因为诡物而丧命。   徐东明叹气道:“你还是个孩子,嫦娥和果果也是。我不想道德绑架你们,但……我们别无选择,被污染的最终结局就是一死,我们只能振作起来和诡秘力量对抗到最后一刻。   “小宋,我见过非常非常多的被污染者,你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你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但我感觉,你很重要。我想,有一天,我们这个世界彻底落入深渊之前,或许你能把它拉住。”   “快点成长起来吧。”   宋如浊心头一颤,复杂到难以消化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滋长,他人都傻了,不知道自己能对徐东明说什么,只好傻乎乎地点头。   徐东明没再多言,给了宋如浊一个微笑,转头离开。   宋如浊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下一次再见,不知道会是何时,也不知道会是在何种境地。 第34章   一直到回到特调组,宋如浊都还在沉默。   未来迷茫且沉重,压得他有点儿喘不过气,他坐在会议桌前发呆,脑子里一片混乱。   罗先瞄了宋如浊一眼,一把把宋如浊的头发给薅乱了,说:“你小子装什么深沉?要开会了精神一点儿,等会儿散会队长请你们吃饭,但人均不能超过五十。”   张黑狗掐着手诀翻着白眼儿说:“本大师掐指一算,居士啊,你这是钱多了没地儿花引起劫。这样,把你的存折拿来,本大师吃点亏,帮你受这一劫。”   嫦娥站在书柜上对着宋如浊“喵”了一声,而后傲慢地跳下来,轻拍了宋如浊的胳膊,又走了。   果果见状,也慢慢走上来,友好地把自己的奶嘴递给宋如浊。   宋如浊一时茫然,芸姐摇摇头,把果果的奶嘴塞回她的嘴里,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放在宋如浊的手心。   储藏室里,佩奇和河童又打起来了,嫦娥飞奔过去,给他们一人一个大比兜。   每个人都在,在笑在闹,也在关心着他这一点儿敏感情绪。   手机里还有刚才牧九渊发来的消息。   [牧九渊:你说就行,我在听着。]   这一切一切,冲淡了宋如浊心里的焦躁,他摩挲着手机屏幕,看着大家,感觉自己的心柔软了不少。   罗先再薅了一把他的头,说:“别担心,天塌下来,我们不就是高个子吗?”   宋如浊不由一点头,又轻松了几分。   是啊,至少自己从一个一无是处的精神病患者,变成了一个顶的上用的高个子。   宋如浊肩膀一松,笑了一下,精神了起来,说:“谢谢队长!”   罗先一抬下巴:“那还不赶紧让位,你没发现你坐着队长的主位?”   宋如浊“嘿嘿”笑,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要起身,在储藏间里打得热火朝天的佩奇还不忘在这个时候大喊:“父亲,坐着!你配那个位置!请立即揭竿起义!”   嫦娥又是一个大比兜,凄惨的猪叫顿时响起。   罗先用力拍桌道:“差不多得了你们,一个个的,滚过来开周会了!”   没人听他的,打架的混战继续,看热闹的恨不得抓点瓜子嗑,罗先只得一边骂一边去一个个揪耳朵。   闹了十来分钟,这这菜市场一样的周会,终于艰难地开了起来。   首先是固定流程,总结一下这一周的工作,指出一点儿要注意的问题。   送一周大家都在努力训练,其实都表现不错,唯一被批评的就是河童。   罗先指着笔记本上的记录,说:“这里,要点名批评一下河童,每天用五瓶矿泉水,是怎么回事?我们的餐标是每人每天三瓶水,为什么就你超标?”   河童委屈巴巴道:“我是面膜啊,我不能离开水,我每天喝的用的水量很大的,自来水不有一股消毒液的味道,我用了就难受。”   罗先严肃道:“不是我克扣你啊,你要知道,咱用的人家环卫局的办公室,像矿泉水这些物资咱都公用的,我们用的多了,人家就用的少了,人家后勤和财务那边儿都是有数的,不好多占人便宜。”   佩奇突然呲出猪獠牙,怒道:“是不是财务那个什么于主任又在逼逼叨了?就他事儿多,一天天在这儿来叨叨我们又花了多少钱,你们等着,我去吃了他!”   张黑狗一脚把佩奇给踢回来,说:“没救了,改造多久还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加刑!”   罗先:“死刑,立即执行。”   佩奇又恨恨说:“那我去把他的泡面面饼全捏碎!”   张黑狗抬脚又要踹,佩奇“哼”了一声,不服气地游回来。   罗先把笔记本给大家看说:“我们办公室明面上就四个人上班,用那么多矿泉水不怪人家有意见。于主任吧,虽然事儿多,但话也不少。虽然抠门,但挑刺很厉害。我们让让他。”   几人轻笑起来。   罗先继续说:“我们不要和他起冲突,不然他老来我们办公室找茬。”   大家都不想和于主任打交道,毕竟他一直都不太喜欢特调组。   嘉县风景不错,但位于两座山之间,土地资源有限,于是不少单位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办公。就说环卫局这个大楼,修的很大,所以除了借给特调组,还借给了一部分给综合执法部、公益图书室、档案管理等等。   大家都在一块儿工作,有些工作福利也都是统一调配,自然多少有点摩擦,其实并不是大事儿。   但特调组还是有点不一样,打出去的牌是环保组织,上班的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奇怪,见天办公室里没人,好不容易来人上班,还带孩子带猫。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多拿矿泉水。   于主任自然就不满意了,特调组的人去领福利的时候更是要看他几百个白眼。   要打架的暂时也不打了,七嘴八舌开始说于主任的小话,半天停不住。   罗先道:“既然你们都不想去领矿泉水,我提议,以后买矿泉水,就从我们的经费里拿钱买。反正咱们得任务奖金也提高了不少,有钱。”   这事儿大家都是没什么意见,一致同意。   河童眼睛亮了亮,说:“啊,经费涨了啊,那我要依云。”   张黑狗冷笑:“死刑!”   有了汪莹莹那个河童老公的对比以后,现在宋如浊看河童都顺眼多了,于是很好心地帮河童说话:“哎,大家别老欺负河童啊。”   河童舔着脸跑过来挽宋如浊的胳膊,说:“我就知道小宋是最好的,要不以后你每天给我买五瓶依云吧。”   “……”冷着一张脸把河童推开,宋如浊嫌弃地擦着自己衣服上的油,说,“还是死刑吧。”   佩奇熟练地拿起吸油棉布把河童给绑了,怒道:“父亲都不会喊,你这个逆子!”   嫦娥精准一个大比兜,直接给河童扇回了原型。   果果看他们那边儿打得好玩,颤颤巍巍走了过去,拿着自己的玩具和他们打成了一团。   会议室顿时又成了菜市场,小孩儿的玩具和猫毛四处乱飞,罗先头疼不已,最终轻飘飘说了一句:“散会,队长请吃饭。”   众人立刻止住了打闹,屁颠屁颠跟在了罗先身后,殷切地喊“队长”。   罗先这一次很大方,连佩奇和河童都给带上了。   宋如浊看着大家,之前的紧张也都烟消云散,打打闹闹和大家一起出了门。   芸姐走在最后,拉窗帘关灯关门,确保于主任检查的时候没有纰漏。   几人的声音渐渐在走廊里远去,最终完全消失。   这时候,昏暗的办公室里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响,电表炸出的点点火花,灯光一闪,但也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这火花和灯光都消散了。   一切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华灯初上,环卫局所有工作人员下了班,整栋大楼的灯都关了,只剩下门卫岗值班的保安小哥。   于主任又回了环卫局。   本来他都到家了,又想起今天刚买的茶叶没拿,于是溜达回来,准备把茶叶拿回去。   可不能留在办公室里,不然明早上不知道谁又拿一袋去泡了。   到了门口,刘主任和保安小哥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院内,快步走进了办公楼。   在去自己办公室之前,刘主任先去了特调组办公室检查了一番。   并没有发现未关灯关门等违规行为,于主任很是遗憾,扒着门缝看了几眼,还是让他发现了违规——某个工位上,满地都是小孩儿的玩具玩偶,不符合卫生标准。   于主任满意了,拿出手机隔着门缝艰难地拍了几张照片,记录了下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可于主任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特调组内的灯光又微微闪动了一下。   茶叶就放在于主任的办公桌上,他拿上以后也没有立刻离开,想了想拉开抽屉,准备把放在这儿十几袋泡面给拿回家。   于主任很喜欢吃泡面,于是各种口味的都买了几袋放在办公室里。可有些同事就是不自觉,偶尔错过了食堂吃饭时间,就上他这儿来拿两袋,他表面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心疼死了。   所以他打算以后再也不带心爱的泡面来办公室了。   抽屉一打开,于主任立刻傻眼,抽屉里的十几袋泡面全打开了!面饼和调料包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堆塑料袋。看着那洒在桌上的调料包粉末,这个偷吃的贼好像还是干吃的,也不嫌齁得慌!   于主任眼前一黑,怒骂了一声:“谁这么不要脸啊!”   骂完气儿还没有顺过来,于主任突然发现桌上那棵盆栽的叶片在轻轻摇晃。   于主任一惊,门窗都是关好的,空调没有开,这屋内没有风,叶片怎么可能自己动?   于主任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可这一下看到,树叶摇晃得更厉害了。   于主任顿时后背冷汗直冒,他想要立刻转身逃走,可就在他抬腿的同时,头顶的灯发出“哧哧”的电流声,灯光快速闪烁,忽明忽灭,于主任发出“啊”的一声怪叫,拔腿就要往外跑,可他还没来得及迈出房门,房间内的灯光陡然全部熄灭。   突然的黑暗让于主任的眼睛根本适应不过来,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哆嗦着想要拿自己的手机照明。   但他颤抖的手半天摸不到手机,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一声轻微的笑声在他的背后响起。   恐惧瞬间占满了于主任的大脑,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和思维能力,僵硬地站在原地。   黑暗而幽静的房间内,那并不响亮的笑声就更为突兀。   “嘿嘿嘿,哈哈哈……”   笑声由远及近,一点点靠近了于主任,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脑子一阵阵发晕,终于,在那笑声到达他耳畔的同时,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强烈的刺激,翻着白眼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突兀的笑声仍然在继续,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悠悠的,凉凉的,许久没有消停。 第35章   宋如浊美美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打算去上班,却接到罗先的通知,让他先去县医院一趟,说是于主任住院了。   虽然于主任时不时找他们麻烦,但大家也没有真的很讨厌于主任,一听他住院,宋如浊就连忙问:“昨天不是还好好的,特别精神地来纠正我们的卫生标准吗?怎么突然住院了,没什么事儿吧?”   罗先说:“保安小哥说昨晚于主任回办公室拿东西时大楼电源跳闸,整个办公楼停电,把于主任给吓晕了过去。保安小哥等了很久,于主任没出来,进去找发现他晕在地上躺半天,叫了救护车送医院,问题倒是不大。”   宋如浊松了一口气,罗先接着又说:“不过突然跳闸被吓晕也蛮奇怪的,我们去看看。”   宋如浊应了,赶紧起身洗漱。   一个小时后,宋如浊张黑狗罗先在医院门口碰面了,三人买了水果和鲜花,到了于主任的病房。   病房里有不少于主任的同事,还有保安小哥也在。于主任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有点虚弱,但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除了受了点惊吓,还有点着凉,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张黑狗又开始散德行,偷笑了几声阴阳怪气地说:“于主任身体素质还要加强啊,停个电都能给吓晕,哎,我真担心你。”   于主任的脸都涨红了,急道:“不是的!停电没什么,只是当时那房里有人!就在我背后不停地笑,你不知道多渗人!”   “有人?”宋如浊奇怪道,“是小偷吗?丢了什么东西吗?”   保安小哥急忙说:“我已经找各个单位和科室的人确认了,没有任何贵重物品和财产损失,所有的设备也没有损坏和遗失,重要文件都没有翻动迹象。办公室门窗都是锁好的,锁头没有撬动的痕迹,除了跳闸那十几分钟,监控全部完善,检查以后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我们保卫科可没有失职!”   “怎么没有损失?”于主任伤心地说,“那个贼把我的泡面全吃了,一包都没有给我留!”   众人齐齐沉默。   一个贼,大费周章跑到办公室什么都不动,就偷吃于主任的泡面,为什么啊?   宋如浊试探问:“会不会是办公室其他同事拿走了啊?”   于主任还没有吭声,他几个同事立刻大声喊冤:“肯定不是我们啊,我们都知道于主任抠……于主任的泡面有数,拿了我们肯定会给他说。”   “再说,我们要拿也整包拿走泡啊,为什么要干吃,吃完还把袋子留在抽屉里干嘛?”   “是啊,一个人一口气吃完那么多不得咸死……”   于主任痛心地道:“不是你们,但肯定是咱们大楼里的人啊,门没有被撬说明有钥匙,躲开监控说明对楼里的监控很熟,必然是我有过节的人,看我工作做得好,嫉妒我,报复我,故意来恶心人。”   近期就特调组和于主任矛盾最大。   要说是以前,可能他们还要怀疑一下是不是佩奇或者河童搞的恶作剧。但昨晚玩高兴了大家都喝多了,佩奇和河童醉得不省人事,被罗先给拎回了家,这会儿俩都还没醒,是嫦娥在看着。   昨天晚上,特调组一个人都没有。   这可真是冤。   张黑狗翻了个白眼儿,说:“于主任,咱要不再检查检查脑子?”   于主任快气死了,急道:“反正我已经报警了,到时候警察肯定有的是办法!”   张黑狗还要说话,罗先白了他一眼让他闭嘴,而后笑着关心了于主任几句,放下了花和水果,很快离开。   出了病房,罗先就给芸姐打了电话,让她和警-局那边儿联系,查监控的时候带上他们,他想要一起去看看。   宋如浊道:“队长,你是不是也觉得有诡物作祟啊?”   罗先点头,说:“嗯,于主任虽然小肚鸡肠,但胆子不至于那么小。反正我们去看看就行。”   宋如浊应了声,没再说话。   但大家都有点担忧,不约而同地揣测起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诡物。   特调组虽然打出去的牌子是环保公益组织,但毕竟好几个诡物在,散发出去的力量绝对能震慑住不少东西。   如果真的有一个诡物上特调组大本营来搞事,那这真的是纯纯的挑衅,它绝对是实力不俗且胆大妄为。   而它也没有真正伤害于主任,只是恶作剧似的作弄了一下人,然后又把人给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么一个强劲又摸不透的诡物在暗处,多少是令人担忧的。   没一会儿,芸姐就安排好了看监控的事儿,宋如浊他们仨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保卫科和警察一块儿看了监控。   从于主任下班离开,到他回来到了特调组门口,再到他到自己办公室以后电源跳闸,完全没有人接近过于主任的办公室。监控里除了些夏天常见到处乱飞的大扑棱蛾子,并没有看到其他的活物。   为了保险起见,宋如浊再看了一次监控,包括环卫局外围的监控都查了,依然是满屏的大扑棱蛾子。   看完,问题没有解决,反而更大了。   宋如浊都没有发现这个诡物是如何进入这栋密闭大楼的,可见这个玩意儿真的有点东西。   三人回了办公室,召集所有人开会商讨。   罗先简单说了情况,而后道:“现在,就是有这么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在挑衅我们,偏偏它在哪儿,它的动机我们都不知道,只能盲目地等着它下一次活动。”   宋如浊很不喜欢这种被动,就怕有什么意外,那个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害了别人。   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紧紧皱眉。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宋如浊拿起来一看,是牧九渊。   [牧九渊:现在确实只能等了。不过好在这个东西第一次出现就没有伤人,推测他其实并没有想害人性命。你太敏感了,容易多想,这很伤身。无法缓解的时候要转移注意力,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那个情绪里。]   其实宋如浊每天都会把自己这边儿发生的事情告诉牧九渊,甚至开会也把他当成一个队友,把所有细节转述给他。   当然,牧九渊真的帮了宋如浊非常非常多,宋如浊加入特调组的每一个案子,都有他的帮忙。   宋如浊出一身牛劲儿,他出聪明的脑子,配合相当默契,完美地解决了这一个又一个的案子。   牧九渊的存在,像是宋如浊的定心丸一样,宋如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对牧九渊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谢。   可现在这事儿几乎没有线索,连牧九渊也不能解决这个案子的困境。   但……在宋如浊不安的时候,牧九渊总能解决宋如浊本人情绪的困境。   他好像很容易察觉到宋如浊的一些小情绪,也很容易就能将这些像毛衣上凸起毛起一样的情绪给清除干净。   想到这里,宋如浊莫名其妙就顺了毛,轻笑回了一个表情。   众人对宋如浊拿着手机发癫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谁都没有多看他,继续认真开会。   没办法解决,那就只能加强自己的巡街力度,并告知政-府部门近期内注意戒严,警惕突发事件。   会开完了,接下来就是分配巡街任务。   还是两两一组。   “我要陪父亲去!”佩奇先跳起来自告奋勇,“没有人比我更尊敬父亲,父亲选我。”   河童突然甩了一把油到佩奇的脸上,说:“你走开,我来!小宋,带我吧,我好久没出去看热闹了,你去看看新开的寰宇广场,我陪你去!”   张黑狗抡起嫦娥的爪子就给了河童一个大比兜,说:“闭嘴吧你,小宋的热闹你也想看,不想活了。”   宋如浊哑然失笑。   这个寰宇,是宋氏集团商业的强劲对手。   宋氏集团旗下最赚钱的项目就是自建的高端商业综合广场,内含大型超市酒店商业中心娱乐设施,几乎一建成就能成为城市地标和商业中心。   而这几年快速发展的寰宇,也想copy宋氏商业广场的模式,跟风了好几个城市。   宋氏在嘉县很早就建了商业广场,一直以来人气都非常旺,而这几天,新闻里刚好也在报道寰宇在嘉县的商业中心就要开业了。   所以特调组的众人也当着宋如浊的面儿吃瓜,时不时看看新闻里介绍寰宇对宋氏的追赶,分析在嘉县这个不大的市场里,寰宇能不能从宋氏手里分一杯羹。   宋如浊很是抱歉地说:“对不起,你们想看热闹就找错人了,我不懂公司的事情,我只是个单纯拿钱的傻子大股东罢了。”   众人齐齐发出嫉妒的鸣叫。   宋如浊根本不用操心公司就能一辈子锦衣玉食,他父母早就给他安排好了未来,哪怕公司倒闭了他还有信托基金和个人资产,这一生,他只要握紧手里已有的财产,然后做一个健康快乐的傻子就行。   更何况他物欲很低,吃穿用度都很随意,奢侈品或者超市特价品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区别。   他不在乎钱,却这么有钱。更让人嫉妒了。   宋如浊知道大家也是善意拿他打趣,于是乐呵呵地笑。   罗先笑:“你一个集团大少爷,怎么连一点儿商战都不懂?你瞧瞧人家寰宇的大少爷,天天上新闻,整一个运筹帷幄。”   罗先说着顺便用手机播放了今天的本地新闻头条,就是在放寰宇这一次对嘉县市场的来势汹汹,寰宇集团的大少爷孙瑞林也赶过来参加这一次的开业仪式了,记者在寰宇会议室里采访了孙瑞林,此人西装革履气质不凡,正在井井有条地叙述着这一次寰宇商业中心的各种亮点。   张黑狗看了一会儿,说:“嚯,这是请高人做了风水局啊,瞧瞧这发财树,这三足金蟾。看来对方很重视,以后必然是要大力开拓二三线城市市场,跟着你们的屁股后面不放。”   佩奇又不服了,呲牙说:“什么人这么能装,嘉县只能有一个少爷,那就是我们宋少!”   在佩奇下一句“我去吃了他”说出口之前,宋如浊一把捏住了它的猪嘴,直接把它给拽出了办公室大门:“走了,巡街了!” 第36章   一整天无事发生。   宋如浊今天还特意多巡了几条街。   但整个嘉县风平浪静,其乐融融,那个故意挑衅特调组的诡物完全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天越来越晚,已经快十一点了,佩奇一直打哈欠,宋如浊也很是疲惫,只得打车回家。   宋如浊最后巡视的地方,正是寰宇广场。   出租车从寰宇大楼缓缓驶离,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楼最顶层的大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喝了杯咖啡看着这些车流。   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彼此。   落地窗前那人正是宋氏的商业对手、寰宇家的那位大少爷孙瑞林。   今天忙了一整天,但工作还没有完成,孙瑞林短暂地喝了口咖啡休息一会儿,又继续回到了办公桌前工作。   现在要看的是一些涉密文件,所以他让秘书助理都离开了办公室,这会儿,就他自己一个人在。   高档的隔音材质让房间以外的任何喧嚣都传不进屋内,所以这房间里的一点儿响动就格外明显,孙瑞林听到“哧哧”两声响,似乎是有什么重物被挪动了。   孙瑞林一愣,抬头去寻找声音的方向。   不过他还没有找到声音的方向,倒是一眼看到放在门口的几盆发财树不太对劲,全耷拉着脑袋。   孙瑞林一惊,起身去看发财树,刚一走近就发现,发财树的叶片都熟了,谁给它们全浇了开水!   孙瑞林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突然又想起了重物挪动的“哧哧”声,孙瑞林回头一看,惊诧地发现,原本朝着东南方向的三足金蟾,竟然朝着西北方向。   孙瑞林大怒。   这风水局是花大价钱请了高人做的,高人特意交代发财树要精养不能死,金蟾的方向也绝对不可以改,可现在居然……   等等。   孙瑞林猛然反应过来,现在这房间里就他一个人,谁在动金蟾?   寒意瞬间侵袭,孙瑞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连滚带爬跑回了办公桌,急忙按下了呼叫铃大喊:“快进来人!快来!”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头顶的吊灯发出“砰”的一声响,灯泡炸裂,而后整个大楼的灯光突然熄灭,孙瑞林的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好在孙瑞林的保镖相当得力,在他按下呼叫铃那一刻已经破门而入,一秒将他护住。   应急手电瞬间大亮,将这个房间都照得灯火通明,但众人什么也没有看见,只隐约听到一抹浅浅的笑意,逐渐远去。   “嘿嘿嘿,嘻嘻嘻。”   *   派出所接到寰宇的报案就迅速出警,在做完初步勘察和记录了笔录以后,直接就联系了特调组,请他们一块儿参与调查。   毕竟这事儿和于主任被吓晕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电源跳闸,同时有怪笑声,监控完全看不出什么。   基本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东西干的。   特调组众人陆陆续续到办公室,罗先没废话直接开会分析,看到派出所发来的资料,一个个都十分无语。   依然没有人受伤,这个奇怪的诡物,真的恶趣味很浓。   宋如浊犹豫着问:“笔录里有没有写孙总自己的分析啊?他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宋如浊。   宋如浊不解说:“怎么了?”   罗先默默点开论坛放给宋如浊看。   早上孙瑞林接受了采访,提起了自己在办公室的遭遇,于是里立刻就有网友开了帖子胡说八道。   [主题:听说昨晚有人潜入了寰宇大楼用开水浇人家的发财树还挪人家招财的三足金蟾,惊呆,谁这么无聊?]   [1楼:那现在不想寰宇发财的,估计也就是宋氏了吧?会不会是宋氏的人?]   [2楼:你们瞎说什么啊,寰宇这几年的发展是不错,但在高端商业休闲中心的赛道来说,宋氏的体验感是无人能及的,寰宇拍马也追不上,宋氏疯了用这么无聊又没用的手段针对寰宇?]   [3楼:不好说,最近看了一些弱智商战案例,感觉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4楼:就是,昨天有人看到宋家那个小公子在寰宇大楼下晃悠了好几圈,搞不好还是他亲自干的哈哈哈哈。]   [5楼:传言说宋家那个小公子不是身体不好一直住疗养院吗?怎么可能是他。]   [6楼:这么一说更觉得是他了……他住的是……精神病疗养院……这么干,符合他的精神状态……]   [7楼:虚假的商战:策略角逐。真实的商战:偷偷潜入商业对手公司给对手的发财树浇开水,让对手再也发不了财。]   宋如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逻辑都圆上了……   宋如浊气得不行,刚巧宋氏董事会那边儿还打了电话来,派出一个代表,委婉地询问这事儿是不是他干的。   宋如浊简直眼冒金星,指天发誓他只是精神病不是一个傻子,那边才勉强相信。   挂掉电话,宋如浊发现这群损友都笑疯了。   宋如浊很气,可自己也觉得好笑,一会儿气一会儿笑,纠结好半天才说:“现在不是要看寰宇那边得罪了谁,是要看我得罪了谁吧,用这么阴险的招数毁我风评。”   罗先敲敲桌面让大家集中注意力,重新分析这个案子,但大家分析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他们根本想不起来最近到底得罪过谁,也搞不清楚这个诡物的行事逻辑,除了加强巡逻,他们好像一点儿别的办法都没有。   所有人都愁,气氛沉重,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一声猫叫,嫦娥从窗户里跳进办公室,臊眉耷眼地趴在办公桌上。   宋如浊这才想起来,昨天嫦娥翘班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宋如浊揉了下嫦娥的头,说:“嫦娥哥,开会呢,你精神点,一会儿我给你买小鱼干。”   嫦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耷拉下去了。   罗先道:“你别理它,它失恋了,没胃口。”   众人“哇”的一声,刚才的萎靡顷刻间被扫空,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   罗先笑道:“嘿,你们居然都不知道,这小子看上了对面奶茶店的长毛小玳瑁,苦苦追求人家大半个月了。”   众人顿时吱哇乱叫起来,全凑过来打趣嫦娥。   宋如浊倒是知道奶茶店那只小玳瑁,真的是特别优雅漂亮,嗓子又甜又软,还是异瞳,活脱脱一个大美女,嫦娥迷上它也不奇怪。   被众人调侃得心烦的嫦娥炸了毛,“喵喵”直叫,一脸恼羞成怒。   张黑狗跳起来把嫦娥摁住,兴致勃勃地对罗先道啊:“然后呢,你快说我控制住它了!是不是没追上?”   罗先放肆大笑几声,说:“岂止是没追上,最惨的是被别的猫捷足先登了!”   宋如浊也来了兴趣,一边儿给牧九渊传达八卦一边问:“哇,是谁是谁,连我们嫦娥哥的墙角都敢撬?”   罗先道:“你们都认识,也是熟猫,嘉县中学传达室大爷养的只小三花。”   还真是熟猫。   嫦娥和那只小三花打过架,对方打不过,还摇家长来,传达室大爷便来了特调组给他家猫出头。   众人纷纷点头,竟然不约而同地表示:那嫦娥输得不冤。   怂是怂,但说长相吧,那只小三花体型匀称花色优美身姿矫健,不管是以人的审美还是猫的审美,都能算得上小帅哥一枚。   而嫦娥……   一身肥膘。   那确实比不过人家。   在令猫难堪的沉默之中,嫦娥怒而爆发,从张黑狗的控制下逃脱,一顿愤怒的王八拳乱打,快速跳上了最高的书柜,冲着众人炸毛呲牙。   众人努力忍住笑,纷纷开始安慰嫦娥。   芸姐:“嫦娥啊,你还小,现在拼事业要紧,不要着急成家。”   张黑狗:“不如来和我修仙,活得长熬死情敌你就赢了。”   河童:“这种被拒绝的事我没有经验,我就不安慰了……”   罗先:“别气了哥,下次三花再去找小玳瑁,我就放猪咬它!”   佩奇:“嗯?哪来的猪?”   这时候牧九渊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牧九渊:猫的三色基因与性别基因相关联,正常情况三花毛色都是雌性,染色体异常才会出现雄性三花,因此雄性三花猫没有繁殖能力。你可以劝下你的朋友,不用太伤心,它至少基因没问题。]   宋如浊也立刻加入了安慰的队伍,大声说:“嫦娥哥,你放宽心,三花猫基因有问题,它是个天生的小太监!它和大美女是没有结果的!”   嫦娥一愣。   众人也安静了一秒,过了会儿,佩奇放声大笑:“哈哈哈,爹,你这是安慰吗?大美女宁愿跟小太监好也不跟肥猫好,这不是更惨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   好像……   是的欸……   嫦娥感觉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下跳到了佩奇的猪头上,又打了起来。   众人大笑着劝架,好容易才把这俩打的不可开交的冤家给分开。   但经过这么一闹,大家的情绪倒是好了起来,怀揣着一肚子的八卦,热情洋溢地去巡街。   罗先抱着忧伤的嫦娥走过嘉县中学传达室的时候,还想给嫦娥撑腰,冲着传达室大爷放狠话说:“大爷,管好你家的太监猫,让它不要再去找小玳瑁了,明明是我们嫦娥先来的!”   大爷嗤笑一声,也放出狠话道:“自由恋爱,你管得着吗?”   罗先继续大声:“再去别怪我不客气。”   大爷:“滚滚滚滚滚。”   罗先还想逼逼,嫦娥简直受不了。   这一吆喝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它输给了一个小太监?   嫦娥猛踹了罗先一脚让他快走,罗先最后冲大爷房里的猫瞪了一眼,这才离开。   走了没两步,罗先又疲惫地喘气说:“嫦娥,你还是减减肥吧,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样,真的比不上人家那小帅哥。”   嫦娥:……   烦死了烦死了,人类这破嘴烦死了! 第37章   这一天,特调组所有成员都延长了巡街时间,并且密切注意公安那边儿的消息。   不过,一直等到深夜,依然是风平浪静。   于是大家又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的是今天没有人受害,特调组的风评也没有继续被污蔑。   不高兴的是,这线索不是又断了?   夜深人静,宋如浊也累得撑不住,给牧九渊道了晚安也很快睡了。   城市的喧嚣渐渐沉静,人类安眠的时候,却是小猫咪活动的时间。   三花小太监从奶茶店半开的小窗户跳出来,又喵喵叫了两声,给屋里的大美女道别,而后迈着得意得小碎步,溜回了传达室。   大爷已经睡了,但还给它留了小门,它静悄悄地进了门,刚窝进自己的猫窝,小夜灯突然亮了一下,又快速熄灭。   三花感知到了危险,立刻警惕地起身,弓起背一身毛全炸开了。   黑暗之中,一些细微的笑声传来,三花还没有辨别出方向,只感觉头顶一热一凉。   片刻后,传达室内传出了一声凄惨的猫叫。   *   今天特调组众人倒是很自觉,个个都提前到了岗,准备早点出门巡街。   布置工作之前,罗先四处打听了一下,确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奇怪的报警出现。   于是罗先调出了嘉县地图,正要给众人安排巡街任务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冲他们来的,接着办公室大门被粗暴推开,传达室大爷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喊:“出来!坏蛋!”   罗先快步走出来,特调组其他人也都跟了出来,嫦娥站在书柜上,一眼看到了大爷怀里抱着的三花。   那小三花上半身在大爷外套里裹着,只露出了一个屁-股,一动不动。   罗先不明所以,看对方这么生气,立刻自动矮了半截,友好地说:“大爷,这大清早的,您这么大肝火干嘛呢?”   大爷开嗓就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都说了孩子们自由恋爱,你们那只肥猫自己丑追不上对象,怪不到我家孩子头上吧!”   嫦娥立刻大声哈气。   不是,你莫名其妙猫身攻击干嘛呢!   大爷没搭理嫦娥,继续骂罗先:“我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好意思对一只小猫下黑手!”   众人听完这话,瞬间冷汗就冒出来了。   难道是那个挑衅的诡物又出手了?这次居然这么残忍,对一只猫下死手!   一看在大爷怀里一动不动的三花,大家心都凉了半截,宋如浊急忙伸手要去扶小三花,道:“还有呼吸吗?快,赶紧送宠物医院急救啊!快!”   大爷拍开宋如浊的手,气冲冲道:“你这小孩儿怎么说话呢?干嘛咒我家小猫?谁说它没有呼吸了?”   大爷一把将自己怀里的小三花掏出来,怼到众人眼前怒吼道:“你们有没有人性!居然把一个小帅哥搞成这样!!!”   众人定睛一看,小三花头顶的毛被剃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粉红色的头皮,原本的小帅哥顿时变成了中年谢顶地中海大叔。   全屋寂静,所有人都傻眼了。   小三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一头又扎进了大爷的怀里。   站在书柜顶上的嫦娥“噗”地喷了一大口口水,隐去身形的佩奇和河童更是毫无顾忌地癫狂大笑。   反应过来的特调组众人也差点忍不住,嘴角刚要裂开,大爷便吼道:“你们还笑!”   几人急忙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可还是憋不出有细碎的笑声传出。   一晚上没有受害人出现,结果现在受害猫出现了。   受害猫真的可怜……可是一只猫地中海,真的很好笑啊喂!   大爷咬牙道:“笑,还笑,昨晚那小贼剃了我们的毛,就是这么笑的!”   众人这下笑不出来了。   刚才还在猜测是不是那诡物出手,现在倒是基本能肯定就是那玩意儿。   宋如浊上前一步,一脸乖仔样地说:“大爷,毛还能长出来的,您放心。还有,我们可以保证,真的不是我们干的,你不信可以查一查监控,我们队长昨天早上出去以后,一直到五分钟前,都没有再踏足过这条街。”   大爷看宋如浊年纪小又长得面善,对他说话语气轻了些,但不信罗先:“可是昨天他才说了要对我们家小猫不客气,今天它就出事儿了,不是他能是谁?”   罗先也是有苦说不出,总不能给大爷说是有个怪物针对我们故意在外面瞎搞破坏我们的名声吧?   见罗先沉默,大爷更气了,继续嚷嚷:“人家小年轻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连丈母娘都没有反对,你为什么从中作梗?”   “……”罗先无奈,“我只是说说,我没有真的……”   大爷:“你这个法海!”   罗先:……   冤啊,真的是冤啊!   罗先百口莫辩,只能背下这一口锅,含泪承认自己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对小三花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恶行。   最终,罗先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企图拆散这一对爱侣,并赔偿了小三花十根小鱼干,此事终于作罢。   大爷带着小三花离开以后,嫦娥还乐得停不下来,可罗先的嘴都气歪了,抓着嫦娥怒道:“都怪你!十根小鱼干从你的工资里扣!”   嫦娥才不在乎,哼了一声又开始舔毛。   宋如浊怕罗先给气晕过去了,连忙拉着罗先去了会议室。   罗先没法顺气儿,“啪啪”拍着会议桌道:“这个东西,它想干什么!究竟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这玩意儿真的莫名其妙!   宋如浊一边给牧九渊同步会议内容,一边儿自己心里分析。   于主任、孙瑞林、小三花,这三位受害者有什么共同点?   宋如浊手指轻轻擦着手机屏幕,思绪也一点点清晰:他们在办公室里随意说起了一些和别人的小摩擦,当天晚上就出事儿了。   所以,这东西可能就在他们办公室里,偷听着他们说话!   正此时,牧九渊和宋如浊也想到一块儿去了。   [牧九渊:别在办公室里说,小心。]   宋如浊心跳陡然加快,他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却很难有什么发现。   这办公室里到处都是污染源,黑气四处飘,一个东西要隐藏在这里,简直就是灯下黑。   这样一想,宋如浊对这个诡物就更加忌惮。   这么讨厌他们,隐藏在他们的身边要毁他们,还是手段那么低劣的恶作剧,简直有毛病。   宋如浊有点生气,但没有表现太明显,毕竟他不确定那个东西是不是躲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听着,于是他没有开口,而是拿出手机快速在特调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   [宋如浊:不要说了,小心偷听。]   消息一发出去,宋如浊就看到大家齐齐低头去看手机。   他们也算是经历过许多次战斗的默契战友了,宋如浊字发了这么一条,几人也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宋如浊的意思,所有人同时闭嘴。   罗先清了清嗓,继续着刚才愤怒地情绪,说:“反正,加大巡街的力度吧,重点区域今天放在嘉县中学附近。走走走,都走,行动起来。”   一群人作鸟兽散,很快,办公室一个人都没了。   所有人散开到了不同街道以后,工作群里热闹了起来,先是把那个歹毒阴暗的玩意儿一通骂,而后才说起了正事。   众人一通安排,兵分几路,各做各的事儿。   宋如浊没有巡街,而是直接回了家,把这三位受害者出事前后的监控全拷到了平板电脑上,怼着脸,放到最大,一帧一帧地看。   他就是很不服气。   自己明明能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凭什么这个玩意儿他发现不了?   第一遍看完,宋如浊脑子发晕,依然是除了大扑棱蛾子什么都没看见。   第二遍看完,宋如浊已经开始怀疑扑棱蛾子是幕后大boss。   第三遍,宋如浊双眼发直,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监控视频里的一个小光点,引起了宋如浊的注意。   宋如浊一下来了精神,把视频倒回去再看了一次,那几乎已经失去了光彩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惊喜得简直想要大声吆喝,但宋如浊又好像怕被那东西发现一样,抿嘴止住了自己的声音。   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个玩意儿,原来是这样躲过去的啊。   *   芸姐带着孩子回了办公室,在休息间里哄着果果睡了个下午觉。   一会儿,张黑狗和佩奇回来了,张黑狗在储藏室找了会儿东西,出来瞧了眼睡在沙发上的果果,说:“没什么事儿了,你带孩子回去睡吧。”   芸姐笑说:“不用的。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们那栋楼有人在家里养了十几只鸡,那些鸡一天到晚叫,声音特别大,果果最近睡觉都没睡好,趁这会儿办公室没人,让孩子补补觉。”   张黑狗皱眉说:“城区不是不准养家禽吗?有点过分了啊。”   芸姐叹气:“我们那儿是郊区了,按规定是可以养的。”   佩奇忙说:“太没有道德了,太没有素质了,人不能吃,鸡总可以吧,派我去派我去,吃了它们!”   张黑狗瞪它,说:“边儿去。不如我下个咒,让鸡今天就成精然后全部越狱飞走。”   芸姐笑说:“都是邻居,没什么大事的,我和物业反应了,说是会慢慢和他们家沟通的。”   说完笑着给张黑狗和佩奇递剥好的橙子,俩人吃了,很快又离开办公室。   这一下午,芸姐都没有离开办公室,外头巡街的人陆陆续续回来,随意和她说几句邻居的事儿,又很快离开。   一直到天色擦黑,芸姐将办公室的卫生打扫了一遍,才带着果果回了家。   芸姐家是个老小区,房屋的格局老旧,隔音的确不太行,芸姐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到了楼上那极具穿透力的鸡叫。   芸姐并没有太在意,带着果果回家,在一浪接着一浪的鸡叫里,陪着果果看绘本。   正在二人投入的时候,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电压似乎有点不太稳。   果果抬头看了一眼,咿咿呀呀地开口,但并没有说清楚一句话。   芸姐淡定地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手指轻轻放在唇边。   “嘘。” 第38章   十几只鸡关在狭小的笼子里,困在窄窄的阳台上,时间长了不见阳光,生物钟紊乱,打鸣时间自然也乱了,不分时间,想叫就叫。   领头的雄鸡此刻依然分不清白昼黑夜,于是头顶灯泡闪烁的那一刻,它只以为是天光将明,仰头便要发出鸣叫。   但那叫声还未来得及发出,突然被一阵怪笑打断。   “嘿嘿嘿……”   伴随着笑声,整栋楼的光突然全部熄灭,头顶晃晃悠悠的灯泡发出“呲呲”的电流声,它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模糊又奇怪的人影。   这个人影来的突然,好像一下就从天花板上蹦了出来。   但它并没有完全看清,只听楼下传来“锵锵”两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斩断了,眼前这个奇怪的人影惊慌地后退了一步,继而转身往天花板上猛地一蹦。   这一次,这个奇怪的人影没能像是它突然冒出来一样突然消失,而是狠狠地砸在了天花板上,又重重摔在地上,一个标准的狗吃屎,摔得它惨叫不止。   接着外面传来巨响,房门猛的被踢开,黑暗中一群人一窝蜂的冲进了房间,直奔阳台。   那奇怪的人影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一堆人七手八脚地就摁住了他,接着是一顿暴揍,它看不清的拳脚落在了它的身上,满耳朵都是愤怒的叫骂。   “让你陷害我们!让你陷害我们!”   “你这个阴险小人!”   “笑笑笑,你再笑!”   笼子里的鸡被这阵仗吓得不轻,扑腾着翅膀鸡叫,笼子外边的人影被打得七荤八素,颠三倒四,也跟着鸡叫,顿时一阵栋楼全是鸡叫声。   还好芸姐还有那么一点儿理智,抱着孩子站在人群外,说:“你们别打了,先问问情况啊!”   罗先最后踹了一脚才把其他人拉开,接着,数个强光手电亮起,一起照在了人影身上,它有点惊慌地后退了一点,可怜兮兮缩在墙角,四处张望。   宋如浊道:“别看了,电线已经切断了,你逃不掉了。”   那人影一身体一僵。   这下,众人也才看清了这个人影的模样。   整体来说,它是个人的形状,但是是由一些模模糊糊的细小光斑组成的,像是被打了马-赛-克的人形照片。   张黑狗问:“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长成这样?”   宋如浊道:“我也不知道。我是看了好多次监控以后,才发现电线里有一个小光斑在四处跑,好像有意识一样。我猜它可能是和电流有关的诡物,只能顺着电线走,所以把它引到这里来,将这套房的电线和城市供电全部切断,它就没法逃走。”   所以之前宋如浊一直没能发现它,它在电线里待着,宋如浊闲得没事儿怎么会去注意电线呢?   罗先又踢了那玩意儿一脚,这才说:“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影抬起头,看不清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儿泪,它哽咽着说:“恩人们,是我啊!”   啥玩意儿?   那人影殷切道:“我是你们办公室里的电表箱,你们可以叫我阿电。”   电表箱?!   宋如浊惊叹:“还真是灯下黑了,电表箱就在我工位在对面的墙上挂着,我从来没看过一次。”   阿电说:“是啊!恩人们!”   罗先怒道:“少套近乎,有事儿说事儿!”   阿电点点头说:“我是个老电表箱了,本来已经原件老化,快要损坏了,可你们换到这个办公室以后,我每天沐浴各位恩人的诡秘力量,突然,有一天我也有了这种力量!我所有老化的原件都修复了,我重新获得了新生!恩人们!都是你们给我了新的生命啊!”   众人:???   罗先骂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是你的恩人,那怎么还要陷害我们?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儿!”   阿电模糊的五官上出现了清晰的委屈,它大声说:“我在报恩啊!”   报恩?   这算哪门子的报恩啊!   阿电神情坚毅地道:“恩人们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恩人们不方便动的手,就让我来动手!我不会让任何一个欺负恩人们的坏蛋讨到好!”   阿电马赛克双眼里满是真诚,甚至还有些骄傲。   好家伙,它是认真的,它真觉得自己在报恩!   三人简直懵了,呆愣了好几秒。   反应过来以后,罗先急道:“你没长脑子啊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瞎搞,我们现在是什么形象?偷吃泡面装神弄鬼的虐猫狂魔!”   张黑狗狂翻白眼:“你今晚这事儿要办成了我们还能落下一偷鸡贼的名声。”   宋如浊也有点恼:“现在网上的人都怎么人说我的,你知道么?”   阿电顿时又来了劲儿,挺直腰背面露凶光大声说:“谁说你了?告诉我!我这就顺着电线爬过去,加大电量烧了他家的路由器!”   宋如浊:……   无语了,简直没法儿和它交流。   刚有了意识的诡物,连人形都修得很勉强,对于人类社会的规则自然也是完全不熟悉,只能进行最直白的思维和行动,像小孩儿似的。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殚精竭虑了好几天,分析来分析去,忌惮这个诡物的深不可测,揣测它的用心多么险恶,它的企图多么宏大。   最终发现,它就是个纯纯的傻子……   那他们被个傻子搞得满头包,岂不是更傻?   阿电见大家半天不说话,左右看了许久,而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我做得不好吗?你们生气了?为什么啊?”   它非常疑惑,根本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挨了一顿打,又委屈又迷茫。   看它那倒霉样儿,几人真是一拳打棉花上了,气都气不起来。   半天,张黑狗才说:“你说你是不是个癫子,既然已经有了嘴会说话了,就先和我们沟通啊。自个儿瞎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阿电挺起胸膛,说:“我肯定要先做出一点成绩,然后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各位恩人的面前!就像现在这样!我是打算,干成这一票就和恩人们相认的!”   众人:……   没法儿说了属于是。   罗先捂着心口艰难地说:“闭嘴吧你。走走走,收队,回去再说。一天天的,活不到退休就得气死……”   阿电还不肯走,转头盯着那些鸡狠狠说:“等等,我先帮你们把这些鸡……”   不等它说完,宋如浊抓起一截电线,一把把阿电塞了进去,止住了它的蠢话。   回了办公室,阿电还很迷茫,没搞清楚自己错在哪,这副傻样简直让人能气笑,教育它都不知道从何骂起。   特调组众人都不想和他说话,凑在一块儿商量起了阿电的处理方案。   简单来说,阿电这事儿不大,小惩大诫就行。它还可以收编,以后和特调组一起出任务,把泡面发财树小鱼干的钱赔上就行。   当然,不出任务的时候,它这个傻子未经允许不能擅自离开特调组办公室。   最后就是它得多学点常识,再努力把自己的人形修得像样点。   规矩很多,让它慢慢学。   宋如浊想说反正不能让佩奇去教规矩,这傻猪自己都没有改造好,满脑子兴风作浪。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发现佩奇早已经蹲在了阿电的身边,用蛇尾拍着阿电的肩膀,小声嘀嘀咕咕。   佩奇很是热情:“新伙伴啊,唉,今儿你的欢迎仪式我没去,别生气哈。”   阿电委屈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淤青,说:“你来了我估计得多挨好几下……”   佩奇看着宋如浊的方向说:“谁没挨打啊,咱们家的规矩,进门都得挨一次打,挨过打以后就是一家人,不信你问问河童。爹打咱们,是爱咱们。”   阿电懵懵懂懂:“哦……”   佩奇继续说:“你记住了,在这个家里,爹是老大,我是老二,你以后表现好,哥提拔你当老三……”   阿电不解道:“啊?不是罗队长是老大吗?”   佩奇冷笑一声:“咱早晚揭竿起义干翻姓罗的!”   阿电单蠢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佩奇又拍了拍它的肩膀,说:“其实这几件事儿,我就觉得你办得很漂亮,多解气啊。这样,你去把那些鸡带回来,我俩分着吃了,但要隐蔽一点儿,别让他们发现……”   宋如浊板砖已经掏出来了,默默站在佩奇面前。   佩奇惊觉宋如浊靠近,鳞片都炸了,在宋如浊板砖打下来之前急忙逃走大叫:“爹,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呜呜呜。”   疯狂逃窜的佩奇略过角落里顾影自怜的河童,意外碰掉了河童正在照的镜子,河童当即大怒,冲上去又和佩奇打起来了。   宋如浊看得头疼,想上去拉架,还没走一步,就被阿电拉住了衣摆。   阿电满脸疑惑,发出愚蠢地询问:“恩人呐,那今天到底要不要去偷鸡?”   “……”宋如浊叹气,“别问我了,乖,我精神病复发了。”   罗先仰天长啸。   啊,好累。   干到自己死那天,这群倒霉催的玩意儿们,能不能改造好啊? 第39章   从前的二十年嘉县一直风平浪静,诡秘力量也一直都很稳定,特调组安排在环卫局里是很合适的。   但经过阿电的事故以后,特调组众人已经意识到,他们不再适合在人流密集的环卫局大楼办公。   罗先的报告打上去,很快就得到了回复,上级和他们有着一样的顾虑,于是立马给他们批下了新的办公地点——位于嘉县城郊的一所倒闭的老国营酒店。   这酒店环境不错,距离市区也不算太远,曾经也算是豪华酒店,有大楼有花园,挺适合休闲度假的。   后因经营不善,酒店歇业以后一直荒着,现在特调组搬过来正合适,以后不仅办公地点有了,宿舍也有了,一人一间豪华套房都行。   从批文下来到将酒店收拾成适合的办公大楼,只用了十天。   初秋,天气还没有完全凉下来的时候,特调组就要搬离这个工作了很久很久的环卫局大楼了。   临走,曾经闹过矛盾的众人,也还特意来送了他们。   于主任自费买了两箱矿泉水搬到了车上,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上辈子都是水桶吧,一天天喝那么多矿泉水。走走走,赶紧走,你们走了我就不用那么辛苦算账了。”   张黑狗掐着手诀道:“居士果然是心善之人,老道掐指一算,居士只需再送两箱泡面,以后的人生必然一片坦途。”   于主任脸一下黑了,又要和张黑狗吵,宋如浊直接上去给了于主任一个熊抱,用力拍着于主任的后背说:“于主任,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们。”   于主任被拍得直咳嗽,好不容易顺了气儿,用力把宋如浊推开,看着乖巧的小孩儿满脸都是认真的不舍,于是也说不出重话,最终只小声道:“小宋啊,你还年轻,以后好好努力,有更好的工作单位就赶紧跳槽,别被这帮人教坏了。”   宋如浊偷偷笑,不应于主任的话。   嘉县中学的传达室大爷也来了,带着他家的三花小太监。   三花头顶的毛长起来了一点点,参差不齐的,看起来更加滑稽。   大爷一脸怒容看着罗先说:“以后少喝马尿,少发疯。”   罗先:……   委屈没地儿说去了。   而后,大爷塞了两袋猫条在罗先的怀里,表情柔和了起来:“拿着,喜糖,以后我们小猫和小玳瑁办婚礼的时候记得回来吃喜酒。”   嫦娥:……   欺负猫是吧!!!   嫦娥一巴掌打翻了猫条,扭头跳上了车再也不肯下来。   大爷笑眯眯道:“不吃也好不吃也好,减减肥好找女朋友。”   众人:……   好歹毒一大爷!   特调组众人想笑又怕打击了嫦娥,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   一一道别以后,特调组全体成员终于上了车。   宋如浊有些不舍地从车窗往外看,送行的人渐渐变得看不见。   以后可能很少再见了,但宋如浊知道,不管自己在何处,都会努力保护着他们,保护着这个有点危险,又有点可爱的世界。   *   这一次换办公室,特调组总部还给他们配了不少新的设备。   最重要的自然是那台大测试仪。   这玩意儿长得像医院的ct扫描仪似的,不管是人是物,塞进去一测就能得到污染值,比特调组随身戴着的那玩意儿精准多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大检测仪,用来测宋如浊,得到的回馈也是信息错误。   宋如浊这人,仿佛是个bug般的存在。   但众人都不介意,大家也清楚,测不测的,他们的最终结果也都那样。   搬到新办公室的第一天,大家多少有点兴奋。   阿电第一个冲进去,先找到电表箱拆下来,给自己挪了位置。   而后几人各自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工位和宿舍,又回到了以前那种闲得无聊无事可干得状态。   宋如浊一向是不适应这种养老生活的,收拾了一会儿办公室以后,又屁颠屁颠出去巡街了。   刚走出办公区域没一会儿,宋如浊就在路边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边儿花里胡哨地写“蓝莓音乐节”几个大字,在广告牌不远的地方,一块空地被栅栏圈了起来,不少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搭建着舞台。   音乐节对于宋如浊这种常年不出门的人来说,完全是听说过没见过。   没想到这次居然在门口就看到了,宋如浊立刻兴趣满满,赶紧上网查了关于蓝莓音乐节的信息。   蓝莓音乐节是目前国内最知名的音乐节,已经办了十多届了,这一次的参演嘉宾和乐队都挺红的,而且压轴嘉宾是这两年很火的新生代重金属乐队AUV乐队。   新闻说这次票卖得非常好,据说已经破了国内音乐节记录,卖出了五万多张。   宋如浊不是一个音乐爱好者,但他想凑这个热闹,于是赶紧在特调组工作群里发了消息,问大家要不要一起来。   群里的回应很不热情,大家对音乐节都没有什么兴趣。   宋如浊有点失望,习惯性地想和牧九渊分享。   但消息要发出去的时候,宋如浊更失望了。   牧九渊更没办法来。   宋如浊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   每一次宋如浊玩得开心时,他都很希望牧九渊能和他在一起感受这一份快乐。   可牧九渊情况复杂,宋如浊和他聊天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多问他的情况,只怕一提起来就会让他感觉到痛苦。   半晌,宋如浊一动不动,刚才激动的情绪也冷了下来,心沉沉的,不舒服。   突然,手机“叮”的一声响,牧九渊的信息发了过来。   [牧九渊:我好像想起了一点儿我小时候的事情。]   宋如浊突然感觉,好像牧九渊又感知到了他的心情,这消息就像是特意发来安慰他似的。   宋如浊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倒是更沉重地给牧九渊回复。   [宋如浊:想起什么了?你想这些不会让你头疼难受吗?如果勉强的话不要为难自己。]   [牧九渊:只有一点头疼,还能承受。就是想起来我一个人在图书馆里看书,书上的内容我看一次就不会忘,全在我的脑子里,需要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翻出来。]   宋如浊惊呆了。   [宋如浊:难怪你什么都知道,你是过目不忘啊,好厉害。]   [牧九渊:我只记得看过的书,记不起我自己的过往,这很奇怪。]   [宋如浊:但是你这不是刚回忆起了一点点小时候的事吗?这是好事,只要有了开头,你就慢慢就能回忆起更多了。]   [牧九渊:可能吧。]   如果牧九渊真的能想起过去,那真的是天大的好事。可宋如浊心里依然忧虑,犹犹豫豫好半天,还是咬牙问出了口。   [宋如浊:那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你能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吗?]   宋如浊紧张地握紧了手机,期待和惶恐的情绪交织出现,他希望牧九渊真的在一点点好起来,又害怕自己触动了牧九渊不能细想的东西。   这一次,牧九渊没有立刻回复,等了很久以后,宋如浊额头冒出来了冷汗。   他后悔了,不应该问的,他焦躁地在手机上胡乱打着字,牧九渊的消息却发了过来。   [牧九渊:不知道,全是黑,我什么都感知不到,什么都不存在。]   [牧九渊:好像连我自己都不存在。]   [牧九渊:不,我能感知到我的痛苦……还有,头痛。]   [牧九渊:我好像只剩一个头了。]   消息一条条地来,看得宋如浊心惊胆战,看到最后那一条消息时,宋如浊浑身发凉,恐惧和痛苦的情绪顺着脊柱往上爬,宋如浊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完全不能动弹。   牧九渊的消息在很久以后再次发来,他似乎已经从那种混乱和挣扎中缓了过来。   [牧九渊:吓到了?]   宋如浊死死盯着牧九渊的消息,眼眶有点发红。   他是有些害怕,但比起害怕,更多的是难受。   就像牧九渊隐约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他也隐约能感知到牧九渊的情绪。   仅仅是他感受到的这一点,都让他很难以承受。   而牧九渊,一直在真真切切地承受这一切。   他为牧九渊承受的痛苦而难受,可现在他什么都帮不了牧九渊。   宋如浊不知道自己很能说什么了,拿着手机久久没有回复。   而后,牧九渊另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牧九渊:和我说话就是帮我。]   宋如浊也知道自己现阶段能做的也就是这样,让牧九渊在那个孤独又可怕的境地里,有一丝的安慰。   于是宋如浊只能强压下自己满心的难受,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把积极的情绪传给牧九渊。   [宋如浊:是我现在太弱了,你等等我,我会努力变强,强到可以驾驭诡秘力量的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牧九渊:好。]   [宋如浊:在那之前,我会一直一直和你说话。]   [牧九渊:嗯。]   有了目标和信念以后,宋如浊的情绪好了一点儿,他打起精神,拍了一张蓝莓音乐节广告牌的照片发给牧九渊。   [宋如浊:一会儿下午带你去看潮人玩的音乐节,我也是第一次看,嘿嘿。]   [牧九渊:好。]   [宋如浊:以后我会带你一起去看世界上所有好看的好玩的,我保证。]   这一次,牧九渊又是很久都没有回复。   宋如浊耐心等着,直到手机再响起。   [牧九渊:要不你先买票,不然一会儿黄牛加价了。]   宋如浊:……   大哥不擅长温情脉脉。   煽情失败,嘤。 第40章   临近音乐节开幕,罗先还是提出要和宋如浊一块儿去。   这一次音乐节人太多了,为了以防万一,罗先还是打算去看看。   佩奇向来爱凑热闹,罗先就把它给带上了,阿电刚有了人形,对一切都十分好奇,强烈要求也要去。   只不过佩奇和阿电两人不被允许现行,只能隐去身形跟着。   几人进了大门,一下就被热闹的氛围感染了。   舞台搭建得很是豪华,观众们全打扮得相当潮,宋如浊走进去都觉得自己一身学生仔装扮格外老土。   朝向舞台的位置很多人在排队占位置,远离舞台的围栏边儿,有卖乐队周边和小吃的摊位。   宋如浊和罗先被香味吸引,走到了一个卖烤串的小摊儿前。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姐姐,很是热情地招呼他们二人:“我这儿的串儿都是自己买的新鲜肉自己串的,没有冻货,味道保证好。”   闻着确实是香。   宋如浊和罗先点了一堆,等串儿上了,宋如浊没吃,先拍了照片发给牧九渊看,而后才吃。   一入口,宋如浊就忍不住“哇喔”了一声。   这串儿的味道真的很令人惊喜,食材新鲜,火候恰到好处,佩奇和阿电都在一边儿馋得不行。   宋如浊立刻竖起大拇指夸道:“老板,你这做得也太好吃了吧。你摆摊到什么时候?一会儿结束了我带点回去给大家都尝尝。”   摊主道:“我摆的时间长,等表演结束我还多摆一个小时。”   宋如浊问:“怎么摆那么久啊?”   “游客玩够了肚子饿不得吃点东西啊。”摊主笑得爽朗,“上有老下有小,我正年轻,多努努力呗。”   宋如浊被那充满生命力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很喜欢摊主这样认真生活的人,也很喜欢摊主烤串的味道,又点了一大堆,愉快地全塞进了肚子里。   吃完,表演也差不多快要开始了。   宋如浊和阿电兴冲冲地往舞台那边儿挤,想找个好位置,而罗先和佩奇则对各种小吃摊儿更感兴趣。   于是两边儿约好各走各的,等演出结束再汇合。   前排的好位置几乎都被AUV的粉丝给占了,宋如浊好不容易挤到了一个正对舞台的位置,等宋如浊站好,发现自己身边全是打扮夸张的潮人。   宋如浊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有点不好意思。   左边有个高个儿年轻人穿了一身宋如浊看不懂的乞丐装,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链子,耳朵上好几个耳钉,头发也全是竖起来的。   五彩斑斓,叮叮咚咚,宋如浊看得有点眼晕。   那高个儿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宋如浊,先开口问:“唉,小朋友,你来看那个乐队的?”   宋如浊答:“不是看谁,就看看热闹。”   高个儿年轻人有点不乐意了,皱眉说:“不喜欢就不要来硬凑热闹了,现在音乐节的门票都被你们这些凑热闹的炒高了,让我们这些真正热爱音乐的人怎么办?”   这人语气不太友善,宋如浊倒是没什么感觉,身边的阿电立刻不满了,大声说:“阿爸,我马上吃了他!他什么态度。”   宋如浊轻拍一下他的头,说:“天天和佩奇瞎混,都学了些什么啊。”   阿电退了回来,但依然呲着牙。   没一会儿,表演开场。   这是宋如浊第一次参加这种人流密集的大型活动。   不得不说,现场听音乐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激昂的摇滚乐通过大音响敲击着耳膜,观众们的欢呼和尖叫,还有那让人炫目的灯光,氛围是真的很好,音乐也是真的好听。   即使是不爱音乐的宋如浊,也陷入了这个氛围里,跟着人群一起嗨了起来。   气氛越来越热烈,终于迎来了今天的重头嘉宾:AUV乐队。   主持人报幕完毕,宋如浊身边的高个儿年轻人便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几乎所有的观众都沸腾了起来,宋如浊和阿电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挥手。   在观众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中,AUV乐队终于登场。   灯光聚焦在他们身上那一刻,宋如浊正好喝了一口矿泉水,差点没喷出来。   原本宋如浊以为他身边儿这个高个儿年轻人已经打扮得够夸张了,直到看到AUV乐队,宋如浊才知道什么是夸张。   每个人的头发都非常长,乱乱地披散着。脸上用油彩涂成了白色,再用各色的颜料画出诡异的图腾。   一个人脸上是外露的骨骼,一个满脸是红色油漆做的渗血效果,一个双眼画成了蝙蝠的翅膀,一个满脸都是钉子,一个穿着唐装但很像寿衣……   阿电嘀咕道:“这就是那个最火的乐队吗,怎么跟鬼似的。”   宋如浊道:“是有点夸张,不知道他们以前演出是不是都是这个风格。”   本来宋如浊只是和阿电嘀咕,谁知道高个儿年轻人以为是在和他说话,当即就不爽了,阴沉着脸说:“你是小黑子吧?”   宋如浊,连忙说:“不是的,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高个儿年轻人忍着不爽给宋如浊科普:“你懂什么叫重金属?装扮是代表乐队的理念和态度,是为了旗帜鲜明地表达对音乐和观众的重视,着装风格自然要和音乐风格相匹配。”   宋如浊更不好意思了,忙说:“抱歉,我确实是今天临时起意过来看看,没有做功课,不太了解。”   高个儿年轻人还是很不爽,上下看着宋如浊。   宋如浊反应过来,从自己一进来,就被当成是黑粉了,所以这高个儿年轻人才对自己这么警惕。   宋如浊也没和他生气,只是挪了个位置,稍微离对方远了一点儿。   现场的尖叫声越来越大,AUV主唱挥了挥手,台下的观众就仿佛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全体安静了下来,而后,主唱说了一堆宋如浊听不懂的外语,吉他手和贝斯手鼓手便开始了弹奏。   在一阵激烈的前奏之后,主唱终于是拿起了话筒,高高扬起头,发出了一声绵长高亢的……   鬼叫。   宋如浊仿佛被人拿着电钻狂钻耳膜,一瞬间全身狂掉鸡皮疙瘩。   这感觉实在无法形容,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鬼叫。   宋如浊是不太懂音乐,但之前的乐队即使是风格不同,他还是能感觉到好听的点。   可眼前这个乐队,宋如浊承认是自己土老帽,他穷尽一生想像力,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唱歌会像鬼叫一样。   表演继续,在宋如浊听不懂的伴奏里,主唱继续张口,迷乱的音调和嗓音,鬼哭狼嚎的唱腔,都不像是唱,更像是在张着嘴呐喊嘶吼。   阿电也懵了,说:“国外最红的乐队,是这样啊?”   宋如浊没回答,呆呆地看着台上的主唱进入了一个新的表演阶段。   歌曲进入了高-潮部分,主唱的身体突然不自然地抽搐了起来,双手举起毫无章法地在空中挥舞,脑袋完全没有规律地四处乱晃悠,发出的声音更加癫狂且让人无法理解。   宋如浊一下敏感了起来,紧张地对阿电说:“主唱怎么了?是不是触电了?还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阿电并没有来得及回答,倒是那高个儿年轻人听到了,顿时大为不爽,怒道:“你懂什么你,先锋艺术你懂不懂啊!真是,土包子能不能不要来参加音乐节!”   高个儿年轻人的话音刚落,现场的尖叫和欢呼就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几乎所有的观众脸上都出现了狂乱和痴迷的表情,尽情地投入到了这个表演里。   高个儿年轻人说完,朝着宋如浊翻了个白眼儿又继续跟着鬼叫。   宋如浊有点尴尬,茫然地看向舞台。   这一次,宋如浊更迷茫了,他看到那个穿寿衣的人,突然一头扎进了主唱的怀里,紧贴着主唱,嘴唇几乎都要贴上了主唱的嘴唇。   而主唱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癫狂抽搐大叫。   宋如浊:……   虽然大家都是长发妆也几乎把人脸都掩盖了,但从身形来看,乐队这五个人都是男的……   宋如浊最近新学了一个词儿:卖-腐。   这、这就是他们说的卖-腐吧?   宋如浊真的很想吐槽,可看到自己身边的高个儿年轻人一脸投入的样子,宋如浊又闭嘴了。   看来,是自己不懂先锋艺术……   宋如浊拉了一把阿电,说:“我们走吧,去买点串儿带回去。   阿电也被这先锋艺术震得七荤八素,赶紧点头。   二人从狂乱的表演人群里挤出来,远远看到了烤串小摊儿。   奇怪的是,烤串小摊前居然没人,摊主不知道去了哪里,就留着个小摊在原地。   这个时候,不喜欢AUV的观众正在零零散散退场,按理说现在的生意应该不错的,摊主那么认真经营小店儿,这时候乱跑什么?   难不成上洗手间了?   宋如浊很疑惑,立刻加快步伐。   走近以后,宋如浊发现烤肉架子上还放着两把已经烤糊了甚至快要燃烧起来的肉串,小摊背后的小桌上还有几串顾客么没来得及吃完的小串。   宋如浊立刻浑身紧绷。   不对,这不正常! 第41章   宋如浊连忙问了问旁边的小摊儿,但没有人知道烤串摊的摊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为了什么离开。   阿电紧张道:“怎么了,阿爸,是出事儿了吗?”   “都说了别学佩奇……这情况不对,摊主姐姐那么认真赚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她匆匆忙忙放下摊子?”宋如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立刻给罗先打了电话过去,将眼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罗先和佩奇走到了会场最远的角落,正在逛潮服摊,听宋如浊一说,罗先立刻抓狂:“我这乌鸦嘴居然还是说准了,人多了就是容易出事。算了算了,我马上过来,你赶紧……”   罗先的话还没能说完,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一阵极大的力道抢走了宋如浊的手机,宋如浊惊诧地回头,只见刚才那个高个儿年轻人拿着他的手机,阴恻恻地看着他。   宋如浊看到,这个发现高个儿年轻人的眼睛里的似乎是有一点儿飘荡的黑气。   宋如浊一惊,接着手机亮了一下,宋如浊从屏幕里看到牧九渊发了消息来。   宋如浊顿时急了,立刻伸手要去抢自己的手机。   那高个儿年轻人快速后退了一步,而后利落地将宋如浊的手机往地上一扔,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宋如浊脑子“轰”一声响。   手机坏了,手机坏了,手机坏了他要怎么和牧九渊联系!   这一瞬间宋如浊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种强烈到他自己都难以承受的愤怒从心里升起,宋如浊失去理智,一拳猛地砸向了高个儿年轻人。   这一拳像是有着千斤的力道,高个儿年轻人被砸得双脚离地直接滑了出去,倒退了好几米以后才重重倒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边儿巨大的动静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大家纷纷露出惊诧的神情。   可宋如浊顾不得他们,只是惊慌蹲下看自己的手机。   已经断成了两截,电池都爆开了。   这一刻宋如浊真的没忍住,眼眶红了。   “爹。”阿电的声音在宋如浊的耳边响起,有一点儿发颤,“好像……好像不对劲……”   宋如浊木然地抬头。   那些来看热闹的人靠得越来越近,将他们完全围了起来,再外围,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凑过来。   再仔细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的眼珠子都愣愣地不会转动,其中隐隐约约有着黑气。   宋如浊心下一沉,急忙将已经碎裂的手机捡起来放在了自己包里,而后立刻起身,警惕地盯着这些靠近的人。   宋如浊镇定了一下,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一点点缩小了包围圈,直到距离宋如浊两米的距离,人群停止了向前,静静站立着。   看样子,这些人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自主意识,他们像是木偶一样僵硬地行动,而在背后,必然有一只操作木偶的那只手。   阿电吓蒙了,一直往宋如浊的身后躲,哆哆嗦嗦地说:“这些、这些是什么玩意儿?是鬼吗?还是诡物?”   宋如浊道:“不是,是人。但他们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他们的眼睛里有黑气。”   阿电颤声道:“我害怕……我能不能放电电他们?”   宋如浊急忙摇头:“不行,你电了不一定能伤害到那个控制他们的的东西,倒是可能伤害到这些普通人。”   阿电急道:“那怎么办啊!”   宋如浊没回答,努力往四下看了看。   舞台上热闹的表演还在继续,前排的观众依然沉浸在其中,出口处零散有观众在离开,他们这边的异常并没有人发现。   如果要出手……宋如浊想着刚才自己给高个儿年轻人那一拳。   他如果动手应该有用,但这些被控制的人也会受伤。   而且……这现场有五万人,他难不成一个个打过去?   现在还没有到这一步,他并不想这样。   僵持中,宋如浊突然听到了罗先的声音。   “小宋,你怎么样了!”   宋如浊寻着声音找过去,瞧见了罗先和佩奇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迅速跑来。但他们之间距离还有五十米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群人,也是一脸僵硬木然,将罗先和佩奇迅速给围了起来。   佩奇怒骂了一声,身体顷刻暴涨开。   而就在他身体暴涨的同时,那些围着他们的人也开始了变化,一个人突然爬上了另一个的肩膀,直挺挺站了上去,接着又是一个人再爬上上一个人的肩膀站住。   一大群人,就仿佛轻盈灵活的蜘蛛,沉默无声地快速往上爬,一个接一个,几秒钟内就垒起了好几米高的人墙,将佩奇和罗先直接困在了其中。   宋如浊眼睁睁地看着罗先和佩奇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人脸。   他们有着不同的面容和装扮,但有着一样僵硬的表情和冒着黑气的双眼。   层层叠叠的人,密密麻麻的脸。   按理说最下面的人应该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可他们就是稳稳地站着,牢牢撑起了这样一片人墙。   罗先最后喊了一声“小宋”,连声音都被隔绝了。   阿电从刚才就完全处于状况外,现在看到这么多脸,只剩嘤嘤嘤了。   宋如浊的头皮也麻了,如果是什么怪物,他应该还不会太害怕,但现在眼前的是人,是自己的同类,却又不像人,这样诡异的场景,实在是让人相当不适。   奇怪的是,这里的景象都这么诡异到了极致,那些看着舞台的人依然十分专注,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主唱鬼叫般的演唱依然在继续,好像,他们也被什么东西蛊惑住,陷入了癫狂的表演之中,停不下来。   宋如浊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那些僵硬的人脸齐刷刷地转向了他,所有的眼珠子都盯着他。   宋如浊再往前一步,困住他的人墙也跟着快速挪动。   宋如浊并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伤害眼前这些围着他的人,但他担心罗先和佩奇的情况,于是便拉着阿电,试探着挪动自己的脚步。   人墙跟着他挪动,但仅仅是挪动,似乎并没有下一步的措施,仅仅是这样与宋如浊僵持着。   正当此时,宋如浊突然又听到了“叮”的一声。   是手机短信的声音!   宋如浊以为手机没有坏,正在惊喜之间,又感觉到那声音不是手机里传出来的。   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   宋如浊来不及仔细去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集中注意力去感受自己脑海里的声音,而后,他感觉到了,信息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清晰地看到了上面的字。   “危险!”   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宋如浊知道的身体甚至快过了脑子,毫不犹豫地拉着阿电往后一闪!   就在他们闪开的同时,人墙之后突然冲出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一截长长的钢管,朝着宋如浊刚才站的地方猛扎下去!   宋如浊躲开了,大汉手里的钢管便猛地一下扎进了泥地里。   就差一步,这玩意儿就插在了他的身体里。   而大汉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随着惯性猛然往前一冲,喉咙直接扎进了钢管里。   “噗”一声,鲜血四溅。   那刺目的红把宋如浊刺激得不轻,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宋如浊手心渗出汗,身体微微发抖。   可大汉没有立刻断气,他继续一脸木然,将自己已经被贯穿的脖子从钢管里扯了出来。   他仿佛感知不到任何痛苦,僵硬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呼吸间,他的喉咙“呼哧呼哧”地漏风,鲜血仿佛关不上的水龙头一般汩汩流出。   他依然木着一张脸,继续朝着宋如浊的方向走,似乎是要继续他刚才的没有完成的工作。   他每一步都踩着血,但最终,他没能走上几步,身体便直愣愣地朝前扑倒。   他的手脚抽搐片刻,终于是彻底不再动弹。   这一刻,同类死亡、生命流逝带给了宋如浊的强烈震撼,他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阿电轻轻抓着宋如浊的衣摆,一句话都不敢说。   直到脑海里再次传来牧九渊的信息。   [牧九渊:怎么样了?还好吗?]   宋如浊从震惊和恐惧中缓过来,心里又升腾起来难以控制的愤怒。   眼前这个这个死掉的男人,不知是谁的家人,谁的朋友,就这样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控制,失去了生命。   宋如浊不再试探,稳稳站定了脚步,而那些人墙也站定了,静静地用那些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宋如浊放空自己难受了一分钟,而后才在脑海中回复牧九渊。   [宋如浊:还好,没有受伤。]   [牧九渊: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没有了手机的桎梏,宋如浊和牧九渊的交流效率简直上了一个新高,他飞快地将自己现在的情况告诉了牧九渊。   很快,牧九渊回来消息。   [牧九渊:你没事就好。]   [宋如浊:我只要不动,这人墙也不动,就没有危险。可这样,我就被困住了。]   [牧九渊:听你这样说,我感觉困住你的很像是茅山阵法。你不要尝试主动出击,先防守。]   [宋如浊:又是我完全不懂的领域TAT,茅山阵法是什么?]   [牧九渊:茅山是道门的一支,几句话很难说清楚。总之就是,以活人入风水局,可攻可守,可进可退。那个道士在吗?问问他会不会破阵。]   宋如浊叹气。   别说张黑狗不在,哪怕他就是在……他应该也会拿出玄幻小说里的破阵法吧。 第42章   没等到宋如浊的回复,牧九渊估计也猜到了,接着又回了消息。   [牧九渊:我是在书里看过破阵法,需要手诀和口诀一起配合,我能告诉你怎么做,但不确定能成功。还有,按照道门的理论来说,破阵法如果有用的话,要不是道门正经传承,要不有仙家、真神庇护,否则可能根本没效果。]   宋如浊也很忐忑,但他担心着罗先和佩奇,所以只能试一试看看。   [宋如浊:那你教我做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牧九渊很快把资料发了过来,还有详细的注解和教程。有他教,宋如浊要学会倒是不难。   几分钟以后,宋如浊准备好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彷徨已然不在。   宋如浊将阿电随意塞进了自己带的电线里,双眼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些麻木的脸。   而后,宋如浊凝心静气,手掐剑诀,口中低语。   渐渐的,宋如浊真的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自己的腹部聚集,某种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从他的天灵盖猛地灌入他的身体。   就像是突然间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中,宋如浊的身体几乎无法承受这种力量,冷汗从他的额头缓缓落下,他狠狠咬着牙站定,努力尝试将这股力量聚集起来。   牧九渊的消息在宋如浊的脑海里浮现。   [牧九渊:呼吸节奏放慢,将力量运载至自己的指尖。]   宋如浊长长呼出一口气,照做。   [牧九渊:以手为剑,虚空画符,跟着我一起念口诀。]   那强大的力量已经在指尖聚集,宋如浊举起右手,在虚空之中颤抖着画下了第一笔。   金光色的符文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在宋如浊的眼里形成了点点光斑。   阿电惊奇地想要大叫,但还没有叫出口,又怕自己影响了宋如浊,连忙收声。   宋如浊额头暴起了一根根青筋,指尖的力量压得他手都在抖。   [牧九渊:天地玄黄,万气根本,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宋如浊:“天地玄黄,万气根本,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牧九渊:巽位,破!]   宋如浊剑诀一指,眼神直盯巽位。   “破!”   符文飞驰而去,金光直直打入巽位,那木然的人脸上露出吃痛的神情,涣散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黑气瞬间消散。   阵眼已破!   金光瞬间散开,那仿佛无懈可击的阵法顷刻间溃散,几米高的人墙也轰然坍塌,惨叫声四处响起,佩奇和罗先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宋如浊的眼前。   他们的脚边也有倒下的人,还好他们没有受伤。   可宋如浊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中间的人太多,两边只来得及对视一眼,立刻又被人群挡住,根本汇合不到一起。   牧九渊的消息再次发来。   [牧九渊:快!破阵以后施术者会反噬,快找!]   宋如浊急忙四下张望。   但这场子里有整整五万人。   破阵以后,刚才那些被迷惑的人全醒了过来,惊呼尖叫四处乱跑,全场一片混乱,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个施术者!   舞台上的表演也停下,音乐声戛然而止,台上台下狂乱的人群惊恐地看向了宋如浊这个方向,在震惊以后,更多的人开始朝着出口的方向逃窜。   罗先一声怒骂,立刻拉着佩奇和他身边的武警开始维持秩序,尽量安全地疏散人群。   阿电没有一点儿实战经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待着。   震耳欲聋的尖叫让宋如浊头疼欲裂,他的眼睛瞪着,用尽全力去找那个施术者。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宋如浊慌乱地找着,于是有一群逃窜的人朝着他后背的方向撞了过来他都完全没有察觉到,就在那一群人几乎要将宋如浊撞倒的时候,阿电猛地从电线里跳了出来,一个猛扑,硬生生将那些人撞离了原本的方向。   宋如浊并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突然,大音响里又传出了鬼叫一般的音乐声。   阿电努力挡着宋如浊身后的人,大叫道:“啊啊啊这四个人有什么毛病啊!怎么又唱起来了!”   “四个人?”宋如浊一个激灵。   是的,他想起来了,下午看广告的时候,是看到AUV乐队是四个人!   宋如浊急忙挥手拍开挡在自己眼前的人,看向了舞台。   有五个人。   那个背对着他挂在主唱身上的那个穿唐装的人,已经紧紧贴在了主唱的胸前,对比刚才,他突然佝偻了起来,整个身体小了一圈。   对,是它!它就是那个诡物!   宋如浊非常后悔自己这么后知后觉,刚才还以为主唱只是唱得像鬼叫,谁能想到,主唱真的是在鬼叫。   想通了以后,再仔细辨别这唱腔,宋如浊也终于是觉出了味来。   这个歌有问题!   宋如浊往舞台边一看,盯着电线走线的方向大喊道:“阿电,烧了音响!”   阿电的速度飞快,一瞬间便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电线冲了过去。   接触到电线的同时,阿电的身影消失,小光点出现在电线里,极速朝着舞台上的音响飞驰。   只需要一秒……   噼啪!   还是晚了一步。   主唱仰头发出了一声仿佛指甲划过玻璃的嘶吼,巨响通过音响荡开,音波仿若实质一般击过所有人的耳膜。   宋如浊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电线里的小光点也慢了一步。   火花在音响前炸裂,阿电惨叫一声,从电线里被弹了出来,立刻倒地不起。   那穿着唐装的诡物回头,狠狠看了一眼阿电。   它的眼里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儿眼白。它并没有离开主唱,再次对准了主唱的嘴唇,低语着什么。   主唱的身体随着它的低语更加不可思议地抽搐了起来,恶鬼的嚎叫顿时回荡在了漆黑的天空中。   而宋如浊面前的人们,眼睛也再次染上了黑气。他们又一次木然地站立了起来,快速移动着,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排列阵型。   罗先和佩奇在骂骂咧咧之中,又被那诡异的人墙给团团围住。   来不及了,这阵法形成的速度太快,他们想跑都没地儿跑。   宋如浊以极快地速度看了一眼这四周电线的排布,大声对阿电喊:“阿电,回去找人!”   阿电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扎进了另一根电线。   宋如浊清晰地看到小光点窜上了头顶的高压线里。   唐装诡物猛一回头,抓着主唱的手朝着那电线指了过去,“砰砰”响的火花立刻便追着小光点去,小光点突然加速,快到拉扯出长长的金色光尾。   火花炸裂,高压线应声断裂,可火花最终也没有赶上,小光点已经朝着特调组的方向窜了过去,以一种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消失在宋如浊眼前。   宋如浊长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至少带消息可以带出去。   后背突然发凉,宋如浊缓缓回头,便看到了那一冷冽的视线,正对着自己。   那是属于诡物特有的眼睛,没有一点儿活气,冷如寒冰。   它就那么淡然地看了宋如浊一眼,接着缓缓回头,继续贴着主唱的唇边低语。   激昂的鬼叫音乐停止,主唱闭上了双眼,安静片刻重新唱了起来。   低沉的,诡异的,仿佛是细碎的恶毒诅咒,源源不断的萦绕在纵所有人的耳边。   在这令人难耐的声响中,木然的人群重新形成了新的阵法。   宋如浊心跳越来越快。   他感觉到,眼前的人墙和刚才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尽管人脸依然是木然的,他们似乎也一点儿没有动弹。   但,整个阵法在移动,带着宋如浊往不知道哪里的方向去。   宋如浊有点慌,这个时候,他只能给牧九渊发信息。   [宋如浊:阵法变了,这些人明明没有动,但又在不停变幻位置,我出不去!]   [牧九渊:七星锁仙阵。茅山阵法中最难破阵的一种,必须身在其中才能找阵眼,我无法在远程帮你找。而且要破阵的手诀也极其复杂,用语言很难描述清楚。放弃尝试破阵,你可以直接打出去,不要管其他人!]   看完牧九渊的消息,宋如浊感觉阵法又移动了位置,他距离舞台更远了!   一眼看过去,宋如浊心便一点点往下沉。   唐装诡物已经离开主唱,站在舞台的另一个角落,身体像是麻花一样诡异地扭曲,而它长得不正常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掐着奇怪的手诀。   它一动不动,仿佛艺术家刻意雕刻的丑陋雕塑。   而台下,木着脸的人群以三男三女的队形排列着缓缓形成了圆环,一圈一圈,排着队一个个往这个阵型去。   宋如浊迅速将眼前的状况告诉了牧九渊。   牧九渊回得极快,似乎是相当着急。   [牧九渊:是诛杀万劫阵,非常危险,你不要怕伤到普通人了,如果你考虑他们,根本跑不出去,快跑!]   宋如浊沉默。   他是可以跑,直接打出去是能给自己打出一条路。   但……这些人怎么办?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普通人。   宋如浊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艰难了起来。   牧九渊的消息再次发来。   [牧九渊:不要犹豫,跑!你救不了这些人,这个东西会把所有人拉到阵法里,然后吃掉!]   [牧九渊:你不要出事。]   [牧九渊:快离开!]   [牧九渊:我知道你很害怕,不要逞强。]   在这诡异可怕到极点的情况下,宋如浊居然感觉心口热热的,他弯起嘴角,露出了一点儿浅浅的笑。   他是不可能跑的,但他也知道牧九渊的担心,正在思考着怎么回复时,牧九渊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牧九渊:不要这样做。]   [牧九渊:我不想失去你。] 第43章   牧九渊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剖析自己心声、又这样充满柔情的话。   宋如浊呆住了。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宋如浊的心脏上轻轻拽了一把,宋如浊的心跳顷刻间就乱了节奏,有一种他未曾体会过的情绪像是藤蔓一样疯狂生长。   很奇怪,惶恐又欣喜,害怕又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脸上好像在发热,热得他无法承受。   于是他就那么僵硬地站着,半天回不过神。   “小宋!”罗先断断续续的声音惊醒了还在发愣的宋如浊,他猛然回神朝着罗先的方向看了过去,隐约看到了罗先和佩奇在艰难地战斗着。   罗先骑在佩奇的脑袋上躲避那些一直朝着他们攻击的人群,佩奇一边保护罗先,一边用蛇尾将要靠近攻击的人赶走。   他们也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尽可能不要伤到普通人。   诡物用音乐蛊惑了观众,恰好罗先的力量也是能克制这个状态,他只需和一个人只需一秒就让对方忘记被蛊惑的记忆,瞬间清醒过来。   所以他们那边能破开阵法一点儿小小的缝隙,传出一点儿断断续续的声音,让宋如浊看到他们一点儿的动静。   但……这个诡异阵法最不缺的就是人,一个人清醒过来,马上就会有另一个人补上这个空缺。   五万人,把罗先眼睛盯出血来救不完这么多人,早晚他们会体力不支,彻底完蛋。   可罗先和佩奇完全没有一点儿退缩,更没有想过放弃,他们拼了命地和那个诡物斗争,同时还在担心着宋如浊的安危。   宋如浊自然是无法后退。   一个呼吸间,罗先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宋……你……怎么……”   宋如浊大喊一声:“没事,队长,你们撑住!我去破阵!”   话音落下的同时,宋如浊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牧九渊。   [宋如浊:你相信我,我说过了,我以后保证会带你去看遍全世界。]   [宋如浊: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我要去。]   [宋如浊:你帮我,我需要你。]   语言是如此苍白单薄,无法表达宋如浊此刻心绪之万一,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摊开来让牧九渊看到他的真诚。   不过,他们之间,本也不是用语音来感受对方的。   片刻后,牧九渊的消息回了过来,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和劝阻,他用最简单又最肯定的回答,站在了宋如浊这边。   [牧九渊:嗯。]   宋如浊嘴角微翘,心绪立刻就开阔了起来,那密密麻麻的人脸,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罗先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要……什么……”   宋如浊朝着罗先的方向看了一眼,轻笑一下,说:“队长,帮我拖住那个玩意儿。”   下一秒,宋如浊已经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将自己彻底放空,毫无负担地往后倒去。   就像是上一次进入河童的梦中一样,宋如浊知道诡秘力量对他不起作用,但只要他愿意,就可以。   所以……宋如浊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   这个诡物在这里布下了两个阵法,七星锁仙阵是困住了他们,但最终目的是将所有人拉入诛杀万劫阵中吃掉。   那宋如浊不如放弃抵抗,一个人不伤,直接进入诛杀万劫阵,先靠近这个诡物,才能想办法弄死它。   当然,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一定要在被诡物吃掉之前醒过来。   现在只有牧九渊能在关键时刻把他叫醒,否则玩脱了可不就原地开席。   这就是一场赌,赌他们之间的默契,也堵他们的运气。   宋如浊有很多话,可是现在不是说的时候,最终他只是说了两个字。   [宋如浊:谢谢。]   牧九渊依然只有一个字。   [牧九渊:嗯。]   牧九渊的信息在脑海之中浮现的同时,宋如浊闭上了眼睛,大脑已经完全放空。   继而,宋如浊感觉到了强烈的失重感,他仿佛从万米高空突然坠落,一阵眩晕之后,他陷入了一片黑暗,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宋如浊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只一秒,他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他眼中已经被黑色的雾气填满,脸色苍白,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活力,变成了一个毫无生命力的漂亮娃娃。   于是那些围着他的木然的人,也不再死盯着他,他们节奏统一地转身,朝着那圆圈的中心方向围了过去。   宋如浊也如同那些麻木的人一般,面无表情地随着队伍往前。   佩奇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这一幕,当时就急了,大喊一声:“阿爸!”   宋如浊丝毫没有反应,依然在往前走。   佩奇更急了,扬起巨大的蛇尾就要直接横扫,罗先急忙摁住它,沉声道:“别激动,相信小宋。”   佩奇梗住,从那缝隙里最后看了一眼,宋如浊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罗先却没有再看宋如浊一眼,他闭上眼,狠狠呼出一口气,而后攥紧双拳,大喝出声的同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珠里顷刻爬满了黑丝,那些黑丝仿佛有生命一样,沿着他的眼珠慢慢往外爬,而后变成了弥漫的黑气,涤荡在空气里。   站在他正对面的一排人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喊叫,而后他们眼中的黑气变成眼泪从七窍缓缓流出,在脸上拉下长长的黑色印子。   他们如梦初醒,看到眼前诡异的一幕,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发出惊恐尖叫到处乱跑。   佩奇的蛇尾一卷,将这几人拉到自己面前,而后张开嘴一口将这些人全吞进了肚子里,保护了起来。   这边儿的动静终于是吸引到了台上诡物的注意力,它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而后轻轻摇晃起了它的头。   更多的人前仆后继地朝着罗先和佩奇来,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他们,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但他们没有停下,只能继续。   他们能顶住,但不知道能顶多久。   诡物的眼睛紧紧盯着罗先他们,于是,它并没有在意一点点靠近的宋如浊。   宋如浊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他的世界消失了,只剩下行尸走肉一般的身体,他缓慢地跟着队伍向前,渐渐接近了圆圈的中心。   夜色浓重如墨,黑压压的云把天空压得极低,强烈的舞台灯光照射下,排列整齐的人群仿佛失去思考能力的虫子,正在形成一圈一圈的阵型。   舞台上的低吟通过音响传递开,在阵法中的人也跟着应和,诡魅的合唱声渐渐加大,仿佛整个世界已经只剩下这些吟唱。   罗先和佩奇依然在苦苦支撑。   但他们的动作比起刚才已经慢了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撑不住。   舞台上的唐装诡物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那张极其可怖的脸上,露出了满是嘲讽和蔑视的笑意。   而后,它缓缓走下了舞台,朝着阵法的中心走去。   它的身体非常僵硬且不自然,它的动作也很慢,仿若一只垂死的野兽,但这已足够让罗先和佩奇惶恐。   阵法已经成型,乌泱泱的几万人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中间的诡物。   罗先完全找不到宋如浊,但他知道,宋如浊就在其中。   茫茫人海之中,宋如浊并不显眼。   唐装诡物看到了他,但它并不在乎,依然是不屑且傲慢。   它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人,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渐渐出现狂喜和贪婪,它伸出细长的黑色舌头,快速在嘴唇上舔了一圈,仿佛已经做好了享用一顿饕餮的准备。   而后,它仰头,缓缓将嘴唇张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唇角裂开至耳边,露出了满嘴细细密密的牙。   它的整个脑袋就从嘴那里被分成了两半。   阵法之中的人已经停止了吟唱,他们定定地站着,睁着空洞的眼睛。   慢慢地,每一个人的额头中间都亮起了一点儿蓝色的光点,那光点闪烁着,一点点透出皮肤。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些始终木然的人脸终于有了一点儿表情的松动,他们皱着眉,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们想要挣扎,身体却怎么也不能动弹。   宋如浊也在其中。   他在一片黑暗之中,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能将身体撕裂开的力量,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承受着这种难耐的痛苦,他像是陷入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噩梦,只剩下身体的疼痛。   痛,痛,很痛很痛。   而在这疼痛之中,有什么东西开始一点点离开他的身体,伴随着的,还有属于他自己的温度和感知,他意识到自己在不可抑制地缓慢坠入死亡。   这个过程太漫长了,太煎熬了,他甚至恨不得自己真的能立刻死去。   可他无力抵抗,死不能死,活也活不下去。   ……   无边的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小小的光点,模模糊糊的三个字在其中飘荡。   [醒过来。]   这个小小的光点让宋如浊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回笼了一点儿浅浅的意识。   他隐约地想到了牧九渊。   或许这就是牧九渊的感受,黑暗,虚无,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能感觉到无边的痛苦。   真正处于这样的境地里,宋如浊才明白牧九渊承受了什么。   很痛,很冷,难以承受的孤独和折磨,恨不得立刻死去。   于是,这一刻的痛苦在在瞬间翻了倍,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   眼泪还没有完全滑落,极致的寒冷再次侵袭了宋如浊的身体,他已经彻底麻木,渐渐忘记了自己。   蓝色的光点离开了他的身体,像是一个小小的萤火虫。   无数的萤火虫飞出,悬停在半空中。   黑暗的天幕下,点点蓝光渐渐汇成了银河,照亮了诡物狰狞的脸。 第44章   又是一抹小小的亮光出现在了宋如浊的世界里。   [快醒过来。]   宋如浊的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轻轻滚动,他很努力地想要看清这几个字。   然后,越来越多的亮着光的字在这黑暗中出现,频率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密密麻麻叠加在一起,将宋如浊整个世界全给填满。   但宋如浊额头的蓝色光点已经彻底离开了他的身体,缓缓朝着中间的诡物飞去。   那些字极速地摇晃了起来,变成了斑斓的颜色,而后在虚空之中组成了一只巨大的手,那巨大的手拂过宋如浊的身体,缓慢而轻柔。   宋如浊的寒冷似乎是缓解了许多。   [醒过来!]   宋如浊的整个世界突然被这三个字淹没,那绚烂到人眼都难以分辨的彩色光晕将宋如浊完全包裹了起来。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宋如浊的身体猛然僵硬,他好像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迅速睁开了眼。   蓝色的光点也在他睁眼的一瞬间涌入了他的额头,身体的寒冷和疼痛也在这一刻消散,宋如浊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剧烈地喘-息。   那绚烂的光和巨大的手似乎还在他的眼前。   是牧九渊。   牧九渊真的在死亡边缘将他拉了回来。   宋如浊的心绪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时间用来多想,他只允许自己自己放纵了一秒,立刻找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器,狠厉的目光对准了远处的诡物。   它依然大张着嘴,等着蓝色的光点进入到他的口中。   宋如浊眼角的泪水在这一刻刚刚从脸颊滑下,跌落在地。   可他心里对牧九渊的痛惜还没有缓过来,于是,他此刻满腔怒意,都转嫁给了那个丑陋的诡物。   那些激烈的情绪好像变成了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宋如浊一跃而起,又重重落下,“砰”的一声砸在了诡物的面前,它甚至还有反应过来,依然大张着嘴等待着那些飞向他的蓝色光点。   宋如浊举起拳头,一拳对准了诡物的腹部狠砸了下去,一声闷响以后,诡物的身体被砸得快速后滑,溜出去好几米以后才重重跌落。   诡物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倒地以后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黏稠液体。   飘散在空中的萤火虫停止了向诡物聚集,飞快地回到原本的位置,立刻融入了本人的身体内。   诡物挣扎着起身,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它发出凄厉的嘶叫,徒然地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抓着这些蓝色光点。   可它什么都没有抓住,迎来的只是再次从天而降的宋如浊。   宋如浊跃了过来,拳头带着千斤的力道直直砸向诡物的脸。   诡物惊叫一声,翻身堪堪躲过这一拳,那拳头擦着诡物超长的发丝砸到了地面,地面瞬间裂开了蛛网裂隙。   宋如浊毫不犹豫地起身再次朝着诡物冲过去,而诡物也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急忙起身朝着舞台的方向出尖锐的一声鸣叫。   下一刻,舞台上的音乐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真正的鬼叫。   癫狂、混乱、尖利……这声音仿佛利刃直接穿刺过身体,现场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惨叫声四处响起,而后一个个人在挣扎中倒地晕死了过去。   宋如浊也感觉到了像是有一把刀从他天灵盖插了进去开始不停地搅,随着音乐声越来越大,宋如浊也被搅得越来越烦躁,他停住了挥向诡物的手,捧着自己的脑袋,撑不住地倒地,难耐地发出了呻-吟。   诡物趁着这个机会转身就要跑,可就在它刚转身的一瞬,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力道。   它慌乱低头,看到了宋如浊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它,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阴狠,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诡物一瞬呆住。   “吵、死、了。”   宋如浊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感情,诡物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最开始,他看上去那么不足为惧。   宋如浊没有给诡物更多的时间去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再次开口,加大了音量道:“吵死了!”   开口的瞬间,宋如浊手上用力往后一拉,诡物立刻身体不稳,重重摔了下来。   尘土飞扬,诡物的身体几乎要摔得碎裂。   宋如浊上前一手掐住了诡物的脖子,另一手握拳直接对着它那丑陋的脸狠狠砸了下去。   轰隆!   拳肉撞击的声音如此巨大,这一拳下去,诡物的脸直接凹了一个坑,脑袋狠狠地嵌入了地面,它疯狂挣扎尖叫,乐队的演奏也更加癫狂。   宋如浊的脑袋被这声音搅得无比混乱,他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了,甚至看不清诡物在哪里,只剩下了茫然且机械的重拳毫无章法地砸下去。   一拳又一拳,一拳比一拳力道大。   疯狂的鬼叫声中,宋如浊的耳朵里冒出了血,那血顺脸颊快速滑落,滴到了宋如浊的手背上。   那猩红的一点狠狠刺中了宋如浊的目光。   更强烈的怒意和兴奋交织在宋如浊的胸口,他感觉自己那股强大的力量急需释放,他突然加快了拳头的频率,又一拳下去,直接将诡物满嘴的牙给打散了,乱七八糟落了一地。   诡物的眼里满是惊恐,它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宋如浊没有给它出声的机会,又一拳下去,诡物的鼻骨彻底碎裂,白色的脑浆从鼻孔里淌了出来。   它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舞台上的表演也在此时停了下来,乐队所有人都软绵绵晕了过去。   全世界已经只剩下宋如浊拳头落下的声音。   “砰砰砰”。   不停歇,不断绝,仿佛恶魔的低语。   宋如浊无法停下,他的指关节已经一片血肉模糊,而那诡物的头已经彻底碎裂,骨头碎渣和肉泥深深陷入了地板之中。   而宋如浊也支撑到了极限,诡物的头已经不见了,彻底化成了一团烂泥,和地面融合在了一起。   最后一拳挥出,宋如浊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已经不成型的诡物。   他喘着粗气松开了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乌泱泱的人,全倒在他的眼前。   他甚至都站不稳了,双手也不停地颤抖着。   可他心里的愤怒还没有消散,他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刚才的痛苦,也就不由自主地想象着牧九渊正在承受这样的痛苦,于是他眼角的泪又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强大的力量伴随着他的愤怒,还在他的双手上聚集着,他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僵硬地站立着。   人群里倒下的罗先先清醒了过来,他艰难支撑着站起来,看到了一身血浆和污泥的宋如浊。   即使是一个背影,也让罗先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感,他震撼又恐惧,甚至不敢确定,宋如浊是否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犹豫再三,罗先终于一咬牙,轻声喊道:“小宋……”   宋如浊闻声猛地一回头,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瞬间盯紧了罗先。   这个眼神让罗先浑身一凉,他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此刻的宋如浊,甚至比刚才那个诡物看上去还要骇人。   宋如浊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自己的愤怒在此时无法缓解,他由着内心的本能朝着眼前的人走了一步。   罗先再次后退一步,稳住身形喊道:“小宋,是我。”   这声音很熟悉,但……好吵!   宋如浊慢慢呼出一口气,就要再次举起拳头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画面。   [冷静下来。]   [好了,没事了。]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那些疯狂增长的愤怒,顷刻间化为乌有,强烈的疲惫感侵袭了他的全身,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彻底晕了过去。   *   宋如浊睡了很长的一觉,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儿。   躺着看了好半天,宋如浊才确定自己回到了特调组,就在自己的宿舍里。   宋如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慢慢坐起身。   他不动弹还好,这一起身发现门边上居然站了一群人,见他起身纷纷后退了一步。   尤其是罗先,惊恐简直写在了脸上,一个哆嗦差点摔个狗吃屎。   这个反应让宋如浊一下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情景。   乌泱泱的人,挣扎尖叫的诡物,黑红的肉沫和惨败的碎骨……   此时再回想,宋如浊好像是站在第三视角看当时的情景,就像是一场宏大的恐怖电影,极其血腥残忍。   而自己在其中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全杀主角团的大boss。   宋如浊回过神,被自己吓得脸色煞白,他慌了神,有些结巴道:“我、不是……我、我只是……”   宋如浊不知道怎么解释,结巴半天额头都冒出来汗。   特调组众人在门口小心翼翼看了宋如浊好半天,终于才能确定,他们温和善良乖巧的小宋回来了。   众人悬着的人也终于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一个个都走到了宋如浊的床边来。   宋如浊还有点后怕,缩在被窝里小声对罗先说:“对不起,队长,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当时就是控制不住,特别生气……”   罗先有点好笑地说:“你这小孩儿,那会儿我以为你要吃了我,这会儿又这么乖了,不知道还以为你精神分裂呢哈哈哈哈。”   “……”宋如浊弱弱道,“啊,我就是精神分裂啊……”   众人:……   还、还真是。 第45章   沉默一会儿,芸姐轻轻摸了下宋如浊的头,说:“小宋,你感觉怎么样呢?你昏迷的时候,我们给你做了检查,只是皮外伤,但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宋如浊摇头道:“没什么不舒服,还感觉挺精神的。队长和佩奇怎么样?”   佩奇立刻挤上来,大声说:“嚯,阿爸,你不知道,我和罗先爆发了!我俩力量都涨了!再这样下去,我以后会越来越强!总有一天,我……”   罗先一巴掌给佩奇拍到后边去,看着宋如浊说:“咱用大的测试仪测过了,我和佩奇的污染程度都上升了一点儿,但目前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至于你呢,昏迷的时候我们查了,还是信息错误,目前看来,大家都不需要担心。”   宋如浊点点头,又急忙问:“那现场那些普通观众呢,有没有事?”   罗先的神色沉重:“现场有四名群众遇难,其余人皆是轻微伤。”   宋如浊一下感觉心里特别难受。   他那么努力,还是有人出了意外。   罗先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所有人都尽力了。”   宋如浊“嗯”了一声,低头不再多言。   为了让宋如浊不要陷入自责的情绪里,罗先故意拍了他后背一巴掌,道:“没事儿了就赶紧起来,去开会。”   宋如浊连忙点头,打起了精神。   众人离开房间以后,宋如浊便赶紧起身,洗漱完毕以后便朝着会议室走。   半道上,宋如浊给牧九渊发了消息报平安。   [宋如浊:我刚醒过来,现在都挺好的,你怎么样了?]   没一会儿牧九渊也回了消息。   [牧九渊:我没事。]   宋如浊看着脑海里出现的字,突然就觉得他和牧九渊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一点儿,他总有一种预感,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有一天他一定能找到牧九渊在哪里,把牧九渊从那个可怕的境地里救出来。   但这些话宋如浊没有告诉牧九渊,他不想让他这么早就抱着遥远的期待,漫无目的地等着。   于是宋如浊很快转换了话题。   [宋如浊:你真的好厉害,茅山阵法你也懂,也是书上看的吗?]   [牧九渊:嗯。这样看来,从前的书里写的那些异人术士妖魔鬼怪可能都是真的,而且力量都是出自同源,就是你们现在说的诡秘力量。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真的能调动这个力量,那应该道门以外的术法你也都能用。]   宋如浊立刻来了兴趣,他想学好多好多东西,以后就能保护更多的人了。   [宋如浊:那除了道门法术,你还看过些什么书?你都教我吧!]   [牧九渊:佛门主要有三宗五派,各有不同,要学佛门正法首先从梵语开始学。国内民间民俗主要有巫蛊、出马、降神……体系和种类极其庞杂,要慢慢理。国内各个少数民族也有自己的传承,要学的话肯定也是从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学起,还有少数民族的历史传说等知识。至于欧洲大陆和非洲大陆……你可以先搞清楚他们的神明系统和传说故事。对了,国外不少通灵术还涉及到用药,所以还要学一点儿植物学内容。]   宋如浊:……   要命了。   [宋如浊:太复杂了,要不还是先学道法吧,至少不用学语言TAT。]   [牧九渊:道门目前最主流的派别有全真、茅山、灵宝、正一、净明,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小道派,各家的传承教义和术法都有所区别,你想先学哪个?]   宋如浊:……   文盲受到了知识库的小小震撼……   [宋如浊:大哥,你太吓人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牧九渊:不确定,我说不定是个服务器成精了。]   [宋如浊:不是的,我感觉你应该是个人。]   [牧九渊:我感觉你好像在骂我。]   宋如浊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他站定了脚步,想象了一下牧九渊的样子。   个子很高,腿很长。   脸……想象不出来,但应该挺好看的。   站原地傻笑了半天宋如浊才又回了消息。   [宋如浊:开会了~]   [牧九渊:嗯。]   很快宋如浊到了会议室,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罗先先给宋如浊讲了一下他昏迷以后的情况。   阿电传了消息回去,特调组立刻全员出动,很快到了音乐节场地外围,和特警配合好控制住了局势,没有出现额外的踩踏等事故。   善后工作是总队来的人处理的,他们有很成熟的经验了,这次的事件最终以附近工厂致幻气体泄露致观众中毒定了性。   还有些收尾工作也是总队的人在负责,目前罗先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总队进行后续调查。   宋如浊想了想那诡物最后的遗容,自己都有点害怕,缩着脖子说:“那、那我是不是闯祸了?没能留下信息……”   张黑狗立刻大声道:“什么闯祸!咱立大功了,救了那么多人,马上加奖金!”   罗先挥挥手安抚了张黑狗,接着说:“虽然小宋的确是破坏了一点信息……但也不用担心,总部那边根据剩下的残肢调查了,这个诡物是一具被污染的尸体。”   尸体?   宋如浊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看那个诡物身上的唐装那么奇怪。   其实是寿衣!   “那它的身份查到了吗?”宋如浊连忙问。   罗先回答:“查到了,两个月前,县里殡仪馆丢了一具尸体,核对以后的确就是音乐节现场出现的那个诡物。经查实,这个诡物生前是一名民俗表演艺术家,他没有家属,意外去世以后尸体停放在殡仪馆里,工作人员准备火化的时候突然莫名遗失。”   宋如浊恍然:“啊……所以它会阵法……”   罗先神情严肃,继续说:“这是最好的情况,这个尸体是在没有任何人为情况下被污染的,它是遵循着本能想要吃人,才会设下阵法。不过,我们也要警惕,考虑这件事情有人为因素在里边。”   众人陷入了沉默。   的确,这只诡物的嗜血性这么强,失踪后两个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很不正常,它根本不可能忍住两个月不吃人。而且,这么大的阵仗,准备这么充分,不太像是临时起意,说不定还有同伙,甚至这玩意儿似乎没有完整的意识,它可能都不是主谋。   宋如浊立刻懊恼了起来。   当时确实应该留一点线索的。   罗先瞄了宋如浊一眼,说:“紧急情况,保命为先,不要多想了。总队那边会慢慢查,我们负责配合,有紧急情况立刻上报就行。”   宋如浊再次点头,乖乖地不再多话。   之后罗先又将整个案子做了总结和梳理,这次的这个偶发事件,便暂时告一段落。   *   入秋以后,天气渐渐褪去了燥热。   整个嘉县也都十分平静。   音乐节的案子总队一直在跟进,但目前没有太多的新信息,也就没有联系过罗先他们。   所以宋如浊又闲了下来,除了巡街没有别的工作可以做,没巡检的时间都跟着牧九渊学知识。   从他上次学过的茅山阵法开始,牧九渊教了宋如浊许多,但光是背口诀和手诀都够呛的。   一段时间下来,不能说是融会贯通,只能说是焦头烂额。   尽管艰难,宋如浊还是学的很用心,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这些东西保下一命呢。   风平浪静且无聊地过了一个月以后,嘉县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中秋节,嘉县古镇文化街会举行一场国风中秋游园会。   按照现在的宣传来看,这场中秋游园会已经准备很久了,规模非常盛大,会有篝火晚会、汉服巡游、烟花表演、国风游戏、古风集市等活动,预计接待游客八万人。   这比上次的音乐节人还多。   用不着提醒,这次特调组众人很自觉就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   到了中秋当天,特调组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到了办公室,发现芸姐和果果穿着一身特好看的汉服母女装,像古代公主一样漂亮。   宋如浊发出惊叹:“芸姐,真好看啊。”   芸姐立刻给他递上来一套衣服,说:“给你们都准备了的,每个人都有。”   虽然去的主要目的是巡街,但活动那么热闹,去都去了,搞点仪式感也不错。   芸姐是真的准备得很齐全,都是方便活动的劲装,佩奇阿电河童都有,甚至连嫦娥都有一套小猫汉服。   宋如浊没穿过汉服,于是特别有兴趣,立刻去了休息室换好,然后走出了房间,在办公室门口的仪容镜前照。   芸姐给他选的是一身深蓝提花唐制圆领袍,蹀躞带将腰身掐得细细窄窄,还挂了金鱼袋和小匕首作为装饰。   这装束极适合宋如浊,衬得他活脱脱就是一个矜贵的小公子。   众人一看宋如浊,就赶紧迎上来围着他不停地夸,宋如浊被夸得不好意思:“真的、真的好看吗?”   佩奇道:“爹,你长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啊?”   不知道怎么的,听他们这么夸,宋如浊就很想让牧九渊看看他的这身衣服。   宋如浊自个儿想着想着又更不好意思了,莫名其妙脸开始泛红。   张黑狗瞧见,立刻上来调侃:“怎么,想拍个照片发给你那网恋对象啊?”   宋如浊的脸顿时红得更厉害了,心虚说:“什么啊,我没……”   张黑狗一拍脑门,说:“啊,对哦,最近没看你捧着手机瞎乐了,怎么了?你们分手了?”   宋如浊一下急了,忙说:“没分手!”   说完宋如浊立刻呆住,脸都要红炸了。   啊啊啊啊说什么呢!   什么分手不分手!   疯了啊啊啊啊! 第46章   其实张黑狗只是随口调侃两句,说完就自个儿一边玩儿去了。   但就是这两句随口的调侃把宋如浊搞得心虚不已。   他不敢给牧九渊发消息,更不敢让牧九渊看自己这身新衣裳,生怕对方察觉到什么。   但……能是什么呢?宋如浊想不清楚。   恍恍惚惚中,车已经开到了古镇文化街景区门口,宋如浊呆头呆脑地被张黑狗拉下车,脑子里都还在纠结。   罗先拍了下宋如浊的后背说:“傻小子,还没睡醒呢?”   宋如浊回神,四下张望片刻,微微叹气。   算了,别想了,先工作。   而后,罗先给大家安排起了巡街任务。   古镇以古戏楼为中心,衍生出南西北四条长街。   宋如浊和佩奇阿电一组,沿着南街来回巡视。   古镇的建筑多为木质,都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前些年,政府在保留原有建筑结构和外观的情况下,对古建筑进行了修缮加固。   如今,古镇文化街也算是嘉县知名景点。   办游园会的文化街自然更为热闹,古朴的二层小木楼上,四处装饰着灯笼和兔子的元素,满大街的游客几乎都穿了汉服,街边这种小吃店、纪念品店的店员也全扮上了古装,走在其中,颇有种混乱的穿越感。   这是宋如浊来嘉县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来古镇文化街呢,他已经够兴奋了,瞧见什么都觉得新奇,要拍一拍照片。   而阿电和佩奇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更是激动,缠着宋如浊买了好些小零食和小玩具。   三人走了许久才走到南街尽头,这里靠着条饮水溪,风景不错,不少人都在这里打卡拍照。   宋如浊凑了过去,拿着手机刚要拍,身边突然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人,用奇怪的声音说:“这位小哥,这边来拍。”   宋如浊一回头,瞧见了一个……冒牌孙悟空。   这应该是景区工作人员扮的吧,妆造虽然做得一般,但也能看出是模仿的剧版孙悟空,声音也故意压成着模仿剧里的音色,不太像……但也尽力了。   造型不咋地,但这假扮孙悟空还挺热情,上来就拉着宋如浊的胳膊说:“来来来,这边儿照,这边儿景好。”   宋如浊招呼阿电和佩奇过来,举着手机以背后的溪水景为背景自拍了一张。   在宋如浊拿起手机要拍第二张的时候,假扮悟空一下凑了过来,抬手扮起悟空经典pose,和宋如浊一起拍了照片。   宋如浊有点惊讶,但看了眼照片,还挺有意思的。   况且华夏大地谁不会不喜欢孙猴子?   于是宋如浊挺开心地留下了这张照片。   假扮悟空见宋如浊没反感,又拉着宋如浊说:“来,去我院里拍。”   说完也不管宋如浊答不答应,直接拉着宋如浊就进了旁边一栋古楼的小院。   这小院里是一家民宿,院里有棵小树,树上挂着些塑料人参娃娃。   假扮孙悟空就指着树说:“您瞧瞧,这就是人参果树,结了人参果儿,随便拍。”   宋如浊不想下了人家的热情,再加上阿电和佩奇在耳朵边上一直聒噪想拍,宋如浊也就乐呵呵地拍了起来。   三个傻子拍得可开心了,乐呵了半小时才终于停下,满意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假扮孙悟空也笑眯眯的,不再刻意模仿电视剧音色,而是用他有点低沉的原音说:“拍了几张啊?”   宋如浊看着手机笑说:“十多张吧。”   假扮孙悟空笑得更开心了,快速摸出自己的二维码,道:“那就打个折,收你十张的价,一共三百。”   宋如浊没搞懂什么意思,说:“什么?”   假扮悟空脸色一变,说:“门口小牌儿上贴着呢,孙悟空合影,三十一张。”   宋如浊几步走到门口,确实看到了有个小牌子写着两行字,第一行“孙悟空合影”,这字倒是正常大小。   第二行“三十一张”完全就是绿豆大小,不凑近看还以为谁把鼻屎球球黏真那儿了。   宋如浊很不开心,垮下脸说:“你这不是骗人嘛?我拍之前你们不说?”   假扮孙悟空一下把头套摘了,露出凶巴巴的脸道:“怎么,你还想赖账?你这么大一个人没有常识吗?在景区和扮演演员拍照都是要付钱的!这本来就是不成文的规定!”   佩奇和阿电一听这顿时超级不爽,在宋如浊背后猛呲牙发出长长的嘶吼。   假扮孙悟空突然感觉一阵阴风扑面,莫名其妙全身寒毛都立起来了,心里快速略过一阵阵的恐惧。   本能告诉他,好像有什么危险在逼近。   宋如浊回头,安抚了一下阿电和佩奇,让他俩先冷静。   二人依然表情凶狠,死盯着假扮孙悟空,慢慢收回了自己呲着的牙。   假扮孙悟空正了正自己的脊背,给自己打气:自己还能怕个学生仔不成?   于是,假扮孙悟空立刻朝着宋如浊瞪了过去。   宋如浊一下更生气了。   几百块他是无所谓的,但是他不能被当成傻子骗钱。   于是宋如浊毫无畏惧地瞪回去,说:“我不知道你们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我不认可,也不觉得这个规定是合法的,我拒绝付钱。”   假扮孙悟空怒目圆睁,一声吆喝,屋里就出来了一群人,男男女女,围着宋如浊就要闹。   宋如浊扬了扬自己的手机,说:“报警吧,这事儿说不清楚,我也不想和你们多说。反正在我律师来之前,我不打算和你们掰扯。”   说完宋如浊就给自己律师打了电话过去,站在一群人中间平静地讲述现在的情况。   一院子人都傻眼了。   这小子,就是讹他个几百块钱,他这么认真,要找律师?   假扮孙悟空和自己身后的人互相看了几眼,最终上前一步对宋如浊道:“喂,这个学生,你吓唬谁呢?”   宋如浊瞄了他一眼,不搭理,继续和律师说。   众人窃窃私语,似乎是有点怂了,有人拉了拉假扮孙悟空的袖子,他也就找到了台阶给自己下,清清嗓说:“算了算了,你小子不懂规矩,你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宋如浊继续对着手机说:“没事的,我会在这里等着警察,哦哦,知道了,市场监察局也可以投诉吗?电话是哪个?”   假扮孙悟空没搞懂,这种一个人出行的年轻学生仔是最好忽悠,最好骗钱的,脸皮最薄的,他就不明白怎么自己选个冤大头还踢到了铁板。   想了想,假扮孙悟空咬牙,挥手让后面那些人先回屋,那群气冲冲出来的人都闭了嘴,又灰溜溜回去。   宋如浊刚好说完挂断电话,正要给市场监察局那边打电话,假扮孙悟空立刻摁住了宋如浊的手,黑着脸说:“不说了,你这个小子不懂规矩,把照片删了赶紧走,走走走!”   宋如浊不服气,还想继续和这个假扮孙悟空争,但对方已经不敢继续和他对线了,推着他的背把他给推出了院子,“啪”一声关上了院门。   宋如浊被推出来以后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佩奇一秒不耽误地就开始捧臭脚:“阿爸真牛!不需要动手就赢了!”   阿电立刻附和:“对对对!”   宋如浊被两个傻子哄得心花怒放,立马也觉得自己超厉害。   要是以前的他,肯定不敢和人吵架呢,现在不仅能吵架,还吵赢了。   宋如浊飘了,迫不及待就给牧九渊发了消息求夸。   牧九渊很快回了消息。   [牧九渊:嗯,很厉害。]   [宋如浊: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最有效率的办法是直接给钱走人呢。]   [牧九渊:确实是。但是我不需要每次和你说话都是教课,你开心的时候和你一起开心就行了。]   宋如浊感觉自己心都麻了,嘴角一直往上咧,根本止不住。   阿电有点惶恐地小声问佩奇:“阿爸这是怎么了?”   佩奇镇定地说:“要允许我们全能的爹有一点儿人类的弱点:一恋爱就变傻子。”   阿电恍然大悟,说:“我们要有阿妈了。”   佩奇微笑点头。   宋如浊发完消息立刻把刚拍的照片删掉。   虽然喜欢孙悟空,但这个黑心老板不配,照片也不想要。   三人嘀嘀咕咕间,很快和特调组成员汇合,众人在街边一家咖啡厅简短开了个小会,整合了一下目前的信息。   他们一边玩儿一边四处收集信息,基本上已经摸清了整个文化街的地形和布置,目前看来到处都很安全,风平浪静。   最大的事件就是宋如浊和那个假扮孙悟空吵架。   当然,活动要持续到明天晚上,所以今晚他们肯定是不会离开的,保险起见,就在景区里住一晚上得了。   张黑狗提议道:“那我们就去那个假孙悟空对面住!”   罗先点头说:“不错,欺负我们家小孩儿的,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就在他家对面狠狠消费,气死他。”   几人顿时一阵欢呼表示同意。   罗先一拍桌,说:“散会,继续巡街!”   众人一哄而散,继续乐颠颠巡街。   这一整天宋如浊看了不少热闹,玩了许多好玩的东西,一边看着一边和牧九渊分享,于是这一天又快乐又短暂。   天黑以后,几人高调前往假孙悟空家对面的民宿,特别豪迈地包下了整个民宿所有的房间,还要了一只烤全羊和一桌子大餐。   那假孙悟空听着这边的热闹,好奇地走过来想找这边儿老板打听打听,哪儿来的大款这么豪气。   结果刚一走到门口,就瞧见宋如浊站在吧台前对老板交代:“老板,麻烦不要放辣椒,口味淡一点儿,谢谢啦。”   老板热情地应了。   宋如浊也热情地道谢,而后刚一转身,就和杵在院门口的假孙悟空对上了眼。   假孙悟空震惊不已。   这个学生仔……这么豪气的吗?那自己下午为了那么一两百块放过这么大一条鱼,岂不是个大傻叉!?   假孙悟空脸上顿时闪过了无数的表情。   懊恼、心痛、尴尬、后悔、气愤。   总之,非常精彩。   宋如浊只是浅浅一笑,而后云淡风轻地转身,潇洒地不看对方一眼。   但……回头那一瞬,宋如浊差点没忍住嚎出声。   简直……爽翻了!   得赶紧给牧九渊发消息分享才行!   [宋如浊:哇,看到假孙悟空那么吃瘪的表情,我好快乐啊,嘿嘿嘿,这就是老奸巨猾吗?]   [牧九渊:别这么贬低自己。你还没那么老,可以说小人得志。]   什么冷笑话啊喂!   宋如浊的快乐顿时上升了几个档次。   [宋如浊:嘿嘿嘿嘿嘿嘿。] 第47章   这一晚大家都很开心,吃好喝好以后,一人选了一间房休息,美美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大家刚起床吃早饭,就听到外边有人在大吵大闹。   宋如浊起身打开窗户往外一看,瞧见了昨天那个假孙悟空站在自己院儿门口叉着腰大骂。   “缺德冒烟的玩意儿,敢跑到我家里来捣乱!瞧着我赚钱就眼红是吧?不要脸的玩意儿,我马上就报警,抓到你就完蛋了!”   众人一听似乎是哪假孙悟空吃瘪,个个都来了兴致,围在窗户前看热闹。   假孙悟空骂了几句又回屋抱出一堆东西扔地上,宋如浊定睛一看,那是昨天他扮孙悟空的那套装扮,衣服面具已经全部被撕得稀碎,金箍棒也被撅了。   假孙悟空一手指着那堆破烂的装备,一手挥着手里的字条说:“还敢给我留字条!我告诉你,就凭你这个字条,警察肯定能抓到你!你完蛋了!抓起来,牢底坐穿,让你眼红我赚钱!”   旁边嗑瓜子看热闹的人问:“唉,谁啊,留了什么内容啊?”   假孙悟空摊开纸条念起来:“以后不准再假扮你孙爷爷,否则要你小子好看——齐天大圣留。呵,我呸!”   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哄堂大笑,而楼上的特调组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阿电。   阿电正美美看热闹呢,一回过神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顿时紧张了:“看我干嘛?”   佩奇说:“这个低智的恶作剧手段,实在是太像你了……”   阿电特别委屈:“不是我啊,我昨晚和嫦娥哥玩了一晚上抓光点,我俩一直在一块!”   嫦娥点点头,“喵”了一声给阿电作证。   众人这才回头,又继续看热闹。   假孙悟空还在大骂:“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一直嫉妒我,见不得我好,不想让我赚这份钱,我还就告诉你们了,这钱我非得要赚,一定要赚!不就是一套装扮吗,我马上重新买,马上再扮上,就要赚钱,眼红死你们!”   说完假孙悟空又骂骂咧咧回了院子。   民宿老板走过来,笑着给特调组众人解释道:“真不好意思,打扰到各位吃早餐了。孙老板是这样的,脾气不好,和周围的邻居也一直都处不好,各位多担待。”   宋如浊笑:“孙老板啊,他还和大圣一个姓。”   名宿老板笑道:“那可不,他说……”   还没说完,孙老板又拿了东西走出院门,再次大声嚷嚷:“我老孙家,就是最有资格扮大圣爷的,有我们传了八百年的家谱为证,我,就是大圣爷名正言顺的后人!”   众人都没忍住,“噗”地把嘴里的早饭全都给喷出来了。   宋如浊瞪大眼睛说:“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我还是看过电视剧的,抛开孙悟空是个猴子不说,他是正儿八经的和尚吧?哪来的后人?”   民宿老板哈哈大笑说:“昨天孙老板讹呢拍照的时候,没有给你讲这个渊源啊?”   宋如浊摇头。   民宿老板说:“根据孙老板的说法,大圣爷在五指山下压着的时候,有个小孩儿给大圣摘了桃子吃,后来大圣出来,那小孩儿变成了耄耋老人,但大圣还记得他,还帮他杀掉了欺负他们的强盗。于是老人感激大圣的恩德,体谅大圣没有子嗣,于是主动改姓为孙,算作大圣的后人。”   众人:???   啥玩意儿???   槽点太多以至于大家不确定这是不是演的。   半晌,张黑狗问:“就算他那族谱是传了八百年是真的,那孙悟空本人认他们做后人了吗?”   民宿老板无奈笑道:“反正孙老板的说法是,大圣认了,还给他们送了一颗人参果树做凭证。”   宋如浊惊奇道:“该不会说的就是他们院子中间那挂着塑料果子的小树吧?”   “是啊,就是那树,很小,因为还没成熟。”民宿老板捂脸,“孙老板说人参果树,三千年成熟,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现在那树才八百年,还在婴幼儿期。挂塑料果子单纯为了装饰,哄孩子开心。”   众人:……   不是,还能这么玩啊?   宋如浊目瞪口呆,其实昨天孙老板应该是打算拿这一套出来忽悠自己的,谁知道自己气性那么大,又要报警又要找律师,他还没来得及开始忽悠呢。   这样一想,宋如浊还有点遗憾:“说实话……这故事还蛮精彩的,要是昨天孙老板不试图用人数恐吓我,好好讲这个故事,我肯定会心甘情愿花钱听故事。”   罗先敲敲桌面,说:“你们一个二人还这么认真地讨论上了。就没有人在乎,孙悟空只是小说人物吗?他就不是真实存在的啊各位。”   张黑狗摸着胡须压低声音说:“那可不好说,《西游记》这话本子也是根据民间传说故事改编的,咱们都见证多少民间故事成真了,没准还真有这么一个孙悟空呢?”   果果在芸姐怀里拍着手道:“悟空,悟空,真的,真的!”   民宿老板又叹气:“孙老板一直讹的也是小钱,每次有游客报警他退钱倒是爽快,所以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事儿。不过这样做很不好,也给咱们景区抹黑。你们知道了,以后也给朋友们多宣传,别再给他机会讹钱了。”   说话间,对面的孙老板已经骂完了,将已经被撕坏的衣裳和面具拿回了家,又骂骂咧咧地出门,大声表示他立刻就再买一套更加华丽的大圣装扮,一会就再来扮上。   热闹看完了,众人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吃饭,很快把这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这一整天的巡街工作依然很顺利,傍晚,所有的活动结束,游客们也陆陆续续离场,一件意外事故都没发生。   直到这一刻,大家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乐呵呵回民宿吃了一顿饭,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离开的时候,瞧见孙老板又扮上了,这一身新的比之前那一套装备还要还原,他招揽顾客也更卖力。   几人从他身边过,都没搭理他。   孙老板看着他们走远,心里本来就很不爽,再加上在路边好半天,一个顾客都没有招揽到,越想越不爽,也不想继续背着这么重的装扮,气冲冲地回了院里。   此时天色擦黑,游客也走得差不多了,估计不会再有人来。   员工们到了下班时间,打了招呼也就一个二个慢慢离开,孙老板继续不爽地骂骂咧咧,回了自己的卧室洗漱上床,关灯躺着瞪眼。   窗外的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孙老板直愣愣地看着路灯光照射下窗帘的影子,小声自言自语:“不行……得再想想,想一个故事来骗游客……”   想得正认真,耳边突然想起一个有些尖的声音:“你这孙子!”   孙老板顿时大怒,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怒道:“谁骂我!”   话音刚落,孙老板一下吓得浑身发毛。   不对,现在就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谁在说话?   难不成有人闯进来了?   完蛋了,敢入室抢劫的,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孙老板顿时后背发凉,哆哆嗦嗦地想开口求饶,但还没开口,让他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窗户外路灯光在墙上映照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人影少说有两米高,头戴翎羽冠,身批金甲袍,长披风随风飘荡,气势冲天,宛若神明降临。   不、不是宛若神明,这就是神明!   孙老板扮了许多年,即使没有看到真身,这样一个影子,他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是孙悟空,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老板怀疑了一秒是不是又有人恶作剧,大着胆子往窗外一看,一个人也没有。   这影子,就是这么突兀地凭空出现的!   接着,大圣的影子一挥手,这禁闭的房间里立刻起了一阵冷风,屋里的摆设全都摇晃了起来,叮当作响。   孙老板眼前发花,差点没晕过去,直到他无比熟悉的大圣的声音环绕着整个房间响起,回音震得他耳膜生疼,那强烈的压迫感如有实质,让他全身的骨头都被压得发凉。   “你这个孙子,怎么不回你孙爷爷的话?”   孙老板一骨碌从床上摔下来,屁滚尿流地趴在地上,哆嗦着说:“大圣,您、您是真的?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孙悟空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恼怒,道:“你白天不是说,你是那送桃儿小儿的后人吗?不是有族谱作证吗!怎的到了此刻,你居然疑心俺老孙是不是真的?”   孙老板忙说:“大圣,我错了,我错了,不该拿你骗钱的!那都是我瞎编来骗游客的!”   “什么!你敢耍俺老孙!”影子又是猛一挥手,床头柜上的台灯“啪”一下就摔下了地,灯泡碎裂,溅起的玻璃渣将孙老板的脸划了条小口子。   孙老板一整个人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带着哭腔说:“大圣息怒啊!我也是没办法,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租了这个房做民宿生意也不好做,我真的是没办法才骗钱的……大圣饶命啊,我以后一定老实本分,再也敢打您的旗号去骗钱了!”   大圣的影子缓缓朝着孙老板靠近,孙老板恐惧到无以复加,呼吸几乎都要停滞。 第48章   又是一阵阴风起,孙悟空的影子恼怒地将桌上床头柜上的东西给全给推到了地上,噼啪声四处响,孙老板随着那声响一下一下抖动身体,头也不敢抬。   等孙悟空发泄完以后,他才又呼了两口气,说:“送桃小儿后人的事情是假的,还是你是假的,冒充他们的?老实说!”   孙老板有些迷惑地回答:“啊?都是我、我编的啊,电视剧里只演到大圣您从送桃那家人那儿离开……我不知道您后边的事儿,您自己肯定比我清楚啊……”   孙悟空不耐烦地“啧”了几声,低声嘀咕道:“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一觉醒来,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原以为你真是故人之后,还想问问你。”   说完孙悟空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始低声嘀嘀咕咕:“花果山究竟在哪儿呢……”   他似乎是在努力拼接自己脑子里的记忆碎片。   孙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孙老板也隐约感觉到了,大圣爷似乎没有真的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于是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小心翼翼抬起头,想顺着影子的方向看过去,一睹大圣真容。   但孙老板刚一抬头,金箍棒又是猛一杵地面,楼板震动传到了孙老板的身上,孙老板吓得差点惊叫起来,急忙再次趴下。   “罢了罢了。”大圣爷不再嘀咕,又对着孙老板说,“你小子,告诉我,花果山在哪?”   “啊?花果山?”孙老板简直一头雾水。   大圣爷又生气了,怒道:“孙爷爷大名鼎鼎的花果山水帘洞,你竟然不知道?”   孙老板连忙说:“知道,知道,大圣,息怒,我只是没去过,找不到,我帮您想办法,您等等。”   大圣爷轻轻“嗯”了一声,孙老板才哆嗦着起身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打开导航,输入“花果山”。   导航立刻出来了好几个花果山的地址。   孙老板哆哆嗦嗦地把手机举起来,说:“大圣,您看,这些都是花果山,我不确定哪个是真的,当然您神通广大,可以自己去一个个瞧。”   接下来半天没有动静,估计大圣爷正在看手机。   孙老板举手机举的手快麻了,终于是忍不住问:“大圣爷,您是不是看不懂简体字?”   “胡说!”大圣爷又怒了,声音震得孙老板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区区简体字,难得倒俺老孙!”   孙老板连忙点头,又等了好久,还想问大圣爷是不是不会用手机,但话还没有说出口,手机突然就被一股力道收走,漂浮在了半空中。   这违背物理常识的一幕看得孙老板忍不住直起身子“啪啪”鼓掌,由衷赞叹道:“大圣真是有神通啊!”   大圣爷接着问:“开机密码多少。”   孙老板忙不迭报了数字。   回应他的,只是大圣爷一声冷冷的“哼”。   接着,手机和墙上的影子一同飞了起来,像是剑光一样直冲云霄,孙老板越看越惊奇,恐惧的心已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惊叹,他实在是没忍住站起来大声喝彩:“好好好!”   下一刻,所有的神迹消失,孙老板脸上的兴奋突然僵住,他突然反应了过来,猛扑到窗边伸出手凄惨地大喊——   “我的手机!”   *   清晨。   宋如浊刚到办公室,就看见一脸没睡醒的张黑狗很不爽地说:“走,来活儿了。”   闲不住的宋如浊立刻就将情绪调动了起来了,背起背包就和张黑狗一起走,边走边问:“狗叔,是什么活?”   张黑狗翻着白眼说:“有个傻子,报警说自己被孙悟空抢劫了一台手机。公安那边已经给他做了精神测试,说他没有病,所以案子转给我们了。”   宋如浊“哈哈”笑:“我们怎么又和孙悟空杠上了?真好玩。”   张黑狗不停抱怨:“不知道你一天乐个什么,大早上的……”   俩人说着说着,很快到了派出所接待室,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   “是真的,我的手机就那么飞起来了,嗖一下就不见了!”   宋如浊在这聒噪的声音里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瞧见了俩民警。   这俩一人望天一人望地,似乎是听了太多疯话,人已经麻了,只剩两脸无语。   聒噪的男人听到动静,停下了激动的诉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对上眼儿,两方都十分惊讶。   嚯,熟人啊,孙老板。   俩民警一看宋如浊他们来了,立马起身收拾文件,快步朝着宋如浊和张黑狗走来,真诚地拍俩人的肩膀,把这傻子交给了他们。   孙老板又尴尬又紧张,崩溃地看着宋如浊道:“你、你们是警察?”   张黑狗:“嘿嘿,没想到吧,你欺诈消费这事儿跑不了了嘿嘿。”   孙老板脸白了又绿,晃晃悠悠都站不稳了。   宋如浊走上前扶着孙老板坐下,说:“先说孙悟空抢劫手机那事儿。”   孙老板傻了半天,在宋如浊真诚的注视下,终于是磕磕巴巴把昨晚的事儿讲了一遍。   宋如浊一边听一边做笔记,而后又问了一些细节。   越听,宋如浊就越是兴奋。   是真的,孙悟空是真的存在的,这个全华夏所有小孩儿都崇拜的猴子,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宋如浊懊恼道:“我们昨天应该多住一晚的!要多住一晚,我肯定能去找大圣要个签名!”   孙老板激动地抓住宋如浊的手,说:“警察同志,你真的信我!你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   张黑狗轻拍宋如浊的脑袋,说:“你去了手机也给你抢咯。少发癫,干正事儿。”   宋如浊这才想到孙老板还在,只好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激动。   张黑狗对孙老板挥挥手,说:“行了,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孙老板依然一脸殷切:“警察同志,谢谢你信任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老老实实挣钱,再也不瞎搞!”   张黑狗敷衍几句,把还在聒噪的孙老板给撵走。   宋如浊沉浸在激动的情绪里,起身在接待室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不停想象齐天大圣的英姿。   张黑狗笑道:“小孩儿,瞎激动,你先……”   话还没说完,房门被打开,刚才出去的民警又来了,一脸哭笑不得,道:“二位,别乐了。来吧,又有报警,又和孙悟空有关。” 第49章   宋如浊急忙问:“没人出事儿吧?”   民警答:“倒是没有任何人伤亡。”   宋如浊立刻松了口气。   民警继续说:“只是事情有点怪……昨天半夜,嘉县最大的鲜花水果批发市场花果山农贸市场遭了贼。这个贼很疯,像个质检员似的,挨家挨户检查,把几乎所有准备上架的烂水果都给扔到了垃圾桶,而每个以次充好的商家都被偷了香蕉……”   宋如浊:……   这不好说贼吧,这是得说义士……   张黑狗道:“嚯,花果山农贸市场规模很大的啊,那这个贼偷这么多香蕉也不太好处理啊,弄哪儿去了?”   民警无奈道:“这就涉及到了第二项报警。省城动物园花果山……对,就是猴类动物园区……凌晨六点左右,有人莫名其妙潜入了猴类动物园区给猴子们投喂了大量香蕉,不少猴子都吃吐了……”   宋如浊:……   张黑狗:……   顿了顿,宋如浊还想给大圣找补呢,弱弱地说:“这也看不出和孙悟空有关吧……”   民警望天道:“还没完呢,这个贼把人商家供奉的关公招财猫财神爷等等,全换成了孙悟空手办。”   宋如浊实在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感觉大圣爷也太可爱了点,不愧是华夏大地第一男神!   张黑狗又问了下民警关于这几件报案的细节,而后便和宋如浊一起离开。   刚一走出派出所,张黑狗就立刻在特调组群里发了语音,让所有人准备开会。   很快,二人回了特调组,所有人集合,将前后三个案子的细节梳理了清楚,宋如浊也从之前的兴奋进入了紧张的情绪里。   虽然目前看起来孙悟空并没有什么恶意,做的一切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但再怎么说,这可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啊。   宋如浊喉头轻轻动了一下,说:“所以,现在,我们要去把孙悟空……缉拿到案?”   罗先脸色严肃:“是啊,我们要去阻止他继续恶作剧,同时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以后老老实实在我们特调组待着学习先进思想,不许出去捣乱。”   这些话说出口罗先都心虚。   张黑狗手一摊:“我退休金不要了,现在就辞职。”   河童:“实在不行,我去露脸试试看,虽然我没有超强的战斗力,但我有超强的魅力,说不定对猴子也有……”   “滚一边儿去!”佩奇一尾巴扫在河童脸上,星星眼看着宋如浊,充满自信道,“以现在的理论来说,就算真的有孙悟空,也是源于诡秘力量的。反正咱爹就是诡秘力量无法撼动的男人,我相信咱爹一定能搞死孙悟空,冲啊!拿下孙悟空,撅了他的金箍棒!”   阿电屁也不懂,就霹雳吧啦在宋如浊身后放火花起哄:“阿爸最棒!阿爸最强!”   宋如浊自己都不敢瞎说,急忙去捂佩奇和阿电的嘴。   罗先瞪了佩奇一眼,说:“你这么有自信你上,说不定孙悟空看在你和他二师弟长得像的份儿上饶你一命呢。”   佩奇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说他像猪,立刻又怒了要和罗先拼命,嫦娥眼疾手快上来就是一爪子把佩奇给打回去。   几个倒霉玩意儿又打成了一片,罗先不搭理他们,继续安排工作。   “根据孙老板提供的信息,我们这位大圣爷现在的目的是找他的花果山。他的行动路线就是按照导航搜出来的花果山由近到远一个个找过去的,他目前的速度不快,每到一个地方都得搞点小恶作剧,但无伤大雅,现在看来,这位大圣爷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主儿。我们好好和他沟通,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宋如浊一边听着一边和牧九渊同步会议内容。   牧九渊倒是不紧张。   [牧九渊:我对你们这个孙悟空的真实性存疑,毕竟《西游记》原著根本就没有送桃小孩儿这一段情节,这是电视剧原创。况且《西游记》原著也是经过了漫长的积累和演化,和真正的民间传说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所以,即使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也不会如此符合故事里的形象。他太贴合了,反而有点奇怪。]   [宋如浊:但是大圣爷说了,他睡了很久醒来,记忆混乱了啊,他连自己的花果山在哪儿都不记得了。]   [牧九渊:硬要这么说的话也说得通。不过没关系,你不用太紧张,我认同佩奇的说法,这个世界所有的非自然力量都是同源,都是来自诡秘力量,那你就不用怕。]   [宋如浊:你们一个个的,真看得起我!]   宋如浊脸都红了。   他再自大也不敢和孙悟空叫板啊!   [牧九渊:别担心,加油,等你好消息。]   宋如浊对这份超然的信任无言以对,轻轻一声叹息,没再回消息。   罗先的安排还在继续。   “导航搜出来的几个的花果山地点,最适合围堵的是云城的花果山风景区。这边距离我们嘉县只有两百多公里,景区范围不大,三面临湖,远离市区,人群很好疏散。芸姐通知了云城那边的,他们已经安排特警武警做支援,会配合特调组一起行动。   “还有,芸姐也联系了总队,总队对这一次的行动也极其重视,会安排在云城中间的花果山地点布置一些人手,主要是为了防止孙悟空搞出什么大事,我们则要立刻赶去云城部署,务必在云城完成抓捕目标。   “这一次可能是我们特调组成立以来面临的最强的对手。我、小宋、张黑狗、佩奇、阿电出任务,剩下的留办公室做后援保证。不管哪边,一定不可以掉以轻心,尽可能和平地完成任务,不要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众人齐齐点头,十分严肃。   罗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不过,开车还是有点太慢了,万一孙悟空在中间的花果山没有耽搁太多时间,我们可能就赶不上。”   张黑狗推了一把佩奇说:“你小子不是会飞吗?”   佩奇怒道:“我只能飞很短的距离,两百公里,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大家立刻讨论起了最快到达的方案,宋如浊想了想,举手道:“那个……疗养院有我的私人直升机,如果总部快速特批航线,现在就能飞,一个小时就可以到。”   张黑狗差点喷了:“你平时都不出门,弄个私人飞机在这儿干什么?”   宋如浊回答:“毕竟嘉县还是个小地方,万一我病情加重需要立刻去首都什么的,比较方便嘛……”   众人:……   常常因为宋如浊打扮太学生仔而忘记他多有钱……   太、太壕了。   没一会儿,特调组全员坐上了宋如浊的直升机。   一小时以后就到达了云城花果山风景区。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边已经完全部署好了,整个景区的普通民众都已经全部疏散,景区外围水陆空都是荷-枪实-弹的特警武警,特调组总队和云城分队都来了不少成员,个个都严肃紧张。   但在这一群人中,直升机降落的宋如浊一行人还是受到了极致的瞩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几人尴尬地下了直升机。   这次来了许多别的单位的同事,大家互相都不认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没办法认全,于是一人发了个行动号牌贴在胳膊上,按号码认人。   当然,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让人记忆比较深刻的,其中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就引起了宋如浊一行人的注意。   因为他们一出现,这个男人就盯着佩奇一直看,看得佩奇脸都黑了。   到了互相认识的时候,他对着佩奇一脸沉静地说:“你是仿制品吧?用的料不太好,工艺也很粗糙。”   大家还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佩奇的真身。   是,佩奇是个不值钱的假文物……   但这么直接说好吗!   这个人长得挺好看的,怎么会如此没有情商?   佩奇当时就急了,呲牙道:“喂,你小子什么意思?”   阿电这个傻子又跟着起哄呲牙,随时准备干架。   旁边的人立刻拉着两边劝架。   “唉,大家冷静一下,今天都是队友!”   “消消气消消气,他是个书呆子,主业搞文物研究的,不通人情……”   “别内讧啊大家!留点体力打猴子呢!”   宋如浊拦腰抱住了佩奇,那边的人也把男人给拉走了,隐隐约约还听见他说:“我没说错啊……”   佩奇大声道:“等会儿打了猴子,我就去吃了他!”   宋如浊继续劝:“现在闹起来有什么意思啊,一会儿大圣发疯,咱们搞不好一起交代在这儿,这可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交情,好多夫妻都不一定有这样的缘分。”   佩奇被恶心得够呛,狂翻白眼小声说:“心里给他记上一笔,找机会吃了他。”   宋如浊安抚了好一会儿佩奇才冷静下来,这一大群人,总算是能稍微和谐地商量行动方案了。   众人一阵各抒己见之后,一致认为孙悟空如果出现,最先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水帘洞景点。   所以,众人毫无异议地快速前往了水帘洞。   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一面是兴奋:这可是所有人童年第一个英雄人物齐天大圣欸。   一面是忐忑:这也是一个力量难以估量的超级诡物啊。 第50章   水帘洞外。   说是水帘洞,但其实根本没有电视剧里那么漂亮,这就是一个挺小的天然山洞,有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小瀑布顺着山崖淌下。   一堆人都围在这附近埋伏着,但这山间除了水声鸟鸣声,什么也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暮色渐起。   宋如浊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冷风。而后,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所有埋伏着的人都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有一股力量在逼近。   但他们无法准确估计这力量的强度和位置,只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于是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抓紧了自己的手里的武器。   接着,还有些许光亮的天空陡然暗了下来,所有人同时看到一张威风又霸道的红色长披风出现在了天空之中,这一整片天空都被这一片红迷住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血一样的红。   继而,大家都无比熟悉的孙悟空的标志性嗓音在头顶响了起来:“是这里吗?俺老孙的花果山水帘洞?”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孙悟空轻笑几声,继续说:“孩儿们,你们可在?”   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云霄,一听到这声音,还在暗处的众人心中同时激荡起来,升腾起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恐惧、敬重、归属……   仿佛幼年时期对齐天大圣的崇拜和幻想在这一刻全部被唤醒了,他们眼里、脑海里,都只剩下那一片红,刚才安排的什么计划什么方阵,全乱了。   宋如浊眼睁睁地看着周围人表情的变化。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受影响。   可看着那猎猎作响的红披风,他居然也不由地露出了柔软的表情。   华夏小孩儿,都是看着孙悟空的故事长大的。   宋如浊幼年发病的时候,总是会幻想孙悟空在他的身边,将那些可怕的妖怪都赶走。孙悟空就像是一个陪伴他长大的重要亲人,对于孙悟空,他有着无比的亲切感。   在现在这个时刻,这种亲切感似乎急剧加强了。他看着孙悟空的红披风,听着孙悟空的笑声,就觉得已经和孙悟空亲切到了自己要变成一只猴子的程度……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宋如浊,这不正常!   宋如浊从小到大看过无数动画电视剧版本的《西游记》,从来没有再任何改编中看过大圣爷有这样的神通。   宋如浊脑子全乱了,还没理清楚情况,孙悟空的声音再次传来:“什么人?躲在暗处算什么,站出来让你孙爷爷看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数字编号是一的一位老年男性站了出来,尊敬地对着天空中的红披风开口:“大圣。”   老年人的名字宋如浊不记得,但记得他是这次行动的领队,他的级别很高,据说非常非常能打。   可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能打,况且……他目光热切又憧憬地看着天空,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想打。   孙悟空笑了两声,继续开口:“你是土地老儿吗?你带着这么许多奇怪的人在此处等我,所为何事?”   领队一咬牙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大圣,我们在这里等你,确实是有事想和您商量……”   孙悟空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你先说,这里是不是我的花果山水帘洞!”   领队生怕孙悟空翻脸,语气尽量轻柔地道:“这我们不知道啊,目前没有专家考据到真正的花果山在哪里。”   孙悟空“哼”了一声:“这也不像,孩儿们都不在此处,那俺老孙走了。”   “等等!”领队急忙叫住孙悟空,说,“大圣,暂时找不到花果山,你可以先和我们回特调组去,就是……我们的单位,正规的。我们会给你安排让你满意的住处,再请专家来帮你研究研究花果山究竟在哪儿。你睡了很久,这个世界的变化也很大,你可能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我们可以慢慢教你。”   孙悟空问道:“那你们为何要特意过来帮我?”   领队斟酌着说:“因为你……虽然是好心,但随意干涉普通人的生活,会给他们和我们造成困扰。我们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多学学现在的律法和规矩,不随便出去在普通人面前展示你的神通。”   沉默许久之后,孙悟空突然拔高了音调,说:“我明白了,你们是玉帝老儿的人!你们还想诓俺老孙去当那弼马温!”   这句话的最后几声,音调陡然加强,强烈的怒意随着那声调传出,黑云从四方聚集而来,原地狂风风起,所有人都被吹得摇摇晃晃。   领队大声道:“大圣,不是的,你听我说……”   但他的声音最终淹没在了巨大的风声里。   好了,达到最坏的结果了。   谈崩了!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是应该直接打的。   但现在都已经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了。   就是,所有人压根儿不想打,身体好像僵硬了一样。   宋如浊也感觉,他根本无法对孙悟空出手,那满心的亲切感让他唯一愿意提起行动力的动作就是冲上去找孙悟空要个签名合影。   再看他旁边的人,一个个也是满脸挣扎,要么恐惧要么崇拜,反正全愣着。   但对面的孙悟空可根本没有考虑他们的心情,狂风更加肆虐,似乎那万斤重的金箍棒随时就会落下来。   宋如浊额头冒出了冷汗,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告诉他现在这样下去很危险。他只能强压下自己心里混乱的思维,在脑内给牧九渊发消息。   正当此时,佩奇缓缓游到宋如浊的身边紧张地小声问:“爹,怎么了,要打还是要出去谈判,总得有个行动啊,所有人在这儿愣着干啥呢?”   宋如浊震惊地小幅度扭过头去看佩奇,只见佩奇也震惊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在干什么。   接着,阿电的声音也传过来:“是啊,阿爸,你们到底在等什么,不就是吹了点小风,为什么所有人都看起来这么警惕。”   宋如浊整个人都懵了。   佩奇和阿电,完全没有一点儿异样的情绪,而且还能行动自如。   不对!   不是一直以来都说,诡秘力量对自己不起作用吗?为什么孙悟空的力量会对自己有用?而对佩奇和阿电不起作用?他们两个,和在场的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孙悟空微怒地声音传来:“都走开,别烦我!”   宋如浊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快想,快想,快想!   “这个猴子有那么可怕吗?”佩奇不解地问道,“到底是个什么猴子啊!”   电光石火之间,宋如浊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接上了。   佩奇和阿电,没有完整看过孙悟空的故事,他们对孙悟空不了解不熟悉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情感,在这俩傻子的心里,宋如浊才是天下第一厉害的。   宋如浊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孙悟空为什么如此强大。是因为他们在自己心里已经先行塑造出了孙悟空无法战胜、无比强悍的形象!   他本身,并没有那么强,他的力量,是源于我们自己的情感投射!   宋如浊想到这里的同时,牧九渊的消息也发了过来,他在同一时间,和宋如浊想到了一起。   [牧九渊:困住你的,不是对方的诡秘力量,而是你自己的!]   眼前浮现这些消息的同时,宋如浊对孙悟空那种强烈的亲切感突然消失,那困住他让他无法行动的力量,也一并消失。   是的,最开始牧九渊的分析就没错,这个孙悟空,完美贴合流传最广那一版《西游记》电视剧里孙悟空的形象,更完美符合他们的想象。   太完美了,所以是假的。   所以,虽然现在宋如浊还不知道这个孙悟空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但他知道了要压制这个孙悟空最简单的方法——   将他的形象,塑造得不再不可战胜。   肆虐地狂风慢慢变得温柔,头顶那遮天蔽日的披风也一点点缩小了范围,宋如浊嘴唇勾起笑意,放松地心情,给牧九渊发了一条消息。   [宋如浊:那……我们想一想,这个孙悟空的真身,是什么样子?]   [牧九渊:还是孙悟空吧,但是个手办吧,就巴掌大小。]   [宋如浊:哈哈哈哈哈,是,还是个卡通的大头娃娃,小短腿,金箍棒比身子还长,超可爱的。]   宋如浊笑着发出这些消息的时候,狂风已完全止住,天空中的披风彻底消失不见,露出了刚刚升起的月亮。   而后,一声惊诧地尖叫从天空传来,伴随着尖叫,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宋如浊仔细一听:还是大圣的声音,但突然变得稚嫩了许多。   “啊啊啊……怎么回事!”   大圣童音响起,现场所有人如梦初醒。   宋如浊紧盯着天空,看着那小玩意儿落下来的方向,在快要落地的时候,两三步上前伸手就给接住了。   一个毛茸茸暖乎乎像个小鸡崽儿似的“齐天大圣”,落到了宋如浊的手心里。   宋如浊摊开手一看,这位大圣爷已经摔晕了,大脑袋一点一点的,头上的翎羽也就摇摇晃晃,刚才那威风的披风,现在就跟个小屁帘儿一样。   嫩生生的孙悟空童音嘀嘀咕咕道:“谁!是谁偷袭本大圣!”   宋如浊顿时心都化了。   啊,天呐,这也太可爱了吧! 第51章   周遭的人醒过来以后,不解地到处看着。   “大圣呢?”   “怎么披风不见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佩奇尾巴一指宋如浊的手,说:“这呢。”   而后佩奇很是不满地游走了,一边儿走一边儿烦躁地抱怨:“来这么多人,还以为要大干一场!谁知道真就是个猴子,还是这么小一个猴子,啥玩意儿,浪费表情……”   一群人凑过来一看,全傻了。   过了一会儿,罗先反应了过来,震惊地看着宋如浊:“你、你怎么做到的?一招就把孙悟空秒了?小宋,你怎么闷声不响就这么厉害了?”   接着所有人看着宋如浊的目光都变得警惕了起来。   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如此乖巧朴素的学生仔,竟恐怖如斯!   “不是,我……”宋如浊刚想解释,手心里的的迷你孙悟空就扭起来了。   宋如浊的注意力立刻孙悟空吸引了过去。   孙悟空扭了半天,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四处看了看,对上了宋如浊满是姨母笑的脸。   孙悟空愣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喊道:“是你!如来!”   宋如浊一惊,急忙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捂他的嘴,急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小孩儿别瞎说,一会儿我被天打雷劈了!”   孙悟空看到宋如浊的手顿时更激动,举起自己的金箍棒对准宋如浊大喊道:“你干什么!你还想给压俺老孙吗!你休想!俺老孙再也不会经历那五百年!”   宋如浊无语,只能稍微用力把孙悟空给摁在手里,大声解释道:“不是的,你正常点,如来佛祖是我这个样子吗!”   孙悟空一声冷笑:“佛本无相,你是什么样子都有可能!但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识你这五指山!”   宋如浊:……   周围的人看宋如浊的眼神更加惊恐。   怎么还对上了……   没法儿解释了……   这个孙悟空是众人的想象塑造出来的,于是在他自己的认知里,他就真的是孙悟空,和他怎么讲道理啊!   宋如浊有点头疼,小悟空还在疯狂挣扎,大喊道:“你放开俺老孙!你再不放开,俺老孙要在你手心撒尿了!”   宋如浊差点给他甩出去,惊叫道:“啊啊啊啊,你不准!”   小悟空:“我就要!”   宋如浊急中生智,喊道:“我知道花果山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真的吗?”小悟空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大眼睛眨巴着,满脸期待地说:“你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你等等。”宋如浊一手轻轻捏住小悟空,另一手拿出手机在淘宝上搜索“大型生态鱼缸”,找了个最豪华的拿给小悟空,说,“你看,这就是你的花果山水帘洞!”   小悟空连忙凑过去一看。   嚯,这山峦瀑布流水鱼池,亭台楼阁,绿植茵茵,确实是他记忆之中的那风景绝美的花果山了。   一看这小猴子满眼放光,宋如浊就知道妥了,乘胜追击一通忽悠:“是这样的,大圣啊,你已经完成了取经任务,现在已经修成了斗战胜佛,世界和平了,所以你已经功成身退,陷入了沉睡。当然,在你睡着的时候,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普通人类励精图治,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人类之中的败类,自然也有他们的执法者去处理。像您这样的神佛,最好就不要过多干涉人类的生活,您可以安安心心在您的花果山待着,天天晒太阳吃香蕉,过悠哉悠哉的日子。”   小悟空歪着脑袋努力仔细思考,显然是被宋如浊的话忽悠到位了。   过了会儿,小悟空又说:“那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妖魔鬼怪了吗?”   “那倒也不是。”宋如浊想了想自己一直以来遇到那么多奇形怪状的诡物,认真说,“当然也有人类自己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如果真有这样的时候,需要大圣的帮忙,你一定也是义不容辞吧!”   小悟空拿着自己的金箍棒用力在宋如浊手上一杵,大声道:“这是自然!”   宋如浊欣慰点头。   完事儿了。   得亏在大家的塑造之中,孙悟空就是这样可爱又正义的形象。   宋如浊又忍不住伸手,充满关爱地轻轻摸了摸小悟空的脑袋,哄孩子似的说:“大圣最棒啦,走,我带你到处逛逛,多了解一点儿这个世界。”   小悟空“啊”了一声,说:“那你不用五指山压我了?”   宋如浊笑道:“都说了不会。嗯……先请你喝奶茶。”   而后宋如浊拎着小悟空就走,张黑狗和罗先跟在后面,给其他人挥挥手示意他们散了。   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就解决了!   这和电视剧里如来一巴掌打服了孙悟空有什么区别!!!   *   一路上,小悟空都很开心。   特调组的人也对他很好。   虽然这迷你孙悟空不是真的,但作为大圣的手办,他会动会说话还长得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啊。   张黑狗和罗先当导游,带着小悟空去了商场、游乐园、电影院,喝奶茶吃冰淇淋和各种小零食,把佩奇和阿电嫉妒得够呛,一路都在骂骂咧咧。   宋如浊则趁着他们玩的时候,上淘宝给小悟空定制花果山。他找了电视剧版花果山的图片发给老板,让老板在今天之内做好定制送到特调组办公室去。   老板立刻诉苦:“大哥,你要求的尺寸是两米乘两米,这么大的几块超白玻璃要拼接好很费时间的,更不提还得按照要求规整里边儿的摆件,少说做完也要五天。就给七八个小时,不行啊。”   宋如浊忙说:“那我加钱行吗,麻烦老板了,你多安排几个员工加加班,我们这边很急。”   老板继续诉苦:“不行啊,太难了,加多少钱都做不到。”   宋如浊:“十万,现付。”   老板:“好的大哥,八点钟准时送到地址。”   宋如浊很满意:“谢谢老板,主要为了哄孩子开心,挺急的。”   几人热热闹闹地逛街吃饭,玩到八点钟,定制鱼缸的老板来了消息,宋如浊巨款定制的花果山生态鱼缸已经送到了特调组安装好了。   宋如浊赶紧带着一群人又坐着直升机回了特调组。   一到办公室,几人就被那豪华的生态花果山给惊掉了下巴。   四平方对正常人来说不算很大面积,但对小手办来说则是很大一个世界。这花果山就放在办公室门口的花园里,占据了阳光最好的位置。整个造型做得很漂亮很逼真,有山有水有树林,自动循环水系统不仅能净化水质,还形成了一个漂亮的瀑布,刚好是水帘洞的大门,仔细往里面看,水帘洞里还是三室一厅,附带精美的家具,适合小悟空的尺寸。   小悟空一看就激动了,立刻冲了进去大喊:“啊,这就是我的花果山!”   宋如浊充满慈爱地道:“你满意就好。”   小悟空跳进池子里撒欢捉弄了一会儿小金鱼儿,然后又冒出头来,疑惑地说:“咦,那我的孩儿们都去哪儿了?”   宋如浊眼睛都不眨地忽悠:“你自己想想,当年你沉睡的时候,是不是把他们变成你头上的毫毛了?现在,你再拔下你的毫毛来吹口气,他们就出来了。”   小悟空信了,拔下一根毫毛吹了口气,鱼缸里立刻出现了一群手办小猴子,兴奋地上跳下窜。   小悟空“啊”地叫了一声,而后转身看着宋如浊说:“如来,你就是俺老孙最好的兄弟,我听你的,以后都不会再出去干涉凡人的生活!但你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宋如浊忙说:“咱们这儿伙食标准很好的,香蕉桃子管够,你能好好待着就行,但是以后不要叫我如来……”   小悟空一拱手道:“知道了如来。”   说完小悟空一头就扎进了林子里,和一群小猴子一块儿撒欢。   宋如浊一边看着,一边给牧九渊发消息。   [宋如浊:我现在想明白了,小悟空是我们“想象”出来的诡物,我们怎么想,他就是什么样,这完全就是定制手办啊,太可爱了。]   [牧九渊:幸好你没按照原著的样子想,原著的猴子,长得很丑。]   [宋如浊:不许告诉我!一点儿都不要沾边!]   牧九渊还没回,就看到出离愤怒的佩奇游过来对宋如浊发疯:“爹!!!你为什么偏心啊!!!你怎么能这样啊!我和阿电进门都被打了一顿,凭什么猴子不用挨打还能收礼物啊!!!”   宋如浊满眼慈爱地看着在林子里荡来荡去的小悟空,说:“别闹,只是哄哄他罢了,性质上来说,他也是和你们一样在坐牢打工还债。”   阿电这个傻子也咂摸出味道了:“可是感觉我们坐牢的方式不太一样……”   宋如浊继续忽悠:“是的,你们的牢房大多了,他只有四平方。”   傻子阿电当时就信了,一下咧开嘴傻笑:“耶,真的耶,阿爸还是最爱我们。”   佩奇:……   气死了气死了。   宋如浊“嘿嘿”乐,就不在乎,还美滋滋给牧九渊发消息。   [宋如浊:啊啊啊,小悟空太可爱了,他要是愿意叫我阿爸就好了呜呜呜呜。]   [牧九渊:猪没有意见吗?]   宋如浊往佩奇那边瞄了一眼。   佩奇正恶狠狠地盯着小悟空的后脑勺满脸写着“得找机会趁乱吃了这个死猴子”。   宋如浊轻笑,继续回消息。   [宋如浊:不管他,我就是偏心嘿嘿。]   [牧九渊: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   [宋如浊:略略略略。] 第52章   宋如浊和牧九渊聊天这么一会儿,又闹起来了。   嫦娥瞧见了花果山鱼池里的鱼,兴冲冲就趴在了鱼缸边上捞鱼,果果瞧见了,乐呵呵跟着一起凑热闹。   河童被玻璃反光捕获,实在没忍住冲过来照镜子。   猴子们立刻不干了,组织起来拿水呲这仨,小悟空就威风凛凛地站在最高的山峰上指挥。   阿电这个傻子很想加入一块儿玩,硬是被满脸仇恨的佩奇给拉走,躲角落里骂骂咧咧,商量什么时候把猴子给吃了。   本来已经够热闹的特调组,现在简直是闹得不可开交。   宋如浊微笑看着他们,说:“你们看,我们是多么温馨的一个大家庭啊。”   罗先无奈地望天:“倒霉玩意儿怎么越来越多了?我的老天,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啊……”   ……   但小悟空伏法以后,还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一直到深秋,整个嘉县都平平安安,每天发生最大的事儿就是特调组这群倒霉玩意儿打架。   张黑狗一时得意忘形,决定起一卦算算他们能这么消停到几时。   罗先很是悠闲地打着手机麻将,说:“我估计得到元旦吧,最近风平浪静的,我看群里别地儿的同事也很闲,似乎最近那诡秘力量很消停。”   张黑狗冷笑一声,立刻去看卦象,而后脸色一变,说:“完蛋了,好日子到头了!”   罗先立刻跳起来捂他的嘴,大喊道:“你这个神棍!不许乌鸦嘴!你算得准个鬼!”   话音刚落,芸姐工位上的工作电话就响了起来。   办公室里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这个电话响起来,就意味着有事儿发生,就看事儿大事儿小了……   芸姐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很快就挂了电话,挂完电话芸姐还没来得及开口,张黑狗已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我算的准吧哈哈哈哈哈!”   罗先一脚踹了过去,怒道:“你闭嘴!”   宋如浊赶紧过来劝架。   刚才佩奇和小悟空又打起来拉他主持公道,他那边刚拉完架,又得拉这边,费老大劲儿了。   这都快冬天了,给他热的。   芸姐挥挥手说:“别闹了,很小一件事儿,不用担心。”   宋如浊好不容易把张黑狗和罗先分开,自己隔在这俩中间,说:“芸姐,是什么事儿?快说了不然我怕我拉不住他们……”   “和他俩无关,主要是你。”芸姐笑说,“国家博物院那边请求支援,说是发生了盗窃案,他们看监控看不出什么。听说小宋能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想请小宋过去帮帮忙,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宋如浊有点吓到:“啊,不是吧,我、我也能去给别人做支援?”   张黑狗一下来劲儿了,大笑说:“哈哈,你个小傻子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咱们系统里可红了,到处都在传你用五指山把孙悟空压成了个手办。”   宋如浊“啊”一声长大了嘴巴。   “还没完呢。”罗先也开始起哄,“还说你是如来佛祖转世,在人间历劫来着。”   宋如浊:……   差点没把下巴给惊脱臼。   “不是,狗叔,队长。”宋如浊急了,忙说,“你们听到我的谣言都不帮我辟谣的吗?”   张黑狗贱兮兮道:“是的,我们全程看热闹一点儿没有辟谣。”   罗先也跟着贱兮兮:“不仅如此,我们还添油加醋了。”   说完俩人默契一击掌。   宋如浊眨眼:“你俩又和好了?”   那俩就乐。   宋如浊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一口气,不搭理他俩了,去找芸姐对了下这次任务的细节。   据说,国博馆失窃的是文创商店售卖的清钱币,一共失窃了五枚。   这五枚钱币都是真品,但由于时代较近,留存量大,世面上也有许多流通,所以并不值钱,最便宜的版本三四十块就能买一枚。   许多博物馆都用这种不太贵重的古钱币做文创售卖,所以这些古钱币平时就放在国博馆的文创商店里,并没有做特别的保护和警戒。   失窃发生以后,国博馆立刻就报警了。公安机关立了案,尽职尽责查了,还帮忙升级了国博馆的监控和警卫系统。   但公安对于这个失窃案却有什么重大发现,于是他们建议,找特调组查一查别的线索。   巧的是,国博馆馆长和副馆长这俩本来除了主业工作以外,也在特调组担任双重职务,他们查是查了。   但——平时他们的重点都在文物上,没有太重视文创商店,这上哪儿去找线索啊?   况且重要文物都没有出事儿,这事儿就不大,国博馆只当时哪个没有素质的游客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顺走了。   但毕竟国博馆里有那么多国宝文物,谨慎起见,国博馆还是决定请外援,排除所有隐患。   正好,小悟空的事儿让宋如浊的名声去传了出去,国博馆这就来借人了。   听完芸姐的介绍,宋如浊就有点紧张,搓着手说:“可我根本不是传的那么厉害啊,我去了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就是个小辣鸡怎么办……”   芸姐笑得温柔:“怎么会,你自己不清楚罢了,你很厉害的。”   张黑狗也上前几步揽着他的肩膀说:“是啊,小宋,正视自己,你很强的。这样,这次出差我陪你去,别怵,别以为国博馆就是什么不得了的大领导,再怎么也是一百多斤的人,遇到搞不定的同事交给叔,什么人物都给他忽悠瘸了。”   佩奇急忙也凑上来,说:“爹,我也去我也去,你知道我是最靠谱的,要打架也就我一个人拿得出手。”   宋如浊没有出差经验,茫然地将目光投向罗先。   罗先巴不得把佩奇和张黑狗支走,这俩一天兴风作浪,就会找事儿,他俩滚蛋了特调组能安静一半。于是罗先立刻安排:“既然那边儿说了事儿不大,我们也不用全员出动了。就这么着吧,你,张黑狗,佩奇,三个人去,其他人老实上班。”   小悟空在花果山里喊:“猪头别回来了,死外边!”   其他的小猴子就跟着附和:“死外边死外边!”   佩奇立即变身暴涨了身体,冲了上去就要和小悟空拼命。   宋如浊被佩奇给吓了一跳,赶紧把它拦住,说:“你要干什么?怎么还认真了?”   佩奇深深望着小悟空,跃跃欲试说:“这不是要出差了吗?不知道要走几天,有点舍不得,准备打一架大的。”   宋如浊:……   不知道说你这是爱呢,还是恨呢…… 第53章   宋如浊和张黑狗没有耽搁太久,简单收拾了一下,买了最近一班机票赶往首都。   当天下午两点多就到了首都博物馆,馆长亲自来博物馆门口迎接宋如浊一行人,一见宋如浊,馆长就连忙拉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啊,小宋先生,不愧是传说中的佛祖转世灵童子,真是一看这面相就有佛缘,幸会幸会。”   张黑狗和佩奇“噗”一下笑出了声,宋如浊连忙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馆长,我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小人物,今年才加入特调组的,小悟空那事儿是个误会,它本来也没那么厉害。”   馆长眼睛更亮了,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   但眼里全是情绪,宋如浊仿佛看到馆长的眼睛在说:“齐天大圣都不放在眼里了,此人果然不简单!”   宋如浊无奈,求助地望向看热闹的张黑狗。   张黑狗轻笑一声,上前一步握住了馆长的手,压低声音说:“低调低调。”   馆长一脸了然地点头,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嘘”,而后握紧张黑狗的手,和他互相认识了一下,又和佩奇认识了一下。   馆长虽然年纪比他们大很多,也是个挺有名的文物专家,但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又和蔼又亲切,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解释:“三位也别介意就我一个人来接待,毕竟咱们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普通人,只有我和副馆长是感染者。这会儿副馆长还在上班,他平时要负责接待游客,挺忙的。”   张黑狗捋着胡须仙风道骨地说:“理解,理解。”   馆长继续说:“不过晚点等案子调查完,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饭,让副馆长也一起。对了,你们和副馆长是熟人,上次在抓捕孙悟空的时候,副馆长也去支援了,不过,哈哈,他说没出上力,小宋先生一招就把孙悟空给拍扁了。”   上次去的支援太多,人山人海的,情况又那么紧张,他们都没记住几个人。   张黑狗客气问了一句:“啊,是吗,那副馆长我们应该认识吧,是哪位啊?”   馆长道:“姜季,叫他小姜就行。”   这话说完,三个人同时站定脚步。   别人可能不记得,但这个姜季,他们倒是印象深刻……   这位叫做姜季的文物专家,就是当时点破佩奇是不值钱的假文物那个年轻人。   张黑狗和宋如浊都没说话,转头去看佩奇。   佩奇狂翻白眼,说:“不用一起吃饭,我不吃饭,我吃人。”   馆长“哈哈”笑:“小朋友真幽默。”   “还是说案子的事情吧。”宋如浊摁住了佩奇,快速转移话题。   接着,馆长就带着三人往博物馆里走,一边走一边解释:“我已经让保卫科那边儿调监控了,有点多,需要点时间。还有失窃当天,文创商店的工作人员也叫了过来,有要问的你们可以问问。不过这会儿还没闭馆,还有很多游客,不太方便调查,你们可以参观一下我们的藏品,等四点半闭馆的时候,慢慢查。”   张黑狗点头:“那馆长你先去忙你的事儿,我们自己逛逛,一会儿再联系。”   馆长道了抱歉,又赶紧去忙工作。   张黑狗挥挥手说:“咱们各逛各的,随便四处看看有没有线索,一会儿馆长联系我们再汇合。”   说完张黑狗就自个儿选了个方向走了,佩便朝着他的反方向游。   宋如浊原地站着,兴冲冲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牧九渊。   [宋如浊:哇哦,文盲进博物馆了,我只能看个热闹,啥都看不明白。]   宋如浊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什么也没想,谁知道牧九渊很快回了消息。   [牧九渊:我来过这里。]   宋如浊一个激灵,站直了满脸严肃地回消息。   [宋如浊:你想起什么了吗?如果头疼就不要勉强。]   [牧九渊:去北区B1层,我没记错应该是中国古代展厅。]   宋如浊赶紧走过去,果然是古代展厅。   宋如浊的心立刻怦怦跳,他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激动,毕竟这是牧九渊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想起自己的过去。   他很想让牧九渊多说一点儿,可又怕刺激到了牧九渊让他难受,斟酌许久以后,宋如浊才发了新的一条。   [宋如浊:服务器估计不会逛博物院,你不是服务器,你应该是个摄像机。]   [牧九渊:哦,有道理,反正就不是人对吧?]   [宋如浊:嘿嘿嘿嘿,那摄像机还记录了什么?]   [牧九渊:挺多的,很多教科书上学过的文物,都在国博馆里收藏着。]   宋如浊刚看到消息,牧九渊又迅速回了一条。   [牧九渊:哦,不好意思,你都不认真读书的,应该没有在教科书上看到过吧。]   宋如浊:……   太棒了,他还给自己怼回来了……   宋如浊看了会儿消息,又抿着嘴笑。   是好事啊,牧九渊还能和自己互怼开玩笑,看来这会儿的处境还不是太差。   宋如浊继续往场馆里走,每一个文物都发给牧九渊看看,想让他能多想起一些事。   不得不说,牧九渊还真是个知识库,随便宋如浊发什么文物,他都能立马给宋如浊讲出这件文物的名称、工艺、历史典故,甚至详细到出土时间和地点。   在牧九渊生动的讲述之中,宋如浊仿佛亲眼见到了古代匠人满是老茧却无比灵巧的双手,看到他们用卓绝的智慧一点点打磨出这些令人惊叹的宝物。又看着这些宝物经历历史的尘埃,穿越千万年的时光,展示在他的眼前。   这感觉太奇妙了。   宋如浊听得津津有味,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逛博物馆也能这么好玩。   仔细参观了几件文物以后,宋如浊倒是渐渐想起来了,这些确实是在初中课本上见过的,以前自己也确实是完全没有好好学习过……   宋如浊有点想给自己找补,告诉牧九渊自己还记得一些,但刚要发消息的时候,宋如浊又突然站住,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宋如浊:啊,我们好像用的是同一版教材!]   牧九渊顿了一会儿,又回过来消息,和宋如浊对了一下书上的一些细节。   还真是同一版!   宋如浊赶紧上网查了那版教材使用的地区和年限。   [宋如浊:我们这版教材当年有十个省份在用,一共用了九年才改版的。我们那一届是最后一年。所以现在又给你的身份缩小了范围,排除了一些省份。还有,我们之间的年龄差最大是九岁。]   激动地把这些东西发过去以后,宋如浊又怕太沉重让牧九渊压力大,急忙又回了一条轻松点的。   [宋如浊:又给你找了一点儿你是人类的证据。]   [牧九渊:哦,那真是谢谢了。]   [宋如浊:嘿嘿。]   牧九渊没再回,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些什么。   宋如浊不想让自己紧张的情绪传递给牧九渊,他尽量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但脑子还是不可抑制地去想牧九渊本来的样子。   相识以来,不管宋如浊问什么冷僻的知识点,牧九渊都能回答得上来。宋如浊明白,牧九渊还是正常人的时候,应该真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   但宋如浊感觉,牧九渊最熟悉、最感兴趣的内容还是关于文物和考古方面。   毕竟第一次牧九渊向他展示丰富的知识储备就是一眼看出佩奇是假货。   宋如浊感觉,自己的脚步轻盈了起来,心里的尤其快乐。   他的直觉没有错,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慢慢靠近牧九渊。   终有一天,他们会见面。   宋如浊原就这么漫无目的又傻乎乎地走了好半天,终于等到了牧九渊的回信。   [牧九渊: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事,但不太清晰,我梳理一会儿,你自己玩去。]   宋如浊没再回消息打扰,但雀跃的心情怎么也抑制不住。   从前永远在迷雾中的牧九渊,似乎开始渐渐有了个轮廓和背影。   宋如浊带着笑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独行,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孤独。   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宋如浊在一个人员密集的展柜前,瞧见了佩奇。   实在是没法不注意到它,它整个身体已经趴在了玻璃上,猪脸都被压变了形,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展柜里的文物。   本来猪脸就不够好看,这样一压更可怕,得亏周围的人看不到它,否则这一群人可得吓出踩踏事故来。   宋如浊艰难地从人群的缝隙往里挤,但人实在太多了,他根本看不见展柜里的文物是什么,只能伸手扯了一把佩奇的尾巴,小声问:“佩奇,看什么呢?是案子有什么进展吗?你有新发现吗?”   佩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不是。”   这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和郑重其事的颤抖,把宋如浊都给听愣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疯疯癫癫的佩奇说话这么严肃。   宋如浊心里不安,用力挤到了展柜最前面。   这时候,他也终于看清楚了展柜里的东西和它的简介。   那是距今有五千年历史、华夏古代玉器艺术的巅峰之作、传统文化的瑰宝、华夏第一龙、正宗的国宝文物——红山玉龙。   真品。   宋如浊可算理解了佩奇的发癫。   他有点心疼自家猪。   万一它这个赝品受到太大打击,从此自卑,一蹶不振,那可怎么好?   宋如浊皱眉,绞尽脑汁想安慰的话。   还没说出口呢,佩奇自己先用蛇尾卷上了宋如浊的手,真诚地说:“爹,咱家有多厚的家底啊?至少也是百亿算的吧?给儿子娶媳妇儿的彩礼要是贵点儿,爹应该能拿得出来吧?”   宋如浊一头雾水:“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佩奇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展柜里的红山玉龙,而后扭捏着躲在宋如浊的身后来,小声地说:“爹,我恋爱了。”   宋如浊:??? 第54章   缓了好半天以后,宋如浊看了看佩奇,又看了看展柜里的红山玉龙。   不得不说,这个玉龙真的很漂亮。   它和佩奇真身的模样差别还是挺大的,佩奇仿制的是另一款鸡骨白的玉猪龙,整体更为厚重。而眼前的玉龙为墨绿色,玉质光洁温润,整体呈现跃起的飘逸龙形。它如果是个人,那必然也是个充满古典气息的轻盈高挑大美人。   不怪佩奇会对它一见钟情。   宋如浊沉默片刻,强硬把佩奇给拉到角落,然后拿出手机搜索关于红山玉龙的信息,一边看,一边给佩奇转述:“佩奇,这个玉龙,比你仿制的那块还要珍贵,它可是华夏第一龙,禁止出国展览的国宝!”   佩奇羞涩地笑:“嘿嘿,我眼光真好。”   “……”宋如浊顿了一下,继续说,“红山玉龙在市面上没有流通的,但是专家估计,要是有这么一个同等文物出现在拍卖行,估计能拍出三亿。”   佩奇继续笑:“还好我爹有钱,能拿出三亿。”   宋如浊快无语了,好半天才无奈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要真能买我就给你买下来。可这是国宝!国宝啊!真买了我俩能进去,蹲到退休。”   佩奇一下愣了。   宋如浊摸了摸猪头,说:“简单来说吧,你看啊……国家博物馆是文-化-部直隶事业单位,正厅级。红山玉龙是国博馆带编制的正式员工,资历也挺高的,怎么着估计也是个正科级吧?你再看咱们……”   佩奇如遭雷击。   它还是个钱都没还完的劳改犯。   这怎么配得上人家国宝啊!   佩奇的眼前一黑,然后脸绿了。   虽然平时从来不偏心佩奇,但这个时候宋如浊还是护犊子,努力回想佩奇的优点,半天憋出一句:“但是你普通话很标准。”   佩奇幽怨地盯着宋如浊。   宋如浊干咳两声,又说:“总之……不要自暴自弃,咱们可以先好好改造,等你以后清清白白了,就能理直气壮来找玉龙表白,你说是吧?”   佩奇恍恍惚惚,一脸倒霉相。   这时候,广播响起,博物馆提醒即将闭馆,请游客们离场。   宋如浊听了一耳朵,接着安慰:“好了,我们今天来事出差的,还有工作呢。这样,你好好工作,这回把博物馆的失窃案解决了,可不在玉龙面前得脸了?”   佩奇终于稍微打起了点精神,说:“是啊。”   宋如浊松了口气,说:“那走吧,乖哈。”   佩奇又朝着红山玉龙的方向深情凝望了一眼,这才跟着宋如浊走。   俩人和张黑狗汇合以后,很快找到了馆长,一起去了保卫科办公室,先见了当天文创商店的工作人员,问了问当天的情况。   国博馆每天的客流量非常大,几个工作人员都忙不过来,甚至那五枚古钱币是什么时候丢的他们都不知道,下班以后清点货品才发现对不上账。而且他们已经回答过好几轮当天的情况了,也很难说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听完工作人员的叙述,张黑狗又多问了一句:“麻烦各位,再仔细想想,当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管多小的都行。”   宋如浊也说:“是的,麻烦了,再仔细一点儿,哪怕任何一点儿微不足道的直觉,和平时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同,都可以。”   工作人员互相看了半天,还是摇头。   几人没说话,只是等着,又过了一会儿,有个年轻女孩儿举了手,说:“有个小事儿,我不知道算不算……”   宋如浊连忙鼓励她:“没关系,你请说。”   那女孩儿小声说:“那天我感觉逛文创商店的小孩儿特别多,我还疑惑了一下,这个年纪什么也看不懂,怎么带这么多孩子来……”   张黑狗虎躯一震,说:“谢谢几位,这是很重要的讯息。”   那女孩儿立刻脑洞大开猜测:“啊,怎么了?是犯-罪团伙控制小孩儿盗窃吗?”   宋如浊不答,笑着感谢了几位,而后礼貌地把他们给送出了保卫科。   那接下来看监控的重点找到了:小孩儿。   保卫科把监控调出来,宋如浊便坐到了电脑面前,一帧一帧看当天出入文创商店的小孩儿。   这一看就是一个小时,一直看到当天国博馆闭馆,宋如浊才终于看出了一点儿不一样。   有几个小孩儿,都穿着黑衣服,约摸五六岁,突然就出现在了文创商店里,跟在几个成年人身后晃悠了一圈就出去了。   宋如浊连忙请工作人员帮自己放大了监控,让大家都过来一起仔细看这几个小孩儿。   众人凑过来看了会儿,馆长说:“确实是突然出现的,但也有可能是小孩个子小,被挡住了,没看到他们进来。”   几人点头。   大家都没看到,那宋如浊就安心了,指着屏幕说:“就是他们。”   馆长不可置信地说:“啊,还真有犯罪集团控制小孩儿盗窃啊?”   宋如浊摇头说:“不是。这几个孩子,就是丢失的古钱币!我看到他们的眼睛和大家不一样,眼珠子就是古钱币的模样,上面好像还写着字,只是太小了,我看不清。”   馆长凑过来一看,但看不见。   宋如浊道:“看不见那就说明我没看错,就是他们。”   馆长一拍脑袋,说:“啊,所以说,这些钱币不是被偷了,是自己诡变了跑出去的。”   “是的。”宋如浊的眼睛还在盯着监控,说,“馆长,麻烦调一下博物馆出口的监控,看看他们往哪儿去了。”   馆长赶紧操作把监控调了出来,几人一块儿凑近看,瞧见几个小孩儿出了博物馆就往北边走,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监控摄像头里。   张黑狗道:“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联系公安那边儿查天网,看看这几个小孩儿跑哪去了。”   张黑狗话音刚落,馆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说:“正好是公安那边来的电话,我先接了。”   几人点头,馆长立刻接起来,刚听了两句就脸色煞白。   半晌,馆长挂了电话,努力镇定了以后,才颤抖着说:“出、出大事儿了!故宫博物院也丢了东西……”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宋如浊忙问:“是重要的东西吗?”   馆长颤声道:“陈仓石鼓……”   宋如浊作为一个文盲,很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于是问:“是文物吗?很重要的?”   馆长深吸一口气,说:“华夏第一古物、文物史上的奇迹、九大镇国之宝。”   吸气声此起彼伏。   这么重要的国宝丢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儿,估计就这几分钟全国公安系统和特调组都收到了消息。   公安立刻联系国博馆长,也是想问问这边儿有没有查出点儿什么。   张黑狗看着手机微信里的消息通知,果然,特调组也收到了消息,让张黑狗几人赶紧过去,全国所有特调组队员原地待命,随时等待支援调动。   馆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镇定下来说:“抱歉,各位,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须立刻戒严整个国博馆。你们估计还要去故宫博物院那边儿查,我就不作陪了。小姜那边儿——他下班了,看特调组怎么安排吧,如果你们需要支援,可以直接联系他。不多说了,各位,请。”   几人知道时间紧迫,赶紧往外走。   佩奇不满地呲牙,正想说它不想和小姜一起工作,还没开口宋如浊就捏住了他的猪嘴,说:“你差不多得了,姜副馆长是红山玉龙的领导,就是它的长辈,和它爹也差不多了,你想讨好玉龙,首先不要得罪人家爹。”   佩奇一下回神,急忙压下了自己呲牙裂嘴的表情。   很快,姜副馆长也赶了过来,正是那天那个长得好看但是情商极低的年轻人。   佩奇很别扭,想挤出一个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副馆长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对着佩奇点头道:“你们好,我是国博馆的副馆长姜季,你们可以叫我小姜。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确实是不太会说话,上次得罪了各位,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宋如浊也遇到过这种低情商学霸,从小很聪明成绩很好但是人缘极差,确实不讨喜。   但其实姜季还挺真诚的,人又长得好看,宋如浊很自然就原谅了他。   佩奇也别别扭扭正要说话,姜季又盯着佩奇说:“你真身玉质确实不太好,但这不是你的错,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你是仿制品的。”   佩奇:……   不能原谅了!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在佩奇发飙之前,宋如浊急忙拉住它,说:“算了算了,看在玉龙的份儿上。”   佩奇最终只是自己把这口气咽了下去,气鼓鼓地挣开宋如浊往前跑。   姜季一脸不明白,有点无措地说:“我……我又说错了?”   张黑狗拍拍他的肩膀,说:“别理它,它敏感肌,走,这会儿找国宝要紧。”   故宫博物院距离国博馆很近,四个人很快赶到。   领导们已经焦头烂额,听说有专家来调查,整个领导团队都来迎接了,每个人都面无血色,脚步虚浮,似乎下一秒就要集体厥过去。   于是宋如浊一行人没有寒暄,更没有浪费时间去安慰他们,直接说:“我们先去看石鼓馆的监控吧。”   工作人员们连忙就带路去保卫科,一边走一边就给他们讲事情的始末。 第55章   “就那么一会儿的事儿。”工作人员哭丧着脸说,“闭馆以后,我们照例将所有场馆巡视一遍,清点了文物,当时十尊石鼓都在。接着就是例行会议,开完会以后,我本来准备下班,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监控,就发现汧沔鼓(qian一声,mian三声,音同“千免”)不见了!”   宋如浊依然不懂,工作人员就解释:“汧沔鼓是十面陈仓石鼓中的一面,这一面上的铭文主要是描写千河的美景。”   张黑狗问:“闭馆到发现失窃这中间有多长时间?”   工作人员回答:“就一个半小时。专家,这事儿不对!石鼓是国宝,展柜有密码锁,只要异常开锁就会发出警报,展馆里的监控也是人脸动态识别,闭馆以后有人经过就会立刻锁定。这和文创商店不一样,可以说是最高级别的安保措施了,况且汧沔鼓高度超过半米,花岗岩材质,有一吨重!靠人力绝对不可能拿起来,必须得上起重机。”   姜季也道:“是,盗窃石鼓的难度可谓极大,这么离奇又安静地消失,没有任何警报,展柜也没有损坏,不正常。”   工作人员快哭了,哽咽道:“甚至那个贼在离开我们博物院的时候都没撞上任何一个工作人员,你们说说看这合理吗!这个贼对我们这里太熟悉了!”   气氛凝重了起来,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几秒。   接着,工作人员和宋如浊同时开口。   工作人员:“肯定是自己人偷的!”   宋如浊:“肯定是自己跑出去的!”   众人:……   说完宋如浊才反应过来大家都是普通人,连忙说:“不好意思,嘴瓢,我就是你那个意思。”   工作人员们都安静了一会儿,掩饰住眼中的狐疑。   他们刚才就觉得奇怪了。报警以后公安给了反馈说他们会立刻到,另外还说了有专家正在国博馆调查那边的失窃案,会先到达,让他们配合。   他们倒是配合了,结果……   姜季就不说了,隔壁国博馆年轻的副馆长,都认识,熟人。   另外这俩——一个学生仔,一个道士。   这哪方面的专家啊这是?   再加上宋如浊无厘头的话,故宫博物院整个管理层人员全都绝望了,脑子里已经模拟好了自己洗干净脖子上吊的场景。   眼看气氛越来越沉重,姜季闲不住了,对工作人员们安慰道:“大家放心,我之前出差和小宋先生合作过,他很靠谱。”   院长升起最后一丝希望,说:“是吗?不好意思,我们确实是一天埋头搞研究,对外面的事情不太了解,不知道小宋先生是哪方面的专家?刑侦?犯罪侧写?”   姜季想了想,说:“他打架很猛。”   众人:……   佩奇翻着白眼说:“还是闭嘴吧你。”   姜季张了张嘴,有点迷茫,搞不懂自己哪句又说错了,只好安静。   还是张黑狗懂得安慰人,他摸了摸胡须,又拿出他仙风道骨的范儿对博物院众人道:“各位请放心,我们调查以后,公安很快就会来。就算不相信我们,也要相信警方啊,是不是。总之,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尽力配合,早点解决。”   几人也明白现在最无用的情绪就是担心,于是只能继续惨白着脸配合调查,将闭馆以后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   这次的监控只有一个半小时,加速看起来倒是很快。   众人一起紧盯着屏幕,很快就发现了怪事。   在保安巡视完石鼓馆以后,没几分钟,石鼓馆内三个监控突然一黑,也就黑了五秒钟的时间,展柜密码锁发出咔哒的开锁声,接着监控恢复了正常,再看展柜,石鼓已经不见了!   一群人发出“啊”的惊叫。   这怎么可能!   宋如浊感觉有点滑稽。   他知道众人已经脑补出了电影里那些穿着紧身衣的知名大盗,用各种高科技设备飞天入地躲过监控偷走国宝。   就像他第一次去特调组的时候脑补的地下高科技总部。   但事实是……   监控黑的那五秒钟,并没有完全把摄像头遮严实,宋如浊从一个极小的缝隙里看到了……古钱币。   在临近闭馆时,五枚钱币恢复了真身,从门缝里进入了石鼓馆,贴着墙边滚到了陈仓石鼓的展柜前,站了一会儿。   或许是它们之间嘀咕了什么,但宋如浊听不见,一会儿就见那几枚古钱币滚走躲了起来。   闭馆后,工作人员进行了最后一次巡视,接着锁门关灯离开。   这时候,五枚钱币又冒了出来,开始行动。   它们配合非常默契,三枚遮监控,另外两枚按密码开门。   接着,展柜里的石鼓突然冒出两条腿站起来就跑,一溜烟儿就跑出了监控范围。   那两条腿抡得飞快,浓密的腿毛迎风飞扬。   宋如浊:……   宋如浊猜对了,的确是国宝自己跑出去的,它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所以它知道密码,知道路线,知道怎么避开工作人员,知道怎么悄无声息地跑掉。   敢情是国博馆的五枚小钱币跑过来把故宫博物院的国宝给拐走了……   宋如浊又让工作人员调出了其他监控,看了好久。   五枚小钱币是前天从国博逃走的,逃走的当天就来了故宫博物院,怼在陈仓石鼓展柜前蹲了两天,终于在今天成功将国宝拐走。   宋如浊真的不明白,它们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见宋如浊表情沉重,工作人员们更是万念俱灰。   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没有头绪,宋如浊便对张黑狗和姜季说:“还是得和公安合作,请他们查天网看看他们去了哪儿。”   俩人应了声,也没空宽慰故宫博物院的工作人员,而是飞快赶往公安部门。   有了公安部门的帮忙,查监控利索了很多,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终于在浩瀚如海的监控视频里发现了汧沔鼓和古钱币的踪迹。   它们还挺机灵,出了博物院以后汧沔鼓就避开人群撒丫子跑,遇到人就往地上一蹲假装路边的装饰,就这么一路跑出了城都没有被人发现异常。   直到从最后消失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监控里。   看到这里,宋如浊真的脑子不够用了,懵懵地说:“它们这像是想混进火车站去?它们要坐火车?去哪?”   张黑狗烦躁翻白眼,说:“瞎折腾,谁能知道它们想干什么?首都站一天开往全国的火车不知道有多少,上哪儿找它们去?”   佩奇也呲牙说:“现在只能让全国所有特调组都戒严啊,全去火车站附近守着,一看到这几个倒霉玩意儿就拿下!”   “要小心,不能用强。”姜季连忙说,“陈仓石鼓经历了两千五多年历史,花岗岩已经很脆了,千万不能对它动手。”   佩奇大声说:“那不动手怎么抓它啊!和它讲道理吗?”   姜季点头认同:“是,讲道理。”   佩奇:……   对这个书呆子无语了。   汧沔鼓要是讲道理它能一声不吭自己逃跑吗?   张黑狗:“不对,那玩意儿它有嘴吗?怎么讲道理?”   姜季愣了会儿,又在特调组工作大群里发消息,一边发一边说:“反正,这是国宝,可以抓他,但千万不能伤害它。”   宋如浊叹气:“唉,大家先别吵了,伤不伤害的另说,先能找到它啊。快,心齐一点,都来看监控找线索。”   众人停下了争吵,集中精神开始看监控。   *   这一宿,谁都没睡,l。   大家盯了一晚上监控,但很可惜这一晚上也没什么新发现,毕竟首都火车站日均客流量都是几十万,眼睛给他们看瞎都没能找到汧沔鼓。   很快天色大亮,大家都有些泄气。   宋如浊强打起精神说:“别灰心啊,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   话还没说话,三个人的手机同时疯狂响。   宋如浊:……   不用看就知道是特调组工作群来消息了。   这一大早的,这么密集地发……能是什么好事儿啊!   张黑狗和姜季同时打开群消息,看了一眼,俩人的脸同时垮了下来。   宋如浊不敢看手机,紧张问:“又、又有东西丢了?”   姜季缓缓开口:“梧城博物院,纯金七级佛塔。”   不知道这是什么等级的文物,但听到“纯金”两个字,宋如浊就知道,完蛋了。   给自己顺了顺气,宋如浊才小心问:“又是那五枚古钱币给拐走的?”   张黑狗回答:“大概率是。通知里说金佛塔和汧沔鼓丢失的情况一模一样,也是遮了监控五秒钟之后就消失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五枚古钱币到底想干什么?   宋如浊脑子都要炸了。   佩奇在角落安静蹲了一会儿,突然心思活络起来,“嘶”了一声说:“爹,我有了点灵感,既然这样,我能不能用这个法子把红山玉龙给拐了?”   宋如浊倒吸一口凉气。   张黑狗一巴掌拍在佩奇的脑袋上,怒道:“你个大傻叉,你不看看你在谁的面前说这话?   姜季悠悠地把目光转过来,盯着佩奇。   佩奇:……   哦,不好意思,大意了。 第56章   姜季看了佩奇很久,看得佩奇又黑了脸,低声嘀咕:“怎么了,我还没做贼呢就这么盯贼一样盯着我。”   姜季想说点什么,正在犹豫着怎么开口,佩奇却完全不想听,快速游走到宋如浊面前,说:“爹,接下来怎么安排?”   宋如浊鼓起勇气,看手机里的消息。   现在全国博物馆闭馆戒严,各地的特调组基本分了两批,一批守博物馆,一批守火车站。   而给宋如浊他们的任务是继续追查。   宋如浊道:“现在我们也没准别的办法,只能顺着线索追,要马上去一趟梧城。”   张黑狗点头:“又能坐直升机了,这次不用小宋私人出,总部给咱们批了一架,走吧,嘿嘿嘿,给这些不听话的东西好好上一课!”   姜季忧心忡忡:“不能伤害文物……”   没人搭理他。   *   半小时后,前往梧城的直升机载着一行人起飞了。   此时阳光刚刚穿过清晨的薄雾,温柔地照射在满城的梧桐树上,安静又美好。   茂密的绿化带矮灌木里,一块半米多高的石头顶着五枚小钱币,背后挂着一尊金灿灿的佛塔。   一辆轿车停在路边等红绿灯,后排的小学生往窗外看,一眼瞧见了这躲着的奇怪的石头。   接着,他看到了更奇怪的景象:大石头背后的佛塔突然伸出两只手,紧紧抱住了石头,接着石头一下窜高,冒出两条毛腿,可谓是真正的拔腿就跑。   那狂奔的英姿十分轻盈,仿佛它不是石头而是羽毛。   而它顶上的钱币欢快地跳跃着,正在指着方向。   小学生大惊,喊道:“爸爸!石头长腿了!在跑啊!”   驾驶位的男人敷衍道:“哦,知道了。”   说完,小轿车便向前开去,那狂奔的石头也迅速消失在了街角,跑向了人更少的小路。   正是满世界都在寻找的汧沔鼓。   之后,汧沔鼓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人。   可它没有放松,一路谨慎,一直没有停下,就这么狂奔到了高速公路口。   借着,汧沔鼓又在路边蹲了很久,终于选定了一辆停在休息区的大卡车。   汧沔鼓避开人群,快速跑到了车下,用两条毛腿非常灵活地爬上了卡车货斗,又伸出腿给金佛塔借力,金佛塔拉着毛腿就跃了上去,五枚钱币便乐呵呵地跳。   没一会儿,大货车司机回了车上,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很快开着货车前往越省省会。   这一路非常顺畅地到了省会。   汧沔鼓带着古钱币和金佛塔下了车,又偷偷摸摸顺着小路狂奔,它们足够机灵,在各单位下班之前到达了目的地——越省博物院。   但其实,现在下不下班对它们来说差别并不大。   毕竟整个博物馆都已经戒严,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但它们一点儿也没有着急。   汧沔鼓带着金佛塔和四枚小钱币找了个厕所隔间躲起来,只有一枚最小的钱币独自靠近了博物院。   它没有如同任何人想象一样去展厅,而是一路沿着墙角滚到了办公区域,直奔库房。   库房里有很多没有放出来展览的文物,自然有不少人把手,不仅盯着各个出入口,还盯着每一个摄像头。   不过,小钱币这一次没想遮住摄像头,它只是小心翼翼,从外墙一个极小的通风口进入了库房。   它太小了,不管是摄像机还是人眼,都很难捕捉到它。   而后,它在库房里滚了一圈,停在了厚重的保险门前停下。   保险门密封做得非常好,即使是这么小这么薄的钱币也不可能从缝隙钻进去。   但它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它就那么趴在门上,一动不动。   很久,很久以后,那纹丝不动的保险门门缝里,飞出来一丝细线。   这线比头发丝还要细无数倍,几不可见,根本不像是三次元能够存在的真实,它没有厚度,没有重量,所以轻而易举就从那看似密不透风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小钱币兴奋地跃起,迎接更多的细线从缝隙里出来,源源不绝。   直到它等待的那些细线全部从缝隙里出来,它才停下。   细线排成长长一排,跟在小钱币的身后,快速从通风口飞了出去。   整个过程静谧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没有任何人发觉。   *   宋如浊在直升机里,实在抵不过疲惫,睡了过去。   突然的手机震动将宋如浊惊醒,他立刻睁眼,瞧见姜季和张黑狗也刚醒过来,正在看手机。   那肯定是特调组的消息了。   宋如浊快速打开工作群。   [总部调度员:各单位注意!监控拍到了汧沔鼓和金佛塔!半小时前它俩出现在了越省高速公路口,估计目的地是越省博物院!!!!越省博物院!!附近所有队员立刻前往!!!]   [国博姜季:不要动手!不可伤害国宝!]   [张黑狗:别废话!先赶过去!!!急!!!]   张黑狗通过耳机和飞行员联系,很快就转变了航线,前往越省博物院。   还好,本来的目的地和越省博物院只有一小时的距离,飞行员取得了总部特批,提高了时速,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   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和上一次抓捕小悟空不遑多让。   又一次乘坐直升机到场的宋如浊一行人,依然受到了瞩目。   不过这一次有点不一样,很多人一眼就认出了宋如浊,于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夹着着“灵童子”“历劫”“如来转世”的讨论。   宋如浊尴尬得脚趾抠地,连忙把帽衫拉起来遮住脸。   越省博物院这边的负责人也是很自然就走到了宋如浊身边,特别骄傲地说:“啊,来了啊,专家。你们放心,我们接到通知以后就立刻戒严了,到现在都没有放松一点儿。我们的努力是有成效的,别说是国宝了,就算是文创书店里的一枚小书签都没有丢!”   姜季不放心地说:“越省馆这边的库房里应该是有很多文物没有展出的吧?库房也戒严了吗?我记得库房里还存着《富春山居图·剩山卷》。”   “《富春山居图》?”   宋如浊和张黑狗同时惊呼。   哪怕是文盲,也听过这幅画的名头,知道它是一年只限定展出一个月的国宝,是华夏山水史上的第一代表作。   要是这幅画失窃,那简直能震动全国。   负责人更骄傲了,挺起脊背说:“各位不放心可以去检查一下。库房相当重要,不仅有我们博物院的工作人员值守,还有特警和武警的支援,我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当然《富春山居图·剩山图》更是摄像头怼着拍,保卫科24小时盯着监控。”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如浊心里还是不安,于是小心提出:“那……我们能不能去看看?我是说,进入库房看看。”   负责人和周围的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说:“可以的,不过劳烦各位,尽量离文物远一点,行吗?”   几人应了声。   而后,负责人带着他们做了一番准备,进行了基础消毒,还戴上了无菌手套帽子,才让他们进入库房,打开了那扇复杂的密码保险门。   库房里,各种玻璃展柜装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一眼扫过去,一个都没有少。   负责人说话更有底气了:“各位,请看,如果需要介绍,随时可以叫我。”   几人道了谢,慢慢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检查文物。   入眼全是美伦美焕的奇珍异宝,实在令人眼界大开。   但此刻,宋如浊没心情满满欣赏文物,他脑子里的全是牧九渊。   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直是一头雾水地跟着古钱币跑,搞不懂它们的目的,于是非常被动。宋如浊早就想给牧九渊发消息让他帮忙分析了,可之前牧九渊让他自己玩去。他又怕打扰到牧九渊,所以特别纠结。   宋如浊轻叹,一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去,“叮”的一声,牧九渊的消息就出现在了眼前。   [牧九渊:又怎么了?]   宋如浊差点尖叫出声,一看周围人,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激动地给牧九渊发消息。   [宋如浊:啊啊啊,你现在没事吗?还会头疼吗?你要想的事情想清楚了吗?]   [牧九渊:还在梳理,稍后再说。你说你那边怎么了。]   一直紧绷地弦在突然看到牧九渊的消息时轰然崩断,宋如浊一下觉得特别难受,特别累,他红了眼,委委屈屈地把这两天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牧九渊。   [牧九渊:这些文物我好像很熟悉,等我想想,你先去检查图。]   宋如浊应了声,上前请负责人带他去看《富春山居图·剩山图》。   负责人满脸笑意地指着远处一个展柜,开始介绍:“《富春山居图》是著名书画家黄公望的一幅名作,因为此作曾遭火焚,断为两段,前半卷被裱装为《剩山图》,现藏我们越省博物馆,是我们的镇馆之宝。”   “请看,这里我们就能看到《剩山图》的卷轴了,我就说,我们的安保非常强,不可能丢失的哈哈哈。”   宋如浊顺着负责人的手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古朴的画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俩人几步上前,一眼看到了《富春山居图·剩山图》的全貌。   负责人满意笑道:“看,这就是我们的《富春山居图·剩山图》,这幅画……画呢!!!!”   负责人一屁股跌坐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画!!!画!!!!”   宋如浊下了一跳,转头去看展柜。   一瞬间,宋如浊整张脸立马僵住,呼吸都不自觉停止。   画轴、画纸还在,好好的,一点儿位置都没有挪动。   但画纸上的内容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纸!   《富春山居图》的图……一个墨点儿都没有了! 第57章   听到负责人的尖叫,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而后便是一大群人的尖叫。   宋如浊耳膜都要给这些尖叫给干废了,连忙捂着耳朵给牧九渊发了消息说了眼前的情况。   张黑狗很快开始控制局势,举起手安抚众人,说:“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先冷静点,赶紧去检查其他文物,这边儿交给我们,快,快!别愣着!再丢一个我们全跳海去!”   原本慌张的人们总是找回了主心骨,开始行动。   宋如浊屏住呼吸,努力靠近了展柜,仔细看那空荡荡的画纸。   越看越是觉得诡秘力量不可思议。   他原以为,文物诡变长出两条毛腿逃走已经够离奇了,谁能想到这一次诡变的竟然不是物,而是那虚无的“画”。   不怪值守的人没有发现,宋如浊想,哪怕自己在这儿盯着,也不一定能盯到“画”消失。   看来他们真是没有意识到这几枚小钱币有多厉害。   宋如浊还盯着画纸发愣,牧九渊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牧九渊:丢的是汧沔鼓、金佛塔、《富春山居图·剩山图》。这三件文物的年代和来源都不同,为什么是这三件?要说它们的目标是最珍贵的国宝,也不尽然,这几个博物馆也有许多同等级的文物,却没有丢失。它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出手也很快,一定是这三件文物有什么共同点让它们这样冒险。]   [宋如浊:我……我没读过书,我不知道啊……]   [牧九渊: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和一个人有关,叫什么名字……我仔细想想。]   宋如浊留了点空间给牧九渊。   突然,宋如浊感觉到牧九渊紧张了起来,接着便是一条十分急迫的消息。   [牧九渊:快,封锁所有到海峡对岸的港口,禁止船只出海!不对,要留一个港口正常出海,消息放出去,你们就在那港口蹲着等。它们一定会来,但不可以让它们出海,否则一定会出大事!]   宋如浊看了眼消息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后背冒了汗,根本来不及问为什么,直接就将封锁港口的消息上报。   姜季很快在群里看到了通知,而后脸色一下煞白,看到封锁港口,他就想清楚了其中关窍,立刻着急地说:“它们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我们要阻止它们!”   佩奇嚷嚷:“啥玩意儿啊,听不懂,是又要坐飞机了?”   姜季一把抓住了佩奇的尾巴,说:“《无用师卷》是《富春山居图》的下半卷,两卷因战乱分散,下半卷如今保存在海峡对岸的博物馆。它们要是真把《无用师卷》弄走了,事情就真的大了!那必然是全球都要关注!”   佩奇懵了:“这么严重?”   张黑狗神情严肃:“真有可能这么严重。”   宋如浊脑子轰轰响,完全跟不上,只能立刻按照总部的安排行动,一刻都没耽误。   几人再次乘坐直升机,前往闽省潭城港口。   这是目前唯一还在正常出海的港口。   在去的路上,牧九渊给宋如浊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1933年1月,山海关失陷,为保护文物,故宫博物院理事会决定将故宫部分文物分批南迁,暂避战火。自此,百万余件国宝颠沛在华夏大地二十余年,辗转多地,由无数国宝守护人精心守护,在风雨飘摇的战争中,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1945年,华夏波澜壮阔的反侵略战争胜利后,共计万余箱国宝陆续被运往当时的首都梧城保存。   1948年,硝烟将定。两千余箱文物被运往海峡对岸,保存于对岸故宫博物院。   之后,华夏四海平定,南迁文物大部分北还故宫博物院,小部分留存梧城,划归越省保管。而越省又将这些文物分为两批,一批收藏于梧城博物院,一批收藏于越省博物院。   当年这些南迁的文物,就包括陈仓石鼓、金佛塔、《富春山居图·剩山图》、《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   因为以上的历史原因,当年这些一起南渡的文物,现在分别保存在四个不同的博物馆。   陈仓石鼓在故宫,金佛堂在梧城,《剩山图》在越省,《无用师卷》在海峡对岸。   那一年。   百万文物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开始了它们南迁的旅程。   此时。   陈仓石鼓、金佛塔、《剩山图》重聚在一辆卡车上,摇摇晃晃地一路向南。   它们的目的地是潭城港口。   暮色深沉,天被压得很低。   它们看着天,即使没有脸,也能感觉到神情的沉重。   毕竟它们已经在四处宣扬的广播和新闻里听到了:目前所有开往对岸的货船已经停运,只剩下潭城港口还在正常运行。   它们当然知道这是个陷阱。   但……容不得犹豫。   它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摇摇晃晃间,天蒙蒙亮了起来,一丝丝金色的光晕在云后显现。   而它们也已经到了潭城港口。   这一路确实是比之前面对了更多的困难,但它们实在太过机敏灵活,愣是惊险躲过了每一个关卡,平安到了港口,也选好了一搜前往海峡对岸的货轮。   最小的那一枚钱币打头阵,一路贴着墙边滚,研究清楚了上船要度过的监控和守卫。   想要悄无声息地过去,太难了。   一群文物只能暂时躲在大货箱里,着急地商量。   汧沔鼓两条毛腿急得直跳,金佛塔便伸手摸了摸它,以示安抚,而富春山居图那精美的山水就在它们的周围悬浮飘动着。   半晌,一枚印着康熙通宝的古钱币出声:“这么多人,我们很难避开他们啊,再说还有那么多监控,啊……实在不行就只能硬闯。”   另一枚天启通宝道:“可是硬闯……他们要是打我们怎么办?他们看起来好厉害啊……上次姜季上班的时候,我听他说有个佛祖转世……”   一枚景德元宝说:“没事,他们只会打我们,那三个是国宝,那些人不敢打。”   众钱币:……   真是谢谢了哈。 第58章   反正最后的商量结果是尽量依靠这一路上的货箱躲着偷偷上船,如果实在没有躲过去,那就硬着头皮打上船,劫持船长开船。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最差也最疯的结果。   但现在也别无选择。   而后,依然是一枚钱币打头阵,在最前方滚,汧沔鼓在后边儿跟着跑,从一个货箱背后跑到另一个货箱背后。   它们运气还不错,已经一点点靠近了货轮的入货仓。   此时工人们正在推着一箱箱打包好的货往货仓里去,汧沔鼓两条毛腿抡得飞快,一溜烟就跑到了货箱正面。   在后面推着的两个工人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说:“刚是不是有人跑过去了?”   另一人也十分疑惑,抠着脑袋摇头。   俩人不放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去看。   小钱币站在货箱顶上,蹦蹦跳跳地指挥着,汧沔鼓便灵活地围着货箱跑,依靠大货箱的遮挡,始终保持在工人的正对面,绕了一圈,也没让这俩工人发现它们。   而后俩工人放下了疑虑,继续往货仓里推箱子。   所有紧张的文物都松了一口气,慢慢挪动着一点点靠近货仓。   只剩下最后几步的时候,汧沔鼓明显激动了起来,它加快了步伐,正要一步跃入货仓,一双运动鞋突兀地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汧沔鼓顿时僵住,仰起身子慢慢往上,终于对上了那张年轻又好看的脸。   宋如浊带着友好的微笑,说:“大家好啊。”   康熙通宝大喊一声:“暴露了!”   而后,所有文物猛然后退,五枚钱币飞身入半空,旋转之中,五个穿着黑衣裳的小孩儿突然飘在了半空。   都是五六岁的小模样,有男有女,一个个圆滚滚的,差点给宋如浊萌了个大跟头。   佩奇一看宋如浊的神情,立刻警惕大喊:“爹!你想干什么!我不想再有人争宠了!”   宋如浊干咳一声,说:“不是,你别激动,我没那个意思……”   搬运工人听到动静疑惑地走上前,谁知道一眼看到五个飘在空中的小孩儿,翻着白眼正要大喊“有鬼”,便被他们身后的张黑狗和姜季一把捂住嘴往后拉。   张黑狗还好心解释:“不是,二位,看错了,这边试高清VR投影仪呢。”   俩名搬运工神情激动但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张黑狗和姜季拖走了。   隐藏在暗处的特调组众人,也一个个走了出来,将港口里的普通人疏散,而后慢慢朝着这边围拢。   半空中的五个小孩儿四处看了看,最后还是面色凝重地盯着宋如浊。   那清澈的五双眼睛真的很可爱,宋如浊看着就不自觉放软了声调,带着点儿慈祥说:“小朋友,我们聊聊吧。”   飞得最高的小孩儿奶声奶气地道:“小子胡说!老头子我都两百多岁了,你才几岁?你叫谁小孩儿?!”   宋如浊明显愣了一下。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这些古钱币,最年轻的都一百多了……   于是宋如浊拱了拱手说:“前辈。”   小孩儿头仰得很高,向下睨着宋如浊,接着说:“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让开!”   小孩儿说话的时候,那漂浮的《剩山图》立刻张开,灵动的山水像是一张网一样将他们全部围了起来,金佛塔也爬上了汧沔鼓的头上,而后这俩的胳膊和腿突然胀大,虬结的肌肉一看就充满了力量。   佩奇已经忍不住了,狰狞大笑一声,立刻仰起头就要跟着暴涨身体,准备大干一场。   就在此时,姜季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把佩奇给扑倒,着急地说:“不可以!不能打国宝!”   正准备开大的佩奇被扑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猪吃屎,脸都给摔平了,佩奇当时就怒了,大骂道:“喂,你小子,你是不是和它们一伙的!你是那边儿的卧底吧你!”   姜季死死抱住佩奇,着急说:“总之不能打国宝!千万不能!”   对面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们一会儿,一个个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大家不要冲动啊!”宋如浊急忙站在两方中间伸手拦住,又把目光转向古钱币们,着急地说:“前辈,你们活的时间长,肯定比我懂得多,你们应该知道,要是你们真的将对岸的《无用师卷》拐走了,得是多严重的正-zhi问题!全球各国都会因为这件事情震动,搞不好会引起两岸冲突,还会让那些对我们虎视眈眈的鹰爪抓住把柄!”   古钱币们冷静了一些,没有立刻动手。   康熙通宝神情肃然,道:“可是,《千里江山图》它们本就是一体。”   “我们……两岸也是。”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的,我们本就是一体。   很久以后,宋如浊才开口:“总有一天,《富春山居图》会统一,它会回家。可你们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五枚钱币神情沉痛,眼里已经有了泪:“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宋如浊问:“是因为杜献女士吗?”   康熙通宝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阿献这一生的愿望就是看到祖国统一。可她没有时间了,我们想,至少让她看看《富春山居图》统一。”   宋如浊郑重地一鞠躬,道:“前辈,画不能动,但……我们可以带人过去。”   古钱币们互相看了看,说:“什么意思?”   宋如浊道:“我们全部都去,再和杜献女士一起,即刻就前往对岸,看《富春山居图》合璧。”   古钱币们缓缓落地,和另外三个国宝低声嘀咕了一会儿,而后,他们稍微放松了警惕,语气缓和了很多:“你说话能算话吗?”   宋如浊郑重地说:“这么大的事,自然不是我说了能算的,但在来的路上,我们已经开过了视频会议,特调组总部已经帮我们协调好了,我们可以直接带上杜献女士去对岸,那边的博物馆会全力配合。”   古钱币和国宝们又一阵嘀嘀咕咕,最终,康熙通宝顶着一张奶呼呼的脸,老声老气地问:“后生仔,你叫什么名字?”   “宋如浊。”   天启通宝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把康熙通宝拉回来,小声说:“他就是姜季说的佛祖转世!他一个人就能把我们都干趴下!”   众钱币变了脸色,一个个都后背冒汗,冷静了好半天,才重新开始嘀嘀咕咕。   “明明可以打我们,但还是和我们好好讲道理,我觉得他还是很有诚意的……”   “他是佛祖转世的话,估计说话是真的好使的。”   “我看他长得好看……不是说话真诚,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们。”   商量了半天,还是康熙通宝出来做代表,说:“好吧,我们同意你们的方案,那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听到这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用打了,不用担心损坏国宝了!   太好了!   宋如浊上前一步,道:“马上就出发,我们这里的人分两路,我和你们一起先去对岸博物馆先对接,另外一路人去接杜献女士,开直升机,特批航线,速度很快的。”   古钱币们同意了,带着仨国宝往前,跟在宋如浊的身后。   姜季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它们,生怕这仨有什么损伤。   佩奇实在是忍无可忍,一尾巴掀开姜季,骂骂咧咧道:“真的一秒都忍不了你,要不是看在红山玉龙的份儿上,我早吃了你了!”   佩奇感觉自己没骂太难听,可姜季都听傻了。   佩奇瞪他一眼,游到了张黑狗的身边。   没一会儿,直升机准备到位,众人商量了一下,宋如浊和姜季互送古钱币和国宝渡海峡,张黑狗和佩奇去杜献女士老家接她。   *   一个小时后,《富春山居图》两卷,圆满合璧。   对岸的博物院工作人员也很配合,让宋如浊、姜季、五枚古钱币和仨国宝进入了库房,见到了《无用师卷》。   在他们刚刚进入库房的时候,《无用师卷》上的图已经飞了起来,直奔他们而来。   片刻后,整个库房都萦绕起了绝美的山水画,汧沔鼓兴奋地蹦跳,金佛塔也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即使没有嘴,不会说话,它们之间那浓烈的感情还是感染到了宋如浊。   五枚小钱币终于是忍不住了,一个个都笑着哭了出来。   于是,宋如浊他们都没有没有说话,把空间留给了这些久别重逢的老友。   又过了一个小时,张黑狗和佩奇也来了。   二人眉头紧皱,神情十分沉重,宋如浊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杜献女士呢?”   张黑狗道:“她来了,但她的情况很不好,可能……”   张黑狗没能说完,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佩奇。   佩奇张开嘴,一阵黑烟飞快从它的嘴里飞了出来,而后,那黑烟又快速快速幻化成形。   那一架病床。   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老人闭着眼睛,浑身都是仪器和导管,已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 第59章   刚才还兴奋着的国宝们瞬间都围了过来,悲伤的情绪瞬间弥漫开来。   古钱币们难受地看着病床上的杜献女士,哽咽了许久,他们才轻轻开口,低声喊着:“阿献。”   张黑狗轻声说:“医生说,杜女士的器官几乎已经全部衰竭,但她就是硬撑着……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吊着一口气。现在,她每一秒都在煎熬,非常痛苦。”   整个库房陷入了沉默。   金佛塔突然发出一阵刺目的金色光芒,佛塔屋脊上金龙仰头晃动起口中的风铃,风铃声响,光芒更盛。   在这光芒里,《富春山居图》那巍峨的山峦便漂浮在了杜献女士的身侧,滔滔水声响起,长河滚滚流淌,飞鸟掠空而过。   在这绝美的山水中和动听的水声中,杜献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清明、澄澈、天真。   一如当年。   九岁的杜献,在一阵鸟鸣声中,睁开了双眼。   她没有赖床,而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和母亲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这是国宝南迁的第七个年头,万余箱文物在西南某个小县城的一所古庙暂且安顿了下来,这里远离战火,国宝护送人员也在此处暂时得到了休憩,于是便有人给还在京城的家眷送了信去,让他们来此处团聚。   年幼的杜献也跟着母亲穿越战火,来到这个小县城,终于再次见到运送文物多年的爷爷和父亲。   这时候的杜献,其实并不懂什么叫做文物,什么叫做国宝。她只知道保护这些大箱子里的东西,是爷爷和父母的工作。她只是想陪着家人在一起,于是,她就成为了大人们工作时最好的小助手。   南方潮热、多蛇虫鼠蚁,保护文物的难度不小。   所以每天早晨起床,杜献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母亲一起进入库房检查文物,撒石灰杀虫,填补鼠洞,检查墙壁和屋顶是否有破损。   日头好的时候,杜献会跟着爷爷一起将那些容易受潮的文物一样样小心拿出来晒晒。下雨的时候,爷爷会爬上屋顶修补瓦片,杜献就乖乖在屋檐下为爷爷扶着爬梯。   父亲每日工作完成,便会在青灯古佛下做文物研究,杜献就守在一边,认真看着父亲满脸严肃地写下那些晦涩的论文和报告。   最开始,杜献什么都不懂。   后来,她懂了《富春山居图》的精妙,看懂了那画中的天水茫茫,懂了金佛塔每一尊金龙首的巧夺天工,懂了陈仓石鼓蕴含的珍贵历史意义。   她从时间的缝隙里窥到前人绝妙的智慧和才情,她自然而然爱上了文物研究。   于是,她开始喜欢去旧货市场找一些老物件。   但守护国宝的生活本来就十分窘困,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儿,她的零花钱省吃俭用下来,也只够她买下些价格实惠的小钱币。   不过这也能让她开心很久。   后来,收集古钱币,成了她这一生的爱好和习惯。   杜献十二岁那年,这个安静的小县城发生了一场大火灾事故,国宝险些毁于一旦。   当时,不仅仅是守护国宝的工作人员和官兵们在抢救国宝,当地群众也为了守护国宝也做出了巨大牺牲,甚至不惜拆除自家房舍,为国宝库房留出一条防火带。   那时候小小的杜献也跟着家人加入了这一场灭火行动之中,在手上留下了一大块永久的烧伤。   但幸好,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国宝未有丝毫受损。   火灾事故后不久,杜献不幸感染疟疾,命悬一线,几乎没能撑过去。   就在她病情最凶险的那一夜,它们出现了。   父母都守在她的床前,疲惫地睡了过去,于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放在杜献小书包里五枚古钱币跳了出来。   它们一路骨碌碌地滚到了存放文物的库房,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些什么,便有几个箱子从里边儿被打顶开了,汧沔鼓、金佛塔、两卷《富春山居图》都跑了出来,着急地到了杜献的房间。   一阵金光以后,杜献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看到五个圆滚滚的小孩儿站在她的面前,笑着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阿献,我们带你去玩儿。”   只有两条腿的汧沔鼓驮着杜献,带她在一副绝美的画卷中飞快奔跑,金龙围绕着她发出长长的吟唱,温柔的水拂过她的脸,那五个小孩儿在她的身边笑着闹着,将星河捧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无比美妙,无法言喻的梦。   天光快亮之时,小孩儿对她说:“阿献,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等着你呢。”   就是这样一句话,给了杜献坚定无比的信念,她只来得及回答了一句“好”,它们便都消失了。   之后,小女孩儿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竟然真的挺了过来。   杜献把这个梦告诉过家里人,可大人只当那是她迷蒙中的幻觉。她自己也不敢真的相信,认定那是自己生病烧糊涂了。   但并不妨碍这个美梦温柔了她很多年。   国宝们在这个小县城平安地度过了八年,于是也陪伴了杜献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   生逢乱世,小小的女孩儿如飘萍,但她的内心却无比充实快乐。   1948年,部分文物被运往对岸,杜献的爷爷也是运送成员之一,他们带着《无用师卷》离开。   自此,杜献再也没见过那个全世界最慈祥和蔼的小老头。   最终,坚不可摧的华夏人终于获得了和平。战火平息以后,大部分文物回归了故宫,无数的人献出了青春和生命,保护了这些华夏文明瑰宝免受战火侵袭。   二十余年,百万文物,无一损伤。   这是何其艰难、又何其伟大的奇迹。   杜献也履行了梦里的诺言,和这些有着千年历史的老家伙们,做了一辈子的朋友。   杜献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女,这一生她都在从事文物研究和保护工作,她一边工作,一边期待着。   期待着爷爷回家,期待着《富春山居图》合璧,期待着祖国统一。   一直到前些年,她的身体撑不住,才停止了工作,住进了疗养院养病。   夏天的某一天,杜献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于是便让将她自己这一生收集的古钱币馈赠给了全国数个博物馆。她特意交代,请他们将这些充满灵性的古钱币作为文创商品售卖,希望这份对华夏灿烂文明的热爱,通过这些小东西,传递给新一代的年轻人。   时间回到现在。   明明已经被医生宣告药石无病的杜献女士,缺还撑着一口气不肯咽下去,医生无法解释这是何缘故。   但它们知道。   康熙通宝轻轻抚着杜献干枯皮肉上的狰狞烧伤,柔声说:“阿献,我们在这里。”   杜献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它们,而后,她轻轻一笑,那已经失去活力的血肉开始疯狂生长起来,她变回了当年那个永远快乐的少女。   “你们来了。”她笑盈盈开口。   清醒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少年时的美梦不是真的,但病入膏肓陷入半昏迷的时候,她突然笃定了,那些绚烂和美好,都是真的。   因为知道它们会来,所以她一直在等。   几乎在最后一刻,她等到了。   “我们都在。”   它们全围了上来,牵着她的手,再带她在完整的《富春山居图》里又一次遨游,和当年一样。   他们的笑闹声无比畅快,一直持续到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响起。   杜献愣了一下,而后,她在那流淌的江水中站定了脚步,说:“我要走了。”   它们也都站定了脚步,无言地看着她。   杜献回头看了一眼,那山水的尽头,站着一个略有些佝偻的小老头,正在微笑看着她。   “我要走了。”她又笑着说了一次,挥着手说,“你们会回归的,都会回归的。等到时候,我们再见吧。”   说完她也没有等它们的回答,便笑着转身,扑向了那个慈祥的小老头,脆生生地喊:“爷爷!”   小老头牵起她的手,说:“小阿献,乖,走咯,走咯。”   他们牵着手,朝着山水画的尽头渐渐远去,身影最终消失。   心电图微弱的起伏也在这一刻归于平静。   有幸见证这一场盛大的离别的众人,被震撼到无法言语,只是默默擦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下来的眼泪。   杜献女士暂时离开了,而留下的人,还会继续人向前,将她的遗憾圆满。   如她所言,终有一天,会回归的,都会回归的。   画如此,人如此。   家国亦如此。 第60章   按照杜献女士的遗愿,在简单的葬礼以后,她的骨灰被撒入大海中。   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以最纯真的模样,回归了天地之间。   送她最后一程时,他们已经不再悲伤。   因为他们知道,此时的分别只是暂别,将来某一个时刻,他们终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相见。   葬礼完成,大家也都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   宋如浊一行人还要给这次国宝失窃案善后,负责将国宝们送回本身所在的博物馆。   按照顺序,最后一站是国博馆。   总部开会后决定,五枚古钱币的编制还是划在了国博馆,以后它们的工作就是保护文物,不能擅离国博馆。   开会的时候佩奇一直蠢蠢欲动,多嘴问了一句能不能把它也留在国博。   被毫不留情地直接驳回。   佩奇也没有太失望,毕竟它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这个条件不太好,要想配得上红山玉龙,还需要好好努力。   只是,回家之前,佩奇还想认真和红山玉龙诉一诉衷肠,让它等着自己。   一行人到的时候国博馆还没闭馆,游客很多。   馆长依然抽空来迎他们,佩奇不等馆长说上几句话,直接就往展厅里冲,着急地想去看红山玉龙。   姜季疑惑地说:“它干什么?”   宋如浊道:“不管它,我们先把五位前辈给安置好。”   几人去了馆长办公室,不慌不忙将手续办理妥当,所有的交接工作完成,大家也好好告别了一番。   正要起身离开,宋如浊突然看到姜季后颈上有一个青色的纹身。   本来一个纹身并不会引起宋如浊的注意,但……那个纹身,是红山玉龙的模样,还在隐隐约约往外冒着黑气。   宋如浊一下看愣了。   虽然这是他和姜季第二次共事,但之前的两次工作中,他们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宋如浊自然没有时间和心力去特别注意姜季。   更何况是人家后颈脖子这么敏感的地方。   现在完全是意外。   办公室暖气太大,热得众人纷纷脱外套。   姜季许是怕热,这会儿已经脱得只剩了件白色的圆领衫,脖子全露了出来,宋如浊才一眼看到那个印记。   这……有没有可能……是姜季太喜欢玉龙,特意纹在脖子上的?   “小宋?”张黑狗拉了一把宋如浊。   宋如浊没回头,眼睛还盯着姜季,第一次认真看他。   高挑、飘逸、轻盈、古典,秀气又不失俊美的脸,总是穿着复古的对襟盘扣上衣。   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珠子,居然是墨绿色,和红山玉龙的颜色一模一样!   宋如浊:……   他好像……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宋如浊小声问张黑狗:“狗叔,你看一下,姜副馆长的后脖子上,有没有一个纹身啊?”   张黑狗看了一眼,说:“没啊,怎么?哦,我看不见但你能看见的,应该是姜副馆长的本体吧。啊……他不是人类啊,我说呢,怎么这么没有情商,完全不会说话。”   宋如浊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可这也太滑稽了!   佩奇怎么办?能接受吗?   宋如浊都没想好怎么应对,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佩奇快速游进来,着急地说:“怎么红山玉龙不在展厅里啊?我看贴的公告说暂停展览,是最近要做什么研究吗?还是它去别处出差展览了?”   姜季转过头看着佩奇,说:“你有什么事儿吗?”   宋如浊来不及阻止,只听佩奇石破天惊地开口:“我要给它表白。”   姜季:???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宋如浊和馆长一同睁大眼看向了姜季。   姜季好看的脸上出现了大大的困惑,轻轻歪了歪头。   张黑狗此刻还不明真相,大笑着说:“哈哈哈,我们家猪对玉龙一见钟情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既然……”   宋如浊冲上去拉张黑狗,小声说:“狗叔别说了!”   张黑狗不明所以,但看到宋如浊满脸尴尬,也觉出来了点儿不对味,飞快闭嘴。   接着,宋如浊又去拉佩奇,低声说:“你别在这儿说!”   佩奇不乐意了,说:“这有什么啊,我就是这么坦荡,不怕给人知道,怎么了,我就是对玉龙一见钟情了!”   它还特骄傲的样子。   宋如浊尬的头皮发麻,一边小声哄着佩奇一边想拉它走,可佩奇就是不依,嘀嘀咕咕地重复它对红山玉龙的深情。   震惊过后,姜季似乎是冷静了下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佩奇半天,似乎不知如果回应。   本来他就不会说话,宋如浊生怕这时候他再说出点儿什么把佩奇打击死。   可最终,姜季只是看着佩奇淡声说:“嗯,我知道了。”   佩奇白了姜季一眼,依然看姜季相当不顺眼。   它不想把多余的情绪分给姜季,将目光转向了馆长,殷切问:“馆长,玉龙到底在哪儿啊?”   馆长眼珠子缓缓转动,盯向了姜季的方向,尴尬地笑着说:“额……这个……这里到底还是办公区域,私人感情……你们可以下班了再说。”   佩奇点头说:“嗯嗯,我知道的,它上班我不打扰。我就是问问,这会儿能不能见见它啊,我马上要回去了,我走之前得把心意告诉它。”   宋如浊捂脸,实在是不忍心看佩奇继续丢人,于是被迫认下了这个傻儿子,低声说:“儿啊,跟爹走!回去咱先好好商量商量,准备好诚意以后……”   “不行啊爹。”佩奇拿尾巴推开宋如浊,羞涩又坚定地说,“此刻,我的感情已经热烈到了极限,我一定尽快给它表白,我已经等不了了。”   姜季张嘴却没能说出点什么,最终也又闭了嘴,无言地看着佩奇,墨绿色的眼珠子透出了些许无措。   宋如浊:……   救命,要不还是跑路吧。   宋如浊很没有义气地拉起张黑狗就出了房门,把佩奇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馆长见状,也一言不发快速出门。   佩奇奇怪地看着这些人,说:“怎么了,莫名其妙。”   于是,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佩奇和姜季,大眼瞪小眼。   佩奇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不看姜季,继续说:“你要是不知道玉龙在哪儿就算了。”   “我知道。”姜季出声,神情很是认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佩奇又把目光移回来,看了眼姜季。   这人怎么回事,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佩奇越想越烦姜季。从第一次见面起,好像不管他说什么话,都让自己特别烦。   佩奇努力压着自己的脾气说:“那麻烦你告诉我,红山玉龙在哪儿?”   姜季犹豫了一下,再次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考虑的。”   佩奇终于是忍无可忍,翻着白眼说:“你这人真逗,你谁啊你?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允许包办婚姻了,自由恋爱,懂吗?只要我们两情相悦,就没人能干涉。”   姜季整个人都僵住了,耳廓通红,定定地看着佩奇,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佩奇皱眉,它隐约感觉到气氛有点儿不对,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于是也愣愣地看着姜季,说:“你……你什么意思?这么盯着我干嘛?”   许久以后,姜季依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怎么说,只好用行动表示。   姜季轻轻呼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而后,他闭上眼,微微仰头。   房间里突兀起了一阵风,桌上的文件被卷起四处纷飞,一声嘹亮的龙吟声响,姜季后颈的纹身腾空而起,顷刻间便伸展为一条俊美飘逸的长龙,那墨绿色的长龙绕着姜季颀长的身体盘旋,最终悬停在姜季的头顶,张开龙口又是一声绵长嘹亮的龙吟。   佩奇只觉得耳膜被震得生疼,墨绿色的光芒将僵硬的它彻底覆盖。   佩奇张大嘴,僵在原地。   好消息,红山玉龙诡变了,有了人形。   坏消息,红山玉龙是个男的。   更坏的消息,红山玉龙就是姜季!   佩奇仿佛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响,眼前一阵阵发晕世界观扑簌簌地碎裂。   姜季依然不知道如何回话,他和龙都那么看着佩奇,久到仿佛已经一个世纪都过去了,姜季终于是忍不住,小心开口道:“你……”   话还没出口,佩奇立刻惊恐后退。   什么啊这是!!!   痛苦震惊慌乱恐惧把佩奇彻底压垮,它仿佛见鬼了一般夺门而出,悠长的惨叫声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当天晚上回到嘉县,佩奇已经彻底自闭,一直在玉猪龙里不肯出来。   宋如浊揣着它,和张黑狗尽量少说话,避免提起这件尴尬的事儿。   特调组其他人见这仨回来了表情还那么沉重,也都紧张了起来,宋如浊摆摆手,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众人没再说话。   宋如浊把玉猪龙放回了它的柜子里,佩奇很快从本体里出来,朝着嫦娥就扑了过去。   嫦娥以为佩奇又要和它打架,爪子已经伸出来了,谁知道佩奇一头扎进嫦娥怀里,痛哭起来:“嫦娥哥,呜呜呜呜,我算是知道了,原来失恋是这种感觉,哥,我的哥!呜呜呜呜呜!”   嫦娥:???   犹豫了一下,嫦娥用伸出来的爪子轻轻摸佩奇的猪头,以示安慰。   宋如浊憋着笑,把其他人拉走去了隔壁会议室,快速把佩奇短暂又可叹的感情史讲了一遍。   听完众人一阵爆笑,唯有张黑狗一人捋着胡子,淡定地说:“男的怎么了?俩男的也可以双-修,我很杂食的,偶尔也看看晋江古耽。”   宋如浊“噗”一声,说:“狗叔,你还挺前卫。”   张黑狗依然十分淡定:“我们修仙的是这样的啦,只要不耽误我飞升,怎么着都成。你看,你和个虚拟电子宠物谈恋爱,我不是也很支持吗?”   众人又是笑。   宋如浊不满,脸涨得通红,好半天以后才给憋出一句:“才不是虚拟……” 第61章   大家调侃了一阵也就放过了宋如浊。   回房间的路上,宋如浊就忍不住给牧九渊发消息。   这几天一直神经紧绷,宋如浊几乎没有和牧九渊联系过,现在稍微空闲了下来,他赶紧就发了消息去。   [宋如浊:事情都解决了,我现在回家啦。你怎么样,整理好了吗?]   [牧九渊:零零碎碎的。]   宋如浊有点失望。   这几天其实宋如浊自己心里是有一些猜测的。   牧九渊在古文物知识方面很精通,这次的事情也是靠他才想起了和杜献女士有关,虽然根据牧九渊的说法是他看过杜献女士关于文物南渡的著作。   但宋如浊还是怀着点儿希望,请芸姐帮他查了查。   杜献女士从三十八岁开始便在京大考古系任教授,宋如浊猜测,牧九渊可能是杜献女士的学生。芸姐围绕杜献女士查了很久,但很可惜什么也没能查到,京大从来没有一个叫做牧九渊的学生。   宋如浊的情绪低了一点儿,没有想好怎么回。   不过牧九渊自己先回了过来。   [牧九渊:那我可能是杜献女士的同事,你查这个了吗?]   宋如浊愣了。   就算按照他们之前推测的最大年龄差算,牧九渊今年也才二十八,这个年纪怎么也当不上京大教授吧?   不过,牧九渊过目不忘,看过的书不计其数,这种程度的聪明,又好像有可能年纪轻轻做到教授……   宋如浊又有了点儿希望,赶紧又掉头去找芸姐说了这个可能,问她能不能帮忙查查京大的教师。   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芸姐很快整理了出来,但很遗憾,依然没有牧九渊这个名字。   宋如浊刚刚燃起的一点儿希望又破灭了。   芸姐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地看着宋如浊。   宋如浊发现了,叹气说:“芸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这个网友不存在,是我的幻觉,所以才怎么都找不到这个人?”   正常人估计都会觉得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完全是宋如浊的臆想。   甚至宋如浊还没有说他现在都在和牧九渊意念发信息,这要是说了,更会觉得他发疯……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想,在宋如浊这儿,牧九渊就是真实的。   他不知道怎么和芸姐解释,只好说:“不好意思,芸姐,麻烦你了,但……他是很重要的人,我想找到他。”   芸姐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柔声道:“小宋,我没办法判定这个人是真是假,但是只要你想查,我可以帮你申请从户籍管理处查这个名字,你写一份报告,等申请通过,你就可以得到全国所有这个名字的户籍资料,包括已经登记死亡的。”   宋如浊惊喜不已,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对着芸姐道谢。   芸姐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是指导了宋如浊如何写申请。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申请通过。   宋如浊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对芸姐的感谢,一把把果果抱起来,说:“要不我给果果送两套房吧?”   芸姐吓了一跳,忙说:“傻小子,现在特调组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需要房子。你要是实在想送果果礼物,就给她点新衣服吧,这孩子最近臭美的很。”   “啊。”宋如浊应了一声,连忙打电话给宋氏的工作人员,报了果果的身高体重,让他们去几个奢侈品牌把当季童装新款全买了。   可宋如浊也觉得不够,想了想又让工作人员买点黄金首饰搭配衣服,总重量不要少于十斤。   全办公室都喷了。   罗先惊道:“我第一次见人买黄金按斤算的,十斤黄金首饰需要多大箱子装你知道吗?”   宋如浊想了下,说:“也是,我光想着黄金保值以后果果长大了也实用。那还是换成珠宝和手表吧。”   张黑狗:“要不你还是送房子吧……”   宋如浊又思考上了,嘀咕道:“也行,要不我干脆把这块地买了,以后我们退休了就都在这儿养老?”   众人:……   富二代的感情是如此简单粗暴,都不好意思接受了。   反正最后在芸姐的再三推辞下,宋如浊只给果果买了几套大牌童装和一条万把块的纯金长命锁。   花出去一大笔钱以后,宋如浊心里舒服多了,乐颠颠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小沙发上给牧九渊发消息。   [宋如浊:芸姐说帮我查,你放心,你这个姓不多见,应该很好查到的。]   [牧九渊:好。]   [宋如浊:你不要着急。]   [牧九渊:好。]   [宋如浊:我一定一定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牧九渊:好。]   虽然只是三个简简单单的“好”,但宋如浊就是莫名感觉牧九渊说这些话的时候无比温柔。   这么一想,把宋如浊自己给想害羞了,捂着脸在沙发上翻,一下给翻地上了,摔了个结实。   宋如浊“哎哟”叫了一声,很快又忍不住笑起来。   牧九渊的消息再次发了过来。   [牧九渊:休息一下吧,也累了好几天。不用回消息了。]   宋如浊听话得没再回,自己在地板上扭了麻花。   心情很好,又不知道为什么好。   可能是自己精神病吧。   嘿嘿嘿。   *   初冬悄无声息地到来,临近元旦,满世界都有了喜庆的气氛。   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却是宋如浊最难挨的时候。   新年的第二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父母飞机失事的日子。   这一年在特调组,他过得很快乐,他也渐渐不会在这个日子痛不欲生,他勇敢了起来,迈出了向前的步伐。   但对父母的想念还是在这个日子越来越浓烈。   宋如浊此时没心情再工作,打算请半个月的假,回老家去待一段时间。   早上起床去请假的时候,宋如浊发现张黑狗和芸姐都请假了,连嫦娥也不在,办公室里就剩罗先一个人玩手机麻将,还有那一堆倒霉催的在打架。   宋如浊奇怪地问:“队长,芸姐和狗叔去哪儿了?好像宿舍里也没人。”   罗先抬头看宋如浊,似乎情绪也不高,但他还是勉强对宋如浊笑了笑,说:“偷懒呗。这不是要跨年了,都出去玩了。”   宋如浊也没多想,拿出自己的请假条说:“队长,不好意思,我也要请假,我想回老家一趟。元旦过后我立刻回来,如果这期间有什么工作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我都没问题。”   罗先很快就签了假条,挥挥手说:“去吧,没事的,好好休息一下,也工作一整年了。”   宋如浊应了声,回自己的房间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些个倒霉催的又跟上来,想要跟着去。   佩奇委屈巴巴地说:“爹,你去哪儿啊,把我带上呗,我不想和这些傻子为伍。”   傻子一号阿电眨巴着眼睛说:“就是,我也不想。”   傻子二号河童忧伤地叹气:“我没想跟着,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装一个房间,六面都是镜子?”   傻子三号小悟空还在生态鱼缸里上跳下窜地喊着:“如来,你要是去打架的话,带上俺老孙!”   宋如浊微笑看着他们,就觉得还有精神。   不过还是没打算带他们一起,宋如浊轻笑说:“婉拒了哈,我这次回去有我自己的安排,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   那一点儿忧伤还是被这些倒霉催的家伙们察觉了,它们没再闹,给宋如浊让开了路。   *   宋如浊先回了一趟疗养院,在新年之前见见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们,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大餐,顺便一人给发了一个大红包,感谢他们的照顾。   大家都很开心,发到李医生这儿的时候,他居然笑着拒绝了。   宋如浊愣了一下,没有多说,只是等着聚餐结束以后,去了李医生办公室,单独和他聊。   说了些有的没的,李医生终于还是说到重点:“如浊,虽然这个时间提出来有点儿不好,但是我想了很久,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你已经不再需要医生了,我想辞职。”   刚才他拒绝红包,宋如浊就估计他是想说这个,于是心情有些低落。   宋如浊的父母已经离开五年了,这五年,如果不是李医生,宋如浊根本撑不住,李医生对他来说,已经像是亲人、长辈一般的存在,他自己也想过很多次,哪怕自己的病真的好了,他也希望李医生能一直在他这里工作。   但宋如浊也知道,李医生有着优秀的履历,还这么年轻,他离开这个小小的县城,还有更广阔的未来。   宋如浊不能这么自私。   最终,宋如浊没说什么,爽快地给了李医生最后一笔工资和奖金,和他道了别。   第二天,李医生便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宋如浊不喜欢分别的氛围,没有去送李医生,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听着窗外李医生和其他人说再见,直到一切喧嚣停止。   宋如浊蔫蔫地去窗边看了一眼,心情又不美丽了。   正想给牧九渊发个消息诉苦,脑子里“叮”地想了一声。   [牧九渊:?又怎么了?]   宋如浊好像满身的毛都被捋顺了,心都熨帖了起来。   [宋如浊:还好有你。] 第62章   牧九渊隔了好久都没有回,估计是又不习惯煽情,宋如浊乐呵等了半天,消息提示音才再次响起。   [牧九渊:肉麻。]   宋如浊“嘿嘿”笑了一会儿,提起精神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牧九渊瞎聊。   心情轻松了不少。   *   李均睿离开疗养院就直接去了机场,五个小时以后,终于到了自己家门口。   李均睿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阴恻恻的,有些瘆人。   “李医生。”   李均睿身体一僵,回头一看,昏暗的楼道灯下,站着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正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看着他。   李均睿神情紧绷,冷脸看着男人,说:“你来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笑着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辞职了,不是让你一直在那个小子身边,监视着他吗?”   李均睿愣了一下,继而刚才的紧绷倒是消退了不少,他慢条斯理再次拿出钥匙,打开门说:“他不需要我了,我再留下也没意义。”   男人嗤笑一声,很自然地跟在李均睿的身后进门,继续说:“那你是打算以后就这样养老了?你还挺会为自己打算,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名利都有了,就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了是吧?艹,当年,要是让我去盯着那小子,也让我过过那些好日子。”   李均睿不答,沉默地进门,放下行李箱。   “你哑巴了?”男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说,“你懂不懂规矩?”   李均睿终于回头,轻声说:“按规矩,你也不应该来找我,我们之间,私下不应该有什么联系。”   男人脸僵了一下。   李均睿摘下眼镜随手放在了桌上,继续说:“而且,我们这样的东西,还讲什么规矩?什么时候彻底变成牲口都不知道,抓在手里的名利,又有什么用?”   男人上前一步,还想多说点什么,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喉咙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他低头一看,看见那一只朝着他喉头袭来的长虫。   那长虫只有二指粗细,通体赤红,满是粘液。   不可怕,但足够恶心。   长虫大张的嘴里密密麻麻长着数排尖牙,对准了男人的喉咙,一口就咬了上来,男人来不及躲闪,那长虫已经咬上了他的咽喉。   刺痛感延后传来,男人感觉到汹涌的血液从自己的喉咙往外喷涌,全进入了长虫的嘴里。   而后,男人的整个身体都开始融化,一点点变成了液体。   在眼珠彻底融化之前,他看到长虫的尾部连着李均睿的舌头,那张永远文质彬彬的脸上,已看不到平日的儒雅,只剩下嗜血的凶悍。   男人张嘴,想问李均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可他要开口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气管早已经被那数排尖牙割断,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个念头之后,男人的最后一点儿意识也化成了液体,彻底消失不见。   长虫贪婪地所有的液体都吸入了自己的嘴里。   几分钟之后,除了一堆衣物,根本看不出男人来过的痕迹。   长虫餍足地退回了李均睿的口中。   李均睿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眼中的嗜血一点点淡去以后,又满是自我厌恶,他转头看着那一堆破烂的衣物,完全提不起精神去收拾。   或许这个时候,他应该要跑。   可又能跑到哪里去?   李均睿突然大笑起来。   无处可逃。   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沦陷。   *   关于老家的记忆,宋如浊其实很模糊了。   小时候他和父母倒是住在老宅里,可六岁宋如浊就确诊了精神分裂,之后一直辗转在国内外多个医院,很少再回老宅。   直到十岁的时候,李医生让宋如浊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他的父母也就选定了嘉县建造了疗养院,让宋如浊慢慢养病。   有一段时间,宋如浊的病情很稳定,还顺利地在嘉县读到了高一。   再后来,宋如浊病情复发,他的父母也出了事。   他们葬在了老宅附近,宋如浊只在每年祭日的时候回来看看。   从前每一次来,宋如浊都会感觉非常沉重。   但这一次,宋如浊给父母扫墓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墓碑上父母的照片依然是十分年轻,还在微笑看着他。   于是宋如浊也微笑回应,慢慢放下了手上的花,拿出手绢将墓碑上的灰擦了去,而后席地而坐,看着墓碑上的父母,开始絮絮叨叨说着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   每一件宋如浊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头到尾说完,宋如浊才发现,每一次说起牧九渊,他都忍不住嘴角带笑。   他隐约感觉,牧九渊对他来说越来越重要了,重要到他很想、很想带他到爸爸妈妈这里来,让他们看看他。   “不过,现在还没办法。”宋如浊手掌撑着地仰头看天,在暖暖的冬日阳光里轻笑说,“我争取明年带他来见见你们。”   说完这话,宋如浊又安静了许久。   出发之前的悲伤现在已经平静了不少,宋如浊起身冲着墓碑说:“爸爸妈妈,我走啦,我的病好多了,以后,有空就回多来看你们的,走啦。”   宋如浊很快回了老宅。   跨年的时候,宋如浊把老宅里的员工都放回去休息,他一个人在家里看着跨年演唱会,和牧九渊分享哪些歌手唱呲了,一直到后来困得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到底也没凑上热闹说一句“新年快乐”。   但第二天醒来,宋如浊的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本来打算自己待半个月静一静,这时候又觉得好像不需要了。   闲下来宋如浊就浑身刺挠,特别想回到特调组,每天出门巡街瞎溜达才能安心下来。   于是宋如浊还没休息两天,又忍不住屁颠屁颠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回嘉县。   半道上宋如浊给罗先打了电话,得知现在组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芸姐刚也给罗先打了电话,说是不玩了,准备马上带果果回特调组。   宋如浊看了手机导航,发现自己离芸姐家不远,于是让司机朝着芸姐家的方向去,打算捎上芸姐一起。   司机掉转方向的同时,宋如浊也给芸姐打了电话。   芸姐那边儿倒是很快就接起来了。   “喂,小宋,有什么事吗?”芸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儿发颤,和以前总是温柔的嗓音不同,宋如浊一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宋如浊眉头一皱,立刻挥手示意司机加速,同时问道:“芸姐,你怎么了?”   宋如浊说话的同时,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快速而激烈的敲门声:“你他妈的,快开门!” 第63章   听到这声音宋如浊立刻急了,大声喊道:“芸姐!”   芸姐那头惊慌地说了句什么,果果响亮的哭声骤然响起,宋如浊便再也听不清芸姐的声音,只能听到那激烈的砸门声交织着果果的大哭。   宋如浊不再问,果断挂了电话立刻报警,而后又快速通知了罗先,再让司机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没多久,宋如浊已经到了芸姐家楼下,看到这里停着一辆警车,还有罗先的车,宋如浊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儿,他疾步往上走,楼道里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把路都给堵住了。   但喧嚣声还是穿过人群传到了宋如浊的耳朵里,正是电话里听到的那个男人嚣张的声音。   “沈朝芸,你他妈的长本事了啊,还敢找野男人,连孩子都生出来了,你别忘了,我们还没离婚啊!”   接着便是罗先的声音:“你嘴巴放干净点!”   宋如浊用力推开人群,终于看清了目前的情况。   楼道里,两名民警站在中间,隔开了罗先和另一个满脸横肉浑身酒气的男人,芸姐躲在半掩的门后,脸色煞白,果果的哭声从门后传来,听得宋如浊心里发紧。   男人指着罗先大声说:“你这个小白脸,有胆子搞别人的老婆,没胆子认是吧?那个小杂种就是你的孩子是吧?”   罗先没有说话,显然已经是气到了极点,他眼里闪过一丝黑气,宋如浊一看周围这么多人,急忙冲上去拉住罗先,说:“队长!”   罗先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回身直接关上了芸姐的的家门,回头不屑地看着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男人显然被这眼神给刺激到了,还要再次发作,站在中间的民警喝了一声:“干什么?你还想动手不是?”   男人退回自己的位置,吊儿郎当地说:“警察同志,我们是夫妻,这是家务事,感情纠纷,这你们也要管啊?”   民警严肃道:“什么感情纠纷?你说是夫妻就是夫妻?跟我们去警局调查一下再说。”   男人不服气,大喊道:“他们为什么不去?”   民警继续严肃说:“他们没有醉酒。对于醉酒闹事的行为,公安机关可将行为人约束至酒醒,明白了吗?你再继续闹下去,还可能涉嫌寻衅滋事。”   男人并没有丝毫害怕,但看了看民警,最终还是不打算继续发疯,他回头,看了眼罗先说:“我和那个破鞋还没离婚,你们必然要付出代价!”   宋如浊怒道:“你很快就会收到离婚协议和律师函,再在这儿撒野,滚!”   男人看了看宋如浊,说:“你又是哪儿来的小白脸,你多大了?你该不会也是那破鞋的姘头吧你?”   宋如浊和罗先都差点儿没忍住,也是民警在他们中间拦住,对那男人道:“先生,请去警局配合我们调查,你再这样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   男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转身。   一名民警跟在他身后,另一名民警回头低声对他们说:“报警证据保留好,尽快去法院起诉离婚,最近也别住家里了,别和这种人纠缠。”   说完民警很快离开,看热闹的众人也渐渐散去。   等一切恢复平静,罗先才叹了口气,轻轻敲门。   芸姐打开了门,怯怯地让俩人进了房。   果果哭得累了,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二人进屋的动静一点儿都没有吵到她。   芸姐眼睛还红着,脸上有些难堪,避开二人的目光,请他们在餐桌旁落座,给他们倒了水,而后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宋如浊有点急了,小声说:“芸姐,我们不是想要打探你的隐私,只是,我们想帮你。如果你不方便说,那我直接叫律师过来帮你处理,好不好?”   芸姐抬起头,用苍白的脸对着宋如浊和罗先,勉强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有些事情队长也知道。就是……那个男的叫于建,我们还没离婚,果果也的确是他的孩子。不过我已经离开他五年了。”   宋如浊看了一眼在桌上安睡的小女孩,感觉很是惊奇。   二人分开五年,那果果最少也四岁多了。但她的身形看上去不到三岁,而她语言发育和行为认知更是落后,仿佛只有一岁多。   宋如浊张张嘴又突然闭嘴,想了起来。   本来,果果也不是正常小孩儿,尽管她看上去那么柔弱可爱,但她也是被诡秘力量污染过的,她和正常小孩儿本来就不一样。   芸姐抹泪看着沙发上的女儿,从很多年前开始说起。   那时候沈朝芸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姑娘,和那时候很多不幸的农村姑娘一样,很早就按照家里人的安排休学在家,日复一日干农活,直到成年,立刻被安排结婚。   沈朝芸长得漂亮,于是被父亲卖了个好价钱,到了城里,和于建结了婚。   这个男的是个包工头,确实条件不错,但比沈朝芸大很多岁,离过两次婚,有三个女儿。   只是,那时候的沈朝芸,根本不懂得反抗,即使她很厌恶这个她所谓的丈夫,即使他时不时就会毒打她。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别的出路,便以为所有女人的一生都是这样,逆来顺受,吃着吃不完的苦。   一直到沈朝芸有了孩子。   于建很是高兴,再也没有打过沈朝芸。   沈朝芸并不在乎于建怎么样,但她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肚子里的孩子,她把她全部的期待和爱意都给了这个孩子。   变故发生在七个月的时候。   于建不知道在哪里找了家不正规的医院,带沈朝芸去做了检查,查出来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儿,于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第一时间就要求打胎。   沈朝芸不愿意,他一把就抓住了沈朝芸的衣领,凶悍道:“我花那么多钱娶你,就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儿子!我家已经有了三个赔钱货了,不能再多一个!”   沈朝芸不答,只是捂着自己的肚子后退。   于建放软了一点儿语气,笑说:“你不用担心,你这么年轻,很快就可以再次怀孕,你放心,等你生出儿子,好处少不了你的。”   哪怕以前被打,沈朝芸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她惊恐地想要挣开于建的桎梏,但毫无作用。   于建的耐心耗尽,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沈朝芸顿时被扇得倒在了地上,耳朵里嗡嗡响,眼前发花,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之后的事,沈朝芸都模模糊糊不太记得了,感觉自己一直漂浮着,晕乎乎就被带去了手术室。   她仿佛听到于建和那个无良医生商量着,说什么婴儿心脏有先天缺陷必须引产,沈朝芸想要挣扎,但手脚根本没有办法挪动。   她感觉到一根粗长的针打到了她的肚子里,再然后,便是碾碎全身骨头一样的剧痛,绵延了很长的时间,她终于听到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   她还以为,她的孩子顺利降生了。   但之后,沈朝芸的耳边传来的几个人冷漠的对话。   “这一针本来是要隔着肚子打到脑子里,让婴儿在母体里死亡的。但出现偏差,没能把胎儿打死在肚子里,只能活着引产下来了。”   “不过没有关系,即使生下来是活的,打了这个针,也会在短时间内死亡。”   “啊,这个玩意儿还挺结实,这么久还在挣扎。”   “最多不过几个小时吧。等它自然死亡就行。啊,这个身体还挺完整的,可以卖给医学院那边,补几个手续就行。”   “家属那边怎么说?”   “嗯,家属那边,就说说种医疗废弃物一般都是医院统一焚烧处理。”   “估计那男的也不想要吧,一个丫头片子。”   “嗯,行了行了,看看产妇的麻醉过了没有。”   身体的剧痛比不上此时心里的剧痛,沈朝芸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绝望痛苦,这些言语每一言每一语,都像是钝刀割着她的心。   她的孩子,她来不及看一眼,只听到那一声哭泣,便被人随意处置了。她在无法承受的痛苦之中煎熬,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接着,沈朝芸被推出手术间,送进来病房,于建在病房外,问医生她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怀孕,她在巨大的刺激下,整个人都麻木了,变得昏昏沉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听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病房外,手续已经办完,她的孩子马上要被送往医学院,作为教学用品。   沈朝芸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痛,可这一刻的痛苦似乎又千百倍增加。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冲出来病房,在门口刚好赶上了那辆即将开往医学院的医疗用品转运车,她发疯了一样冲进货箱,看到了整整一车厢的……尸体。   强烈的化学药品气味冲击着沈朝芸的眼部黏膜,她双眼模糊地看见了数不清的死婴,一个个装在玻璃瓶里,泡的发白发胀。它们蜷缩着小小的、已经成型的身体,轻轻在福尔马林里晃动着身体,看上去,是那么鲜活。   沈朝芸彻底僵硬。 第64章   “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沈朝芸看向罗先,说:“我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特调组了。小小的果果就在我的怀里。”   罗先揉了下太阳穴,说:“当时我也是在那附近出任务,就瞧见芸姐抱着个小孩儿晕在地上,我看她娘俩不太正常,顺手就给捡回来大了,一检查,嚯,污染程度还不低,于是就给留下了。”   这中间可能还有什么事儿,但罗先没说。   芸姐的表情也很不然,显然,她根本不想提起这些往事。   宋如浊也就很有眼力见儿地没有当着芸姐的面儿问,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有点尴尬。   宋如浊只好转移话题问起了关于查牧九渊户籍资料的事儿。   他本来只是随便说说,都没想这么快就能有结果,谁知道芸姐松了口气,站起来说:“拿到资料了。”   而后,芸姐飞快从过去的状态里出来,拿过笔记本一边查一边说:“申请已经通过了,我这边已经收到了资料。这个姓和名在全国范围内都很少,资料不多,你看起来应该很快。”   宋如浊点点头,上前和芸姐一起看资料。   罗先没动,依然在原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眼前浮现的事当天发生的一切——   在沈朝芸进入车厢的时候,医院的工作人员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冲上前要将沈朝芸拉走,而沈朝芸就仿佛脚下生了根,一点也挪动不了。   震撼和绝望一起将沈朝芸的心撕裂,她已经完全流不出泪来。   于建也在这个时候找了过来,他骂骂咧咧的想要来讲沈朝芸给拉走,刚跨步要上车厢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站不稳了,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借着满大街的人都尖叫了起来,大声喊着:“地震了!”   于建一愣,继而拔腿就跑,朝着安全的地方去。   但他没跑出几米,楼上突然落下来一个广告牌,直接给他砸晕了过去。   车上还没来得及固定好的死婴玻璃瓶猛烈摇晃起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沈朝芸脚下发软跌坐在了车厢里。而后,她清晰地看到这些瓶子里的死婴们“活了”。   不管双眼发育地如何,它们都睁开了眼。   很奇怪,有一些死婴因为太小,甚至五官都是还没长好,可那模模糊糊的脸上,清晰地出现了惊恐。   它们挣扎着,无声地尖叫着,猛地往玻璃瓶上撞,似乎是想要冲出来。   四周的尖叫和慌乱的奔逃将车厢里的喧嚣掩盖,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车厢里发生的诡异一幕。   沈朝芸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她只是感同身受到了那份痛苦。   不被期待的生命,还在母体之中便被强行结束生命,然后被完整地放入这小小的玻璃瓶里,永远囚禁。   冰凉的眼泪顺着沈朝芸的脸颊流下来,她果断起身,在大地剧烈的摇晃中,发疯一样将那些玻璃瓶推到在地。   强烈的福尔马林溶液味弥漫开,沈朝芸的喉头感到一阵强烈的刺激,胸口闷得难受。   但她从来没有这样快意过,她笑着将那些孩子从玻璃瓶里解救了出来,笑着看它们发白的小小身体鲜活地在玻璃碎渣里站起身,手牵手围成了一圈,发出诡异的笑声。   突然,有一个死婴在半空中漂浮了起来,它灰白的眼珠转动着,直到看到沈朝芸的时候,才终于露出了一点儿欣喜,她快速地朝着沈朝芸扑了过来,钻进沈朝芸的怀里,亲昵地靠着她。   一股强烈的爱意涌入了沈朝芸的心里,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小小婴儿心跳的频率,感觉到了她们的血脉相连。   这是她的孩子……   她忍不住又哭又笑,紧紧抱着她的孩子。   而孩子在她的怀里欣喜了不到片刻,又哼唧着库粗了声。   沈朝芸立刻急了,她明白了孩子的意思,饿了……想要吃东西。   可……吃什么?   沈朝芸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她随手抓起地上的死婴尸体,放在了孩子的嘴巴。   它灰白的眼睛一亮,而后,长大嘴用力将那死婴的头含在了嘴里,   它明明没有牙齿,但嘴唇耸动间,那死婴尸体已经被它啃得面目全非,它小小的腮帮子蠕动着,飞快就吃完了这个死婴。   沈朝芸的眼白里已经全是黑气,但她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微笑着,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又捡起了另一个死婴尸体。   这整整一车厢的死婴尸体,很快就被它吃完了,狼藉的满地已经只剩下碎裂的玻璃渣。   可孩子还是在哼哼唧唧,它还饿着。   沈朝芸急了,她抱起自己焦躁的孩子,快速走下车厢,着急地四下观看,一眼看到了晕倒在路边的于建。   沈朝芸没有丝毫犹豫,快步上前,就在她快要走到的时候,突然一亮车横在了她的面前。   罗先从车上下来,看到沈朝芸和她怀里的婴儿被巨大的黑气笼罩,几乎看不见她们的身形。   这是罗先进入特调组以来,第一次见识这么强大的诡秘力量,要不是看着到处乱窜的普通人正在危险中,他真的就转身跑了。   罗先硬着头皮一试,谁知他们眼神对上那一刻,罗先也感觉到自己力量猛然强大了很多,他真的成功了,他稳住了对方,一个眼神之间,沈朝芸和她怀里的孩子都晕了过去,而他也无意间抽走了她们一些记忆,没有了这些记忆的她们,身上的黑气也陡然消散,突然就变成了一对平凡又脆弱得母女。   那时候的罗先,根本没有处理过几次案子,他也不懂太多,只能将她们带回了特调组。   在那之后,她们再也没有失控过,越来越像正常人,除了果果的发育比较滞后以外,她们没有任何异常。   芸姐也从当年那个连电脑怎么开机都不知道的农村女孩儿,成长成了他们特调组最可靠的后勤。   那天那场地震震级不高,但造成了很多变故。   于建的工程在地震中出现了严重问题,他彻底破产,还进去蹲了两年,所以根本没有空管突然消失的沈朝芸。   五年后的今天,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找了过来。   而对于芸姐来说,于建要是不找过来,那些往事已经只是前世了。   罗先没有多提,默默看了看在床上睡着的小女孩儿。   芸姐和宋如浊还在认真看着户籍资料,一个个看下来,一直到最后一个时,宋如浊突然“啊”了一声。   确实有这么一个牧九渊。   资料简短地写着牧九渊是清大少年班考古学专业的学生,二十三那年就取得了博士学位,准备入职清大。   看到这些消息的那一刻,宋如浊真的没忍住,眼眶一下红了。   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想,都是真的!   宋如浊颤抖着手,继续往下翻资料,接着看到的就是一份讣告。   二十三岁的牧九渊,在最好的年纪意外离世。   宋如浊心口一痛,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继续往下翻。   可所有的信息戛然而止。 第65章   宋如浊不敢相信地再翻了半天,但依然只是那么一点儿基本信息,甚至那个讣告里的意外离世都十分模糊,仿佛这个人的生和死都不方便提。   罗先见他们半天没动静,过来看了看,说:“这种情况是涉密了吧?看上去你要找的这个人,是个牛人啊,少年班一路读到博士,估计是个挺厉害的科研人员啊,说不准他的研究内容需要保密,所以资料就这么模糊。”   宋如浊皱眉。   可是,哪怕研究内容涉密,但人都没了,不至于讣告还写那么含糊吧?甚至连去世的时间、原因都没有一点儿透露。   宋如浊想不通,就把现在知道的内容告诉了牧九渊,问他自己能不能想起一些。   一会儿牧九渊回了消息。   [牧九渊:是想起了一点,但还是很混乱。]   [宋如浊:不着急,你慢慢想,我再申请看看我能不能查详细资料。]   宋如浊发消息的时候,芸姐已经开始和总部沟通了,等宋如浊和牧九渊说完,芸姐也给了他反馈:“牧九渊的资料确实是涉密了。以我们现在的级别是可以查看的,但需要走流程。而且资料不能通过网络发送,需要自己去总部,用那边的涉密电脑查。”   宋如浊茫然地点点头。   他是真的没想到关于牧九渊的一切会那么复杂。   估计牧九渊以前的工作很不简单。   但能有这些消息也是好消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离牧九渊又近了一大步。   宋如浊又开心又着急,恨不得立刻就去总部查资料,但一抬头看到在沙发上睡觉的果果,想起她那个不要脸的爹,宋如浊的脸又阴沉了下来。   这个突然出现的于建很麻烦,虽然他今天倒是走了,但看上去他并没有死心。   这种泼皮,估计用钱能打发,但宋如浊一分钱也不想给他,于是给律师打发了消息,请他帮忙处理一下芸姐和于建的离婚案,最好是不要让于建得到任何一点儿好处。   三人又说了几句,果果突然又惊醒了过来,哭哭啼啼地找妈妈,于是三人便不再多聊,一块儿去哄孩子去。   当天晚上,芸姐便收拾好了行李,带着果果回了特调组,宋如浊的律师也很快和芸姐取得了联系,单独和芸姐聊了一次,便开始准备起诉离婚的材料。   这一整天宋如浊折腾得够呛,上床睡觉的时候已接近零点,宋如浊什么也没想,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刚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是“叮”一声。   [牧九渊:生日快乐。]   宋如浊一下睁开了眼。   这几个字看得宋如浊十分恍惚,他愣愣地看着许久都没有动静。   上一次有人给他说生日快乐,是在五年前,他父母飞机失事的时候。   那一天零点刚过,还在国外工作的父母就给他发了“生日快乐”的信息,而后他们便上了飞机准备回来给他庆生。   这是宋如浊收到的来自父母最后的信息。   当时他病得厉害,一个人窝在被窝里难受,根本没有回这条消息。   再然后,便是接到父母离世的通知。   从那以后,宋如浊再也没有庆祝过一次生日。   直到此刻。   宋如浊闭上眼睛,在心里将多年前对爸爸妈妈那一句“谢谢”说出口以后,才轻轻笑着给牧九渊回消息。   [宋如浊:谢谢。二十岁了,以后也是二字打头的大人了!]   [牧九渊:准备怎么庆祝一下?]   [宋如浊:不了吧,大家事情都挺多的,不想给大家添麻烦。而且明天我还得去一趟京城,去看看你的资料。]   过了会儿,宋如浊斟酌许久,又补了一条。   [宋如浊:等和你见面的时候再过。]   发完宋如浊给自己整得不好意思了,一下蒙着头躲进了被窝里。   又好半天,牧九渊才回了一条。   [牧九渊:好。]   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字又什么好回味的,但宋如浊就是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半天,越看心情越是好。   宋如浊乐完了,发现牧九渊又回了消息。   [牧九渊:早点休息。]   宋如浊“嗯”了一声,埋进被子里很快睡着。   这一夜依然是睡得很好。   但好梦并没有持续太久,宋如浊第二天要早起赶飞机,于是一大早就醒了。   宋如浊起床,打开窗往外看,一眼看到于建。他就在特调组的花园里,抽着烟,吊儿郎当地晃来晃去。   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宋如浊急忙给罗先打电话,俩人飞快洗漱换了衣服就往楼下去。   罗先远远看着他们,一脸贱兮兮地笑,然后说:“早上好啊。”   宋如浊满脸厌恶,正要开口,于建就说:“别激动啊,我今天没喝酒,也没闹事儿,你们不用紧张。我就是来找找小芸,我想给她道个歉,咱们始终是夫妻,好好一起过日子,她只要回家,以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罗先怒道:“你是不是有病?谁要和你过日子?”   宋如浊也说:“律师会联系你和你谈离婚的事,你赶紧走,不然我们报警了。”   于建站着没动,继续没脸没皮地笑:“我没说我要和她离婚。而且都没见着她,我不走。咱们俩口子的事儿你们说了不算,我要自己和小芸谈。”   说话的时候,芸姐也在楼梯上露了头。   她没想到于建会找过来,看到的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她立刻抱起果果,掉头往楼上跑。   果果也看到了于建,当时就害怕地抱紧了芸姐,大眼睛里满是泪。   “小芸!”于建上前一步,急急忙忙就有去追芸姐,宋如浊和罗先动作飞快,立刻挡在他面前,冷脸拦住。   于建的笑维持不住了,他斜眼看了看这二人,说:“没你俩什么事儿,让开一点儿,我这人动起手来没有轻重的。”   罗先“哦”了一声,眼神之中的不屑让于建立刻炸了,他脸色一冷,压低声音说:“你什么意思?”   罗先没说话,依然是那副不屑的脸。   于建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压着怒意的“哼”,回头一眼看到宋如浊满脸的厌恶,更是怒意翻涌。   他后退一步,说:“我再说一次,滚开!”   二人一动不动。   “那就不怪我了!”   于建突然狞笑起来,在那刺耳的笑声中,宋如浊和罗先感觉到一阵突兀的冷风,接着一股清晰的力量感扑面而来,于建的上半身骤然拉长变宽,手臂上的肌肉暴涨了一圈。   但他的腿还是原本的样子,整个人变成了一个上下失衡的大头娃娃。   宋如浊一惊。   他不是正常人!他也被污染了!   宋如浊和罗先对视一眼。   于建得意狞笑,粗哑的嗓音发出令人恶心的声音:“你们这些可怜的蝼蚁,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哈哈!现在知道怕了吧?”   他大笑着,笑得疯疯癫癫,只等眼前的人恐惧求饶,屁滚尿流。   五分钟以后。   于建仰着头笑得脸都僵了,眼前的两个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那么站着。   于是这个笑就显得格外尴尬。   于建的脸渐渐僵硬,他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一眼看到的,不只是罗先和宋如浊,而是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长着猪头的蛇,满脸马赛克的人,一张油腻腻的面膜,还有大大小小一堆猴子手办。   于建骤然愣住。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特调组的倒霉玩意儿们也愣住。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本来它们都还没起床,突然感觉到力量波动,怕出事儿纷纷冒出头来看。   这一看,大家都很震惊。   佩奇抢先开口,说:“大哥,你怎么长……这样?”   阿电:“是啊,哈哈哈,好细的腿,好粗的胳膊,好奇怪一男的哈哈哈哈。”   河童:“不好意思,我直说了,丑。”   小悟空:“孩儿们,走了,丑妖怪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于建突然无措了起来,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们。   “既然不是普通人,那就好办了。”宋如浊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又暖又甜,像是上学时班里最乖的小孩儿。   罗先也笑了一声,随手捡了一块板砖递给宋如浊,道:“好久没用了,还是这玩意儿顺手吧。”   宋如浊轻轻掂了掂手里的板砖:“是啊,谢谢队长。”   话音落下的同时,宋如浊上前一步,其他人后退了好几步,一脸生怕溅到自己脸上的样子。   于建皱了皱眉,而后突然拔高音量给自己壮胆道:“你这个小孩儿,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片模糊,继而一阵强烈的头疼和眩晕同时袭来,他感觉到世界瞬间颠倒,等脑袋重重撞到地上,于建才反应过来自己仰面倒地了。   怎会如此?   于建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拍在自己脸上的一记板砖。   于建还没缓过来疼,接着又看到了宋如浊微笑的脸。   还是那么乖巧。   下一刻,密集的板砖噼里啪啦地往他脸上招呼,血腥味在他的嘴里弥漫开,他被砸得七荤八素,完全没法动弹。   宋如浊一直没停,后边儿那群人便跟着他的节奏一下一下打着节拍。   在富有节奏感的打击中,于建最后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在黑气中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但……鼻青脸肿,比佩奇还像猪头。   宋如浊出了一身汗,疲惫地扔掉了满是血的板砖。   大家一起欢快地呼气。   嗯。   终于爽了。 第66章   于建晕乎乎找不到北,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捆起来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不透风的黑屋子里,被绑在了椅子上。   接着一阵强光照在于建的脸上,他慌乱尖叫了一声,赶紧闭上眼睛。   “你自己交代吧,你是怎么被污染的,什么时候被污染的,被污染以后,你还干了些什么坏事儿?”   于建慢慢适应了光线,非常识时务,急忙开口倒豆子似的全说了:“那个,大哥,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污染是什么,我就是突然有一天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半年多了,我、我只是偶尔抢劫维持生活,别的也没干什么……”   “都抢劫了还没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宋如浊上前一脚踹在于建的心口,把他连人带椅子给踹翻在地,于建疼得呲牙裂嘴,可看着那灯光里的人影又不敢喊疼。   罗先拉了拉宋如浊,继续问说:“你怎么找到芸姐的?找她想干什么?”   于建哭丧着脸说:“我从牢里出来以后,一直过得很惨,我家里那三个赔钱货去找她们妈了,没人管我,热饭都没吃的。有一天偶然遇到小芸,我就跟了她一段时间,找到了她家,确定她在这里工作。我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把她找回去,有个知冷热的人过日子……”   宋如浊道:“你是想找个把奴隶和沙包找回去吧,让她继续伺候你,不满意的时候还可以打她出气。”   于建还有脸气不过:“我、我都不计较她乱来有了个孩子,她一个……她凭什么不回去?”   这一次罗先没拦着,宋如浊冲上去就是一顿乱七八糟的王八拳招呼,差点把于建再次给打晕,罗先才说了句“好了”。   宋如浊收手,罗先看着满脸血沫子的于建,继续说:“半年……时间也不算短,你一直以来都藏挺好,没被人发现异常吗?”   “没有,我不是怕我这样的,被抓去研究吗?”于建被打得嘴都歪了,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我以为我特别特殊的,事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超人。我真不知道,还有你们这些……大哥……”   宋如浊差点被气笑了,想骂人都不知道怎么骂,憋了半天说:“自作多情,啥也不是。”   于建没吭声,只是又痛又怕。   罗先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一直都躲着,怕被抓,怎么今天突然想不开暴露了自己?”   于建似乎精神了一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我太生气了,我没忍住,我想把你们……”   说到这里于建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忙住嘴,惊恐地望向宋如浊和罗先。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二人还是明白他想说什么。   把你们都杀了,把你们都吃掉。   毕竟,被污染以后就不是人了,毁灭和吞噬的欲-望会一点点蚕食掉人性,直到最后变成一个彻底的怪物。   罗先他们这些有道德底线和自身意志力比较强悍的人倒是能够顺利维持住人的心性。   但于建本来就没有人性,冲动之下想要杀人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事。   这是个送上门的业绩。   罗先和宋如浊都不想和他废话,问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上报以后把他交给上级就行。   于是二人都没有再搭理于建,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于建见他们要走,惊慌大叫起来:“大、大哥,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说一声啊?别走,别走,大不了我以后不来找小芸了!我不来了,别走啊!你们要干什么?我报警了!”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从审讯室里出来,二人直接去了芸姐的房间,将现在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芸姐怔愣半晌,道:“他、他也诡变了……”   罗先道:“是好事,这样不用上普通法院诉讼离婚了,你能尽快摆脱他,他以后也知道厉害,不敢再来。”   宋如浊也轻声安慰道:“是的,芸姐,你不用担心他,以后你和果果,彻底自由了。只是,在手续走完之前,他还得在我们这儿待一段时间。”   芸姐懵懵地点头。   宋如浊不放心地说:“要不你请假回家吧?”   芸姐惨白脸色渐渐恢复,多年的阴影终于是彻底消除,她这会儿有点想哭,眼眶都红了。   果果轻轻抱了抱她,奶呼呼地说:“妈妈,不哭。”   芸姐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又看着宋如浊他们说:“不用请假的,和大家在一起我还安心一些。”   说完这话,芸姐又想起了什么,急忙看了一眼时间,说:“啊,小宋,你得赶紧去机场,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又开始操心。   芸姐恢复了她作为优秀后勤的敏锐。   宋如浊浅浅笑了一下。   这样看来,芸姐是真的走出来了。   于是之后宋如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给大家道了别,赶紧收拾好东西去机场。   这一路非常顺利,宋如浊很快到了总部,走完程序以后,宋如浊便由总部的工作人员领着去了一间全封闭的办公室。   一进门先看到的就是“资料禁止拍照录像外带”的标语,一看就很令人紧张。   宋如浊感觉到自己要接触到核心大机密了,忍不住心跳开始加速,慢慢跟着工作人员进门,打量整个办公室。   这办公室很大,摆着很多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是文件,整齐划一,分门别类。   办公室中间有五个办公桌,每个桌上有一台电脑。   工作人员熟练地进入了迷宫一样的书架堆里找了几本资料出来,然后又打开其中一台电脑操作了一会儿,这才微笑对宋如浊说:“你要找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你就在这个办公桌上看吧,不能拍照录像,但是如果对于你在查的案子有重要作用的资料,可以誊抄,但誊抄内容也要审核,通过才能带出去。”   宋如浊更深刻地认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深吸一口气,对工作人员点头,郑重道:“好,我都明白了,一定遵守规定!”   工作人员这才让开,让宋如浊去办公桌前查看资料。   宋如浊落了作,拿起一个文件袋打开,在封面上看到了一行字。   牧九渊(1995-2018)详细资料。 第67章   牧九渊被丢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除了身上裹着的小毯子以外,什么也没有。   那个小婴儿一看就没有足月,瘦弱不堪,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以为他养不活。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死的婴儿,不仅活了下来,还好好地长大了。   从上学开始,牧九渊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他很安静,不喜欢交朋友,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只要看过一次,书里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会再忘记。   牧九渊一路跳级,在十四岁那年进入了少年班,一直表现突出,很快便考取了博士学位。   到这里为止,牧九渊的资料都没有涉及保密内容。   真正需要保密的资料,是关于牧九渊的死。   宋如浊看着加红加粗的“一级机密”几个字,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往下看。   下一页的内容出现在宋如浊眼前的时候,他突然懵了。   牧九渊死亡的时间和地点,和宋如浊父母一致!   怎么可能!?   回过神以后,宋如浊屏住呼吸,急忙往下看。   果然,他们是同一天,同一架飞机失事。   宋如浊紧紧皱眉,继续往下看,一边看,一边想。   其实当年宋如浊父母的死也很蹊跷,当时他们应该乘坐另一班飞机回嘉县,但他们临时改了航班,绕了远路去另一个地方转机。   而他们再也没能回来。   这架飞机在西南地区一个峡谷中坠毁,全机人员罹难,尸骨无存。   过去沉痛的记忆让宋如浊心如刀割,他只能强行压下情绪忍着眼泪往下看。   牧九渊和他的同事们乘坐这架飞机的目的是前往某个小镇进行考古研究,但根据后面的资料来看,当时那个地方已经有诡秘力量波动了,但还没有人发现。   当年的宋如浊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是一场悲痛的意外,现在看来,宋如浊父母应该知道了什么才会特意去那个地方。   想到这里,宋如浊又有了一点儿新的猜测:或许,自己的病就和诡秘力量有关,而且,这一点爸爸妈妈可能都知道,说不定李医生也知道点什么。   当年,飞机飞到峡谷上方时,突然被强烈的诡秘力量侵袭,几乎瞬间便失去了飞行能力,十几分钟之后直接坠毁在了湍急的河水之中。之后,特调组总部对这次的坠机时间进行了调查,对外公布的消息是飞机故障。   但真实的原因,宋如浊现在才知道。   飞机当时飞到这个峡谷上方时,被强烈的诡秘力量侵袭,瞬间失去了飞行能力。   继续调查之后发现,河水底部有一个奇怪的黑色漩涡。它幽深黑暗看不见底。这个漩涡,人不能靠太近,否则就会在瞬间污染程度暴增,而后被那些人体无法承受的力量撑爆身体,顷刻间灰飞烟灭。   后来经过研究,特调组总部确定了这个漩涡就是这个世界诡秘力量的来源。   但这些年以来,无数的人想了无数的办法,牺牲了许多人,都没办法处理掉这个神秘的漩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散发诡秘力量越来越频繁。   如今,这个地点周边三四公里已经戒严,普通人都不能靠近。   可这无济于事,没人能阻止诡秘力量继续污染这个世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漩涡会彻底失控,大家都会变成怪物。   庞大的信息量让宋如浊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滩浆糊,他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整理清楚,就那么愣愣地坐在原地,直到工作人员打开门,他才猛然回神。   宋如浊眼眶有些发红,他尽量从乱七八糟的信息里找出了一点儿头绪,看着工作人员着急地说:“大哥,牧九渊当时失事的那架飞机,我父母也在上面,这不正常,他们肯定知道什么……这么大的事,当年的调查一定很详尽,我想关于我的父母也一定有,我想查查看,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突然改个航班,我想……”   工作人员看着宋如浊满脸痛苦,于是语调放缓:“不好意思,你今天的权限能看的资料都在这儿了,你想查别的,还需要另外打报告。”   宋如浊心里着急,可也知道一个工作人员决定不了什么,失望地叹气。   工作人员看了他两眼,又说:“你的权限比较低,确实需要一层层审批,但你可以请徐队长帮忙,你们一起出任务的话,以他的权限,能一次性拿到更全的资料。”   宋如浊一下睁大了眼睛,急忙对工作人员道谢,而后快速离开了保密资料室。   刚出门宋如浊就收到了牧九渊的信息。   [牧九渊:如何?]   宋如浊一口气讲完了自己看到的资料内容,而后紧张地发出一条信息。   [宋如浊:你能想起些什么吗?]   [牧九渊:想起来了。]   宋如浊吃了一斤,他没想到,这些资料真的刺激得牧九渊想起了以前的事。   [宋如浊:全部都想起来了?]   [牧九渊:几乎。]   一直期待的事情,好像这样轻飘飘就实现了,宋如浊一下有点傻,呆呆站着不知所措。   牧九渊也很久没有回消息,似乎也很难消化这一切。   很久以后,牧九渊的消息才再次发了过来。   [牧九渊:我想起了,当时我确实是见过一对夫妻在,因为他们登机的时间很晚,从我的身边路过,所以我多看了他们一眼。当时他们一直在商量着给孩子送的生日礼物他会不会喜欢。]   宋如浊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对于真相执着变得空前强烈,他就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的时候,宋如浊很久都没有回牧九渊消息,直到脑子里再次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牧九渊:很抱歉让你想起痛苦的事。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宋如浊轻轻擦了擦眼泪,快速回复。   [宋如浊:当时,飞机上的人,只有你活下来了吗?]   [牧九渊:抱歉,你的父母应该确实已经遇难了,我现在感觉不到我周围有任何东西的存在,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况且,我也不确定我现在的情况是否算还活着。]   其实这个结果,宋如浊自己也猜到了。如果爸爸妈妈能够像牧九渊一样,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和自己联系的。   他们确实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说他们幸运还是不幸。   至少他们没有承受和牧九渊一样那么多年的痛苦。   宋如浊振作起来,再次给牧九渊发去了消息。   [宋如浊: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没事的,你别担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你给找出来。现在你们飞机失事的那个地方已经戒严了,我要过来需要审批,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牧九渊:嗯。]   宋如浊不再给牧九渊发消息,而是给李医生打了电话去,不过对方一直没有接。   说不准这个时候,李医生已经有了新的工作,又在此忙了起来。   宋如浊知道他随后有空会联系自己,于是没有再继续拨打,而是自己闭上眼睛,情绪一点点平复。   *   五个小时以后,宋如浊回到了嘉县。   回来之前他和徐东明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很多事也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徐东明便和他约好了在嘉县见面详谈,顺便让徐东明把于建给带走。   到了机场,宋如浊等了一会儿,徐东明飞机也到了,刚好罗先也开了车来接他俩。   很久不见,宋如浊感觉到徐东明眉头间的褶皱更深了,他似乎有很多的忧虑,宋如浊一直忍着没吭声,直到三人上了车,宋如浊才终于开口问:“徐队长,是有什么情况吗?”   徐东明深深皱眉,说:“去年那场地震以后,诡秘力量就变强了,现在被污染的人越来越多,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那确实是,宋如浊这一年以来,也看了很多了。   徐东明缓缓说:“你们应该知道了,诡秘力量的来源就是那个河底的漩涡,现在那个漩涡周围的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不稳定,总部调查了几次,感觉到它可能在近期内会爆发一次。如果真的爆发,我们可能无法抵抗。”   宋如浊和罗先都没说话,表情也都十分凝重。   “而且,随着诡秘力量的变动。”使徒也越来越猖獗,现在他们都不像以前一样躲着了,居然开始光明正大地行动。”   “使徒?”   宋如浊和罗先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徐东明道:“这一部分也是涉密内容,不过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们了。就是……像我们这样诡变的人,一部分收编进入了特调组,一部分自己隐瞒了诡变的事实,躲过了特调组的管控,他们把自己叫做使徒,把诡秘力量当做他们的主人。”   罗先道:“倒是能猜到,有些人到老都中二。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毁灭世界吗?”   徐东明继续说:“差不多吧,他们希望全世界都诡变,大家都变成怪物,然后全部被诡秘力量吞噬。不过,这些自称使徒的人也很奇怪,他们并没有形成什么有气候的组织,都是零零散散,他们的规矩是使徒之间不能私下联络。偶尔有一些人声称自己能接受到主人的指示,按照主人意图行动。”   宋如浊一惊:“诡秘力量是有意识的?”   徐东明耸耸肩说:“不知道,反正被我们找到的使徒有些说是得到过诡秘力量的指示,有些又说他们只是借此来谋私,我们无法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罗先骂了句脏话,说:“那现在怎么搞啊,我们现在是不是还有新任务,要去对付这些中二的使徒啊?”   “不是。”徐东明的申请严肃了起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重点不在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漩涡里的诡秘力量变动很大,我们必须想到办法,去控制住,否则……”   徐东明没再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再不控制住,大家就真的一起玩完。   可是,要怎么控制?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却不知道这些年已经付出了多少人的性命。   可总部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估计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拼死一搏。   大家心情都十分沉痛。   半晌,宋如浊继续说:“那我们能做什么吗?”   徐东明道:“就是需要你,你似乎不太受诡秘力量的影响,所以,总部希望你能去试试看。这也是这一次让你查看涉密资料的原因。当然,还有很多别的信息,我都会告诉你。还有……”   徐东明越说越说不下去了,他看着宋如浊稚嫩的脸,总觉得宋如浊还只是个小孩子,却让他承担那么重的担子,去面对那么危险的任务。   他说不下去,却又无可奈何,别无他法。   徐东明深深皱眉,而后别开脸去,不看宋如浊。   “我没事的。”宋如浊察觉到了徐东明的为难,笑着说,“本来我也还想去那里,我有一定要去的理由。徐队长,我特别感谢你的出现,让我能自己去找到真相。”   徐东明点点头,不再说话。   宋如浊的心跳得飞快,又害怕,又期待,心情复杂到自己都很难承受。   三人沉默着,商务车缓缓驾出机场停车场,进入了城市道路。   等红灯的时候,宋如浊往窗外看了一眼。   刚开始,车辆和行人都很正常,大家似乎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有些晃眼,这个世界,看上去是那么美好。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这美好,车里的人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路上的行人纷纷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接着,所有人睁大了眼睛,露出惊慌地神情,尖叫声响起,人群瞬间骚乱,一群人突然疯跑起来。   车上的三人立刻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正要下车,突然一个年轻女人狂奔中扑倒在了引擎盖前,她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惊恐,她回头的瞬间,宋如浊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给她带来如此巨大恐惧的东西——   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人。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人形的怪物,脸上和身上满是黑毛,像是一只长毛猩猩,它眼睛里没有眼珠,白森森的一片,它没有嘴唇,外翻的獠牙乱七八糟地长在嘴的位置。   它身上还穿着件破碎的衬衫,领带依然完整地挂在他的脖子上,似乎在上一刻,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变故就在一瞬间!   三人没有一秒耽误,飞速下车朝着那年轻女性冲去。   他们配合默契,速度相当快,而那怪物虽然庞大,但好在速度不快。   宋如浊一把将女性带到自己身后,罗先紧紧盯住那怪物,在它忘记自己的行动的一秒间,徐东明已经一刀捅进了怪物的喉咙里。   浓重的血腥味猛然炸开,怪物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轰然倒地。   宋如浊伸手去搀扶惊慌到极致的年轻女孩,道:“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女孩儿颤抖着没回话,一直低着头,宋如浊正要再次开口,身后的罗先大喊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宋如浊也看到了女孩儿全身散发出了黑气。   宋如浊一惊,正要松开手,女孩儿突然一把抓住了宋如浊的胳膊。   那双手在搭上宋如浊胳膊的同时,迅速长出浓密的黑毛,宋如浊低头正好对上了女孩儿脖子上的抓伤。   黑气就是从那抓伤的口子里蔓延出的,随着黑气的蔓延,女孩儿的身体也开始暴涨,她身上的衣服瞬间撕裂开。   罗先和徐东明快速朝着宋如浊的方向冲过来,但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正在彻底变成怪物的女孩儿伸出了另一只长满黑毛的爪子,正对准了宋如浊的心口!   到这个时候,宋如浊反而没什么害怕的感觉了,他毫不犹豫地从那覆盖黑毛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怪物粗壮的脖子。   下一刻,只听到“咔嚓”一声,那粗壮的脖子在宋如浊的手里立刻断成了两段,已经完全变成怪物的那玩意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人都没有想到宋如浊突然这么强大,纷纷愣住,   宋如浊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说:“快,这个东西应该是受伤就会感染,就想狂犬病一样,我们必须快一点叫支援,赶紧控制局势,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人受伤。”   话音刚落,三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急切的铃声听得人心惊。   这种情况不用多想都知道,一定是出现了很严重的状况。   宋如浊连忙打开手机查看。   的确,他猜对了,在同一时间,全国各地都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诡物,各种各样,能飞的能跑的岸上的水里的,四处都是。   各地特调组都行动很快,目前局势基本上能控制,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出大事了!”罗先着急地说,“快,小宋,你赶紧回去,张黑狗说于建突然变得特别强,从审讯室跑了出来,现在他和佩奇正在全力控制他,但不确定能不能行,这里交给我们,你回去!”   说话间,远处又出现了一个同样的怪物,缓慢而笨重地往前,想要抓住它眼前的人。   人群继续疯跑,罗先和徐东明直接冲了上去。   接着,是越来越多的怪物,和越来越多的人。   宋如浊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他担心罗先和徐东明,也担心特调组的其他人。   不过很快,特警行动车从远处飞快赶来,这里至少有了支援。   宋如浊不再犹豫,上车一踩油门朝着特调组的方向赶过去。   那是他的家,他好不容易有了这些朋友和亲人,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被任何东西破坏! 第68章   特调组内。   佩奇已经尽了全力,长成了十来米长的巨蟒,但,面对彻底诡变的于建,它看上去依然很弱。   它已经很能打了,但还是打不过眼前这个丑东西。   张黑狗趴在它的头上,给它指方向。   谁都没能想到,于建突然变成了这样。   此刻它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模样,身体已经长到了三层楼高,满身都是胳膊和腿,乱七八糟丑得无法直视。   但它这些胳膊腿又异常有力量,所以轻轻松松就将那锁着它的铁门砸开,冲了出来。   佩奇张黑狗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们已经打过一轮了,现在二人都累得要命,但眼前这个丑陋的怪物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疲惫,无论他们怎么打,它都蠕动着自己怪异的身躯不停往前,似乎已经失去了疼痛的感觉。   “怎么办啊!”佩奇一尾巴扫过去,直接将怪物的一只胳膊打断了,掉着的胳膊晃晃悠悠,可它看都没看一眼,睁着空洞的眼睛继续慢慢往前。   前面就是特调组的宿舍,其他人多躲在那边儿,佩奇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冲。   张黑狗在佩奇的头顶被晃得东倒西歪,只能大声喊着:“你再坚持一下,他们马上就要回了了!左边!”   佩奇听着张黑狗的话猛然往左边一闪。   可已经支撑许久的佩奇早已精疲力尽,但他们面对的诡物却还是那么强。   它已经尽力躲了,却依然躲不开这个怪物。   佩奇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就慢了那么一秒,而后尾巴上传来一阵剧痛,怪物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它的尾部。   佩奇吃痛大叫,想努力将自己的尾巴从挣脱,可下一刻,它直接被怪物抓了起来。   那力量相当强大,它挣脱不开。   佩奇一咬牙,脑袋一甩将张黑狗直接给甩了出去。   张黑狗重重倒地,痛得呲牙裂嘴,但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着急就往佩奇的方向跑。   太远了,远得他还没有跑过去,怪物已经将佩奇给抓了起来,数条手臂抓着佩奇的蛇身,下一刻就要用力将佩奇直接撕成数断!   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佩奇这样想着。   下一刻,一阵风声在它的耳边响起,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然摇晃了起来,“轰隆”一声。   怪物发出凄惨的嘶吼,而后,手上一痛,将佩奇给扔了出去。   佩奇落地,一眼看到了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小小的,瘦弱的小女孩。   “果果?”   佩奇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果果站着怪物的身边,脸上满是纯真——当然,要忽略掉她正在不停咀嚼着生肉的模样。   芸姐就站着旁边,微笑看着自己的孩子,满脸温柔地说:“饿了吧,宝宝,吃吧。”   果果乖乖点头,继续上前一步,又一口咬住了怪物的小腿,轻轻一扯,就扯下一大块肉。   鲜血淋漓。   怪物大叫一声,急忙弯腰将果果抓起来。   女孩儿太小了,只有怪物的拇指那么大,怪物似乎一用力就能将她捏碎。   可它怎么用力,怎么嘶吼,都伤害不了女孩儿。   果果再次往下一埋头,一口咬住了怪物的手指,怪物大喊一声将手扬起用力甩,但小女孩儿的牙口就仿佛长在了怪物的身上,不仅甩不开,还就这么被女孩儿咬着,快速进入了女孩儿的肚子里。   女孩儿小小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飞快就将这个比她身体大无数倍的手掌全部吃了下去。   怪物惊恐地伸出另一只手,慌忙想要将小女孩儿从自己的身体上摘下,可它的另一只伸过来的时候,小女孩儿长大了嘴,正好一口咬住了这只伸过来的手。   又是一声巨大的惨叫。   特调组所有人都跑了出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但他们甚至看不清女孩儿的动作,太快了,那小小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顷刻间怪物的一只手就消失了,一点儿骨头都没有剩下。   怪物急忙往后跑,女孩儿却不着急,又上前一步咬住了怪物的一只腿,怪物突然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扬起满地的灰。   女孩儿甜甜一笑,舔了舔嘴唇,猛扑了上去。   *   宋如浊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只不过半路上还遇到好几次之前那种黑毛怪物挡路,宋如浊只能停下车一个个解决,他真的拼了命往回赶,但还是用了很长时间才赶回来。   刚到特调组门口,宋如浊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一条长长的血水痕迹横亘在眼前。   宋如浊字觉得自己心都凉了,硬撑着才没脚软,猛冲到宿舍楼门口。   一切和他想象中不同,所有人都在,大家都安安静静站着看在血水中间的果果。   小女孩儿满身都是血,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脸上满是快乐的表情。   宋如浊一步上前抱住了果果,急忙问:“果果,没事儿吧?你受伤了吗?”   果果笑着摇头说:“饱饱啦。吃饱饱啦,困。”   宋如浊拉着女孩儿上下检查,没发现一点儿伤。   可她满身的血哪里来的?   宋如浊奇怪地问:“你吃什么了?”   芸姐走了上来,她的脸上依然是和平时一样的温柔,但眼底还有一些没有散去的黑气:“没什么的,就是吃了一点儿垃圾食品,小宋,你去看看佩奇。”   说着话,芸姐就将果果抱了起来,神色如常地哄着孩子,和以前每一天都一样。   宋如浊没空再管地上的血,急忙上前检查佩奇的伤势。   佩奇哼哼着惨叫说:“差点死了差点死了!爹,我差点死了!”   吼得倒是中气十足,看上前完全没有生命危险。   宋如浊又去看其他人,发现大家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   张黑狗道:“没事的,现在我们这儿暂时没有危险,都解决了,不过我们都还有点懵,等会儿理理我们再细说……”   宋如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说:“狗叔,那你现在能照顾这里吗?我不放心队长他们,我想去看看。”   张黑狗一摆手道:“我可以……不过……”   张黑狗顿了顿,又说:“现在的情况很不寻常,果果突然爆发这么大的力量,我估计她的污染程度也超标了,你那边忙完以后赶紧回来,事情不简单。”   不用他说宋如浊也知道,宋如浊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就要开车再赶去找罗先和徐东明。   但宋如浊并没有走出两步,就在门口看到了几辆刚好驶来的特警行动车。   宋如浊表情慢慢缓缓。   这样看,至少那边解决好了。   宋如浊快步上前,车停下,罗先很快从车上下来。   他也是一身血,神色恍惚。   宋如浊抓住罗先的胳膊,急道:“队长,你受伤了吗?”   罗先看着宋如浊,说:“轻伤,不碍事。”   宋如浊又问:“那边都解决了吗?”   罗先点头。   宋如浊往车上看。   一个个武装整齐的特警下了车,直到最后一辆车关上车门,宋如浊依然没有看到徐东明。   宋如浊的表情有一点儿绷不住了,他僵硬着转向罗先,问:“徐队长呢?是不是又去忙别的任务了?他就那么忙吗?不是说好还有别的资料要交代我吗?”   罗先默默地看着宋如浊的眼睛,而后缓缓低下头。   宋如浊只觉得自己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响声,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   “小宋是吧?”一名穿着□□的年轻人走上前,看着宋如浊说,“这边暂时交给我们接管,你想要知道的我会告诉你。至于徐队长,请节哀,他……”   “你说什么?”宋如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两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一辆车上说这话。   几个月之前,他们还在想着下次见面的场景。   更久以前,徐东明还拍着他的肩膀说,有什么需要帮助,都可以联系他。   太突然了,突然得无法接受。   之后自己面前这个人说了什么,宋如浊一点儿都没有听清,他只觉得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危险。   就是瞬间的事。   上一秒,大家还在热热闹闹,下一秒整个世界颠倒了。   罗先用力抱住了宋如浊,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罗先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开口的时候也忍不住哽咽,颤抖着说:“小宋,徐队长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他说,他心甘情愿,死得其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后来的人能好好活下去,你尽力吧。”   宋如浊眼前一片模糊,他感觉到自己眼泪落了下来,他依然无法接受,只能木然地问:“徐队长是怎么……怎么……”   罗先沉痛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被那个黑毛怪物抓伤,身体出现了诡变,最后……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带着炸—弹和几个怪物同归于尽,他……”   罗先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太惨烈了。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面对这样一场巨变,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许久之后,还是那名特警打破了沉默,他低沉地说:“大家振作一点,我们都失去了重要的队友,但现在没有时间用来给我们悲伤,我们人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必须要立刻振作起来,打赢这场战役,不要让牺牲的队友们白白失去生命。”   叹息和啜泣声四处响起,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很难控制自己的伤心。   特警一咬牙,继续说:“此刻我以特调组总部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你们,全体立正!噤声!”   啜泣声小了一点,总指挥深呼吸,说:“都跟我去会议室,立刻开放式作战计划?”   大家面前控制住情绪,很快在都到了会议室。   总指挥打开电脑播放起了今天各地传送过来的资料。   很突然,也很恐怖,就在宋如浊他们面对黑毛怪物的同一时间,世界各地同时爆发了小规模诡秘生物的大袭击,各种各样人类没有见过的鬼东西层出不穷。   骚乱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好在一直以来各地都有秘密组织在监控和处理这些诡秘力量事件。好在这些玩意儿还没有强到可以和人类高科技热武器对抗的程度。特调组和军队一起出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局势,目前秩序没乱,还算比较安全。   看完嘞各地的报告,总指挥严肃地说:“现在我们都还活着,死伤情况也不算严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赢了,相反,现在才是战争的开始,我们需要好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宋如浊浑浑噩噩,断断续续地听着开会的内容,大部分都没有听进去,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噩梦。   又一会儿,宋如浊的耳朵里听到了总指挥提到了“漩涡”。   宋如浊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抬头看着总指挥。   刚好,总指挥也看向了宋如浊,说:“所以,小宋,这次的行动,你非常重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宋如浊,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在告诉他,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也都在告诉他,他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现在只能靠他了。   宋如浊终于从那种恍惚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但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要靠他了。   总指挥还看着宋如浊在说:“你是不一样的,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们确定了你和大家都不一样,你不受诡秘力量的影响。本来我们计划先告诉你我们的调查结果,再对你进行培训,等准备充分了再行动。可今天的突发事件以后,我们监测到诡秘力量正在急剧波动,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宋如浊沉默许久后,难受地说:“死了很多人,是吗?”   总指挥看着他的脸,说:“你想知道具体的数字吗?”   宋如浊急忙摇头,脸又白了几分。   总指挥叹气说:“所以明天就行动,直接去漩涡。在那之前,你看看这些资料,一部分是你想要知道的东西,一部分是这些年对漩涡的研究,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宋如浊打开了资料夹,尽量让自己平静底接受这些信息。   可看到李医生的名字时,宋如浊还是眼前一黑。   资料里写着,李医生也是“使徒”。   宋如浊不敢相信,指着李医生的名字对总指挥说:“这是不是搞错了?”   总指挥看过来,说:“我们也是前些天才查到他那里的,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错,他确实是使徒,而且很多年前就是了。前几天我们抓到了他的几个同伙,得到了不少确切的信息。资料里还有很多东西,包括你想知道的,你父母为什么会去漩涡附近,也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宋如浊急忙翻开资料。   资料里显示,李均睿在很多年前就发生了诡变,并且很快成为了使徒的一员,他很有领导能力,甚至在一盘散沙的使徒之中,建立起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组织。   但他本来的身份又的确是一名优秀的医生,所以最开始,他和宋如浊的相遇只是一个意外,他也只是把宋如浊当成一个病人看待。   后来,他们发现了宋如浊的与众不同,于是李均睿留着了宋如浊的身边,一直监视着宋如浊。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宋如浊无法想象那个把自己当做亲人一样的李医生,这么多年一直是在监视他。   宋如浊道:“可、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他还一直关心我,给我治病……为什么会……”   总指挥直直地看着宋如浊的眼睛,说:“这些,要你自己去找到答案,我们不知道,我们无法探究诡秘力量真正的目的。”   说完,总指挥扬了扬下巴,示意宋如浊继续继续往下看。   宋如浊咬牙,又翻了一页。   下一页的内容里写着,五年前,他们使徒的组织发生了一些内乱,他们的意见出现了分歧。也不知道李医生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把漩涡的事告诉了宋如浊的父母,并对他们说,如果要想宋如浊彻底病好,可能需要去一趟那个地方。   当时,宋如浊的父母也没想那么多,他们只是想去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仅仅是路过那个地方,就出了事。   看到这里,宋如浊头都快要炸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迷茫和无助过,他的世界,好像在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抱歉一时间让你知道这么多事。”总指挥严肃地说,“不过我还是要说,前些天,有一个使徒在李均睿的住所消失了,接着李均睿本人也失踪了,现在我们正在全力寻找他。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你可以自己问他真相。”   总指挥苦笑,自以为幽默地说:“不过,如果你回不来,我们……也许会再另一个世界再见,到时候你再问他。”   宋如浊难受地放下资料,用力捂住自己的脸,说:“对不起,我想要自己休息一下……”   总指挥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示意所有人一起离开。   在出门之前,总指挥轻声说:“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十点准时出发。”   说完,房门彻底关上,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安静。   宋如浊安静待着,只能听见自己凌乱的心跳声。   接着,一声提示音在宋如浊的脑海里响起。   [牧九渊:还好吗?]   宋如浊眼眶一红。   现在,这个世界好像只有牧九渊的信息能安慰到他,但他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给牧九渊说。   他现在很害怕,也很难受,那个带他进入特调组的领路人,突然地离开了,而一直以来他当做亲人一样的李医生,居然也是别有目的在他的身边,甚至还算间接害死了他的父母。   可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一切,又要去面对更多的未知。   牧九渊安安静静等着,一直没有说话,宋如浊看不见他,但好像能感觉到他的陪伴,于是内心就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最终,宋如浊还是没有开口。   [宋如浊:等见面的时候再聊吧,我现在好累,我想好好休息。]   [牧九渊: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宋如浊抹了把脸,自己去洗漱,而后快速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   因为太过疲惫,这一夜宋如浊睡得很沉,一夜都好像在浓重的黑暗之中漂浮。   第二天,宋如浊醒来的时候,听到楼下已经有了不少的人语声,他快速洗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便下了楼。   除了昨天的特警队,特调组总部又调来了不少人,甚至还有不少宋如浊没有见过的外国人面孔。   罗先张黑狗他们也在,只等他准备好就出发。   “吃点东西走吧。”罗先依然吊儿郎当地玩着手机麻将,似乎是想让宋如浊不那么紧张。   但这个阵仗已经无法不紧张了,宋如浊感觉到整个世界的压力似乎都在他自己一个人的肩膀上。   宋如浊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说:“队长,你们也去吗?都去了那么多人了,你们其实不用了吧……”   张黑狗上前勾了勾他的肩膀,说:“嗐,你别担心我们,都这个时候了,去不去都一样,你要是失败了,我们在哪儿不都是一个死。”   宋如浊看了一眼后面的果果和芸姐,捂着张黑狗的嘴:“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张黑狗笑,低声嘀咕:“这可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孩子。”   宋如浊又想起昨天回来看到的一地血。   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大概可以猜到。   同时他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第69章   总指挥上前,和宋如浊寒暄了几句,很快就开始安排工作。   本来这一次安排陪宋如浊去去漩涡的是张黑狗和罗先,但嫦娥非要跟着,死活要挂在罗先的身上不肯下来,反正多它一个不多,于是也就把它带上了。   他们依然是乘坐专机前往。   漩涡距离嘉县并不远,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停在了一处开阔的山丘顶,而后又换乘越野车在一条并不宽的柏油路行驶了一个小时。   半道上,嫦娥一直表现得很紧张。   罗先一直捋着它的毛安抚。   张黑狗嗤笑了一声,说:“小宋,你还不知道吧,最开始,其实嫦娥是我带到特调组的。后来这个小没良心的,认了赌狗当妈。”   罗先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   “那一天……就是芸姐他们进入特调组的那一天,那场地震的时候……”张黑狗缓了缓,才继续说下去,“每一次地震,诡秘力量都要爆发一次。那天,本来和以前一样,我在观里处理着一些日常事务,突然地震了,我们的道馆塌了,观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能提前预知墙倒下来的方向,我倒是没事儿,但这猫不知道哪里来的,突然就被砸墙下面了。我怕废了老大劲儿把它挖出来,带下山,养了很久,结果一到特调组,他就认贼作妈。”   罗先大声道:“猫是纯肉食动物,你给它吃素它当然不跟你,你是不是傻。”   张黑狗哼哼两声,说:“我自己都吃素,没办法。滚,我在给小宋说话,你走开点。”   罗先抱着嫦娥挪开了。   张黑狗才看着宋如浊,带着笑意,尽量轻松地道:“所以你看,我们所有人,包括嫦娥,其实之前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们早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像果果,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儿,还能吃掉她亲爹呢……”   罗先一脚踹过来:“滚开,你会不会安慰人?”   张黑狗胡言乱语,但宋如浊其实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说:“我知道的。”   他没有回头路,只能上前。要是他失败了,昨天的事情,就会在整个世界上演。但他要是真的失败了又能怎么样呢?没人能阻止世界坠入深渊。   就算要死,但只要尽力挣扎了,也不后悔。   几人之后再也没有多说,沉默间,宋如浊听到了鸟鸣声。   他们到了目的地。   下车以后,宋如浊看到了宽阔平静的河面,河水碧绿如玉,在高耸的山谷间静静流淌。   这里风景很美,看不出一点异常。   总指挥严肃道:“小宋,我们的人没有一个可以靠近河边,看到前面那条警戒线了吗,你先试试,能不能越过去,不要勉强自己。”   宋如浊耳朵里听着总指挥的话,但他已经没有心力回答,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那平静水底,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   于是,宋如浊默不作声,快步往前走去。   旁边的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屏住呼吸没一个人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   然而,一切都是那么风平浪静,宋如浊就那么淡定地越过了警戒线,走到了岸边。   总指挥激动地快哭了,深吸一口气说:“小宋,你先试试看你能不能触碰水面,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上潜水设备,让你下去。”   宋如浊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看着那平静无波的水面。   是了,是这里,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自己和牧九渊之间的联系。   [牧九渊:你来了。]   他平静地发出了这样一条信息,宋如浊也平静地看了。   [宋如浊:嗯,我来了,一会儿见。]   岸边的人还在等着宋如浊的回答,众人都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宋如浊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鸟鸣声越来越大,好像整个世界都焦躁了起来。   下一个,宋如浊“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碧绿幽深的河水顷刻间吞没了宋如浊,仿佛一颗小石头落入水里,水面只是泛起一点点小小的涟漪,迅速恢复了平静。   岸上的人全发出惊叫声,罗先和张黑狗快速往水边冲过去,但刚迈出一步,突然觉得好像头痛欲裂,像是有一股巨大到无法承受的力量压在了他们的头顶,二人不由自主地直接跪倒在地,眼前一整整发晕。   另外几人赶紧去将他们二人给拖回来。   总指挥急躁地大声喊:“你俩冲什么冲!都说了不能靠近!”   二人耳朵里冒出了鲜血,满脸都是痛苦,半晌,罗先终于艰难地开口:“小宋这样……会不会……”   总指挥一脸肃然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等着就行。”   说完,总指挥招招手示意随队医生过来检查他们的伤势,而他自己站起身,走到了警戒线前,站定指挥到:“所有人,戒严!”   与此同时,宋如浊慢慢睁开了眼睛。   绝对的黑暗包围了他,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个世界,好像什么都消失了。   但宋如浊并不着急,他只是任由自己一点点适应这些黑暗。   慢慢的,黑暗之中,有了一点点光亮。   最开始只是针尖一样的大小,而后光亮的范围一点点扩大,变得无比绚烂,他从未见过且无法形容的色彩扑面而来,旋转着,回荡着,将他完全裹挟在其中。他的双眼发胀,脑子也一阵阵眩晕,艰难地承受这些过度的绚烂。   再然后,他在那绚烂之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来了。”   第一次听到,但那强烈的熟悉感和亲切感,一瞬间就让宋如浊确定了,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这个声音,是他没有听过,但完全想象得到的声音。   宋如浊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斑驳的光晕中,一个男人的身影慢慢浮现。   不过,只是模模糊糊的轮廓,宋如浊还是认出了他。   宋如浊还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看到他的那一瞬,宋如浊只觉得好像是很平常的一天。   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这只是他们平平常常的一次见面。   宋如浊踏着绚烂的光,慢慢走上前,隔着一层无形的模糊光晕,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他们之间有隔阂,很自然地就伸手想要抚摸男人的脸。   只是,他的手到了男人脸的位置,依然隔着那模糊的光晕,就像是一层磨砂玻璃,挡住了他们。   “我要怎么才能靠近你?”宋如浊问。   磨砂玻璃后面的男人说:“我不知道,你试试看。”   宋如浊低头细想了一下,闭上眼睛,心念一动之间,那些围绕着他的绚烂变幻得更加迅速。但他依然没有睁开眼睛看,只是凭着感觉,慢慢往前迈出了一步。   无数的光晕旋转扭曲着围绕在他的周围,随着他一起,走过了那一层磨砂的屏障。   接着,宋如浊感觉到有人轻轻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那手指的温度低得有些瘆人,一点儿也不像是活人。   宋如浊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赤-身裸-体,比宋如浊高一个头,皮肤苍白,漆黑的长发凌乱地挡住了脸,宋如浊抬头,轻轻抚开他脸上的发丝。   这是一张俊郎得有些不真实的脸,还有一双极其清澈干净的眼睛,仿佛是初生婴儿一样纯净,定定地看着宋如浊。   宋如浊嘴角勾了一下,说:“走,我带你出去。”   男人平静地看着宋如浊,嘴角慢慢有了一点儿笑意,半晌,他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是牧九渊的脸,是牧九渊的声音。   这就是宋如浊一只等待的人。   宋如浊牵起牧九渊的手,转身朝着磨砂屏障外走。   围绕在他们四周的绚烂光晕疯狂旋转,像是一条条扭曲在一起的怪异长蛇,似乎尖啸着要扑向他们,但又在靠近宋如浊的时候完全溃散成了光晕。   宋如浊走在前面半步,牧九渊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磨砂屏障挡不住宋如浊,他往前走的时候,那屏障就变成了透明,再然后,等宋如浊牵着牧九渊的手穿过屏障的时候,它就彻底化成了一片虚无。   宋如浊正要继续往前,可突然拉着他手的牧九渊站定了脚步,宋如浊一回头,在牧九渊原本平静的脸上看到了极其痛苦和挣扎的神色,他张嘴想要说话,但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   不过,宋如浊和牧九渊向来极其默契,他并没有说出口,宋如浊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当下宋如浊便要讲牧九渊往后推。   可已经来不及了,在宋如浊动手的那一瞬,牧九渊脸上的痛苦神情瞬间被压了下去,他笑了起来。   这个笑意让原本牧九渊纯净的眼神顷刻间变得不一样了,宋如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里弥漫出了浓重的黑气。   脸还是那张脸,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带着令人胆寒的嗜血。   “终于……”牧九渊轻笑,“我出来了。”   他说话的同时,所有的绚烂消失,弥漫的江水在顷刻间涌了过来,宋如浊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继而是呼吸被剥夺,身体不由自主地漂浮在了水中。   他艰难地睁开眼,牧九渊不在,绚烂不在,只要滔滔的江水,而他的身体还维持着方才跳下来的动作,他刚刚才进入水中,罗先和张黑狗的惊呼还没停下。   天光在头顶压下来,宋如浊似乎立刻就要沉入江水里。   刚才那一切,似乎根本没有发生。   但宋如浊自己知道,确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也确实放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宋如浊心中着急,即刻屏住呼吸,心中喊道:“牧九渊!”   时间仿佛定格住了,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是牧九渊的声音,但,更默然,更冷肃。   “你是在找我吗?”   一团黑气的雾气凝聚在宋如浊的眼前,那其中,隐隐约约能看到牧九渊的脸,他仿佛在其中沉睡了过去。   宋如浊神情肃然:“你不给我解释一下吗?”   黑气中的牧九渊并没有开口,但声音还是传了出来:“你的世界将会在此刻消散,不复存在,这个时候,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如浊不言,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黑气。   黑气停顿了一会儿,说:“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么……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宋如浊问:“你就是诡秘力量的源头吗?你到底是个什么?”   黑气道:“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那我确实是你们口中的诡秘力量来源。我不是什么,我什么也不是,我是和宇宙是一起诞生的,我远远早于你们人类,我对你们并无善意,也无恶意……”   宋如浊:“可是你伤害了很多人,你让这个世界产生诡异的变化。”   黑气道:“不是我要伤害谁,只不过,这是我的本性罢了,我要成长,要壮大,我的本能就是吞噬,我只是想吞噬,你们被波及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甚至看不见你们。”   宋如浊有些难以理解黑气的话,只能继续说:“如果你没有恶意,为什么又会趋势你的使徒去伤害人类。”   黑气道:“是你们人类先对我动手的。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免疫我的力量,然后,用她的命把我困在了这里。你们好像叫她……女娲?”   宋如浊的心剧烈颤动起来。   那些瑰丽的神话故事,可能都是真实存在的。   黑气继续说:“不过,她已经死了太久太久了,她留下的力量已经松动了,我泻出了一点力量,你们这些脆弱的人类,就乱了。”   他说话没什么语调也没有语气,但宋如浊感觉自己好像被嘲讽了,于是特别不爽,说:“你不脆弱还被困在这里这么久。”   黑气突然笑了一下,说:“是啊,那还要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还不能出来。”   宋如浊的脸顿时僵住。   黑气继续说:“我用我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寻找着使徒,我找了很久,但都是一些没用的人类。不过……你出现了,你和当年那个女人有着一样的力量,我想,你可能可以将我带出去。”   宋如浊更觉得浑身发凉,继续问:“所以,是你害死我的父母。”   黑气说:“不是,我说了,我对你们并无恶意,我并没有想害死任何人。我只是让我的使徒看着你,其余的事,我都没有干涉。你要知道,我没有刻意控制我的力量,他们来的时候,刚好力量活跃,他们就被吞噬了。”   宋如浊的心里升腾起浓浓的悲伤:“所以……他们是真的死了。”   很快,宋如浊又问:“那牧九渊呢?他为什么活下来了?他为什么会找到我?他……是因为你,才和我……”   黑气似乎陷入了思考,好半天以后才说:“首先,他并不算活着,只不过,我的力量让他没有死。”   确实,牧九渊说了很多次,他不算活着,但他又不能死。   黑气继续说:“其次,他只是意外落入到我的力量中心,他融入了我,我也融入了他。不过我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和你产生了联系的,我的力量,就是那么不可捉摸。我并没有驱使他做任何事,也没有干涉过他。我没有你们人类的情感和意思,我并不在乎你们,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你们罢了。”   宋如浊呢喃:“意外……”   黑气道:“是的,一切都是意外,包括宇宙的形成,人类的诞生,一切都是意外,又理所当然,就像此刻,你们的世界会被我吞噬,终有一天,我会被更大的力量吞噬。都是意外,又都是理所当然。”   宋如浊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它说的话了。   它似乎也看出了宋如浊的迷茫,道:“没关系的,你不用理解这一切。闭上眼睛吧,很快的。”   说完,黑气很快消散。   河水蔓延,时间终于再次开始流动。   宋如浊的心似乎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他莫名感觉到了一种绝望。   他一直以来期待的人,似乎是不存在的,他等着想要将那个人救出来,却仿佛放出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宋如浊继续往水下沉,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此刻,罗先和张黑狗刚刚被拉回了警戒线外。   张黑狗急道:“我们不去帮帮小宋吗?”   总指挥说:“我们不是测试过了,诡秘力量对小宋没有效果吗?”   罗先也急了:“那确实是没有效果,可物理力量有效果啊!小宋不会游泳!”   总指挥看了眼警戒线内,一时间有些犹豫,正当此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力扑面而来,尖利的耳鸣响起,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天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暗淡,林间的飞鸟声断绝,紧接着,一阵惨叫声响起,最靠近警戒线的一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而后他猛然跪地,七窍流出血来,他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站起来,但更大的压力袭来,他终于承受不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到他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压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挤压变形,接着是全身骨头断裂的声音,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突然就那么软绵绵地倒地,被压成了一滩肉泥。   众人根本没有办法去帮他,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突然爆发的诡秘力量正在朝着他们袭来,那极其庞大要将身体撑破的力量正在他们的体内涌动。   撑不住的人,就死状凄惨,而撑住的人……   张黑狗感觉到自己的浑身都在发痒,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他低头看了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长出了一只眼睛,他慌张地看向罗先,看到的也是罗先浑身的黑气和正在慢慢长出奇怪尖刺的双臂。   “是……失败了吗?”总指挥咬着牙,望向天空。   他似乎是看到了一团隐隐约约泛着彩色的光晕,正在缓缓飘荡着,以此处为中心,一点点扩散,林中的飞鸟惊起,玩命逃窜,但还是有动作缓慢的小鸟被光晕包裹住。   于是,天上就仿佛下雨一样落下来血淋淋的鸟类尸体。   不过,还有一些鸟没有立刻死去,它们嘶叫着,扭曲着,身体迅速长大,变得畸形怪异,极其恐怖。   接着,陆地上的植物也在迅速发生变化,一些化为灰烬,一些“活了”过来。   一棵大树的树枝随风飞扬之间,突然变成了一只狰狞的触手,它速度极快,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总指挥的身后,猛然将总指挥拦腰卷起,总指挥愣神一瞬,立刻从腿间抽出配-枪,对准了自己腰间的触手,直接就是两枪。   触手吃痛收回,总指挥落地翻滚一圈,大喊一声:“行动!”   当即,所有人都拿出了武器,毫不迟疑开始朝着诡变的大树攻击。   当然,这一切不会结束,随着光晕的散开,天上的那些诡异的鸟也俯冲了下来,对准人就开始攻击,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冒了出来,甚至他们之中,一些队友也发生了可怕的诡变,开始攻击自己的队友。   变故发生得太快,他们什么都来不及说,只能拼尽全力对付这些怪物。   总指挥手里的qiang就没停过,在艰难地攻击间隙里,他说大喊了一声:“所有人,拼尽全力,杀一个算一个!”   每一个人都红了眼,满手都是鲜血。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在用自己的诡秘力量对付着这些怪物,每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都感觉到自己的心智在被诡秘力量吞噬,他们杀不尽这些怪物,甚至自己可能也会变成怪物。   鲜红的血侵染进了泥里,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们在拼命,但他们知道,当这里的光晕蔓延开,一切都结束了。   张黑狗和罗先的力量都不是攻击型,在这混乱的环境里,他们拼尽了全力躲开朝着他们攻击的怪物,艰难地挪动到了河边。   此刻,他们所关心的,只是在河里的宋如浊。   不管怎么样,是死也好,变成怪物也好,他们始终是队友。   二人极其艰难地到了河边,同时说:“我去。”   接着他们对视一眼,笑了笑,又说:“那行,一起吧。”   下一刻二人直接就跳下了水,落入水中的一瞬头顶一只满身流脓的大鸟俯冲而下,利爪擦过他们刚刚站定的方位。   大鸟扑了个空,嘶叫一声,又朝着另外的人冲了过去。   而此刻,水里的罗先和张黑狗已经发现了宋如浊的踪迹。   他逼着眼睛,静静地漂浮在水中,脸上还停留着痛苦的表情。   二人心中着急,立刻就游了过去。   罗先拍了拍宋如浊的脸,宋如浊缓缓醒了过来,但因为缺氧神色还很茫然。   他们没有废话,接下来一人挽起宋如浊一边胳膊,拼命嘲水面游过去。   宋如浊没有反抗,但似乎也没有一点儿求生欲,他就那么茫然地任由这二人将他带往水面。   就在他们即将要到达水面的时候,水流速度突然加快,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游的方向划去,张黑狗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到了在下游处朝着他们长大了嘴的一只怪鱼。   那鱼少说也有两米,嘴里全是利齿。   宋如浊依然云里雾里,而张黑狗和罗先的力量都不死攻击型,更何况他们是在水里,身体的灵活程度大打折扣,他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一点点朝着那巨大的嘴划去。   二人急得浑身汗毛都起来了,只在一瞬之间,张黑狗的腿已经擦到了大鱼的牙齿,顷刻间,鲜血在水中迅速蔓延开。   接着是更大的水声响起,他们惊恐地发现不远处一大片怪鱼朝着他们游了过来。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突然又是“咕咚”一声,有人跳下了水,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接着,一根长长的,充满粘液的触手将三人拦腰围住,细细密密的吸盘将他们牢牢固定。   罗先朝着触手的方向一看,隐约发现了一个……人?   他还略有些人的形状,但整体是寻常人的两倍高,而这根触手,居然是从他的嘴里冒出来的。   罗先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那个怪物一样的人似乎是没有恶意的,他只是用他的触手将猛然将三人给拽了起来,脱离了怪鱼的大口。   嘴边的食物突然消失,怪鱼顿时大怒,它猛地摆尾,掀起剧烈的水波,更多的怪物也追了上来。   触手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将三人给拽了起来,在宋如浊略过男人的脸时,他突然惊醒,认出了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   是李医生。   李医生和宋如浊对视一样,那眼里似乎还有一些欣慰的笑意。   宋如浊睁大了眼睛,在水中他没法说话,甚至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触手甩出水面。   “哗啦”的水声响起,三人重重跌落在地,空气重新进入气管和肺部,他们都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水。   宋如浊还没有缓过来,又急忙朝着水边冲了过去,大喊:“李医生!”   紧接着,李均睿浮上了水面,但……他的下-半-身已经没了。   鲜红的血将宋如浊眼前的一切模糊。   宋如浊徒劳地伸手想要去抓李均睿的手,但立刻被罗先和张黑狗死死拉住。   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李均睿,竟然冲着宋如浊笑了一下。   宋如浊怔怔地看着,听到他气若游丝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浊,对不起。”   紧接着,巨鱼的大嘴突兀的从水下张开,李均睿剩下的半截身体,被水流裹挟着落入了鱼口之中。   宋如浊只能呆呆地看着。 第70章   一个人,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再也不会出现,过往的恩怨情仇,似乎也只能这么算了。   此刻,宋如浊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刺激得麻木了,他缓缓抬头,朝着更远的地方我看去。   光晕依然在慢慢扩散,今天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在艰难地和怪物斗争着。   可……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宋如浊在心里问自己。   那个东西一直在骗他,最终让他做出了这样错误的决定,将祂放了出来。   宋如浊感到无比的疲惫和痛苦,他只想闭上眼睛,永远地睡去。   耳边是罗先和张黑狗焦急地喊声,他听到了,可他的身体很难做出回应。   就在他要闭上眼睛的那一瞬,有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心里响起。   [宋如浊。]   宋如浊字觉得呼吸一窒。   是牧九渊的声音。   是和刚才的祂一样的音色,但又有一些不一样,虽然宋如浊说不出来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同。   宋如浊一下坐了起来,被围在他身边的张黑狗和罗先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罗先问。   宋如浊摆手示意他安静,尝试在心里呼唤牧九渊。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宋如浊的心反倒是一点点安定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脸上的水一把抹下,接着,他快速抬手对准了天空的方向。   “咚”一声,一只朝着他们袭来的怪鸟在距离他们三米远的空中直挺挺落下,在惨叫声中停止了挣扎。   张黑狗一喜,道:“是小宋,小宋回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些玩意儿怕你!”   可祂怕不怕宋如浊,宋如浊自己都没有底气。   宋如浊猛吸气,快速说:“狗叔,队长,你们想办法保护自己,我要去找祂。”   说完,宋如浊立刻起身,朝着光晕扩散的方向追了过去。   张黑狗和罗先互相看了一眼,之后,罗先咬牙说:“我们也走吧,能多杀一个怪物也算好的。”   说完,二人便也快速地朝着混战的地方去。   *   宋如浊字跑了一会儿,周遭的景象就变得模糊了起来,而后他的身体渐渐变成透明,化成了和天上那光晕一样的东西,然后彻底和它们融合在了一起。   宋如浊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好像只剩下了一个意识,他的意识,很快找到了牧九渊和祂。   他们缠绕在一起,混乱且无法分开。   宋如浊有点想和牧九渊说话,但他被塔困住了,宋如浊无法和他交流。   接着,宋如浊感觉到祂的意识触碰到了自己的,祂对宋如浊的出现表现出了惊讶。   意识间的交流极其迅速,只是一个心念动之间,宋如浊已经听懂了祂要说的话。   “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追上了,我以为你会放弃。我从你们从前的谈话来看,我以为你很喜欢牧九渊,你会舍不得轻松伤害他。”   宋如浊:“你对人类的感情理解太浅了。我不想伤害他,可如果这个世界被你搞乱了,那么我们的存在都会没有意义。”   祂又不理解了:“我和你说过了,我吞噬你们的世界是自然的,有一天我也会被别的东西吞噬,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而且,被我吞噬有什么不好吗?你看,他们有了很强的力量,也可以去吞噬别人了。”   宋如浊突然有些好笑。   诡秘力量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但开始拥有人类的意识,却是牧九渊落入漩涡开始的,所以,以人类的算法来看,祂算是个刚刚五岁的孩子,祂很多事情都无法理解,都是以本能驱动。   “唉,好烦啊,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差的。”宋如浊有点无奈,“我没法和你讨论这么深刻的哲学或者物理问题……我就简单和你说,我有很多在乎的人,喜欢的东西,我不希望他们在我的眼前变得乱七八糟……”   祂很久没有再表达什么,似乎是在思考。   过了会儿,宋如浊继续向祂表达自己的意图:“还有一个原因……诡变以后的东西……实在太丑了,我的审美接受不了。”   祂又陷入了沉默。   宋如浊不想等了,他的意识继续往前,而后,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林触碰到了牧九渊。   牧九渊依然在祂的控制下,无法表达。   但刚才,宋如浊就是明明白白听到了牧九渊的声音,他才又振作起来的。   宋如浊慢慢让自己的意识飘散开,一点点包围了对方。   很快,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力量,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已经没有了肉-体,却还是能感觉到清晰的痛苦,像是被火焰炙烤,连灵魂都在那无法承受的炙热中融化。   但宋如浊没有崩溃,他只是努力将自己的意识蔓延开,继续去控制那虚无缥缈的诡秘力量,就仿佛迎着烈火不停向前,要再那火焰燃烧最猛烈的地方,去找他要找的人。   时间停滞了,这一刻的灼烧似乎无比漫长,宋如浊在巨大的痛苦之中,找到了牧九渊的意识。   他像是被裹在柔软毯子里的婴儿,安静地沉睡着。   但宋如浊知道,包裹着他的,并不是什么柔软的毯子,而是足以毁天灭地的诡秘力量。   宋如浊小心翼翼地区触碰牧九渊,而后,宋如浊感觉自己流泪了。   他终于找到了牧九渊,但他已经无力将他拯救出来,他只能送他去死。   这一刻,诡秘力量的意识再一次和宋如浊交织在了一起。   “不要这么说。”祂劝说,“我无法吞噬你,你不受我的力量控制,你不会死。我也无法彻底将他同化,他永远都在。只要你愿意的话,你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宋如浊伤心地叹息:“你别说废话了,我不想听。”   下一刻,那灼烧的火焰突然变得更加猛烈,将他们全部包裹了起来。   祂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宋如浊感觉到了祂的惊惶。   “值得吗,你们都会死。”   宋如浊听到祂的声音。   宋如浊没有搭理,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念,继续让那烈火焚烧。   热、热到灵魂颤抖……   祂在烈火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牧九渊的意识也缓缓清醒了过来了。   宋如浊轻笑:“我找到你了。”   牧九渊也笑:“是啊。”   ……   张黑狗腰上缠着一根满是倒刺的树枝,手里的长刀全是黑色的血。   他还想再用力削下自己眼前这棵会抽人的树的一根枝条,但他已经到了极限,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他往自己的身后看去,身后是被树枝抽的浑身是血的罗先。   他流的太多的血,此刻连站立起来都十分困难,看他张黑狗的困境,罗先一咬牙又站起来往前冲,接着另一根树枝朝着他胸口扎过来,他堪堪躲开,但又被狠狠抽了一鞭。   张黑狗嘴角扬了扬,说:“这赌狗……”   说完,那插在他胸口的树枝快速将他已经瘫软的身体抬了起来,往大树树干上那一张大口那儿送,张黑狗的眼里燃起最后一点儿光亮,在快要进入大树口中的时候,猛然将手里的刀插进了那大口的喉管之中。   大树扭曲着,挣扎着,最终和张黑狗一起重重落地,再也不动弹。   张黑狗艰难地吐出一口血,挣扎着朝着罗先的方向爬过去。   他们又杀了一个怪物,但他们已经到了极限,都撑不下去了。   满天的火红在这时候亮起,似乎天上所有的云都在剧烈燃烧。   “这是……”罗先气若游丝地说,“那个彩色的光,好像淡了……”   张黑狗缓缓道:“好像……是的……这些树,也不再动了……小宋,成功了吗?”   火光越来越亮,宋如浊的痛苦也渐渐淡去了,终于失去了意识。   混乱起来的时候,嫦娥直接就找了个山洞躲着,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怪物发现它的存在。   一直到天空燃烧起来,嫦娥才小心探出头看了。   原本绚烂的光晕被这红色的火燃烧殆尽,最后一丝巨大的光亮尤其耀眼,嫦娥的眼睛受不住,急忙退回了山洞。   接着,火光消失了。   嫦娥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于是它赶紧冲出了山洞。   之前的混战已经结束,那些诡变的植物和动物都恢复了正常,天空之中不再有诡异的色彩。   远处有人焦躁的喊声和哭声,一阵一阵传来。   嫦娥急忙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很快,他看到了人。   张黑狗和罗先满身都是血,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躺在他们眼前的宋如浊……被烧焦的身体,残破的衣物黏在了身体上,已经完全剥离不下来了。   他的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瘦高男人的尸体,同样也是烧成了焦炭。二人手紧紧牵着一起,已经无法分开了。   张黑狗和罗先的眼眶通红,他们知道,宋如浊成功了,用自己的命挽回了他们的世界。   嫦娥默默上前,轻轻“喵”了一声。   罗先难受地看了它一眼,想要将它抱起来,但嫦娥灵活地躲开了罗先的手,一下跳到了宋如浊已经焦黑不成人形的身体上。   罗先和张黑狗都吓了一跳,急忙要去拉嫦娥,可就在这个时候,嫦娥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刺目光让罗先和张黑狗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那光越来越强,强到他们都无法承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光终于一点点暗淡了下去,罗先和张黑狗也终于能睁开眼睛看。   他们看到嫦娥依然静静地坐在宋如浊的胸口,儿身下那焦黑的身体已经慢慢重新长出了皮肤。   二人大惊。   一直以来,嫦娥都无法像其他被诡秘力量污染的动物一样,变成人形,甚至也不会说话,但嫦娥的污染程度非常高。   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原来嫦娥的技能点就不在化形和攻击,它能治愈!   难怪今天早上它一定要跟来。   张黑狗和罗先都不敢说话了,二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黑色的焦肉一点点剥落,白皙的皮肤一点点长出,一层黑色的壳子脱落,宋如浊锁骨以上的部位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是和他同步。   慢慢地,宋如浊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   宋如浊还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张黑狗咋咋呼呼连哭带叫:“小宋啊!小宋啊啊啊!”   想要扑上去的张黑狗被罗先硬生生拉住,罗先大声说:“你别动,还没完!”   宋如浊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牧九渊。   他还没有醒来,但他也在一点点好转,宋如浊心里一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往自己身上看了去。   这一看,宋如浊就吓了一跳,急忙一声大叫。   罗先和张黑狗都紧张了起来,忙问:“怎么了?痛吗?”   宋如浊看着已经快要恢复到肩膀下的新皮肉,急急忙忙地说:“等会儿恢复好了,我们不就是光着的,没穿衣服?”   罗先:……   张黑狗大声道:“你小子,都啥时候还担心走-光!”   一边说,张黑狗一边骂骂咧咧地走到了作战车那边,拿了两套衣裳出来,扔在他们身上,说:“一会儿你们恢复好了自己穿上衣服,我俩先去找总指挥集合,一会儿再说说现在的情况。”   宋如浊点点头没有回答,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回答张黑狗的话了。   现在牧九渊还没有醒过来,宋如浊不知道他的情况,身上的皮肉生长又麻麻痒痒的,这会儿他身心都焦躁得不行。   很久以后,嫦娥缓缓呼出一口气,一下软倒在了宋如浊的怀里。   宋如浊也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他急忙坐起身,小心地将嫦娥抱住。   嫦娥看上去瞬间瘦了一圈,这会儿累得不行,直接睡了过去。   宋如浊小心地将嫦娥放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身边的人突然有了动静,宋如浊惊喜地想要拉起对方的手,但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衣服,一急慌忙把一件衣服扔到了牧九渊的脸上,而后自己立刻套上裤子穿好,上衣还在穿的时候,牧九渊扯开了脸上的衣服,说:“好晕。”   宋如浊衣服刚刚套了一半,和光着的牧九渊面对面,顿觉十分尴尬,他的眼睛都不敢往下看,直愣愣地盯着牧九渊的脸说:“先、先穿衣服。”   牧九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宋如浊,突然笑了一下,他张张嘴,却没说话。   宋如浊眼眶一红。   是第一次见面,也是久别重逢。   顿了顿,宋如浊望向了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天空。说:“祂不见了。””   牧九渊也看着天,点点头。   宋如浊感觉不到祂的存在了,但宋如浊又感觉,祂是无法彻底杀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祂可能还会再出现   安静片刻,宋如浊又放松了,带着希望说:“没关系的,即使祂再次出现,我们也还是会拼尽全力,保护我们的世界。如果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不在了,后来人依然会努力的。”   牧九渊轻轻“嗯”了一声。   嗯,这就是人类啊,永不放弃,生生不息。 第71章 番外   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牧九渊,身体好像也是新的,他只能发出短暂的音节,说话还不太利索。   不过以前他和宋如浊就是用意识交流的,俩人太有默契了,所以相处起来问题不大,即使牧九渊不说话,宋如浊总能明白牧九渊的意思。   只不过宋如浊有点麻烦就是了。   普通的一个早晨,宋如浊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隔壁教牧九渊洗。   他现在记忆力混乱了,许多现代设备都不知道怎么用,宋如浊只好手把手教。   比如此刻……   “昨天不是给你说过,水龙头转向右边是热水啊。”宋如浊看着牧九渊,耐心地教。   牧九渊咋了眨眼,有些不熟练地说:“忘了。”   说话的声音很干涩,发音也有些奇怪。毕竟已经是五年没有好好说话的人了。   宋如浊笑笑,纠正了他的语调,而后说:“真奇怪,明明那么聪明的人,可以过目不忘,怎么就记不住生活上的小事情呢。”   牧九渊只是眨眨眼,没有回答,等着宋如浊教他用洗脸巾和电动牙刷。   俩人一边教学一边洗漱,好半天才终于弄完。   下楼准备吃早餐的时候,大家都在。   罗先瞄了他俩一眼,皱着脸说:“又天天腻在一起,肉麻。”   张黑狗捋了捋胡子,笑说:“热恋嘛,是这样。”   宋如浊有点不好意思,红着一张脸小声说:“别闹了……”   其他人笑笑闹闹地调侃他俩,对他们的关系接受得太顺畅了,甚至宋如浊自己都没有那么顺畅。   虽然他们已经算是经过了深度灵魂交流,早就是不可分割的了,发展成为现在的关系也是水到渠成。但……毕竟宋如浊没有谈过恋爱,不太懂,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牧九渊就坦然得多,反正就当个跟屁虫一样腻在宋如浊的身边,一直跟着他,不管他们怎么调侃他俩,他都很淡定。   甚至那些玩笑话,宋如浊隐隐约约觉得牧九渊很受用。   芸姐瞧着宋如浊脸一直红着,好心地转移了话题,说:“这几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再去露营一次,正好也算欢迎小牧加入我们的队伍。”   其他倒霉催的本来各自玩各自的,一听要出门,个个都凑了上来。   佩奇殷勤道:“父亲,你会带我去吧?”阿电跟在一边满眼期待:“我也要我也要。”   河童幽幽道:“想当年,我也是在你们露营地时候落网的……”   其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太多,宋如浊被吵得一句都听不见,挥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吵闹,说:“好了好了,都去都去,但是你们不要吓到路人,听到没?”   回答他的是更加吵闹的欢呼。   宋如浊无语了,转头看向牧九渊。   牧九渊微微笑着,似乎一点儿也不烦这些喧闹。   宋如浊偷看了他一眼,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着很多事。   一会儿是“这笑真好看”,一会儿是“他喜欢我喜欢的人们,真好”,一会儿是“他没有露营过一定会很高兴的”。   闹哄哄之中,大家已经商量好了露营的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一早,宋如浊起来大早,照例慢吞吞收拾完自己和牧九渊,便下楼准备露营地装备。   这一次他们选了城郊一座小山,带上了帐篷打算住一晚。   当然,为了不要带太多的装备,大家计划好的是两个人睡一顶帐篷。   刚开始的时候,宋如浊还没想太多,大家一块吃烧烤,玩桌游,热热闹闹过去了一下午,要到入睡的时候,宋如浊领着牧九渊烧水洗漱,张黑狗在他俩旁边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说:“这帐篷尺寸不够大啊,小牧和小宋你俩都挺高,晚上稍微挤一挤。”   宋如浊笑着说:“没事,我们……”   说到这里,宋如浊突然反应过来,今天他要和牧九渊睡一顶帐篷了。   宋如浊顿时手脚不听使唤,傻乎乎地拧不开牙膏盖。   牧九渊看着他,问:“怎么了?”   宋如浊红着脸说:“没什么……”   牧九渊想了想,突然一下抓住了宋如浊的手腕,而后便沉静地看着他。   牧九渊有很多很多话要对宋如浊说,可他没有恢复好,现在说不了太长的句子,于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宋如浊,看得宋如浊脸都红了。   在宋如浊感觉自己快要被烧熟了的时候,牧九渊才开口:“不愿意?”   宋如浊理解到他的意思是“不愿意和我睡在一顶帐篷里吗?”   于是宋如浊急忙说:“不是的!我就是……怕,怕你不太习惯……”   牧九渊努力调动自己喉咙的肌肉,艰难但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喜欢你,所以,想,一起。”   宋如浊:……   宋如浊人傻了,心里翻江倒海,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好直白好羞又好开心啊啊啊啊啊。   宋如浊不知道怎么回了,只好呆愣地准备躲,可牧九渊死抓着他的手不肯松手,甚至还有些委屈地说:“不喜欢?”   宋如浊知道他想说“不喜欢我吗?”   于是宋如浊急了,脱口而出:“喜欢的!”   牧九渊终于松了手,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看热闹的家伙们,佩奇贱兮兮的声音传来:“我就说以后有两个爹了吧。”   伴随着零零散散嗑瓜子的声音,宋如浊的害羞和紧张都变成了恼怒,他上前几步挥手赶走一群倒霉催的,嘟嘟囔囔回到牧九渊的身边。   “他们真烦……”宋如浊小声抱怨。   牧九渊含笑回应:“嗯。”   但语气里满是笑意。   宋如浊紧绷的心也一点点放松了。   是啊,他喜欢他,他也喜欢他,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水到渠成,那他还紧张个什么啊?   宋如浊轻笑一声,上前一步,有点害羞但又很快乐地说:“回去以后,把我们俩的房间重新装修一下,让两个房间合并到一起吧。”   牧九渊转头看宋如浊。   宋如浊笑了笑,说:“你还有好多好多东西不会用,说话也不利索,我好担心你,所以想更靠近你,慢慢教你呢。”   牧九渊眼中笑意放大,轻声道:“好。”   这个世界,熟悉又陌生,但他不害怕。   牧九渊看着宋如浊露出笑意。   因为有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