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白月光报仇后他又活了   作者:太白很白   简介: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他不是凡人。(已完结,隔壁末世文已完结,新文《闭关前叫小甜甜,出关后叫他邪祟》正在更新。)   岁云暮有个疼到心坎里的好友,好友只是个凡人,数年前死在了鬼族手上。   为了替好友报仇,他走在讨伐鬼族的最前线,将生死置之度外成了道门马前卒。   某日,道门剑仙即将出关,他授命前往迎接。   只是眼前这个身着白衣华服的剑仙醉须君,为何同他的好友生的一个模样。   他看着前头的人,道:“你不是凡人?”   醉须君听闻轻挑了眉,随后才道:“我何时说过我是凡人。”   自那之后,他岁云暮不再是道门马前卒,成了道门闲散人。   可他岁云暮的名字在鬼族闻风丧胆,对他更是恨之入骨,时不时就能遇上。   鬼族小兵见前头两人,道:“谁是岁云暮,出来受死!”   岁云暮瞥了一眼身侧的好友,指了指道:“他。”   醉须君听闻疑惑地应了一声,侧眸看了一眼好友,随后才无奈地点了点头,“是我。”   对于好友将自己推出去的事,他没有反驳只受着,谁让这是他疼到心坎里的好友呢。   前任道门马前卒美强惨受岁云暮x现任道门马前卒温柔攻醉须君 第1章   鬼道暗界,漫天飞沙,抬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尽头,天昏地暗。   阴阳驿道内,一道道黑影徘徊其中,就像是被禁锢在此处,无法离开。   砰——   正在这时,巨响传来,破旧的木门被踢开,几道身影走了进来。   身形魁梧,浑身溃烂,青面獠牙,喝气间更有浓浓黑气涌出,嵌在骨架眼眶中的眼珠子向四周转了转。   徘徊的黑影此时已被惊散,四处躲藏。   鬼人踏入门内,脚下是层层黄沙,随着它的步子陷入其中,之后又挣脱,一路行至驿道桌椅边。   几人坐下后,为首的鬼人才作声,“他娘的,岁云暮到底什么来头,杀了咱们这么多兄弟!”   “好似是不尘山的。”坐在边上的鬼人解释着出声,后头又从怀中掏出一只断手。   想是才从凡人身上扯下,断口处还有鲜血溢出,触目惊心。   将断手递给为首的鬼人后,它又道:“今日巡逻,咱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儿,听闻岁云暮一直都在鬼道没有离开,保不准我们就遇上了。”   “遇上就遇上,老子还怕他不成!”显然为首鬼人并不在意,接过断手,就着手腕处猛地一咬。   顷刻间,断手便再成两段,那手掌此时已经入了它的口,鲜红的血水顺着它的嘴角不断溢出来。   边上几名鬼人听着它的话只觉无奈,虽然它们还未遇上过岁云暮,但从鬼道消息传来,这数年间光死在岁云暮手上的鬼人都有数万甚至更多。   他曾一人独闯鬼道,屠了当时左护法所附属的鬼城,还将左护法的头颅砍下挂在鬼城门口。   之后就没了消息,还以为是人死在鬼城了。   谁曾想,人没死并且还一直在鬼道内,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只知道遇上的鬼人全死了,一个不留。   也曾派人追寻,可不是没寻到便是也死在他手中。   当初鬼蜮入侵人境,这千百年间早已将人境拖垮,只差一步就可将人境的凡人作为食物入口。   可紧随而来的便是仙境入世,将人境从它们的口中给救了出来,而这岁云暮就是仙境道门中人。   “说来,这岁云暮为何一直在鬼道?”为首的鬼人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几人。   只是几人却都摇了摇头,表示谁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岁云暮自那一日鬼城后便一直在鬼道内。   后头它们也不再多言,坐在那儿歇息。   阴阳驿道外黄沙漫天,暗夜下便见一道身影出现,红衣似血,金莲开在这一片血色上,青丝缠绕着血色发绸,伴随着红衣在风沙下飞舞。   那张面庞染满鲜血,只隐约能够瞧出他的原貌,惊艳无比。   此时他正走在黄沙中,手中提着剑,阴阳两仪剑,染血下泛着骇然的冷光。   随着他的步子,剑尖还有血水一点点滴落,落在沙土上,之后又被飞沙掩盖。   他已经到了阴阳驿道门外,低垂着眸步入其中,就像是游魂一般,步伐蹒跚。   驿道内还在歇息的几人听到动静回头看去,就瞧见个浑身染血的人走了过来。   此处是阴阳交界,时常会有生魂误入。   对于这些生魂,它们是极喜欢的,且看此人的模样应该是哪个受了重伤的道门生魂,吃了是大补。   但因为岁云暮一直都在鬼道内,所以它们这些鬼人看到生魂时都不敢有大作为,深怕遇上的是岁云暮。   这会儿它们就没有动,只紧盯着。   岁云暮踉跄着走到距离它们几步之外的位置,他没有再上前,而是抬眸看向一侧,就如同只是个迷途仙人一般。   正是如此,几人才稍稍收了心,知道这应该就是个误入的生魂,不由得低头松了一口气。   “他娘的,可吓死老子了。”为首鬼人微微喘了一口气,下意识还想去抹汗。   只是还没动作,就见它跟前几个鬼人都面露惊恐地看着它身后,嘴里还一直念着,“岁......岁......”   “什么?”没听清它们说的什么,它循着几人的目光回过头去。   可这什么都未瞧清,就只看到一道寒光,下一刻它的头就被直接砍下滚到地上,暗红色鲜血自断颈处澎涌而出,溅洒在岁云暮那张本就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面庞上。   而那一袭红衣也早已变得暗红,上头的金丝莲花只隐约可见。   他就站在断颈鬼人身后,犹如一尊煞神般,手起剑落骇然恐怖。   “岁云暮!”终于,那几名鬼人惊恐地喊出了声,下一刻蜂拥着就要逃离。   岁云暮听着它们的声响缓缓抬起眸来,漂亮的桃花眸中没有一丝神色,淡漠如水。   倾身间,银剑划过直接将其中一名鬼人从头劈开,血肉肠子落了一地。   而它的双眸间还都是惊恐,惨叫声抑在喉间,再没声响。   其他几人也都死在他的剑下,一时间阴阳驿道内残肢遍布,血染黄沙。   待到片刻后,驿道内才静了下来,只余下黄沙飞舞的声音。   岁云暮拖着一具只剩下半身的鬼人尸体走出驿道,脚下步子蹒跚,抬眸间看向那昏天暗地的天际。   鬼道内没有日夜,就像是黄泉一般,永远都只有这一片昏暗。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留在鬼道多久,只知道君和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   君和.......   他看着眼前,神色有些恍惚,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一道白衣身影,正轻笑着唤他。   只可惜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   半具鬼尸掉在黄土沙中,这会儿已经被掩盖了大半,而方才还拖着它的人此时已经走出数步之外。   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走在这一片昏天暗地的鬼道间,漫无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处沙坑前,他身子一颤摔入其中,沙土飞扬一点点往他身上铺。   数年以来,他为了给君和报仇日复一日的杀鬼人,即使身受重伤都未曾停下。   以至于身上的伤从未好过,反而新伤一添再添,终于是撑不住的倒下。   红衣已经完全被掩盖,青丝卷在其中,好似要将他彻底淹没在沙土中一般。   他没有动,只半阖着眼看着,就像是在等待死亡。   也许死了也好,死了他就能去见君和了。   思绪混沌,闭眸间陷入无尽黑暗。   ‘呀——’只闻一声鸟鸣,几只漆黑色食腐鸟出现,落在那一堆黄沙上。   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只剩下半颗脑袋的人,下一刻尖锐的鸟喙猛地就啄了下去。   但也在同时,便闻铁索晃动的声音传来,惊散了食腐鸟。   几名鬼人出现,它们身后跟着数名蓬头垢面的凡人,手脚都被铁链捆绑,拖拽间走在暗色下。   哭声淅淅沥沥,惹人心烦。   “哭什么哭,再哭现在就把你们都吃了!”走在最前头的鬼人领头厉喝出声,回眸时怒目而视,那双眼睛大如铜铃,青面獠牙着实可怕。   正是如此,哭声戛然而止,但仍然是还有极浅的抽泣声。   领头鬼人恶狠狠地又瞪了一眼,才收回目光,“妈的,要不是这几个凡人逃跑,我们也不至于落下队伍,再不到宴堂主的鬼城,恐怕就要遇上那个人了!”   这越想它便越烦躁,若是没遇上还好,遇上恐怕难逃死劫,该死!   “行了,别说这些了,还是快走吧。”边上几个鬼人虽也有此想法,但也知道恼怒根本没用,还是快些到鬼城才好。   领头鬼人听闻也知意思,不再多言,拖着身后几个凡人继续往前行去。   可才走出几步,它只觉得脚下好似踢到什么,下意识低下头。   脚下是一片黄沙,只有一缕青丝露在外头。   “这是什么?”不知道那是什么,它用脚又踢了踢。   与此同时,黄沙渐渐散开,竟是露出一人来。   “好似是个人,是之前押送时又逃出来的吗?”鬼道内能出现的活人,除了岁云暮以外便也只有它们从人境抓来的凡人。   不过它们可不觉得岁云暮会这么毫无声息的躺在这儿,想着兴许是押送期间逃出来的人。   低身探了探,发现还有气,于是那人又道:“还活着,应该是逃出来的。”   “那就一块儿拖走,反正宴堂主是要把他们炼了吃掉,剩下一口气也可以。”领头鬼人不耐烦的出声,同时招呼着其他人将这半死不活的人带上。   要不是宴堂主交代要人,这个它还真不想带。   它现在只想赶快去鬼城,可不想再多耽搁。   很快,一名鬼人将岁云暮从黄沙中拖出来抗在肩上,跟上队伍。   不知又走上了多久,一座陷入昏暗中的鬼城出现在几人面前,黄沙盘旋在鬼城之上,浓郁死气腾空而起。   几人一见是鬼城大喜,这一路上来它们都战战兢兢,就怕遇上岁云暮那个疯子,比它们鬼人都要疯魔可不就是个疯子。   好在,一路行来并未遇上人,此时也终于是到了鬼城。   城外没有守人,大门紧闭。   领头鬼人快步上前,看向城墙上站着的鬼人,大喝出声,“开门!”   “谁?”城墙上的鬼人见底下几人询问出声。   “属下是押送凡人从上梨鬼城过来的,快开门!”领头鬼人再次喝出声。   城墙上几人听闻互相看了看,然后才下去开门。   不一会儿,城门被推开,几个鬼人小兵走了出来,“上梨鬼城过来的?”   “对,几个凡人逃走,属下现在已经将他们都抓回来了。”领头鬼人点头应声,然后还指了指后头的几人。   正是如此,鬼人小兵才将目光放在那几个凡人身上,一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   它看了一眼,然后又移动目光看向被鬼人扛在肩上的红衣身影,眉头一拧,走了过去。 第2章   也不知是不是死了,被扛在肩上没个动静,就是这幅模样瞧着有些眼熟。   鬼人小兵已经到了岁云暮边上,脸被头发遮掩,瞧不见什么。   于是它又走到另一侧,伸手撩起发丝瞧,可却只瞧见一张染血的面庞,气息极弱。   “他也是?”鬼人小兵放下手中头发,看向前头的领头鬼人。   领头鬼人听闻点了点头,道:“可是有问题?”   从鬼人小兵的话,它隐约能察觉出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就不知道是什么。   “进去吧。”鬼人小兵并未多言,招呼着放行。   领头鬼人见此也知道这是问不到什么了,没再询问,而是领着人入城去。   在入城后,他便从其他鬼人兵士那儿得来了消息,才知道守卫为何会如此谨慎,原来是阴阳驿道那儿死了几个巡逻兵,是让岁云暮杀的。   它真是有些后怕,虽然它们来的路上与阴阳驿道有些距离,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运气极差的就遇上了。   下意识它看向被鬼人扛着的人,眼珠子一转也去撩岁云暮的头发。   微弱的气息就如同濒临死亡的人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它都要以为这人就是岁云暮,谁让岁云暮出现在阴阳驿道那儿。   不过应该不是,以岁云暮那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哪里会是这幅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不是不是,不是。   它又念叨了两句,这才带着人去了鬼城城中。   那儿是一片空地,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铁笼,而笼子里面关押着许许多多的凡人,哭喊求救声不断。   四周则守着许多鬼人兵士,此时正紧紧地盯着位于中心摆放的一尊巨大炉鼎,熊熊大火燃烧,炽热的气息夹杂着黄沙盘旋在周围。   “救我!救我!”   正在这时,有鬼人闯入铁笼内,攥着一男子就将其从里头拖出来。   男子死死的抓着铁笼围栏,面孔布满惊恐,可随后双手就被扯断,直接拖去炉鼎边。   猛地一抛,人被丢入其中,紧随而来的便是惨叫声。   但很快,惨叫声就消失,只余下一侧凹槽内不断涌出来的鲜红血水。   领头鬼人看着那些鲜血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双眼更是泛光,“这万人殉血,要是也能分我一杯就好了。”   只可惜也只能看看,它们这些当小兵的,能吃点残羹都是极好的了,哪里还能奢望这些。   不再多想,它才将抓来的几个凡人一股脑塞进一处铁笼内。   铁笼内本就有几人,这么又塞进来一批后,竟是显得有些拥挤。   岁云暮是最后被丢进去的,这会儿就挨在门边,漂亮的桃花眸轻颤了颤,但却并未醒。   笼中抽泣声断断续续,可却无人敢出声,只睁着惊恐的眼看着四周。   与此同时,又有鬼人过来。   好在鬼人并没有到他们跟前,而是停在他们边上的笼子跟前,眼珠子瞪了瞪然后才打开笼子抓人。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惹得周围人皆是瑟瑟发抖。   而岁云暮躺在笼子口,那一袭红衣着实显眼,虽然鬼人并没有到他们这儿,但难保下一刻会不会被他那一身红衣给吸引。   可谁也不敢动作,深怕被盯上。   终于,角落中一道身影动了手,攥着岁云暮的衣裳就给拖了过来。   想是受了重伤,岁云暮苍白的面色就是连血水都掩不去,那双桃花眸在血水中格外显眼,此时正紧闭着,也不知睁开时是何等的惊艳绝人。   与此同时,鬼人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醉惟桑忙抱着人藏了起来,双目则紧紧地盯着四周。   鬼人并没有靠近他们,只是路过便离开。   *   黄沙漫天,岁云暮醒来已是片刻后,眼眸微颤着看向四周,却只见一个个铁笼,笼中关押着许许多多的凡人。   他看了一眼才收回眼,同时注意到自己的身侧挨着一人,抬眸看去。   也正是这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抬手间轻唤出声,“君和?”   眼前的人虽浑身脏乱,面容更是有些干裂,但却隐约还是能看出些面貌来,同他那位好友君和竟是有几分相似。   一时间他有些晃神,甚至以为眼前人就是君和。   他伸手抚上眼前人的面庞,想要确定是不是君和。   但也是在同时,醉惟桑睁开眼,方才也只浅眠,从被抓来鬼道开始他就不敢掉以轻心。   期间也曾想过逃出去,可凡人又哪里逃得过鬼人,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被抓到鬼城已有许久,每时每刻都有凡人被丢入炉鼎内,他累了不敢睡沉,就怕自己在熟睡中被丢入炉鼎。   在察觉到岁云暮的动作时,他就醒了,同时也看到了岁云暮那双桃花眸。   同他想的一样,这双眼睁开时美的令人心颤。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他从怀中掏出个水囊来,这是他偷藏的。   鬼道内根本就没有水只有满地的黄沙,好在他被抓时偷藏了一些,就是现在也不多了。   岁云暮没有应声,只看着他的面庞,可越看他眼中的光亮便愈昏暗。   眼前人虽是同君和有些相似,但也只有几分像而已。   他低下眸,整个人靠在铁笼边,没再动作。   君和已经死了,是他亲眼看到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眼中闪过一丝讽意,片刻后才闭上眼。   醉惟桑见状只当他是累了,毕竟这身上都是血,可见是伤的不轻。   只可惜,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没再询问,将水藏起来后才抱着岁云暮往角落中挨,尽量将他那身红衣藏起来。   “一会儿宴堂主会亲自前来,看紧这些凡人,别出岔子!”   “老大,这万人殉血咱有份吗?”   “想什么呢,那是给上头的,还给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身份,滚滚滚!”   “好像来了,那前头的是不是?”   “好像是的。”   说话声循循而来,下一刻两人才朝着前头快步跑去。   岁云暮也在此时睁开眼,那双眼眸中溢出一丝冷意,“宴痕!”   鬼道内一共有六位堂主,其中一位就是鬼人口中的宴堂主宴痕,也正是宴痕带领鬼人突破南城结界杀了君和。   宴痕是冲着他去的,可却以君和为要挟,君和不想他受困才死在宴痕的手中。   这数年以来他一直留在鬼道,不仅仅是为了杀鬼人,更多的还是在寻宴痕。   他要亲手杀了宴痕,用他的头颅去祭君和。   只可惜,宴痕生性狡猾,南城之后便再无他的踪迹,哪怕他杀了这么多鬼人,他都不曾出现。   没想到今日竟是听到了,他快速侧眸看去,就见不远处行来几人。   为首的人身着一袭黑衣,面容凶恶,狰狞可怕,同他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真是宴痕!   他看着那人,眼中涌现出滔天杀意,下一刻快速起身,手中银剑幻化,抬手间直接将这铁笼劈开。   只闻一声巨响,铁棍落地激起一片尘土,同时引来了周围鬼人。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众鬼人纷纷循着声音看去,就连不远之外的宴痕等人也都看了过去。   就见黄昏下一道血影,发丝在风沙中飞舞,神色暗沉,整个人犹如坠神降临般凌厉可怕。   “是岁云暮!”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嗓音暗藏惊恐。   明明周围人谁也没见过岁云暮,即使见到了也都已经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可现在不过仅仅只是一眼,它们便看出是何人,竟是岁云暮。   “岁云暮怎么闯进来的!”   “保护堂主!”   一声声喊叫传来,谁也不知道岁云暮是如何入的鬼城,更不知道他为何来此。   只知道,那是岁云暮。   而在下一刻,血影飞身而来,银光四散间就将它们的头颅斩落,满地鲜血。   “宴痕!”岁云暮看着眼前一脸惊恐的人,脚踩鲜血,当真犹如煞神。   他一步步靠近,银剑一抬,就要取他首级。   “保护堂主,保护堂主!”   与此同时,周围鬼人竟是一窝蜂涌了上来,阻碍了他的动作,同时护着宴痕往后退去。   岁云暮看着被护着逃离的人,眼中凌厉愈发深,手起剑落将眼前鬼人一一杀尽,满地尸骸,血流成河。   铁笼内关押的凡人看着眼前一幕,虽仍是惊恐万分,但看着鬼人都被杀死,恐惧散去化为欣喜。   “救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救我!”   ......求救声不断。   岁云暮没有去理会,他此时已经落在宴痕的跟前,银剑挥舞将几个妄想上前厮杀的鬼人斩杀。   面庞上染满鲜血,就连发丝上也都是。   他抬眸看向宴痕,漂亮的桃花眸中染满无尽寒意。   宴痕看着地上被斩成残肢的鬼人,然后又去看岁云暮,吓得连连后退。   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岁云暮,这儿是鬼城怎么会遇上岁云暮。   不对,岁云暮也曾屠过鬼城,就在数年前。   只是因为时间过得久了,它们忘了,以为岁云暮不会入鬼城。   “别杀我!”他惊恐的往后退去,可下一刻却被地上的残肢给绊倒猛地坐在地上,同时看到岁云暮越发靠近,那把剑也不知杀了多少鬼人,已经被染成暗红色。   他看着眼前人,害怕的摇头,出声时连嗓音都在发颤,“别杀我,我不是宴堂主,我只是个小兵,是宴堂主要我们化成他的模样。”   从岁云暮的话中,他有些明白,岁云暮是在找宴痕,是想杀宴痕。   只是它根本不是宴堂主,它就是普通小兵罢了。   不想死,不想死。   “他在哪儿?”岁云暮又哪里看不出这人不是宴痕,宴痕狡猾诡计多端,阴狠毒辣且实力极强。   眼前人不是宴痕,但却与宴痕生的一样,可见应该是他的替身,为了来取‘万人殉血’?   他不知,手中银剑此时已经抵在了‘宴痕’的脖颈上。   正是如此,‘宴痕’下意识仰起头,眼中惊恐更深,片刻后才道:“我也不知道宴堂主在哪儿,宴堂主只让我们来鬼城取血,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一声声求饶。   岁云暮听闻也知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没再动手而是收了剑转过身去。   ‘宴痕’一见他收剑,只当他这是不杀自己,劫后余生般坐在地上直喘气,后头还笑了起来。   但这笑不过片刻,却见一道银光闪过,头颅已经从他的脖颈上掉了下去。   眼中的震惊涌现,血口大张,可却是连半句话都无法再出。   岁云暮神色淡漠的甩了甩剑,便见血珠子被甩落,溅洒在地面的血泊中。   鬼城内有些荒凉,驻守在此处的鬼人并不多,可见此处并不是真的鬼城,应该只是其中一处落脚点。   本以为他终于是寻到了宴痕的位置,却不想又是个假象。   他离开此地往外行去,虽然那人说的不清不楚,但也能听出一些,宴痕要他们去取血,想必还有其他同此处相似的鬼城,也是为了‘万人殉血’。   也许寻去,会有所发现。   至于那些凡人在方才那番动荡下早已逃出铁笼,又见岁云暮离开,下意识想要跟上。   可在瞧见岁云暮冰冷的目光以及那泛着寒光的银剑时,却又不敢了,只分散着逃离,唯有一人紧跟其后。 第3章   鬼城外有些静,先前还有鬼人驻守,此时已成了一座死城。   岁云暮离开鬼城便朝着前方行去,身后还跟着一人,是那个同君和有几分相似的人。   他不知为何此人会同君和有些相似,但他知道此人不是君和。   停下步子后,他回眸看去,“此地离阴阳交界处不远,你寻到阴阳驿道就能离开鬼道,鬼道不是你等凡人可以逗留的。”说完便转身离去。   醉惟桑听闻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鬼道是鬼人的境地,鬼人随处可见。   他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来,自然也该是离开此地才是。   可不由得他就想到岁云暮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看着他走,身形有些踉跄。   脚下双足未着鞋袜,此时早已被鲜血染红,还有许许多多伤痕留在上头,也不知这么赤着脚走了多久。   只是看着,他便很是不忍,下意识跟了上去。   岁云暮察觉到他跟来,眉宇一拧回眸冷声道:“别跟着我,滚!”嗓音暗哑更添一抹寒意,冰冷地看着他。   他没有心思去照顾一个凡人,且他也不想去照顾。   现在他只想寻到宴痕,要他给君和陪葬!   他看着站在自己几步之外的人,眸色愈发冷,片刻后才再次转身离去。   正是如此,醉惟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再动作。   岁云暮也没有理会,一人走在这黄土风沙中。   鬼城此时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周围空无一物,只除了那满地黄沙,寸草不生。   不知是走了多久,他发现那人竟是又跟在身后,只不过比起先前来不再是几步之外,这回却是在数米之外。   他没去在意,抬眸看向远方。   也在这时,狂风骤起,遮天蔽日的飞沙席卷而来,扰的人有些站不稳。   知道这是沙暴要来了,他没再走而是寻了一处还算安全的暗石边,才刚坐下飓风便已席卷而来。   青丝缠着血色发绸在狂风中飞舞,同时四周陷入昏暗,竟是将周围景象全数遮掩,什么都看不清,只剩下那漫天飞舞的飞沙。   他看了一眼低下头,微微遮了遮迎面而来的飞沙,然后才去扯自己的衣裳。   肩头的位置有一道极深的伤口,隐约间甚至能够看到白骨,血水还在不断地往外溢。   这是他前几日受的伤,一时不察被鬼人偷袭,期间便一直没去理会,今日发现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伤,他没去看而是径直从衣裳上撕下一段布条,缠在肩头。   暗红色的血水瞬间染在布条上,刺痛也随即而来。   他下意识皱起眉,面色也有些苍白。   待到包扎好后,他才又将衣裳穿了回去,同样的思绪有些疲惫困乏。   仰头靠在暗石上,看着那昏天暗地的沙暴,片刻后他才闭上眼。   沙暴后是炙热的气息,鬼道内虽无日夜,但气候却极其严峻,有时冰冷刺骨可有时却又酷热难耐。   身后的人不见了,兴许是已经死在沙暴中。   他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息太过闷热,只觉得额间有薄汗不断溢出来,喝气间都是阵阵热气,步子也有些凌乱。   抬眸时,思绪有些模糊。   又走上几步他才停下步子,但同样的眼前已是一片眩晕。   下一刻,眼前一黑猛地就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数只食腐鸟飞来,就落在他的周边,等待着他的死亡。   醉惟桑是在沙暴中死里逃生,黄沙已经将他彻底掩埋,挣扎着爬出来时周围一片寂静,岁云暮的身影已经消失。   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他有些慌乱,下意识四下寻找。   终于是在距离此地不远的位置看到了那道红衣身影,此时就倒在地上,没有一丝动静。   于是他慌忙跑了过去,将人扶着抱入怀中,同时发现他的身子滚烫的有些可怕,且身上的血腥味也是愈发重。   许是不好受,眉头紧皱,唇上也已经出现干裂。   “水......”   极浅的低喃声缓缓而来,醉惟桑一听忙取出自己的水囊,将里头仅剩下的一口水都倒入了他的口中。   可仅仅只是一口水根本无用,岁云暮的身上仍然是烫的可怕。   知道应该是受伤引起的,毕竟岁云暮身上的血腥味重的连几步之外都能闻到。   下意识他又去扯他的衣裳,入眼便见缠在他肩头上的布条,此时布条已经彻底被染成暗红色,上头还黏着许多沙土。   忙将布条解下来,但因着血水此时已经同布条黏在一起,解下来时岁云暮身子微微一颤往边上靠去,低喃声传来,同时眉头也皱的极紧。   知道这是疼了,他动作都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待到片刻后才将染血布条丢在边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也随之映入眼帘,上头的腐肉清晰可见。   没有东西去剔腐肉,最后他只能又撕了段布条重新包扎。   做完一切后,他才背着岁云暮离开,只想着能寻个安全的地方。   这儿是鬼道,随处都能遇上鬼人。   现在岁云暮昏迷不醒,若是遇上必死无疑。   也是在这时,岁云暮睁开眼。   但因着高烧他有些神志不清,看着眼前那神似君和的面庞时,他下意识轻唤出声,“君和,你来接我了吗?”   再等等我,再等等......   说完后,他笑了起来。   醉惟桑听到了耳边的唤,只觉得心尖有些疼。   回眸时就见他的嘴角带着笑,本就清绝的面庞此时也因着这抹笑愈显出尘,不似凡人。   不是第一回听到这个名字,方才在鬼城时他就听到过,现在又听到,是对他重要的人吗?   他想是吧,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才会一直这么念着。   没有出声,只背着他走在黄沙上,待到片刻后他才道:“君和......是谁?”   这话出口时他有些愣着,竟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这些。   正当他准备出声解释时,却只瞧见岁云暮闭眸没了动静,才知道这人早已昏厥过去。   没再问,他继续往前行去。   *   岁云暮醒来时已是许久之后,入眼是一片昏暗,就同以往每回重伤醒来时看到的一样。   于是他又闭上眼,但也在同时,耳边却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过片刻,脚步声就已经到了他的身侧。   意识到这,他快速伸手掐住来人的脖颈上,随后才睁开眼。   本以为会看到鬼人那丑陋的面容,可却只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之前跟着他的那个凡人。   那么大的沙暴都没死,他不由得愣了片刻。   “水。”醉惟桑也没想到他会醒,这一路背来,岁云暮是一直都浑浑噩噩的,还一个劲说浑话。   听不大清说了什么,但却能从其中听出两个字来,是君和。   之前便已猜到应该是他重要的人,可后头一直听到,他便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将手中破瓷碗递过去,里头盛着略微浑浊的清水。   背着岁云暮行了许久,终于是寻到了个被遗弃的小营地,地上有许多白骨尸骸,看得出是人的。   而这些尸骸已经被黄土掩盖,只隐约能看出一些来,可以确定鬼人已经离开此地。   不仅仅如此,这儿竟是还有个用石头围出来的小水坑,看模样应该是鬼人挖的,虽然只有小小一点,但也够了。   将水又往他跟前递,示意他喝。   岁云暮见此余光瞥了一眼四周,大致能看出这儿是哪里,同时收了手。   至于那水,他没有喝,只道:“不必了。”话落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儿?”醉惟桑一见他起身,知道他要走忙也跟着起身,下意识还去攥他的衣裳。   岁云暮听着他的询问微微拧眉,尤其是他还攥着自己的衣裳,冷眸一瞥,道:“同你无关。”话落,微微抬手便将自己的衣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   虽然仍是极其厉害,但隐约能感觉出被处理过,想来应该是这个凡人。   他并未同先前那般冷言冷语,只道:“此地离阴阳交界处已有了些距离,你只要一路往西走就能出鬼道,莫要再跟着我。”   方才他四下瞧过,虽然离阴阳交界处已经有了些许距离,但还未到完全寻不到的地步。   现在离开,还能安全出鬼道。   若再逗留下去,不是被鬼人抓去吃了,就是他自己都得渴死饿死在鬼道中。   这会儿能寻到水,也算是这人运气好,遇上了被鬼人遗弃的位置。   可若运气不好,怕是十天半月都难寻到,即使寻到了也难保不会成为鬼人的口中食。   他说完不再逗留沿着东侧行去,这儿是被鬼人遗弃的,鬼人虽已离开,但看模样应该还不远。   现在追上去,要不了一会儿就能追上。   醉惟桑看着离去的红衣身影,手中瓷碗还端着,不过片刻人就已经走出几步之外。   看着人越走越远,他也不再停留将瓷碗中的水倒入水囊,后头又在小小水坑中灌满了水囊,这才小跑着跟上去。   不过他没敢太靠近,只远远跟着。   岁云暮自是有所察觉,眉宇皱的极紧,但却也没再去理会。   约莫走上片刻,终于是瞧见了几道鬼影,身形魁梧,浑身溃烂,此时手上还抬着口黑木棺材。   棺木上刻着许多奇怪的符文,还有血色染在上头,一路攀爬至棺木顶上,模样瞧着格外骇人。   他远远看着,手中银剑一拂,便见银光闪过直取几人首级。   顷刻间,那几名鬼人的头颅便齐齐掉在地上,下一刻连同尸躯棺木都掉了下去,陷入黄沙中。   岁云暮见状这才上前去,到了棺木边后他先是瞧了瞧这几个鬼人,然后才将目光放在这口棺木上。   在鬼道见过许许多多形色各异的鬼人,但却还是第一回见鬼人抬着个棺木,不知里边儿放了什么。   他放下手中银剑,伸手去推棺木。   只堪堪推开一个缝隙,便闻一道恶臭袭来,扰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第4章   岁云暮下意识撇过头,待到恶臭稍稍散去一些,他才再次推动棺木。   只闻一声闷响,棺盖掉在沙土中,露出棺木里头的模样来。   “空的?”   他看着眼前的棺木皱起眉,里头同样是遍布怪异纹路,被血色所染红。   但除了这纹路外,便是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什么都未放。   怎么会是空的?   几个鬼人怎么会抬着个空棺木,是要去做什么?   还是说,它们去过什么地方,棺木中的东西已经放下,此行便是回程,所以这棺木中才是空的。   他低下头凑近,正是如此,他发现棺木中的血色不是什么染料,也不是这棺木的颜色,是血,而且还是许多的血。   仿佛里头盛着的就是血一样,才会将整个棺木都染成这暗红色。   万人殉血吗?   不由得,他想到先前在鬼城中的一幕。   伸手抹了一缕染在棺木两侧的血,放在鼻尖轻嗅了嗅,里边儿混合着数不清的气息。   虽不能确定是不是鬼人们口中的‘万人殉血’,但可以确定这血不是一个人的。   抬眸看了看鬼人要去的方向,他才提剑离开。   而在他离开后片刻,一直躲在不远处暗石边的醉惟桑探出头来。   他先是看了看岁云暮离去的身影,随后才将目光放在那几个倒在地上的鬼尸上,头已经被斩落现在也就剩下个尸躯。   至于那口棺木,此时还明晃晃的摆在沙土中,在这空无一人的阴阳鬼生道前显得格外阴森。   又看了一眼岁云暮,见他越走越远,他才从暗石后出去。   原是想这么跟上去,但路过鬼人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忙又跑了过去。   才靠近就被那口棺木中散发出来的恶臭给扰的皱起眉,捂住口鼻停顿了片刻,他才靠近鬼尸,在它们身上翻找着。   鬼人吃、人、喝、人、血,他亲眼见过,但有时能从鬼人身上翻找到凡人的东西。   说来也是讽刺,那些东西都是鬼人用来圈养凡人备着。   就像是喂养畜生一般,至少让他们不会立马死掉,把他们当作两、脚、羊一般养着,最后成为它们的口中食。   他在几个鬼人身上翻出一些残肢,已经开始腐烂,但能看得出是人的。   后头又翻找了一番,他才从其中找出一包干粮来,只有简单几个面饼以及剩下一半的水囊。   东西不多,但能解一时。   抬眸时,岁云暮已经只剩下一个身影,于是他也不再去翻找而是快步跟了上去。   岁云暮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侧眸瞥了一眼,见醉惟桑又跟了上来,眉宇微微皱紧。   不知道这人究竟想做什么,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   一处平原悬崖边,行来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此地为修罗驿道所在,四周环绕数不清的巨大黄石山,石山屹立巅峰,掩去周围肆虐的黄沙狂风。   但紧随而来的便是炎热,比起之前在阴阳鬼生道时的炙热,此处竟是还要再热上几分。   又走上片刻,岁云暮才寻了一处山石阴影边歇息。   鬼道内虽无日夜可分,但鬼道外却是细分日夜,他隐约能够看出时辰,已走了一日。   坐下后他就将手中剑摆在一侧,同时低身靠在边上的巨石堆上。   此地荒凉贫瘠,一眼望去连丝人迹都未有。   之前在阴阳鬼生道时还能瞧见几处破旧的房屋,而此处黄石山间却是什么都没有,除了石头便是石头。   他之前来过这儿,但在里头转了几日后发现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一片黄石山间,可见此处有多厉害。   且此地气候严峻,多走上一步都是疲乏。   侧眸时,余光瞥见不远处行来的身影,步履蹒跚,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倒下。   看着那儿的人,他有些没想到,竟是还跟着。   不过他也没在意,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微微侧身半倚在石堆边闭眸歇息。   醉惟桑此时也看到了坐在前头的人,方才眼底还都是疲惫,可这会儿却都是欢喜。   他跟着岁云暮走了许久,久的他都有些分不清日头,只知道一直在走。   好几回,他都被落下。   就如同方才,不过只在地上歇息了片刻,再抬头时,人已经走出极远,只余下一道身影。   他忙追上去,可追了许久都没有追上。   只当这是又要被落下了,却不想竟是看到岁云暮坐在前头,那一袭红衣在这片荒芜之地格外显眼。   是在等自己吗?   他想是的,于是忙小跑着上前,这会儿到也不累了。   岁云暮也在他过来时睁开眼,眼眸一瞥看去,里边儿染着无尽的寒意。   正是如此,醉惟桑才要靠近的动作不由得止下,就连眼中的欢喜也都一同散去带上了些许无措。   原来不是等自己啊。   他没再动作,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去边上坐下。   不过他这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岁云暮,就像是要从他身上瞧出什么来一般。   岁云暮自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不过他并未在意,见他不再靠前才再次闭上眼歇息。   但也只片刻,他便再次察觉到身侧涌来异样的气息,知道是醉惟桑过来,眉宇一拧,冷然道:“不想死,你可以再靠近。”话音冰冷刺骨。   他是道门中人,不必要时他不会动手杀人,杀人只会坏了他的道心。   醉惟桑跟了他这么久,他不会干涉,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但若他靠近,他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眼眸微抬再次看向他,里边儿是无尽寒意,看着他的目光就犹如只是看着个死人一般。   醉惟桑见状又哪里不知意思,也知道自己若是靠近,兴许真的就死了。   他微微顿了顿,随后才将手中水囊递了过去,“你一直没喝水,这个是干净的。”   跟了一路,他是最清楚岁云暮有没有喝水,有没有吃过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停下歇息都不曾有,就一直在走。   他不知道岁云暮究竟是要去哪里,但也知道,什么都不吃定是不行的。   这水是他先前在营地时打的,鬼人手中搜来的水囊有鬼人身上的腐臭味,所以他没有给,只给了自己藏着的。   岁云暮听闻眼眸微微一瞥看向那只水囊,随后才撇过头去,“不用。”   “但......”醉惟桑一听有些急了,同时还想抬步上前。   但下一刻却见一道银光闪过,他脚下赫然出现一道剑痕,两侧石头被劈成碎屑。   当即,他便知意思,再靠近就会杀了自己。   虽说方才就已经知情,但真正看到岁云暮动手,他还是有些被惊着,同样的也是极其失落。   又看了一眼,他才低下头,“那我放在这儿。”说着将水囊摆在地上,后头又抬头去看他。   只可惜,岁云暮一直看着别处根本未看他,愈发的失落。   待到片刻后,他才坐了回去。   走了这么久,他早已累的不行,不仅仅累还饿的厉害。   从包袱中翻出一块面饼,上头还有腐臭的气息,是鬼人的。   小心擦拭了一番,将沙土都擦去后他才就着面饼从上头撕了一半,藏起一半又将手上那一半再撕开一半。   这地方根本就没东西吃,能吃的也就只有他从鬼人身上找来的面饼,吃一点少一点,只能省着点吃。   将那小半连同水囊放在一起,他才去看岁云暮,道:“这个面饼有些硬,但这会儿我也找不到其他吃的,你先就着水吃吧。”说完后,他才又坐回去。   岁云暮听到他的话回过头去,目光扫过摆在地上的水囊与面饼,随后才又去看醉惟桑。   这会儿醉惟桑已经坐下,手上拿着另外小半的面饼,正一口口的吃着,有些安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醉惟桑同君和有那么几分相似,他看着醉惟桑吃东西时,下意识就想到了君和。   君和也是这样,吃东西时格外安静。   不过他身子不好,吃不了这些。   面饼一看就硬的咬不动,君和不会吃这些。   于是,他又收回目光,闭眸歇下。   也是在同时,醉惟桑抬起头来,但却只看到岁云暮闭眸浅眠的一幕,至于那面饼水囊没动过。   虽是有些失落,但也没再出声,将手中面饼都吃完后他又去喝水。   鬼道内水源实在是太稀有,在营地时若不是他手上就一个水囊,他那是恨不得多装几个。   这会儿根本不敢多喝,抿了一口后就将水囊藏了起来。   后头又瞧了瞧岁云暮,见他歇息应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于是他跟着窝在边上歇息。   一时间,四下静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有低沉的呼吸声传来,可见是累的不行。   岁云暮侧眸看去,见醉惟桑蜷缩着睡在碎石堆边,面上布满疲惫。   也难怪,跟着走了一路,哪里能不累的。   他又看了一眼,这才取过摆在地上的剑,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走?”   但也是在同时,这才睡下的人竟是醒了。   见岁云暮起身要走,他也忙跟着一块儿,手里还抱着个包袱。   路过地上的水囊时,他又将水囊面饼都收入包袱中,这才眼巴巴地看着前头的人,仿佛方才睡下的不过就是错觉。   岁云暮本是有意撇下他,他此行要去的地方极其危险,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一个凡人。   再者,他们这会儿在的位置,连他都不能完全说可以活着离开,更别说醉惟桑不过就是个凡人之躯。   现在才入修罗驿道不远,还能离开,再往前走上一两日,怕是真的离不开了。   他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人,明明面上都是疲惫,可却是倔强的不肯离开。   有些不明白这人究竟想做什么,于是他道:“为什么跟着我?”   醉惟桑听闻没有出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着,就是每每看到岁云暮那双眼时只觉得心尖有些疼。   那双眼很好看,可里头的神色却是让他心疼。   他想,这双眼中不该是这样的,可又说不出该是什么样的。   站在原地许久,他都没有出声,就这么愣愣地看着。   正是如此,岁云暮知道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侧眸又瞥了一眼,才道:“随便你,若是死了,我不会为你收尸。”话落才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我不会死。”醉惟桑一听这话笑了起来。   岁云暮才转身的动作随着这番话不由得怔住,手中剑攥紧,许久未再动作。 第5章   不会死吗?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前头昏暗的天际,直到片刻后,他才走。   醉惟桑跟在他的身后,方才那一时的分神他瞧见了,是在想那个人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问,就这么跟在后头。   *   接连又走上了两日,四周除了石山外什么都没有,荒凉的有些可怕。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一片山石林立的峡谷,一眼望去没有尽头。   也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跑过,快的连一丝尘土都未留下。   岁云暮随着耳边的动静停下步子,目光落在前头不远处的位置,就见那儿出现一道体型硕大的黑影。   两侧也出现了黑影,就站在他的四周,还有几只匍匐在山石上,此时正目露凶光地盯着他。   狼?   修罗驿道内,竟然有狼。   上回来时,什么都未瞧见,连鬼人都不曾见到。   今日却是见到了狼,且看数量还不少。   饿狼一步步靠近,尖锐的獠牙间还有口水涌出,看着他的目光也都是贪婪,可见是饿极了。   下一刻,便闻一道刺耳的狼叫声传来。   匍匐在四周的黑狼猛地直接扑了上去,血口一张,就要咬碎他的喉咙。   岁云暮一见,飞身落在一侧,同时提剑将其一一斩杀。   不一会儿,此地便已堆满狼躯。   至于剩下的饿狼见状,没有再上前,而是快速逃离。   醉惟桑虽然被同意跟着岁云暮,但他一直都只敢跟在几步之外,对于岁云暮的性子,这两日他也有些摸清楚了。   岁云暮不喜欢其他人靠近,也不需要吃东西,且实力极强。   只是岁云暮受了伤,所以在看到这么多狼时,他还是有些担心。   此时瞧着地上的狼尸,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才上前去。   这些狼除了体型比较巨大外,身子却是瘦的可怜,兴许是同此地荒芜有关系。   但再怎么瘦,应该还是有点肉,就不知道能不能吃。   这几日他虽然一直省着吃面饼,但总有吃完的一日,且如今已经越来越少,若是这肉能吃,简单做成熏肉还能多熬两天。   他踢了踢脚边的狼,然后才从地上拖出一条狼腿来。   岁云暮方才动手,这些狼都被砍成数段,到是不用他再想法子去处理。   就是这么多他一个人也拿不动,只能选了一条狼腿,拖着跟上岁云暮。   一条狼腿上的血腥味并不重,但还是引来了一些食腐鸟。   不过它们并没有靠近,只落在两人身侧几步之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紧盯着那条狼腿。   有胆大的则跟着醉惟桑,甚至还去偷吃狼腿上的肉。   醉惟桑见状也是没办法,这么大一条腿,他也藏不住。   后头干脆脱了外衫,将这狼腿捆着背在背上,这才稍稍顺了些。   他忙又跟在岁云暮身后,步伐稳健,身姿挺拔,隐约间还能瞧出一丝仙风之息。   岁云暮从前两日开始就发现这人身上有仙风之息,若是道门内那些个真人道者,他到也觉得寻常。   但这人只是个寻常凡人,资质也就一般,就算是有仙风之息也不该如此纯粹,真是奇怪。   说来,君和身上也有这仙风之息,按说有仙风之息的人,即便资质灵根一般,但也应该可以修炼才是。   可君和却是同仙无缘,反而还被这仙风之息拖垮了身子。   他又看了一眼,随后才收回目光。   醉惟桑不知他的心思,此时正想着一会儿如何处理这狼腿才好,只可惜没有水不能用煮的,看来也只能用烤了。   这般想着,他的右手下意识搭在左手臂弯处。   也是这时,他发现臂弯处有些疼,撩起衣裳就见上头不知何时竟是划出一道伤痕,这会儿还有血溢出来。   到没什么严重,只隐隐作痛罢了。   于是他随意扯了块布条就给缠了起来,这才继续往前走。   又走上片刻,他们才寻了一处岩石底下歇息。   这峡谷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眼下都走了这么久,还是得歇息片刻。   岁云暮坐下后就闭上眼,开始调息体内灵气,至于那剑则摆在边上。   醉惟桑见他坐下也跟着坐下,歇息片刻后才将那狼腿给拖了出来。   干瘦的腿上长满了黑色狼毛,大腿骨清晰可见,至于那肉少的可怜。   他这么瞧了瞧后有些犯愁,肉虽然少,但捞还是能捞点出来,可这皮毛要如何处理。   手上也没刀,唯一有的也就只有岁云暮的剑。   不由得,他将目光放在那把被血水染成暗红色的银剑上,剑格处嵌着阴阳图印,雪色的剑穗散落在上头,同样是染了血水,只隐约能瞧出这穗子为雪色。   看着那把剑,他又瞧了瞧手上的狼腿,最后找了块锋利的石头去割。   虽然效果不重,但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只是他这用石头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发现没火,周围连棵树都没有,除了石头就是石头。   那这肉就是切了,他也吃不了,难道吃生肉?   他看着手中鲜红的肉下意识咽了咽唾沫,随后才用石头切了一小块去吃。   可才放入口中他便觉得浑身不适,有些臭,就像是在吃腐肉一样。   但若不吃,这条狼腿可就白费了,他看着围在边上的食腐鸟,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他,俨然是等他自己弃了这条狼腿。   不能弃,好不容易寻到个能吃的,弃了饿死的就是他。   于是,他也不管这肉有多恶心,一条条的就切。   就是他这才吃了两块就有些吃不下了,胃里是翻江倒海,又臭又难吃,若不是为了裹腹如何会去吃。   后头他又切了几块,挑了块比较干净的,他才去了岁云暮边上,“方才的狼肉。”将肉递给他。   岁云暮听到耳边的话睁开眼,入眼便见醉惟桑那因为吃了狼肉而极其恶心不适的面庞,随后才去看那块狼肉。   肉块有些鲜红,隐约还能看到血水不断溢出来,染红了他的手,更有腐臭味不断涌来。   瞧着这,他不由得皱起眉,然后道:“生的。”   “没有火。”醉惟桑听闻也是无奈,但没有办法,不想饿死只能吃。   他又往前头递了些,然后道:“这块最好,不太臭,给你吃。”   “不必了。”岁云暮微微撇过头,他已辟谷千年不需要吃东西,再者这狼肉确实是下不了口。   醉惟桑见状也不强求,他知道岁云暮不用吃东西,不过就是想着这块最好,所以想留着给他。   现在不吃,那就只能自己留着吃,至于其他的,也是不能要了。   本来还想着可以做成熏肉,能多吃几顿。   现在看来,一顿都吃不了,这地方这么热,要不了一会儿就得全臭了。   他有些失落,拿着肉块又坐了回去,同时还捡起地上的石头,小心翼翼的在上头割肉,然后就往嘴里塞。   岁云暮先前一直在闭目修养,并未没注意到这人在做了什么。   此时一见他吃生肉,地上那只狼腿也被切的稀烂,哪里还不知这人做什么。   这人生的与君和有几分相似,此时又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不适样,同君和也是愈发的像。   不过君和极少在外人面前如此,即使再不喜也都是温和待人,也只在他面前时才会流露出一丝不喜。   此时看着醉惟桑皱眉,他竟是升起了一丝不忍。   从储物袋内取了个青玉丹炉,不过只有手掌大小,可却大有其用。   他将丹炉丢了过去,道:“里头的三昧真火不会灭,你若想吃,可用这个。”   这丹炉唤霁月丹炉,是他之前在不尘山时寻来把玩的,虽只小小一个,但却五脏俱全,自然也可用来炼丹。   里头的火是三昧真火,只要丹炉完好,这火便不会灭。   醉惟桑这还在愁眉苦脸的吃狼肉,猛地注意到东西丢过来,下意识就去接。   然后就瞧见个小小丹炉,模样极好,摸起来时还有些热乎。   他听着岁云暮说里头有火,有些诧异。   这东西,里头竟然有火。   不过他这寻了好一会儿也没寻到哪里有火,就是摸起来热乎乎的,打开炉盖时还有热潮涌来。   看着这东西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抬眸时眼中都是笑意,然后道:“是送给我的?”话音中的笑意更是极深。   岁云暮听着这话微微一愣,尤其是那个‘送’。   不过他也没有细想,只点头应了一声,“我用不着,你若想要便留着吧。”   左右不过就是个丹炉,他留着也无用,虽能炼丹,但出不了太好的品阶,只能用来当玩意把玩。   只是他觉得无用,醉惟桑却是极高兴,抱着这霁月炉还用自己的衣裳擦拭,一副深怕弄脏了的模样。   这可是岁云暮送他的,得好好留着。   他又抱着好一会儿,这才切了一小块肉往里头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霁月炉是仙品,狼肉放入其中后,那股子腐臭味竟是散了,只余下阵阵肉香味。   肉不大,所以熟的很快,他捞出来尝了尝。   比起生肉来,这熟肉可真是不错。   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肉,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还能再跟着走上数日。   之后他又去狼腿上割肉,一块块往里边儿烤。   等烤肉的期间,他手上也没停,将其他肉都切下来,就着烤肉的烟做熏肉。   虽然不一定有效,但万一有效了呢。   将烤好的肉收起摆在石头上,他就递给岁云暮,笑着道:“这个不臭了,你尝尝,我再去把其他的也烤了。”说着也不顾岁云暮要不要,放下后就自己回了原地坐下。   此时,丹炉内的肉已经熟了,他捞了一块吃便将其他的往布块上放,应该还能留上一会儿。   岁云暮不需要吃东西,但看着醉惟桑这忙前忙后的模样,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地上那一盘烤肉上。   没了先前那般鲜红,更没了腐臭,多了几分肉香味。   他这么瞧了片刻,随后才伸手去取。   但也在这时,有风拂过,一抹寒光擦过他的耳畔猛然袭来,直刺前头的醉惟桑。   瞧着这,他快速抬手攥住那一抹寒光,同时回眸看去。 第6章   回眸就见一侧山石上站着几道身影,青面獠牙,身着残破铠甲,手中还持着弓箭。   脚边是几头黑狼,此时正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俨然就是方才逃走的那几头。   看这模样,这几只狼应该是鬼人养着的。   原来,这修罗驿道内有鬼人,他还以为此处没有鬼人。   也是,连饿狼都有,怎么会没有鬼人。   攥着箭支的手微微一施力道,箭支便在瞬间化为尘埃,全数落在地面。   几名鬼人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动作,不过很显然它们并未放在眼里,甚至还极其贪婪地看着他。   “是人,竟然真的是人!”为首鬼人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尤其是岁云暮,殷红的舌头舔了舔嘴。   它已经有数年没有尝过,它们这些兵士皆是犯了大错,被护法堂主驱赶至修罗驿道内。   永远出不去自然也就吃不到人,即使是有鬼人兵士押解凡人路过此地,它们也都不敢去抢夺。   就算去了,能捞到些甜头,但同样的损失也是极大。   如今人境又有仙境庇护,能吃的人也是越来越少,连鬼道其他鬼人都难,更别提它们这些被驱赶流放的。   此时看到这两人,它只觉得饥肠辘辘,已经能够想象那鲜血入口时的滋味,定是极好。   相较于它的失控,边上的人到是冷静了一些。   它看了看岁云暮,不知怎得总觉得有些不适,甚至于它还忆起了之前从外头传来的消息,那个关于岁云暮的消息。   外头传的极其厉害,可以说岁云暮的事传遍了整个鬼道。   但很奇怪的是,它们在修罗驿道内数年,却是一回没见过岁云暮。   所以,对于岁云暮的实力究竟是何,谁也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在鬼道内传言了许久,自然还是谨慎要紧,于是它看向身侧已经蠢蠢欲动的人,“老大,这人会不会是岁云暮?”   “什么岁云暮?”领头鬼人有些不悦的回头去看它,显然是忆不起来它口中的人是谁。   但很快,它却又想了起来,同样的面上也都是极其不屑。   一个它们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可见岁云暮是没入过修罗驿道,不然它们不可能数年都没遇上过。   连修罗驿道都不敢入,怎么可能有鬼道上传的那般厉害,它现在只想吃了他们。   它大笑一声,“管他什么岁云暮,还是云暮岁的,老子今日就要吃了他们,要真是岁云暮来了,我连他一块儿吃!”   说话间,它看向身后的兄弟,厉喝道:“兄弟们给我上,谁先杀了他们,我就把头赏给谁!”   “杀!”   “杀!”   ......   一道道厉喝声不断,响彻整个山石峡谷。   下一刻,数不清的黑影出现在山石边,只闻一声巨响,便见一道巨影先一步跳入底下。   落地时,地面都为之一颤。   全身溃烂,面容狰狞,体型壮硕,远远看去犹如一头棕熊。   它看着岁云暮的目光都是赤红,可见真是饿极了。   而后,站在山石边的黑影齐齐跳了下来,血口大张直往他们身上扑,好似要将他们撕碎了吃掉一般。   一时间,四周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腐臭味冲天,令人作恶。   醉惟桑看着还在不断从山壁上跳下来的鬼人震惊不已,若说之前在鬼城时,他看到的鬼人已是极多。   那现在看到的便是比鬼城时还要多上数倍,甚至不止。   眼见这些鬼人已经扑上来,他下意识抱起摆在地上的霁月炉。   也是在同时,便见一道血影出现,下一刻直接将那几只靠近的鬼人斩杀,身体断成两截,腐肉肠子掉了一地。   正是如此,腐臭味更重了。   他抬眸看去,见岁云暮就站在他的身侧,那把剑上还有血水不断的落下,本就已经被染红此时愈发厉害。   “去后头。”岁云暮低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往前行去。   醉惟桑听闻也知意思,忙起身去了方才岁云暮席地而坐的位置,同时满眼担忧地瞧着。   这么多鬼人,怕是不好对付。   而他的心思,岁云暮却是半分不知,他看着那黑压压一片不断涌上来的鬼人,手中剑挥舞将其一一诛杀。   不过片刻,周围鬼尸堆积越来越多,隐约还有越来越厉害的模样。   有一些见状被惊得往后退,可在看到躲藏的醉惟桑时却又忍不住上前去。   但那一些也都全数死在岁云暮的剑下,残肢血肉,满地都是。   而此时的他就犹如煞神一般,就是连十殿阎王来了,怕都要退步三舍。   醉惟桑知道他实力强,从鬼城时他就知道,可却不知道他如此厉害,明明受了重伤,伤的那一日都昏厥过去。   可现在却是以一敌千,不,甚至更多。   而那些鬼人无一幸免,全数杀尽。   待到最后一只鬼人倒在脚边后,岁云暮才抬起头,看向站在山石壁上的那几个鬼人,眼眸布满寒意,看着他们的目光更是犹如看着死人一般。   下一刻,他飞身去了山壁上。   正是如此,几个鬼人一见,哪里还敢留着。   方才时,它们便已经确定他就是岁云暮,那时就打算撤退。   但一想到已经死了这么多弟兄,岁云暮就是再厉害,应该也不至于能撑这么久,就算是拖都要拖死他。   可不但没有拖死,甚至全被他杀尽。   它带来的几千兄弟,竟是全死在了岁云暮的手上。   此时,它真的相信鬼道内关于岁云暮的传言,竟是真的。   慌乱间,它快速往后退去,同时还将身边的人踹倒,厉喝道:“滚!”然后独自逃离。   身边几个鬼人没想到它会突然动手,以至于一时不察,猛地就摔了出去。   与此同时,岁云暮已经到了跟前,挥手间就将这几人诛杀,接着才看向骑上蚀骨马逃离的人。   瞧着这,他飞身追了上去,下一刻直接将蚀骨马斩成两段。   领头鬼人也随即摔了出去,但它不敢留,忙起身又要跑。   只可惜,这回它却是没能跑出去,已被岁云暮一脚踩在地上。   银剑就落在它的面前,染满鲜血,惊恐骇人。   “别杀我,别杀我......”它大叫着,哪里还有方才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岁云暮见状并未出声,只微微攥动手中银剑,往它脖颈边靠近。   待触碰到后,他便猛地一抬手,直接将它的头颅给割了下来,鲜血溅洒,染红了他的衣摆。   惨叫声散去,此地也随之恢复了寂静,只余下风声。   岁云暮收了脚,同时又将它踢到边上,低身在它的身上翻找。   残破的铠甲早已无用,他这么伸手一扯便扯下大半。   不过他也没在意,只在里边儿翻找。   约莫片刻后,他才从领头鬼人身上翻出个罗盘来。   从方才几人的对话能听出,它们应该已经被困在此地许久。   既然如此,那它们对此地应该也是极其熟悉,至少能寻到离开的路,身上定然也有指引方向的东西,比如罗盘。   自入鬼道后,他手上的罗盘已失了效用,可这鬼道的罗盘,定是有用。   便见罗盘上写着许多奇怪的文字,与道门所用的罗盘大不相同,但却同样能指引方向。   此时已指向前头西北方向,看来他想要寻的位置,应该就在那儿。   他收起罗盘,然后才回去。   醉惟桑在他离开后便担忧不已,他看不到那领头鬼人身后还有多少人,但看死在周围的鬼人,他想那领头鬼人身边应该还有许多兵士。   所以,他一直紧紧盯着前头,只等着岁云暮回来。   此时一见他回来,忙上前去,“你可还好,可有受伤?”边说边去攥他,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了。   岁云暮一见,眉宇微拧着侧身躲过他的动作,然后才道:“无事。”   他说着离开此地,并未打算多留。   那领头鬼人充其量不过就是兵将头领,流放此地的鬼人定是不在少数,要不了一会儿其他鬼人就会发现这儿。   若是继续逗留,唯恐会遇上危险。   他身上伤本就未好,现在又杀了这么多鬼人,面色有些差。   抬步间,脚下步子不停,快步离开。   而他的面色,醉惟桑瞧见了,同时也是愈发担忧。   不过见他离开,他也没有多留,自然也明白其中缘由,跟在后头。   此时他也越发好奇,岁云暮为何一直逗留在鬼道内,为何不出鬼道。   以他的实力,要想离开鬼道必定极其简单,可为何?   莫不是,他在寻那个人?   猛地,他就想到了这儿,兴许就是在寻那个人,也许那个人也同他一样被鬼人抓来鬼道,所以岁云暮才会一直逗留在此处。   那个人果然是很重要,让岁云暮连危险都不顾也要来此处。   看着走在前头的红衣身影,他心里边儿的不适也愈发的深,有那么重要吗?   他想这么问,可却又不敢,最后也只抱着霁月炉跟在后头。   岁云暮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不过他并未去细想,毕竟只是个凡人,看到如此多的鬼人,哪怕都死了仍然会害怕。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又有数名鬼人出现。   从蚀骨马上下来,它们便走到了死在地上的领头鬼人身侧,看着领头鬼人眼中惊恐的目光。   人都死了,可眼神里头的恐惧却是半分未散。   后头,它们又看了看底下的尸体,成百上千的尸体堆积在那儿,血已成河。   与此同时,又有一鬼人上前,看着为首的人,道:“都死了,应该是个厉害的人动的手。” 第7章   “厉害的人?”为首鬼人听闻皱了皱眉,目光却是一直看着那些发臭的尸躯。   什么厉害的人,能够杀了如此多的鬼人,成百上千无一幸免。   它们虽是被驱赶流放此地,但只要不出此地,鬼兵便不会动手。   当然,它们如今也出不了此地。   既然如此,怎么会出现个这般厉害的人,还是说并不是鬼兵动的手,而是别的什么人。   “会不会是岁云暮?”站在它边上的右副将领出了声,又道:“老四这次算是彻底栽了,它带人出来时,只知道有两个人杀了恶狼,但却没说是谁。”   “不过看此地模样,那人实力极强,而唯一能对上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虽然它们一直都在修罗道,但该知道的消息也是都知道,其中一个便是关于岁云暮的。   老四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关于此事的消息,毕竟它们这些人里谁也没见过岁云暮。   但看现在的模样,除了遇上岁云暮外,别无其他了。   这般想着,它又去看将领,道:“前头才刚有消息传来,说是宴堂主的一处落脚点出了事,应该也是那个岁云暮。”   它的话,周围几人自然是明白,同时也确定了此地所为的就是岁云暮。   另一名左副将领又去瞥了一眼老四,随后道:“那老四的事......”   老四这次是栽了,但人是死在岁云暮手上,难不成就此作罢吗?   它不知道,就连其他几人也都不知,只看向为首将领。   为首将领瞧见了,不过它并不打算为老四报仇,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又看了一眼,它才道:“吩咐下去,这几日避开前往修罗门的路。”   不管岁云暮此行是准备穿过修罗道还是本就找来此地,能避则避,连几个护法堂主他都没放在眼里,又哪里会将它们看在眼里。   怕是它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岁云暮杀。   它可不觉得一个人能在鬼道消息上这么久还活的好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遇上他的全死了。   就算是要找麻烦也不是它们去,鬼母那儿自然会安排人,它们本就是被驱逐到此地,也算是与鬼道不合,犯不着和岁云暮交恶。   “是。”右副将领点头领命,知道首将是不打算给老四报仇。   不过也是,即使不知岁云暮的身份,但也该知道岁云暮的事,贸贸然就上前如何能不死。   它转身准备离去,但随后却是又忆起一事,回头去看首将,道:“那此事可要通知其他将领?”   修罗道内被驱逐的鬼人数不胜数,自然的势力也绝对不只有它们。   为了争夺地盘,它们厮杀了许久,这件事也算是整个修罗道的事,它不知首将的意思。   “它们?”首将听闻此话冷笑一声,又道:“正好可以帮我们除掉一些。”   右副将领见状也知意思,不再多留,离开此地。   很快,首将也跟随离开,一时间此地便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食腐鸟出现,成群结队的全数落在鬼人尸躯上,啃食它们的血肉,最后只余下森森白骨。   *   又行了一两日,他们才走出峡谷。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阔平原,一眼望去有些望不到头。   炙热灼烧大地,热潮蜂拥而来。   岁云暮看了看手中罗盘,指针所在仍然是在西北,看来修罗道的门确实是在那儿。   收起罗盘后,他便继续往前行去。   不过这回他并未走多远,确定离开峡谷四周后,便寻了处阴凉地歇息。   之所以匆忙离开峡谷,不仅仅是因为先前那批鬼人,更多的还是因为峡谷内地势严峻,不利于多留。   那些个被流放在此地的鬼人早已熟悉此地,稍有不慎,恐怕就会死在它们手上。   所以,他这一路行来都未停,终于是在此时离开了峡谷。   而在他坐下后,醉惟桑也跟着坐下,面上布满薄汗,连连喘气,可见是累的不行。   瞧着这,他出了声,“你若是想走,我可以送你离开。”   对于醉惟桑这死跟着,他虽仍是不解,但也没再去干涉过,同时他也是知道,这人跟不了多久。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人一跟就跟了这么多日。   不过若是他想走,他自然是可以送他出鬼道,就是会耗些灵气。   如今他身受重伤,体内灵气稀缺,鬼道内的鬼气也都在压制他的灵气,可送个凡人出鬼道,还是可以的。   到是醉惟桑一听这话猛地就抬起头,眼中虽仍是疲惫,但却比方才好上一些。   只当他这是又要赶自己,他忙道:“我下回走远点,定是不挨着你,你别赶我。”说着嗓音都有些颤,一副真是害怕被赶的模样。   正是如此,岁云暮见着有些愣,但终究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寻死的人是他,同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同他更没关系。   于是他没再出声,只微微撇过头去,“随便你。”   一声话落,他闭眸歇息。   醉惟桑见状知道这是不会赶自己了,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之后坐在原地准备吃东西,之前的狼肉他给做成了熏肉,效果虽不显著不过却也成了型,起码到现在还没有臭。   就是没水没法洗,只能就这么一副黑乎乎的模样烤着吃。   等到吃完后,他才挪着坐到岁云暮边上。   没敢太靠近,只在一二步外坐着,目光则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岁云暮脸上的血虽然还有,不过此时已经淡去了许多,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   同他那双眼一样,惊艳无比,宛若仙人。   一时间,他有些看愣了。   知道岁云暮生的好,可这么细看下发现不仅仅是好而是极好,他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人。   也不知该有什么样的人能入他的眼,不由得他又想到了那个叫君和的。   他虽不知那个君和生的什么模样,但能让岁云暮一直记着,应该也是极好。   下意识,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还行。   但越是摸他就越是觉得不行,很是失落,后头还叹了一声气。   捡起地上的石头,他就往前头丢去,就好似要将心中那股子不适都给丢去。   那个人应该生的极好。   想着这,他又叹了一声气,后头一手搭在臂弯处,指尖还轻轻点了点。   而他两回叹气,岁云暮听到了,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抬眸看去。   然后就见他正看着前头出神,后头竟是又叹了一声气,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见状也没有去在意,收回目光打算继续歇息。   但也是这时,余光却是瞥见了醉惟桑的动作,右手搭在左手臂弯处,指尖虚空轻点,就好似那儿放了什么东西一般。   只是那儿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微微一愣,忆起君和也常做这个动作,下意识轻启口,“君和?”   眼前人同君和生的相似,现在连动作都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眼前人就是君和。   莫不是君和真的没死,此人就是君和?   这个念想让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双眸微颤,紧紧看着。   醉惟桑听到了耳边的呢喃,不过他没听清,疑惑地回过头。   就见岁云暮正看着自己,眼底还涌现着恍惚。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岁云暮失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道:“什么?”   正是这一声询问,岁云暮的思绪被唤醒,可他的目光却仍是看着醉惟桑的手。   醉惟桑见状也跟着低头,然后就看向自己的臂弯处,当即便知岁云暮在看什么。   猛地,他心里涌上来一阵欢喜。   臂弯那儿之前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虽然不严重,不过现在岁云暮竟是发现了,而且好似还是在关心自己。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不疼,就是划开了条口子,一点儿也不疼,你看都快好了。”边说还边将衣裳撩起来,一道红润的血口子映入眼帘。   这会儿已经开始愈合,到是没有第一回看到时那么厉害。   岁云暮自然也看到了那道伤口,心中涌上无限失落,所以那个动作只是因为受了伤并不是因为习惯。   原来只是受伤。   “我在想什么......”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漂亮的眼眸微垂,眉宇间更是染上忧色,许久不散。   醉惟桑瞧出了他眼中的忧色,虽不知为何突然如此,但也知道一定是同那个人有关。   心里边儿有些酸涩,原本还有些欢喜的心思,这会儿全散了,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只觉冰冷。   那个君和,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人,薄唇微微一抿,终于是没忍住询问出声,“你一直在鬼道,就是在找他吗?”   这话刚出他就后悔了,明知那个君和对岁云暮是极重要的,自己竟是还问。   本就不想他跟着,现在又问这些,肯定会赶他。   他暗暗在心中骂自己,真是蠢。   只是他这等了好一会儿,本以为会等来岁云暮赶自己,可却是什么都没有等来。   这让他有些疑惑,微微抬头看去,却只见岁云暮靠在山石边,目光则落在前头不远处。   他下意识也跟着瞧了瞧,不过前头什么都没有,只除了那数不尽的石头。   正是如此,他也知道岁云暮应该是在想那个君和,也确定了岁云暮在鬼道就是在找那个人。   心尖酸涩的厉害,只要一想到岁云暮为了那人连命都不要,无时无刻不在念着那人,他便很是不高兴。   也不知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明知鬼道危险,可却还是跑来寻他。   “有这么重要吗?”他忍不住又是一声嘀咕,后头干脆抱着霁月炉坐到边上去了。   但也只一会儿,他就又坐了回去。   不过这回他到是没再去问那些,只偷偷地瞧着他。 第8章   而他的动作,岁云暮瞧见了,不过却是并未出声只看着前头。   黄石山间,炽热无比。   待到片刻后,他才因为疲惫闭眸歇下。   许是因为这一路行来都未曾好好歇息,亦或者是身上的伤拖的太久,他这么睡下后竟是许久未醒,面庞上的倦意极深。   醉惟桑看出了他的疲惫,也不敢再出声,同样的也不敢睡,只坐在边上守着。   这地方是鬼道,虽然这两日行来再没遇上什么鬼人,但也不难保今日不会遇上。   所以他是格外警惕,目光四下瞥着。   岁云暮醒来时已是几个时辰后,想是睡得沉,精神到是养了些回来。   察觉到身侧涌来一抹气息,手中剑已经架在身侧人的脖颈上,只要他稍稍一施力道便能割下此人首级。   “别!”   与此同时,一声惊呼传来,惊散了四周的寂静。   岁云暮自然也听出是何人,止下了动作,然后才抬眸看去。   许是才醒,他眼中的倦意还未散去,见醉惟桑蹲坐在他的身侧,正一脸惊吓地盯着他手中的剑。   此时他也终于是清醒过来,眉宇微拧,道:“你做什么?”询问出声,但架在他脖颈上的剑仍是未收回。   这人蹲坐在自己身边,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若是他再出声慢些,现在地上就已经多了颗头。   这也使得他眉头皱的极紧,片刻后才收回剑。   醉惟桑自是明白,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今日要身首异处了,好在并没有。   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才道:“我怕你热,帮你扇扇风。”说着又用布块扇风。   之前岁云暮歇息时大多就只睡上一会儿便不再睡,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下,此地这么热,他怕岁云暮睡得不舒适,这才想着给他扇风。   谁曾想,险些自己死在他剑下。   “不必做这些。”岁云暮皱着眉出声,后头又道:“我睡了多久?”   “应该有几个时辰。”醉惟桑虽是看不出现在是个什么时辰,但岁云暮睡下到醒来多久大概还是能看出来,有一二个时辰了。   正是他的这番话,岁云暮听闻微愣了片刻,然后才去看天际。   本以为自己只睡了片刻,却没想到竟是睡了几个时辰。   鬼道内危险重重,他从不会让自己睡沉,更不会睡久。   因为一旦他睡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现在他竟是睡了几个时辰,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眉间,待到眼底的倦意散去后他才抬起头来。   又见醉惟桑坐在边上看着自己,也知道方才睡下后应该是他守着,道了一声谢后便道:“走吧。”话落提剑起身离开。   至于留下的醉惟桑有些愣着,他没想到岁云暮会主动同自己说话。   下意识回眸看去,见他已经走出几步之外,这才忙跟了上去,同时心里边儿也是极其高兴。   *   后头走了几日,他们才走出修罗道。   过了修罗道后便又是满地黄沙,狂风巨浪,吹得人睁不开眼。   此地名唤恶狗道,与阴阳鬼生道并不同,鬼生道在人境的交界处,还残留着些许生气。   而这恶狗道内却是一片死寂,风沙飞舞,悄无人声。   岁云暮看了看手中罗盘,确定了方向后便继续往前行。   约莫行了有一二个时辰,前头出现一座鬼城,浓浓死气盘旋,更有极浅的血腥味传来。   这气息.......   他闻着飘散而来的血腥味微微皱眉,随后才往鬼城行去。   跟在后头的醉惟桑也瞧见了鬼城,又见岁云暮往前去,哪里不知这是要去鬼城。   于是他忙跟了上去,看着岁云暮略微苍白的面庞,轻声道:“还不知鬼城内状况,不然我们还是歇息一会儿再去吧。”   自那一日在峡谷后他就发现岁云暮的面色一直都很差,可见伤势已经极其严重。   现在又要入鬼城,伤都未好,贸然入内唯恐会出事。   岁云暮并未理会他的话,只径自往前去。   正是如此,醉惟桑也知道这是根本劝不住,也就只好跟在后头。   很快,两人便已到了鬼城外。   方才还在百米之外他便已觉察到浓郁死气,此时到了鬼城外,那死气是愈发厉害,竟是比之前在鬼生道时瞧见的死气还要浓郁。   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竟是会有如此厉害的死气。   岁云暮瞥了一眼四周,随后才将目光放在城墙上。   城墙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未有。   没人?   他不由得低喃了一声,然后才抬步走上前。   城门半掩,隐约能够瞧见里头的景象,同样是空空荡荡,寂静不已。   停顿了片刻,他才推门入内。   也正是如此,一股浓郁的死气扑面而来,扰的他下意识撇过头去。   待到死气稍稍散去,他才抬眸看向四周。   鬼城内房屋齐聚,街道上还掉落了几只铁笼,但却是半个人都没有,静的出奇。   地上还有残留的脚印,有些凌乱,能看出是鬼人的。   此地死气虽然浓郁但还是能探出些生气,可见这死气并不是长此已久蔓延,而是突然出现。   也就是说,这鬼城内前一刻还有鬼人在,但下一刻便都不在了。   且看地上的脚印,应该是匆忙逃走,是遇上什么了吗?   他又往前行去,很快就到了城中心。   同之前在鬼生道的鬼城一样,城中心摆了个巨大炉鼎,凹渠内还有鲜血流淌。   至于炉鼎外则摆了许许多多的铁笼,不过此时这些铁笼已被损毁,看模样好似是什么利器毁坏。   地上堆积着许多鬼人的尸躯,方才他嗅到的血腥味,正是鬼人身上的。   低眸时又去看脚下的铁笼,上头还残留着一道痕迹,是剑痕。   “是道门的人来过了吗?”他皱着眉低喃了一句,随后才拾起地上的铁棍,细细端详。   这剑痕上还有极浅的仙气,看来此地应该是有道门的人来过,这些鬼人也都是道门所杀。   看四周痕迹,来者还不止一人。   他又往四周去,寻着痕迹。   醉惟桑跟随一块儿,同时还在地上捡了一把断了刀尖的匕首,将上头的血擦干净后便放置在腰间。   又见岁云暮往两侧房屋行去,他也跟了上去。   各处房屋内都极其安静,他推门走进去,在里头翻找着能吃的东西。   这么大个鬼城,怎么说也能找到一些食物。   他手上能吃的已经快见底了,若是再寻不到,可真是得饿死在鬼道中。   好在,他这么找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一些,是几块面饼,就是有些发霉。   他也不在意,把发霉的位置撕了,剩余完好的则小心翼翼地藏在包袱中。   注意到岁云暮离开,他忙从屋中出去,接着又去了另一处。   这回运气好,寻到的吃食都还算完好,全给一一藏了起来。   啪嗒——   也在这时,耳边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将他正在翻找的思绪给唤了回去。   下意识他回头看去,就见自己身后摆了几口水缸,里边儿没有水只有黄沙。   而水缸边盖着一床草席,微微隆起,就好似里头藏了什么东西。   他方才听到的动静,正是这草席后传来的。   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下意识拔出断匕,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   与此同时,那草席竟是又传来一番动静,微微轻颤了起来。   “里边的是谁?”他看着草席,哑着音出声。   他没有在屋中闻到鬼人的恶臭,想必躲藏的应该不是鬼人,是人吗?   想到城中那些被劈开的铁笼,还有那口炉鼎,他想应该和之前的鬼城一样,笼子里的都是被抓来的凡人。   所以,躲在里头的,也是人吗?   他不知道,攥着断匕的手都不由得收紧,双目紧紧地盯着那张草席。   终于他伸出手攥住草席的一边,指尖微微一颤,下一刻猛地掀开草席,同时手中断匕也跟随着快速往前刺去。   “别吃我,别吃我.......”   惊呼声传来,里边儿还夹杂着惊恐,两名女子蜷缩着躲在角落中。   在看到刺来的断匕时,她们吓得又往角落中躲去,眼中的恐惧也愈发的深。   “是人?”醉惟桑在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人时,他便立马收住断匕。   好在并没有出事,他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然后道:“你们怎么躲在这儿?”   看着这两人,他也知道应该就是被抓来这儿的凡人。   只是他有些不解,这两人怎么躲在这儿,此地是鬼城,即使这会儿鬼人不在,但不保证一会儿会不会有其他的鬼人出现。   两名女子此时早已被吓得魂不守舍,以至于他的询问是半句未听进去,只蜷缩在角落中。   醉惟桑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回眸想告诉岁云暮。   但外头哪里有人,他忙跑了出去,就见岁云暮在前头不远的位置。   他松了一口气,这才迎了上去。   岁云暮注意到他匆匆跑来,回眸看去,“怎么了?”   “那儿有两个人。”醉惟桑说着指了指方才他寻到的屋子。   “还活着?”岁云暮听着他的话疑惑地应了一声,而后才将目光放在他所指着的位置,眉宇微微一拧抬步走了过去。   按说道门来过,被关押的凡人应该都被救出去了才是,还会留在这儿的也就只剩下死人了。   但看醉惟桑点头,也知道那两人还活着。   那可真是奇怪了,是没被注意到吗?亦或者说当时还发生了什么。   很快,他就已经到了屋中,果真见两人躲在角落中。   在看到他入门时,蜷缩着又躲藏了一些,瑟瑟发抖。   看着这两人,岁云暮又四下瞥了瞥,确定并未躲藏其他什么,他才出声,“你们可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能确定的是道门来过,但其他的事却是不知道了。   只是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被吓得不行,却是连句回应都没有只一个劲念着别吃他们,眼神更是空洞无光。   岁云暮见此也知道是真的被吓到了,想来也是,被鬼人抓来鬼道,又亲眼看过鬼人吃、人,又哪里会不怕。   看来此行是问不到什么了,他看了看站在身侧的醉惟桑,然后才又去看这两人,道:“别怕,我会送你们回人境。”   这话才落,方才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两人竟是看了过来,空洞的双眸在此时染上了泪光。   “真的会......送我们回去吗?”女子颤微着出声,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不是真的,后头又道:“不会和他们一样丢下我们吗?” 第9章   丢下?   岁云暮听到两人的话有些疑惑,何来丢下一说。   “何意?”他微皱着眉询问出声。   两名女子虽仍是有些害怕,可见岁云暮并未有要伤她们的意思,且还答应要送她们回去。   她们这才稍稍缓和了些,然后道:“他们说一时难将我们都带走,便先行带走一些,等他们回来再接我们。”   “只是,他们走了以后就一直没回来,把我们丢在了这里。”   这话说着,她的嗓音都有些哑了,恐惧也随同溢了出来,可见这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她哆嗦着攥紧衣裳,后头又道:“后来鬼人又来了,它们把其他人都抓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可怕。”说着蜷缩了起来。   想到鬼人出现那时,她便吓得浑身都在发抖,不想被吃掉,不想被吃掉,好可怕。   岁云暮听闻也知发生了什么,救了他们的人带走了一批凡人,未能来得及带走他们,鬼人便又来了。   这两人之所以还在,也应该就是躲在这儿没被鬼人发现。   他又看了看两人,道:“那你可知,救你们的是何人?”   方才虽是认为是道门的人来过,但也难保不是其他的人。   女子听着停顿了片刻,想着那时来救他们的人。   只是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只记得铁笼被打开,许多人都逃了出来。   后头救他们的人带着一批人先离开,要他们在这儿等着,之后便是鬼人来了。   至于救他们的是何人,她记不得,于是也只摇了摇头。   “好。”岁云暮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了,轻应了一声,又道:“我送你们离开。”话落手中银剑化为白莲拂尘。   拂尘一扫,阵阵仙息涌来,顷刻间便拂散了四周飘散的血腥味。   女子看着眼前这一幕,也知道这是真的要送她们回去,忙上前磕头,“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一连磕了几个头,然后两人才在拂尘下消失,屋中再次静了下来。   岁云暮见此收起拂尘,再次化为银剑,然后才往外行去。   后头又在鬼城内找寻一番,见并未有遗留的凡人,他才离开鬼城。   依着两人的话,鬼人带走了剩余的人,它们是想要‘万人殉血’,不至于立马将人杀了,应该会带去其他鬼城。   离开的时间还不算太久,兴许能追上。   *   鬼城几里地外,就见两道身影出现,急急而奔。   但下一刻,又见几道黑影快速落在他们面前,手持黑金大刀,身形魁梧,面露凶光,此时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小小儒生也敢坏宴堂主的大事,找死!”话音刚落,鬼人手中黑金大刀已经朝着他们砍了下去,寒光肆意。   正是在刹那,两人快速往边上躲去,黑金大刀也顺势落在黄沙中。   鬼人见状再次挥舞大刀,速度极快。   两名儒生本就已经受了伤,躲闪之时便已耗了些许气力,现在又见黑金大刀挥来。   想要躲闪,可其余几名鬼人也已冲了上来。   一时躲闪不及,其中一名儒生猛地被黑金大刀袭中,下一刻快速退至几步之外。   与此同时,他只觉得腹部涌来一阵剧痛,鲜红的血水随即涌了出来,竟是在顷刻间染红了他的衣裳。   就见腹部那儿被黑金大刀给划出了一道血口,肠子都随同血水涌出,面色煞白一片。   而这还未完,鬼人手中大刀再次挥来,直取他的首级。   瞧着这,他慌忙抬剑去挡。   可如何挡得住,猛地就摔了出去,同时呕出一口血来。   “师兄!”另一名儒生见状惊呼一声,快速躲过眼前鬼人的攻势,然后退至师兄身边。   见他伤的不轻,哪里还敢留着,忙拖着他逃离。   “想逃!”鬼人一见他们逃走,快速追了上去。   儒生受了伤本就跑不快,又带着师兄,不过片刻就被鬼人追上。   看着围在四周的鬼人,他慌忙持剑。   这几名鬼人皆是鬼兵将领,实力极高。   若是一人来,他到也能对付,可现在却是数人,如何能对付。   他们师兄弟二人本就是拼死出来,就是为了回儒林寻支援,可现在怕是难回儒林了。   看了看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师兄,他才又去看前头的几名鬼人,眸色极其暗沉,看来也只能拼了。   意识到这,他攥紧手中剑,下一刻作势就要冲上去。   既然已经逃不了,唯有一战,兴许能杀出一条路来。   但也是在这时,便见一道剑气袭来,顷刻间将他面前的鬼人斩成两半。   速度极快,甚至于根本没人反应。   待到鬼人倒下,其余几名鬼人才回过神,“谁!”   在一声厉喝下,它们快速回头看去,然后就瞧见风沙下一道红衣身影出现。   “是谁?”鬼人们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隐约间能够察觉出此人身上的气息极其危险,同时攥紧手中黑金大刀。   岁云暮看了一眼受伤的两人,然后才去看那几名鬼人,冷声道:“要你们命的人!”话落飞身至几名鬼人跟前,手起剑落自取它们性命。   不过片刻,地上便只余下一堆尸块,方才还盛气凌人要杀儒生的鬼兵将领,此时只剩下了一些肉块。   头颅掉在地上,大睁着的双眸有惊恐露出来。   儒生看着这满地残骸有些诧异,待片刻后才去看岁云暮,同样的眼中也都是震惊,此人是谁。   能够在瞬间将几个鬼兵将领杀死,其实力境界定是在他之上,是他儒门哪位前辈吗?   意识到这,他忙上前,“儒林梅丹青见过前辈,多谢前辈救命。”   “儒门的?”岁云暮听着这番话,大致也了解这两名师兄弟是儒门正统分支,儒林的儒生弟子。   看来,方才在鬼城内救下凡人的应该也是这两位儒生,毕竟他这寻来时,只看到这两人,就是不知这两人怎么会被困在此地。   他又看了一眼梅丹青,随后道:“道门岁云暮。”   “原来是道门前辈,见过前辈。”梅丹青听闻才知原来是道门的前辈,他又做辑行了一礼。   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又道:“此行只有你们二人?”   “掌教也在此,原是想回来救鬼城内关押的凡人,却不想鬼人早有准备,一时不察我们中了计。”梅丹青说着抿了抿唇,后头又道:“掌教如今退至驿道内,我与师兄二人此行便是出来寻求支援,若不是前辈搭救,恐怕今日就是我师兄弟二人的死期。”   这话才落,他眼中带上了些许无奈。   方才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若是不行,便自爆金丹。   就算什么都不留下,也绝不死在鬼人口中。   不过好在遇上了道门的人,这才捡回一条命。   岁云暮听此也大致清楚了,儒门的人返程回来此地时中了鬼人的埋伏,连同掌教儒生全折在其中,现在退居恶狗驿道内。   怕是驿道外也不容乐观,不然不至于他们到现在还逗留在鬼道内,无法离开。   “带我去瞧瞧。”他又出了声。   梅丹青听着猛地抬起头,看向岁云暮的目光都带上了诧异,这是要插手帮忙吗?   仙境入世以来,他们儒道佛三门虽为一体,但平日里都互不干涉。   今日能得道门前辈相救他已是极其诧异,却不想前辈现在还打算助他们脱离困境,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片刻后才回过神。   恶狗驿道离此地并不远,只有一里地,不过走上片刻他们就到了。   驿道外空无一人,黄沙漫天,悄无声息。   “是走了吗?”梅丹青看着四周的空荡疑惑地出声,后头又道:“那一日我们退离至驿道后,鬼人便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不得已掌教在屋外立了结界,这才没有让鬼人闯入进来。”   “但掌教受了伤,结界也撑不了太久,我与师兄冒死出来就是为了去寻求支援。”   他说着又去看四周,目光格外警惕。   驿道外太安静了,静的有些出奇。   按说鬼人是知道他们藏在驿道内,不可能会撤退,除非已经抓到了掌教。   猛地意识到这,他快速去看岁云暮,道:“前辈,莫不是掌教已经被抓,所以鬼人才退出去了!”   越是如此想,他便越是这般觉得,掌教定是出事了,不然鬼人不可能离开。   他只觉心中一顿自责,只怪自己实力不够,才害的掌教涉险。   “应该没有,结界还在。”岁云暮看着驿道外的结界,既然结界还完好就说明人还在里边儿。   至于鬼人为何不在,怕是有什么陷阱。   “额......”   也在这时,一阵痛苦的低喃声传来,血腥味也愈发的浓。   “师兄,你怎么样!”梅丹青听到声音低下头去,就见被他抱着的师兄面色愈发惨白,就连气息也已经弱的仿佛察觉不到。   随着他的呼吸间,血口处涌出大量鲜血,就像是要将他全身血液都流干一般。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去看岁云暮。   “他快撑不住了,先去驿道内。”岁云暮看着那名弟子,知道这伤再不救治,怕是人就要死在这儿。   能做的也就只有先回驿道内,将他的伤处理了,至于鬼人的事。   他侧眸看向跟在边上的醉惟桑,道:“你跟着他们走。”话落才提剑往前去。   “你小心。”醉惟桑见他走忙出声。   岁云暮听到了,没去看他,飞身去了距离驿道不远的位置。   也是在同时,一道寒光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袭来。 第10章   箭支穿梭,自四面八方飞速而来,遮天蔽日,瞬间掩去四周光亮。   岁云暮知道鬼兵埋伏在四周,到也没觉得诧异,举剑时剑气挥散四去,顷刻间所有箭支化为尘埃,落入沙土中。   与此同时,地动山摇,沙土深陷,竟是要将他扯入这地底深渊。   意识到这,他快速离开,落在另一侧。   只是他才落地,便见一双乌黑巨手直接攥住他的脚踝,力道一施就要将他拖下去。   岁云暮也在黑手出现时低下头,同时先它一步动作,银剑直刺地面。   “啊!!”   只闻一道惨叫声传来,暗红色鲜血随即涌出,染红地面。   岁云暮见状眸色一沉,下一刻手中剑一挑,竟是从地底下挑出个黑影来,胸膛已被银剑刺穿。   随着他的动作,银剑直接劈开它的身体,血水残肢掉落在地。   他看着剑上的血,微微凝眉,随后轻轻一甩将其甩落在地。   也是在同时,周围沙地再次传来动静,数不清的鬼人从地底下爬出来。   双眸通红,满目凶光。   “杀!”   “杀!”   ......厉喝声不断,全数朝着他扑去。   岁云暮知道此地埋伏的鬼人定然不在少数,既然能够将儒林掌教逼迫退至驿道内,甚至还受了伤,想必定是还有其他什么的藏着。   他此行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引开他们,让梅丹青几人回驿道内。   至于硬碰硬,暂时没必要。   随着前仆后继的鬼人出现,他脚下已是一片血海,残肢满地。   躲在不远处的梅丹青见状也明白岁云暮是在给他们拖延时间,他又去看驿道外。   此时埋伏在四周的鬼人已经都被岁云暮引去,另一侧便空缺了下来。   他又看了看,然后才抱着师兄快步朝着驿道行去。   醉惟桑跟在边上,但他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岁云暮那儿,担忧不已。   “想逃!”   正在这时,距离他们几步之外的沙土却是突然传来动静,下一刻几道鬼影出现。   身形魁梧,两颗铜铃般的眼珠子嵌在眼眶中,喝气间还有黑气涌出。   它们看着前头的人,手中大刀快速举起,猛地就朝着他们劈去。   梅丹青见状快速拔剑抵挡,刀刃相抵传来一声巨响。   他没想到竟然还有鬼人留在此地,但此时他也不敢再多想,死死攥着剑,这才没有被鬼人那一重击给震得跪在地上。   但周围的鬼人也已经围聚上来,黑亮的大刀泛着森森寒意,直直朝着他劈去。   瞧着这,他下意识抬手去挡。   但这手与刀又如何能挡,只见鲜血溅洒,刀刃直接斩下他的左臂。   “啊!!”   惨叫声传来,断手掉在地上,还有鲜血涌出来。   他看着自己的断臂面色煞白一片,同时又见锋利刀刃迎面而来,竟是要将他整个人劈开。   眼中涌现震惊,无法动弹。   也是在刹那,一道劲风卷过,红衣身影立于他的身前,剑刃上有鲜血不断滴落。   至于那几名鬼人已被全数斩杀,尸块落地,血染黄沙。   “前辈。”梅丹青看着到自己身前的人,眼中震惊散去,苍白着脸出声。   岁云暮听闻低眸看了一眼,见他的左臂被齐齐斩断,至于断手则掉在地上。   又瞥了一眼四周靠近的鬼人,他才道:“你们走。”说着将靠近的鬼人一一杀尽。   “好。”梅丹青一听快速点头,强撑着断手的痛,带着师兄离开。   醉惟桑跟在边上,他有些担忧地看着。   但也知道自己留着只会拖累他,在岁云暮侧眸看来时,他忙捡起梅丹青的手快速入了恶狗驿道内。   “谁!”   随着他们的入内,驿道内暗藏的几人快速拔剑相对,目光警惕地看向闯入其中的人。   但在看清来人时,他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尤其是梅丹青断了的手臂,忙收剑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你的手......还有夏平,出了什么事!”程玉静看着他的断手,之后又去看一侧已经昏迷不醒不知死活的夏平,诧异不已,竟是不知好好的出去怎么回来就变成这幅模样。   梅丹青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岁云暮还在外头,忙又道:“监司,前辈还在外头。”说着连嗓音都在发颤。   程玉静听闻也知意思,定是有什么人护着他过来,侧眸对着边上几人道:“你们带他进去,皓意,林业你们二人随我出去!”   “是!”皓意,林业两人见状齐齐应声,快速跟随着出去。   至于剩余几人则忙扶着梅丹青进去,然后就见里头一处角落中还坐着一人,白衣染雪,面色苍白,正是他儒林掌教时微末。   时微末此时正在调息,听到动静时睁眼看去,然后就见梅丹青与夏平二人被扶进来。   同时又见梅丹青左手被断,浑身染血,大惊不已。   他忙要起身,但因伤势过重,以至于才有动作便又坐了回去,同样的面色也是愈发的差。   “掌教!”其余几人见状忙上前扶着。   时微末见状摇了摇头,然后才又去看梅丹青,道:“出了什么事?”   “掌教,属下无能。”梅丹青见到坐在前头的时微末,忙上前跪下,也不顾断臂厉害,又道:“属下离开驿道后没能回儒林,让鬼兵给追上,险些死在鬼兵手中,好在属下途遇道门前辈,方才脱险。”   “前辈现在何处?”时微末听了个全部,忙又问起岁云暮去向。   梅丹青听闻,道:“就在外头。”   “什么!”时微末一听此话大惊,梅丹青这都去了半条命才逃回来,可岁云暮却还在外头。   且听他的意思,岁云暮是一人在外头。   他快速看向一侧,然后道:“你们几个快去支援前辈,务必要护下前辈!”   “是!”几人一听快速离开,只余下一人照看。   驿道外埋伏的鬼兵多不胜数,岁云暮在杀了到跟前的最后一人时便快速退至驿道前,不打算与它们多纠缠。   到现在设下埋伏的将领都未出现,只有鬼兵出现,大致也能猜到它想做什么,想要拖垮他。   又见程玉静等人过来,他道:“先回去。”话落先一步入驿道内。   程玉静听闻自是明白意思,不再恋战,紧跟其后。   随着他们的离开,鬼兵们全数被拦在结界外,无法入驿道,只能瞪着眼看着他们。   与此同时,其余几人也已经提剑出来。   不过才刚出去就见程玉静回来,忙上前,“监司。”同时目光落在岁云暮身上。   见他浑身煞气,剑上染满鲜血,也知道他应该就是梅丹青口中的道门前辈,忙让开道迎他们入内。   掌教时微末听到声音抬起头去,见岁云暮过来,快速起身,“儒林掌教时微末见过前辈。”   “岁云暮。”岁云暮见状也清楚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份,倒也没有再多说,只提了名字。   后头他又去看梅丹青,见人已经昏厥,至于那手暂时已经接上。   但要想完全痊愈,还得出鬼道去,不然他这左手怕是废了。   伤的最重的还是夏平,整个腹部都被划开,又拖了好一会儿,虽已提前为他护下心脉,但再拖下去很快就会丧命。   儒林带来的人中虽然也有药师,奈何实力不够,只简单续命罢了。   他皱了皱眉,然后才再次去看儒林掌教时微末,道:“掌教可有后续打算?”   “不瞒前辈,我们已被困在此处许久,本是想回儒林寻求支援,不过看现在怕也是不行,到是连累了前辈。”时微末也是无奈,本意是打算带被困凡人离开鬼道,谁曾想如今自己被困,那些凡人怕也是凶多吉少。   岁云暮也知意思,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先行留在驿道,等过两日再作打算。”   “好。”时微末自是明白,倒也没再多言,后头只问起其他的,“前辈此行入鬼道,可也是因为鬼城内的凡人?”   不知怎得,他总觉得岁云暮的名字有些熟悉,但他这会儿也想不出来,只询问起岁云暮出现在这儿的意思。   寻常时候,他们三门不会入鬼道,不仅仅因为鬼道是鬼人的地境,更多的还是因为鬼道内的鬼气压制他们的灵气。   今日会折在此处,除了大意外便是因为鬼气压制。   而现在他们会来鬼道,为的就是那些被鬼人抓走的凡人,近乎数万的人被抓。   如今,他们也只找到这千余人,只可惜未能将其都带出去。   他有些懊悔,只怪自己实力不足,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不是。”岁云暮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多言。   时微末见此也知他不想说,自然也就没有多问,后头又道:“前辈可知鬼人为何抓这么多人,儒门递来消息时也只提到鬼人抓了许多凡人,但却并未告知缘由,那一日我们是跟随着几个鬼人到了鬼城内才寻到这一批被关押的人。”   “说来也奇怪,那几个鬼人抬着棺材,在下瞧见它们将炉鼎内的血放入棺材后就又离开了。”   “前辈以为,它们是要做什么?”   这话说着,他也是极其不解,之前以为鬼人抓如此多的凡人,是为了食用。   可在鬼城内看到的一幕,却又告诉他并不是如此,鬼人没有立马杀他们,而是将他们关在铁笼中。   若不是看到它们准备将凡人丢入炉鼎内,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鬼人抓这么多人要做什么。   那炉鼎内有血流出,他们知道应该是凡人的,但同样的,他们越发不理解鬼人的意思,抓了人不吃反而丢入炉鼎内等着他们被榨成血,为何要如此麻烦。   莫不是,这血有什么效用,才会去炼化。   “是为了万人殉血。”岁云暮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并未多隐瞒便将之前看到的告知,同样的他也是知晓先前看到的那口棺木,就是用来运‘万人殉血’的。   但鬼道要‘万人殉血’是有何用,他却是不知了。   “万人殉血?”时微末从未听过这个,但也知道这个万人是何意,指的便是那些凡人。   现在看来,恐怕鬼道抓的人还不止数万,怕是更多。   后头又说了一番话,才散。   岁云暮转身时,就见醉惟桑站在身后,此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微微皱眉,并未出声。   醉惟桑一见有些失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道:“你可有受伤?”   方才鬼人攥住岁云暮脚踝的时候,他只觉呼吸都快要停滞,深怕他出了什么事。   但好在并没有,可同样的他仍然是极其担心,怕有什么别处受了伤,比如手上腿上亦或者是肩膀上。   他有些想去看看,但也知道岁云暮不会答应,因为他极不喜别人碰他。   可若是那个君和的话,他想岁云暮应该会答应,会让那个人看是否受了伤。   一想到那个人就能碰,他这心里头酸涩的厉害,可却是半句话不敢多言。   此时正在歇息整顿的几位儒生也注意到了两人的举动,时微末方才就看到了醉惟桑。   只知此人是个凡人,原以为是梅丹青两人回来时给救回来的凡人,可现在一看好似是与道门这位前辈相熟。   他见两人有些僵持,缓和着便道:“这位小友是?”   醉惟桑自然有注意到几人的动静,也知道时微末是在同他说话。   微微收回视线他才去看时微末,然后道:“醉惟桑。”   明明不过寻常一句,可却难掩其中淡漠疏离,就连那双眼眸中也都是居于高位才有的神色。   时微末对于他的反应愣了片刻,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有如此神色,这般瞧着倒像是他儒门那几位前辈同晚辈说话时的模样。   不过他也只失神片刻便回过神,想着兴许是自己看岔眼了,只是个寻常凡人哪里会有这股子神色。   后头他又念了念这名字,醉惟桑。   醉这个姓到是少见,说来道门那位剑仙好似也姓醉。 第11章   他没见过道门那位剑仙,但却从儒门几位先者口中听闻过,那位正巧也姓醉。   又忆起方才察觉到的异样,他抬眸看向前头的醉惟桑,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以为此人就是道门那位,毕竟还与岁云暮同行。   不过他知道道门那位如今还在闭关中,若是他出关,三门定然会有消息。   且醉惟桑只是个凡人,又怎么会与那位有关系。   他摇了摇头只觉自己真是伤的严重,连这些胡言乱语的都能设想到一块儿。   又笑了笑,他才道:“原来是醉小友,今日多谢你相助。”   梅丹青被斩断的手是醉惟桑捡来的,于情于理,他这个做掌教的也是要道一番谢。   醉惟桑听闻摇了摇头,他虽是不知此人是谁,但依着方才岁云暮的态度,也知道此人的身份并不一般。   他就是个小小凡人,又哪里受得了他们的谢。   后头又说了几番话,几人才散。   见岁云暮去了另一侧他忙跟着,在他坐下后也跟着坐下,后头又从包袱中取了半张面饼给他。   不过岁云暮没要,他也没在意,点了点头后就自己吃,只是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他,一副想出声却又不敢出声的模样。   岁云暮被他看得不行,眉宇一拧,然后道:“瞧什么?”话落侧眸看了过去。   “没有。”醉惟桑一见他看来忙收起目光,但也是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了岁云暮脚踝处。   那儿留着一道极深的黑色手印,因着未着鞋袜,以至于那道黑手印极其显眼,就好似要嵌入其中一般。   他知道那是鬼人抓的,忙道:“那儿是不是受了伤,我瞧瞧。”话落就要去触碰,很是担忧。   岁云暮的脚生的极好,虽染了血水,但未沾染的位置却是白皙的宛若玉石。   只是他这还未碰到,便见红衣遮掩,掩去了那一双玉足,同时疏离的话音传来,“不用。”   醉惟桑见状也知意思,没再动手,只点头‘哦’了一声便又坐了回去。   这回他也没再偷看,坐在原地吃手中面饼。   岁云暮注意到人坐回去,侧眸瞥了一眼,见他低着头吃东西,情绪并不高。   多少也有些清楚,不过他没有应声,又看了一眼,才道:“你家住何处?”   方才醉惟桑的话他听到了,就连时微末的反应他也都看在眼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应该是想到了他们道门那位闭关千年的剑仙,毕竟醉这个姓确实少见。   当然,若仅仅只是一个姓他自是不会在意,不过就是个姓氏罢了。   但好巧不巧的是,那位好似也叫醉惟桑,不知是巧合还是此人与他们道门那位剑仙有什么关系。   他去道门前那位就已经闭关多年,所以他并不知那位生的什么模样,只知他唤惟桑,字须。   “恩?”醉惟桑不知他心中所想,听着他问自己家住何处,只当这是想了解自己。   兴许是喜欢自己,那个君和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自己可是一直陪着岁云暮,兴许真的是喜欢自己才想了解自己。   心里边儿那一丝失落也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笑了起来,然后道:“家住凉城,家里就我一个,你不用担心。”   这话说着,他是笑得愈发喜悦。   岁云暮听着他这无厘头的话有些愣着,不过也没在意,只应着那句‘凉城’。   凉城在西北之地,那位剑仙的住所在瑶台仙境,离西北之地有数万里。   且剑仙要出关的消息并未有一丝传出,他人虽是在鬼道,但一些消息还是清楚,比如剑仙出关的事。   很显然,那位应该还没有出关。   所以,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名字相似吗?   此人身上有仙风之息,也极其纯粹,但若要同道门那位剑仙比起来,可谓是天壤地别。   他又看了一眼,见醉惟桑笑得欢喜,显然心情极好,随后便道:“我会护儒林的人离开鬼道,到时你便随同一起离开,入了人境后他们会将你送回凉城。”   “我做错了什么吗?”醉惟桑没想到岁云暮会突然说这些,竟是又赶自己。   所以问自己家住哪里,不是因为可能喜欢自己而是因为想要把自己送回去,是自己又说错话做错什么事了吗?   他不知道,只知道不想走。   双目紧紧地看着眼前人,就好似要从他面上看出什么来一般。   只可惜岁云暮的面上却是什么都瞧不出来,甚至连一丝留恋都未有。   也是,自己又不是那个君和,哪里会让他有留恋。   可......可......   他看着岁云暮,心中酸涩无比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下一刻竟是脱口而出,“他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话音刚落,周围便陷入寂静,静的甚至于连风沙都散了。   与此同时,他也回过了神,启口想要出声解释,可他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岁云暮在他出声时便已侧眸看向他,眼中寒意极深,片刻后道:“同你何干。”   他知道醉惟桑说的是何人,虽不知这人为何突然提到君和,但无论为何都与他无关。   这也使得他看着醉惟桑的目光愈发暗沉,冰冷的就好似只是看着个陌生人一般。   “我......”醉惟桑见此只觉心中酸涩极深,之前猜想着知道那个君和对于岁云暮来是极重要的,但那总归就是个猜想。   可现在岁云暮如此说,他知道那些都不是猜想,是真的。   他能察觉到岁云暮的疏离,明明这两日这股子疏离已经散了许多,可现在却又再次出现。   真的有些嫉妒那个叫君和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岁云暮这么记着,心尖酸涩难耐。   但也知道自己此番真的惹恼了他,低眸微抿了抿唇,他才出声,“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的,你别赶我好吗?”说着还伸出手去。   看着那落在自己身侧的红衣,指尖触碰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   而他的动作,岁云暮察觉到了,冷眸瞥了一眼然后才将衣裳从他的手中抽离,闭眸不再去理会。   正是如此,醉惟桑是愈发的不知所措,但也没敢再出声,只坐在边上看着他。   也在这时,有儒生上前来,手里还捧着个水囊,以及几块烤肉。   他们虽已辟谷多年,但因为四处走动,所以时常会在储物袋中备些吃食。   这会儿被困在驿道内,正好拿来吃。   只是才上前,他就注意到岁云暮同醉惟桑之间的异样。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向醉惟桑,小声道:“怎么了?”   没敢问岁云暮,也只敢询问醉惟桑。   醉惟桑听着抬起头,见儒生站在身侧,然后才去看岁云暮,见他仍是未理会才摇了摇头。   “哦。”儒生见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两人之间的异样也知道应该是不好说。   他也没多问,只将手中大半块烤肉以及水囊递给他,又道:“这些都是我们随身带着的,你应该也饿了,吃吧。”   “多谢。”醉惟桑点头道谢,同时接过儒生递来的吃食。   上头的肉还有冒着热气,阵阵肉香味随即而来,若是寻常时候,他定是高兴。   自从之前的狼肉没了后,他这几日都只吃面饼,一回还只吃一小口。   只是他这才惹恼了岁云暮,哪里有心思吃肉。   捧着肉好一会儿,他才小心摆在岁云暮跟前,道:“他们给的肉,我摆在你边上了。”   这话落下,许久未传来声响。   他无奈地低下头,同时在心中暗骂自己,说话都不经过脑子,真是笨。   但现在想这些也无用,最后也只乖乖坐在边上守着。   四周很快便静了下来。   哗——   也是在这时,便闻一道风声,下一刻就见一道黑影出现,此时就站在驿道中。   “何人!”   而随着黑影的出现,众人也察觉到了,快速拔剑相对,同样的也都很是不解。   这结界并未散,鬼人不可能会进来才是,那这鬼人是如何进来的。   他们很是疑惑,但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刀光剑影下直接朝着黑影袭去。   黑影在银剑下化为一团浓烟,但下一刻却又再次变回黑影,竟是如何都不散。   众人此时也发现了异样,不再动手而是退至黑影几步外,然后才道:“怎么回事?”   “是虚影。”程玉静瞧了出来,眉头紧拧,但同样的手中剑也攥的极紧。   虽只是个虚影做不了什么,但也难保不会出问题,还是小心为上。   “不愧是儒林监司。”黑影也在这时出了声,低沉的嗓音中还带着一丝笑意。   她听出来是之前埋伏在鬼城外的人,果然此人实力极高,虚影竟是能躲过掌教设下的结界。   “你想做什么?”她可不觉得此人特意寻个虚影入结界就是为了同她说笑,必定有其他什么事。   黑影听闻并没有立马出声,而是又轻笑几声。   只是因为这就是一团黑影,瞧不出它的面貌,所以也只从它的笑声中知道这人在笑,至于其他的神色却是不知。   谁也不敢松懈,持剑对峙。   黑影也不在乎,笑了片刻后,它才道:“不知监司可有兴许同本尊做个交易,只要你们小小的帮个忙便好,到时本尊自会送你们离开鬼道。”   “至于你们动手放了凡人一事,自然也会同你们一笔勾销,这交易你们只赚不会亏,就看监司你愿不愿意。”话音中的笑意极深,就好似它确定了程玉静定是会答应同它交易一般。 第12章   正是如此,几位儒生听着只觉心头震怒,这是觉得他们儒门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监司莫要同它多言,杀了它!”林业攥紧手中剑,厉喝一声下便已朝着黑影袭去,剑刃直击涌现一阵寒光。   只是这剑还未触碰到,便闻一声轻笑。   下一刻黑雾袭来,快速缠上他的喉咙,连人带剑猛地撞在身后墙面上。   银剑落地,林业只觉喉咙剧痛快速用手去扯,只可惜双手触碰下却只是虚无,什么都碰不到。   可喉咙上的剧痛却也是真真切切,就连呼吸都快要停滞,双眸泛红不断挣扎。   程玉静见状美眸一瞥,抬剑直接劈向黑影。   也是在同时,黑影在瞬间化为浓雾,飘飘荡荡着好一会儿没有聚回。   而禁锢在林业脖子上的黑雾也随着程玉静这一剑散去,猛地摔在地上,捂着喉咙连连咳嗽。   其余几人一见忙上前查看,好在并没有什么事。   同程玉静摇了摇头后,他们才将林业扶起来。   程玉静见此也知这是没事,随后才看向眼前的黑影,此时黑影已经开始聚形。   约莫片刻,黑影才恢复原形,显然方才那一击对它毫无作用。   “监司想的如何,可要同本尊交易。”它看着眼前的人再次出了声。   程玉静听闻眉宇皱的极紧,但也知晓此时动不了它,那便听听它究竟想要交易个什么。   她微微收了剑,然后道:“你想交易什么?”   “其实很简单。”黑影见她松口往后退了两步,同时目光也在几人身上流连。   待到片刻后,它才看向至始至终都不曾出声的岁云暮,伸手一指便道:“本尊要他,只要监司能将人送到本尊手上,本尊自会放你们离开鬼道,对于监司来说应该不难才是,监司如何?”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震惊不已,就好似不过只是说了一句寻常话罢了。   儒林几位更是诧异,原以为此人是想要他们儒林的至宝亦或者要掌教的命,却不想竟是要岁云暮。   如此毫不避讳的话,甚至就当着岁云暮的面开口。   众人一听慌忙看向程玉静,惊呼道:“监司不可!”   醉惟桑此时也已经到了岁云暮跟前,满是警惕地看着周围几位儒生,就好似只要他们敢动手就会同他们拼命。   程玉静并未出声应答,只侧眸看向岁云暮,显然她也没想到此人的交易竟是同岁云暮有关。   只是她这看去时却只见岁云暮闭眸浅眠,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话一般。   对于岁云暮,她知道的不多,只依着梅丹青的话知道此人是道门中人,至于实力,极强。   她是亲眼所见,本是去支援岁云暮,可却只看到他一人杀尽鬼兵。   现在鬼影想要岁云暮,想必也同那些死去的鬼兵有关。   但无论是何种缘由,鬼影现在如此不避讳的与她谈论岁云暮,这是当真不把他儒门放在眼里。   儒道两门自立门以来便互不干涉,甚至还牵扯过两边祸事,但这也都是他们仙境内门之事,岂有鬼道在此挑唆。   鬼影当着岁云暮说,也不过就是想挑起他们之间的不合罢了。   若她真的应了此交易,怕是儒道两门会就此撕破脸皮,到时不用鬼道插手,他们自己便会出事。   岁云暮是什么身份,她不知道,但看岁云暮的实力在道门的地位定然不低。   再者她为儒门中人,就是死也绝不与鬼魅同流合污。   意识到这,她快速看向黑影,同时手中剑已经劈开它的身体,下一刻才道:“儒林虽只是儒门正统分支,但我身为儒林监司,岂由尔等小人在此狂言,今日就是死在鬼道也定不会如了你们愿!”话音落下,持剑将这黑影斩成数道浓雾。   只可惜这浓雾很快又恢复原形,如何动手都无用。   笑声不断,就好似是在讽刺他们的无用功。   “白淳?”   正在这时,岁云暮的声音传来,话音清冷。   他缓缓起了身,抬眸时那双桃花眸中染上无尽寒意,下一刻才朝着黑影行去。   随着他的靠近,儒林的几位皆是察觉到了一阵杀意,迫使他们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也是在刹那,便见他手中剑落下,黑影被瞬间劈成两半。   “没用的。”黑影显然并不在意,这不过就是个虚影罢了。   它看着眼前人下意识大笑,其中讽意愈发清晰,只觉岁云暮也不过如此。   但下一刻它便觉察到了异样,虚影竟是没有再恢复,此时它就像是一团浓雾飘在原位。   猛地意识到这,它诧异地出声,“不可能!”   虚影只是假象,假象又如何会被伤到。   只是它这话才刚落,便见银光一闪,剑刃直朝它再次劈来,径自将它直接劈碎。   而在驿道外不远处的位置,一身着黑衣铠甲的男子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眼中的诧异随即涌了上来,又道:“这不可能!”   不仅仅伤了虚影,竟是连他的本体都伤到,岁云暮的实力究竟有多高!   “白护法!”身侧几个鬼兵一见他吐血,忙迎上前。   白淳见状抬手止下,但下一刻喉间便又涌上来一抹腥甜,直接呕在地面。   鲜红的血水染红了黄沙,同样也染红了他的眼。   他没想到岁云暮的实力如此高,竟是能只靠虚影重伤他。   今日得来汇报时得知岁云暮出现在此地,就困在恶狗驿道内,他是极高兴的。   当初岁云暮一举斩杀左护法时,可谓是断了鬼母一大助手。   这些年来,死在岁云暮手上的鬼兵多不胜数,鬼道恨他入骨,更是鬼母的眼中钉,同样也是他师尊的一大隐患。   只要能杀了岁云暮,便是立下大功。   他可是知道,鬼母到现在都未立左护法,这位置便是给取下岁云暮首级之人备下。   底下几个护法都对左护法的位置虎视眈眈,谁都想杀岁云暮,可能杀的却是少之又少。   他知道岁云暮实力高,所以想说动儒林反水,哪怕儒林一时不反水他相信拖上几日定也会反水。   但真的没有想到岁云暮的实力会如此厉害,真是算漏了这一步。   看来,此行想要立功,怕是难。   不过若是能拖上两日,兴许还有机会。   “白淳,宴痕的徒弟?”   也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说话声。   明明不过极其寻常的一番话,可里边儿却是落着掩不去的寒意。   白淳听到眼中涌现一抹震惊,下一刻便觉喉间一凉,一阵剧痛随即而来。   脖颈上很快出现一条血线,一开始只细细一条,到后头有血水溢了出来,最后整颗头顺着脖颈直接掉了下去。   沙土中滚了两圈后歪在一处脚坑中,双眸大睁,里头布满了震惊,可却是半句询问都无法再出。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的连周围鬼兵都未回过神,甚至以为是在做梦。   方才还好好站在眼前的白护法,现在却已身首异处,而动手的人此时就站在一侧,一袭红衣在风沙下飞扬。   随着他的靠近,众鬼兵皆是纷纷往后退去,手中攥着兵器可却无人敢上。   岁云暮此时已经到了白淳的跟前,看着他眼中的震惊,手中剑微抬猛地就刺入他的眼眶中。   顷刻间,鲜血溅涌,在剑拔出时眼珠子也随之被扯出,掉在地上。   如此一幕惊悚骇人,可他就同没有看到一般,下一刻再次将剑刺入眼眶中。   白淳,宴痕唯一的弟子,鬼道的第五位护法,他知道,只可惜这只老鼠同他师尊一样狡猾,根本寻不到踪迹。   没想到,今日竟是主动送上门来。   待到左眼眶已经完全看不出模样后,他才提剑看向周围的鬼兵,那双眼眸淡漠不染半分神色。   也正是如此,鬼兵看着再次往后退去。   军将已死,现在的它们就如同一盘散沙,且立于它们身前的还是岁云暮。   不过片刻,众鬼兵便已丢下手中武器,仓皇逃离。   还留在驿道内的几人并不知驿道外发生的事,只看到黑影消失,下一刻就连岁云暮也跟着消失。   也是在同时,驿道外传来动荡。   他们快速出驿道,然后就见鬼兵四散逃离,至于方才消失的人此时就屹立在不远处沙丘上,红衣染血,在风沙中飞舞。   醉惟桑此时已经到了沙丘上,就见岁云暮赤着脚站在血泊中,剑下是一颗头颅,左眼眶血肉模糊,但右眼还是完好,里头的震惊就好似快要溢出来了一般。   他看着,岁云暮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毫无神色,仿佛杀了人的并不是他。   正是这般,他只觉心尖微疼,下意识就要上前。   岁云暮见他上前微微侧身,越过他去了前头。   此时程玉静等人也已经到了,见岁云暮过来然后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无头尸躯,大致也知晓死的应该就是鬼军的将领。   那一日他们被这位将领围困恶狗驿道内,险些困死在此地,现在却已成了一具死尸。   同样的,他们对于岁云暮的实力也是愈发的震惊。   一人独闯鬼军所在,甚至还将鬼军将领杀死。   止步原地,她便道:“前辈可还好?”   “无事。”岁云暮摇了摇头,又道:“鬼军已散,你们此行便可离开鬼道,切莫再此逗留。”   “多谢前辈相助。”程玉静自是明白,鬼军只是一时逃离,很快就会追来。   为今之计,自然是先行离开此地,而那些被抓的凡人,只能递去儒门正统,由主事定夺。   至于醉惟桑,这人是凡人不可留在鬼道,随时都会有危险。   但人是岁云暮带来的,她不知岁云暮意思,又道:“醉小友,可要我们将他送回去?”   醉惟桑在岁云暮越过他后便一直有些浑噩,知道自己惹他生气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一听程玉静的话,他当即就回过神来,快速上前便道:“我不走!” 第13章   他又去看岁云暮,眼底也都是慌乱,不想走,不想离开岁云暮。   下意识他攥住了岁云暮的衣摆,不敢太用力只微微虚掩,然后才道:“你别赶我,我下回再也不提了,我想跟着你,好不好,我真的不提了。”   经过这几日,他知道自己好似是喜欢岁云暮,第一眼时他就有些动心了,想他能只看着自己一人。   虽心中对那个君和很是吃味,但也知道那个人于岁云暮是极其重要的人。   不该莽撞的提及,更不该胡言乱语。   他知道岁云暮若想送他离开,不过就是动动手。   但他不想走,哪怕知道岁云暮心中有别人他也不想走,也许有一日自己也能走进他的心中。   若是走了,他连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除了知道他是道门的人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   他又扯了扯攥在手中的衣裳,眼眸间也都是小心翼翼。   岁云暮见状并未出声,他微微抬手,衣裳顺势从醉惟桑手中抽离,然后他才去看程玉静,道:“掌教的伤拖不得,你们现在便离开吧。”   正是他的这番话,几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由着醉惟桑了。   不过这是岁云暮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多提,程玉静做辑点头,“多谢前辈。”话落才回了恶鬼驿道。   待到几人离开已是片刻后,驿道内寂静不已,只余下悬挂在驿道门口的头颅。   断颈处还在滴血,在风沙下轻轻晃动。   也是在这时,几道黑影骑着蚀骨马行来,待行至驿道前才停下。   其中一名鬼兵从马上下去,取下挂在上头的头颅递给为首的人,道:“右护法,是白护法的。”   “白护法的?”右护法听着鬼兵的话眉头紧拧,然后才低头去看鬼兵递来的头颅。   虽然面上布满血水,但隐约还是能瞧出面貌来,正是白淳。   先前接到消息知道他将儒门的人困在此处,怎么转眼他自己便死了,儒门的人杀的?   消息传来只提到了儒门,他也只能想到是儒门杀的。   与此同时,角落中传来一番动静,极浅,不过几人都听到了。   右护法快速侧眸看去,然后道:“去看看。”   “是。”另一名鬼兵听闻出声,接着从马上下去。   驿道边是满地黄沙,传来动静的位置便在驿道一侧的窗下。   那儿同样是堆满黄沙,随着它的靠近,黄沙中又传来了动静,下一刻黄沙下突然跳出一道黑影。   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到它的身上,两人齐齐摔在黄沙中。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一声声染着惊恐的话音传来,黑影双眼大睁,里头布满恐惧。   鬼兵也在扑到时作出反应,抬脚就踢在那人的腹部。   只闻一声巨响,黑影猛地就摔在地上,但却仍然是一个劲喊着‘别杀我’。   正是如此,鬼兵这才看清是谁,竟也是个鬼兵。   不知道怎么了,它攥住那人就给拖到了右护法的跟前,道:“护法,是鬼兵。”   “鬼兵?”右护法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从马上跳下,往鬼兵跟前行去。   那名鬼兵此时还有些恍惚,并未认出眼前人是谁,只蜷缩着往边上退去,就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右护法见状愈发疑惑,按说白淳带来的鬼兵有数万,可现在除了周围寥寥数千的鬼兵尸体外,其余的则都不见了。   至于白淳也被割了头挂在驿道门口,他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低身又看了一眼,他才道:“发生了什么,其他鬼兵呢?”   那人并未出声,只愣愣地看着他,待到片刻后它才回神,“右......护法?”   “恩。”右护法听闻点了点头,又道:“发生了什么事,白护法怎么死的,谁杀的,可是儒门的人?”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浑浑噩噩的鬼兵也终于是回过了神。   它看着眼前的人还有些不敢相信,以至于好半天后才道:“是......是岁云暮,白护法是让岁云暮杀的。”说着嗓音都在发颤。   “岁云暮也在?”消息传来可没说岁云暮也在这儿,不过看这鬼兵的模样,应该就是岁云暮。   右护法又去看鬼兵,道:“那其他人呢?”   “白护法死了,我们便都逃了,属下逃脱不及被岁云暮困在这儿,他还要属下给宴堂主带一句话,他说......他说.......”后头的话,鬼兵却是不敢说下去了。   “他说什么?”右护法皱着眉出声。   鬼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头才又道:“他说他会亲自去取宴堂主的头,白护法是送给宴堂主的回礼。”   这话一落,它便直接缩了回去。   谁不知道白护法是宴堂主最得意的弟子,甚至于两人私下里的那些关系它们也都知晓,现在岁云暮杀了白护法且如此挑衅,唯恐殃及池鱼。   所以当时听到岁云暮要它带话时,它根本就不敢,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如实说。   右护法听闻也知意思,对于岁云暮同宴痕两人之间的事,底下那些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却是清楚。   宴痕杀了那个凡人,岁云暮对他恨之入骨,为了给那个凡人报仇一直逗留在鬼道内。   左护法当年会死便是因为岁云暮发疯闯入鬼道来寻宴痕报仇的,可宴痕那时重伤早已逃离,左护法授命镇压却不想自己死在他的手中。   白淳是宴痕的弟子,两人关系更是不一般,他们鬼道的人都知道,岁云暮自然也知道。   现在白淳自己送上门去,岁云暮怎可能不杀他。   “我知道了。”他说着转过身去。   坐在地上的人见此点了点头,然后才踉跄着站起来。   但也是在同时,右护法却是再次转过身猛地掐住它的喉咙。   这一幕来的太快,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只闻一声脆响,脖颈已被掐断。   倒下时,它眼中的震惊还未散。   右护法看了一眼,然后才道:“逃兵一个不留!”话落瞥了身侧几名鬼兵一眼,随后才走。   正是如此,几名鬼兵又哪里不知意思,点头跟上。   驿道前再次静了下来,只余下满地鬼兵尸躯,风沙飞舞,最后全数被掩盖。   *   沙地上,行来两人。   岁云暮提剑走在前头,至于后头则跟着醉惟桑,手上还抱着个包袱,里边儿塞得鼓鼓囊囊,都是儒林几人走之前给他的。   他轻轻拍了拍确定东西还都在,他才又继续去看岁云暮。   虽然被答应继续跟着,但从离开驿道到现在,这一路上以来他都不曾听到岁云暮出声。   不知道岁云暮为何突然又同意让他留下,毕竟之前可是才惹恼了他,依着他的性子应该早弃了他。   结果没有,反而还让他跟着。   有些想问,但又不敢,怕自己一出声岁云暮就反悔了。   以至于跟随着到了一处废弃营地歇息,他仍然是紧盯着岁云暮,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又见岁云暮已经坐下歇息,他终于是没忍住,出了声,“我......我真的不用走了吗?”   这一路上他的举动,岁云暮是瞧的清楚。   他抬眸看了一眼,然后道:“你很想走?”   “没有!”醉惟桑一听这话当即就反驳,同时也知道这是真的不用离开,顿时就笑了起来。   后头也不再询问,忙坐在他的边上,接着又从包袱中掏出颗果子给他,“他们给的,你吃。”   儒林给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除了几样吃食是他见过的,其余的一些他都没见过,尤其是那些丹药。   不过想着是儒林给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没有用的东西,他也就都收着了。   而这果子模样生的极好,味道定也不会差,他想岁云暮定是会喜欢,所以他一个也没吃全给他留着。   岁云暮瞧着递过来的白碧果,雪色的果子上还涌现着淡淡仙息。   百年才得一颗,寻常人吃了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对他们这些仙者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不过味道还是不错,至少一些仙者都喜欢。   他没有去接,只将目光放在醉惟桑拿着白碧果的手上,修长纤细,指骨分明,上头未染一丝伤痕,不似寻常凡人。   这双手若是放在人境的官宦人家怕也是难做到不染一丝伤痕,更别提醉惟桑现在还在鬼道内,即使再小心也绝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伤愈合的速度极快,就同他们这些仙者一样。   因为洗髓伐骨后,一些小伤很快就能痊愈,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之前他从未去注意过醉惟桑,自然也就未去在意他手上是否有伤,只除了上回这人臂弯处的伤。   若真的如他猜想的那般,那儿的伤应该也已经痊愈。   于是他又去看醉惟桑受伤的位置,道:“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恩?”醉惟桑这正等着他接过去,没来由突然问起自己的伤。   不过他也没多想,甚至还有些高兴,因为这是岁云暮第一次主动问他的伤势。   嘿嘿笑了笑后,他才摇了摇头,“早没事了,就是个小伤而已。”边说还边去撩自己的衣裳,就见手臂内侧留着一道极浅的疤痕。   “你瞧,都好了。”他笑着又出声。   岁云暮的目光落在上头,果真见那伤痕已经结了疤。   不过比他预想的要慢些,但也能肯定醉惟桑的体质与寻常凡人的不一样,还有他身上的仙风之息。   看来他应该是与仙境有什么关系,尤其是那位剑仙,就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他抬眸再次去看醉惟桑,然后道:“你这伤好的有些快,以前也是这样?”   这话一落,正傻笑的醉惟桑却是猛地一愣,下一刻忙将衣裳给扯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这伤本来就不重,就是不知道被什么给划了一下,哪里快了,不快不快。”说着讪笑了笑。 第14章   他说完后又笑了片刻,然后低下头自顾自在包袱中翻找着,时不时还嘟囔两句,就是不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见此也知他隐瞒了什么,不过他并不在意,此行会留下他也只是隐约觉得他与剑仙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都是他道门的事,自然是不会让儒门的人给带走了。   他没有再去看,而是闭眸歇息。   借故翻找东西的醉惟桑注意到岁云暮没有再询问,抬起头偷偷张望了一番。   见他闭眸歇息也知道这是真的不会再问,他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后头又去瞧自己手臂内侧的伤,只剩下个疤痕。   从以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同别人有些不一样,受了伤,伤好的极快。   不敢告诉其他人,深怕被别人当作是鬼人亦或者什么妖的。   方才一时得意忘形,险些就暴露了。   又偷偷瞧了瞧岁云暮,他才扯下衣裳遮掩,可不敢再去看。   后头他将白碧果放回包袱中,然后从里边儿取了块面饼吃。   等到吃完后他才再次去看岁云暮,见他仍是闭着眸,大致也知道今日是要歇在这儿了。   看着他俊美的面庞,他不由得又忆起先前在驿道内的事,险些就被赶走。   下回还是不能再提那个君和,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如何了,不知是生是死。   一想到这他便又想起那个挂在驿道门口的头颅,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只有些疑惑岁云暮的反应。   以往他杀的鬼兵有许多,但大多都由着它们曝尸荒野,不会做其他什么事,哪里同那个白淳那样被挂在驿道门口。   为何,他很是不解,还有岁云暮同鬼兵说的话,提到了宴痕。   上回鬼城时他隐约好似也听到了这个宴痕,那是谁?   他看着岁云暮,思绪有些飘散,同时搭在臂弯处的手虚空轻轻点着。   岁云暮此时也终于是睁开眼,察觉到他一直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拧了眉。   侧眸看去时,这人并未躲闪仍仍是一直盯着他,且神色有些恍惚,俨然一副想事情想出神的模样。   余光瞥见他搭在臂弯处的手,又做了那个动作,想是与手上的伤有关。   他并未去多想,只道:“有事?”   都这么好一会儿这人都没醒,也不知想着什么,这么入神。   “啊?”醉惟桑被他这一声询问给惊醒了,见他看着自己才惊觉自己竟是想着白淳的事给想出神了。   只是他真是想不明白,但隐约觉得此事与那个君和有关,不过他又不敢确定,并且也不敢直接开口问。   稍稍收了收目光,他才道:“那个人是谁,就是挂在驿道门口的?”   不敢明着问,他也只敢偷偷地问。   “鬼道的第五位护法。”岁云暮说的淡漠,好似那人不是他杀的一般。   醉惟桑听闻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鬼道的护法,不过好似不怎么厉害。   确实不怎么厉害,头都挂在驿道门口,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也不知是要给谁看的。   猛地,他就想到了岁云暮口中那个宴痕,莫不是要给宴痕看的。   想到这儿,他倒也觉得是了,询问道:“你把他挂在驿道门口,是给那个宴痕看的吗?”   “恩。”岁云暮轻应了一声,后头便没再出声。   他不仅仅是给宴痕看,还要逼他出来。   当初他敢动君和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那白淳就是他送给宴痕的回礼,要他痛不欲生。   醉惟桑见状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再说,也就不再继续询问。   后头又注意到他心情不佳,多少能猜到一些,应该是同那个君和有关,也许那个君和就是让宴痕抓的。   侧眸瞧了瞧,他才忙转了话语,道:“方才我听你说道门,咱们道门在何处,离西北可远?”   若是岁云暮离开鬼道回道门,定然就不会让他跟着,得问问道门在哪儿。   要是能入道门去,那便更好了。   想着这,他不由得轻笑了一番,只觉得这主意不错,这样便能同岁云暮朝夕相处。   “你问这做什么?”岁云暮听着他的询问收回了思绪,同样的也有些疑惑这人怎么突然提到道门。   醉惟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笑道:“我可以入道门吗?不用担心没有饭给我,我可以自己种。”   他知道岁云暮不需要吃东西,那道门的其他人定然也不用,所以他忙又补了个吃食,大不了就少吃些。   岁云暮被他的话给愣着,随后道:“你想入道门?”   “恩。”醉惟桑点了点头,又道:“不可以吗?其实也可以不用给我准备睡觉的地方,随便给我个柴房就可以,我能入道门吗?”有些期待。   “柴房?”岁云暮此时有些跟不上这人的思维,更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想要入道门。   还有这奇奇怪怪的话,什么不用吃食,什么睡柴房的,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了一通。   说来,君和好似也说过想入道门,不过他可没说不用管饭也没说睡柴房,只说给他个地方坐便好。   猛地想到这儿,他看着眼前的人就好似回到了那一日午后,君和笑着问他能不能入道门。   他那时是怎么回的,好似是回了一句入道得先断七情六、欲,不能沾、情、爱、更不能沾、情、欲。   本是有意说笑,谁知这人竟是信了,后头再没提过要入道门的事。   想到君和当时无奈的模样,他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了!”醉惟桑还在等着他给自己答复,却没想到他竟是笑了。   虽不知他是为何而笑,但只要知道他心情好了便好,后头也跟着笑,出声时更是没个收敛。   自鬼城那一日他便一直跟着岁云暮,从未见他笑过,那双眼眸中更是没有其他的神色,对谁都是极其的疏离。   不仅仅对他,就连儒林的几人也同样如此。   那时他都要以为岁云暮是不是不会笑,原来也是会笑,那双眼本就好看,现在笑起来时便愈发好看,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岁云暮眼中的神色就该是这样,好似他已经见过许多回一般。   但怎么可能,他明明也才见岁云暮。   于是他也不再去想,只看着他的眼。   岁云暮听闻微微一愣,笑意也随之散去。   他没再出声,只看向了别处。   醉惟桑见他收了笑有些失落,若是有一日他能为自己笑该多好。   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至少还有那个君和在,若是岁云暮能忘了君和该多好。   他这般想着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莫要想这些,省的到时候又惹岁云暮不高兴。   后头也不再说,他坐了回去。   两人谁也没出声,静的只余下风声。   *   鬼道深处,行宫外。   右护法自恶狗驿道回来后就来了此处,他身侧还跟着一名鬼兵,手里捧着个盒子。   很快,他就入了行宫内,见前头高位上坐着一人,此时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人,是个凡人。   浑身、赤、裸,生的清秀可人,只是这张清秀的面庞上却都是痛苦,面色煞白。   但高位上的人就同没有看到一般,仍然是自顾自索取。   至于高位底下还跪着几人,未着衣物,同样的也都是清秀男子。   右护法知道宴痕喜欢玩那些生的好看的男子,尤其是那些凡人。   被抓来的凡人中但凡生的不错的,都被送来他这儿,几乎没一个活着出去的。   只是他却不知这人如此胡来,看着殿内场景,尤其是这人还在行事,一丝都未要停下的模样。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却也不敢多言什么,只道:“属下见过宴堂主,属下有事禀告。”   “什么事?”宴痕显然是并不在意,只淡淡地出声,后头他又攥住身前人的头发,随着一声低喃下他直接掐断了这人的脖子。   而后,他便将人随意丢在地上。   方才还同他亲密无间,可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具尸体,滚落之际倒在地面。   跪在地上的几人见状吓得面色惨白,可却谁也不敢出声,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出声死的就是他们。   宴痕侧身歪在高椅上,然后才抬眸去看右护法,道:“淳儿回来了,可是在生本尊的气?”   昨儿两日他就收到了白淳的话,知道儒林那几个儒生被困在恶狗驿道那儿。   虽然出其不备伤了儒林掌教,逼迫他们困在驿道内。   但白淳到底还小,时间一长,儒林定是会有法子脱身,说不定还会伤到他。   不过也知道他这么急攻心切是为了什么,想要立功,好让鬼母瞧见。   知道劝不回来,也就不去多劝,只让右护法去协助,虽然几个儒林还不至于让鬼母注意,但却能留个印象。   现在右护法回来了,那白淳定也回来了,就是这人估摸着在生自己的气,谁让自己让右护法去帮忙了。   只是他这等了片刻也不见右护法出声,眉头一皱,道:“可是遇上什么事了,儒林那几个没死?”   儒林那儿有实力的也不过就是掌教以及监司,掌教都重伤了,一个监司难不成还能掀起风浪。   但看着右护法的神色,隐约他便觉得出了什么事,可到底什么事却不知了。   他又看了一眼,道:“可是淳儿受了伤,监司伤的?”说话间连嗓音都不由得带上了怒意,眸色更是极其暗沉。   区区监司,难不成还能越过右护法动手伤淳儿,好,儒林可真是好。   意识到这,他厉喝一声,“儒林那几个现在在哪儿,本尊要亲自去会会他们!”   “是岁云暮。”右护法见他如此也知这件事是瞒不下,并且他也并不打算瞒,侧眸瞥了一眼鬼兵。   鬼兵瞧见了,下一刻将手中盒子往前递。   “什么意思?”宴痕不知他的意思,尤其是鬼兵手中的盒子,以及那句岁云暮。   不是说儒林的人,怎么又提到岁云暮。   也是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从盒子底下滴落的血,有些红的可怕。 第15章   看着那不断滴下的血,他心中猛地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盒子里装着的就是白淳。   不可能,绝无可能。   他看向右护法,厉喝道:“淳儿在哪儿,他是不是回了行宫?”话落快速起身,越过右护法就要出行宫去。   “堂主。”右护法见他要走出了声,后头又道:“属下赶到时,白护法已经死了,头被挂在驿道门口。”   这话落下后,他将鬼兵手中的盒子取过递到宴痕跟前,又唤一声,“堂主。”   宴痕看着递到跟前的盒子,心中异样极深,片刻后才伸手去。   盒子底下已被血水浸染,此时正一点点滴落在地面,随着盒子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看着盒子中的东西只觉浑身冰冷,扶着盒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眼中布满震惊。   就见盒子中摆着一颗头颅,头发披散,面容染血,左眼不知被什么利器所伤已被毁的瞧不出模样。   可尽管如此,仍然是能瞧出此人是谁,正是白淳。   “岁云暮......岁云暮......你说是岁云暮杀的?”他说着伸手抚上白淳的面庞,就好似眼前的人还好好的并未死。   只是那断颈处不断溢出来的血,却又告诉他,人已经死了,是岁云暮杀的。   白淳那完好的右眼中还有惊恐未散,可见当时发生的事有多厉害。   他抬头去看右护法,见他点头也知道人真的是岁云暮杀的,是岁云暮!   意识到这,他眼中迸射出滔天怒火,血丝遍布通红一片,“他竟然敢杀我的淳儿,他竟然敢!”   “岁云暮说这是给堂主的回礼。”白护法低垂着眸再次出声。   也正是如此,宴痕心头怒意更甚。   他知道岁云暮是什么意思,他是在为那个凡人报仇,是在挑衅他,拿白淳的头挑衅他。   该死!该死!该死!岁云暮该死!   “我要杀了他,我要他给淳儿陪葬,我要他永不超生!”他在一声厉喝下,快速掐住地上跪着的男子额头,力道一施直接将其捏碎。   脑、液、血、肉、染满他的指尖,而那人已经倒在地上,惨不忍睹。   其余几人皆是被吓得面色煞白,看着宴痕的目光布满惊恐,连连后退躲藏。   宴痕见状一把扯住其中一人的头发,拖攥着到自己脚边,赤红着眸厉喝出声,“你怕什么,淳儿死了,你怕什么,淳儿连害怕都说不了,你怕什么!”   “别杀我,别杀我!”那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被他扯着头发只觉疼痛不已,还有他那犹如野兽发疯般的眼神。   惊恐使得他浑身发抖,想要挣脱可却是毫无办法,最后只能连连求饶。   只是他的求饶宴痕却是连半分怜悯都未生出,反而愈发的恼怒。   凭什么死的是自己的淳儿,凭什么这些凡人还活着,凭什么!   滔天怒火之下,他猛地一扯手中头发,便闻一道惨叫声传来,头发连带着头皮被整个儿扯下,血肉模糊。   可他还觉得不够,又将他的头完全捏碎,这才将目光放在其余几个凡人身上。   “岁云暮,我要你死!”他说着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们的身上,就如同眼前的不是凡人而是岁云暮一般,发了狠要他们都死,都给白淳陪葬!   一时间,行宫内惨叫声不断,血腥味更是冲天。   右护法看着犹如野兽般发疯的宴痕,看着那些凡人犹如蝼蚁一般死在他的手中,微微皱眉。   不过他什么都未说,只这么站在边上看着,任由那些凡人如何求饶都未曾理会。   待到片刻后,宴痕才从血泊中抬起头,眼眸赤红看向右护法,“去杀了岁云暮,我要他死!”   当初他能当着岁云暮的面杀了那个凡人,今日他也能杀了岁云暮,要他给淳儿陪葬!要他碎尸万段,要他永不超生!   “是。”右护法点头应声,随后才离开行宫。   也是在同时行宫内再次传来一声声怒吼,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跟在一侧的鬼兵被方才行宫内的一幕给惊着,知道白护法的死会掀起腥风血雨,却不想如此厉害。   宴堂主要岁云暮死,可到现在为止也没人能杀岁云暮。   它看了一眼右护法,低唤出声,“右护法。”   “搜整个鬼道,找到无需审问就地处罚!”右护法拧眉出声。   继左护法后又一护法死在他的手上,岁云暮俨然已经成了鬼道的一大隐患。   如今鬼母的事已到了事关要紧之处,绝对不能有一点差错,必须尽快将人处理掉。   “属下领命!”鬼兵点头,而后才离开此地。   *   一处水坑边,醉惟桑此时就蹲坐在边上,一手拿着个水囊另一手则拿着个碎碗。   将水坑表面的灰烬拂去,他便一点点将水都装入水囊中。   儒林走之前给了他几个装满水的水囊,喝上一两日是足够了,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要把空着的都给装满。   若是再同上回一样入一个类似修罗道的,怕是真得渴死在里边儿。   沙沙沙——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细碎的声响,听着像是有什么在沙子上爬动。   但也只片刻,那细碎声却又突然散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就瞧见前头一二步外竟是有条响尾灰蛇,此时蛇头上刺着一把剑,染了血的穗子在风沙下飘动。   蛇身则不断扭动缠在剑刃上,就好似要将那剑给缠断一般,约莫好一会儿,它才没了动静。   瞧着那剑以及那条蛇,他有些疑惑地去看岁云暮,道:“鬼道内还有蛇?”   被抓来鬼道到现在也快有一月,期间除了鬼人鬼兵外,他便再无见过其他的,就是连只虫子都没有。   可现在不仅见到了,竟然还是条蛇。   “恩。”岁云暮侧眸看了过去,见那蛇已经死了,又道:“是探子。”   看来他的回礼宴痕已经看到了,现在都迫不及待的放探子来寻自己。   他看着那条蛇,眸色都不由得暗沉了下来。   “探子?”醉惟桑听闻有些没明白,什么探子。   但下一刻他却是回过了神,这蛇是探子!   下意识他又去看那条蛇,虽仍是缠着剑,但早已没了动静。   只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蛇就是条蛇,不是什么探子。   不过岁云暮都说是探子了,他自然是不会质疑,后头他又去看岁云暮,然后道:“那我们可要走?”   他们在此处已经歇了有一二个时辰,若是换做往常,早已离开。   可这会儿并没有,他隐约觉得岁云暮好似并不打算走,就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   最先想到的便是那个宴痕,不过也只是个猜测,岁云暮不打算走他自然也不会走,就是这探子都到了,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想法。   岁云暮看着那条蛇片刻,随后才摇了摇头。   醉惟桑见状也知这是不走,他知道岁云暮定是有自己的思量,也就没有再去询问。   他去了响尾灰蛇的边上,蛇身还缠着剑刃但却没有一丝动静,可见是已经死了。   不过也难保不会只是个假象,他没有去触碰而是先将剑从沙地中给拔了出来,然后才用剑尖轻轻戳了戳。   确定这蛇真的死了,他才又去看岁云暮,询问着道:“那这蛇可以给我吃吗?”   方才看到这蛇时,他就有些想吃,不过岁云暮说这是探子,也不知能不能吃。   岁云暮听闻又瞥了一眼那条蛇,这蛇虽是探子,不过它与其他蛇也没什么区别,就是鬼道养着的罢了。   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醉惟桑一见忙将那蛇给提着往他跟前去,后头还将蛇摆在他面前,然后才道:“我在家时也常去捉蛇,烤的煮的我都会,你想吃哪一种,我给你做。”   这话才落,他却又摇了摇头,道:“还是烤的吧,等下回出了鬼道我再给你煮,你看可好?”   “随你。”岁云暮对于他的询问也没在意,随意应了一句。   只是他不在意,醉惟桑却是极其在意,漂亮的凤眸中更是有亮光溢了出来。   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即使出了鬼道也可以留在岁云暮身边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问,好一会儿后才将那蛇给抓着去了边上处理,用的是上回在鬼城捡来的断匕。   这蛇有毒,他将蛇头给斩下,这才开始剥皮,后头取了霁月炉开始烤蛇肉。   不一会儿,肉香味便飘了出来。   只可惜没什么调料能放,不然还能更香。   见里头的蛇肉已被烤的酥脆,他顺势从里头捞了一块,有些烫。   将其放入瓷碗中,他才递给岁云暮,笑嘻嘻地道:“这蛇还挺肥,你应该没吃过吧,给你。”   岁云暮平日里连些寻常吃食都不见他吃,他想蛇肉应该是没碰过。   后头他又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蛇肉的事,那是说的不亦乐乎。   只是这后头的话还未说完只说了一半,他却是被岁云暮的话给止住,只听他道:“吃过。”   “啊?”他有些没回过神,吃过?   岁云暮倒也没多在意,后头又道:“之前有人给我做过,味道还可以。”   之前在南城时,君和就做过一回,他也陪着吃了,味道还算可以。   “哦。”醉惟桑此时也是回过了神,同样的也知道岁云暮口中的‘有人’是谁,应该就是那个君和。   原来吃过,还是那个君和做的。   他有些闷闷不乐,‘哦’了一声就低下了头。   但也只片刻,他就又有了精神,他会做蛇肉自己又不是不会做,而且还能做的更好。   意识到这,他快速将那碗给夺了回来,忙道:“你等等,我重新做!”说着就蹲去了霁月炉边。   可惜这儿也没什么东西给他,好在儒林走的时候给了许多东西,他从里边儿捞了颗白碧果,只打算做蛇肉汤。   一时间,他是忙活了起来。   到是岁云暮被他这突然给夺了碗给愣着,下意识侧眸看向他。   见他已经坐在霁月炉边忙活,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他也没太在意,看了一眼后便不再去看。   窸窸窣窣——   也是在这时,耳边再次传来细碎声,比起方才的动静来还要更为清晰。 第16章   岁云暮听到声响微微抬眸,然后才看向声音的来源。   就见他身侧几步之外的沙丘边出现几条蛇影,灰黑色身躯细长盘旋在沙丘中,殷红的蛇信子轻轻吐着,此时正紧紧盯着他。   与此同时,另一侧也传来了细碎声,几条蛇影出现,金色的瞳孔泛着骇人的冷光。   看着从四面八方过来的响尾灰蛇,他缓缓起身,红衣顺势落于地面,上头的金丝莲花虽被血水浸染,可却仍然是开的极盛。   醉惟桑在他起身时跟着抬头,同时也看到了他提在手中的剑。   不知道怎么了,他迷糊地道:“怎么了?”   岁云暮没有应声,他已经到了几步外。   正是如此,那几条响尾灰蛇竟是下意识往后退去,就好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手中剑微微抬起,下一刻在沙土中划出一道剑痕来。   待到片刻后,他才又坐了回去。   几条响尾灰蛇看着他离开以及地上的剑痕,一时间有些不知何意,本以为他会杀它们,可却并没有。   互相看了看,它们才爬动着靠近岁云暮。   只是在靠近剑痕时它们却是注意到一阵剧烈的气息,也是在同时,便闻一声巨响,靠近的蛇被全数炸成血沫,渐染黄沙。   不过片刻间,周围已弥漫起浓郁血腥味,凡是靠近的响尾灰蛇全成了血沫。   这也使得还未靠近的响尾灰蛇纷纷往后退去,但它们也没有离开,而是匍匐在不远处紧盯着他们。   醉惟桑看着他坐下然后才去看前头,见那儿一片沙地已被血沫染红,地上到处都是蛇的残肢。   方才只顾着煮蛇肉,他到是没注意到周围异样,此时一看真是有些被惊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蛇。   猛地他就想到岁云暮方才说的,说那条蛇是探子,莫不是这些也是?   于是他又去看岁云暮,询问着道:“它们也是探子?”   “恩。”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   正是如此,醉惟桑知道自己并没有想错,这些蛇也是探子。   只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探子,之前他跟着岁云暮时并未见过什么探子,这会儿怎么出现这么多。   隐约间,他觉得心里边儿有些不安,好似是从岁云暮留在此地开始便有了,就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他忙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岁云暮有他的想法,还是莫要再想这些。   又摇了摇头,他才去看霁月炉里的蛇肉汤。   岁云暮并不知他心中所想,此时正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响尾灰蛇,眼底的暗色极深。   本以为鬼道的探子都出现了,宴痕也该找来了才是。   谁曾想这人还是同以前一样胆小,就像只老鼠一般,缩在暗黑的角落中不敢出来。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才闭上眼。   也是在这时,鼻息间涌来一阵浓香,他下意识睁开眼看去,见醉惟桑捧着霁月炉过来。   那霁月炉上还有热气不断涌出,同时香味也更浓了。   醉惟桑走到他的跟前,见他看着自己,忙将霁月炉递了过去,笑道:“我做了炖汤,里边儿还放了之前儒林给我的果子,你尝尝。”边说边又将那霁月炉往他跟前递。   汤?   岁云暮听闻低眸看去,见霁月炉内盛着满满一炉子的蛇肉汤,水还在不断沸腾,里边儿几块蛇肉若隐若现。   他看着,随后才微微摇头,“不必了。”   “别!”醉惟桑一听他说不必有些急了,忙凑到他边上,将那霁月炉又往他跟前递,小心翼翼地道:“不然就吃一点,我煮了好一会儿,就一点好吗?”   虽然知道岁云暮的意思,他不需要吃这些,但想到他吃过君和做的,就也想他能吃自己做的,哪怕就一口也好。   这也使得他的动作是愈发的小心翼翼,嗓音也都是压低了,深怕一时不察惹恼了他。   岁云暮见他如此坚持也是有些不解,之前几回给吃食时也没有这么坚持,怎么这蛇肉汤如此坚持。   他皱了皱眉,然后才侧眸去看他,见那双凤眸中流露着些许小心,可若是细看还能瞧出一丝期待。   此时他发现,醉惟桑与君和最相似的不是他的面庞,而是他的那双眼。   若不是知道这两人并不是同一人,他甚至都要以为这人就是君和,也难怪上回昏沉时他会认错人。   又瞧了瞧他手中的蛇肉汤以及他眼中暗藏的期待,终于是妥了协,他接过汤勺从里头允了一勺,轻抿。   “如何,可好喝?”醉惟桑一见他喝了眼中的笑意也随之溢了出来,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他还想问问是自己的好喝,还是那个君和的好喝。   不过他也知道若是真问了,怕是又得惹他不高兴。   所以他没敢问,只等着他答复。   浓汤入口极鲜美,并没有什么腥、臭、味,想来是同霁月炉有关,不然醉惟桑手上也没什么东西,难将那股子、腥、臭去掉。   至于味道,倒还可以。   所以在听到醉惟桑询问时,他难得的点头应了一声。   “当真!”醉惟桑见他点头有些欢喜,以至于出声时也没个收敛。   后头他干脆将霁月炉放在他跟前,然后才又笑着道:“这些都给你,我再去抓两条来。”说着便要起身去。   反正周围多得是蛇,抓两条吃也可以。   说来之前他还饿的没东西吃,这会儿却是送上来这么多。   “不用。”岁云暮见他起身就要去抓蛇出了声,这蛇汤虽味道不错,但他根本就不需要吃这些,于是又道:“不必给我准备,留着你自己吃便好。”   醉惟桑听闻也知意思,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后就又坐了回去,看着他喝汤。   只是岁云暮并没有多喝,只喝了一两口便不再喝。   他还想让他喝,但都被推拒了,也只得将霁月炉给收了回去。   炉中还剩了满满一大碗的汤,若不是他看着岁云暮喝,怕都要以为根本就没动过。   没办法,他也就只好自己喝。   只是这汤勺才刚碰到唇他便愣了,好半天后才低头去看,汤勺里边儿的汤已经被喝了小半口,还有些许剩余。   他看着这汤勺猛地就想起来这是岁云暮喝过的,现在他又喝,所以这算是接吻了吗?   恍惚间,他只觉心里边儿有些甜腻,之前因为君和而有些吃味的心思这会儿都散了,抬眸时偷偷地去看岁云暮,同时目光有意无意的往他的唇上瞥。   微红的唇上还留着些许水渍,在光亮下显得格外暧昧,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这一看,他是直看出了神,坐在那儿好半天没动作。   岁云暮察觉到他盯着自己,且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眉宇微微拧了拧,然后他才看过去,道:“瞧什么?”   “啊?”醉惟桑听着也终于是回过了神,见他皱着眉看着自己当即便知自己这是盯着他出了神。   以前也不是没有盯着出神过,但这才接了吻后却是第一回,下意识赶忙低下头,“没什么,没什么,喝汤喝汤。”说着才开始喝汤,时不时还夸赞两句。   岁云暮见此眉宇皱的极紧,但却也没再询问,闭眸歇下。   也是在同时,醉惟桑却是再次抬起头来,见岁云暮安静坐着歇息,目光下意识又落在他的唇上。   不由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唇,就好似当真是发生了什么一般,痴痴笑了几声。   而他的那些心思岁云暮并不知,他此时正在调息体内灵气。   *   在此处待上了一二日,剑痕外已然是一片血沙,响尾灰蛇的肢体满地都是。   岁云暮也有些失了耐心,他是有意让鬼兵找上门来,有意等宴痕。   可他要等的人迟迟未来,甚至只敢放几个探子过来,连个鬼兵都未瞧见。   他提剑起身,准备离开这儿。   既然人家不敢来,那也就只好他自己寻上去了。   正在挑完整蛇肉的醉惟桑察觉到身后动静,回头看去,见他提剑起身,忙出声,“要走了吗?”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才抬步离开。   正是如此,醉惟桑知道这是要走了,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他还以为得再待上几日,结果现在要走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忙将挑好的蛇肉放在布块包起来都给塞到包袱中,又将地上一些东西都整理后,他才跟上去。   随着他们的离开,一直盘旋在他们四周的响尾灰蛇却是下意识往两边散去,俨然是在怕他们。   但在他们走出几步之外后,那些蛇却又跟了上去。   岁云暮见状并没有理会,自顾自往前去。   不过他们这还未走上多远,便注意到方才还紧跟着的响尾灰蛇却是快速散去,不过是片刻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了?”醉惟桑不解,他看了一眼后才去看岁云暮,很是疑惑。   这刚刚还一副一定要跟着他们的模样,怎么转眼就走了。   也是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狂沙飞舞,万马奔腾。   约莫片刻,万马便已到了他们的跟前,马上是身着破旧铠甲的鬼兵,身形魁梧,凶神恶煞。   鬼兵在到他们面前时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从他们边上快速离开,激起一片尘土。   但也在这时,领头军将却是快速勒马停下,后头的鬼兵也都齐齐停下,疑惑地看着军将。   “将军,怎么了?”左副将领见此询问出声。   鬼兵军将并没有理他只回头看去,此时岁云暮两人已经走出几步之外,而边上则是数不清的鬼兵,同样都看着他们。   只是它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嗜血与贪婪,就好似要将他们撕碎了吃掉一般。   鬼兵军将看着那两人,尤其是岁云暮的一身红衣,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宇微微一拧,然后道:“站住!” 第17章   一声厉喝下,跟随的几位副将领也随着转头看去,目光落在了几步开外的两人身上。   不知军将要做什么,它们没有作声。   岁云暮也在军将的这一声厉喝下停下步子,桃花眸微微一抬,可却并未回头。   就这么站在那儿,手中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此时的他瞧着除了那一身红衣格外显眼外,其他瞧着到是没有什么引人的。   军将见状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才攥了攥手中缰绳,骑着马一步步往前行去。   待行至岁云暮跟前它才止下,同时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但它不知心中异样如何来,没有下马而是居高临下的这么看着眼前人,眉头皱的愈发紧。   正是如此,它心中的异样也是愈发深,随后道:“你是岁云暮?”   不知为何,它觉得眼前人是岁云暮,只是又觉得不是。   依着情报得来,见过岁云暮的鬼兵都死了,也就是说凡是遇上的鬼兵都难逃一死。   可眼前的人到现在也没个动静,莫不是怕了它们鬼兵?   它们原是被驱赶至修罗道的鬼兵,但前几日却被告知有个戴罪立功的法子,那便是杀了岁云暮。   岁云暮的事迹它们有所耳闻,就连他在修罗道北面杀了个将领的事它们也都知道,一时间倒也有些不敢接。   可一想到若是能杀了岁云暮,它们就能恢复自由,又有些动心了。   所以此行它们匆匆离开修罗道便是来追寻岁云暮,就是为了杀他。   只是它们谁也没见过岁云暮,见过的都死了,一时间也不知道眼前人是不是,下意识便出声询问。   岁云暮也在它出声询问时抬眸看去,漂亮的桃花眸中未染半分神色,淡漠清冷。   他看了看眼前军将,随后才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军将听闻皱起了眉,显然是有些不信他。   下意识,它低下身仔细瞧着,就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来什么一般。   只是它这瞧了好一会儿,那是什么都没瞧出来,然后才起身骑马离开。   越过时,它的目光又在岁云暮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才对着鬼兵厉喝道:“走!”   来时它便已收到右护法递来的消息,知道岁云暮出现在恶狗驿道几里地外的位置。   此时会怀疑那人,也不过就是隐约觉得。   既然不是,那它自然是不会多留,若不然怕是岁云暮得跑了。   浩浩荡荡的鬼兵很快就离开,此地也只余下满地风沙。   岁云暮看着他们走然后才离开,期间更是连半句话都未有,就好似方才胡言的人并不是他。   但一直跟着他的醉惟桑却是被愣着了,他原以为此地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至少按照他这几日对岁云暮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鬼兵。   可现在,岁云暮不但没有动手,甚至还胡言骗了人家。   下意识他跟着走到岁云暮身侧,瞧着他俊美的容颜,轻启了启口想要出声。   不过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也就没再出声,只跟在边上一块儿走。   *   离开的鬼兵在行了片刻后,它们到了一处被遗弃的营地。   地上的血沫蛇肢此时已被黄沙掩盖,只隐约几处还留有痕迹。   几位副将从马上下去,四下探查了一番,除了那些已经死透了的蛇尸外并未有其他的。   但也能确定,此地应该就是探子所说的位置,这些蛇便是探子。   它们快步走到军将边上,然后道:“将军,人不在这儿。”   “走了?”鬼兵军将听闻也知意思,目光瞥向那些被副将翻出来的血沫蛇尸,眉宇紧拧。   看来是来晚了,人已经走了。   意识到这,它攥着缰绳的手都不由得收紧,原以为此行定是能先一步找到岁云暮。   虽说右护法送来消息告知杀了岁云暮便可自由,但它们知道,这是个极好立功的机会。   岁云暮如今对鬼道俨然已经是一个极大的隐患,比起它们因为犯错而被驱逐来说,岁云暮更为危险。   所以它想只要能杀了岁云暮,将岁云暮的尸体带去给鬼母,好处定不会少。   猛地,它脑海中闪过先前看到的那一袭红衣,心中异样也随之涌了出来。   下一刻,它看向右副将领,道:“近日,鬼道内除了岁云暮外可还有其他什么消息传出?”   “消息?”右副将领并不知它的意思,不过也没多问,只低眸思虑。   约莫片刻,它便忆起一事,道:“先前听闻,鬼母命宴堂主抓凡人备万人殉血,不过抓来的一些凡人让儒林几人放走了一大批,白护法授命去抓捕儒林,死在了这儿,就是前头的恶狗驿道那儿。”   这事其实并不隐蔽,那一日逃离的鬼兵多不胜数,且宴痕突然发疯要杀岁云暮。   只要它们稍稍打听一番,便能打听出来,唯有那‘万人殉血’,只知鬼母要但却并未传出其他的消息。   鬼兵军将听闻眉头皱的极紧,又道:“没有其他的了?”   右副将领本就不解它的意思,此时又听着它询问这话是愈发的不解。   它看了看身侧其他几位副将,然后看向军将,摇了摇头,“将军的意思是?”   “方才那两个凡人是从鬼兵手上逃出来的?”鬼兵军将此时是愈发怀疑岁云暮,实在是它们追到探子汇报的位置后发现人已经走了,而一路行来也就只看到他们两人。   但鬼道为了‘万人殉血’抓了数不清的凡人,他们两人也可能是逃出来的,毕竟要真是岁云暮,怎可能如此冷静的同他们说话,怕是早已兵刃相对。   冷静!   猛地意识到这,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鬼道会任由两个凡人随处走?”   且这两个人还如此的冷静,根本不似被抓来的那些凡人,莫不是那人就是岁云暮!   “该死!快追!”它现在已经完全能确定那人就是岁云暮,而它竟然就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给跑了。   真是在修罗道待久了不知外头的景象,犯了如此愚蠢的错。   正是如此,其他几位副将又哪里不知何意,方才从它们身边经过的两人,怕就是它们要寻的人。   不再逗留,唯恐再让人跑了,骑马追赶。   只是等它们寻回去时,哪里还有人,只有那满地的黄沙。   “该死!”军将厉喝着出声,看着眼前只觉怒气直涌,可却是毫无办法。   任由蚀骨马原地踏步片刻,它才又道:“继续追,应该走不远!”话落率先离去。   后头鬼兵紧跟其后,浩浩荡荡。   *   岁云暮自是知道它们的去而复返,不过并未在意,他只看着躺在地上的鬼兵。   边上堆了许多鬼尸,是跟随着探子前来杀他的。   他手中剑刺在鬼兵的胸膛,随着他的力道微微一施,耳边传来了疼痛地惨叫声。   鬼兵疼的浑身都在发抖,它想死,可岁云暮不知道做了什么,它竟是连死都不行。   双手双脚都被砍断,现在的它就像是个人、彘、般,只能躺在地上任由岁云暮折磨。   “让我死!让我死!”它撕心般喊着,左眼已被剑刃刺瞎,里边儿空空荡荡只有一片黑暗,以至于在落泪时也都是血泪,惨不忍睹。   可岁云暮就如同毫不在意般,用着清冷的嗓音,道:“宴痕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让我死!”鬼兵不断地挣扎着,求着他能让自己死,可紧随而来的便又是一阵剧痛。   就见岁云暮拔出剑猛地就朝着它的心口刺去,剑刃在顷刻间刺穿心脏,暗红色鲜血顺着胸膛瞬间落了下去,将本就已经染红的沙土又晕上了一抹寒意。   可都这般了,它却仍然是没死,甚至清晰的感觉到那把剑在它心口不断搅动,迫使它快要疯了。   它只知道岁云暮杀、人不眨眼,可却不知他竟是如此的疯。   对,就是疯,疯子,竟是比它们还要疯。   看着岁云暮那毫无神色的眼眸,它连连喊叫,“我真的不知道,求你,求你!”   岁云暮看着它不断求死,可却是怎么都不肯说宴痕在何处,要么是真的不知要么就是不愿说。   这也使得他眼中的神色都不由得暗了下来,他已经没有太多的耐心,寻了宴痕数年,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手中剑刃猛地一拧顺着它的胸膛就往边上移动,顷刻间便将其直接斩断,胸膛连同身躯也随之分离,鲜血溅涌染红地面。   鬼兵原本眼中的绝望也在此时渐渐化为解脱,被岁云暮折磨的这半个时辰里,它无数次想要死可岁云暮每一回都没有杀它。   现在,它终于是解脱了,约莫片刻后它才没了动静。   沙地中堆积了几具尸体,血水从尸体中不断涌出来,染在他的衣摆上。   他低眸瞥了一眼并未在意,随后才提着剑离开。   醉惟桑见状快速跟了上去,同时也知道他心绪不佳,想必是未能从鬼兵口中问出想听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过鬼兵,可回答的都是不知道,渐渐的岁云暮也不再问,只要看到鬼兵直接将其斩杀一个不留。   他想了想,从包袱中翻出颗流苏糖递了过去,雪色的糖块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岁云暮瞧见递来的流苏糖微微收了些心中不悦,然后才侧眸看向走在身侧的人,道:“什么?”   “儒门给的,说是流苏糖,听闻是江南那儿的甜点。”醉惟桑笑着出声,后头又道:“我方才吃过了,这糖很甜,你也尝尝。”说着又递了些。   随着他的话落,岁云暮才再次去看那递过来的流苏糖,小小糖块上头还裹着糖霜,瞧着便觉得甜。   不过他没有去接,只道:“我不喜甜。”   “不喜?”醉惟桑听着微微一愣,也不知为何他觉得岁云暮是喜甜的。   这念想为何而生他也不知道,但心里边儿就是觉得岁云暮是喜甜的,以至于这会儿说不喜时,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又见他转过头去,他微启了口想要再说两句。   可这话还未落便闻万马奔腾声袭来,下一刻数不清的蚀骨马出现,阵阵黑雾盘旋,腐臭味更是扑面而来。   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于其中,黑雾弥漫,恶臭袭人,竟是瞬间掩去了流苏糖的甜香。 第18章   岁云暮也在此时抬起头,见是方才离去的鬼兵,微微笑了笑。   知道它会去而复返,倒也没想到这么快。   不过也好,一块儿解决了。   那一抹笑极浅,浅的甚至根本就看不清。   但领头军将却是看到了,就如同是在嘲讽它的愚蠢般,令它心头震怒。   犹如铜铃般的双目里头布满血丝,咧嘴一喝,便见黑气涌了出来,“你敢骗我!杀了他!”厉喝声下,周围鬼兵传来嘶喊声。   下一刻鬼兵全数冲了上来,巨大的身影就如同遮天蔽日般,将原本就有些昏暗的天色遮掩的愈发暗沉。   抬眸看去时,竟是看不到亮光。   而这数不清的鬼人蜂拥而至,残破的铠甲穿在它们的身上,上头还缠绕着阵阵黑气。   岁云暮被宴痕耗得没什么耐心,自然也就不会手下留情,美眸染满寒意。   寒光剑影下,他已将那些靠近的鬼兵全数诛杀,血沫溅洒不仅染红他的衣裳更染红他的剑。   风沙飞舞,而他却犹如煞神一般,使得靠近的鬼兵下意识停下了步子,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再上前,一时间周围只余下了风声。   军将虽也被岁云暮的模样惊着,以前也只听过他的传闻,但真正的却是不曾见过,此时一见实力确实极高。   不过它此行带来的鬼兵有数千,岁云暮再厉害也不可能从其中逃脱。   如此想着,它攥紧手中剑,厉喝道:“杀了他!你们难道不想自由了,杀了他我们便不用再回修罗道,难道你们不要吃、人、喝、血了,杀了他!”   在修罗道被困了有百年,它们饿了就有百年,什么都没得吃。   如今有此等机会,它们又哪里舍得放下,哪怕会死在岁云暮手中。   只要一想到杀了岁云暮,它们便能从修罗道中脱离,便犹如野兽般什么都不在意了。   如此,鬼兵们不再迟疑,蜂拥而至,顷刻间便已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就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军将看着已被鬼兵淹没的岁云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今日岁云暮是必死无疑了。   只是它这心思才生出片刻,便见一道金丝出现,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人群直朝它袭来。   瞧着这,它快速侧身躲开,然后就见金丝直接刺入它身后的一名副将眉心。   副将根本来不及反应,金丝便已经刺穿它的头颅,双目大睁下一刻从蚀骨马上掉了下去,没了动静。   金丝也在瞬间收回,与此同时又有惨叫声传来,浓浓血腥味弥漫掩去黄沙袭来的尘土息。   军将快速回过头去,就见方才还被鬼兵淹没的岁云暮此时已出现在眼前,身上不染一丝伤痕,就连尘土都未曾有。   而他的脚边已是满地尸骨,周身是一朵巨大金莲,将他紧紧包裹其中,数不清的金丝则缠绕在四周。   又见金莲盛开,莲开清香,金丝缠绕,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鬼兵全数化为血骨,尸骸遍野,惨叫不断。   竟是在顷刻间,将围在他周身的鬼兵全数杀尽。   “这怎么可能!”军将知道他的实力极强,可却不知能够在瞬间将它这千余名鬼兵杀尽,这怎么可能!   眼见岁云暮抬眸看来,那双眼中的暗色极深,就像是深渊一般要将它完全拖入无间地狱。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它快速骑马准备离开。   它知道岁云暮会杀它,趁着还有鬼兵拖延,必须离开。   只是还未离开半步,金丝已经缠上它的喉咙,猛地就将它从马背上给拖了下来。   再一阵拖动下,直接便拖到了岁云暮的跟前,留下一道极深的拖痕。   而它的边上是满地的血水与血骨,甚至它还能够看清楚那些骨头上残留的肉沫,鲜红的就像是它们啃、食过的凡、人、腿、骨。   它攥着锁在喉咙上的金丝,抬眸间眼中都是惊恐,看着岁云暮它便道:“放了我,我不会再出修罗道,放了我!”   “宴痕让你来的?”岁云暮并未理会它的求饶,只自顾自出声询问。   这人是修罗道被遗弃的军将,按说那些入了修罗道的鬼兵是无法出修罗道,而现在它们不但出来了且还是来找自己的,可见是有什么人授意的。   而它又是这些鬼兵的军将,那知道的肯定比之前那几个鬼兵要多,也许能知道宴痕躲在哪儿。   只是他这般想,鬼兵军将却是一个劲摇头。   这也使得他心中不悦极深,眸色也是愈发的暗沉。   一直缠绕在它喉咙上的金丝开始收拢,竟是要将它的脖颈勒断。   鬼兵军将下意识挣扎了起来,双目染满血丝,好半天后才哑着声音出声,“我......我不知道宴堂主......是右护法让我们来的,说是我们能杀了你便不必再被囚困在修罗道,是右护法!”说着嗓音是愈发沙哑。   之前它便知道右护法将这事告知他们,其实就是拿它们当替死鬼。   但只要能自由,即使知道这些它们也都不在意。   可现在它突然有些后悔了,不接它们虽会被永远困在修罗道内,但却不必这么赶着上门来送死,鬼兵在他眼里犹如蝼蚁。   突然它想到了千余年前仙境入世时,开天辟地,白龙现世,道门那位剑仙入世,也曾以一人之力屠它鬼兵千万。   眼前人虽不是那位剑仙,可现在给它的感觉却有过之而不及,甚至它有些明白为何此行鬼道要除掉岁云暮,便是因为他岁云暮已是鬼道的隐患,一日不除后患无穷。   岁云暮对于它的惊恐半分未理会,只道:“右护法在哪儿?”   右护法授意修罗道,那它一定知道宴痕在哪儿。   “我不知道,右护法的鬼城藏得隐蔽,具体在何处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认得路,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带你去!”鬼兵军将知道只要自己说了位置,岁云暮会毫不犹豫杀了它,可若是他领路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杀它,之后还可寻机会逃走。   而它的那些心思,岁云暮又哪里不知,美眸紧盯着被金丝缠绕的人,许久未有动作。   待到片刻后,他点头应声,“好。”话落缓缓起身。   鬼兵军将见状也知道这是真的不杀它,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也是在下一刻,它只觉双腿一阵剧痛,双腿已被齐齐砍断,鲜血溅洒。   它完全没想到岁云暮会直接砍断它的腿,震惊之后便是蚀骨般的疼痛,惨叫出声。   岁云暮甩了甩剑,将上头的血甩去后,他道:“带路!”   鬼兵军将疼得浑身发颤,可还是强撑着思绪不让自己昏厥过去,因为它知道,岁云暮能在让它带路时都砍掉它的腿,那让它清醒过来定然还会做出其他什么发疯的事。   所以它不敢,好半天后才伸手指着正北方,“往北......”嗓音颤抖,竟是有些说不清。   岁云暮听着抬头看向北面,昏暗的天际与满地黄沙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就像是有只滔天巨兽盘旋在那儿,骇人无比。   他又瞧了瞧才收回视线去看鬼兵军将,见它因为剧痛而面容狰狞,喉间还被金丝缠绕,两条腿断裂掉在沙地中。   余光瞥向醉惟桑手中的流苏糖,底下是一张薄薄的纸张,还有糖粉落在上头。   伸手将纸张给抽出,撕出个小人样的纸人来。   又为纸人注入灵气,便见方才还瘫软在他手中的纸人突然有了动作,脑袋轻轻晃了晃然后攀爬着从他的手中起来,跳到了沙地中。   “交给你了。”岁云暮看着已经跳到沙地中的纸人出声。   小纸人听闻并没有立马动作,而是动了动自己的脚,见两只脚都陷入沙地中,下意识来回踩了踩。   待到片刻后,它才回头去看,就见地上躺着个被砍了双脚的鬼人,恶臭扑面而来。   俨然是臭到了,它还用手摆了摆,之后才去接过掉下来的金丝,仿佛是要把这鬼人给拖走。   这小小一张纸人,瞧着便是没什么力气,现在还要拖鬼兵,如何能做到。   醉惟桑一直在边上看着,虽然在看到这纸人出现时有些诧异,不过想着岁云暮是仙境的人,也就不那么的诧异。   就是这纸人要去拖鬼兵,他忙道:“我来拖吧,它......”   这话也才刚落,便见那小纸人竟是已经拖着鬼兵将领走出了几步外,速度虽是不快,可却当真是拖动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只觉这纸人真是厉害,鬼兵可是大它不知多少,竟然能拖动。   小纸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歪着脑袋看了过去,同时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它看了一眼然后又去看岁云暮,同时传来浅浅地银铃声,宛若音曲般格外好听。   只是岁云暮听着却是皱起了眉,眼底也都是不悦。   小五一见缩了缩脖子,知道他心情不佳,也就没敢再说了,但仍然是偷偷去看醉惟桑。   醉惟桑看到了它的目光,还有那银铃的声音,只觉它好似是说了话,但说了什么却是不知。   下意识他想去询问岁云暮,但岁云暮已经离开。   知道他心情不佳,也就没有再去询问,就是小五的目光让他不解,好似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不由得他也低头去看,然后就看到自己手上的几颗流苏糖,莫不是想吃糖?   只是这就是张纸,怎么会想要吃糖。   但小五的目光又一直紧盯着,连岁云暮已经走出几步外,它都没有动。   这么看了片刻,他才询问道:“你......想吃糖?”   小五一听忙点头,同时银铃声再次传来。   正是如此,醉惟桑也知道这是真的想吃糖,一张纸还喜欢吃糖。   看来,方才它与岁云暮的话应该也是想吃糖,但碍于岁云暮此时的心情,没敢多说。   他转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岁云暮,然后才蹲下身将手中糖递给它,接着小声道:“偷偷给你的,不能让他知道。”   小五自是明白,自家主人心情不好,捧着糖便乖乖地点头,随后大张着口就将整颗糖都给咽了下去。   想是高兴,叮叮当当的银铃声好半天没散。   后头又吃了几颗,它才拖着鬼兵军将往前头去,醉惟桑就跟在边上。   而他们的举动岁云暮有所察觉,不过他并没有去理会,只独自一人继续往前去。   *   走上一日,周围荒凉空荡,悄无人迹。   鬼兵军将被小五拖着走在沙地中,腿上染满鲜血,这么走了一日血未止住仍然是在往外溢,身上多多少少也添了许多伤,都是岁云暮问路伤的。   这也使得它神智有些不清,昏昏沉沉也没个动静。   小五自然是不会理会,自顾自拖着,就是目光时不时往醉惟桑身上瞥。   惹得醉惟桑很是疑惑,但他也听不懂小五说话,也就没有问,只想着兴许是要糖吧。   儒林给的流苏糖并不多,他原是想给岁云暮留着,谁曾想让小五吃去了大半,无奈地叹了一声气。   小五的目光还在往他身上瞧,终于他低下头,道:“没糖了。”   正是这话,小五只觉失落无比,低垂着头继续拖着鬼兵军将。   但也是在同时,它却是猛地拖着鬼兵军将往岁云暮身边跑,速度极快。   不一会儿它就到了岁云暮边上,丢了金丝爬到他的肩头,顺着它的耳畔便道:‘主人,有人。’ 第19章   “恩。”岁云暮顺着它的话应了一声,后头又道:“不用理会。”   小五听闻也知意思,乖乖地点了点头后才跳到沙地中,攥着金丝往前走。   约莫走上片刻,岁云暮才停下步子,目光也随之落在四周。   站在那儿,许久没有动作。   鬼兵军将虽思绪有些浑噩,但却也时刻注意着四周。   察觉到岁云暮停下步子,它下意识看向他。   也是在同时,岁云暮回眸看来,漂亮的桃花眸中染满寒意。   这一眼,看的鬼兵军将心头一怔,总觉得他早已看透它的计划。   它此行便是故意引岁云暮入他们的埋伏,只要岁云暮再往前走上片刻,就能中埋伏。   可现在眼看只有几步,岁云暮却停下了,有那么一瞬间它真的觉得岁云暮看透了。   但不可能才是,它连一丝都没有表现。   岁云暮没有出声而是回过头去,随后才继续往前走,就好似方才那一眼从未出现。   也正是如此,鬼兵军将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也只片刻,它就见岁云暮手中银剑猛地朝着沙地中刺去,下一刻有暗红的鲜血从沙地中涌了出来。   方才还没有动静的沙地快速传来动摇,数不清的鬼兵冲出沙地朝着他扑去,手中提着黑金大刀,阴森骇人。   岁云暮见状挑剑一抬,直接从地底下挑出个鬼影来,甩手间将那鬼影甩了出去。   鬼影撞在扑来的鬼兵身上齐齐摔了出去,但这还未完,其余鬼兵已经扑了上来。   俨然,这些出现的鬼兵早已在此地埋伏已久,而引他来的便是那鬼兵军将。   银剑劈去,剑光四射,靠近的鬼兵全数化为血骨,此地也很快静了下来。   一直看着这一幕的鬼兵军将诧异不已,本是想出其不意,但看岁云暮的模样分明早已知道,原来真的知道,并不是它的错觉。   又见岁云暮过来,它慌忙往后退去。   可喉咙上的金线还缠着,它竟是退无可退,惊呼出声,“我会指路,我不会再骗你,别杀我,我不会再骗你了,不会!”   岁云暮听着手中剑直接刺在它的掌心,瞬间将其刺穿,耳边传来剧痛的惨叫声。   他没有在意,只冷眸看着鬼兵军将,“走哪儿?”话音淡漠,不染神色。   “在西面.......”鬼兵军将这话才落便觉察到手腕处传来剧痛,岁云暮的剑已经刺穿他的手腕。   它快速摇头,知道岁云暮随时都会杀它,不再含糊,惨叫着出声,“是上梨鬼城,右护法在上梨鬼城!”   “上梨鬼城?”岁云暮看着它出声。   鬼兵军将深怕他不相信,慌忙又点头,然后道:“上梨鬼城是右护法的附属城,每隔一段时间右护法便会前往各个鬼城视察,正好这个时间是它到上梨鬼城的时候,我没有骗你,没有!”   其实对于鬼道内几位护法堂主的动向,它们多多少少也有些清楚,要想寻右护法,这个时间只能去‘上梨鬼城’。   岁云暮听闻也知人应该就在那儿,只要寻到右护法,那宴痕的躲藏地定然也能知晓。   很快,他们便朝着‘上梨鬼城’行去。   *   鬼道深处,行宫内。   宴痕看着站在底下的几名鬼兵统领,双眸染满血丝,里边儿布满不耐。   耳边的汇报声还在一一传来,皆是在汇报‘万人殉血’的事。   只是如今他根本就不在意什么‘万人殉血’,他现在只想杀了岁云暮,终于他攥起桌上茶壶猛地就朝着几人摔去。   便闻一声巨响,茶壶重重的砸在中间那名鬼兵统领的头上,瞬间茶水四溢,碎片落了一地,周围也随之陷入了寂静。   鬼兵统领至始至终都没有动作,只站在原地。   宴痕见状眼中怒火更甚,下一刻厉喝出声,“本尊要知道岁云暮如何了!”   随着他的话落,几位统领都未再出声,直到片刻后右侧总统领出了声,“禀告堂主,我们的人都死了,修罗道那儿同样是死伤惨重,还望堂主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后头的话还未落,便见方才还在高位上坐着的人已经到了它的面前,同时掐住它的喉咙。   总统领只觉呼吸一怔,不过它却是并未有任何动作,仍是站在原地。   至于其他几位统领也未动,等着宴痕的话。   “废物,连个岁云暮都动不了,本尊要你们有何用!”话音一落,宴痕手中力道一施,下一刻猛地将人甩了出去。   正是如此,总统领直接摔在一侧柱子上,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猛地就吐在地面。   可它并未就此停歇,而是快速跪在地上,道:“属下知错,还望堂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定能杀了岁云暮。”   其实它知道,要想动岁云暮极难,至少对于它们来说极难。   若是能由几位先者兴许可以,但先者重伤闭关,何时出关还未知。   “岁云暮!”宴痕根本没有去听总统领的话,他疯了般将行宫内的东西全数砸碎,一时间行宫内是一片狼藉。   待到终于发泄后,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低垂着头好半天后才坐回高位上。   目光也随之落在高位一侧,那儿放了一颗头颅,右眼大睁着,里头的惊恐震惊挥之不散。   他伸手抚了上去,震怒的面庞上终于是带上了笑,“淳儿,为师会为你报仇,为师会让他给你陪葬,拿他的血来祭你。”   伤了淳儿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要岁云暮死。   指尖轻轻抚摸下,他才再次去看底下的几名统领,道:“他现在在何处?”   “还在恶狗驿道内。”其中一位统领出声,后头又道:“探子回报,修罗道南部所属鬼兵全死在他的手上,它们本还想将他引去埋伏地,不过也都死了。”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宴痕听着这话冷笑一声,修罗道内有多少鬼兵他自是清楚。   南部虽只是修罗道内一部分,但鬼兵也有数万。   结果这数万的鬼兵竟是还拿不下一个岁云暮,甚至还被岁云暮杀尽,可不就是没用。   不过他也没有再去提,侧眸看向底下的几人,又道:“本尊要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岁云暮的实力他也算是了解,几年前就已到了登峰造极,这几年一直逗留在鬼道怕是更甚,不然也不至于将修罗道南部的兵力都给杀尽。   想要动他,还得用别的法子。   几位统领并未立马出声,互相看了看,随后才又低下头。   宴痕瞧见了,眉宇一拧,冷然道:“怎么,没找到?”   “禀堂主,还未寻到。”左副统领低垂着头出声,后头又道:“他藏的紧,一时半会儿怕是难寻到,还请堂主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这话也才刚落,便见一只茶盏猛地就朝着它摔去。   茶盏擦过它的面颊,掉在地上,传来一声脆响。   碎片茶水溅了一地,茶香味弥漫在行宫内。   可却无人去在意这茶香,行宫内静的出奇。   待到片刻后,一直跪在地上的总统领出了声,“禀堂主,我们虽是没有寻到那个人,不过属下猜测可能在南城。”   “南城?”宴痕终于是正眼看向总统领,目光紧锁着他,显然是在思虑它话中意思。   不过他此时也想不出什么,他自那一日后便再没离开过行宫,说是养伤不如说是被幽禁,鬼母是在警告他不可再惹事。   当初不惜损失众多鬼兵闯入南城抓那个凡人,就是为了杀岁云暮。   这近乎千年的时间,他鬼道的人死在道门手上多不胜数,他道门死在他们手上的自然也不少。   岁云暮便是他道门的一大战力,他若是死了,定然是能重创道门。   只可惜,当年那个凡人没能控制住让他寻了机会自缢死在自己手上,不然岁云暮早已经死了。   而他也因为自作主张被幽禁在行宫内,待到鬼母之事大成时,才可离开。   但现在岁云暮杀了他的淳儿,他如何能坐得住,所以他必须离开行宫,也必须杀了岁云暮。   看了看底下的几人,然后他道:“既然如此,本尊再给你们两日时间,两日内找不到,本尊就要你们的命!”   “属下领命!”几位统领听闻领命,随后才离开行宫。   很快,行宫内便只余下了他一人,有些静。   他看着白淳,瞧着他眼中的惊恐与震惊,指尖轻轻抚了上去,道:“淳儿再等等,为师已经寻到法子对付他了,很快为师便拿他来给你陪葬,很快。”话落又取过摆在边上的木梳。   木梳上雕刻着杜鹃花,上头还染了些许血迹。   不过他就如同没看到一般,撩起白淳的一缕头发,顺着木梳轻轻抚着。   *   上梨鬼城在阴阳道内,恶狗道与阴阳道有些距离,且一路上追杀的鬼兵多不胜数,走上一两日他们都还未出恶狗道。   那名鬼兵军将则被他们一路拖着,此时早已半死不活,几度昏厥。   但只要它昏厥就会被小五割肉疼醒,几回下来腿上已经露出森森白骨,骇人恐怖。   原先它还想逃,现在只想岁云暮能让它死。   又走上了些许,他们才暂留在一处破旧的土胚房内,两侧墙面破了口子,风沙黄土喧闹涌入其中。   醉惟桑这会儿正在吃面饼,目光则一点一点的往岁云暮身上瞟。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两日他发现岁云暮的面色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苍白,血腥味也淡了,有的也只有鬼兵的。   他看着染在岁云暮面颊边的血迹,虽然只浅浅染了一些,但却也让他看着很是不适。   张望着又瞧了瞧,他才道:“我们要在这儿留多久?”   这话落下后,好一会儿他没得来回应。   睡着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岁云暮睡着的时候,上回在修罗道内,他便睡熟了。   后头又唤了一声,他才知道人真的睡着了,同样的目光又落在他脸上的血迹。   越看他便越是不悦,眉头都随之紧皱了起来。   终于在片刻后,他从包袱中掏出块布块,沾了些水他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岁云暮歇息时的警惕极高,只要有一点动静都能醒来,所以他这动作是格外的小心。   随着他的靠近,岁云暮那张宛若仙人的面孔也是愈发的清晰,呼吸间也都是他身上的香味。   这让他有些晃神,以至于拿着布块的手也是半天没动作,直愣愣地盯着眼前人。   正是如此,香味也是愈发浓郁,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些,近的只要他低身就能吻上他。   “好香......”下意识,他出了声。   之前跟在岁云暮身边,他虽是不曾如此靠近,但却也能从他身上闻到些许血腥味。   不过今日他到是没闻到什么血腥味,只有这淡淡的香味,真的好香。   那双桃花眸紧闭着,眼尾处还有一抹血迹,想来是之前杀鬼人时给溅上去的。   这双眼本就好看,如今又添一抹妖艳,愈发的好看了。   他看着这双眼有些想要去触碰,但他不敢,怕岁云暮醒来赶他,也就只能这么直勾勾地盯着。   若是有一日,这双眼能看着自己,该多好。   边上的小五此时正坐在沙地中,手里捧着半块面饼,边吃边盯着面对面的两人。   时不时它还歪歪脑袋看看自家主人,见主人没动静又去看醉惟桑,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就好似下一刻会吻到一块儿。   它又去摸包袱中的流苏糖,一口给吞了后又去摸,至于目光仍是盯着两人,仿佛真的在等他们什么时候吻上。   醉惟桑此时正认真看着岁云暮并未注意到小五,又瞧了片刻,他才伸手抚上他的眼眸。   想着自己小心一些也许岁云暮不会醒,小心一些便好。   只是他这手才刚抚上去还未触碰到,便见岁云暮睁开眼。   许是才醒,漂亮的桃花眸中还染着些许倦意,好一会儿未清醒过来。   直到片刻后,他才稍稍醒转,同时也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人,眉宇一拧,冷声道:“你做什么?”   没了方才的柔和,话音中的冷意极深,就连面上也同样如此。   醉惟桑原本还有些被他眼中的神色给晃着,在看到他皱眉时便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快速往后退了些,同时又见他眼底的冷意溢出来,知道这是恼了,慌忙解释道:“我......我想帮你把脸上的血迹擦掉,我担心你不适。”说着还将手中布块递给他看。   岁云暮听着此话眉头皱的极深,但却也没说其他的,只道:“不必。”   他不喜其他人触碰,哪怕这个人生的与君和有几分相似。   见他眼中流露出些许失落,瞧着就像是被遗弃的小孩儿一般。   他看着并未出声,只微微撇过头去。   正是如此,醉惟桑是愈发的失落,低眸又看了看手中的布块,然后他才递给岁云暮,轻声道:“那这个给你,我不碰。”   那血留在岁云暮身上他很是不喜,就像是其他人碰了他,让他心里边儿很是酸涩。   于是他又跟着到岁云暮的前头,将手中布块往前递,仿佛不接他便不离开一般,很是执着。   岁云暮也发现了,但也终究是什么都未说,接过布块擦拭。   鬼人的血有恶臭,留在身上时确实极其不适。   很快,面上的血就已经被擦拭干净,本就俊美的面庞此时也是愈发的好看,清绝出尘,不似凡人。   醉惟桑见他擦了心里边儿的不适才散,后头还笑了起来,在岁云暮将布块递来时那笑都未散。   之后还将布块给藏回包袱中,就像是宝贝一般,还轻轻拍了拍。   岁云暮并未去理会这人的动作,只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裳,然后将缠在肩头的布条给取了下来。   布条上的血已经成了暗红色,而他的肩头此时是一片雪色,之前那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早已痊愈,就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都已经愈合。   若不是接连受的伤太多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好,又将缠在腰间的布条都取下后,他才重新开始穿衣裳。   松散的红衣半遮半掩着,里边儿的肤色纯白如雪,只些许位置还染着血水。   醉惟桑回头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不由得痴楞了起来。   之前他也曾脱过岁云暮的衣裳,不过那时因为受伤模样瞧着格外厉害,哪里同现在这样不染一丝痕迹,就像是一块凝玉。   直到瞧见岁云暮冷眸瞥来,他才惊醒,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讪笑道:“你的伤好了?”   岁云暮没有应他,又瞥了一眼才起身去了另一边角落,鬼兵军将此时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可目光却是看着他。 第20章   见他过来,鬼兵军将吓得连连后退,眼中也都是惊恐。   只可惜它此时根本没什么力气,以至于挪动了好半天也只稍稍动了些,同时眼中的惊恐更甚。   这两日它被折磨的快要疯掉,就如同它们当初折磨那些凡人一般,有时候为了吃新鲜的,它们会在凡人的脖颈上开口,之后又会把他们的伤口缠起来。   如此这样,凡人就不会立马死,反而会连着给它们供应新鲜的血,至于肉则直接割便好。   而现在换了位置,它成了那个被折磨的,只觉惊恐万分。   小五不吃它的肉,可每每想到就会去割,之后喂那些食腐鸟,就像是在玩。   岁云暮已经到了它的边上,自然也看到了它眼中的惊恐。   不过他并未理会只微微抬起手,纤细的指骨没了血水的浸染,就如同上好的美玉般漂亮,下一刻指尖下出现一把匕首,对着它的左眼便直接刺了下去。   “啊!!!”   只闻一声惨叫,鬼兵军将被眼中的刺痛给惊得浑身抽搐,双手捂着自己被匕首刺穿的瞳孔,暗红色血水不断溢出来。   约莫片刻间,此地便已被血腥味所弥漫,而它的惨叫声更甚。   “杀了我,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它在惨叫之下连连求他,求他能杀了自己。   真的太痛苦了,痛苦的它恨不得自我了断。   可它知道岁云暮不会让它了断,因为他还要它指路。   此时它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听从右护法的话,不该与岁云暮对上,他就是个疯子!岁云暮他就是个疯子!   惨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岁云暮才收起匕首,上头染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恶臭味不断涌来。   他有些厌弃地皱了皱眉,随后才将其随意丢在地上。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极浅的话音夹杂着绝望缓缓而来,听得人心尖微颤。   就连边上一直看着的醉惟桑也都看的心惊,但也知道这几日岁云暮心情一直都不好,所以将气都出在鬼兵的身上。   在看到他伸手去挖鬼兵军将的右眼时,他才忙上前去。   倒不是可怜鬼兵军将,不过就是觉得岁云暮这么直接用手会脏,那双手白净的就像是凝玉。   有好几回他都想将其藏在自己的掌心,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至于鬼兵军将会如何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只在意岁云暮,不想他脏了手。   再者,他们还要鬼兵军将带路,眼睛若是都瞎了可就带不了路了。   轻扯了扯岁云暮的衣裳,他道:“它还要带路,眼睛都瞎了就没法带路。”   岁云暮也在他出声时侧眸看去,眉宇紧拧,眼底也都是不悦,可见心情极不好。   阴阳道离恶狗道并不远,之前只是误入修罗道才多走了许久,但现在却是因为鬼兵追杀,不然他应该已经到了阴阳道。   但也终究是没有再去挖鬼兵军将的右眼,回眸时微微抬手将自己的衣袖从醉惟桑的手中攥离,他才去看鬼兵军将。   见它捂着左眼浑身发抖,嘴里还一个劲说着‘它还能带路,别挖它的眼睛’,着实吵闹。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它的舌头给割了。   可若是割了,就说不了话了。   这也使得他心中的不悦愈发的深,抬手就在它的脖颈处猛地一划,便见血管断裂,浓血快速涌了出来。   而他的手上也同样是沾染了血迹,眼中的厌弃极深,但看着那些血水不断涌出来,看着鬼兵军将因为断了血管而不断抽搐的模样,稍稍顺了些气。   醉惟桑一见也知道这是好了些,就是他手上又染了血,忙取了块干净的布块给他。   岁云暮瞧见了,接过擦拭干净后才又还回去,随后坐回了原位。   至于被他遗弃在地上的鬼兵军将,此时只绝望的捂着自己的脖颈,它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血在不断流出来,不由得再次想到那些被它们放血的凡人。   有时候想吃蒸煮时,它们就将凡人倒挂在杆子上,由着把他们的血都放干了。   明明它都感觉到自己的血快要被放干了,可它发现自己竟然还死不了,它知道一定是岁云暮做了什么,可它却是连点反抗都不能。   它将目光放在醉惟桑身上,看着他,想他能杀了自己,让自己死。   醉惟桑又哪里瞧不见,不过他却是半分未去理会,甚至于看着它的目光都不由得沉了些。   岁云暮这两日心情不好,他是最清楚的。   这人若是死了,哪里还有什么人能给他顺气,自然是不能死的。   再者,鬼兵吃、人时可比岁云暮更甚,活着抽、皮、扒、骨惨不忍睹。   这么瞧了片刻,他才起身离开坐回了岁云暮边上,见他闭眸歇息也没出声只这么瞧着。   鬼兵军将看着他走,眼中的绝望愈发的深,微启了启口可却是半分声响都没有,毫无反抗之力。   又在此地待上片刻,他们才走。   路上追兵仍然极多,但大多都死在岁云暮的剑下,无一幸免。   入阴阳道已是几日后,道内风沙狂舞,昏天暗地。   上梨鬼城是阴阳道最靠近人境的鬼城,有生气弥漫,不似其他几道那般阴沉。   黑雾笼罩在上梨鬼城,随着他们的靠近,黑雾便愈发清晰,还有阵阵飓风袭来。   岁云暮看着眼前的鬼城眸色暗沉无比,随后才朝着鬼城行去。   只是到了城门外却发现四周静的出奇,城墙上没有守卫鬼兵。   不由得,他想到了之前在恶狗驿道内的那处鬼城,也是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声响。   是有三门的人来过吗?   依着上回儒门之事,上梨鬼城若真的没人,可能是三门的人来过。   抬眸看向前头紧闭的城门,城门口的位置还挂着一颗已经被风干了的人头,头发杂乱面庞干煸布满伤痕,竟是有些瞧不出上头的人是谁。   不过他并未在人头上探寻到他们三门的气息,应该不是三门的人,也许是鬼道犯了错的将领。   又看了一眼,他才入城去。   城内空空荡荡,寂静无比,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看着里头眉宇微微一拧,然后继续往里行去。   约莫行了片刻到了城中央,一路上也并未发现什么鬼兵,城中央更是空荡,什么都没有。   之前几个鬼城中央都摆了炉鼎,是用来炼‘万人殉血’的,不过此地却没有,是已经被转移还是此地本就不是用来炼‘万人殉血’。   他不知道,但却能明确,三门的人并未来过。   收回目光他看向被小五拖着的鬼兵军将,然后才走了过去。   鬼兵军将这一路被拖来,早已半死不活,先不说岁云暮将它的左眼刺瞎,就它脖颈上的伤都已经能要它的命。   但岁云暮一直吊着它的一口气,让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看到岁云暮过来时,它眼中虽仍是惊恐但更多的还是绝望,微颤着唇出声,“杀了我好不好,求你杀了我......”   “右护法不在这儿,你骗我。”岁云暮没有理会它的话,接过小五手上的匕首,猛地就刺在它的左肩头,漂亮的桃花眸中布满寒意。   很显然,此地已经被遗弃,那也就是说明鬼兵军将在骗他。   鬼兵军将也在他的动作下,身子猛地一个抽搐。   明明全身都已痛的麻木,可肩头被这么刺入后,它还是痛的张口惨叫。   它浑身都在发抖,下一刻才哑着音出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鬼城内本就静,使得它的惨叫声格外清晰,一声声令人胆寒。   岁云暮拔出匕首,转而刺在它的心口,可在即将触碰到心脏时却又快速停下。   看着鬼兵军将因为剧痛而浑身发抖的模样,眼中神色甚至毫无变化,片刻后才冷然出声,“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时间应该是右护法巡查的时候,应该是在上梨鬼城!”鬼兵军将嘶喊着出声,同时喉间有血水涌了上来,全数染在它的面庞上。   岁云暮听着眉宇皱的愈发紧,眼底的不悦也随之溢了出来,手中力道一施就要刺入它的心脏。   这也使得鬼兵军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终于要死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很快它又发现,它不但没死甚至还能感觉到匕首被刺入心脏的恐惧,它看着岁云暮的目光也是愈发的绝望。   岁云暮就是个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它想这么喊,但它不敢,因为它知道触怒岁云暮的下场一定会让它生不如死。   岁云暮不知它心中所想,只是一直得不到想要的,心中的不悦愈来愈深。   他看着鬼兵军将,厉喝道:“小五!撬开它的嘴,我要知道人在哪儿!”   ‘哦。’小五知道自家主人动怒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上前去。   要想撬开一个人的嘴,它有的是法子。   不过眼下还是凌、迟最为简单,它一把拔出匕首就去剔它手臂上的肉。   顿时惨叫声传来,响彻天际。   岁云暮听着耳边的叫声非但没有一丝怜悯,甚至心中的不悦是愈发的深。   一直站在边上没有动作的醉惟桑看着他如此,心里边儿的酸涩极深,但更多的还是失落。   有时候他在想,若是自己被抓了,岁云暮会不会也同现在一样逼问一个人。   不过他想应该不可能,兴许在找到君和后,岁云暮就会同他回道门去。   他微微低下眸有些不敢去看,怕自己的心会越来越疼。   也是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一丝亮光,下意识抬起头。   然后就见一柄巨大蛇矛出现,直朝岁云暮的后背袭来,速度极快甚至根本无人发现。   “小心!”他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一刻快速冲了上去。 第21章   醉惟桑才不过上前两步,连岁云暮的衣袖都未碰到,便见一瓣金色莲瓣出现,瞬间将蛇矛挡下。   哐当——   一声脆响下,蛇矛掉落在地。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一愣,但随后却又低下了头,心中苦涩无比。   对啊,岁云暮是道门中人,如今伤又好了,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危险。   而他只是个凡人,除了能跟着他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岁云暮瞥了一眼地上的蛇矛,然后才抬头看向蛇矛袭来的方向。   也是在这时,又见漫天箭雨出现,将本就昏沉的天际遮掩的愈发暗沉。   看着这,他哪里还不知是何状况,上梨鬼城的鬼兵并未离开,而是早已知道他要来此地,事先设下埋伏。   箭雨落下,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在即将触碰到他们时,便见金莲自地面盛开,将他们包裹其中挡下四面八方而来的箭雨。   不过片刻,地上已经堆积起了数不尽的利箭。   可尽管如此,箭雨仍在不断落下。   岁云暮看了看四周,除了躲藏在高处的弓箭手外并未看到周围有鬼兵,但他知道周围藏了鬼兵而且藏了许多。   能够躲过他的眼睛让他到现在才发现,宴痕此行是做足了准备,是非杀他不可。   不过也好,就怕他不来杀自己。   一直包裹着他们的金莲也在此时开出两瓣,落地时箭支全数溶解化为尘土,地面又开出一朵朵不过手掌大小的金莲。   金莲开满整个城中心,最后朝着城内开去,速度极快。   躲藏在暗处的鬼兵此时正在等待将军的指示,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它们便会冲出去直取岁云暮首级。   也是在这时,一朵小小金莲开在它们脚边。   箭阵中发生了什么它们并不知,也就没有瞧见从岁云暮身侧开出来的金莲。   此时看着突然出现在脚边的金莲,它们有些不知所措,此处是沙土境地怎么会有莲花。   但它们还未细想,就见金莲中伸出几缕金丝,一开始还只是缠绕飘动,就像是女子在舞动身姿一般,很是漂亮。   “这是什么?”有鬼兵看着眼前的金莲询问出声。   而它这话才刚落,金丝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刺穿它的喉咙,速度太快根本无人回神。   正是如此,金丝犹如藤蔓快速疯长,在顷刻间便已经缠上它们,所过之处全数被刺穿喉咙,金丝已被暗血染红。   一时间,四周回荡起惨叫声,更甚至还有鬼兵从暗处逃了出来。   而迎接它们的便是万千箭雨,很快地上便已堆积数不清的鬼尸,血流成河。   箭雨也在此时停下,周围陷入空前绝后的寂静,静的只剩下风声。   “杀!”   “杀!”   厉喝声出现,身着铠甲的鬼兵全数从暗处涌了出来,就如同潮水蜂拥般,竟是一下将整个城镇淹没。   岁云暮看着涌来的尸潮抬起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城墙上,那儿站着几道身影。   知道此行指挥的人就在那儿,想必宴痕应该也在。   他不信能杀自己的机会,宴痕不会出现,所以人必定在。   又看了一眼他才侧眸去看醉惟桑,道:“和小五待在一起。”话落抬脚一踢,蛇矛腾空飞起落在他的手中。   看着冲上来的鬼兵,他抬手将蛇矛掷了出去。   巨大的蛇矛在瞬间刺穿几名鬼兵,倒地时传来一声闷响。   而其他鬼兵则越过鬼尸继续往他跟前冲,双目赤红,龇牙咧嘴,嘴里一声声喊着‘杀’。   岁云暮倾身上前,手中阴阳两仪剑幻化,便见一道剑气快速袭去,顷刻间数百名鬼兵在剑气下化为血骨。   可尽管如此,周围的鬼兵仍然是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就如同根本未看到那些血骨一般。   城中血腥味弥漫,惨叫声不断。   站在城墙上的右护法见状皱了皱眉,依着此时的模样,岁云暮从其中脱身出来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增加了几倍的兵力,恐怕是还不够他杀的。   要不是几位先者还在闭关,哪里会让岁云暮在鬼道内胡作非为。   他又看了一眼,飞身自城墙上落下,手中出现一只通体冰晶的七巧冰蟾,快速朝着岁云暮所在位置掷去。   冰蟾落地寒意四起,下一刻地面结出冰霜,尖锐冰刺拔地而起直冲岁云暮。   眼见冰锥即将刺穿岁云暮的身体,他回身一剑,瞬间就将那冰锥劈碎。   周围鬼兵的攻势也都齐齐被突然出现的金莲挡下,速度极快,众人只看到金莲盛开,莲香四溢。   一时间竟是无人能靠近,所有招式都被金莲化解。   右护法一见快速收手,冰蟾落在他的手中化为一把大刀,此时还泛着阵阵寒气。   他快速朝着岁云暮袭去,眼中也都是戾气。   岁云暮从方才开始就注意到了右护法,他虽没见过右护法,但依着之前死在他手上的左护法隐约还是能猜出来。   且从他身上的气息来看,实力不凡。   在冰刃袭来之时,他抬剑挡下,剑气瞬间朝着四周扩散,鬼兵在接触到剑气时全数被撕成碎片。   右护法也随着剑气快速退至几步之外,同时攥着冰刀的手不由得微颤了颤。   岁云暮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左护法会死在他的手中,以他的实力,左护法应该连十个回合都未过就死了。   他看着前头的人,明明孤身一人被鬼兵团团围住,可却无人能伤他。   那不断出现的金莲花瓣就如同他身上的铠甲,将鬼兵们的招式全数隔绝在外,甚至于连地上的血都未将他沾染。   能够做到这般,不愧是道门的先者。   但不管如何,今日岁云暮必须死。   他攥了攥手中冰刀,下一刻快速朝着他袭去,势必要杀了他。   岁云暮又哪里看不出他的杀意,抬脚一踢就将迎上来的鬼兵踢向右护法。   在一声惨叫下,几个鬼兵被瞬间撕成碎片,脓血残肢掉了一地。   刀刃穿过血雨直冲他袭来,他见状侧身接下。   一时间尸潮中涌现阵阵寒光,剑影不断。   在剑影下,凡是靠近的鬼兵无一幸免,而在剑气周围的鬼兵更是死伤惨重。   约莫几个回合下,岁云暮便已站在尸海中,右护法一连退至几步之外才堪堪站住,同时吐出一口血来。   面色也是煞白一片,手中刀刃被斩断留在他手中的也不过堪堪一半。   他看着屹立于前头的人,下一刻又吐出一口血。   早在知道岁云暮一直留着修罗道南部将领时,他就知道岁云暮会来上梨鬼城,所以他早在此地设下了散灵阵。   鬼道内的鬼气会压制仙境的灵气,再加上散灵阵,可它们仍是动不了岁云暮,可见他的实力已到了超凡入圣之境。   若是再留下去,他怕是也会落得个同左护法一样的下场,看来此行难杀岁云暮。   意识到这,他冷眸看向周围的鬼兵,厉喝一声,“杀了他!”   鬼兵们听闻,蜂拥着全数冲了上去。   “杀!”   “杀!”   厉喝声不断,黑雾弥漫,笼罩整座鬼城。   岁云暮看着准备离开的右护法眉宇微微一拧,下一刻直接将周围鬼兵杀尽快速落在右护法的跟前,手中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只要他稍稍一用力,便能瞬间将右护法的头颅割下。   不过他留着右护法还有用,现在只有他知道宴痕在哪儿。   之前以为宴痕应该也会在上头,不过他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宴痕来,也只有右护法,可见这人是还躲着。   手中力道一施,有血瞬间溢了出来,然后他才道:“宴痕在哪儿?”   右护法也随着他的力道仰起头,同样的心底是诧异不已,没想到他竟是这么快就脱身。   不过他的面上仍是极其平静,随后才道:“他......”   后头的话还未出,便听到鼓掌声传来,下一刻更有寒气涌来。   岁云暮微微侧眸手中剑已经袭去,直接将出现在身侧的黑影给劈散,鼓掌声也散了。   只是黑影很快却又聚拢,同时还有笑声传来,“岁云暮,真是好久不见,本尊差点就记不得你了。”   “本尊还记得上回见你的时候,好似是......”   他说着低下头,支吾着就好似当真是在回想。   待到片刻后他才抬起头,笑声不断,又道:“本尊想起来了,是在南城,你那个凡人好友的宅子里,本尊还同他喝过茶,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话落笑声也是愈发厉害,而里边儿的讽意也是极深。   笑岁云暮护不住人,笑人死在他手上可岁云暮却毫无办法。   岁云暮听着他的一句句话眸色愈发的沉,他自然知道这人在说什么,闯入南城后他就挟持了君和。   他要君和陪他喝茶,说白了不过就是羞辱自己,羞辱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君和为了不让他受伤,只能答应,一盏茶的时间却度日如年。   如今提起来,他心底的寒意也随之溢了出来,“找死!”挥剑再次将黑影劈散。   比起白淳的实力来,宴痕的自然是要高深莫测,这虚影被劈散后很快却又聚了形。   不过这回他到是没再说其他的,只道:“岁云暮,本尊等你来。”话落笑声也散了,可看着岁云暮的目光却是染满仇恨。   他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抬起手,就见黑影下出现一缕雪色,一枚雕刻着莲花的玉佩映入眼帘,上头还沾染着淡淡仙息。   岁云暮看到了,眼中有诧异涌了上来。   下一刻,他快速上前。   只是黑影就如同知道他的动作一般,在他上前时快速散去,全数卷入身后的浓雾之中,而那枚玉佩也一同消失了。   看着这,他快步追了上去。   可才抬步衣袖却被拉住,醉惟桑此时就站在他的身后,满是担忧地道:“别去。”   从方才右护法出现再到黑影,他隐约能猜到一些,猜到这个黑影应该就是宴痕。   而宴痕口中的人就是君和,是岁云暮找寻的人。   现在宴痕要他去,很明显就是个陷阱,若是去了必定会出事。   他不想岁云暮去,他怕岁云暮去了后会出事,摇了摇头又道:“那是陷阱,你别去。”   岁云暮又哪里不知道那是陷阱,可他必须去。   抬手直接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攥离,快步就要入浓雾中。   正是如此,醉惟桑知道他是非去不可,知道他是为了君和涉险,心尖刺痛不已。   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个人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快一步拦在他的面前,不想他去。   岁云暮看着眼前的人眉头皱的极紧,眼底也都是不悦,不过他并没有出声而是直接绕过他去。   “你真的有这么喜欢他吗?”醉惟桑看着他越过只觉心尖酸涩不已,终于是没忍住出了声,随后才回过头去。   看着他纤细的身形,他又道:“别去好不好,那是陷阱,你会死的,别去。”   他不知道那个宴痕的实力到底是如何,但看那虚影应该也是极其厉害,说不定实力在岁云暮之上。   毕竟之前遇到的白淳,岁云暮能够仅凭虚影重创他,可现在却不行。   所以,他担心岁云暮这么去了,可能会死在里边儿,说不定还会被那些鬼兵吃了,他甚至连为岁云暮收尸都不行。   “你以为你是谁。”岁云暮冷然出声,回眸时眼中寒意更甚,又道:“我喜欢谁与你何干,你以为你是谁!” 第22章   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明明不过极其简单的话,可里边儿却是染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冻得人浑身发麻。   醉惟桑听着当真觉得自己好似站在雪地中,寒意自脚下涌上心头,就像是要将他完全冻成碎末一般,冷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以为你是谁......   怎么也没想到岁云暮会如此绝情的说出这番话,好似一刀刀往他心上剐,有些痛。   他从不知道一句话可以如此伤人,伤得他连话都说不出,甚至于连步子都迈不开。   原以为这几日的相处,就算岁云暮不喜欢他,可也该有一点感情,哪怕是把他当做朋友,也该是有一点点。   可他发现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知道君和有消息时,明知是陷阱明知会涉险,可岁云暮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上去。   自己也喜欢他啊,真的喜欢。   “我......”他想这么说,可出声时只觉喉咙干涩无比,什么都说不了,心尖的疼意也愈发的深。   下意识他又去伸手,想要去攥他的衣裳。   岁云暮看到了,微皱眉躲开他的动作,同时眼中冷意更甚。   又看了一眼,他才看向身后的浓雾。   浓雾此时已经有些稀薄,他知道若是现在不进去,要想再找宴痕怕是更难。   不再多想,他提剑快步入了其中。   “别去!”醉惟桑看着他入浓雾中惊呼出声,下一刻上前想要将他拉回来。   不想他去,不想他去找那个君和,更不想他去送死。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恶心也好,他真的喜欢岁云暮,真的喜欢,好喜欢。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的明知他心中有别人,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陷下去了。   可是怎么办,怎么办!   浓雾瞬间遮掩去那一袭红衣,这也使得他眼中溢出恐惧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岁云暮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伸手想要将那一袭红衣抓住,可什么都抓不到,只有那一团浓雾在他手中飘动,最后竟是连浓雾都消失了。   “别去,你别去!我也喜欢你,你别去!”他无措的喊着,却是什么都没了。   *   穿过浓雾便见一座巨大府邸出现,倾盆大雨宣泄落于他的身上,不过片刻就将他淋了个透彻。   冰冷的气息也随之卷来,拂散他身上的尘土气。   他看着眼前出现的府邸有那么一瞬间失神,尤其是挂于顶上的匾额,写着‘君府’两字,在雨水的洗刷下愈显清晰。   原以为会看到围堵他的鬼兵,可却只看到眼前这座府邸。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丝气息,将他的思绪唤了回去,眸色一冷快速回过头去,手中剑此时已经抵在来人的脖颈上。   速度极快,快的他只要再动手,就能将来人的头颅割下。   只是在看清来人时,他眼中的寒意散去化为诧异。   很显然,身后人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尤其是那把剑还抵在他的脖颈上,寒意极甚。   他下意识碰了碰那把剑,随后才看向岁云暮,有些害怕地道:“道长,是小的做错什么事了吗?”嗓音有些哑。   岁云暮没有出声,眼中的诧异此时已散有的也都是暗色。   小厮被他的眼神看的心惊肉跳,越发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是他也想不出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直到片刻后他才转了话语,道:“道长可是来寻我家公子,这个时辰我家公子应该已经起了,不然道长先把剑收了好让小的去通报一声。”   他说着又去看那把剑,实在是他怕岁云暮一个失手,他今日就得死在‘君府’门口了。   岁云暮见状仍是未出声,不过还是应着他的话收了剑。   正是如此,那小厮才松了一口气,抬眸时又笑道:“道长请随小的来,公子昨儿两日还在念着道长,现在若是看到道长你来,他定是会高兴。”边说还边笑嘻嘻的往府中去。   只是他这到了门口却发现岁云暮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过头去。   见他还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不解地道:“道长?”   岁云暮并未应他只看向前头的匾额,‘君府’两字格外清晰,不似那一日染满鲜血。   他的思绪有些混沌,就好似又回到了那一日。   南城被破,君府沦为烈狱,整个府邸无一幸免。   他不知道宴痕想做什么,莫不是想让他再亲眼看一次君府的惨状?   呵!   不由得,他冷笑出声。   又在小厮的一声轻唤下,他才抬步上前。   府中景色宜人,哪怕已被雨水浸染,却也掩不去其中美艳。   走上片刻到了一处别院外,院中种了许多翠竹,在清雨下传来淅沥声响,清净惹人。   才到屋外,便闻里头传来低浅的咳嗽声。   小厮听到了,回头看向岁云暮,道:“道长你可得劝劝我家公子,身子本就不好夜里又受了凉,现在还不愿喝药,说是太苦了。”   “你说这药哪里有不苦的,道长你记得劝劝我家公子。”他说着还叹了一声气。   也是在同时,屋中又传来咳嗽声还伴随着询问声一同而来,“观言,谁来了?”   小厮一听是自家公子唤自己,也不再多言,对着殿门便道:“公子,是道长来了。”话落推开门去。   淡淡的暖香随着屋门涌了出来,不似屋外那般清冷,屋里到是暖和许多。   床榻上坐着一人,在听到小厮的话时便已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身上只穿了一袭纯白里衣,青丝随意披散,可却也掩不去他那俊美的容颜。   许是因为染了病,面色有些差。   小厮才推开门就看到自家公子竟是下了床,慌忙上前去,“公子不可,大夫说了这两日得好好歇着,不能劳累。”   “无碍。”君和笑着出声,抬眸时见岁云暮站在门外。   一袭红衣早已被雨水淋湿,该是狼狈才是,可并没有,岁云暮浑身上下浸染着仙息之气,衬得他愈发谪仙。   他缓缓下床,看着几日不见的人,眉眼间也都是笑意,“云暮来了,一路上可还好?”边说边去看小厮。   小厮见状自然是明白意思,忙去给岁云暮备衣裳。   之前岁云暮也常住在府上,所以府上有备他的衣裳。   站在门外的岁云暮至始至终都不曾有动作,只冷眸看着他们。   直到君和传来疑惑地声音,他才抬步入了屋中,坐在桌边。   “怎么淋成这样?”君和看着他落座,那一袭红衣上还有雨水不断滴落,瞬间就打湿了地面。   微微皱眉,伸手就想要去帮他。   岁云暮见状侧身躲开,同时漂亮的桃花眸中染上笑意,道:“我身上寒气重,你受了凉可别又扰着你,只是来时匆忙,并无大碍。”话落还轻摇了摇头。   “好。”君和听闻轻应着点头,随后才倒了杯暖茶给他,又道:“道门的事可都处理好了,你上回说要在南城多待几日,可要我给你收拾客房?”   之前岁云暮答应要陪他在南城住上两日,谁曾想道门突然有事,只能等下回。   现在来了,也许道门的事已经处理好。   他眼中的笑意愈发深,显然是极希望他能留下来。   “你想我留下?”岁云暮端着茶轻抿了一口,茶香极浓。   “可以吗?”君和自然是希望的,但又担心他道门事多,也只得先行询问。   岁云暮听着笑了起来,本就俊美的容颜此时也是愈发惹人,片刻后道:“既然你想我留下,那便留下吧。”   “好。”君和点了点头,余光却是瞥向他摆在边上的剑,剑身上染满血迹,这么看去时着实吓人。   他看着那剑,伸手取了过来,道:“你这剑上怎么染了这么多血,鬼道那儿可是难对付?”话音中流露出了些许担忧。   “是有些,不过没事,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岁云暮对于他拿自己的剑并未在意,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就好似他拿的剑不是他的而是别的什么人的。   “那便好。”君和见他没什么反应笑着应了一声,后头又道:“既然如此,那这剑我便先收起来吧。”   岁云暮没有推拒,点头应了一声。   也正是如此,君和知道这是同意了,起身将这剑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小厮去而复返,手中还拿着一身青衣。   入门时并未见到自家公子只看到岁云暮一人坐在桌边喝茶,至于方才还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染血利剑此时也不在。   他又四下撇了撇,然后才到岁云暮身侧,“道长,天凉还是先换衣裳吧。”   随着他的话落,岁云暮才抬起头,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瞥向那一袭青衣。   不过他没有出声,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喝着杯中茶。   “道长?”小厮见状没有动不知意思,但也不敢有大动作,深怕惹恼了他。   毕竟方才那剑他可还是记得,惹恼了说不定连命都没了,也只敢小声询问。   只是他仍是没得来回应,一时间屋中静了下来,直到君和从一侧出来才有了动静。   君和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小厮,还有他拿在手中的衣裳,知道是怎么了。   于是他又去看岁云暮,见他低垂着头喝茶,轻声道:“是不是观言惹你不高兴了,还是不喜这身,我让观言重新去换?”边说边走到桌边,坐下。   岁云暮也在此时抬起头,看着坐在边上的人,指尖轻抚了抚茶盏,随后才道:“你想我换?”   话音中带着笑,就好似当真只是在询问一般。   “你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不换怕是得受凉。”君和说着看向他身上那一身红衣,此时已经完全贴在他的身上,发丝间更是有水渍不断滴下。   若是夏日里到还好,如今的天已经快入冬,浑身湿透的定是得受凉。   他接过小厮手中的衣裳,轻声道:“好吗?”   岁云暮看着递过来的衣裳,青衫上印着竹叶,到是同屋外的竹林有那么些相似。   他没有出声只看着眼前的衣裳,随后才抬眸看向身前的人,方才还只穿了一身里衣这会儿已经穿上了外衫。   云纹白衫,青丝也由发冠束着,但因着病气,他身上有着掩不去的忧色。   又看了片刻,他才笑着应声,“既然你想我换,那我便换吧,左右不过就是一身衣裳。”话落接过衣裳。   等换了衣裳出来已是片刻,青衫衬得他的肤色犹如凝玉,落座时一手搭在桌面,指尖纯白如雪,不染一丝痕迹。   君和也看到了他的落座,将桌上糕点往他跟前放,“来时应该还未用膳吧,我已经让观言去备膳,先吃些点心垫垫,一会儿便好。”   岁云暮也在他递来糕点时低下头,碟中摆了几块绿豆糕,淡香极浓。   他看着只笑了笑并未出声,在君和的目光下取了一块吃。   香甜的气息也随之涌入口中,味道还可以。   “可还好?”君和见他吃了笑着询问。   岁云暮没有应声,只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君和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拿起一块递给他,“既然你喜欢便多吃些,我还怕你不喜欢。”   “为何怕我不喜欢?”岁云暮此时已经将手中糕点都吃下,然后才抬头去看他,显然是在不解为何要怕自己不喜欢。   君和听闻愣了片刻,但很快就回神,道:“这是我早晨做的,怕做的不好吃,你不喜欢。”   岁云暮听着他的解释没有出声,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带着看不透的神色,直到片刻后这抹神色才散化为笑意。   后头又说了两句,才不再出声,屋中轻烟渺渺,暖香极浓。   又过了片刻,屋外传来声响,是小厮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几人,将一盘盘美味佳肴都摆在桌上,待到都摆齐后他们才走。   一时间,屋中再次只余下他们两人。   桌上的佳肴极其惹人,尤其是摆在中间的醋鱼,色泽艳丽一看便是极好吃。   岁云暮看着,眼底的笑意也是愈发的深,就好似是瞧见了什么趣事一般。   “云暮可是想到什么趣事?”君和又哪里瞧不见,询问出声。   岁云暮仍是没有应声,只看着那一盘醋鱼。   君和见状只当他是喜欢,取过筷子就为他夹了一块鱼肉,鲜嫩白润。   放入他碗中后,他道:“你尝尝,这鱼味道极鲜美,我知道你应该喜欢,特意让他们给你备的。”   “你要我吃?”岁云暮说着侧眸看向他,嘴角的笑未散,就像只是说了个寻常的话而已。   君和虽有些疑惑,为何问这个。   不过他也没有去细想,点了点头,“这鱼是白鱼,听说极难抓,你难得过来不如尝尝?”   “宴痕没告诉你,我不吃鱼吗?”岁云暮笑着出声,可眼中却都是寒意,哪里还有方才那一丝笑意。   就如同,方才看到的不过就是假象。   正在夹菜的君和听到这话指尖微微一颤,险些连筷子都握不住。   好一会儿后,他才抬起头,不解地道:“何意,宴痕是谁,你不喜欢吃鱼吗?那想来是我忘了,我这就让观言撤下去。”边说边起身。   只是他才动作,喉咙便被猛地掐住,一股窒息的感觉快速涌上来迫使他张开口。   他想要出声,可发现什么都出不了,最后只能诧异地看向岁云暮。   “既然用了他的脸,怎么也该学像一点。”岁云暮并未在意他的反应,手中力道一施当真是要掐死他,指尖下的肤色也很快涌上一层红晕。   可他就如同没有看到一般,死死的掐着。   看着他因为窒息而通红的面色,那张本该俊美的容颜此时已是死寂一片,他才道:“君和的身子不好,所以他比谁都要珍惜自己。”   君和身上的仙风之息将他的身子完全拖垮,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子仙风之息也是越来越厉害。   明明该是仙人之体,可入道成仙,是许多人想要的。   可落在君和身上却是要他命的利器,甚至还被断言活不过二十。   之后一直用药吊着,哪怕他用灵丹妙药都没法将他的身子养回来,只能一直吊着。   所以君和比谁都要珍惜这条命,而现在却有人顶着君和的脸,同他说他不愿喝药。   他看着眼前人的目光是愈发冰冷,就像看着的只是一个死人一般。   “云暮......”君和痛苦的喘着气,可喉咙被死死掐着,别说是喘气了就是连话都出不了。   双手紧紧的抓着岁云暮的手,试图挣扎,但最后却也是毫无办法。   “公子!”也是在这时,小厮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惊呼着看着眼前的两人,尤其是君和快要窒息的模样。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快步上前,“道长你这是做什么,你......”   后头的话还未落下,便见一把利剑闪过,竟是直接将小厮的头斩下,鲜红的血水从断颈处澎涌而出,速度极快,快的根本无人反应。   而小厮的头在落地时眼中还都是不解,迷茫,大张着口可却是再也说不了话。   泛着寒光的剑刃上被鲜血染红,银色剑穗在他的动作下缓缓晃动,不染一丝瑕疵,纯白如雪。   被掐着喉咙的人看着那把剑眼中布满震惊,显然是没有想到那把已经被他处理掉的剑,现在竟是又出现在岁云暮的手中。   不,不是,不一样。   他拿走的那把剑染满鲜血,不知道是杀了多少的人,才会将整把剑都染红。   可现在岁云暮手上的,除了沾染了那名小厮的血外并没有其他的。   完全不知道怎么了,他震惊地看着眼前人。   “连我的剑分阴阳都不知,竟还妄想装成他。”岁云暮看着他眼中的震惊冷笑一声,又道:“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你就是他,你可知他从不这般矫作的说话,我本还想再陪你演一会儿,不过他若是知道自己的脸在别的什么人身上,怕是会不高兴。”   “怎么说都是他的面孔,我会让你死的体面些。”话落力道一施,便闻一声脆响,骨头已经被全数捏碎。   那人眼中的震惊还未散,震惊于他的反应,竟是未受幻境影响。   能轻易从幻境中清醒,怕是那些吃下去的东西,还有那身衣裳,那些所有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为什么明知道却还要吃,还要穿。   他想这么问,可脖颈已经被掐断,只除了眼中的震惊外便什么都没了。   浑身没了气力,整个人跪在地上,仰着头没了动静。   岁云暮看着人死了才松手,同时眼底的厌弃也极深,就好似手下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抬眸又看了看前头他才起身,提着剑直接便朝着眼前虚空一劈。   刹那间天地变色,狂风大作,剑刃所过之处出现一道裂痕。   浓郁的黑雾从裂痕中涌了出来,下一刻裂痕扩大最后将周围所有的景物全数卷入其中,再现已不在君府庭院而是一处行宫。   还不等他细看,便见一道凌厉劲风袭来。   莲瓣也在瞬间出现,挡下袭来的劲风。   回眸看去,见是一条长鞭,上头沾染着血水,还有浓郁的恶臭味涌来。   也是在同时,便见数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自黑暗中出现,手持长鞭,齐齐朝着他袭来。   看着几人,他快速侧身躲开,莲瓣同时挡下几人攻势,根本无人能伤他。   而那几人也很快死在他的剑下,下一刻又见万千利箭自天际袭来,宛若箭雨般竟是比在上梨鬼城时还要厉害。   只是尽管利箭厉害,但却都被莲瓣所挡下,美眸微微一抬他看向四周。   宴痕既然将他引来这儿,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而他应该就躲在背后看着。   果不其然,脚下出现动静,就见方才还完好的地面突然出现裂痕,一条条藤蔓自地面出现。   瞧着这,他飞身离开落在几步之外的位置,又见藤蔓袭来,手中剑微抬便将所有的藤蔓全数斩成碎屑。   不过这些藤蔓却是怎么都杀不完,不一会儿地上便已堆积成山。   浓郁的香味随之而来,随着藤蔓的断裂,这股子香也是愈发的浓郁。   原来是离魂藤。   若说方才他还看不出这藤蔓是什么,那闻到这香他便知道是什么了,是离魂腾。   其香若是寻常时候闻到并未有什么,但若是与他先前喝下的茶加在一起,便是剧、毒。   他在斩了靠近自己的藤蔓后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下一刻直接用剑在上头划出一道血口子来。   鲜血涌出,体内、毒、素也随着鲜血一同溢了出去。   单手握拳,迫使手腕处的血水愈发厉害。   “杀!”   “杀!”   也是在这时,耳边又传来呐喊声,黑暗中出现数不清的鬼兵。   看着它们靠近,金莲自脚下盛开,一开始还只是他的脚边,可随着鬼兵的靠近,莲花直接开出数米之外,金丝从天而降,所过之处鬼兵全数化为血骨。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数不清的鬼兵涌上来,犹如尸潮。   他没再继续放血,从衣裳上撕了块布条,随意往手腕上缠,也不在意这血会不会再流。   衣裳上被种了散灵的阵法,效用不大,不过在他中毒后这阵法到是有了那么些厉害。   待到手腕上的伤都缠上后,他才提剑迎上眼前的尸潮,手起剑落便见满地尸骨,血染剑霜。   不知是过了多久,行宫外早已是一片尸海,满地脓血,尸山堆积,血流成河。   岁云暮此时就站在尸山上,脚下血泊将他的一袭青衣都染成血色,竹上开血梅,惊心动魄。   手上是魁梧鬼兵,剑刃刺穿鬼兵喉咙,抽出时血溅面庞,衬得他犹如人间煞神。   而在不远处的行宫前,有两人站在那儿。   在看到眼前的尸堆时,宴痕的双眸都不由得通红一片,他是真的没想到给岁云暮下了毒还下了散灵阵,还在行宫四周布了专门克制道门的阵法削弱他的实力,却不想这人竟是还能有如此作为。   岁云暮,不愧是不尘山的第二代主人,道门的先者。   但不管如何,他今日一定要杀了岁云暮。   已经拖到了现在,若是还不能杀他,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   意识到这,他看向眼前尸堆中的人,厉喝道:“岁云暮!”   岁云暮也在他的一声厉喝下抬起头来,同时捏碎手中鬼人的头颅,目光才落在不远处的宴痕身上。   看着他,眼中的寒意极深。   “你可是在寻这个?”宴痕见他看来从衣袖间取出一枚玉佩来,上头刻着朵莲花,缓缓绽放。   玉佩底下坠着雪色的穗子,随着他的动作穗子微微晃动,带起一抹涟漪。   这玉佩自到他手上后他便已看过数回,知道这是岁云暮的,也知道是岁云暮送给那个凡人的。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枚玉佩给了个凡人,还陪着人家下葬,沾染了生死之气。   他又轻轻晃了晃,然后笑着道:“双笙玉,莲开先者,道生两仪,你可还记得?”话落他嘴角的笑也是愈发的深,同时往底下台阶走了两步。   看着岁云暮,他又道:“本尊还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舍得将这世间仅有的一枚双笙玉陪他下葬。”   说着他又将双笙玉攥到掌心,就好似是什么至宝一般细细厮磨。   玉石晶莹剔透,隐约间还能感受到蕴含在其中的仙气。   不同于鬼道的鬼气阴沉,仙境的仙气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所以那一日看到双笙玉时,他真的有些诧异,诧异岁云暮竟会将这枚双笙玉陪着给那个凡人一起下葬。   他看了片刻后才抬头看向岁云暮,见他站在血泊中,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藏着汹涌暗色,到是同那一日有些像。   不过就是个凡人,也值得他如此在意。   意识到这,他不由得笑了笑,随后才道:“道门先者,不过就是个凡人罢了,在本尊眼里他就是个牲畜,就是可惜了那一日没能把他吃了。”   “你说你给他吃了那么多的仙丹,他的肉是不是比其他的凡人要更好吃些。”   说到这他便有些遗憾,遗憾那一日没能把那个人吃了,岁云暮为了给他养身体可是给他备了许多仙丹灵药,那具身子虽自身无法修炼可他的身体却成了极好的炼化之物,吃了定是能助他实力更进一步。   可惜了,可惜了。   他连连摇头,当真是极其可惜。   岁云暮看着他,眼中暗色愈发深,尤其是他那令人作恶的话,手中剑攥紧下一刻便道:“找死!”话落便要上前取他性命。   只是他这动作未落便见宴痕手下出现一人,掌心攥紧掐着那人的脖颈,迫使那人仰起头来。   白衣落地,上头嵌着的银丝云纹若隐若现,青丝只由玉簪半束,仰头间落于身后,露出他俊美的容颜来。   双眸微闭,面色红润,仿佛随时都会睁眼醒来,整个人犹如入世仙人般,霞姿月韵,清冷绝尘。   看着宴痕手中的人,岁云暮攥着剑的手都不由得微微一颤,眼底有诧异涌了上来。   若说一开始看到双笙玉时,他只是怀疑,怀疑宴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毕竟那只是一块玉,宴痕想要假冒自然也可以随意寻块玉来骗他,就如同幻境一样,想用君和来伤他。   可现在看到眼前人,他知道那是君和,是他亲手葬下的君和。   宴痕看着他如此,知道他是认出来了,笑道:“本尊可真没想到你会将他藏在南城,本尊还以为你会将他藏在不尘山亦或者道门,却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在南城,本尊是真的没想到。”   那一日听到鬼兵猜测说是可能在南城时,他只觉得无稽之谈,岁云暮不至于犯如此大的错,将人藏在南城。   要知道南城被屠城后数年寸草不生,廖无人迹,是他亲自带人闯进去的,怎么可能会将人藏在那儿。   可事实证明,他岁云暮还真的将人藏在那儿,就藏在那个凡人住所的地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吗?   他可真没想到岁云暮会如此做,竟是能混淆视线让他以为会藏在道门什么地方,原来没有,就在南城。   手中力道一施,好似要将他的脖颈掐断。   正是如此,岁云暮眼中神色一变,下意识就要上前。   只是鬼兵都围堵在他的四周,根本出不去。   这也使得他心底都是郁色,攥着剑就要将它们都杀了,浑身染满煞气。   但也是在这时,宴痕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说本尊若是将他的身躯也毁了,你还能重塑吗?”   不过简简单单一番话,可落在岁云暮耳中却是身形一怔,他知道宴痕是在拿君和警告他,只要他动手就会将君和的身躯毁了。   连魂都没了,若是连身躯也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时间,身上的煞气全散,同时收了手。   也是在同时,鬼兵手中利刃全数刺在他的身上,在它们退离时利刃也被一同抽离,鲜红的血水顺着他身上一道道口子快速涌现。   本就已经被染红的青衣,此时也是愈发厉害。   可他就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目光仍是瞧着那身着白衣的人。   被宴痕掐着的脖颈上有一道已经淡的完全看不清的伤痕,那是君和为了不让他受宴痕控制而自缢后留下的。   他想过帮君和消了,但人已死,消了又能如何,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知道宴痕要在他身上出气,也知道宴痕想杀他。   那一日他没能护下君和,不想连他的身躯都留不下。   所以他没有反抗,任由那些利刃刺在他的身上,只要君和还好好的便好。   宴痕看着那些利刃往他身上刺,只觉真是解气。   可他觉得还不够,眼底的疯魔更甚,只要想到淳儿死时的模样,他便觉得怎么都不够。   他看向岁云暮持剑的手,厉喝一声,“把他持剑的手废了,本尊要他一辈子拿不了剑!”   这话一落,有鬼兵看向岁云暮的右手,攥紧手中铁锤直接便朝着他的手砸去。   剧痛袭来,手骨被完全折断,手中剑更是攥不住掉落在地,雪色穗子被瞬间染红,触目惊心。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面色也是苍白一片,可却是未出半分声响。   正是如此,宴痕心底涌上来一抹恼意,厉喝道:“爬过来,不然本尊现在就把他毁了!”话音中的怒意极深。   只是岁云暮站在那儿并未有动作,这也使得他愈发疯魔,掐着手中人的力道猛地一施,当真是要将他的脖颈给掐断。   君和本就微仰的头也随着他的动作彻底仰起,青丝松散,缠在上头的玉簪落下,在一声脆响下掉落在地,断为两截。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他了!”他又是一声厉喝,手中力道也是愈发的重。   岁云暮见此眼底暗色涌动,但终究是什么都未做,低眸看向地面。   满地的血肉尸骨,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看着,片刻后才低身跪在地上,右手已经毫无知觉,左手落地时淌入血泊中。   而这一幕惹得宴痕痛快不已,连连大笑,后头又去看手中的人,大笑道:“看到没有,你死了也没用,他还是会为了你下跪,哈哈哈!!!”大笑不止。   一直站在边上的右护法见此皱起眉,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目光则落在尸堆中的岁云暮。   看着岁云暮跪在那儿,哪里还有往日里的傲气,那个杀尽他们鬼道的人,在今日竟是为了个凡人连傲气都不要了。   耳边的笑声还在不断传来,他紧皱的眉头也是愈发的紧,随后才去看宴痕。   见宴痕不断地羞辱岁云暮,可却一直未出声要杀他。   岁云暮现在屈服被辱不过只是一时,这个人根本不能留,一旦让他寻到机会便是灭顶之灾。   意识到这,他道:“堂主,眼下是杀他的好机会,岁云暮他......”留不得。   “闭嘴!”他的话还未落厉喝声便已传来。   宴痕侧眸看向他,眼底也都是怒意,又道:“本尊做什么还要你来教!”   右护法听闻眉头皱的极紧,但却也没再出声,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正是如此,宴痕才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不远处的人,看着他跪在那儿笑了起来,方才那股子不悦此时也都散了,心情极好。   笑声不断,行宫外本就有些静,使得这抹笑愈显清晰。   围堵在四周的鬼兵听着耳边的笑声,互相看了看,之后才又都去看岁云暮。   看着他跪在地上,虽浑身染血,可却早已没了方才那般煞气,甚至还有鬼兵用脚去踹他。   一开始还担心岁云暮会反抗,谁也挡不住岁云暮的反抗。   可后头发现岁云暮当真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就连听到它们羞辱的话也没有动作。   它们又互相看了看,然后跟着大笑起来。   谁能想到那个在鬼道中杀尽鬼兵的岁云暮,那个它们连面都不敢面上的人,今日竟是就跪在它们的面前。   如此,它们是高兴不已,早已没了先前的恐惧,满地的尸骨肉沫此时在它们的眼里就如同不复存在般,哄闹大笑。   而它们的话语,岁云暮至始至终都未有动作,低垂着的眼眸中更是连神色都未有。   左手浸染在血泊中,下一刻便见一朵细小金莲穿透血泊盛开在水面上,清淡莲香也随同而来。   金莲不过盛开片刻便又快速钻入血泊中,紧随其后的鬼兵脚下都开出了金莲,细小的钻在尸骨肉块中。   不知是鬼兵们此时没了警惕,还是当真细小的瞧不见,不过片刻这金莲便已开满整个行宫外,躲藏在那些肉块血泊中。   金丝沿着地面最后甚至开在到了宴痕的脚下,细小的莲花藏在莲叶中,若不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宴痕此时所有的思绪都在岁云暮的身上,自然也就没看到已经开到他脚下的金莲。   他看着岁云暮,又道:“爬过来,别让本尊等久!不然本尊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若是不小心把他的脖子给捏碎了,那可就不好了!”   岁云暮听闻缓缓抬起头,不过他仍是没有动,只这么淡漠地看着他。   这也惹得宴痕极其不悦,厉喝又道:“本尊看你是真的不想要他了,既然如此,那本尊便替你毁了他!”   话音刚落,便见金丝出现,犹如疯长藤蔓从金莲中延伸,直接缠上他的手臂。   还未等他细看那是什么,岁云暮的身影已经出现,左手持剑以迅雷之势猛然斩下他的手臂。 第23章   同时围聚在鬼兵脚下的金莲疯长,金丝自天而降笼罩整个行宫外,顷刻间还在哄闹大笑的鬼兵全数化为脓血。   速度极快,根本无人反应。   寒光剑影,宴痕右臂被直接斩断,暗红的脓血自断肢处澎涌而出,溅洒间便往君和那一袭白衣上染。   与此同时,岁云暮已经将他的身躯揽入怀中,同时挡下溅洒而来的脓血。   青衣染血,愈显骇人。   只是他就好似根本未察觉一般,揽着君和便准备退离。   宴痕看着到自己跟前的人诧异不已,尤其是他的右臂被斩断,太过突然甚至让他有些回不过神。   但也只片刻他便已清醒,见岁云暮要走,眼底涌现滔天怒火。   左手出现一把黑木古刀,直接朝着岁云暮的脖颈砍去。   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岁云暮持剑快速挡下,下一刻便见一道剑波在瞬间朝着四周散去。   早已沦为人间地狱的行宫外,堪堪躲过金丝苟延残喘的鬼兵,在这一阵剑气下无一幸免,化为血骨。   看着岁云暮的目光皆是震惊,可却是再也出不了声。   岁云暮在剑气中退至中庭,此时那儿已开满金莲,地上的血骨碎肉仿佛成了金莲的养料,甚至莲瓣上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落地时,脚踩血泊染红青衣,只是被他护在怀中的人却是半分未沾染,白衣皓雪,洁白无瑕。   他看着安静倚在怀中的人,青丝此时已全数散落,些许就落在他的面庞上。   凤眸微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确定没什么事,他才看向身侧的莲花,将人放置其中。   金莲也在同时缓缓闭合,最后将人完全藏了起来。   宴痕右臂被废,在剑气下被震慑的往后退了两步,左手攥着巨大刀刃下意识微颤了颤。   但也只片刻他便又猛地攥紧,然后怒眼看向行宫外的人。   见整个中庭开满金莲,所有鬼兵已被全数杀尽,满地鲜血,骨肉尸骸堆积成山。   不仅仅如此,就连他方才所站着的位置也开出了一朵莲花,虽是只细小一朵,可却是将他的手给废了。   此时他哪里还不知怎么了,一切都是岁云暮的作为。   现在他也没了羞辱岁云暮的心思,他只想杀了他!   “岁云暮今日你别想离开鬼道!”他看着中庭的人,手中黑木巨刀攥紧,下一刻黑木巨刀消失出现一条条巨大的藤蔓快速朝着岁云暮袭去。   岁云暮见此飞身退离,又见藤蔓挥来回身之间再次躲开,目光则看向藤蔓之后的宴痕,眸色冰冷暗沉。   如今没了君和的挟持,他自然是不会再留手。   飞身躲开袭来藤蔓后就见他的身后出现一朵巨大金莲,金色光辉笼罩整个行宫,下一刻自金莲中出现数把金色莲花剑。   剑指苍穹,莲开三千,一瞬间直接朝着宴痕袭去。   与此同时,他也在莲花剑下快速迎了上去。   宴痕一见单手放置胸前,便见藤蔓全数收拢,在莲花剑靠近时化为一道‘藤木盾’。   莲花剑在触及‘藤木盾’时,细小藤蔓猛然爬上剑刃,不过片刻,剑刃便被全数缠断。   而岁云暮已到了他的身后,手持两仪剑猛然朝着他袭去。   宴痕自然有所察觉,快速侧身躲开,同时收起周身藤蔓化为柳叶双环,环口有锋利刀刃,朝着岁云暮飞去。   速度极快,卷起阵阵劲风。   “本尊看你如何躲!”他冷笑出声,下一刻周身出现数不清的双环,全数涌现岁云暮。   岁云暮见此自是没有停留,快速躲开,连连退至数步之外。   只是那些双环却是步步紧逼,迫使他只得快速躲闪,这才没有被那双环给伤着。   但因为身上的伤,仍是有未躲开的,但也都被莲瓣所挡下。   与此同时开在中庭的金莲也有了动作,蜂拥着全数朝着宴痕袭去,使得他无心再看岁云暮而是快速推离。   岁云暮见此抬剑将到了面前的双环全数毁去,这才倾身迎向被金莲包围的宴痕,眼中厉色极深。   剑刃直指,直取宴痕首级。   只是剑刃未触碰到便已被袭来的藤蔓甩开,下一刻宴痕也从其中冲出来,他的手中是开天重锏,仍然是黑木,上头是缠绕的藤蔓。   剑刃相触时,又见剑气退散,便闻一声巨响,方才还完好的行宫在顷刻间化为废墟。   可两人就好似根本未发现一般,剑影不断。   一直站在暗处的右护法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一黑一青,在刀光剑影下不断涌现。   岁云暮的右手已废,现在只用左手持剑。   明明该是会生硬才是,毕竟之前他与岁云暮对上时他用的是右手,并未有任何表示会用左手剑。   可现在他却是半分生硬都未有,甚至于比右手时更为厉害。   突然间,他忆起幻境中的一幕。   岁云暮那把剑已被他们锁入暗池中,要不了多久那把剑就会成为废铁。   没了命剑,岁云暮的威胁就少了许多。   可现在岁云暮手上又出现两仪剑,虽生的一模一样,但他知道并不是之前处理掉的那把两仪剑。   岁云暮也说他的剑分阴阳,现在岁云暮左手剑使的炉火纯青,可见他本就是用双剑,只不过在寻常时候只用一剑罢了。   而他仅仅只用一剑时就已经如此厉害,若当真用双剑还不知道会如何。   同样是没了右手只用左手的宴痕,现在已有些吃力,怕是也会败下阵来。   岁云暮,绝不能留。   他手中出现几枚银针,冰冷的针尖泛着寒光,上头还淬了毒。   岁云暮之前便中了毒,现在虽仍压宴痕一筹,但不免也能看出来他身上的伤加上那些、毒、正在开始腐蚀他,动作并没有之前那么的迅猛。   他手上的、毒、虽不能伤他,可却能加速他体内离魂香的毒,要不了片刻便能要他性命。   目光再次落在岁云暮的身上,见他在一个侧身间退至莲花丛中,同时宴痕已紧跟其后。   正是如此,莲花丛齐聚涌上他的身前,快速挡下宴痕的攻势。   这也使得他的后背没了防御,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看着这,右护法不再迟疑,攥着手中银针便直接朝着岁云暮的后背掷去。   银针所过寒意极重,可在即将触碰到岁云暮的刹那却见半缕莲瓣出现,挡下银针。   落地时,掉入血泊中,没了踪迹。   岁云暮也在此时回过头来,眼底布满寒意。   右护法又哪里瞧不见,同样也是大惊,没想到岁云暮受了这么重的伤且又被宴痕牵制竟是还能顾周身,甚至还能寻到他的所在。   知道已经被发现,他自然不会多留,快速侧身准备离开。   只是步子才出便见金丝已经袭来,速度极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闪躲。   “啊!”一声惨叫之下,他快速捂住自己的右眼,那儿有脓血涌出来,不过片刻他的手上便已被鲜血染红。   又见金丝再次缠来,知道若是再没有作为,定是会死在这儿。   不再去理会自己右眼的痛,手中化形千尺兵刃直接将金丝齐齐斩断。   许是因为岁云暮被牵制,金丝被砍断后没有再出现,他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只是他的右眼已经被废,掉在地上的金丝还缠着一颗眼珠子,正是他的,就在方才被金丝深深扯出。   这也使得他第一次对岁云暮升起了恨意,这个人!这个人!   他看向不远处的人但终究是没有作为,转身准备离开。   至于那宴痕早已是鬼母的弃子,从他擅作主张闯入南城招惹岁云暮开始便已被弃。   若不是他执意羞辱岁云暮而迟迟不杀他,也不至于让岁云暮有机会反击,而他的右眼也不会瞎。   不再停留,化为清风消失。   岁云暮也在此时收回神识看向宴痕,见他赤红着眼袭来,刀锋凌厉,周身藤木拔地而起环绕他的四周。   看着这,他未做闪躲,手中剑微抬留下一道剑影,挡下凌厉刀锋。   两人相对,剑气化为劲风四散而去,周遭全数夷为平地。   许是因为身上重伤,对峙片刻后他持着剑的动作有了些许僵硬,好似随时都会被破。   正是如此,宴痕疯癫般笑了起来。   可这笑还未落,他便被腹部涌来的剧痛给拉回思绪,低眸时就见不知何时岁云暮的右手已经打穿他的腹部,鲜红的血水就染在他的手上。   不可能,他的手......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明岁云暮的右手已经被废了,怎么可能还能动,怎么可能!   也是在这时,他看到岁云暮手腕皮肉下爬动的金线,明明被血水染红可却仍然是能够清晰地看到。   猛然他知道为何被废的手能动,不是手能动而是这些金线驱使了他的手。   下意识他就要退离,可岁云暮就好似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先他一步动作抽出右手一拳击在他的胸腔处。   右手直接将他的肋骨打穿,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手中剑一抬顺着他的刀刃快速斩过,银剑染血,寒光肆意。   一瞬间,四周陷入了寂静,许久未传来声响。   待到片刻后才有了动静,宴痕攥在手中的命刀断裂掉落在地,而他的脖颈处也出现了一条血线,鲜血随即溢了出来。   下一刻,脖颈断裂,整颗头颅掉了下去滚到一侧,脓血澎涌而出,最后身躯也倒了下去,就倒在头颅边上。   他眼中的错愕未散,就如同白淳眼中的惊恐一般,如何都不敢相信一个已经受了重伤的人还能够杀他,并且断了他的命刀。   岁云暮站在原地许久未有动作,身上已经遍布鲜血就连他的面上也都如此,青丝黏在他的面庞,微沉的双眸衬得他格外骇人。   但也是在这时,他终于是撑不住地跪坐在地,手中剑也不由得掉下落在血泊中。   早在之前他就已经撑不住,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又中了毒,不过就是撑着一口气罢了。   现在这口气散了他也就支撑不住,低眸时喉间涌上来一阵腥甜,猛地吐在地面,同那满地血泊融为一体。   思绪也开始涣散,他终于可以去见君和了。   当初若不是他时常去南城寻他,鬼道不会注意到他也就不会去寻他,更不会让他连缕魂魄都未留下。   那时他若是能早些发现,也许君和就不会死,只可惜没有若是。   君和.....   他微微抬起头,便见天际被破了口晨光宣泄落下,数不清的剑光出现。 第24章   剑光下是一道道身影,身着蓝白相间弟子服,脚踩青光银剑,踏云而来。   他看着眼前的光亮思绪有些恍惚,低眸时眼前陷入无边黑暗,下一刻更是坐不稳地倒了下去。   也是在同时,耳边传来呼喊声,一声声唤着‘先者’。   不知过了多久,呼喊声才散,一片寂静。   *   中原,道门。   岁云暮醒来时已是几日后,外头天色大亮,有淡香缓缓而来。   与此同时耳边又传来极浅的说话声,约莫持续了片刻才散,之后便是推门声,后头好一会儿没有再传来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入眼是坠于屋顶的轻纱,随风飘动。   许是才醒,他这么睁着眼好一会儿没有清醒过来,只这么看着顶上的轻纱。   待到片刻后他的思绪才渐渐聚拢,起身时只觉浑身疲惫不已,眉宇间更是染着掩不去的倦意。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伸手揉了揉额间,待倦意稍稍散去一些他才抬眸看向四周。   见周围是熟悉摆设,前头几步外摆着个雕花香炉,冉冉青烟顺着香炉升起直入云顶。   屋外则是大片莲花,熙熙攘攘地挨在一块儿。   落在屋檐下的轻纱随着微风散落在莲花上,还带起一片露珠,染在花瓣上后泛着点点晶莹剔透的亮光,很是漂亮。   “你醒啦。”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女声。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见门边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女子,身着紫衣华服,面容姣好,手上还端着个药碗。   想是才煎出来,还有热气不断涌上来。   看着前头的人,他微微低眸,青丝顺着他的动作缓缓落下,此时就落在他的身前,更有些许缠绕在他的指尖,而他的眼中也都是恍惚。   很显然,他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睡了七日,现在可还好?”穆云烟已经到了床边,将药碗递过去后便帮他诊脉。   脉象仍是有些虚弱,不过比起刚送来时要好上许多。   她可是记得岁云暮刚被送来时的模样,全身上下竟是没一处完好。   刀刀入骨,不仅仅如此还中了毒,这若是换作寻常人怕早已经死了,也不知岁云暮是如何撑下来的。   莫名失踪了数年的人,回来却是这幅模样。   好在现在是已经救回来了,之后只要好好养着便可。   她收了手,又道:“没什么大碍了,歇上两日便好。”   “恩。”岁云暮这会儿也终于是醒转了过来,自然也知道眼前人是谁,是道门的药师穆云烟。   看来他是被送回了道门,昏迷前看到的剑光也应该就是道门的人。   他将药碗中的药一饮而尽,顿时喉间涌来一阵苦涩,扰的他不由得皱起眉。   穆云烟见状也没说什么,将药碗收回后才道:“你在鬼道发生了什么,若不是儒门的人前来告知,恐怕我们到现在还不知你身在鬼道何处。”   自数年前岁云暮失踪后,他们也曾去寻找,只是一直未有收获。   此行能在鬼道中寻到岁云暮,还是因为前几日儒门的人前来告知,他们这才知道岁云暮在哪儿。   若不是如此,怕是岁云暮真的得死在鬼道了。   岁云暮也在此时抬起头,漂亮的桃花眸只微微半阖,里边儿倦意还未散,然后道:“儒林的人?”   “恩,儒林掌教时微末。”穆云烟点了点头,又道:“听他说你在恶狗驿道救了他们,只是我们寻去时并未在恶狗驿道寻到你,后头是在上梨鬼城找到了小五,顺着小五的感应才找到你。”   “小五没在你身边,你那儿可是遇上了什么,是因为宴痕?”   对于岁云暮那些事,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知道他在南城有个关系极好的好友,人就死在鬼道堂主宴痕的手上。   人死后他也跟着失踪了,只知道他去了鬼道,但其他的消息却是一点也未传出来。   小五是岁云暮的纸人,按说无论岁云暮去到哪里小五也会跟到哪里,可现在小五不在他身边,可见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依着当时的弟子汇报,大致是猜到了一些,与那个宴痕有关。   想着这,她又道:“他死了?是你杀的?”   “恩。”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出声,眼眸微阖,倦意极深。   穆云烟见状知道他这是乏了,身上的伤虽是好的差不多了,但灵气透支却是极其厉害,还得花些时候才能养回来。   又交代了一番,她才收了药碗离开。   很快,屋中再次静了下来。   岁云暮有些疲惫地靠在床榻一侧,目光则落在屋外头的莲花上,待片刻后才闭上眼。   也是在这时,耳边又传来细碎声响,后头还有叮叮当当地清音传来。   知道是小五,他没有睁眼,只道:“君和呢?”   小五此时已经爬到床上,它没有立马动作,而是轻歪了歪脑袋接着坐在了岁云暮的手边。   它看着岁云暮略微苍白的指尖,后头才从自己的口中捞出一朵金莲来。   小小金莲不过只有半掌大小,这会儿就漂浮在半空中。   将金莲递过去,它才乖乖地唤了一声,‘主人。’   岁云暮听到它的轻唤侧眸看去,见金莲就在手边,指尖触碰下还带着微弱的凉意。   瞧着这,他将金莲收拢置于身前,看着金莲绽放,还有淡淡的莲香涌来。   金莲似是感应到了他,花瓣挨着他的指尖,格外亲昵。   下意识,他抚了抚几片花瓣,同时也知道君和没事,眼底的倦意才稍稍散了许多。   又在床榻上坐了片刻,他才换了身衣裳出门离开。   小五见状本还有事想说,可见他匆匆离开也就没再提,忙跟上前。   *   南城离中原有些距离,御剑约莫一二个时辰入夜后他才到。   此地荒芜贫瘠,寸草不生,所见之处皆是房屋残骸。   他并未在此地多留而是径直去了君府,夜色下的府邸弥漫着一丝阴森,府门上的匾额还高高挂着,隐约还能瞧见上头沾染了大片的血迹。   因着数年以来的侵蚀,血迹到是退了许多,但仍是能瞧得清。   在院中走上片刻他就到了一处别院外,里头竹林早已被毁尽,能留下的也都已经枯萎。   地上留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坑洞,应该都是鬼兵寻找君和时所留下的。   而在前头不远的位置还有一处极深的坑洞,里边儿摆着一口棺木,棺盖被随意丢弃在一侧,棺木中则空荡一片。   看着这,他缓缓低下身,同时将手中的金莲放入其中。   金莲在触碰到棺木时涌现一阵微光,下一刻化为一道身影,白衣墨发,漂亮的凤眸微闭,安静的躺在里边儿,仿佛只是睡着了。   他站在边上低眸看着,许久未有动作。   其实宴痕他们都猜错了,他之所以将人留在南城并非那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不过只是因为此地是君和出生的地方。   比起那冰冷的不尘山,他想君和定然是更喜欢南城,也许这就是凡人口中的落叶归根吧。   他低下身将落在君和发丝上的枯叶取下,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上头刻着一朵莲花,好似正在绽放般栩栩如生。   双笙玉能保君和的尸躯不腐,即使过去千年百年也不会有变化。   将其放置在君和的手中,他才缓缓抚上他的面庞,指尖下还带着一抹凉意。   不由得他轻颤了颤,片刻后他又再次抚了上去,轻抚下落在他的眼眸上。   这双眼时常带着笑,可如今这抹笑散了,只剩下那无边的寒意。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才收了手,侧眸看向蹲在边上的小五,道:“盖上吧。”话音中的倦意极深。   小五点了点头,小跑着将棺盖重新盖上,后头重新埋上了土。   岁云暮就站在一侧,看着那口棺木被一点点盖上,眼底的倦意也是愈发的深。   他没有出声,也是这时下起了雨,连绵细雨,清清冷冷,许久未散。   离开时已是第二日天明,下了一夜的雨周围已是泥泞一片,衣摆处也都染上了泥渍。   入道门时雨已经停了,不过天色仍然是有些昏沉。   他没有回住所而是去了议事厅,从鬼道回来也有多日,之前因着昏迷不醒,这会儿醒了也该是去见见主事。   此时议事厅内只有两人在,身着绛紫色道袍,手持如意拂尘,正低声商讨着什么,面色更是有些暗沉。   瞧着里头的两人,他微微行礼,道:“属下见过主事,副主事。”   白江陵听到声音回过头去,然后就见岁云暮站在门边,笑道:“你怎么过来了,身上的伤可还好?”话音中还带着些许担忧。   “无事,让主事担忧了。”岁云暮摇了摇头。   “无事便好。”白江陵听闻点了点头,后头又道:“你此行过来可是为了鬼道的事,此事已安排妥当无须担心,从宴痕行宫内找到的凡人现也已经命人将其一一送回。”   凡人?   岁云暮此行过来除了见见白江陵确实是有其他的事,那一日他中途昏厥过去,后头还发生了什么并不知。   但看主事的意思是已经安排妥当,至于那凡人。   不由得他便想到醉惟桑,当时他匆匆离开将醉惟桑留在上梨鬼城,不过有小五跟着应该不至于会出事。   白江陵的意思是,凡人都已经被送回,也不知醉惟桑是否也已经被送回。   想着这,他询问道:“可有西北地的人?”   “西北?”白江陵不知他的意思,但也没有多想,只道:“是有几个,前几日已经送回去了,可是有你认得的?”   岁云暮听着西北的已经被送回去了,想来醉惟桑应该也在其中。   既然道门能寻到小五,醉惟桑又同小五在一块儿,必定也会被他们带回人境。   就是他原先猜测醉惟桑同他道门有什么关系,可现在一看好似只是巧合,毕竟白江陵都未有察觉。   白江陵是道门的主事,道门上下之事他最是清楚,连他都未察觉恐怕真的只是巧合了。   他也就没再去提,摇了摇头后便转了话语,又道:“方才见主事面色有异,可是出了什么事?”   入门时他就看出两位主事的异常,就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此事你应该也知道。”白江陵见他问起也没打算隐瞒,又道:“前不久我们发现鬼道一直都在暗中抓凡人,从行宫内救回来的凡人也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想应该还有许多凡人被抓。”   “儒门那儿也有消息递来,说是鬼道打算用凡人来炼制万人殉血。”话落皱起了眉。   岁云暮听闻自然也知是何事,眉宇也跟微微一皱,然后道:“主事以为,鬼道炼制万人殉血,是为了做什么?”   从那一日在鬼城知道‘万人殉血’时他便在疑惑,疑惑鬼道想要做什么。   依着往常来看,鬼道抓人便是为了食用,但隐约间他觉得此事并没有如此那么简单,若真只是用来食用怎么会抓如此多的凡人。   当初仙境入世前,它们是将凡人当做牲畜抓捕,但自从仙境入世后它们被压制,也就没有再如此大规模的抓捕凡人。   白江陵又哪里不知意思,但此时确实想不到什么,也只摇了摇头,“此事还未知。”随后才抬眸看向岁云暮。   见岁云暮身着一袭红衣,金丝莲花盛开在上头,栩栩如生。   瞧着眼前莲花,猛然他忆起件事来,道:“说来我想起件事,云暮可否代我去趟瑶台仙境。”   “恩?”岁云暮此时正想着‘万人殉血’一事,这突然听到白江陵说道瑶台仙境,微微一愣。   他看向白江陵,疑惑地道:“瑶台仙境?”   这瑶台仙境是道门那位剑仙的住所,自剑仙闭关以来便无人再入仙境。   白江陵与剑仙关系交好,可在剑仙闭关后却也不曾再去,现在突然提起,莫不是那位剑仙要出关了?   想着这他到也觉得如此,于是他道:“剑仙前辈要出关了?” 第25章   “确有异动。”白江陵点了点头。   岁云暮听闻也知这是真的要出关了,没再多询问,点头应声,“属下明白。”话落便要离开。   “主事,丹霞门的弟子来了。”   也是在这时,议事厅外传来声音,下一刻有弟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身着蓝衣年岁不过十七、八的少年。   少年手上抱着个包袱,紧跟在入门弟子的身侧,看向他们的目光还带着一丝怯意。   入门弟子也注意到了他的怯意,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安抚着道:“莫怕,那是主事,那是副主事,另一位是先者。”一一介绍。   说道后,他又同三人行了一礼,然后才出门去,同时还将门给带上。   正是如此,被留下的安子息惊得忙要跟上去,只是门已被关上又哪里能跟。   他到道门已有多日,接引他的弟子只说让他歇息,等主事忙下来便会见他。   唯一认识的也就只有方才那位弟子,现在人家一走他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眼前三人浑身上下晕染着阵阵仙息,愈发的不知所措了。   但尽管如此,他仍是谨记师尊教诲,乖顺地对着眼前三人行礼,“丹霞门弟子安子息见过主事,副主事,先者。”   岁云暮在听到声音后回身看去,见是个小弟子,眼底的怯意极深可背却是挺的直。   丹霞门,有些熟悉。   他并未出声,只站在边上瞧着。   “你是丹霞门弟子?”白江陵见前头恭敬做辑的安子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见他点头,他侧眸看向站在身侧的桃千尺,见他也是同样紧皱眉头,俨然是忆起来了。   又瞧了一眼,他才再次去看安子息,道:“道霞真人是你何人?”   安子息听到白江陵突然问起道霞真人下意识一愣,同时双眸间涌上来一阵红晕,清泪在眼眶中打转。   只是他没哭,强压下眼泪后,他道:“是弟子师尊。”   师尊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唯有眼泪不能流。   所以,不能哭。   只是心中酸涩却是如何都止不住,他又赶忙伸手去抹,这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而他的这幅模样,看的白江陵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人都到这儿了,定是得问清楚状况,于是他又道:“尹霄月也是道霞真人门下,是你师姐吧,我记得几月前将她送回仙门疗养,现下可还好?伤如何了,送去的灵丹可有吃,你此行来,可是门内遇上了什么事?”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也正是如此,方才还没哭的安子息,这会儿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了,当即便哭了出来。   但他也没敢大声哭,只小声抽泣,时不时还用衣裳抹眼泪,很是委屈。   白江陵一见便知尹霄月定是出了事,又道:“可是你师姐出了事?”   “师姐......师姐她......。”安子息说着眼泪掉的愈发厉害,好半天后才道:“师姐她一月前死了,主事我下山就是为了给师门报仇,我要杀鬼人,我师尊我师姐师兄们都死了,我要为他们报仇!”   此话一落,他眼底迸射出无尽恨意,通红的双眸里边儿还夹杂着委屈,可尽管如此他也仍是不愿退缩。   他丹霞门如今已是满山孤坟,门内所有弟子都死了,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所以他一定要为师门报仇,杀鬼人!   猛地他又跪在地上,对着白江陵磕头,“主事,你让弟子留在道门,弟子也能像师姐师兄们一样杀鬼人!”   每隔一段时间仙境内各大仙门便会送各自弟子前往三门,而他丹霞门为道,如今整个师门只剩下他一人,所以他毅然而然下山寻来道门。   师尊要他守着仙门等他们回去,可等来的只有师姐,如今师姐也死了,他自然不会独留。   若是主事不要他,他便一直跪着,跪到主事愿意留下他,他一定要为师门报仇!   “你!”白江陵见他磕头皱着眉上前扶,只可惜这人跪着不肯起来,无奈地又道:“你可知你门内现在只剩下你一人,你若是也死了,你丹霞门便后继无人了。”   不仅仅是后继无人,门内所有的传承也都全断了。   安子息如今的境界虽只有筑基,但也是经过门内教导,若连他都死了,丹霞门便彻底消失了。   “主事我不怕死,师姐告诉弟子,我们既已为道便殉身为道,我身为丹霞门弟子绝不做贪生怕死之徒,若我师尊知晓定也会希望弟子下山!”安子息说着眼中坚定愈发深,这是师尊坚守的道义那便是他的道义,师兄师姐们都死了,那这道义便由他来守。   白江陵听着他如此义气凛然的话很是无奈,也知道这是个劝不回去的,到是同他师姐极像。   也难怪,都是他道霞真人教出来的,尹霄月都如此傲骨凌然。   当他们将人救出来时尹霄月的内丹都被挖了,可尽管如此她仍然是宁死不屈,师姐都如此那这作为师弟的安子息又如何会懦弱,怕是更莽。   这不,如今整个仙门就剩下他一人,竟然会独自下山来道门。   他微微叹了一声气,道:“你既心意已决那便留在道门,不过如今对你最重要的是境界,至于其他的事莫不可多想,可明白?”   “弟子明白!”安子息一听此话知道这是答应了,乖顺地起身行礼。   白江陵见此也是愈发的无奈,侧眸看了一眼同样无奈的桃千尺,然后才看向岁云暮。   见岁云暮一直瞧着安子息,他道:“云暮应该也还记得道霞真人吧,这孩子是他的徒弟,年岁最小。”   因为年岁最小,便被留在门内守山,却不想如今连他都下山了。   “恩。”岁云暮此时也想起来了,之前他与道霞真人有过几面,但也仅限于此。   就是听这安子息的话,整个丹霞门如今已无弟子只有他一人,看情景应该是他入鬼道的这十余年时间里发生的,他未入鬼道前丹霞门虽死伤惨重可却也不至于死绝。   他看了安子息一眼,并未再出声。   后头又说了一番话,才散。   *   午后,岁云暮离开道门前往瑶台仙境。   瑶台仙境在道门百里之外,境内浓雾缥缈,山峰峻岭,层峦叠嶂。   仙境内各分七十二殿三十六宫,玉石为阶,更有桃木千里。   他入道门有千年,自是知道剑仙的住所瑶台仙境,不过也只听闻不曾来过。   只知道境内仙气缭绕巍峨壮丽,却不想竟是如此厉害。   满山桃木,花飞千里。   小五此时正趴在岁云暮的肩头,大张着嘴看着四周桃木,连连惊叹下只觉此地真是漂亮。   明明已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可此地桃花却仍是开的极盛,灼灼桃花,夭夭其华。   它下意识伸手去接,看着自己手中的花瓣还歪了歪脑袋,然后猛地就塞到自己口中。   甜的。   才咀嚼片刻,它便觉得一抹甜环绕在口中,让它有些爱不释手就好似吃的不是桃花而是糖。   于是它又继续去接,接了后全塞自己嘴里。   岁云暮并未在意这人的动作,缓步走在桃木林间。   “你们是何人?”   正在这时,林间涌来一阵清风,同时还伴随着一道话音。   下一刻,便见一名孩童出现,头发半束,额间点了一抹朱红,身着白衣,手持雪色拂尘。   孩童站定后,再次询问出声,“来此处有何事?”双眸清澈,宛若清泉流水。   “不尘山岁微云授道门主事之命,前来迎剑仙前辈出关。”岁云暮说着低身,漂亮的桃花眸也随之微微半阖。   “哦?”小童听闻疑惑地应了一声,不过却也并未多问,又道:“既然是主事授意,请道者随小童来。”话落转身往林间深处行去。   岁云暮见状抬步跟上,约莫走上片刻,林间出现一座宏伟宫殿,青砖玉瓦,云纱卷着花瓣漂浮于半空中。   殿前挂着块匾额,上头写了‘浮华殿’三字。   浓郁仙气汇聚于浮华殿外,小童此时已站定于殿前,想来此地应该就是剑仙闭关之所。   小童看了看前头紧闭的殿门,随后才回身看向岁云暮,恭敬行礼,“道者可在此处歇息,不日主人便会出关。”   他在说完后不等岁云暮回应便化为清风消失,只余下满地花瓣随风飞舞。   岁云暮见此微微皱眉,但也终究是没出声,至于那个不日,想是还得再等上几日。   他看向眼前殿门,门上雕刻着朵朵桃花,犹如殿外桃林一般,缓缓绽放。   而里头则静的出奇,只除了风声外便是什么都未有。   又瞧了片刻他才看向四周,见浮华殿四周被数不尽的桃林所围绕,一侧桃树下摆了张石桌,桌上还放置着一壶茶。   同样的,桌面上堆积了许多花瓣,就连茶壶上也难幸免。   知道此行还要再等上几日,他没有在门前等候而是去了石桌边。   瞧着石凳上的桃花,他伸手将其一一拂去,这才低身坐下。   红衣落地,又见有花瓣落下就落在他的衣裳上,同他那盛开的金丝莲花缠绕在一起。   不过片刻间,他的衣裳上已堆积许多桃花,就连发丝上也都落了些许,遥遥看去宛若树下桃花仙。   小五从他的肩头探出头来,见桌上铺满桃花,顺着他的肩头跳到了桌面上。   它看着桌上的花瓣,下意识用脚踢了踢,后头又去抱花瓣,猛地往上头一抛。   一瞬间,桃花飞舞,竟是与树上落下的桃花融为一体,漫天花雨,美不胜收。   ‘哇!’它忍不住一声惊叹,然后又去抱。   这回到是没有同方才那般只抱小小一堆,而是抱了一大摞。   就是抱的太多它有些捧不住,摇摇晃晃下直接给坐在了桌面,同时手中花瓣也跟着撒了,一股脑全堆它身上。   小小的身子很快就被花瓣给压下没了身影,只剩下一双手在外头晃悠。   待到好半天后,它才从花瓣堆中爬出来,累的气喘吁吁,坐在花瓣上直喘气。   许是有些不高兴,它还蹬了蹬脚想将边上的花瓣给踢开。   但也只一会儿它就又起身去抱花瓣,俨然是还想玩。   就是它有些不敢自己来,深怕又被花瓣给埋了,下意识它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也察觉到了它的目光,低眸看去,见它抱着花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哪里不知这人是何意思,眉宇随即拧了起来,俨然是不想去理会它。   正是如此,小五哪里还敢去看他,轻叹着气抱着花瓣自己玩去了。   *   接连几日,瑶台仙境内是寂静不已。   除了才来时见过的引路小童外,岁云暮便再没见过其他什么人。   期间他也曾去过浮华殿周围,只可惜这桃林间被下了阵法,无论走多久都走不出这一片桃林。   之后他也就不再离开,只在浮华殿前等候。   这日晨起,桃枝上染了晨露,缥缈云雾弥漫在桃林间,还带上了一丝凉意。   岁云暮此时正侧倚在石桌边歇息,左手虚撑着头,右手则微搭在桌面上,眉眼间的倦意极深。   那一日鬼道后他身上的伤虽已经好了,可因为灵气枯竭耗损身子的疲乏还未散去,且昨夜小五作乱贪玩毁了林间几株桃树。   此地是剑仙的住所,能种千里桃木,想必也是极喜欢桃木。   如今让小五给毁了,难免扰着剑仙,不得已只得耗了些灵气将几株桃树给修复。   正是如此,他这会儿睡得有些沉。   身上落满桃花,就连发丝上也都是桃花,乍眼看去当真好似那树下桃花仙,惊艳绝人。   至于犯了错的小五是一点没敢动,乖乖地罚站在一侧桃树下,手里还抱着块石头顶在头上,约莫有一掌大小。   它偷偷抬头去张望,有些委屈。   但在看到岁云暮闭眸歇息便又收回目光,低眸看着脚边的泥土花瓣,时不时还去踢。   也是在这时,有花瓣飘落正巧就落在它手中的石头上。   不过它瞧不见只堪堪能看到花瓣的一角露在外头,它抬头瞧了瞧,下意识抖了抖身子想要将那花瓣给抖下来。   只是这抖了好一会儿,别说是花瓣了,就是连点石头上的尘土都未下来。   这让它有些不高兴,嘟囔着就要将这石头给丢了。   但这动作还未出它却又不敢了,若是把石头丢了,指不定一会儿它就得被岁云暮给撕了。   于是它也就没再乱动,乖乖地又站了回去,就是目光一直盯着上头,看着那花瓣一片片落在它的石头上。   林间静的厉害,只有花瓣飘落的细碎声。   也是在同时,林间涌来一阵仙息,三千晨光宣泄落下,满地桃花随同仙息被带出桃林,盘旋于桃林之上直入云霄。   方才还落在岁云暮衣裳上的桃花也在瞬间被吹散,连带着将他的一头青丝都给吹得凌乱。   岁云暮察觉到异样睁开眼,入眼便见桃花纷飞,漫天飞舞,浮华殿内有仙息不断溢出来,连绵不绝。   “要出关了?”瞧着这,他低喃出声,眉宇也随之微微一皱。   他留在瑶台仙境已有七日,原以为还得再等上几日,毕竟先前几日没有一丝要出关的迹象,没想到今日竟是出了。   看着四周飞舞的桃花以及那不断溢出来的仙息,他缓缓起身,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前头紧闭的殿门上。   殿门前到是有些静,除了有仙息溢出来并未有其他的。   又看了一眼,他才缓步过去。   被罚站的小五一见他走也赶忙跟上,手里的石头抱得紧,深怕自己给吹走了。   很快,岁云暮就到了殿门前,看着前头的殿门,低声道:“不尘山岁微云授主事之命,在此迎前辈出关。”   随着他的话落,殿内仍是静的出奇,没有半分声响。   不过他知道醉须君已经醒了,如此浓郁的仙息又是在瑶台仙境,除了他醉须君怕也是不会有第二人。   他未再出声,低眸站在一侧。   约莫等上片刻,紧闭的殿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自里头走了出来,阵阵仙息环绕周身。   “岁......微云?”话音淡漠,温和平静。   岁云暮听着耳边的询问点头轻应,随后又道:“属下授主事之命前来迎前辈出关。”话落抬起头来。   也正是这一抬头,他被眼前一幕给惊得晃了神。   就见身前人身着一袭雪色龙纹道袍,手持云纹银丝拂尘,青丝由玉色道冠束起,耳畔处发丝垂落于身前,朵朵桃花顺势飘落于此。   眉间点了一抹银珠,落在他那双凤眸间更显柔和,面若皎月,宛若降世仙人般,浑身上下都是掩不去的仙息之气。   他看着眼前人,心尖涌上来一阵诧异,甚至于出声时连嗓音都有些微颤,“君和?”   一声君和唤的极浅,浅的甚至于有些听不见。   眼前人的容貌生的与君和一模一样,鬼道遇上的醉惟桑也不过只有几分相似,可眼前人却是与君和如出一辙。   这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眼前人为何同君和生的如此相像,是君和?   他不知道,失神许久。   “不尘山,无上真人是你师尊?”醉须君瞧见了他的失神,至于那一声低喃到是并未听到,只应着先前那番话出了声。   不尘山是无上真人的住所,眼前人自称不尘山,也就只能是无上真人的弟子。   岁云暮在他的一声询问下回过神,同样的也醒转过来。   方才那一瞬间他确实以为眼前人是君和,只是从他出口时却又觉得并不是君和。   虽然两人容貌极其相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若真要分辨还是能分辨出,君和因着常年与药相伴,身上多多少少会带着点药香味。   可眼前这位剑仙,浑身上下并无药香味,不仅仅如此他的脖颈上也没有当初君和自缢时留下的伤痕。   他又瞧了片刻,然后才道:“无上真人确实是属下师尊。”   醉须君听着此话轻应着点头,目光则再次落在岁云暮的身上,见他低垂着眸站在身侧,一袭红衣染着桃花落于地面,衣裳上的金丝莲花开的正盛。   而他的模样更是生的极好,眉目阴柔,面若桃花,只是身上却是未有一丝阴柔之息,反而仙风傲然。   他这么看着,目光又落在岁云暮的右手上。   那双手常年持剑,可上头却是未有一丝伤痕,白净的惹人心动。   就是手腕处缠着的纱布绷带着实有些碍眼,想是受了伤,这纱布裹了好几层。   他瞧着,随后道:“微云手上的伤,可还好?”   一声‘微云’唤的熟悉,落在岁云暮耳中更是惹得他心头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君和在唤他。   只是眼前人除了容貌与君和相同外,其他的并未可知。   于是他收起心中思绪,抬眸又道:“只是一些小伤,并无大碍。”   那一日在鬼道时,宴痕想废了他的右手,好让他无法持剑。   可他却是算漏了一步,至始至终他也不曾说过自己只能用右手剑。   哪怕有一日,他的右手当真是废了,左手剑依然能用。   再者若是断了一手能让君和无事,他也不在意。   所以那一日被断手时他甚至未有一丝不适,就连被送回道门后他也不曾询问过右手以后是否能持剑。   就是这会儿醉须君突然问起来,虽不知他何意,但也如实说了。   只是他觉得无事,醉须君听了却是皱起眉,没再出声,而目光则一直落在他的手上。   岁云暮又哪里注意不到,甚至隐约间他还能觉察出这位剑仙好似心情不佳,莫不是因为自己的手?   下意识他抬起头,见醉须君正看着自己,那双眼眸中未染半分神色,淡漠如水,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心情不佳只是错觉。   不过他知道这位剑仙应该是真的不高兴,迟疑片刻,他才道:“仙子已经为属下看过,再过几日便能好。”   也正是他的一声话落,醉须君才轻应了一声。   岁云暮见此也知道这人是没事了,低眸时又见醉须君的右手搭在拂尘上,指骨分明,白皙纤细。   只看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随后又道:“前辈可要回道门?”   “恩。”醉须君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才抬步往前去,同时眼底的笑意也随即溢了出来。   只是在岁云暮看来时,那股子笑意却又被藏起,仿佛从未有过。   回道门时已是午后,议事厅内有些静,只有白江陵与另一位真人在。   这会儿两人正在商讨着鬼道的事,岁云暮见状,虚行一礼,“属下见过主事。”   正在谈论事情的白江陵听到声响回过头去,见岁云暮站在门边,至于他的身侧则站着他那位闭关千年的好友醉须君。   也不知是不是看岔了眼,他竟是瞥见醉须君一直盯着岁云暮,但想要确认再去看时却又发现并没有。   莫不是这两日休息的少晃了神,所以看错了?   他想是吧,这几日确实没怎么休息,鬼道突然又有了动作,暂时还未知‘万人殉血’是为了作何,现在又出了其他的事,导致他已经有几日未合眼。   这般想着,他同身侧真人招呼了一番,待到真人走后他才侧眸看向岁云暮,然后道:“本以为只要一两日就能出关,没想到竟是这么久,你如今身子还未好全到是扰着你了。”话里行间带了些许歉意。   “无事。”岁云暮对此倒也不在意,左右不过就是多等了几日。   后头他也没在议事厅多留,说道了一番后他便转身离去,只是他的思绪却是一直停留在醉须君的身上。   来时他一路与醉须君同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醉须君的身形与君和的极其相似。   若仅仅只是一张脸相似他还能以一句皮相相似说过去,可若是连骨相都相似却是不可能的。   出门后他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回眸看向厅内的两人,见醉须君一身冷清的站在那儿,白衣皓雪,身形纤细,清绝出尘。   正是如此,他也愈发觉得想象,莫不是君和真的与这位剑仙有关系?   他低眸思虑了片刻,随后才乘风离开去了南城。   而在他离开后,一直未有动作的醉须君却是转过头来,那双纤柔的凤眸中还染着掩不去的笑,就这么看着厅外庭院。   白江陵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笑,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   只是外头什么也没有,岁云暮此时也已经离开,一时间不知这人是在看什么。   也是在这时,他又忆起前头以为自己看岔眼的一幕,再加上岁云暮刚走醉须君就一直盯着那儿,不由得他便觉得醉须君是在看岁云暮。   莫不是,这两人之前就已经认识?   这般想着,他侧眸又去看醉须君,然后道:“你们认识?” 第26章   随着他的话落,醉须君才收回目光,眼中的笑虽仍是有可却淡了许多。   他轻轻瞥了一眼白江陵,随后才道:“为何如此问?”话音中也都带上了倦意,同样的眼中笑意全散只余下淡漠,仿佛方才那一抹笑只是错觉。   白江陵听闻又哪里不知这人是不想提,且看这模样也大致知道这两人应该是有什么渊源,兴许真的认得。   不过他也没有去询问,只转了话语说起了别的,又道:“你的伤如今可还好,可要我去寻云烟过来给你瞧瞧?”   当初醉须君突然闭关便是因为身受重伤,仙境才入人境时,人境被鬼道侵蚀的太厉害,几乎已经到了灭、族的地步。   那时为了将人境从地狱中脱离出来,他们耗损了不少气力,死伤惨重。   醉须君更是以一人之力重创鬼道,这才使鬼道暂退人境,仙境才得以在人境站稳。   而他也因为重伤闭关瑶台仙境,这一闭关就是千余年。   如今出关了,也不知这伤如何了。   “只是魂体不稳罢了,如今魂已归位,没什么事。”醉须君到是并未在意自己的伤,说道间已经坐在一侧椅子上,后头又道:“吾住哪儿?”话落微抬眸看向白江陵。   正是如此,白江陵被他这话给说的愣了神。   前头还在提伤势,这会儿怎么突然问起要住哪儿。   他不解,询问道:“你想住哪儿?”   “你是主事,自然是问你。”醉须君听着这话淡淡的笑了笑,搭在拂尘间的指尖也随之轻点了点,目光则再次落在门边。   白江陵瞥见了,不由得想到已经离开的岁云暮,莫不是自己这位好友想住在岁云暮那儿。   倒也不是不行,岁云暮那儿只有他一人住着,只是这事得问过岁云暮的意思。   这会儿他倒也有些好奇自己这位好友与岁云暮的关系,要知道他这位好友以前可是只住瑶台仙境,哪怕道门有住所他也不会留下。   此时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在道门住下,而且还是指明要在岁云暮那儿。   不过他知道醉须君定是不会同他多说,先前那态度便已明确,所以也就没有去多问。   他只应着方才想的,道:“此事还得询问岁云暮的意思。”   “哦。”醉须君一听这话也不再问,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便歪在桌边。   *   夏日南城地境多雨,原还有些闷热的气候这会儿到也凉爽许多。   河道边行来一道红衣身影,手持素色油纸伞,清雨顺着伞面缓缓落下,地面涌现阵阵涟漪。   岁云暮到君府时已是片刻后,大雨下整个府邸弥漫着阵阵死气,更添寂静。   他看着早已破败的府门,随后才走了进去。   不过走上片刻就到了君和的住所,那儿早已是一片废墟,他寻到了前几日葬下君和的位置。   因着鬼道缘故,他两回都没有为君和立碑,而有过第一回教训后他又在此地加重了阵法。   来时发现阵法是安好的,可见是没有人来过,应该也没有人出去过。   但若君和是醉须君,以醉须君的实力,那些阵法定是困不住他。   究竟是与不是,只有看过才知。   他看着眼前被雨水浸染的土地,眼中暗色极深。   待到片刻后,他才伸手,指尖下出现一颗细小金色种子。   曲指微微一弹,种子掉落在地,瞬间被雨水打湿。   也是在同时,种子上伸出几条金丝,金丝仿佛是感受到了雨水的凉意,下意识还缩了缩。   直到适应后,它才钻入地下。   小五站在岁云暮的肩头,一手扒着他的头发探头探脑的往底下看,见那金丝已经窜入泥土中,只余下一缕还在外头。   它歪着脑袋瞧着,见那金丝在雨中缓缓飘动,下意识跟着跳了下去。   才落地,双脚便被泥渍染脏,同时还有一股凉意自双脚底下涌了上来。   它也随着这股凉意猛地一个哆嗦,随后才嘀咕着道;‘好冷。’话落伸出一脚,将上头的泥渍又抖了抖。   只是这泥渍黏上后就抖不下来了,它顿时有些泄气,但也没去在意而是抬头去看那条金丝,后头还小跑着过去。   绕着那颗种子一两圈,它又伸手去戳了戳。   金丝显然也察觉到了它的动作,猛地一缩往边上躲去。   小五见状不由得惊叹一声,然后才抬头去看岁云暮,‘主人,这个可以给小五吗?’   铃铛的银铃声传来,伴随着雨声,格外悦耳。   只是岁云暮并未理会它,它也就只好自己蹲在边上,时不时还用手戳戳。   也是在这时,地面出现裂痕,顺着它的脚下直接裂开。   它快速起身回头看去,同时裂痕扩大,便见一口棺木出现。   瞧着这,它又去看岁云暮,轻唤一声,‘主人。’   岁云暮没有应它,看着出现的棺木缓步上前,红衣落地染上泥渍。   棺木上同样染满泥渍,四周雕刻着朵朵莲花,在雨水的浸染下犹如莲花绽放,栩栩如生。   他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触碰下只觉冰冷,片刻后才推开棺木。   也是在同时,棺木中涌现阵阵仙息,沉睡的人也随之映入眼帘,白衣皓雪,面目柔情。   看着躺在棺木中的人,他微微低下眸,原来真的不是。   瑶台仙境时他便应该知道醉须君不会是君和,虽面容一样可身上的气息却是并不相同。   若君和真的是醉须君又怎么会被仙风之息所拖垮,更不会死后连魂都散了。   他竟然因为一个骨相相似,以为君和没死。   低眸间,眼底也都是无奈。   又看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君和纤细的脖颈上,上头一条极浅的疤痕也随之映入眼帘。   他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只是在即将触碰到时却又不由得止住。   看着那条浅淡到甚至根本看不清的伤疤,眼中暗色溢了出来,终究是没有去触碰,回身时拂袖一挥,便见金丝快速缠上棺木。   棺盖在瞬间合上,在金丝缠绕下陷入地下,周围也再次恢复原状,裂缝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那些金丝也很快收回,最后只余下一颗小小种子在泥土间,雨水浸染下有泥渍黏在上头。   待到一切都恢复平静后,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被抽了气力般,有些疲乏。   并未在此地多留,乘风离开。   小五见状将掉在地上的金莲种子抱在怀中,攥着他的衣摆跟随离开。   回道门时,门内有些静。   许是才下过雨,门内同样是泥泞湿漉,还有阵阵凉意涌来。   岁云暮并未再去议事厅而是径直回了住所,只是才靠近别院却见院外立着一道身影,白衣落在地面沾染了些许泥渍,可尽管如此却也遮掩不去眼前人的华贵。   云纹玉色发绸坠于发丝间,银白如雪,到是同他那一身衣裳格外相似。   醉须君也察觉到了身后动静,回眸看去,见岁云暮就站在前头几步之外。   想是匆匆回来,衣裳上染了大片雨水,就连发丝上也都有。   看着前头的人,他轻笑了笑,道:“吾还以为微云今日不回来了。”话落步下台阶,朝着他行去。   在靠近他时,目光又落在他的发丝上,见那儿不知何时挂了片枯叶,瞧着倒像是枯竹。   他下意识伸手,想将那片枯叶取下。   岁云暮见此先一步侧身躲开他的手,随后才低身行礼,“前辈是来寻属下?”   眼前人虽是与君和生的如出一辙,但他知道眼前人并不是君和,以至于出声时的疏离也是极深。   醉须君伸出去的手在他躲开后停滞于半空中,他侧眸看向身侧的人,见他低垂着眸俨然是并不想与他多接触。   瞧着这,他也知缘由,倒也并未太在意,只微微笑了笑。   不过这笑很快就散了,再出声时话音中染上了些许无奈,只闻他道:“主事将吾的住所送了出去,所以吾暂时没有去处,吾已有千年未回道门,一时间吾也不知该去寻谁,吾在这儿只认得微云,想问问微云可否让吾在这儿暂住几日,待主事整理出住所吾便回去,可好?”   岁云暮听着此话又哪里不知意思,是想住在这儿。   此地所在为道门,眼前这位又是道门剑仙,他想住在何处都可以。   于是他并未出言推拒,只道:“好,只是湖上凉意重,唯恐前辈难适应。”   他在道门的住所同在不尘山相似,皆是建造在湖边水面上,底下同样种了莲花,唯一不同的也就只有里头摆设。   不过他对此倒也并不太在意,左右就是个住所罢了。   “那就多谢微云,吾还以为夜里得露宿街头了。”醉须君说着还微微叹了一声气,眉眼间也都是掩不去的忧色,仿佛当真是要去露宿街头。   岁云暮听了出来,不过他也没有多说,转身入了别院。   院中种了许多翠竹,穿过翠竹林后便是一片湖泊,湖中种了数不清的莲花,此时正随风飘动。   花瓣上还染了些许露珠,月色下颗颗晶莹剔透,宛若珍宝。   而在莲花湖上立着一处楼阁,轻纱飘动,愈显精美。   醉须君此时就跟在岁云暮的身后,看着他纤细的身形,好看的眉宇微拧了起来。   瘦了。   不过才短短十余年,他发现岁云暮瘦了许多,瘦的让他心疼。   下意识,他唤出声,“微云。” 第27章   一声轻唤下,他止了话,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恩?”岁云暮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唤疑惑地回头,见醉须君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此时夜色已深,四周有些静,除了清风拂过传来的细碎声外便并未有其他的。   他看着醉须君,不知这人要做什么,于是又道:“前辈有事?”   “无事。”醉须君微微摇了摇头,嗓音暗淡还带着一丝笑意,眼中柔色更深。   正是如此,岁云暮看着微楞片刻,竟是觉得这神色与君和看自己时一样。   此时他也是愈发的想不明白,面貌相似,骨相相似,现在连神色都相似。   若不是他今日亲眼看到君和的尸躯还在南城,他当真是要以为眼前人就是君和。   这也使得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看着眼前人的目光也都是疑惑。   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如此相像吗?   他没有作声,只这么看着。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一直瞧着自己也不说话,疑惑出声。   岁云暮听着回过神,轻摇了摇头,随后道:“属下带前辈去住所。”话落回过身去,去了住所。   *   等他回自己的寝殿时已是片刻后,屋外传来虫鸣声。   他此时就坐在屋前地板上,底下就是清澈湖面,莲花遥遥开放,很是漂亮。   只是他并未去看这些,而是看着不远处的湖面,月光落下铺洒在湖面,有涟漪阵阵涌来。   他看着眼中渐渐带上一丝倦意,思绪也是有些混沌,随后才低喃出声,“世上真的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脑海中都是醉须君的身影,无论是身形还是神色皆与君和一样,真的只是相似吗?   一时间他竟是有些想不透,就如同眼前被铺了一层轻纱般,看不透也猜不透。   小五跟着坐在边上,一双小脚轻轻晃着。   莲花就在它的脚边,晃动下时不时还踢上两脚,手里则捧着颗金莲种子。   后头它又偷偷去看岁云暮,见他心情不佳,也就没有出声乖乖地自己玩去了。   又坐上片刻,岁云暮才起身回屋。   磕磕磕——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他听着去了门边,推门见醉须君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个食盒。   方才还在想着的人,这会儿就在门外,使得他有些愣神。   但也只片刻,他就回神,道:“前辈有事?”   “微云回来应该还未用膳,吾让人送了些来。”醉须君将手中食盒递了递,然后又道:“吾可以进去吗?”   岁云暮看着递到跟前的食盒微微皱眉,启口就要推拒。   他早已辟谷,并不需要吃这些。   只是在看到醉须君眼中神色时,下意识他就想到君和,终究是没有推拒点头应了一声。   他将门打开,迎着人入屋去。   屋中点了安神香,此时正顺着香炉缓缓升起,引人入胜。   醉须君入屋后看了看四周,见里头有些空荡,除了一些寻常摆件外并无其他。   瞧着这,他眼中带上了笑,之后便跟随着去了桌边。   将食盒摆在桌上后打开,露出里头精美菜肴来。   只是他看着里头的饭菜却是皱起了眉,漂亮的眼眸中也没了笑意。   岁云暮察觉到了,微微抬眸看去,见他一直看着食盒未有动作,不知道怎么了,轻唤一声,“前辈?”   也是这一声唤,醉须君醒转过来,同时眼中不悦全散,抬眸时再次化为笑意。   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然后才将里头饭菜一一摆出,只留一道菜没有取。   将食盒摆在边上后,他道:“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若是不合,吾让他们重新做。”   “不用。”岁云暮摇了摇头,只是目光却是瞥向那被盖上的食盒。   方才就注意到醉须君看着食盒未动,他下意识撇过一眼,隐约记得里头的几道菜,而其中一道便是现在被留在食盒中的醋鱼。   他不知道醉须君为何将醋鱼留下,是因为他不喜欢吃鱼还是因为自己。   若是因为自己,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不喜欢。   他没有出声,有些想不透。   “吾让他们重做?”醉须君见他半天未动筷,询问出声。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收回思绪,他抬眸看向醉须君,见他面色未有异样,轻摇了摇头,“没有。”话落才取了筷子用膳。   不过他也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眉眼间的倦意极深。   醉须君见状也知他心绪不佳,也就没再出声,只是心里边儿却是有些无奈。   等到散时,已入夜半。   岁云暮一直想着那些事,一夜未眠,直到天明时分才睡下片刻。   也是这时,屋外传来说话声,极浅但隐约还是能听清。   他下床出去,同时外头的说话声也愈发的清晰,就见前头院中坐着两人,是醉须君,而另一人虽瞧不见模样但隐约能看出是穆云烟。   这让他有些疑惑,穆云烟怎么过来了。   他没有上前,只站在原地瞧着。   穆云烟收了替醉须君把脉的手,然后道:“剑仙前辈的伤并无大碍,不过魂体才归位,还是得多歇息。”   “恩。”醉须君显得并不怎么在意,轻应着点了点头。   也是在同时,他忆起件事,微抬眸看向穆云烟,又道:“微云的手可还能用剑?”   那一日在瑶台仙境时,他也只粗略看过,里头的骨头大致都已经复原,若是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手算是已经好了。   可对于剑修却是致命,一旦不能用剑,便彻底废了。   穆云烟也知他的意思,轻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未可知,伤他的人是铁了心要废他的右手,如今也只养回来,能不能用剑还得再看两日。”   这话才落,醉须君便皱起了眉,俨然是有些不悦。   但这抹不悦也只片刻便散,同时还轻叹了一声气,有些无奈。   穆云烟瞧了出来,虽不知醉须君为何如此关心岁云暮,但也知道这两人关系应该并不一般,毕竟醉须君都住到岁云暮的别院中。   依着她对这位剑仙的了解,必定是不会住在道门,可现在不但住了而且还是住在岁云暮这儿,现在还如此关心他。   不过这毕竟是剑仙的私事,她自是不会多问,只道:“前辈也无须太担心,只要近些时候都不用剑,应该能养回来。”   “也只能如此。”醉须君轻点了点头,眼底的无奈更深。   岁云暮的手是因他才废,若他往后再不能用剑,怕是会接受不了。   这般想着,他又道:“此事暂时别传出去,就是主事那儿也别传,可知晓?”   “属下明白。”穆云烟自然明白意思,岁云暮杀了鬼道这么多人,鬼道早已对他恨之入骨,若是让它们知道岁云暮往后可能再不能用右手持剑,怕是会犯上来。   为今之计也只能暂时隐瞒下,直到岁云暮的手痊愈才可。   又过片刻,她才走,别院中也随之静了下来。   醉须君看着前头竹林,微微叹了一声气,随后才起身。   臂弯处的拂尘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散落,银丝同那白衣缠绕在一块儿,望眼看去犹如银海瀑布。   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则看着那片竹林,眼中无奈极深。   对于岁云暮的手,他知道要想完全痊愈怕是一时半会儿难行,能做的也只有先瞒着他。   不过看目前的状况应该是瞒不了太久,只希望到那时右手能痊愈。   思虑之下,他搭在拂尘间的指尖轻点了点,指骨分明,温润白皙。   而这一幕站在不远处岁云暮瞧见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君和......   那下意识的动作同君和的一模一样,只是君和总是虚空轻点,以前他瞧见的时候便觉得奇怪。   那儿也没什么,为何总是下意识做这动作。   他问过两回,但君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后头也只当就是个寻常动作,做久了就习惯了。   可现在看到醉须君做这动作,他才知道为何会如此,因为醉须君时常持拂尘,所以便有了这个举动。   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所有的一切都与另一个人相似,面容相似骨相相似现在连这下意识的动作都相似,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本就是一人。   只是君和怎么会是剑仙,除了他身上的仙风之息外便就是个凡人。   他也曾探过君和的身世,正是君府的少爷,是个凡人。   且剑仙在瑶台仙境闭关千年,如何会成为君和,还是说他曾出过瑶台仙境才成了君和。   可君和的尸躯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只觉得思绪混沌不已,竟是如何都想不明白。   看着前头不远处的人,他有些恍惚的步下台阶,朝着他行去。   醉须君也听到了身后动静,收回思绪回眸看去,见岁云暮缓步走来微微一愣。   显然,他没想到岁云暮这个时候会醒,且看他眼中神色暗淡,想必是听到了他与穆云烟的对话。   下意识他上前去,道:“这会儿天也才亮,怎么不再睡会儿,可要用早膳,吾让他们去备。”话落便要去唤人备早膳。   “前辈。”岁云暮看着他动作出声止下,瞧着他熟悉的容颜,后头又道:“前辈,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两个相似的人吗?”   不仅仅是相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吗?怕是孪生弟兄都难做到一模一样。   可现在眼前这位剑仙却是与他的好友君和生的一模一样,无论是神态举止乃至骨相都一样。   他是有意试探,试探眼前人究竟是不是如他猜想的那样。   醉须君见状又哪里不知他的意思,这是认出来了。   也是,他与君和生的一个模样,又哪里认不出来。   再者,他本也无意瞒他。   微微轻叹一声气,他道:“不会。”   一句‘不会’听得岁云暮心头一怔,看着他的目光也是愈发的恍惚,甚至隐约觉得就是如自己猜想的那般。   可他还是想确认,确认是不是想岔了,下意识道:“所以你真的是君和,你没死,你也不是凡人?”出声时连嗓音都有些哑。   君和怎么会是剑仙,剑仙又怎么会是君和,一个是仙一个是凡,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两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吾何时说过吾是凡人。”醉须君应着他的话出声,同时抬步上前。   看着他略微恍惚的眼眸,心尖隐隐作痛,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后头又道:“微云,吾很想你。”   也正是这番话,岁云暮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眼前人真的是君和。   不由得,他心中涌上来无尽寒意,看着他的目光也渐渐暗沉下来。   那个他以为已经死了的人,那个他以为连魂都散了的人,如今不仅仅没死,他还成了道门的剑仙。   甚至于,他又骗了自己。   他是没说过自己是凡人,可他也不曾说过他是道门剑仙。   而他竟是为了眼前人不顾生死入鬼道,如今连右手都废了,现在却又告诉他人未死,至始至终都未死。   呵!   真是可笑。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眼中神色带上一丝讽意。   醉须君见状也知道他是恼了,微低着凤眸往他身前又走了一步,随后才解释着道:“千年前吾重伤闭关瑶台仙境,期间魂体一直不稳不得已只能分出两魂修养,一魂为君和,一魂为惟桑,吾并非有意骗你。”   “惟桑?”岁云暮听着这个名字微微一愣,但很快眼中讽意更甚。   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其中意思,竟是如此。   难怪那时觉得醉惟桑与君和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难怪他也叫醉惟桑,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只觉真是可笑,一句‘并非有意’,却让他同醉须君的两魂牵扯,而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更甚至,他为君和不顾生死时,醉惟桑就在边上,真是愚蠢。   他看着眼前人,冷笑一声,“你那时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明明就没死还拼了命为你报仇,自责数年。”   当初君和为他而死,他自责的日夜不得安睡,只想杀了宴痕。   而如今,他才知一切不过就是骗局,人至始至终都活着。   猛地,他又想到留在南城的君和尸躯,眼前人是君和,那为何尸躯还在。   莫不是连那尸躯都是假的,连留给他的尸躯也是假的。   想着这,他眼中讽意愈发的深,随后道:“南城那个是假的?”   “是真的。”醉须君看着他失魂的模样只觉心尖微疼,同样的也知道此事真的惹恼了他,也不再隐瞒解释出声,“君府的那个孩子在出生时便已夭折,正巧灵根属性与吾相合,分出的魂受到牵引便入了他的身。”   “因着从小与吾契合,所以那孩子的面容同吾生的一样。”   此话一落,岁云暮也算是明白了,原来竟是如此。   难怪昨日去时君和的尸躯还在,不是假的,只是眼前这位剑仙的养魂躯壳。   难怪君和身上的仙风之息如此厉害,厉害的直接拖垮了他的身子,连灵丹仙品都无法养回来,原来是因为这,凡人之躯又如何能承受得住他仙家之息,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只觉真相真是令人作呕。   “微云。”醉须君看着他如此心尖也是愈发的疼,伸手间想要将他揽入怀中。   岁云暮自然也看到了,快速抬手挥开,下一刻才冷然道:“别碰我!”话落看向他的目光也都是厌恶。   他现在根本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谁,是君和还是醉惟桑亦或者是他道门的剑仙,究竟哪个才是他。   看着眼前人,沉默片刻他才终于是出了声,“哪个才是你,君和,醉惟桑还是醉须君?”   “你若是想,吾仍然是君和。”醉须君知道他想听什么,若是他想,他依然可以是君和,只要他想。   岁云暮听着也算是清楚了,眼前人是君和但他同样也是道门的剑仙。   人没死,一直以来只有他活在自责与愧疚中,自责是自己害死了君和。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疲乏不已,眼中的倦意也随即涌了上来,如何都散不去。   没死也好,没死他也就不用再去念着,念着那个为他而死的人,以后也再无瓜葛,无论生死。   不再去看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微云。”醉须君见他要走倾身将他揽入怀中,低眸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我错了,别不要我,好吗?”   第一次他没有用自称,说话间更是有些小心翼翼,害怕他会走。   这也使得他搂着的动作缓缓收紧,将人搂着完全倚在怀中,同时还贴上他的颈项。   青丝落在他的面庞上,淡淡的清香也随之而来。   他嗅着独属于岁云暮身上的淡香,心底的慌乱这才稍稍散了些,知道他还在自己的怀中。   若可以他也不想欺骗岁云暮,奈何重伤闭关后便没了神识,就连君和的魂回来时他也都毫无意识,只知道自己在想一个人,想的日夜心尖疼。   昨日出关时听到岁云暮的声音时他就认了出来,可他不敢告诉他,因为他怕岁云暮会弃了他就如同现在这般。   在知道自己并未死只是骗他时,他定是会毅然而然的弃了他。   下意识,他又将人搂紧了些,纤细的凤眸半阖,里边儿染着些许无奈,随后又道:“我那时没有记忆,并非有意想要骗你,微云我错了,对不起。”说话间,揽着他靠在一侧翠竹上。   竹竿有些生硬,靠在后背时只觉很是不适。   不过醉须君揽着岁云暮的背,使得他这么靠上去时并未直接靠在竹子上。   但他这么被醉须君抱在怀中仍是觉得不适,又察觉到颈项上传来的暖意,他下意识撇过头躲开。   至于耳边的那一声‘错’,他听到了可却只觉得可笑,漂亮的桃花眸半阖着并未去理会。   四下也随之静了下来,只余下徐徐清风吹动翠竹,传来清脆瑟瑟声。   他也顺势看向一侧,见边上一片翠竹,思绪有些恍惚,就好似又回到了数年前一般。   那时君和院中的竹林还未被毁,也是同此地一样郁郁葱葱,有时候他会陪着君和坐在院中。   不过君和身子不好不能一直在外头吹风,所以也只坐上片刻就回去了。   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日,他看着竹林许久未有动作。   醉须君又哪里察觉不出,同样的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想君和。   他有些无奈,明明都是自己,可他却有些吃味。   搂着又抱了一会儿,他才抬头,见岁云暮侧过头俨然是不愿理会他。   见此他也不觉得恼,低眸倚在他的颈窝处,亲昵地同他倚在一块儿,随后才道:“微云可饿了,吾让他们送早膳过来?”话落又抬起头来,指尖落于他的耳畔,愈发亲昵。   岁云暮听着此话皱起眉,有些不明白这人是何意。   不过他没有去理会,甚至连看都未去看他一眼。   当初君和是因他而死,是他欠他的,而如今他为了君和废了一只手,也已经为他报了仇,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正是如此,他眼中的倦意也愈发的深。   而他眼中的倦意醉须君自然是瞧见了,知道应该是之前在鬼道时灵气耗损导致的疲乏,今日起的又早,难免会疲惫。   将人搂抱着坐在石桌边,然后他道:“等用了膳吾陪你睡会儿,好吗?”说话间抬眸看向前头。   一直等在前头的人瞧见了,提着食盒快步走了过来,将食盒放下后他才离开。   食盒打开里头只放了一碗粥,粥里头放了肉沫以及些许骨头,浓郁香气迎面而来。   醉须君将骨头粥取出来后便放在边上,之后又取了汤勺轻轻搅拌,使得沉在白粥底下的几块骨头都浮了起来。   这粥是才做出来不久,热气腾腾。   他微微搅拌片刻,待到粥有些凉了才取了一勺递向岁云暮。   岁云暮一见他的动作眉头皱的愈发紧,同时快速撇过头,并不想去喝。   “可是不喜欢?”醉须君见他躲开微微止了动作,后头又道:“你若是不喜欢,吾给你做其他的,你想吃什么?”   他的这番询问下,仍是什么都未得来,岁云暮侧着头没有理会他。   大致也知道缘由,是在恼他,可他不愿放开他,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放开岁云暮便会毫不犹豫离开。   将汤勺放回去后,他才搂着岁云暮又往自己怀中坐了些,同时伸手抚上他的发丝。   想是匆忙起来,这头发有些微乱,只用一条红绸随意束着。   他伸手轻抚了抚,随后才抬眸去看他,轻声道:“那吾陪你再去睡会儿,可好。”说话间,指尖顺着发丝落在了他的颈项上,那儿白净的不染一丝瑕疵。   指尖下涌来阵阵暖意,令他有些爱不释手。   小心细抚下,就像是对待他的至宝一般,更有几缕发丝同他的指尖缠绕在一块儿。   也是在这时,岁云暮只觉一阵倦意涌了上来,眼眸中的疲惫也随之加深。   当即他便察觉到了异样,同样也知道这人做了什么,下意识就要动手撇开他。 第28章   只是抬手时却是没什么力气,浑身上下犹如失了力道般只能靠在醉须君的怀中。   此时他只觉得身子的疲惫也是愈发厉害,眼眸半阖,思绪也开始混沌了起来。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昏沉的睡了过去,落在身前的手也随之倚在了怀中,指尖圆润白皙,瞧着便惹人心动。   醉须君看着那双手眼中染上了笑,随后才伸手抚了上去。   细微触碰下动作显得格外小心,后头又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细细揉捏着,只觉岁云暮的这双手生的可真是好。   他这么揉捏把玩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收了动作,侧眸看向倚在怀中已经睡着的人。   想是睡得不舒服,眉宇紧皱着,面上的疲惫也是如何都散不去。   知道这是真的累了,他也没舍得吵他,只轻哄着低念一声,“睡吧,我不吵你。”话落又将他抱紧了些。   许是这番话哄到了,岁云暮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同样的也是睡得愈发沉。   微风拂过吹乱了两人的发丝,连带着缠在了一起,很是亲昵。   醉须君看着怀中已经彻底睡熟的人,指尖又落在他的面庞上,替他将黏在上头的发丝拂去。   瞧着他俊美的容颜,只觉心尖都染上了甜腻。   原来这个人一直都是自己的,他念着的也是自己。   之前在鬼道时,他不止一次吃过‘君和’的醋,谁曾想兜兜转转下竟然都是自己。   就是,自己的事算是彻底惹恼了岁云暮,以岁云暮的性子,怕是难消气。   他微微叹了一声气,然后才将人抱着起身离开。   如今的天虽已是夏日,不过晨起还是有些凉,且夜里又下过雨。   岁云暮的伤也才好,别又受了凉才是。   不过走上片刻,他就已经抱着岁云暮回了寝殿,殿中点了安神香,渺渺青烟自香炉中缓缓升起。   轻纱随风飘动,卷着凉意涌入其中。   方才在外头站了片刻,外衫上裹了些晨露,凉意更重。   将衣裳脱了,他才抱着人一块儿入了榻,余光又瞥向床榻一侧角落中,见那儿躲着小小一道身影。   知道是小五,虽是对于小五能在岁云暮床上有些不悦,但毕竟是岁云暮的纸人,也就没有去理会,只道:“去外头候着。”话音淡漠,不似方才那般柔和。   小五一听他的话猛地一个激灵,知道他这是看到自己了,抱着轻纱的手也不由得攥的更紧,后头才去看安静睡在醉须君怀中的人。   它想出声唤,只是还未出声便又瞧见醉须君的目光,只觉一股威压袭来吓得它又躲回轻纱下。   知道这人是道门的剑仙,昨日从他出关时,它便有些怕这个人,甚至有些不敢与其对视。   这个人好可怕。   它缩着脖子躲着,好半天后才跳下床榻,直接跑去一侧高台上。   高台上摆了几尊牌位,它就躲在牌位后头,时不时又去盯着两人。   明明就怕的不行,可还是盯着,就好似在担心醉须君会对岁云暮做出什么。   在它逃离后醉须君才稍稍收起不悦,至于躲去哪儿他也不在意,总归来说只要不在岁云暮床上便行。   之前在南城时,岁云暮也曾在君府住过,期间他都不曾与岁云暮同床过。   结果他没有,到是小五占了先,虽说就是张纸,但仍然是令人不适。   又瞥了一眼他才收回视线,低眸看向睡在怀中的人,瞧着岁云暮安静的睡颜眼中不悦也都全散,只余下了柔情。   他伸手轻抚着岁云暮的面庞,后头才又一点点落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上,细细描绘着。   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只这么描绘了片刻才将目光落在他的发丝上,见那一缕红绸此时已经完全散开,这会儿就挂在发丝间。   红绸上同样是朵朵金莲,伸手将其给取了过来。   这回他到是没再去看岁云暮而是看着手中发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发绸是岁云暮的,他瞧着竟也甚是喜欢,尤其是上头的莲花。   又瞧了片刻他才将这发绸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只见白衣下涌现一抹红晕,就如同雪地中开出的朵朵血梅般,很是漂亮。   等做完一切后他才满意地靠在岁云暮的身侧,闭眸陪着一块儿睡下,至于受伤的右手则被他护着挨在怀中。   屋中寂静不已,只有轻纱被微风带起传来的细碎声。   *   午后不久又下起了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都未停,屋中凉意更甚。   岁云暮醒来时已是入夜时分,夜色正浓有些静,屋外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听着耳边的雨声他睁开眼,周围是熟悉的摆设,混沌的思绪稍稍聚拢了些,同时也忆起先前的事。   他坐起身来,下意识又去看四周,发现屋中寂静并无他人,知道醉须君并不在此,而他也已经回了寝殿。   至于怎么回来的,除了醉须君他此时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忆起这人用了术法让他沉睡,而他也因着君和的缘故对醉须君没了防备,这才中了术法,眉头都不由得紧皱了起来。   ‘主人。’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小五的声音。   他没有去看,只伸手抚上自己的额间,随后才道:“醉惟桑的事,回来后为什么不告诉我?”嗓音有些哑。   之前他以为醉惟桑应该同那些凡人一块儿被送回人境,不过看现在的模样,应该没有回人境。   至于期间出了什么事,恐怕也只有醉须君与小五知道,而小五却并未将此事告知他。   小五听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头还躲着往边上去。   岁云暮察觉到了它的动作,侧眸瞥了一眼,见它缩着脖子一脸的可怜兮兮眉宇皱的极紧。   但也终究是没再多言什么,眼眸半阖,轻声道:“罢了,左右都是同一个人。”   现在询问小五也只是无济于事,本就是同一个人,此时也已经回到本体,之前是否出了什么事也已经不重要了。   他缓缓闭上眼,随后才掀开被褥下床。   睡了一日精神好了一些,他去到桌边,见桌上摆了几碟糕点,是江南特有的。   知道应该是醉须君放着的,他没有去理会只伸手将其推开,这才坐在桌边,又倒了一杯暖茶轻抿。   小五此时也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只是一直不敢靠近他,就这么巴巴的站在边上。   它也没敢爬上桌子去,这么站在底下,瞧着到是有那么些委屈可怜。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注意到了它的异样,小五平时在他跟前没什么规矩,不是到处乱窜就是爬桌子上吃东西。   可今日却是乖巧的厉害,到是有些不像它了。   他低下头看向小五,然后道:“怎么了?”   ‘主人。’小五听着询问委屈地轻唤一声,后头才又道:‘小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主人你走后他就跟了上去,一开始主人的那条路没了,可后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路,他就进去了。’   ‘小五想跟上去,但没来得及,路就没了。’   ‘小五以为他去了主人那儿,可小五找去后没有寻到他,小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小五本是想告诉主人,不过主人去了南城,后头小五就忘了。’   那一日它以为醉惟桑是去了岁云暮那儿,所以在道门的人寻来时,它也没有将醉惟桑不见的事告诉道门的人,只跟着寻去宴痕的行宫。   结果它在行宫那儿并未寻到醉惟桑,岁云暮又陷入了昏迷,不知道该怎么办它也就只好先守着岁云暮,只打算等岁云暮醒了再告知。   谁曾想岁云暮醒来后就去了南城,之后它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般它又缩了缩脖子,同时还用手抱住自己的头,俨然是知道自己错了。   岁云暮听闻也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他走后醉惟桑也跟了上来,只不过他是去了宴痕的行宫,至于醉惟桑去了哪里并不知道。   不过现在也不用在意究竟去了何处,魂已归体,去了何处发生了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微微低下眸,只觉眉心有些疼,轻轻揉了揉,待到片刻后疼意才稍稍散了些。   又在桌边坐了片刻,他才起身去了外头。   屋外细雨连绵,竹林间传来阵阵细碎声。   他看着前头,许久未有动作。   小五跟在边上,脑袋轻轻歪了歪,看了看前头竹林然后又看了看岁云暮,隐约间它能感觉到岁云暮的心情不佳。   而这股子不佳是从昨日开始的,好似就是从那位剑仙出关后。   想到那位剑仙它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那人真是可怕,尤其是那人走之前看它的目光,好似是在警告它不准太靠近岁云暮。   这也导致它今日在岁云暮面前不敢太乱来,只敢乖乖地跟着。   又看了看前头雨幕,它才蹲到屋檐下,见底下地面激起了一大滩雨水,还有几朵花瓣飘在上头。   这花瓣是别院飘来的,落在水面很是漂亮。   它看着,然后才从石阶上爬了下去,一跃跳到了水坑中,不一会儿它身上便已经湿了一大片。   不过它就同没瞧见一般,围着那花瓣一个人玩,后头干脆就飘在水中,双手双脚一个劲晃,闹出好一番动静。   岁云暮自然是瞥见了它的闹腾,不过也没太在意,只看着前头竹林。   正在这时,前头行来一道身影。   他下意识侧眸看去,就见来人身着一袭素蓝道袍,手持油纸伞,缓步而来。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抬眸笑了笑,轻唤一声,“微云。”   一声微云唤的浅,不过却也能听清。   很快,那人就到了跟前,同时岁云暮也看清了来人,是与他同为先者的修有容。   不知这人为何来此,他询问出声,“你怎么来了?”   “我收到你回道门的消息就赶来了。”修有容说道着已收了伞,后头又道:“听闻你受了伤,现在可还好?”   前两日收到消息时他还以为是骗他的,没想到竟是真的回来了。   当初那个凡人死在南城的事他也是知晓,甚至还曾庆幸过,因为能左右岁云暮心绪的人死了。   本以为岁云暮就此会离开南城回道门来,却不想再收到消息便是他入鬼道的事,而这一入就是十余年。   他没想到岁云暮对那个凡人的感情如此重,竟是会为了他不顾生死入鬼道,好在现在人回来了。   虽不知鬼道十年他是如何过的,但只要人回来便好,而那个凡人,终究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他又去看岁云暮的右手,来时就知道他受了重伤,就连手都被断了。   看着那只露出一小截纱布的右手,他下意识伸手想去瞧瞧伤势,同时又道:“你的手可还好?”   岁云暮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侧身躲开,然后道:“没什么,只是小伤而已。”话音淡漠,更带疏离。   他不喜其他人触碰,眼前人也自然如此。   修有容瞧着他躲开的动作,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不过他与岁云暮共事有千年,对于他的性子也大致了解,也就没有太在意。   他微微收了手,然后抬眸看向他,笑道:“没事就好。”   这话落下,他又想起来件事,道:“我从东极山过来带了些瑶浆果,这果子虽味道有些差不过对于聚灵还是有效,你如今体内灵气耗损吃了正好。”说话间从储物袋中取了几颗果子,果子上还带了些许露珠,可见是才摘下来的。   岁云暮看着他递过来的瑶浆果,自然也认了出来,同样也是不解修有容为何给自己送瑶浆果。   且听修有容的话,应该是匆匆从东极山过来。   他与修有容不过只是同门罢了,关系更是一般,一时也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意思。   又看了一眼修有容手中的瑶浆果,他道:“不必了,这些你留着便好,仙子已经给过。”   “这样。”修有容听着此话也知道这是不会收,虽有些失落但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笑着将其收回。   也是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下意识看向岁云暮身后的位置。   不知怎得,他竟是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们。   只是他这么看去时,那儿却是什么都没有,静的出奇。   这让他有些疑惑,眉头紧拧许久未作声。   “怎么了?”岁云暮瞧着他如此,询问出声。   修有容听着他的询问收回目光,看向岁云暮,同时启了口。   只是才到嘴边的话,他却又止下,转了话语,道:“没什么,来时匆忙我还未去见过主事,就不留了。”说着才转身离去,只是余光却是又瞥了一眼方才的位置。   那儿仍然是没有一丝痕迹,就像是方才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是他的错觉,当真是奇怪。   他又想了片刻也就不再去想,此地毕竟是岁云暮的住所,若真有什么岁云暮自然知道。   很快,他就出了竹林,去了议事厅。   庭院前再次静了下来,同时雨越下越大,淅沥声不断。   岁云暮又在屋檐下站了片刻,直到寒意更甚,他才回屋去。   屋中同样有些清冷,只是才推门他便觉察到一丝异样气息,眉宇一拧衣袖下出现几缕金丝,快速缠绕在手腕上。   他冷眸看着屋中,下一刻金丝猛地就朝着气息所在袭去,速度极快。   但也是在同时,金丝被攥住又见一双手袭来,揽着他的腰就抱入屋中。   背脊抵在门上传来一阵疼意,使得他眉宇皱的更紧。   醉须君此时就倚在他的身前,搂着他腰靠在他的颈项边,手上攥着几缕金丝,不过金丝前端已经嵌入他的手腕中。   仿佛是要完全嵌入他的骨血般,金丝疯狂在皮肉下涌动。   不过他就如同半分未察觉一般,只抱着岁云暮靠在门上,同时将他的右手护在怀中,确定不会伤到才贴上他的下颌。   嗅着岁云暮身上的淡香,他轻声道:“微云真狠,连我也想杀。”说着还轻叹一声气,同时又将他抱紧了些。   岁云暮听着此话微微撇过头去,眼眸暗淡不愿去看他。   在入门时他就知道醉须君在屋中,动手时也确实是下了杀心。   不过他知道以醉须君的实力,他根本杀不了他。   正是如此,他眼中的自嘲也随即涌了上来。   真是可笑,他居然为了个实力已经到了巅峰的人报仇,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醉须君见他仍是不想理自己,很是无奈,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着眼前人,终究是什么都未做,低眸贴上他的颈项,指尖也随之落在他的发丝上。   看着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就如同是岁云暮与他缠绕一般,只觉很是亲昵。   这也使得他心底涌上来的郁气稍稍散了些,笑着贴上他的耳畔,又道:“那个人是谁?”嗓音有些哑。   岁云暮听着耳边的询问微微皱眉,俨然是不知道这人在说些什么,什么那个人。   但也是在这时,他想到了前头才走不久的修有容,莫不是这人问的是修有容。   醉须君见状也知道他这是想起来了,同样的心中才散去的郁气又涌了上来。   回来时他就看到岁云暮同那个人站在一块儿,着实有些碍眼。   他下意识又攥紧岁云暮的右手迫使他与自己十指相扣,随后才又道:“微云与他是什么关系,喜欢?”   一想到可能是喜欢,他便觉得心尖作痛。   之前在南城时他便对岁云暮动了心,可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凡人,凡人不过只有数十年的命,又如何能与岁云暮在一起。   所以他一直隐下自己的感情,不敢告诉他。   至于那个人,他记得,在南城时就来找过他,告诉他仙人与凡人的差距有多大,还告诉他,他们共事千年。   想着这,他心底的寒意也随即涌了上来,又见岁云暮白皙的耳垂,启口便咬了上去。   就像是要在上头留下自己的印记般,咬的极深。   岁云暮也察觉到了耳畔处的异样,不知道这人是突然发什么疯,眉宇一拧就去推他。   只是他这还未动作,醉须君却是先他一步松了口,但也是在下一刻他被抱着直接去了床榻上。   他下意识起身,可很快就被压着又躺了回去,身上的重量使得他很是不适,眉头紧拧许久未散。   若之前只是不愿理会这人,那此时是真的恼了,怒意涌上心头。   他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当即怒喝出声,“你发什么疯!要是发疯就滚出去!”   可不就是发疯,这是将他当做了什么!   看着醉须君的目光也都染满寒意,甚至隐约还能瞧出一丝杀意。   “微云。”醉须君又哪里看不出,同样的心中涌现阵阵无力。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想干脆直接要了岁云暮便是,但也知道以岁云暮的性子,若他真的如此,恐怕以后就再不会与他有来往。   他看着岁云暮眼中的寒意,那双曾经对着他时还带笑的眼眸,如今却没了笑只有那无尽的寒意,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一般。   这种眼神让他很是无力,下意识他想要去触碰。   岁云暮瞧见了,快速撇过头躲开他的手,眼底的厌恶也随之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醉须君是将他当做了什么,但他不想与这个人有一丝触碰,那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醉须君看着他躲开自己,眼中的无奈极深,低眸时靠在他的发丝间,又道:“微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好,好吗?”   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岁云暮不再对他这般冷漠,哪怕与他说上几句寻常话都可以。   可岁云暮宁愿与别人说话,也不愿理他,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微云,微云。   岁云暮没有去应他,只看着一侧床沿,看着轻纱飘动落在上头。   待到片刻后,他才缓缓闭上眼。   醉须君看着他如此只觉心尖酸涩不已,但也终究是没再动作,只将人往自己怀中又抱紧了些。   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岁云暮还在,没有离开。   屋中也随之静了下来,许久未传来动静,只余下屋外淅沥雨声,连绵不绝。   *   两人一夜无眠,雨未停,凉意更重。   岁云暮一直到快晨起时才昏沉睡下,许是真的累了,眉宇间也都是疲惫。   青丝凌乱,同身侧人的发丝卷在一块儿,如此看去到是有些暧昧。   醉须君也在此时睁开眼,见怀中人沉沉睡下,面容上的疲乏极重。   他微微叹了一声气,伸手抚上他的脸庞,轻声道:“睡吧。”话落又去扯一边的被子,盖在岁云暮的身上。   待到做完一切,他才起身下床,同时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那儿已经青紫一片,血水染红他的白衣。   看着这,他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   岁云暮还真是狠,他愿意交心的时候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交出来,可若他不愿时,又能毫不犹豫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回。   他知道,昨日岁云暮是真的想杀他,就如同他想要杀宴痕那般。   又在床榻上坐了片刻,他才起身推门出去。   这会儿天色还早,又因着下雨,屋外有些昏暗,浓雾弥漫在庭院中。   刚出门就见小五窝在门边角落中,此时正蜷缩在地上呼呼大睡。   它到是睡得香。   这会儿他是有些嫉妒小五了,能这么无忧无虑的跟在岁云暮身边,就算是做错了事也有岁云暮护着。   又看了一眼,他才不再去理会,步下台阶寻着小道离开。   约莫走上片刻出了院门,也是这时,迎面行来一人,身着一袭蓝衣道袍,手上还提着个食盒。   看着来人,他下意识皱起眉,眼底也随即涌上一抹寒意。   修有容也瞧见了出现在前头的人,一身白衣,在雨幕下愈显清冷。   同样的他也看清了醉须君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第29章   看着前头的人,修有容下意识停住步子,眼中诧异极深。   这个人是......   不,不可能才是。   那个人只是个凡人,而且也已经死了,毕竟岁云暮为了那个凡人报仇的事,整个道门都知道。   所以不可能是,一个死了的凡人,甚至连魂都散了,绝不可能再出现,也不可能出现在道门。   且他能从眼前人身上察觉到仙息,极其浓郁,可见眼前人的实力绝不在他之下,也许还要高出许多。   不会是那个凡人,不会是。   只是为何眼前人的容貌与那个凡人一模一样,当真是奇怪。   此时他也已经回过神,看着醉须君的目光不再是诧异,更多的还是探究,尤其这人还是从岁云暮的别院出来。   现在的天也才亮,这么早,莫不是昨夜就住在这儿。   猛地意识到这儿,他攥着食盒的力道都不由得收紧,隐约他觉得这人夜里就住在这儿。   岁云暮能任由他住在这儿,他们是什么关系,还是说岁云暮将这个人当作了那个凡人,所以才任由他住着。   他们同修过了?   这般想着,他眼底的暗色也随即涌了上来,随后道:“你是何人?为何从微云的住所出来。”话音中的寒意极深。   “微云?”醉须君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音中的寒意,不过他对此却是半分未在意,他在意的只有那句‘微云’。   不由得冷笑一声,他到是不知,岁云暮与这个人已经如此相熟,竟然由着他唤他的名。   本就极厌恶这人,此时也是愈发厉害。   他没有出声,只冷眸看着。   想是才起,衣裳有些微乱,隐约间还能从他的身上嗅到一丝不属于他的气息。   修有容被他的眼神看的皱起眉,同时也注意到了他微乱的衣裳,以及那一丝不属于醉须君的气息,是岁云暮的。   这会儿雨下的有些大,这抹气息虽是被冲散了许多,但对于他们这些修者来,却是能清晰的察觉到。   也正是如此,他是愈发确定眼前人昨夜住在此地,而且还是住在岁云暮的屋中,与他同床共枕。   他不知道眼前人究竟是何人,可看着他同那个凡人相似的容貌,便心生厌弃。   两人谁也未出声,雨越下越大,僵持下来。   “你们怎么都在此?”   正在这时,白江陵的声音传来。   修有容听到了,快速收起心中厌弃回过头去,见白江陵就站在前头。   不知白江陵为何会来此,他也未出声询问,只做辑行礼,“属下见过主事。”   “恩。”白江陵听闻点了点头,可目光却是落在前头高高站在别院台阶上的醉须君,见他冷眸瞥来微微一愣。   不知这人又怎么了,他看向前头的修有容,走上前后便道:“出了何事?”   “没什么。”修有容听着耳边询问轻摇了摇头,后头又道:“属下听闻微云回来,所以来看看他,不过这会儿天还早,微云恐怕还没醒,属下正打算回去。”   若说方才他还觉得前头站着的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是岁云暮随处寻来了个与君和相似的人。   那从白江陵出现开始他便清楚,这个人恐怕并不只是与那个凡人相似那么简单,兴许还是他道门的人,看白江陵的反应便能看出。   若这人真的只是其他什么人,白江陵定是不会如此平静,可他的反应就好似早已与他相熟。   突然,他又忆起前几日听到关于道门那位剑仙出关的事。   他来时匆忙还未见过那位剑仙,只听闻白江陵与那位剑仙是多年好友。   而现在白江陵的反应以及他不曾在道门见过此人,看来,此人应该就是那位剑仙。   他不知道剑仙与南城那个凡人有什么关系,但看相似的容貌,怕也不会那么简单。   难不成那个凡人是剑仙?   不,不可能,若他是剑仙又怎么可能会死,且那个人确实是凡人之身。   既然如此,为何两人生的一样,巧合吗?   他不知道,但也明白以他的实力,难与剑仙动手,连岁云暮都不会是剑仙的对手。   后头又与白江陵说道几番,他才离开。   他知道,这位剑仙不会让他入别院,至少现在不会。   白江陵看着人走远然后才回头看向醉须君,见他眼含不悦,俨然是不高兴。   隐约他觉得是与修有容有关,但这两人应该也不认识才是。   他撑着伞抬步上前,然后道:“怎么,他惹着你了?”   “没有。”醉须君俨然是不想多说,只随意说道一句就步下台阶,可眼底的不悦却也是一直未散去。   正是如此,白江陵知道应该就是与修有容有关,下意识他启口还想询问。   只是这话还未落,他却是先察觉到一丝异样,低眸看去就见醉须君右手衣袖已经被血水染红。   未被衣裳遮掩的指尖染满鲜血,随着他的动作,鲜血落于地面晕入积水中,但很快却又被雨水冲散。   瞧着这,他微微皱眉,道:“你受伤了?”   醉须君听闻低下头,同样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   不过他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随意应了一声后就将嵌在手腕中的几缕金丝给抽了出来,瞬间鲜血涌出。   金丝上同样染满鲜血,只是在离开他的手腕后便全数化为尘土,最后消散在雨幕中。   他又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然后才看向白江陵,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事。”白江陵见他询问摇了摇头,目光仍是看着他的手,又道:“你这样,要不要去云烟那儿一趟,岁云暮下了狠手,不怕你的手废了?”   从方才金丝被抽出来时,他也认出那是岁云暮的,且看模样还是下了狠手。   他是不知道这两人出了什么事,但不管如何,这伤还是得处理。   醉须君没有应声,但也没有推拒,转身去了药阁。   *   药阁内有些静。   醉须君歪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个茶盏,里头盛了暖茶,茶香极浓。   不过他就这么拿着把玩也不喝,懒洋洋的。   白江陵在穆云烟包扎离开后,他才去看前头漫不经心的人,道:“你做了什么,让他下狠手。”   他瞧着这两人也不像是什么仇人的模样,不然那一日从瑶台仙境回来不会如此平静。   但现在醉须君的手都差点被他废了,若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还真有些不信。   只是醉须君一直把玩手中茶盏,连句话都没有。   这让他愈发好奇这两人的关系,莫不是自己这位好友喜欢上岁云暮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都住到人家别院去了。   所以,现在这是岁云暮不同意,然后吵架了?   猛地想到这儿,他又去看醉须君,然后道:“你们吵架了?”   这话一落,醉须君抬眸瞥了他一眼。   正是如此,白江陵也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还真的是吵架了。   看情况,吵的还挺凶,都动手了。   于是,他又道:“你喜欢上他了?”说话间,里边儿的好奇也更甚。   他这清心寡欲了数千年的好友,才出关竟然就有了喜欢的人,而且好似还被拒了。   不由得,他没忍住想笑。   醉须君听着他的询问凉凉的又瞥了他一眼,同时眼底也都是不悦,随后道:“道门主事,你很闲?”   他倒是不知道,身为道门的主事,白江陵竟然闲到来询问他的私事。   如今鬼道动向虽不明显,但还是有,结果这人不去处理反而同他说些有的没的。   白江陵又哪里不知他的意思,这是自己追不到把气撒他身上了。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只说起了其他的,又道:“你还是别太陷下去,你闭关太久道门许多事还未清楚,岁云暮他曾为了个人入鬼道,他身上那些伤就是为那个人受的。”   “他的性子应该是难动心的,既然能为那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可见是真的动了心。”   “你要只是觉得他那张皮囊好看,还是歇了心思,别到时自己陷下去就麻烦了。”   他对岁云暮了解不深,不过一些事还是能看得出来,岁云暮那样的难动心。   既然已经对别的人动过心,那要他再动心,怕是难。   “你是说,他对那个人动了心?”醉须君听着他的话下意识笑了起来,眼中那一丝不悦也都全数消散,俨然是心情极好。   白江陵见状也是看不懂他了,怎么还高兴了。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道:“能为那个人不要命,若不是动心还能是什么,我劝你还是别太陷下去。”   “哦。”醉须君点头应了一声,不过却是半点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想着岁云暮可能对自己动了心,心里头是高兴不已。   其实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岁云暮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还被废了右手,可见也该是有些感情。   但现在岁云暮对他太抗拒疏离,让他患得患失的不敢去奢想那些,甚至觉得当初岁云暮为他报仇仅仅只是因为愧疚没有一丝动心。   可这会儿听白江陵说道,也许是有的,哪怕只有一丝。   想着这,他眼中的笑意也是极深,随后又去看白江陵,道:“你上回不是说想要瑶台仙境的玲珑果,再过几日就熟了,到时便送你一颗。”说话间起身出去。   “恩?”白江陵听着此话微楞片刻,又见他起身,道:“你要去哪儿?”   只是这话落下,他却是什么都未得来,只瞧见一角白衣撇过门边,人已经入了雨幕中。   醉须君回别院时已是片刻后,大雨倾盆,凉意极重。   小五还睡在门外,这会儿到是没蜷缩着,双手双脚大开着,睡得极沉。   他瞥了一眼便推门入内,身上的衣裳已经重新换过,之前那身衣裳上沾了血,唯恐血腥味扰着岁云暮。   入门时,屋中静的出奇,床榻上的人此时还睡着并未醒。   这也使得他的步子都不由得放轻了些,到床边后就脱了衣物,一块儿躺入其中。   岁云暮睡得有些沉,不过身侧多出一人时他还是有所察觉,下意识微皱了皱眉。   不过却是未醒,蜷缩着往一侧靠去,本就松散的衣裳此时微微散开,白皙纤细的背脊映入眼帘。   醉须君也在他动作时停下,只以为自己这是吵醒了他。   又等上片刻,见岁云暮背对着他没了动静,也知道这是没有吵醒。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知道岁云暮这几日虽一直抗拒他,可对他的警惕却是极浅,不然也不会在察觉到异常时也未醒。   之前在鬼道时,岁云暮的警惕就极深,一丝动静都能醒来,唯一两回沉睡还是因为重伤。   瞧着这,他心底的笑意也是愈发的深,倾身搂上他的腰间,将他搂着往怀中靠。   又见他露在衣裳外的背脊,白净的不染一丝瑕疵,下意识低眸吻了上去。   虽说岁云暮对他没什么警惕,但若是做的太过,还是会吵醒他。   所以他这吻极浅,只小心翼翼地在上头落了个红痕。   白净的背脊也因着这抹红愈发的漂亮,好似雪地中盛开的红梅,惹人心动。   他这么瞧着又忍不住咬了上去,这回到是没有再咬他的背脊,而是咬上了他的后颈。   发丝微乱,散落在他的指尖下。   两人相拥,很是亲昵。   岁云暮睡得很是不踏实,尤其是颈项上的细碎啃咬,扰的他眉头皱的极紧隐隐想要醒来。   但身子太过疲乏,也只微微撇过头,又睡了过去。   醉须君见状也知道再闹下去,这人得被他闹醒了,也就收了动作。   就是这温香暖玉在怀,着实扰人。   他轻叹了一声气,将人抱着往怀中倚,又将他受伤的右手护在怀中,这才靠在一侧陪着他睡下。   屋中极静,只有雨声传来。   *   岁云暮醒来已是午后,外头的雨已经停了,鸟鸣声悠悠而来。   屋中轻纱飘动,很是漂亮。   他缓缓坐起身,同时看向四周,见醉须君不在。   不知道这人是何时走的,他也没太在意,起身下床就去了桌边。   正在这时,屋门被推开,小五跑了进来。   它手上还捧着几颗桃子,纯白如雪,仙气渺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也不知从哪儿摘来的。   道门什么时候种了白桃?   小五也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岁云暮,见他醒了忙小跑着上前,爬上桌子后就将手中几个白桃放到了他的跟前。   “哪儿来的?”岁云暮瞧着几颗白桃,询问出声。   小五听着晃了晃脑袋,没有开口。   岁云暮见状也知道这人是在装傻,也就没有再去询问,想必应该就是在道门里边儿摘的。   他又瞥了一眼白桃,然后道:“你自己吃吧。”   小五一听乖乖地点头,将几颗白桃全给抱到了怀中,这个一口那个一口,吃了起来。   “微云。”   也在这时,屋外又传来一道声响。   岁云暮听闻抬眸看去,见修有容出现在门外,下意识拢了拢衣裳。   方才起来还未换衣,这会儿也只披了件外衫。   不知这人怎么来了,他微微点头,道:“寻我可是有事?”   修有容见此并未立马出声而是抬步走了进去,同时看了看四周,并未瞧见什么,四周空空荡荡。   瞧着这,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东极山那儿传来消息,我一会儿就得走,走之前来瞧瞧你。”   岁云暮也才刚回来,他本是想在道门多住几日,谁曾想东极山那儿突然又传来消息,主事便要他现在回去。   若可以,他自然是想留下,可也知道东极山的事重要,只得作罢。   他此行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辞行,更多的还是想来看看那位剑仙是不是在。   看这情况应该是不在,且屋里也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看来早晨是自己想岔了,也是,以岁云暮的性子,即使那位剑仙与那个凡人生的一样,也绝不会将剑仙当作那个人的替身,定也不会做出其他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早晨以来一直挤压的郁气,这会儿也散了许多。   岁云暮到是不知他心中郁气,只对他打量自己住所的举动有些不适。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应着那番话,道:“东极山出了什么事吗?”   昨日就听他提到东极山,现在又如此说,也不知那儿出了何事,如此匆忙。   “恩,是有些事。”修有容说着点了点头,同时还坐在桌边,又道:“你还未回来时就有人递来消息,说是东极山那儿有人瞧见鬼兵,我们寻去时找到千余名鬼兵,不过都已经处理掉了。”   “原本是打算回道门,不过周围的那些凡人担心还有鬼兵,想让我们搜整个东极山,所以我得回去一趟。”   这话说着,他却是皱起了眉,眼底也染上了些许暗色。   岁云暮见状也知东极山应该没有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毕竟搜山这么简单的事,没必要修有容再回去。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点头应了一声。   后头又说了一番东极山的事,修有容才转了话语,道:“听闻那位剑仙出关了,微云可见过?”   岁云暮听着此话倒也没什么反应,只轻抿了抿杯中茶,随后才道:“前头见过,那位剑仙怎么了?”   “也没什么。”修有容见他也没个反应,一时也猜不透他对醉须君是何意思,是听出了自己的试探还是真的对醉须君没什么感情。   他抬眸看了一眼,见他真是没有反应,这才道:“就是听说剑仙出关了,所以有些好奇罢了,那位闭关了千年,也不知当初是何缘由闭关如此久。”   这话说着里边儿还带着些许疑惑,说来还真没什么关于剑仙的消息传出,只知道剑仙闭关瑶台仙境。   “不知。”岁云暮摇了摇头。   修有容见状知道他这是并不想多说,同时也让他愈发猜不透岁云暮的心思。   之后又说了几番话,他们才散。   岁云暮将杯中茶喝完后,他起身去了衣柜边。   与此同时,身后涌来一阵仙息,也知道来的是何人。   他没有躲,自顾自去取衣裳。   醉须君见状笑了起来,同时揽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微云怎么不再睡会儿?”边说边帮他去解衣带。   不过片刻,本也只是半掩着的衣裳很快就散开,纤细的身形映入眼帘。   肩头处落了几抹红痕,这是他之前留下的,就是可惜了不该留在这儿,该留在岁云暮的颈项上。   但若真留在那儿,岁云暮也就会看到了,当真是可惜。   他又瞧了一眼,然后才倚着他的背脊,道:“微云方才与他说了什么,恩?”   其实两人的对话他都清楚,不过他还是想听岁云暮告诉他的。   岁云暮又哪里不知这人心思,同时也知道这人方才就在。   他冷眸瞥了一眼,然后道:“只说了东极山的事。”   东极山的事,修有容并未说清,他知道其中应该没有如他说的那么简单。   醉须君身为道门剑仙,想必会知道一些。   “哦。”醉须君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同时眼中的笑也愈发的深了,俨然是心情不错。   而这心情不错倒也不是因为岁云暮与他说了修有容的事,更多的还是因为岁云暮主动回了他的话。   这让他对修有容那升起来的不悦,在此时全散了。   他笑着枕在岁云暮的肩头,指尖则顺着他的腰间轻抚着,后头道:“东极山是出了些事,他说的也没错,周围的凡人是想让他们搜山。”   这话落下,他微微仰头贴上他的耳畔,又道:“不过那是前几日的事了,昨日他们又想道门搜山,闹起来了。”   “可搜出什么来了?”岁云暮对于凡人的意思也是明白,毕竟在周围发现了鬼兵,那儿应该是不安全了,想要再搜山也正常。   至于鬼兵会突然出现,必定是在做什么事,当然也可能是来东极山附近抓凡人,只是提前被发现了。   但究竟是何,还是要继续查探。   “没有。”醉须君摇了摇头。   岁云暮听闻侧过头去,见他就靠在自己的肩头,很是亲昵。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但也未说什么,毕竟他说了这人也不会离开,只顺着东极山的事,道:“那些鬼兵是来抓凡人的?”   没搜出什么,看来那些鬼兵应该是来抓凡人的,为了那‘万人殉血’。   “不知道。”醉须君又摇了摇头。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紧皱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何意?”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何意。   醉须君见此没有出声,只从衣柜中取了身白衣替他穿上,随后才道:“此事蹊跷,主事要我也去趟东极山,微云可要陪我一块儿去?” 第30章   岁云暮听闻也知晓其中意思,东极山确实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不然白江陵不会让醉须君去跑一趟。   待衣裳穿妥后,他又被抱着坐在桌边,此时就坐在醉须君的腿上。   这让他极其不适,眉头紧皱,然后道:“不走?”   “不急。”醉须君自然也看出了他的不适,不过却也没有将人松开,反而还抱得更紧了。   他伸手去系岁云暮的衣带,银色腰绳上坠着几缕绸带,底下的穗子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晃动。   动作娴熟的帮他将腰绳一一系上,后头又搂上他的腰,低眸靠在他的颈项边。   浅淡的清香缓缓涌来,惹人心动。   岁云暮见状眉宇皱的愈发紧,完全不知道这人又想做什么。   不过也知道这人发起疯来是根本停不下来,也就没有去理会他,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唤,他才低眸看去。   见醉须君抬头看来,那双漂亮的凤眸中还带着笑,温和轻柔。   看着他眼中的笑,不由得微楞片刻,随后才道:“什么?”   “没什么。”醉须君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我做了午膳,等用过后再去。”说着抬手在桌面拂过。   也是在同时,便见桌面出现几道菜,香气扑鼻。   *   东极山处在西北地,离中原有百里。   待行至东极山下时已是夜半时分,此地气候闷热,即使已经到了夜里热气也是半分未散。   岁云暮走在一侧田野小道,四周是一户户农家,掩盖在夜色下。   热潮涌来,很是不适。   不过他对此也有些习惯,之前在鬼道时气候更为恶劣,所以也只微皱了皱眉并未多言。   就是他不怎么在意,醉须君到是极在意,伸手捋了捋他的发丝,随后才取了颗圆润珠子放到他的手中。   那珠子通体雪色,晶莹剔透,还有阵阵寒气涌上来,这么触碰下只觉很是凉爽。   又将他受伤的右手收拢攥在自己的掌心后,他才道:“这是冰山珠,之前去雪域时从冰湖那儿得来的,正好能驱热。”边说边又将他往怀中揽。   岁云暮见此也没出声,自顾自往前头走。   醉须君见状也不在意,反而是笑着将自己的手与他的右手相缠,后头还十指相扣。   东极山就隐没在黑暗中,夜色下宛若深海巨兽还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好似正大张着口等着吞吃他们。   岁云暮跟着醉须君往山中行,只是他本以为会去道门暂留的位置,可却一路朝着山林深处行去。   约莫走上片刻,他们才到了一处坟地,数不清的坟墓出现,而周围还有许多的棺材,有些已经摆了许久,有些则是才摆下的。   隐约,他知道此地应该是东极山山下村落的坟地,就是有些不解醉须君为何将他带来此处。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道:“何意?”   “你看这儿有何异常。”醉须君并未回他,只说了其他的,回身时又将他缠绕在发丝间的雪色发绸给顺了出来,很是亲昵。   岁云暮对于他的动作也没有推拒,只应着他的话抬眸再次看向四周。   此地有些静,这么看去时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就是寻常坟地。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眉头一拧又去看醉须君,道:“龙脉?”   方才过来时他就察觉此地有龙气,不过一直没有往龙脉想。   可现在一看,竟是发现这儿是龙脉的一处。   此时他也想起来,东极山本就是人境的一处龙脉之地,鬼兵出现在这儿,难不成是想要龙脉。   醉须君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不过此事还尚未可知,于是他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是不是与龙脉有关,不过鬼兵出现在此地,定然不是巧合,所以还得再搜一次山。”   “你的意思是,那一批鬼兵也许只是个幌子,东极山还有躲藏的?”岁云暮大概也能猜透他的意思,若鬼道真的想拿东极山龙脉做事,此地躲藏的鬼兵定然不止那千百个,想必更多。   只是有凡人意外发现了鬼兵,为了掩人耳目便丢出来一些幌子,以此来骗过道门。   但若真的如此,鬼道想要龙脉做什么?   他没再作声,只沉眸看着四周。   “已经在搜山了,这两日便会有消息递来。”醉须君并不想他太去在意这些,岁云暮的伤还没好全,他此行将人带来东极山也只是不想他一直在道门罢了。   伸手轻抚了抚岁云暮的唇,将上头沾染的露珠拂去,他才又道:“要不要再去别处看看?”说着才牵着他的手去了别处。   东极山内格外静,静的甚至连鸟鸣声都没有。   他们又在山中走了一二个时辰,直到快入晨起才下山,没有去道门暂留的地方而是去了山下村尾的黄土房中。   院中一片贫瘠枯草疯长,屋门更是破旧不堪,也不知多久没人住。   不过屋中到是干净,想是有人特意打扫过。   醉须君牵着岁云暮的手入了屋,等到睡下时,已是片刻后。   屋中一片昏暗,此时的天已经快入清明,隐约间能从窗缝间看到些许亮光。   岁云暮背对着醉须君睡在里头,桃花眸半阖思虑着东极山的事。   鬼族那儿是想做什么?   之前在鬼道十余年,他唯一见过鬼道大动作的也就只有‘万人殉血’,其他的并没有。   而如今‘万人殉血’一事还未有结果,现在又牵扯到龙脉,‘万人殉血’与龙脉,是有何关系吗?   “微云。”   正当他思虑着东极山一事时,身后却是传来轻唤,使得他下意识侧眸瞥了一眼。   不过他没有出声,看了一眼后便闭上眼。   但也是这时,一双手揽上他的腰间,下一刻被搂抱着倚在一处怀中,阵阵仙息蜂拥而来。   他微微皱眉,仍是未出声,只当自己是睡了。   只是醉须君又哪里瞧不出他的心思,低身靠在他的肩头,隔着衣裳在上头落了一吻。   而这一吻后他并未再做其他的,只将他的右手护着小心揉捏,后头又道:“力道可还合适?”边说边又放轻了些,后头还渡了些灵气入他的掌心。   正是如此,岁云暮只觉右手涌来阵阵暖源,轻揉安抚下这股子暖流很是舒适。   他的右手自那一日鬼道被废后,他大致也清楚往后是难拿剑。   若是寻常被打碎了骨头倒也还好,吃些灵果仙丹就能养回来。   但那一日他喝了宴痕给的茶中了毒,在骨头被打碎后那些毒便加重了右手的伤势,如今这手虽然已经养回来,但也仅仅只是同寻常人那般可以持物罢了,至于剑却是不行的。   就算是能持剑,也拿不了多久。   随着灵气的不断涌入体内,他到也有些犯困了,紧皱的眉宇也渐渐松开。   又听到醉须君的一声询问,他下意识点头轻应了一声,随后才缓缓闭上眼。   而这一声应答极浅,不过醉须君却是听到了,只觉软绵绵的好似在挠着他的掌心一般。   微微起身,见岁云暮昏昏沉沉地睡着,知道这是累了。   他稍稍放轻了些动作,而后搂着他完全靠在了自己的怀中,低眸时在他的后颈处落了个浅吻,这才哄着道:“睡吧。”   岁云暮的思绪虽是已经开始混沌,不过他这一声轻哄还是听到了,嗓音温和就如同以往每一次君和同他说话时那般。   君和。   他下意识轻唤一声,眉宇间的柔色也随之涌了上来,再没有白日里的疏离。   醉须君听到了他的话,那一声君和唤的他有些无奈,但却也没说什么,只顺着他应了一声。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才沉沉睡下。   屋中静了下来,两人相拥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晨露挂于枝叶上。   当——当——当——   敲锣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还传来几道哭声。   岁云暮也在敲锣声中睁开眼,不过他并未起身,只听着外头动静。   “是送葬的。”   同时身后又传来醉须君的声音,身子也被搂着往他怀中陷。   与此同时,敲锣声越来越靠近,锣声震耳欲聋,有些刺耳。   夜色下就见一条送葬队伍缓缓靠近,身披白衣,手持长幡,哭声也一同而来。   而在队伍之中,一口黑色棺木被抬着,随着队伍往山上行去。   岁云暮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也是这时,一阵浅淡的气息随风涌入屋中。   这个气息......   他嗅着鼻息间的气息微皱起眉,随后坐起身看向窗外。   送葬的队伍是从他们门前过的,所以从窗户看出去时,能够清晰的看到外头的人,同样的那口棺木自然也能瞧见。   隐约间,他觉得那口棺木好似有些眼熟,瞧着有些像之前在鬼道中看到的。   只是此地是人境,鬼道的棺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已经下床去了窗边,透过窗户瞧着外头。   醉须君此时也已经到了他的身侧,同样看着外头,然后道:“还活着。”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下一刻丢了颗金莲种子过去。   方才他嗅到的气息便是生人才有的生息,且那棺木里边儿的血腥味极浓,浓的连屋中都能嗅到。   不仅仅如此,那血腥味的气息也不对,不像是已经死了许久的人才有,倒像是才被伤流出来的。   一个还未死的人被丢入棺木中,看模样还是才被弄死装进去的,真是奇怪。   又过了一会儿,送葬的队伍才走远,最后入了山中。   在队伍走远后,他们才从屋中出去,用了些术法混淆了村民们的目光,才跟随着走在后头。   约莫走上片刻,送葬队伍才到坟地,此时天也才亮,四周孤坟座座,棺材堆积,模样着实有些骇人。   不过他们显然是见惯了这些,看到坟地中的景象竟也是半分惧意也未有,将棺木摆在地上后熟练地拿了工具去挖坑。   而站在几人之前的是个白发老者,他身上到是并未穿白袍。   见几人挖坑轻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之后才去看摆在地上的那口棺木,此时棺木下已经有血溢了出来。   不过他也只微微瞥了一眼,并未在意而是又去看几个挖坑的男子,道:“天快亮了,挖快点。”   这话落下,几人加快了动作。   至于边上一名妇人听着此话哭的也愈发厉害,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又过片刻,天际破晓,晨光落入大地同时也将四周照亮。   几个挖坑的男子此时也已经将坑挖好,从土坑中爬上来后才到村长跟前,道:“村长好了。”   “恩,埋下去吧。”白发老者听闻点了点头,随后跪在地上,低喃着又道:“保佑我们,保佑我们,往后再不会忘了,不会了。”说着还磕了几个头。   周围的村民见此也跪了下来,同样的嘴里也都念念有词,说着保佑。   至于那几个男子已经抬着棺木放入土坑中,接着才将土埋了上去。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棺木下葬后却是并未立碑,只将土给填平了而已。   岁云暮看着被几人填平的土地微微皱眉,同样也是不解这几人口中的话,何为不会再忘。   隐约间,他觉得这村子有事瞒着道门,而且事关东极山。   “芸儿!芸儿!我的芸儿!”   也是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哭喊声,回眸看去见是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   想是匆匆赶来,她这面上布满汗渍,就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可她却是一点也未在意,只看着前头身披白袍的村民,同时也看到了已经被埋上的土坑。   当即,她便知那底下埋着的是何人,疯了般扑了上去,“芸儿!芸儿,娘来晚了,芸儿!”哭喊着用手去挖已经被掩盖上的泥土。   正是如此,周围的村民也都纷纷清醒过来,忙上前阻拦。   妇人很快就被拖攥着离开,可她还是疯了般哭喊着要往那土堆上扑,后头还去咬周围阻拦的人。   离她最近的男子一时不察,手上直接被咬掉一块肉,鲜血快速涌了出来,疼得他直冒冷汗。   其他几人一见下意识都松开了手,妇人爬着又去挖掩埋的土,即使双手被挖出了血都不在乎,嘴里一直念着芸儿。   村长此时也终于是回过神来,又见妇人不断地挖,厉喝便道:“还不快将她拉开,别冲撞了!”   “是。”几个被妇人吓到的人听闻纷纷应声,然后快步上前。   很快,妇人便被拉开,同时被压制着趴在地上。   她的身上已经被泥土染脏,面上也都是泪水,可她看着村民的目光却是通红一片,道:“你们不是人,你们怎么忍心,你们怎么忍心啊!”   这话喊着,在坟地间显得格外清晰。   后头她又去看另一边站着的男子,双目中更是恨意,“张洪中你疯了,她是你女儿,她是你女儿啊!”哭声不断。   张洪中听着这话下意识身子一怔,只是他却是一句话没说。   到是边上的村长出了声,只闻他道:“芸儿她娘,不是我们想,而是若不给死的就会是我们整个村子。”   “你也看到了,鬼人来了,若不送个女子下去,恐怕后头就会被鬼人屠村。”   “这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好,芸儿娘你也别太难过了。”   这话说着,周围的村民也都纷纷应和,就连张洪中也跟随着点头。   正是如此,妇人只觉五雷轰顶浑身僵硬,下一刻一口气抬不上来直接便晕了过去。   村长一见她晕了也没太在意,只看向张洪中,道:“还不快把她带回去,我早说要把她锁起来,你偏不听让人跑了出来,现在可好冲撞了大人。”   张洪中一听此话也是气上心头,但人都晕过去了,也终究是没说什么,扛着妇人先一步下山。   待到两人离开,村长才又去看那被挖出小坑的地方,道:“埋起来。”   几个村民听着点了点头,上前将土给埋上了。   后头村长又在原地念叨了两句,他们才走。   岁云暮看着几人离开,他从暗处走了出去,目光又落在已经被填平的土地上。   方才从村长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出,棺材中的是个女子,而他们是打算将这女子送给什么人。   只是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他也未从其中发现什么异常,就连刚来此地时也未发现异常,也不知这村子藏了个什么在这儿,还要女子献、祭。   又瞧了一眼,他才微微拂袖,便见土中钻出一条金丝,下一刻数不尽的金丝涌出,金丝下是一口棺木。   棺木上布满泥土,而棺木下则已被血水染红,可见里头厉害。   不过早在山下时他就已经用金莲护下棺木中的人,至少不会立马死在棺材里头。   金丝已经将棺盖撬开,同时一股恶臭涌了出来。   他下意识抬袖捂住口鼻,眉头微微皱起。   醉须君见此已经将他揽到怀中,同时挥手将那棺盖直接掀翻,轰然间甩出数米之外,撞在一侧林木上。   正是如此,恶臭也是愈发厉害,里头的血腥味极其浓郁。   待到片刻后,他们才上前,就见棺木中躺着个年约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面色煞白,双手双脚处已经被血水染红。   而这棺木两侧沾染了许多的脓血,岁云暮看着愈发觉得是之前在鬼道瞧见的棺木。   他看了一眼然后去看里头的小女孩,发现小女孩是被挑断了手脚筋放血,看模样就是前头不久,应该就是刚送葬的时候。   棺木两边除了脓血外还有数不清的抓痕,应该也是这孩子留下的。   看着这,他才收手,同时金莲已经裹住小女孩,瞬间化为一朵不过手掌大小的莲花。   他并未收下,而是将这莲花丢给跟在边上的小五,道:“送去道门。”   人是暂时不能留在此地,今日是让他们瞧见了,若是等道门离开东极山,这小孩儿必定还得再被活、埋一回。   虽不知那些村民究竟是何意思,但也知道这小孩儿在他们手上绝活不了。   小五听闻乖乖地点头,然后将那飘来的莲花接过塞入口中。   它的肚子内藏乾坤,自成一体,可容万物。   莲花藏入其中后,它还轻轻拍了拍,随后却又将目光放在醉须君的身上。   岁云暮瞧见了,眉宇一皱,道:“还不走?”   小五听着也不敢再留,往前头去,只是时不时又会回头去看醉须君,大有一副舍不得他的模样。   醉须君又哪里瞧不见,笑着道:“等你送了后,再给你。”   小五一听这话眼都亮了,不过在注意到岁云暮不悦的目光后,它又赶忙收起心思。   没敢说话,乖乖地下山,然后回了道门。   而两人的话,岁云暮自然也听到了,不过他没有去理会而是又去看那口棺木,同时还伸手抚了上去。   棺木上的血有些暗红,里头混合着许多气息,不似一个人的,这与鬼道那时看到的棺木相似。   只是鬼道那儿瞧见的棺木上遍布花纹,而这口棺木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且听村长的意思是祈求不让鬼人来犯,若这东西是鬼道的,那便与村长的话合不上。   如此害怕鬼人,又怎么会有鬼人的东西。   他低眸瞧着,指尖下的血迹浓郁深邃,染在他那双手上愈显清晰。   就站在边上的醉须君瞧见了,看着那抹血迹皱起眉,眼底也随即涌上来一丝不悦。   不过在面向岁云暮时,这抹不悦却又散去,他道:“可是瞧出了什么?”边说边取了锦帕,将他染了血的手攥在手心,细细地帮他擦拭。   上头的血也才染上去,一番擦拭后,很快就被擦去。   瞧着他白净的指尖,他并未松开而是握在掌心轻轻揉捏着,后头又去将他散落到耳畔边的发丝给捋到了耳后。   来时匆忙,只随意用发绸束着,这会儿到是有些散了。   岁云暮并未去在意,目光仍是在棺木上,随后才应着他的话道:“有些像鬼道的。”说着又靠近了些。   “鬼道?”醉须君听闻也跟随着低眸看去,之前他也曾在鬼道看到过棺木,确实有些相似。   不过,他这瞧了片刻后,却又发现异样。   收回目光,他道:“应该不是,这口棺木是凡人做的,就是里头的血并不是一个人的。”   他知道为何岁云暮会觉得同鬼道的相似,看模样确实有些像,里头的血也同鬼道瞧见的那口棺木一样,都是混合着许多人的气息。   但这棺木看得出是凡人造的,至于这血,不知从何而来。   岁云暮自然也看出了那抹异常,同样的也对这血有了疑惑,总不至于这棺木是从血池中取出来的吧。   若真的如此,这村子哪里来的血池,又哪里来如此多的血。   鬼道的那口棺木是‘万人殉血’,那村子这口棺木中的血是何处来的?   哗啦——   正当两人疑惑看着棺木时,前头林木间传来一道动静。   岁云暮也在此时抬头,下一刻一条金丝快速飞入林中,只闻一声惨叫传来,金丝也随即收回。 第31章   金丝快速收回,连带着一道身影也被猛地甩了出来,拖到他们的跟前。   “唔——唔——”   犹如野兽般狰狞嘶喊的声音传来,那人双手紧紧地攥着缠在他脖子上的金丝,面孔通红,浑身抽搐,俨然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是如此,那人开始在地上翻滚挣扎,嘶喊声不断。   岁云暮稍稍收了手中金丝,这才缓步上前,见地上的人虽已经不再嘶喊,但仍是在挣扎。   仿佛是想要将脖子上的金丝给扯下来,动作有些凌乱,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粗布麻衣,好几处破了口子,泥渍沾染在上头。   而他的面上也都布满污渍,瞧不出什么模样,这么遥遥看去,倒像是从什么泥堆里爬出来的,脏乱。   知道只是个凡人,又见他不断扯动金丝,他快速将其收回。   也正是如此,那人才虚脱的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但也是在同时,他又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岁云暮的身上砸,双目中也都是惊恐。   不过这石头还未碰到,醉须君已经伸手将其接下,漂亮的凤眸染上寒意,下一刻那有一掌大小的石头已经被捏成了碎屑,落于地面。   若不是知道眼前人只是个凡人,他会毫不犹豫将人杀了。   而他眼中的寒意,那人自然也看到了,吓得往后退去,蜷缩着瑟瑟发抖。   岁云暮到是并未在意,只抬眸看向那个蜷缩起来的人,然后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可是山下村民?”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随后才往前走了一步。   那人吓得愈发厉害,连连后退,嘴里一直‘唔唔’的传出声音,至于其他的则没了。   瞧着这,岁云暮又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个哑巴,就是不知是不是山下村子的人。   知道应该问不出什么,他又看向此人出现的位置,走了过去。   只是才过去,那哑巴却是快速伸手去攥他的衣裳,染满泥污的手碰到那一袭白衣时留下一个手印。   他又抬起头看向岁云暮,只是在看到醉须君的目光时,害怕的将手给缩了回来。   不过他的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岁云暮,大张着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只可惜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听到一声声‘唔唔’。   而在下一刻,他却又突然闭上嘴,警惕地看向四周。   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快速起身,疯了般往树林深处逃去,嘴里的‘唔唔’声更是不断。   岁云暮见状快步跟了上去,浓密的山木林间掩去了晨光,使得林中仍然是有些昏暗。   而随着他的入林,方才那哑巴已跑没了影,速度极快。   看着这,他微微皱眉,随后侧眸看向醉须君,道:“不见了。”话落又去看四周,昏暗的密林间静的出奇。   也是这时,余光瞥见前头草丛中有什么露在外头。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后便拨开草丛,一只剩下三指的断手出现在眼前,看断尾处层次不齐,好似是被什么野兽给咬下来的。   这是谁的手,那个哑巴?   “应该不是他的,那人除了舌头被割掉了,其他并没有什么太厉害的伤。”醉须君知道他的疑惑,看着那只断手出现,后头又道:“看这模样,应该死了有一两日。”   一两日?   岁云暮低念着回头看向已经有些距离的坟地,白幡在风中缓缓飘动,随后才收回目光去看醉须君,道:“会不会是什么野兽将坟地里的死人给挖出来,吃了一半,这断手就掉在这儿。”   瞧着模样,倒也是如此,但具体还未可知。   至于那哑巴,能够在瞬间跑没影,应该对此地极其熟悉,兴许就是山下的村民。   “问问便知。”醉须君说着起了身。   岁云暮自然也知道意思,这断手的主人才死了一两日,又靠近坟地,最有可能的便是山下的村民,兴许这两日死过什么人。   但究竟是何,下山问问便知了。   此时天色尚早,送葬村民回去后,这村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所以他们没有再去询问,只去了之前那被活、埋的孩子家中。   不过这才到院外还未入门,就听到里边儿传来哭声,同时还有咒骂声不断传来。   “疯婆子,我差点让你给害死!”张洪中看着坐在土炕上大哭的人厉喝一声,同时还捂住自己被咬伤的手臂,那儿有血溢出来,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裳。   而他也因为吃痛面容狰狞起来,看着芸儿娘的目光也都是狠厉,又道:“你若再闹,我就让村长把你也送去!”   “张洪中,你不是人,她是你亲闺女,你竟然由着他们杀她!”芸儿娘面上布满泪痕,双目也都是绝望,下一刻又往张洪中的身上扑。   很显然,张洪中已经有了警惕,见她扑来直接抬脚就踢了上去。   一脚踢在芸儿娘的胸口,使得她整个儿往一侧摔去,头磕在土炕上,猛然间她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思绪都有些混沌。   张洪中见她坐在地上也不在意自己那一脚厉不厉害,怒喝又道:“我看你真的疯了,她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你没看到鬼人都来了,若是不把她献祭,我们早死了。”   “我就该听我娘的,把你休了也好过你在这里发疯,妈的!”   此时他是愈发想把这疯婆娘给休了,不就是个女娃娃,也值得她这么发疯。   他可不想死,一想到鬼人会屠了他们的村子,他便极其庆幸那一日答应了村长的话,把张芸儿给献祭了。   只要他还活着,什么都可以。   芸儿娘听着他丧心病狂的话哭的愈发厉害,她想和张洪中拼命,芸儿还这么小。   想到张芸儿那时的目光,她真是恨不得杀了张洪中,把那些人都杀了。   他们怎么忍心杀一个孩子,怎么忍心啊!   “我要杀了你!”她通红着眼喊出声,同时又从地上挣扎爬起来扑了上去。   也正是她这突然的动作,张洪中一时不察,猛地就被芸儿娘给扑倒在地,喉咙也被掐住只觉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他看着眼前犹如疯子的芸儿娘,额头上有血涌出来,使得她此时犹如罗刹一般骇人。   喉咙上的力道还在传来,他知道这个疯婆子是真的想杀他,下意识挣扎同时还一脚踹在芸儿娘的腹部。   这也使得芸儿娘再次被踢出去,摔在地上。   本就因为磕到头有些神志不清,此时被这么甩出去后,那是思绪愈发混沌险些晕过去。   而张洪中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他快速上前骑在芸儿娘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着她的喉咙。   “你个疯婆娘居然想杀我,老子现在就杀了你,去死!”他用足了力道,要杀了芸儿娘。   正是如此,芸儿娘浑身都开始抽搐起来,双眼泛白,嘴里无助地大喊着,“张洪中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一声声不断。   也是在这时,一道劲风袭来,猛地就将张洪中给带着摔了出去,撞在墙面上。   力道极重,这一摔直接将他摔的头晕目眩。   待好一会儿后他才稍稍清醒过来,同时抬起头,见门边站着两道身影。   不知道那是谁,被这么一摔后他有些恼羞成怒,厉喝便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话落就要起身。   但也是在同时,便见一条金丝快速缠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禁锢无法动弹。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到底是谁!”张洪中被金丝禁锢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挣扎着想要挣脱出去。   岁云暮并未去应他而是看向屋中,见屋中一片狼藉,至于芸儿娘则还躺在地上。   瞧着这,他微微拧眉,随后才走了进去。   约莫走上几步,他就到了芸儿娘的身侧,见她已经清醒正卧在一侧连连咳嗽。   待好一会儿后,她才缓回一口气,然后回过头去。   方才被张洪中掐着脖子,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见岁云暮同醉须君站在眼前,也有些醒转过来。   但她从未见过眼前人,下意识往一侧躲了些。   岁云暮见状也知她是怕,轻声道:“莫怕,我们是道门的。”   “道门?”芸儿娘颤着音出声,嗓音还有些哑,可见方才有多厉害。   她又去看张洪中,见他被一条金丝牢牢禁锢,接着又去看岁云暮,哪里还不知是怎么了。   眼前的是道门的人,是他们救了她。   下意识她哭了起来,随后跪着往岁云暮的跟前爬,后头道:“仙人求你救救芸儿,她还只有十一岁,那些畜生把她送去献祭,仙人求你救救她!”   她知道道门的人都是仙境来的,所以她知道道门一定会有办法救芸儿,一定会有。   这般,她又忙去磕头。   岁云暮见此伸手拦下她的动作,然后道:“人没死,我已经将她送去道门了,别担心。”   “真的?”芸儿娘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直到看到岁云暮给了她一条红色发绸时,她才知道是真的,因为这发绸是她亲手给芸儿绑上去的。   所以芸儿真的还活着,是真的。   这一瞬间,她整个人好似被抽了力气般,直接坐在了地上,甚至有一瞬间险些晕厥过去。   “活着便好,活着便好。”她浑浑噩噩地低喃了几声,双目也有些失神。   “可要送你去道门?”岁云暮见她如此浑噩,询问出声。   芸儿娘听着此话抬起头来,眼中浑噩此时也稍稍散了些,俨然是没想到岁云暮想送她去道门。   她下意识就要点头,只是余光却是瞥见躺在一侧被金丝捆绑的张洪中,看着他全身被禁锢,没有点头而是抬眸看向岁云暮。   见岁云暮一袭白衣站在身前,整个人说不出的清冷绝尘,后头又道:“仙人会救芸儿,对吗?”   “自然。”岁云暮应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那张芸儿被救时气息虽有些微弱,但仍是能探的出来,他在之前就已经将其护下,现在又送去道门由穆云烟医治,自然是能救得回来。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我就留在这儿吧,不让仙人费心。”芸儿娘此时也终于是放下了心,道谢了一番。   岁云暮听着她打算留下轻皱了皱眉,但却也并未多去询问只点头应了一声好,后头又道:“今日之事,你可知其缘故?”   这番话也才落,一直被禁锢没有动静的张洪中终于是有了动作,他怒眼看向芸儿娘,厉喝道:“你敢说,我就杀了你!”   他在岁云暮提到道门时,就知道这两人应该就是道门的人,毕竟道门来东极山的事他们都知道。   就连想要道门重新搜东极山也是他们提的,谁也不知道东极山是不是还有鬼人在。   同样他也是极恨道门,竟然说东极山已经没有鬼人了,一定是不想管他们所以道门的人才胡说八道。   要不是道门不想管他们,也不会又要抓女子去献祭。   他看着,又是一声喝,“芸儿会出事就是道门害的,就是他们不想管我们才敷衍说东极山已经没鬼人了,所以村长才会要献祭,我看你是疯了才会相信他们,芸儿死了你是亲眼看到的......”   话语未落,就见金丝已经缠上他的喉咙,直接将他的话全数咽了回去。   屋中也随之静了下来。   岁云暮并未出声,只看着芸儿娘。   芸儿娘见状自然也知道意思,她抹了抹眼泪,然后道:“那儿原就是坟地,有一天村长突然告诉我们,说是咱们后头的山上有灵,只要用未出嫁的女子去献祭,就能保佑我们不被鬼人侵害。”   “那时我们根本就不信这个,但有一日前头老张家死了女儿,然后村长就做主给埋到那儿。   “说来也奇怪,听说有鬼人在抓凡人,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被抓干净了,只有我们这儿没有。”   “就是那时候,大家都相信了村长的话,不过要杀孩子的事也都做不出来,只谁家女儿死了才去献祭。”   “那之后鬼人就像是被隔绝了一般,从不来我们这儿,直到前不久东极山突然出现鬼人,村长便以为是我们没有献祭所以才惹恼了山上的灵。”   “村里的女子大多都已经嫁人,还有的要么就是太小,我家芸儿如今十一岁,他们便将目光放在芸儿的身上。”   “若可以,我宁愿是我去,她才十一岁。”说话间,她又哭了起来,只觉愤恨不已。   岁云暮听着也大致清楚,就是这邪法子也不知何人告诉村长的。   于是,他又道:“那你可知,这法子是何人告诉他的?”   “不知道。”芸儿娘摇了摇头,又道:“村长只告诉我们这么做,但这法子是何人说的并没有告诉我们。”   这话刚落,她又想起件事,道:“仙人,我之前看到还有别的人来这儿埋死人,那一日夜里我就瞧见村长领着他们上山去,还抬着个棺材。”   之前她瞧见时,只当就是在这儿寻了个好地方,所以才来。   不过现在她却觉得并不是,恐怕就是与村长说的有关。   “棺材。”岁云暮听着棺材又想到张芸儿躺着的棺材,先前查看发现是凡人所造,而里头被血浸泡过。   他又去看芸儿娘,道:“棺材可是你们村中人所造?”   隐约他觉得那口棺材与村长说的事应该有什么共联,兴许之前用的那些棺材也都是出自同一个人,里头也同样被血泡过。   只是芸儿娘也不知这棺材是何人所造,只知道是村长带来的。   看来,告诉村长法子的人就留在此地,说不定与出现在东极山的鬼兵也有关系。   也是这时,他想到方才在坟地那儿瞧见的哑巴,看着芸儿娘,又道:“你们这儿可有个哑巴?”   “哑巴?”芸儿娘听着他的询问疑惑地应了一声,后头才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村里没有哑巴。”   没有?   岁云暮听闻眉头微微一拧,村中没有这么一个人,那在坟地瞧见的是何人。   他低眸思虑了片刻,随后询问又道:“这两日可还有谁家死了人?”   “也没有。”芸儿娘虽不知他为何问这个,但还是点头回答。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知道之前在坟地看到的人与村中无关,东极山应该还藏了什么。   后头他也没再询问,只看着芸儿娘,转了话语道:“你当真不要去道门?”   “恩。”芸儿娘点了点头,又道:“我知道仙人是好意,多谢仙人。”说着还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岁云暮见此也知她这是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说,“既然如此那便由你吧。”话落才随同醉须君一块儿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后,屋里头也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张洪中因着岁云暮与醉须君在,期间是半句话不敢说,怕一开口岁云暮会直接勒死他,毕竟方才那一瞬间的窒息他是记得清清楚楚。   可现在人走了,他便也不在意了,看着芸儿娘大声道:“还不快给我松开,快点,还算你识相,没有要走,以后你要是听话点,我就不会休你。”   方才岁云暮问芸儿娘要不要去道门时,虽然这话寻常,不过能听得出这是要帮她脱离此地。   当时他以为芸儿娘真的会答应,结果没有,想来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还能跑了不成。   所以这会儿说话时,他也是极其嚣张。   芸儿娘至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又磕了一个头后她才缓缓起身,同时耳边又传来张洪中的声音,喊着要她松绑。   她这才回头看去,见张洪中就像是条虫子一般被捆绑在地上,令人作呕。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只觉真是恶心,当初她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愿意搭上去。   微微攥紧手中发带,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张洪中走了过去,看着他的目光也都染满恨意。   正是如此,张洪中被她的眼神吓得往后挪动,同时又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连嗓音都哑了,一个劲挣扎着。   只是这金丝也不知什么东西所制,根本就挣脱不了。   他不知道芸儿娘要做什么,只一个劲的挪动身子退后。   芸儿娘此时也已经到了他的跟前,捡起地上被砸烂了的腿凳子,断裂的位置及其尖锐。   张洪中一见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想要逃走,奈何浑身被捆绑也是毫无办法,最后只能连连求饶。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要杀就杀村长,是村长说的。”   “我也不想的,芸儿娘我也不想的,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一声声求饶说的嗓音猛颤,可很快就被惨叫声代替。   芸儿娘已经将手中的凳脚刺入张洪中的身体里,后头一连又刺了好几回,在他的身上刺出了许多个血洞。   惨叫声不断,鲜血直流,染红她的手。   可她觉得还不够,只要她一想到芸儿被挑断手脚筋塞入棺材的那一幕,她便觉得张洪中死多少回都不够。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忍心。   到现在她的耳边还都是张芸儿的惨叫声,一声声喊着让她救她。   只是她被几个人压制根本就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们将棺盖盖起来,听着里头的哭声一点点消失。   她狠狠地又将手中利器扎入张洪中的胸膛,看着他因为剧痛而不断吐血,哭喊着道:“畜生,你怎么忍心把她活、埋,你怎么忍心!”   平日里如何打骂她都没事,可张芸儿是他的亲生女儿,怎么忍心。   最后她直接将利器刺入张洪中的脖颈,鲜血溅洒,有一大半全洒到她的脸上。   本就狰狞的面孔,此时也是愈发厉害。   终于,她坐在地上,可眼中泪水仍是未止下。   至于张洪中此时已经彻底没了声息,两只眼睛大睁着,里边儿都是绝望与不可置信,可却是半句话也说不了了。   *   岁云暮早已出了院子,随同醉须君走上片刻就注意到一缕金丝回了他的手中,大致也知道人是死了。   “死了?”醉须君自然也看到了那一缕金丝,同样也知道人应该是死了。   岁云暮并未出声,只往前头走。   醉须君也不在意,攥着他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后头干脆玩起他的手指,到是有些不亦乐乎。   又走上了一会儿,他们才到村长的院外。   只是院里头有些静,推门入屋后,屋中也是同样静的出奇。   岁云暮此时就站在门边,目光则落在屋里头,看着里边儿眉头都紧皱了起来。 第32章   屋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同样的里头也是空空荡荡。   岁云暮四下瞧着,见屋中并没有人他才退出去了外头。   之后又在院中走了一圈,可却仍是未寻到什么,人不在。   他侧眸看向醉须君,道:“人不在。”   “恩。”醉须君也看出来了,又道:“问问村中人,兴许能知道他去了何处。”   看屋中整齐摆设,可见并没有其他什么人来过。   那这村长此时不在,想必也不会是被别的什么人带走,问问其他村民兴许能知道。   岁云暮见此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才一同出了院子。   前头不远处是一片农田,田中种了菜苗瓜果。   正在这时,前头行来一男子,手上还提着个锄头,应该是准备下地去的。   此时那人也看到了他们,见他们站在村长院前。   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下意识攥紧手中锄头,然后道:“你们是谁,来这儿是做什么!”   “道门来的。”岁云暮听着询问淡然出声。   那人俨然是有些不信,毕竟前头道门的人来,他也是去见了的,那时并未瞧见有这两人。   所以他并不相信岁云暮的话,同时手中锄头攥的愈发紧,满目警惕地看着。   一时间有些僵持。   “微云?”   也是这时,一侧又传来声音。   岁云暮听着侧眸看去,就见一边道上行来几人,走在前头的正是前两日才见过的修有容。   看着来人,他下意识就要应声,可却察觉到手上一疼,眉宇也随即拧了起来。   他看向站在身侧的醉须君,见他眼含浅笑的也看着他,当即便知这人是故意的。   不知道这人又怎么了,但也没有去理会,免得这人不分场合的发疯。   而两人的手掩在衣裳下,紧紧纠缠着。   修有容虽是未看到两人纠缠在一块儿的手,可却也看到了两人靠的极近,甚至隐约感觉岁云暮就是被醉须君揽在怀中,有些刺眼。   那一日时他还觉得两人即使是有关系,这关系应该也不会同猜想的那般亲昵。   可现在看着,他觉得自己可能又猜错了,毕竟岁云暮极不喜有人同他太靠近,而现在却与醉须君如此靠近。   这一瞬间他心中涌上来无尽酸涩,眼中的暗色也是极深。   不过在靠近岁云暮时,这抹暗色却又瞬间散去。   他站定在两人跟前,先是同醉须君做辑行礼,随后才去看岁云暮,笑着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因为我提到的事,此事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就能回道门。”   “你应该也刚来吧,可还好,不然我先带你去歇息一会儿,等晚些我再将此地的事告知你。”一人说了几番话。   岁云暮听着他说并未应声,就是手上的疼意极重,甚至还被扣着十指相缠。   他微微挣扎了一番,正是如此,这手上的缠绕也是愈发厉害。   这让他很是不悦,但却也并未表露出来,只应着修有容的话出声,“不用。”   “好吧。”修有容听着他推拒也没太在意,后头又说了两句。   边上一直看着他们动向的村民此时也终于是回过神,尤其是还认出了修有容,他惊呼道:“你是仙人,来东极山的那些仙人?”   想是有些惊着,出声时嗓音也是极其响亮。   修有容听到了,收回目光看向站在边上的村民,此时他也想起来岁云暮是同这个村民在一块儿。   来时只看到他们站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他道:“你们可是有什么事?”说着又去看岁云暮。   不过这厢岁云暮还未出声,拿着锄头的村民到是先开了口,“是我看他们在村长门口,以为是什么贼人,就给认错了,是我的错。”   “村长?”修有容听着村民提到村长有些疑惑,尤其是岁云暮还在村长院门口。   隐约间,他觉得岁云暮是有什么事,于是又去看岁云暮,轻声道:“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来问问村长去了何处。”岁云暮并未多言,只说了自己来此处的目的。   然后他又去看村民,道:“你可知道村长去了哪儿?”   “村长不在屋里吗?”村民在知道岁云暮是道门的人后,也没了之前的警惕,说话都中气许多。   后头又见岁云暮摇头,知道村长这是真的不在。   他低下头,有些疑惑地嘀咕,“那就奇怪了,我来时的路上也没见到村长,会不会是去了谁家或者是去镇上了?”   “镇上?”岁云暮应着他的话出声。   正是如此,村民也并未多想,点头道:“恩,村长每次献......”   这话也才出他却是猛地止住,同时眼中还带上了慌乱。   之后也没再说下去,转了话语他讪笑着道:“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村长去了哪里,可能是去谁家了吧,要不你们再去找找,我还要去地里,就走了。”说着提起锄头就要走。   但也才走上两步,他又停下步子转头看向修有容,然后道:“仙人,你们搜山搜的怎么样了,鬼人是不是都不在了。”   “恩。”修有容点了点头。   那人一见也知道这是真的不在了,笑了起来,嘴里又嘀咕了一句,“果然这法子好,鬼人都不在了。”   后头他也没留着,离开。   而在他走后,此地只余下几人。   修有容看着村民的背影,隐约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瞒着,尤其是村民脱口而出的话。   只是究竟隐瞒了什么,却是不知。   他收回目光又去看岁云暮,见他也看着离去的村民,道:“微云寻村长是什么事?”   忆起岁云暮是来找村长的,也不知为了何事。   “没什么事。”岁云暮并未多言,后头又道:“东极山重新搜过后,可有搜到什么?”   “微云可是在东极山中瞧见了什么?”修有容与岁云暮在道门共事有千年,期间也曾一同处理过鬼道的事,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后又哪里不知意思。   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然后道:“早晨时在东极山瞧见了个被割了舌头的人,看他那时的模样好似想同我说什么,之后他跑入东极山中不见了,你们搜山时可有瞧见?”   “割了舌头的人?”修有容应着他的话低眸沉思,片刻后才道:“没有,这两日搜山以来瞧见的都是张家村的村民,至于其他的并未瞧见。”   “微云若是觉得那人异常,我令人重新再搜一遍东极山,也许是那人入了已经搜过的区域,所以才没有被发现。”   东极山自那一日发现鬼兵开始已经搜过两回,但其中都未搜出什么异常来,按说应该是不会再有鬼兵。   不过岁云暮都如此说,那这东极山定然是有问题,毕竟那个被割了舌头的人,他们期间并未见过。   这般想着,他又道:“微云可要同我一块儿去?”   随着他的话落,醉须君漂亮的凤眸都不由得暗沉下来,尤其是从方才开始,岁云暮一直都没有再看过他,且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默契。   之前就从白江陵口中知道这个修有容,两人是同一日入的道门,相熟千年共事千年。   这千年的时间对于他们这些仙者来说不过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可若细分下来,这千年却又是极久,而他与岁云暮认识不过数年罢了。   他下意识又攥紧了岁云暮的手,仿佛是将其完全融入自己的手心般,不愿放开他。   而他的动作,岁云暮也察觉到了,只觉手被攥的生疼。   他微皱了皱眉,不过也并未去理会他,看着修有容,道:“不了,寻到人后你便告知我。”   “好。”修有容听闻也知意思,虽还是想他同自己一块儿去,但也知道岁云暮都如此说了再提唯恐会扰着他。   所以他也没再提,只说道其他的,“那微云一会儿可是要去别处?”   “恩。”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后头便没再多言。   几人又说了一番话,才散。   此地也只余下他们二人,岁云暮才侧眸瞥向站在边上的人,同时还动了动手,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只是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紧攥着不肯松开。   这让他很是不适,眉宇紧拧,道:“放开。”话音中的寒意也随之溢了出来,俨然是不高兴了。   醉须君自然是看出了他的不悦,不过他却是并未应他的话,而是径直低下头看向被他紧攥着的手。   那双皙白纤柔的手与他亲昵相扣着,但因着方才的力道,此时手上已经多了几道红痕,在这一片雪色下格外的清晰,同样也是极其暧昧。   他瞧着有些心疼了,稍稍松开将其包裹在掌心,同时还轻抚着上头的红痕。   约莫片刻后,他才抬头去看岁云暮,轻声道:“可疼了,我给你上药。”   “不用。”岁云暮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红痕,不过他并未在意,径自抽回自己的手。   醉须君看着他抽离的手微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   午后,岁云暮乘风离开张家村去了几里地外的梅花镇。   脚下是金莲花瓣,踏风而行。   不过片刻,他们就已经入了镇子。   镇子内有些热闹,说笑声不断,人群熙攘。   村长不在村中,早晨那名村民虽只含糊说了半句,但仍是能听得出意思。   每次献祭后,村长都会去镇上,但为何去镇上没人知道。   不过依着芸儿娘的话,想必告诉村长这邪法子的人应该就在镇上,就是具体在那儿还得再找找。   才入镇子他就觉察到一阵异常,但也只一瞬间那异常便又突然消失,仿佛躲起来了一般。   同时,他也知道这镇子有问题。   之后他们又在镇子上待了许久,这股子异常再没有出现。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街道上有些空荡,只些许几个凡人还在。   醉须君也在此时停下步子,侧眸看向岁云暮,道:“它既然有心躲起来,那便不会让我们发现,此事不急,等明日再看。”   从异样消失开始,他就知道那东西是躲起来了。   既然是有心要躲,必定是不会让他们发现。   岁云暮自然也知意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正是如此,醉须君才牵着他的手往回走,约莫走上片刻,他们才入了一家客栈。   这会儿天色已暗,推门入屋时,里头也同样是有些昏暗。   岁云暮这才入门便被搂着抱入怀中,后背贴上醉须君的胸膛,阵阵热意随即涌了上来。   耳边还传来醉须君极浅的轻唤声,就贴在他的耳畔边,以至于那出声时的气息都落在上头,扰的他很是不适。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微云。”醉须君轻唤着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这个人还在他的身边,可心中那酸意却是如何都散不去。   只要一想到岁云暮与修有容如此默契的模样,他便很是吃味。   他微微抬头,目光也随之落在他被发丝遮掩的耳垂上,白皙的就像是玉石,很是漂亮。   这么瞧着,他不由得咬了上去。   不过他也没敢太用力,只细细含在口中厮磨,随后还道:“微云与他认识多久了?”嗓音有些哑。   明明就已经知道,可他还是想听岁云暮说。   岁云暮听着此话眉头微微一皱,同时侧眸瞥了他一眼,随后才收回。   他知道这人说的是谁,定然是修有容。   本是不想理会他,但耳垂那儿被咬的有些疼,再被他这么咬下去怕是得不成样子了。   于是他出了声,道:“千年。”   这话也才落,他便觉得耳垂那儿被重重咬了一下,甚至隐约感觉好似还被咬出了血。   事实证明,真的被咬出了血,鲜红的血珠子快速溢了出来,在那已经被咬的有些微红的耳垂上格外清晰。   但很快,这抹血珠子就被直接舔去。   醉须君又将他的耳垂含到口中,同时将他抱得也更紧了,心中的郁气愈发厉害。   仿佛是要在岁云暮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他这啃咬的力道也是越来越重。   这也扰的岁云暮极其不适,快速撇过头去。   只是他这撇过头后仍是未能躲开,反而还被咬的愈发厉害,多少也有些恼了。   而他的这抹恼意,醉须君又哪里觉察不到。   在他即将出声前,他先一步退离,可却仍然是紧抱着他,后头才道:“微云可知,他也喜欢你,离他远些好不好?”   岁云暮听着此话并未出声,其实这两日他也有所察觉,自那一日他回道门后修有容的态度便有些变了。   他们虽已经认识千年,但就像他之前所说的,也仅仅只是同为道门中人罢了。   所以,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人是何时对自己有这种心思。   而他的沉默让醉须君心中酸意更甚,明明这个人是自己的,无论是之前还是以后,这个人都是自己的。   不过就是比他先认识了百年,凭什么要从他的手中将人抢走。   他搂抱的动作也不由得收紧了些,深怕他会弃了他离开,出声时嗓音都有些哑,“好吗?”   岁云暮原是不想多解释,毕竟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但听着他这一声小心翼翼地询问时,却又有些心软了。   漂亮的眼眸微微沉了下去,随后他才解释出声,“我与他只是在道门共事,并无其他的。”   也正是他的这番话,醉须君搂着他的身子都不由得微微一愣,俨然是没想到他会解释。   甚至他都做好了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准备,毕竟这几日来,岁云暮对他都是这幅冷漠的模样,更别提为他解释。   可现在岁云暮却是解释了,从早晨开始到现在一直积压着的郁气也在顷刻间散去。   “好。”他轻笑着应了一声,低眸时靠在他的颈项边,眼中也都是掩不去的笑意。   后头又抱了一会儿,他才稍稍收了笑,道:“可要沐浴?”   “恩。”岁云暮听着点头应了一声,后头才去了屏风后。   用的是灵泉水,其中还放了许多药材,是穆云烟特意为他备着的药浴。   温热的泉水拂散了他身上的疲惫,他极少会用药浴,若不是醉须君执意他甚至根本就不会去理会。   右手能不能养回来,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就是徒劳罢了。   闭眸间,思绪也有些涣散。   约莫片刻后,他才起身出去,取了身干净的衣裳换上。   醉须君此时就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个瓷瓶子,不知是在想什么,看着瓷瓶子好一会儿没什么动静。   岁云暮也没去理会,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然后坐在另一边。   只是他这也才坐下,方才还在出神的人这会儿却已经到了他的边上,同时又往他身上靠。   下一刻,他已经被搂着入怀,一双手则搭在他的腰间。   如此亲昵,他不由得皱起眉。   “我帮你擦药。”醉须君瞧着他皱眉也知道他不喜,可偏偏他就喜欢这么搂着岁云暮,喜欢的不得了。   不过也知道,太靠近一会儿岁云暮得恼了,所以他稍稍起了些身,但仍是将岁云暮揽在自己怀中。   鼻息间的药香味极重,掩去了岁云暮身上的淡香,但仍是极其好闻。   他忍不住在他的颈项上落了一吻,然后才将之前那个瓷瓶子取了过来。   里边儿的是回生膏,可养筋骨。   打开瓶子时便闻到极淡的清香,不似寻常那些膏药有着浓郁的药味。   “这药膏配上药浴,你的手应该很快就能好。”他说着抬起岁云暮的右手,撩起衣裳后便将药膏往上头抹。   手腕上白净不染一丝瑕疵,之前留下的那些伤,过了这几日如今已经全部消去,这么看去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只是醉须君知道,这儿伤了,且伤的极重。   这也使得他的动作都不由得放柔了些,然后才低声道:“可还疼?”   “恩?”岁云暮听着他的询问疑惑地应了一声,这伤早好了有半月,哪里还会疼。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见醉须君看着自己,那双眼中的柔情极浓。   瞧着这,他微微撇过头,“只是小伤。”   醉须君听着此话不知怎得竟是有些无奈,隐约觉得岁云暮好似并不在意自己的右手会不会废,会不会以后再不能拿剑。   他没再询问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药一一抹上,接着又取了纱布缠上去。   待做完一切后,他才收起瓷瓶子低眸靠在他的肩头,双手也顺势搂上他的腰。   屋中只摆了夜明珠,虽有些昏暗,可却也能够看清。   温香暖玉在怀,惹人心动。   不过他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只紧紧地抱着。   岁云暮虽是有些不适但却也没有动,身后的暖意极重,顺着他的衣裳涌入其中。   也正是如此,他本就有些疲惫的思绪,随着醉须君身上的暖意也是愈发的深。   明明该是不愿与他靠近才是,可却又忍不住对他放下警惕。   “君和。”下意识,他唤了一声,嗓音里边儿还带着些许困倦。   醉须君听了出来,知道这是泡了药浴后的疲乏,轻哄着道:“夜也深了,睡吧。”说着才抱着他躺入被褥间。   “恩。”岁云暮这会儿是真的有些乏了,被这么抱上床后也未作声,只轻应了一声。   屋中也随之静了下来,同时陷入一片漆黑。   醉须君看着毫无警惕睡在自己怀中的人,无奈地笑了笑,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不会时刻抗拒他。   低眸时又将黏在他面庞上的发丝捋到耳后,他才去帮岁云暮按摩右手,后头又为其注入灵气。   正是如此,岁云暮这睡下后只觉很是舒适,微皱的眉头也随之缓缓松开,下意识他还忍不住低喃了一声。   醉须君听着也知道这力道是可以,直到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放下。   抬眸见岁云暮睡得极沉,面庞白皙俊美无暇,微红的薄唇此时微微轻启着,勾人心魄。   他看着伸手轻抚了抚,只觉好似轻羽落在他的心尖般,扰的他有些恍惚,竟是有些想要去尝尝,是不是也同流苏糖那般甜。   “微云。”他出声轻唤了一声,目光也随之落在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眸上。   那双眼生的极好,每每看到他都极喜欢。   不由得,他在上头落了个浅吻,后头又吻了吻他有些微红的眼尾,同时还伸手抚上他纤细的颈项。   等到片刻后,这吻才缓缓落于他的唇角。 第33章   许是怕闹醒了岁云暮,他这吻有些浅,动作也是格外的轻柔。   落于他颈项上的指尖也随着这一抹吻微微半曲,下一刻抚上他的后颈,使得他微仰起头。   才沐浴青丝还有些湿漉,缠绕在他的指尖,愈显亲昵。   “微云。”他低喃着轻唤了一声,这吻已然落在他的颈项上,宛若玉石的颈项上连一丝瑕疵都未有。   这么瞧着,他下意识轻咬了上去,动作小心的留下极浅的牙印。   他看着那些牙印眼中的笑随即涌了上来,只觉心尖染满甜腻,同时还伸手轻抚着。   待到片刻后,他的目光才再次落在岁云暮的唇上,微红惹人。   瞧着这,他低眸吻了上去,动作仍是有些小心,深怕吵醒了怀中人。   只是这吻落下时,他便有些乱了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对岁云暮动了心,也许是当初在南城第一回见到岁云暮时,也可能是岁云暮第一次唤他君和时。   在明知岁云暮是仙时,他仍是动了心。   亲吻也是愈发的亲昵,扶着岁云暮的后颈使得他愈发贴近自己,同时缠上了他的舌尖。   就像是上了瘾一般,他这么吻上后就有些不愿离开了,哪怕知道岁云暮不喜,哪怕知道这样可能会闹醒了岁云暮,他也都不舍得离开。   岁云暮这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呼吸有些微乱,下意识启了口。   也是在同时,缠绵愈发厉害,扰的他连眉头的紧皱了起来。   抬手间,青丝落下缠绕在他的指尖,下一刻还被缠着十指相扣。   这让他很是不适,甚至还有些无措。   屋中的宁神香极浓,使得他的思绪也是极其混沌。   而他的那一抹不适,醉须君瞧见了,这亲吻的动作才稍稍放轻了些,但却仍是未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在上头轻吻着。   就像是在安抚一般,动作格外的轻柔。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不适的情绪渐渐散去,鼻息间都是醉须君身上的淡香。   这香他很是熟悉,之前在南城时就常常闻到,那是君和身上才有的香。   后来君和死了,那香他也再没有闻到过,直到醉须君出关那香才又回来。   嗅着鼻息间的淡香,他低喃着唤了一声,“君和。”   这一声唤极浅,浅的甚至根本就听不到。   不过此时同他亲昵缠绵的醉须君却是听到了,他笑着应了一声,而后才再次吻了上去。   两人缠绵,屋里头弥漫淡香。   本就松散的衣裳,此时也都完全散开,有浅浅的红痕留在上头。   等到散去时,已是片刻后。   醉须君此时正拿着锦帕仔细擦着岁云暮的手,纤细的指尖上还沾染着些许水渍,随着锦帕一一被擦去,就是掌心处还有些红。   这双手本就生的白皙,使得这抹红也是愈发的清晰,同样也是极其漂亮。   他在擦拭干净后又持在唇边落了个吻,然后才低身躺在他的身侧,搂着他的腰靠在自己的怀中。   被褥上还有些许残留,这会儿也已经都处理。   岁云暮睡得极沉,衣裳半解露出他白皙的背脊,青丝微乱掩在上头,遮去了些许红痕。   醉须君瞧着又在上头落了一吻,而后才去看他疲惫的睡颜。   知道这是闹得有些过了,也就没再动他,轻哄了一声,“睡吧。”   这一声下,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岁云暮竟是昏沉地应了一声。   正是如此,醉须君不由得轻笑出声,微撑着下颌就这么低眸看着他。   温香暖玉在怀,只可惜却是吃不得。   唉——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气,同时又与岁云暮的手相扣,亲昵无间,一夜无眠。   *   西北地气候炎热,天也才微亮热气便已经涌了上来。   屋里的宁神香已经散了,只隐约还能闻到些许。   与此同时,屋外又传来极浅的说话声,还有脚步声传来。   岁云暮也在传来声音时睁开眼,见眼前一片大亮,光亮透过窗户涌入其中。   他看着前头床幔有些愣神,但也只片刻却是清醒过来,同时心下涌现一阵诧异,竟是没想到自己会睡得如此沉。   此时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昨夜是何时睡的,只记得泡了药浴后醉须君帮他擦药,之后便是连一丝记忆都没了。   穆云烟在药浴中放了什么?   隐约他觉得应该是那药浴有问题,从未睡得如此沉,毕竟他这会儿思绪也有些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醒了?”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醉须君的声音,身子也被搂着往他的怀中陷,后头又道:“可是他们吵着你了?”   话音刚落,屋外的声音便被全数隔绝,屋中也随之静了下来。   岁云暮此时也终于是回过神来,也明白昨夜睡得如此沉应该就是因为药浴。   他没有去应醉须君,而是坐起身来,同时发觉身子有些疲惫,眉宇微拧伸手抚了上去。   “可是夜里睡得不适?”醉须君见他起身也跟随着一块儿起身,又瞧见他拧眉眼底的倦意也是极深,俨然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伸手将他揽着倚在自己的怀中,而后才轻声道:“不然今日换别处住,可好?”   知道应该是睡不习惯这儿,只打算一会儿出去换个地方住。   这般想着,他又伸手给他揉了揉肩颈,动作也是格外的轻柔。   正是如此,岁云暮身上的疲乏才稍稍散了些,但仍是觉得累。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真的是住不习惯这儿,顺着他的话点头应了一声。   “要不要再睡会儿?”醉须君见他点头应声眼中的笑意也随之涌了上来,出声时嗓音中也都是笑。   又稍稍揉捏了一会儿,他才低眸靠在他的肩头,双手又搂上他的腰间帮着揉捏,尤其是后腰的位置。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软了些身子,低眸时顺从的靠在他的怀中,待到片刻后他才出声,“穆云烟给的药浴里头加了什么?”   “恩?”醉须君这揉捏的动作随着他这话微微止住,同时抬眸去看他,见他半阖着眼仍是一副昏沉的模样。   大概也知道是药浴里头的宁香还有残余,同样的也知道岁云暮这是察觉了,倒也没有去隐瞒,轻声道:“是宁香。”   “宁香。”岁云暮听着也知道自己昨日为何如此昏沉了,那宁香可助眠,屋里又点了宁神香,也难怪他昨日睡得如此沉。   后头也没再出声,只安静地坐在醉须君的怀中。   腰间的轻揉还在传来,有些舒适   醉须君见状手下力道愈发的轻柔,又过片刻后,他道:“可要用膳?”说着抬眸去看他。   只是岁云暮闭眸浅眠着,并未应他。   知道宁香的药效还没过,也就没有扰他。   约莫片刻后,屋外传来敲门声。   岁云暮这一觉睡得极浅,所以在敲门声传来时他就醒了,同时思绪也清明了许多。   察觉到醉须君起身去开门,他微微撇过头看去。   见屋外站着一人,手中还端着膳食,知道是客栈送饭菜的伙计。   他瞧着坐起身来,取过摆在边上的衣裳开始穿戴。   此时醉须君也已经取过膳食关门回身,见他起了,将膳食摆在桌上后就去了床边接过衣裳帮他穿戴。   岁云暮也没有推拒,目光又落在窗外,见外头天色大亮,道:“那东西夜里可有现身?”   昨夜他睡得沉,那东西是否出现他并不知道。   “暂时没有。”醉须君此时已经帮他将衣裳穿上,一袭红衣开在金莲丛中,更有淡香涌来。   他收了衣摆,然后才去帮他穿鞋。   待都穿戴后,去了桌边。   早膳只是寻常的饭菜,岁云暮没什么太大的食欲。   但醉须君执意要他吃,没办法,也只能吃了一些。   等吃过早膳,他们便离开客栈。   晨起有些闷热,街上凡人众多,到是比昨日来时还要热闹许多。   而昨日察觉到的异常,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以至于这镇子瞧着到是有些祥和。   知道那东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现,他们也没有主动去找,只随意在街上逛着。   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   路过卖鱼摊时,便见几条鱼被放在摊子上,腥臭味随同而来。   岁云暮瞧见了下意识皱了皱眉,同时抬袖掩去那一抹腥臭味。   “微云好似从未说过为何不喜欢吃鱼。”醉须君瞧见了他的不喜,同样也有些好奇岁云暮为何不喜欢鱼。   这话说的不重,正好两人都能听到。   岁云暮侧眸看向身侧的人,见他笑颜涟涟地看着自己,俨然是真的好奇。   他没有作声,而是又去看了一眼鱼摊里边儿的几条鱼,随后才道:“小时候师兄师姐们骗我说鱼会吃、人。”   想到那时他便很是无奈,师兄师姐们总是喜欢捉弄骗他说什么池子里的鱼会吃、人,尤其喜欢吃童男童女。   他那时也才三岁,师兄师姐们就都忽悠着骗他,回回都得吓哭他。   这也导致之后他看到鱼便怕,哪怕之后知道那些不过就是师兄师姐们故意捉弄他编出来的,他也仍是看不得鱼更别提去吃了。   顿时,他也是愈发的无奈。   醉须君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没想到岁云暮不喜欢吃鱼的原因,竟是因为师兄师姐们的捉弄。   隐约间,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时的模样来,小小的岁云暮被几个师兄师姐们轮流着捉弄,定然还被吓哭了。   就是可惜,他不曾见过那样的岁云暮,小小一团定是可爱。   后头也没再说什么,他们走在街上。   正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番骚动,下一刻更有惊呼声传来。   只见前头迎面跑来一道身影,面上布满惊恐,浑身染血,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几个手持长棍凶神恶煞的男子。   也是在同时,那人被追上,猛地一棍子打在他的背上。   吃痛袭来使得他快速扑倒在地,而后头紧追的人全数到了他的身边。   “还敢跑!”领头那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厉喝又道:“给我打!”   随着他的话落,边上的几人才快速上前,一棍棍打在那人的身上。   一时间,四周陷入了混乱,人群也在瞬间散开,谁也不敢上前。   “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那人蜷缩在地上不断地求饶,只想他们能放过自己。   可他越是如此说,那落下的棍子也是愈发的厉害。   领头人更是毫不在意,又道:“赚了爷的钱还想跑,爷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边说边又一脚踹了上去。   打斗声也是越来越厉害,仿佛是要将那人活活打死一般。   “怎么回事!”   又在这时,厉喝声传来。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看去,就连领头人也跟随着看去。   不过在看到来人时,他却是半分未在意,回头时才稍稍让几个手下停了。   他又去看来人,笑呵呵地道:“这不是孟捕爷嘛,我们就是小打小闹,没什么事。”   孟永安听着此话眉头皱的极紧,不过他并未出声只看向地上那个已经昏厥过去不知生死的人,浑身都是血,可见当时厉害。   他又看了一眼,随后才上前去。   岁云暮也在他上前时侧眸看去,见是个身着绛蓝色官服的男子,腰挂铜制腰牌,长刀别再腰侧,身后还跟了几个同他穿着打扮一样的人。   依着那人的话,这人应该是镇上衙门的捕快。   而他的目光孟永安也觉察到了,不过此时他的注意都在被打人的身上,所以只瞥了一眼便没再去看,然后到了领头人的跟前。   见领头人吊儿郎当俨然是根本不在意自己做的,眉头皱的也是愈发紧,然后道:“聚众殴打,都带回衙门!”   这话一落,其他几名捕快纷纷上前。   “你敢!”徐海一听他这话怒目一喝。   也正是如此,才上前的捕快纷纷停下动作,回头去看孟永安,俨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也使得徐海愈发的嚣张,大笑着又道:“我喊你一声捕爷那是看得起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若是让我姐夫知道你敢动我,小心我让你连捕快都当不了!”   他说着也不再去理会孟永安,低头看向地上的人,一脚踢了上去,厉喝道:“爷的钱都敢赢,进了爷的赌场还敢赢钱,爷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给爷打死他!”   随着他的话落,几人再次围了上去,竟是连一丝面对捕快时的畏惧都没有,很显然是早已见惯了。   孟永安又哪里不知这些,看着这几人的眼神更是布满寒意。   至于地上那人被这么连翻殴打下,竟是直接吐出血来。   看着这,孟永安眼中寒意更甚,下一刻厉喝出声,“全部带回衙门!”   几个捕快也早已被徐海的所作所为给惹恼,尤其是这人还如此藐视他们,甚至当着他们的面要打死一个人,简直就是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   听着孟永安的一声厉喝,他们本还有些畏惧可此时这些畏惧也都散了,管他姐夫是谁。   于是他们快速上前,不过片刻就已经将几人全部制服,同样徐海也在其中。   “你竟然敢动我,你等着,你给我等着!”徐海在此地早已横行霸道惯了,从来就没有将衙门里的捕快放在眼里。   此时孟永安敢抓他,当真是惹恼了他,怒喝着就是一番挣扎。   只是他被几个捕快压制,根本动弹不得,最后也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似是要杀了他般。   孟永安又哪里瞧不出来,不过却是根本没有去理会他,又道:“带回去!”   “孟永安你找死!”徐海见他根本毫无所动,怒喊出声。   可却谁也没理会他,攥着他快步离开。   很快,人群再次围聚起来,淅淅零零的说话声也一同而来。   就见几名妇人看着前头离开的人,其中一人道:“我看要不了一会儿就得放出来,真是夭寿。”   “就是,黑心肝的东西,听听他说的那是人话嘛,合着他开赌场别人赢了钱还不能出来了。”   “横行霸道,现在连杀人都做出来了,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   几人嘀咕说着,站在她们边上一名身着布衣的男子却是有些疑惑。   他看着已经离去的几人,随后才去看身侧的几名妇人,询问道:“那人是何来历,连捕爷都不怕。”   当真是奇怪,竟然在捕爷面前都敢行凶,也不知是何来历。   几名妇人听到询问转头看去,见是个布衣书生,然后道:“书生你是刚来我们镇上吧?”   “恩,昨日路过,本打算今日启程离开就遇上这事了。”那书生点了点头。   妇人听闻也知真的是第一回来,于是她们又道:“那人叫徐海,咱们衙门大人是他姐夫,素日里就是个横行霸道的,谁也不敢惹他。”   “姐夫?”书生一听也想到了方才徐海提到的姐夫,原来竟是这镇上的衙门大人,也难怪如此霸道,连捕爷都不怕。   他诧异地惊呼了一声,后头也没敢再说了。   到是那几个妇人又出了声,道:“我看呐,咱们镇上失踪的那些闺女就是让他给抓的,上回才听说杨老头家的女儿就让他们给抓去了,我看那些失踪的也都是他抓的,就是可怜了那些闺女。”   说到这些她们也是愤恨不已,可却也是毫无办法。   人群里边儿又嘀咕说了几番,才散。   至于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此时也已经被送去医馆,地上只余下一滩血迹。   岁云暮看着然后又抬头去看孟永安等人离开的方向,至于那几名妇人的话他也是听到了,原来这镇上有女子失踪,且听闻还是与那个徐海有关。   对于凡人的事他们不便太过干涉,不过此前才有张家村女子献祭一事,而提出献祭的人应该就在镇上,现在连镇上也有女子失踪,恐怕与这人脱不了干系。   “可要去看看?”醉须君瞧着他沉思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询问出声。   岁云暮听闻点了点头,既然怀疑那些女子的失踪与徐海有关,去瞧瞧便知了。   徐海的赌坊并不难找,随意走上一两条街就到了。   此时赌坊内哄闹不已,里边儿充斥着阵阵臭味,喊叫声不断。   不过他们在里边儿待上了片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仿佛真的只是个寻常赌坊罢了。   当真是奇怪,莫不是抓那些女子的人与徐海并无关系?   他沉眸看了看四周,随后才出赌坊去。   也是在这时,里边儿又传来一声哄闹,下一刻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丢了出来。   猛地,那人就摔在了地上。   但也只片刻,那人就爬了起来,踉跄着又要入门去。   只是方才将他丢出来的几人此时就站在门口,见他又要进去,凶恶地再次将人丢了出去,然后道:“没钱还来赌,快滚!”   “谁说我没钱,我有钱,我有钱!”那人听着当即便喊出声来。   正是如此,几个打手听着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又道:“谁不知道你输得连房子媳妇都卖了,还赌,滚吧!”说着才回去,只留下一人守着。   那人还想上前,可一看到留下的人,他却又不敢了。   只是他一直垫着脚往里头看,俨然是还想赌,可能卖的都卖了,他早已身无分文。   岁云暮看着那人眼神淡漠,片刻后才撇过头去。   “可要回去了?”醉须君见状知道他心情不佳,伸手微抚了抚他的面庞。   随着他的动作,岁云暮回过头来,见他眼含笑意,眉宇一拧,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隐约他觉得醉须君好似知道什么,从前头捕快带着人离开再到入赌坊,这人便极少再出声。   若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不至于一丝回应都没有。   “微云想知道?”醉须君见他如此问眼中笑意极深,同时还持着他的手把玩,俨然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清楚这人是真的知道什么,就不知道是何。   他又想了想方才的事,从头到尾也就只有徐海与那个逃跑的人,而这期间醉须君都未有反应。   可现在却是一副知道了事情的模样,期间出现的也就只有捕快了。   莫不是,这几名捕快有什么问题。   想着这,他又道:“你是觉得捕快有问题?”   醉须君笑了笑,不过他却是并未出声,而是牵着他的手下了台阶离开。   没有回客栈而是入了一处别院,从外头看时院中空空荡荡只种了几株桃树,枯叶几片还挂在上头,到是有些荒凉。   可在入门后,院中景象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里头出现一大片湖泊,湖边种满了莲花,上头则是一座楼阁,轻纱飘动,清铃不断。   知道岁云暮睡不惯客栈,所以他原模原样照着岁云暮在道门的住所又造了一处。   这会儿他就搂着岁云暮坐在床榻上,笑着道:“可喜欢?”   岁云暮并未应声,只道:“现在可以说了?”   醉须君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恼,笑着贴上他的耳畔,瞧着眼前白皙的耳垂,轻咬了咬然后道:“有个捕快身上有死气,应该死了有一两日了。”边说边又将他的耳垂含入口中,细细啃咬着。 第34章   岁云暮这被他咬的只觉耳垂有些麻,还有热气不断涌上来。   之前也不是没被他这么含着咬,他极不喜欢这般,也不知醉须君怎得如此喜欢。   他微微撇过头躲开了一些,但耳垂上的酥麻却是半分未散,甚至还愈发的厉害。   知道这人是不会松开,也就没去理会,只应着他的那番话,道:“你的意思是那几个捕快中有个人已经死了,是炼尸?”   若真如醉须君所言,里头藏了个已经死了一两日的死人,而那个死人又同寻常人一般出现,能做到如此的也只能解释那个人被炼成了尸。   “也可能是傀儡。”醉须君应着出声,同时有些恋恋不舍的收了啃咬。   耳垂被他方才那么啃咬此时已经染上了红晕,还有几道牙印留在上头,有些浅但却也能看清。   看着上头的牙印,他眼中神色都不由得暗沉下来,微启口又咬了上去。   这回到是没有同方才那么收敛,扶着他腰的手也顺势去解他的腰带,搂着又往自己的怀中陷。   而他的动作,岁云暮又哪里不知意思,腰带被解开落于地面,衣裳也随之松散开来。   红衣似血,莲开三千。   他看着已经探入自己衣裳间的手,眼眸暗淡,随后道:“方才过来时瞧见了个清倌阁,醉大剑仙不妨去里边儿瞧瞧,兴许能挑个欢喜的。”话音清冷不染一丝神色。   正是他的这番冷然,醉须君也知道他这是恼了,越矩的动作也都止下。   清倌阁,也亏得岁云暮能说得出来。   他微微低眸靠在他的颈窝处,轻嗅着他身上的的淡香,气息有些乱。   不过也知道岁云暮不喜,他也没敢再动作,只揽着他的腰往自己怀中挨,使得他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可如此暖香再怀,他这起来的性子也是难散去,尤其是他念了岁云暮有数年,无论是当初的君和还是之后的醉惟桑,他都只念着岁云暮一人。   如今好不容易能与他亲近,哪里能忍得下。   “微云。”这般下,他又出声唤着,嗓音还有些哑。   他隔着岁云暮的衣襟亲吻着,动作格外的小心翼翼,后头又道:“帮我好不好,微云?”嗓音中沾染着一抹情、欲。   岁云暮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听着他的嗓音也知道这是忍的难受。   微皱了皱眉,然后他道:“怎么帮?”   他虽是知道这些,不过却也不曾经历过,醉须君说的这个帮,要如何帮。   也是在同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浅浅淡淡惹人心动。   醉须君抬起头来,那双凤眸中染着笑,看着他的目光更是布满柔情。   他笑着吻上岁云暮的下颌,后头又吻了吻他的喉结,随后才轻声道:“我教你。”说话间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细细揉捏着。   渺渺青烟自香炉中升起,屋中弥漫起浓郁淡香,许久未散。   岁云暮这还是第一回帮人做这种事,眉头是越皱越紧,只觉浑身不适。   颈项上的亲吻还在传来,只是他这会儿也无心去理会,指尖酸麻。   两人的衣裳紧紧相缠,更有些许落在地面,很是亲昵。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收了手,同时眼中的厌弃也随即涌了上来。   醉须君瞧见了,嘴角的笑也是愈发的深,拉着他的手取过锦帕擦拭,后头还用清水洗净。   动作有些小心,可尽管如此,掌心处仍是红润的厉害,竟是比昨夜还要厉害。   待擦拭干净后,他搂着岁云暮倚在怀中,然后道:“可饿了?”   这会儿已经入了正午,岁云暮又被他拖着闹了这么久,恐怕是饿了。   又将两人的衣裳整理了一番,他才抱着人去了桌边。   岁云暮没有出声,实在是方才那么一闹他是根本提不起任何食欲,尤其是自己的手。   这会儿别说是用膳了,他连碰都不想去碰。   醉须君自然也看出来了,拉着他的手便倚在唇边亲吻,指尖纤细犹如玉石,白润无暇。   昨夜怕太厉害吵醒岁云暮,所以只一会儿就散了。   可现在岁云暮是醒着的,他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些,所以拖着他要了两回。   又吻了吻,他才道:“那我喂你?”   正是这番话,岁云暮侧眸瞥了过去,见他笑意涟涟地看着自己,俨然是心情极好,也知道这是真的要喂他。   他皱了皱眉,然后道:“不用。”说着才将自己的手收回。   暖玉离开,醉须君也没觉得不高兴,反而笑意愈发深。   微抬手,下一刻便见桌上出现满满一桌子的菜肴,精美绝伦,香气扑鼻。   他取了筷子就夹了块酥肉放到岁云暮的碗中,道:“尝尝。”   岁云暮看着放到碗中的酥肉,肉香味极浓,色泽更是艳丽。   又看了一眼,他才伸手去取筷子。   但在看到自己的手时,掌心处的红润还未散,这么看去也是格外的清晰。   这一看他是又想到了方才的一幕,想到那些全在他的手上,本就没什么胃口现在也是愈发的没有了。   微微摇头,他道:“我想睡会儿。”说着撇过头去,眉眼间的疲惫也随之溢了出来。   醉须君瞧着他如此又哪里不知缘由,是方才的事扰着他了,搂着他往怀中倚了些,然后道:“那我陪你睡会儿?”   话音极浅,岁云暮听到了,不过他并未出声只缓缓闭上了眼。   此时他是真的有些乏了,也没什么心思去想其他的。   醉须君见状也不再吵他,抱着他回了床榻上,同时也打算下回再不能让他做这些了。   他那个性子本就对这些没什么念想,怕是这千年也没起过这些心思,更别提帮着别人。   结果现在还被他拖着闹了两回,哪里受得住。   被褥间淡香极浓,岁云暮靠在醉须君的怀中,双眸半阖片刻后才睡下。   屋中也很快静了下来。   醉须君看着他睡沉,小心的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掌心的红晕微微叹了一声气。   而后他取了膏药,一点点抹在上头。   不过片刻,红晕便散去。   瞧着这他才收回手,陪着一块儿睡下。   *   午后知了声不断,气候炎热。   岁云暮这一觉睡得并不久,醒来时也才过了一个时辰,之前还有些浑噩的精神这会儿也好了许多。   屋中静悄悄的,他缓缓起身看向四周,见醉须君并不在。   不知道这人去了何处,他也没多在意,掀开被子下床。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下,现在只穿了一身里衣,他又去衣柜边取了衣裳穿上。   此地虽只是醉须君用术法幻化而行,不过屋中该有的也都摆放齐全,就连衣裳也不例外。   随意穿戴后,他才出门去。   屋外同样有些寂静,前头一片竹林随风飘动,传来极浅的‘瑟瑟’声。   本以为醉须君会在屋外,不过这么看去并未瞧见他。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离开出了别院。   早晨时醉须君提到的那个捕快身上有死气,虽不知与他要找的是否有关系,但也能确定那东西并非异类,还是得去瞧瞧,说不定与他要找的有什么关联也难说。   这会儿也才午后,街上行人众多,说闹声不断。   才从衙门出来不久的徐海正摇摇摆摆往赌坊去,时不时还拿些摊贩的东西,边上还跟着几名打手。   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惹得众人是敢怒不敢言的,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连连叹气。   徐海冷哼一声,道:“那个孟永安,别让爷抓着他,不然把他的腿打断。”   “爷说的是。”边上还跟着个小厮,应和着又道:“那孟永安真是个没眼力见的,连爷你都敢抓,下回定是不饶他。”   徐海听着他的话仍是不解气,气愤的又是一声冷哼。   小厮又哪里瞧不出来,知道他心情不好,眼眸微眯然后又笑呵呵地道:“爷,听说清倌阁那儿来了几个好的,那身段那模样瞧着都销魂,爷要不要去瞧瞧?”   “切,就清倌阁那些个货色,还能叫销魂。”徐海俨然是并不以为意,甚至还嗤之以鼻。   这清倌阁他也是去过几回,自然也是要过几个小倌,床、上、功、夫到是不错,可那模样也就那样,还没春归阁那些个姑娘好看。   若不是几个朋友拖着他去,他还真不想去。   现在说清倌阁来了几个好的,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去,看着都没胃口。   忍不住又轻啧一声,然后他才抬头看向四周。   也是这时,目光瞥见了一抹红,身形纤细,青丝三千,在这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晰。   仅仅只是一眼,他便已经起了念头,眼中也都是情、欲。   他看着,然后又去看身侧小厮,道:“那是谁家的,什么时候镇上来了这么个美人。”   那小娘子他只是个背影就动了念想,也不知道谁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下意识,他上前去,直接便拦在了岁云暮的跟前。   也正是如此,他看清了岁云暮的模样,面容姣好,倾城之姿,那双桃花眸更是勾人。   他还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美人,笑着道:“小娘子怎么办,我想上、你。”   话语污秽,令人作恶。   岁云暮看着前头的人认了出来,是早晨被带回衙门的徐海。   果然同那些凡人所言的一样,才被抓进去,这会儿就放出来了。   周围的人注意到了此地的异常,同样也都认出了徐海。   再看岁云暮时,他们的目光也都带上了怜悯,淅淅沥沥说着可怜了。   让徐海盯上的,就没一个逃出去的。   而他们的目光,徐海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只看着岁云暮。   后头还想伸手去,只是被边上的小厮给拉住。   他有些不高兴地瞪了过去,然后道:“没看见爷在说话,混账东西!”   “爷,是小的错,是小的错。”小厮一听这话慌忙认错,好一会儿后他才又道:“爷,他好似是男子,不是女子。”说着还瞥了一眼他的颈项,能够清晰的看到喉结。   “男的?”徐海听着这话疑惑地抬头去看岁云暮,也正是如此,他也看到了喉结,甚至上头还有一抹极浅的红痕。   就好似是让什么人给吻上去的一般,那张面孔更是清绝,使得那抹红痕格外的勾人。   这竟然是个男的,比清倌阁里头那些个小倌生的还要漂亮。   之前听到小倌时他还没什么兴趣,实在是清倌阁里头那几个根本没眼看,可现在看到岁云暮他只想将人压、在、床上,看着他哭才好。   这张脸,若是哭起来,定然是极好看。   想着这,他也是有些忍不住了,对着身后的打手们便道:“把他抓回去,爷今日要给他、开、苞!”   话语一落,周围的打手纷纷围了上来。   岁云暮听着耳边那污秽的话眼眸暗沉,又见几名打手靠近往后退了一步。   正是如此,徐海只当他这是怕了,又道:“快上!”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名打手互相看了看,这才快速上前伸手去抓他。   只是这还未碰到一丝,便见金丝缠上岁云暮的右手,幻化莲花单锋剑,细长锋利的剑刃泛着阵阵寒意。   在几人伸手间,莲花单锋剑快速斩过,浓郁的血腥味涌来,同时几只断手齐齐掉落在地。   而那几个打手此时还站在原地未回过神,等到痛意袭来,他们才猛然回神,低头时就见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斩断,就掉在地上。   鲜血溅洒间全数喷涌在他们的身上,下一刻惨叫声传来。   “我的手!”   “我的手!”   一声声惨叫声不断,满地鲜血。   众人听着惨叫声,再看就见方才还准备去抓人的打手们,现在都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血水不断涌出来。   看着这,皆是被吓得往后退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徐海,那一剑就像是砍在他的手上一般,疼得他都有些抽搐。   下意识他往后退去,目光又落在岁云暮那染血的莲花剑上,知道这个人不是那么好惹。   方才那股子情、欲、哪里还有,有的也都是惊恐。   在一个转身间,他快速朝着前头逃去。   岁云暮也在他逃离时抬起头,见他已经跑出几步之外,手中莲花剑化为一条金丝,以极快的速度缠上徐海的脖子。   下一刻,徐海便被金丝拖了回来,到了岁云暮的脚边。   他用手攥着喉咙上的金丝,抬眸又去看岁云暮,惊恐地道:“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错了,别杀我!”出声时嗓音都在发抖。   他知道岁云暮会杀他,绝对会杀他,都能如此轻易的砍了几个人的手,杀他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所以他不敢再乱说话,只想他能放了自己。   这会儿他倒是有些后悔,怎么就惹上这么一个人。   但后悔也没有用,连连求饶。   岁云暮听着他的求饶只觉真是吵,同时眉宇也皱了起来。   若不是杀凡人恐会坏了道心,他定是会杀了这个人,哪里会让这个人在他眼前如此吵闹。   只是真的好吵。   这般想着,莲花剑再次出现,微微抬手间就要将他的舌头给割了。   但也在这时,便见一颗佛珠猛地朝着他袭来。   金莲花瓣也在瞬间涌现,直接挡下佛珠,便闻一声脆响佛珠已经掉落在地,滚到了一侧。   岁云暮看着掉落在地的佛珠抬起头,人群散开,一道身影出现,身着白袍袈裟,手持云山佛珠。   只见他眼眸半阖,单手竖掌于身前,面带柔和,道:“道者何必赶尽杀绝。”话落抬起头,同时又去看躺在地上的徐海。   徐海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佛者,就如同看到了救世恩人一般,大喊着道:“大师救我,大师救我!”   喊叫下,他还想往佛者的跟前爬,模样更是有些狼狈,哪里还有先前的盛气凌人。   岁云暮一见抬脚就踩在他的背上,漂亮的眼眸微微轻挑看向佛者,道:“我若不呢?”   “这位施主既然有心改过,道者又何必咄咄逼人。”佛者听闻再次出声。   徐海听着他的话,慌乱地点头,“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大师救我,大师我不想死!”   现在他知道,只有眼前这位佛者能救他,什么有心改过什么的,只要能救他,他现在是什么都能答应。   正在这时,人群外又传来厉喝声,便见几名捕快匆匆而来。   “出了什么事!”   岁云暮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看去,见捕快过来微皱起了眉。   并未在此地多留,身形化为青烟,消失了。   没了金丝钳制的徐海此时也终于是缓了过来,回眸时见岁云暮的身影已经消失,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下意识他又去摸自己的脖子,那儿早已被金丝勒出了一条红痕,同样也知道这并不是幻觉。   与此同时,捕快也已经到了。   宋栩见徐海呆坐在地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看向四周道:“怎么回事?”   也正是他的询问,徐海终于是回过神来,同时眼中涌现一阵戾气。   他看着宋栩快速起身,然后厉声道:“你他妈怎么现在才来,爷差点没让人杀了,是不是你要等到爷死了才来,妈的!”   说话间,他又去看地上那几个断了手的打手,一脚踹在他们的身上,也不顾他们喊疼又道:“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抓不住,害的爷差点死了,没用东西!”   一时间,惨叫声不断。   宋栩看着他如此,同时又瞥了一眼四周,见众人皆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虽不知此地发生了什么,但依着他对徐海的了解也知道定是他又惹出了什么。   若不是这人的关系,恐怕他会直接将人带回衙门审问。   但现在却是根本不行,孟永安如今都因为这个人受到牵连。   这般,他伸手攥住徐海的胳膊,然后道:“发什么疯,回去!”   “滚!”徐海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有将宋栩的话听进去,一把掀开他的手就又是一脚踢在打手的身上。   打手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甚至连求饶声都没了。   一边站着的佛者见状微拧了拧眉,片刻后出声唤他,“施主。”   徐海听到了,回头看去,见佛者站在一侧。   正是如此,他才想起这位大师来,也不再去踢而是笑着到了佛者的身旁,“多谢大师,今日若不是大师相救,我这条命怕是要被那个疯道给害了。”   从方才佛者的话他也知道岁云暮的身份,是道人,而且还是个疯道。   爷看上、他,想上、他,是给他脸,竟然还敢杀他。   “施主与那位道者是因何事起了冲突?”佛者应着他的话询问出声。   徐海听着此话收起了笑,甚至还有些愤恨,他道:“我原是路过,见那疯道想要当街强、迫女子,我瞧见了便上前阻拦,谁曾想他伤了我的几个手下,之后还想杀我,大师你若是再遇上他,定是不能绕过他,那疯道着实可恨!”   “竟是如此。”佛者听着此话眉宇皱的极紧,同时眼中也染上了暗色,又道:“道门竟是出了如此歹人,贫僧定然不会容他。”   这话落下,徐海忙点了点头,后头还笑了起来,只是心中却都是阴霾。   若是等他抓到那个疯道,一定要他在床上哭,然后再把他的手脚都砍了卖去清倌阁,要他万、人、骑!   想着这,他眼中厉色更甚。   但也是在这时,便见一道劲风袭来,同时惨叫声也随之传来。   就见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徐海此时已经倒在地上,双手双脚被齐齐砍断,满地鲜血,就连嘴里也都是血水。   速度极快,根本无人反应。   浓郁的血腥味不断,迫使众人快速后退。   宋栩此时也已经回过神,见徐海就倒在地上,双目大睁着里头是通红一片。   他想要大喊,可却是只能听到沙哑的声音,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瞧着这,宋栩哪里还不知这是被人割了舌头,仅仅只是在刹那间,不仅手脚被斩断连同舌头都被割了。   至于那道风已经散去,可见人已经不见了。   知道不是什么寻常人能做到,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同身后几名捕快道:“带回去。”   随着他们的离开,此地又陷入了寂静,但却无人敢再靠近此处,那满地的血着实吓人。   *   岁云暮早已回了别院,此时就坐在住所前头的地板上,脚下是熙熙攘攘的莲花,湖面随着微风涌来阵阵涟漪。   他原是打算去衙门瞧瞧,不过让徐海这么一闹也没了性子,只坐在地板上看着前头的湖泊。   未着鞋袜的双足浸在水中,红衣沾水同那朵朵莲花缠绕在一起,更有凉意顺着双足涌了上来。   也是在这时,身后涌来阵阵仙息,身子被搂着抱入一处怀中,同时浸在水中的双足也被一块儿抱了起来,清水沾染衬得他那双玉足愈发白皙。   知道是谁,他没有回头,只看着湖中的莲花。   醉须君见状低眸贴上他的颈项,在上头落了个浅吻后,笑着握住他有些湿漉的脚,轻声道:“怎么还玩水,也不怕受凉。” 第35章   因着脚一直泡在水中,出水时还带上点点水光,皙白漂亮。   就是待的久了,摸起来时有些凉。   醉须君知道他应该在这儿坐了有好一会儿,心疼的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揉了揉然后才取了锦帕帮他擦拭。   动作小心,待到清水都被擦拭干净后,他才搂着他又往怀中坐了些,同时还用自己的衣裳将他赤、裸、的双足给藏在里头。   抬眸时又见他瞧着别处,眉宇间还带着些许忧色,知道这是心情不佳,轻声道:“要不要回屋去?”说着搂上他的腰,顺势又将人往怀中抱。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动作稍稍侧了些身,半倚着靠在他的怀中,然后才去看他。   不过也只瞥了一眼他就收回目光,然后道:“再坐会儿。”   “好。”醉须君自然是不舍得驳他,笑着点头应了一声。   但也是同时,他想到件事,从储物袋中取了个油纸包来,上头还写了‘蒸味坊’三字。   将油纸包打开,里边儿盛了几块如荷花样的糕点,甜香也随即涌了出来。   他从其中取了一块,递过去后道:“回来时路过糕点铺子,给你带了两块荷花酥,尝尝。”边说边又往前头递了些。   岁云暮也看到了递过来的糕点,小小一朵莲花开在醉须君的手中,就如同湖中莲花一般栩栩如生。   甜香的气息极浓,他这么瞧着到还真有了些食欲。   伸手将荷花酥接过咬了一口,甜腻的气息涌入口中,拂散了他心中的郁气,眼中的忧色也稍稍散了些。   “如何?”醉须君见他吃了笑着出声。   岁云暮没有应声只点了点头,随后才道:“有些甜。”   也不知是不是许久不吃,这突然吃上一口只觉甜的厉害。   “是吗?”醉须君听着此话轻应一声,目光也随之落在那被咬了一口的荷花酥上,同时倾身就着岁云暮咬过的位置也咬了一口。   甜腻的气息在口中蔓延,就如同他昨日与岁云暮缠绵时那般,确实有些甜。   待到都咽下后,他才点头,“是有些甜,味道也还可以,毕竟是在西北,比不得江南那儿做的。”   这荷花酥是江南特有的,方才在‘蒸味坊’瞧见时也只觉得稀奇。   西北地原来还有江南的点心,不过虽是能做,但味道还是有些不同。   后头,他又道:“若吃不惯便不吃吧,等回了道门我再去给你买。”说着就要去收他手上那块。   “不用。”岁云暮摇了摇头,左右不过就是几块糕点罢了。   他又吃了几口,直到确实腻的不行了才不再吃,给了醉须君。   醉须君见了也没在意,接过糕点后就给他倒了杯暖茶解腻,自己则把这剩下的半块荷花酥给吃了。   许是因为岁云暮吃过,他这吃下去后也不觉得腻反而极好吃,目光又落在他的唇上。   因着才喝了茶,唇上沾染了一抹水润,薄唇微红更显勾人。   倒也没做什么,只伸手将那一抹水润抹去后,他道:“可还腻?”   岁云暮摇了摇头,又将茶杯递给他,道:“你方才去了何处?”   醒来时醉须君也不在,不知是去了何处。   “去了趟衙门。”醉须君也没隐瞒,低眸时就着他喝过的位置也喝了一口。   正是如此,口中甜腻随之冲散了一些,茶香极浓。   后头,他干脆将这茶都喝了。   岁云暮见他这么喝了茶也没太在意,只应着他的话道:“如何?”   “衙门里边儿死气重,死了不少人。”醉须君应着方才探到的事出声。   岁云暮听闻皱了皱眉,又道:“是那些捕快吗?”   “不确定。”醉须君摇了摇头,放下茶杯,又道:“那东西躲的紧,难保不是在衙门中故意设了个局把我们引去那儿,暂时留在此地,那东西只要探不到我们的踪迹,要不了几日应该就会自己显形。”   既然是有心躲他们,那定然是绝不会出现在明面上。   可若是以为他们走了,它定是藏不住,要不了几日自己就会出来。   岁云暮也知意思,点头应了一声。   后头也没再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天色也暗了下来,他们才回屋去。   之后泡了药浴,岁云暮坐回床榻上。   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夜色浓郁,虫鸣声不断。   醉须君瞧着他坐下搂着给抱到怀中,然后去撩他的衣袖,拉着他的右手轻轻揉捏。   揉捏了一会儿,他取了药膏涂抹。   他知道岁云暮今日用右手持过剑,虽然只一会儿,但却也足够让他担心。   如今也才养了几日,哪里是能持剑的。   这也使得他在抹药时眉头都皱的极紧,但更多的还是心疼,若有一日真的不能再持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重新替换了纱布后,他才低身靠在他的发丝间,轻声道:“这几日都别用剑,好吗?”   “恩。”岁云暮倒也并不怎么在意,不过醉须君都如此说了也就应着他了。   他点了点头,目光也随之落在自己的手上。   白皙的指尖半曲,两人的发丝就落在上头,相互缠绕,很是亲昵。   又看了一眼,他才不再去看。   睡下时已是片刻后,屋中有些静。   岁云暮白日里虽是睡过一会儿,但因着泡过药浴还是有那么些昏沉,躺下后思绪就有些凌乱。   身后的暖意也在一点点涌来,渗透他的衣裳,与他亲昵相贴。   也是在这时,方才还搭在他腰间的手此时却是探入衣裳间,轻缓的抚着他的腹部,动作也是格外的轻柔。   同时,耳边的气息也是有些乱,时不时还有亲吻落在他的耳畔。   隐约知道这人是怎么了,他缓缓睁开眼,随后道:“可要帮你?”   “微云不讨厌?”醉须君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可是记得白日里时岁云暮那厌弃的模样,可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这会儿却又说要帮他,下意识咬了咬他的肩头,动作也是愈发的亲昵。   岁云暮听闻也没出声,他自然是不喜这些,眼眸半阖许久未言。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不再动他,只搂着他靠在怀中,轻声道:“睡吧。”   只是如此暖玉,当真是难。   他低头抵在岁云暮的后颈处,同时还轻叹了一声气。   屋中本就静,使得这一抹轻叹是格外的清晰。   岁云暮自然是听到了,也知道这人是在忍着。   他没有动,只看着前头飘动的轻纱,待到片刻后才闭眼睡下。   *   夜色渐浓,整个镇子都被笼罩在这一片漆黑之下。   而在一处庭院内却是灯火嘹亮,下一刻便见紧闭的屋门被推开,一道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个医药箱。   那人匆匆离开,同时身后又传来厉喝声。   “再去请,再去请,要是救不回来我杀了你们!”   随着男子的一声厉喝,屋中又传来了哭声。   “我的儿啊,到底是哪个狠心的竟是如此对你!”一名华贵妇人匐在床沿边,哭喊声下面上是布满泪水,发丝微乱很是憔悴。   而床上则躺着个没了手脚的人,床榻上已经被血染红,人也已经昏厥过去。   站在边上的中年男子听着妇人的哭喊声只觉头痛欲裂,他紧皱着眉,双目间也都是恼意。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看着妇人喝出声,“哭哭哭,就知道哭,他就是被你给惯坏的,成日里游手好闲,现在被人砍断了四肢,你还哭!”   徐夫人听着此话顿时哭的也是愈发厉害,她回头看向徐老爷,哭着道:“难道你没有吗?海儿他还只是个孩子,你现在怪他,当初你又做什么去了!”   “你!”徐老爷一听这话竟也是不知该说什么,猛地一拂袖,又道:“妇人!”后头也不再说,而是去了门边。   也是同时,外头行来一女子,衣着华丽,头戴精美饰品。   许是匆匆赶来,这发丝都有些微乱,而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   见门口站着的徐老爷,她道:“爹!”快步上前去。   “烟儿,你可来了!”徐老爷也看到了行来的人,忙迎了上去。   徐烟儿看着他过来点了点头,随后才一同入屋去。   此时屋中是一片混乱,有几个大夫围坐在里边儿,血腥味极浓。   她快步入了其中,又见徐夫人坐在边上掩泪哭泣,忙道:“娘。”   徐夫人听着唤抬起头来,见徐烟儿到跟前,仿佛是寻到了主心骨一般,一把拉住她的手哭着道:“烟儿,你弟弟他.......你弟弟他......”   后头的话她是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哭着连嗓音都哑了。   可尽管如此,徐烟儿又哪里不知意思,且看徐海此时的模样恐怕也是难活过今夜。   先前收到消息时原以为徐海只是受了重伤,可到了她才知道这何止是重伤,这是要他命啊。   只见四肢全部被砍断,整个人就像是块木头一般,格外骇人。   她看着哭个不停的母亲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于是她又去看徐老爷,道:“爹,弟弟这是怎么回事,今日他从衙门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个模样了?”   “还不是他娘教出来的好儿子,什么人都去招惹,让人家给砍了手脚。”徐老爷说着也是无奈,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般,头发都花白了。   后头他又叹了一声气,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厮听着抬起头来,他的面色同样是一片煞白。   不过他在看向徐烟儿时稍稍缓和了一些,然后道:“小姐,是那个疯道伤的少爷。”   “疯道?”徐烟儿显然是并未听过这个,疑惑地应了一声。   也正是如此,那小厮便将之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一边听着的徐老爷痛心不已,可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应着他的话又道:“那大师呢,大师去了何处?”   “小的也不知。”小厮摇了摇头,他只记得匆匆将徐海带回来,至于那个佛者去了何处他是一点儿也不知。   徐老爷听着真是恨铁不成钢,可也没办法,急忙招呼人去找。   徐烟儿见徐老爷已经唤人去找,她又去看小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小弟是让那个红衣疯道给伤的?”   “对!”其实小厮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伤,可除了岁云暮外他根本想不出其他什么人,且当时模样也不是寻常人能动。   所以他一口咬定就是岁云暮,不然牵连下来,死的就会是他。   “什么疯道,老爷你一定要找到他,若我儿死了,我也要他死!”徐夫人也听到了他们的话,也知道是何人伤的徐海。   敢伤她儿,决不能放过他,决不能!   徐烟儿听闻并未出声,只去了徐夫人的身边,而后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后头她才看向前头的几名大夫,轻声道:“大夫,如何?”   几个大夫互相看了看,随后看向徐烟儿,摇了摇头,“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混账,我儿不会死!”徐夫人一听几个大夫的话厉喝出声,之后又去看徐烟儿,道:“烟儿你弟弟不会死的对不对,烟儿你救救他,娘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烟儿娘求求你了。”说着哭喊声不断。   徐烟儿看着徐夫人如此也是毫无办法,扶着她又坐到一侧。   但也是这时,方才还没什么动静的徐海却是突然抽搐起来,口吐鲜血,双目大睁里头布满血丝,骇人恐怖。   “海儿!”徐夫人也看到了突然抽搐的徐海,慌忙上前去。   几名大夫也随即上前,似是要稳下他。   只是徐海抽搐的厉害,只剩下个身子的他在床上犹如一只虫子,在那儿不断地抽搐,鲜血直涌。   随着几人的呼喊声,徐海终于是有了片刻神识,他转头看向床边。   见徐烟儿也在,他突然张开了口,双目死死的瞪着她,想要出声可却只有大口大口的血水涌出来。   徐烟儿见状忙上前,道:“小弟别担心,姐姐定是会帮你。”   而随着她的话,徐海抽搐的也是愈发厉害,到最后抽搐渐渐消失没了动静,只余下大睁的双目,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的不甘。   “海儿!”徐夫人一见,哭着扑了上去,哭喊声不断。   府内灯火通明,同样的哭声也是许久不散。   徐烟儿回去时已是片刻后,相较于徐府内的嘹亮,衙门内则是漆黑一片,阴森骇人。   她很快就寻到了书房,里边儿点了灯,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见书桌后坐着一人,身着长袍,手里拿了本书卷,上头写着‘通天真经’四字。   想是看的入神,竟也是未听到推门声,直到听到啼哭声他才抬起头来。   下一刻就见徐烟儿快步扑入他的怀中,纤细的身子好似没了骨头般娇柔的倚着,同时又哭着出声,“老爷。”   一声老爷唤的娇气,面容精致漂亮,此时有清泪缓缓落下,衬得她是愈发的漂亮。   她轻声哭着,娇滴滴的惹人心疼。   罗大人瞧着自然是心疼,放下手中书卷后,他将人抱入怀中,然后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回了家中,怎么哭着回来了?”   “老爷,小弟他......小弟他......”徐烟儿说着话音都不由得哽咽起来,好半天没说全。   到是罗大人听着这话有些头疼,微拧了拧眉,他道:“这个徐海,可是又闯什么祸了,烟儿你知道本官这几日都有要事,你让他安分两天,不若本官也管不了他。”   这个徐海还真是个头疼的,一天两天净惹事。   徐烟儿听着此话那是哭的愈发厉害。   “好好好,是本官的错,他是又做了什么?”罗大人说着还伸手帮她抹眼泪,语气虽仍是有些不悦但怎么也压了一些。   正是如此,徐烟儿才稍稍止了,可仍是哭个不停,后头道:“老爷,小弟他死了......”   “死了?”罗大人被这话给惊着,原以为是又闯了什么祸,谁曾想竟是死了。   这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死了。   徐烟儿哭着点了点头,“老爷你一定要帮小弟报仇,他死不瞑目,老爷你一定要帮他报仇!”说话间嗓音都哭哑了。   罗大人听着皱了皱眉,俨然是迟疑了。   正是如此,徐烟儿哭的愈发厉害。   这也让罗大人很是无奈,只得哄着道:“好好好,本官定是将人捉拿归案,你且告诉本官是何人所杀?”   徐烟儿听他说会捉拿才稍稍收了哭,然后道:“说是个红衣疯道杀的,那疯道不仅仅把小弟的双手双脚都砍断了,就连他的舌头都割了,老爷你定是要将他抓拿!”   她这话也才刚落,便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吼叫,有些嘶哑。   这可把她给吓了一跳,面带惊恐地倚在罗大人的怀中,低声道:“老爷那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是狗叫,离得远所以可能听着可怕,别怕。”罗大人应着她的话笑了起来,后头还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又道:“本官先送你回去,至于你说的那个疯道,本官定是会去查,一定给小海个交代。”   徐烟儿听闻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如此,她也就没再说了。   同样的心里边儿有些慌,那叫声着实吓到了她。   罗大人将人送回去后就又回了书房,不过这回他并没有去书桌后而是到了书架前。   他看着上头的青铜仙鹤,伸手轻轻一转便闻一道沉闷声,下一刻书架往一侧退去,再出现的是一条漆黑不见底的暗道。   瞧着里边儿,他才步入其中,同时书架也很快合上。   漆黑的暗道间伸手不见五指,约莫走上片刻,前头出现一片浓稠血池,恶臭味也随即而来,扰的人是连半刻都待不下去。   而浓稠血池中还飘了数不尽的尸体,在血池中央的是块赤红色岩火石,同那血池融为一体,还有阵阵红光散发。   罗大人此时已经站定在岩火石前头,他有些恭敬地行礼,“大人唤我前来,可有什么事?”   随着他的话落,那岩火石身上的红光愈发厉害,片刻后传来声音,“抓到那个疯道,杀了他!”嗓音低沉沙哑竟是与方才在书房时听到的极其相似。   “那疯道可是与大人有关系?”罗大人虽有些怀疑大人突然唤他来是因为那个疯道,毕竟方才徐烟儿只提到了疯道,然后大人便唤他了。   现在一听到也知就是那疯道,只是他有些好奇,那疯道与大人是何关系。   大人留在这儿时一直都是小心谨慎,可现在竟然如此大动干戈的要杀一个疯道,若是以往有道门的来它定然是不会有动作。   而他这话一落,一股浓血恶臭味快速涌来,逼的他往后退去。   知道是大人恼了,他站定后微微行礼,道:“是我冒犯了,还请大人息怒。”   “哼!”也是同时,那岩火石传来一声冷哼,后头才又道:“你只要知道,杀了他你的好处定然不会少,就怕你们动不了他。”   罗大人听着此话也知道那人是个难对付的,抬眸看向岩火石,道:“大人可有什么法子?”   “佛门的人也在这儿,他们起了冲突,找到人后把消息透露给他,到时候佛门的人就会动手,等他们两败俱伤后你就趁机将他们都杀了。”岩火石冷然出声。   也正是如此,罗大人自是知道了如何处理,虽然不知道这佛者与疯道怎么会起冲突,但只要对他们是好的便行,到时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   后头也不再多言,他转身准备走。   但也是这时,岩火石再次出了声,“等等。”   随着他的话落,罗大人转过身去,同时便见一颗赤红色长生果被丢了过来。   他自是认得,忙接住,欣喜地道:“多谢大人赏赐。”   “你只要好好的帮少主办事,你想要的少主都会答应你,下去吧。”岩火石说着话音很快就散了,此地也随之陷入了寂静。   罗大人将长生果小心收了起来,就好似这是稀世珍宝一般,随后才离开。   *   此时已入夜半,寝殿内寂静一片。   岁云暮这睡得昏沉,隐约察觉到身后传来动静,一双手搭在他的腰上还有些湿漉。   他微微睁眼,但因着药浴的原因,他这眼中的倦意极深。   注意到身后贴上来的人时,他下意识回过头去,见醉须君正躺下来,衣裳半解发丝湿漉,俨然一副才沐浴过的模样。   而他的转头醉须君也瞧见了,动作稍稍放轻了些,然后道:“可是吵着你了。”说话间才躺着到边上,不过也没敢太靠近。   不是他不想,而是实在是念的不行,只是闻着岁云暮身上的香他便念着。   原以为睡下后就好了,谁曾想岁云暮都睡着了他也没能睡着,最后只能去冲了个凉。   结果,这会儿还将岁云暮给吵醒了。   “恩。”岁云暮低低地应了一声,同样的思绪混沌不已。   不过他仍是察觉到了醉须君身上的异样,微微翻过身面向他,随后才伸手去解他的衣裳,道:“我帮你吧。”   “微云。”醉须君听着他的话轻唤一声,喉结也跟随着上下滑动,漂亮的凤眸中涌上来一抹掩不去的情、意。   他有些舍不得岁云暮再做这些,因为岁云暮不喜欢,所以他不舍得。   只是这会儿他又很是不想他离开,下意识还搂着他的腰往自己的怀中陷,同时还吻上他的颈项。   正是如此,岁云暮微乱的衣裳也很快滑落挂在肩头,白皙纤细的背脊映入眼帘,上头残留着几道漂亮的红痕。   他虽是瞧不见,可也是知道,指尖沿着他的背脊一寸寸轻抚着。   许是扰着了,他微微皱起眉。   岁云暮看到了,动作稍稍收了些,道:“可还好?”   醉须君没有应声,他在抬眸间吻上岁云暮的下颌,在上头留着属于他的印记,后头这吻又落在他的喉间。   那儿本就留了一个红痕,有些浅,可却也能瞧清。   而随着他的亲吻落下,上头的颜色也渐渐的红润起来,瞧着很是勾人。   岁云暮对此虽有些不适,但却也没有出言推拒,只微微仰起头。   正是如此,这吻也是愈发的深,白皙的颈项上落下一个个漂亮的红痕。   约莫片刻后,才散。   岁云暮此时没什么力气,宁香的药效再加上与醉须君的一番缠绵,他这会儿是昏沉的厉害。   以至于被搂着洗手时,他也没什么动作,只半阖着眼靠在他的怀中。   “是不是不好受?”醉须君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的手,上头已经没什么痕迹,就是掌心有些红。   岁云暮并未作声,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醉须君听到了,取过锦帕小心的擦拭了一番,后头又抹了药膏上去,消了那些红晕。   等到睡下时,天都快亮了。   晨光落入屋中,拂散了些许暗色。   醉须君见状微微拂手,便见晨光消失,屋中再次陷入黑暗。   他才搂着岁云暮躺在被褥间,低眸时见他已经睡着了,眉宇间都是疲惫。   知道这是累了,他心疼的帮着他揉了揉手,后头才搂着睡下。   而在他睡下后不久,别院外却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同时厉喝声也随之传来。 第36章   厉喝声下,拍门声也是极其响亮。   此时天色尚早,街上也只三三两两几个行人。   在听到厉喝声时,皆是纷纷看去,就瞧见几个捕快站在一处别院前,领头的是衙门总捕头孟永安。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没敢再此地多留,又瞧了一眼后便匆匆离开。   别院中有些静,他们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里头出来人。   前头敲门的捕快见状皱了皱眉,然后回头去看孟永安,道:“孟哥,好像没人。”   孟永安听闻并未作声,只看着里头略微荒凉的院子,随后才看向紧跟着的几人,道:“小四你带几个弟兄去另一条街,无论是客栈酒楼还是寻常人家,统统搜查一遍,若寻到人,私藏者也都一律带去衙门。”   “是。”小四点头应声,后头则带着三名捕快离开。   孟永安瞧着几人离开才看向前头紧闭的院门,随后道:“撞开!”   其余几名捕快听着也不再迟疑,抬脚猛地就去踢。   但也是在同时,这方才还紧闭的院门却是在此时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个年约七十的白发老者。   踹门的捕快扑了空,险些直接摔入别院中。   好在及时被拉住,这才没什么事。   白发老者看着他们,然后又看了看他们身上的官服,询问道:“捕爷这是?”   “搜!”孟永安并未去应答,只对着几名捕快出声。   正是如此,几名捕快直接越过白发老者,快速闯入别院中去,孟永安紧跟其后。   “你们做什么,你们怎么私闯!”白发老者见他们冲进去,忙跟上前,同时还大喊着要将他们拦下。   奈何他人已老迈,哪里能拦,最后也只能大喊着,“你们这样会吵醒我家主子的,谁许你们私闯的!”   后头见实在是拦不住,他又去孟永安跟前,道:“这位捕爷,你们这么私闯是为了何,好歹你也给老身一个话,怎么可以如此!”说着是焦急万分。   孟永安站在别院中,目光则落在四处搜查的几名捕快身上。   待到片刻后,他才去看白发老者,道:“昨日镇上出了个疯道,杀了徐家的公子,大人下令抓捕疯道。”   “什么疯道,这同我家有什么关系,捕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白发老者俨然是没听明白他的话,但又怕他牵连到自己家,忙出声解释。   孟永安见状冷哼一声,随后又道:“这不是你能断定有没有关系,大人怀疑那疯道还藏在这儿,命我等势必在疯道逃离前将他抓捕,若你不想被带回衙门最好别妨碍我们。”   这话落下,他便再次看向里头,瞧着捕快在别院中搜查。   昨日他将徐海带回衙门后,还没待上片刻人就被放了,而他也因此暂时歇息不可再去衙门。   知道徐海因徐烟儿耀武扬威,也知道罗大人极听徐烟儿的话,却不知道如此听从。   那徐海这般恶劣,在镇上更是横行霸道,不知道多少姑娘毁在他手上。   他还记得徐海离开衙门时同他挑衅的眼神,当真是令人愤恨。   而正是如此令人厌弃的人,才出衙门竟然就死了且死相惨状,被砍断了双手双脚连同舌头都被割了。   不知该说他死有余辜还是上天有眼,竟是死了,而罗大人知道后便下令抓捕杀人凶手。   他也被重新唤回衙门,第一个接到的案子便是这抓捕杀害徐海的疯道。   别院内是被翻得凌乱不堪,屋门大开,露出里头原貌来。   约莫片刻后,几名捕快才退出几间屋子回了孟永安跟前。   “如何?”孟永安询问出声。   几人听闻摇了摇头。   孟永安见状面色未变,从接到案子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二个时辰,他们也已经连着找了数家,皆是没有。   所以这会儿没寻到,他也没太在意。   依着徐海的伤也知道那疯道应该极厉害,他们又如此大动干戈的找人,恐怕藏得极为隐蔽。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道:“走。”话落才要走。   但也在这时,他却是瞥见这别院竟是还有通往后院的路,方才匆忙并未去搜后院。   这般瞧着他转过身,快步朝着后院行去。   白发老者一见惊得上前,然后道:“大人,我家主子这会儿还没起,后头是我家主子住的,定是不会有大人说的那个疯道,大人!”   他慌乱的说着,可却无人理会他。   很快孟永安就到了后院,院中仍然是极其荒凉,除了几棵枯树外便也就几处房屋。   他看了看前头,随后才去看几名捕快。   几名捕快自然明白意思,快步上前去搜查。   孟永安也跟随着上前去,他看着前头的几处屋子,瞧着有些破旧,不像是住了许久的模样。   他瞥了一眼,随后才将目光放在主屋前,抬步走了过去。   “诶,大人。”白发老者见状也跟了上去,同时又道:“那是我家主子的住所,他脾气不大好,若是惊扰到他怕是会扰着捕爷。”   这话一落,孟永安冷哼一声,然后道:“去敲门!”   “这......”白发老者俨然是有些为难了,低喃着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直到瞧见有捕快上前,他才上前去。   站定在屋门前,他先是看了看几位捕快随后才去看紧闭的屋门,伸手轻敲了敲,“主子。”   随着他的话落,里边儿没有动静。   直等了好一会儿,里头才传来声音,“何事这么吵闹?”清冷淡漠。   白发老者听闻也知吵醒了主子,忙解释着道:“主子,说是镇上出了个杀人魔头,昨日杀了徐家的公子,这会儿捕爷正搜呢。”:   “哦?”里头轻应一声,后头又道:“既然是捕爷搜人,那便让他搜吧。”   这话也才落,屋门被推开,里头走出来个身着白衣的儒雅公子,面容清秀,瞧着倒也并不出众,可那双凤眸却是美的出尘。   想是才起,发丝微乱只由发带随意束着。   他看着前头的孟永安,笑着道:“可也要搜这儿?”说着让开道来。   而他的举动惹得孟永安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招呼着几名捕快去搜。   不过就同之前那般,后院中也是什么都没有,只除了这主仆二人。   知道那疯道应该不在这儿,他也没有多留,一声喝下直接离开别院。   只是走之前他又下意识看了两人一眼,但也没看出什么,转身离开。   很快,院中便再静了下来。   白发老者看着人离开他才猛地抖了抖身子,下一刻竟是变成了个小小莲藕人,不过只有手掌那般大小,头上还顶着一朵小小莲花。   它看着醉须君,轻唤一声,‘主人。’   “恩。”醉须君应了一声,目光则落在前头的竹林上,此时别院中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才还是一片荒芜,这会儿却是种满翠竹,郁郁葱葱,在微风中传来极浅的‘瑟瑟’声。   而他的面容也已经恢复了原貌,清冷谪仙,仿佛方才那儒雅公子只是错觉。   他侧眸瞥了一眼地上那小小一截的莲藕人,道:“人死了?”   “昨夜就死了。”莲藕小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正是此话,醉须君冷哼一声,眼中更是涌上无尽寒意。   到是命硬,还能活到夜里。   当时他便下了狠手,断了徐海的四肢还割了他的舌头,根本没有给他留生机。   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命硬,硬是多拖了几个时辰。   不过也无事,那几个时辰也够他熬的。   莲藕小人乖乖地站在边上,同时身侧湖边又传来动静,就见那儿还趴着几个莲藕小人。   此时它们正对着它招手,‘快来快来,我们去抓鱼,有好多鱼。’   莲藕小人一听回头又看了看醉须君,随后才一蹦一跳地去了湖边,同它们一块儿打闹在一起。   醉须君瞥见了它们,并未去理会,他又在屋外站了片刻才回屋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不过屋中却仍是一片漆黑,宁神香自香炉中缓缓升起,暖香蔓延在屋中。   床榻上的人睡得有些沉,青丝微乱落于身后,衣裳半遮挂在他的肩头,露出染满红痕的肩颈来。   瞧着这,醉须君入屋的步子都放轻了些,随后才到床边脱了衣物又躺入被褥中。   伸手揽上岁云暮的腰,将其搂着往怀中倚。   许是动作重了,传来极浅的低喃声。   正是如此,醉须君这动作都不由得止住,好一会儿后才低眸去看。   见人仍安静睡着,他才顺势将他揽到怀中,低眸时轻吻了吻他的唇。   一开始还只是浅浅一个吻,可当吻上后便有些收不住了,指尖扶着他的颈项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甜腻的气息蔓延在两人的口中,仿佛才吃了糖一般,惹人心动。   岁云暮也随着这抹吻微皱了皱眉,但很快便顺从了起来,后头甚至轻启了口迎上他。   也正是他的顺从醉须君有些愣着,本也只是个偷吻,谁曾想岁云暮竟是在迎合他。   他看着岁云暮紧闭的双眸,知道他现在没什么意识,可他仍是高兴不已。   “微云。”他轻声唤着,吻的也是愈发深,同样嘴角染满了笑,缠绵不断。   *   岁云暮醒来时已是午后,耳边虫鸣声传来。   也是这时,身后又传来动静,搭在他腰上的手微微收拢,而他也顺势又往身后人的胸膛上靠。   他稍稍收回思绪,然后回头看去,见醉须君闭眸睡得沉,到是稀奇。   不过他也没有出声去唤,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外头,天色极暗。   大致知道是用了幻术,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而后下床去。   衣裳微乱,他动手拢了拢。   “微云。”与此同时,这本还睡得沉的人,这会儿竟是已经贴了上来,揽着就要把他往床上拖。   瞧着这,他也没动作,只道:“你再睡会儿。”话落起身去了衣柜边。   只是他这才站定,醉须君竟也跟了上来,顺着他的后背便搂上来,同时还靠在他的肩头。   想是有些累,这靠上去后便又闭上了眼,只双手紧紧地缠着他。   岁云暮被他这么紧紧缠着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他有些无奈,侧眸时又见他闭着眼浅眠,愈发的无奈了。   没有再去取衣裳,只看着他,道:“你若是困便再去睡会儿。”   醉须君并未应声反而是又将他给抱紧了些,牢牢禁锢仿佛是在害怕他会离开,不肯放。   这也使得他们站在衣柜前好一会儿,直到片刻后他才舍得松开,可双手却仍是揽着他。   稍稍起了些身,他又靠在岁云暮的颈项边上,然后道:“白江陵递了信来让我回一趟道门。”嗓音有些哑,同时又挪着往他的后颈边靠,发丝落在他的面庞上,清香怡人。   “主事?”岁云暮听着此话缓缓侧眸,因着醉须君整个人都倚在他的后颈边,以至于他也没能看到他的面容。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只应着方才的话,道:“可是道门出了什么事?”   白江陵突然唤醉须君回去,莫不是道门出了事。   “不知道。”醉须君说着也没再赖在他的身上,起了身就去衣柜中帮他寻衣裳。   青衫上嵌了竹叶,宛若院中翠竹般栩栩如生。   穿戴后,他搂着岁云暮靠在衣柜上,贴着他的下颌轻吻着。   上头留了许多红痕,他瞧着是有些不舍。   以前他只能在南城等着岁云暮来,那时岁云暮要处理道门的事,有时候十天半月都难来一次。   而如今他终于是不用等了,结果白江陵还将他给唤走。   之前便是因为不舍得岁云暮,他才将人给哄着骗着带来东极山,这会儿他又要走,虽然要不了多久但他仍是有些不舍。   这般下,他又去咬岁云暮的喉间,随后道:“微云陪我回道门,好吗?”   话音刚落,他便又无奈地笑了笑,“罢了,也不过一两日的时间。”   东极山的事还未处理,自然不可能都走。   唉——   他叹了一声气,同时又想到还在山中的修有容。   虽然知道岁云暮与他并无关系,但修有容对岁云暮的心却也是明明白白。   并不想岁云暮靠近他,也不想岁云暮同他说话。   他起身咬上他的耳垂,仿佛是在发泄般。   真是想将他藏起来,藏回瑶台仙境,然后再封了瑶台仙境,这样便没有人能再同他抢。   岁云暮不知他这突然起来的情绪是何缘由,只被他这么咬着有些不适,眉宇微皱了皱。   待片刻后,这啃咬才散,同时他还被抱着去洗漱。   后头又用了膳,醉须君才走。   屋里也随之静了下来,岁云暮这突然一人留着到是有些不习惯了。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寝殿,随后才出门去。   外头的景物皆与他在道门的相同,竹林中隐约还能看到几株冒头的竹笋。   站在屋檐下瞧了片刻,他低下头,见自己的右手腕上缠了纱布。   醉须君走之前又给他重新换了药,同样的纱布也重新换过,隐约间还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随后便见一阵微光涌现,下一刻一把莲花单锋剑出现。   稍稍将这单锋剑握紧,他看着,然后步下台阶。   倒也没做什么,他持着剑在庭院中舞了几招。   凌厉的剑声快速传来,在这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青衫也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只觉惊艳无比。   趴在池中的莲藕小人们看着庭院中的人,连连惊叹。   不过谁也没敢上前,只远远地看着。   岁云暮也在一个飞身中,快速落在地面,同时手中剑也顺势掉了出去,指尖轻颤不止。   他看着掉落在地的莲花单锋剑皱起眉,但也只片刻便又收起,低眸去看自己的右手。   此时右手还在发抖,竟是有些止不住。   下意识他收了收拳,但也不知是不是刚持过剑,直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拳,同样的仍是在颤抖。   又看了一眼,他才不再去看。   也是这时,别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更有厉喝声不断传来。   他听着抬起头来,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将剑收起后便往外行去。   至于那些个本还在湖边的莲藕小人,一见他往外去,慌忙从水中爬出来一股脑的全往他跟前跑。   想是跑的急了,一些个还在地上摔了跟头,但很快却又爬起来继续往岁云暮跟前去。   不一会儿,其中一只莲藕小人已经冲到岁云暮面前,同时还一把攥住他的衣裳,奶声奶气地道:‘主人说不能出去。’   “恩?”岁云暮听着声音低下头,见脚边一只莲藕小人抱着他的衣裳,后头又有许多莲藕小人扑上来。   听着它们口中的主人,大致也知道应该是醉须君。   虽不知为何不让他出去,但想到藏在镇上的东西,他也就没有出门去。   别院外的动静越来越厉害,他没去理会,回了寝殿。   殿内仍是极静,他看了看坐在桌边,目光又落在桌上的茶壶上。   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他才伸手去取。   手虽仍是有些抖,不过拿茶壶却是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不能持剑。   又缓了片刻,右手的颤意才稍稍散去。   他也没再去理会,取了本杂记翻阅。   *   镇上有些吵闹,便见数名捕快浩浩荡荡行来。   为首的是孟永安,他看着前头过来的数名捕快,宋栩就走在前头。   瞧着宋栩,他道:“如何?”   “没有。”宋栩摇了摇头,眉头都紧皱了起来,后头又道:“会不会人已经不再这儿了?”   都找了一上午了,根本就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既然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说不定人已经不在了。   孟永安自然也有这个想法,这挨家挨户的找下来,人若是真的在也该找到了,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他低眸思虑着,片刻后,道:“先回衙门告知大人吧。”   “恩。”宋栩点头应了一声。   很快,他们就回衙门去。   罗大人此时就在书房中,手上则拿着颗血色果子,还有阵阵果香涌来。   “长生果,仙人才有的长生果。”他看着手中果子低声念着,眼中也随即涌上来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书房外传来声音,听着是孟永安。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但却也没有动作只将长生果收起,随后道:“进来吧。”   正是如此,孟永安才推门入内,身后还跟着宋栩。   见罗大人坐在书桌后,微微行礼,“属下见过大人。”   “找着了?”罗大人见状询问出声。   孟永安听闻并未作声,侧眸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宋栩,见他也看过来。   这般,他才微抬头,道:“回大人,我们搜遍了整个镇子,并未寻到疯道。”   “没有?”罗大人听着此话眉头紧皱起来,后头又道:“确定仔细找过了?”   “挨家挨户都进去搜过,并未寻到那个疯道。”孟永安低垂着头出声,又道:“大人,会不会人已经不在镇子去了别处。”   罗大人看着站在前头的人并未出声,只思虑着他那句‘是不是去了别处’。   满镇找人都未找到,确实是可能已经不在了。   但若人真的不在,那大人定是会有指示,可现在并没有,所以人应该还在,说不定就是藏起来了。   想着这,他到也觉得是如此,无论如何,那疯道他定是要抓到。   他抬头去看宋栩,道:“宋栩,昨日你说的那个佛者,可知道在哪儿?”   “佛者?”宋栩听着抬起头,思虑着罗大人话中意思,莫不是那位佛者知道。   只是昨日匆匆送徐海回去,那位佛者并没有顾及上,这会儿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   但也是这时,他突然想起几个弟兄的话,说什么在明月客栈瞧见了个和尚。   意识到这,他道:“今日在明月客栈瞧见个和尚,属下这就去寻。”   “恩。”罗大人点了点头,又道:“就说疯道杀了人,现在躲起来找不到,希望佛者能相助,佛门慈悲为怀,定然不会放任恶人当道。”   既然是佛门的人,他想定是会有法子寻到人,那时也不用他们再去报信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孟永安两人听闻也知意思,又说道两句,他们才匆匆离开。   明月客栈在镇中,因着早晨的动荡,这会儿街上的行人极少,明月客栈前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快步入内,里头的伙计一见他们又来,忙上前去。   伙计也不敢多说其他的,只道:“几位捕爷,可是有什么落在这儿了?”   宋栩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看向伙计,道:“你们这儿是不是住了个和尚,现在可还在?”   “在。”伙计先前就已经知道他们在找什么,现在又问到和尚,只当那和尚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那是连拦都不敢,忙出声,随后领着他们上楼去。   约莫走上片刻,他们才到一处屋门前。   伙计看了看身后的几名捕快,随后才去看紧闭的屋门,伸手敲了敲,道:“大师,可在?”   “进来吧。”也是在同时,屋中传来佛者的声音。   孟永安听闻侧眸看了一眼宋栩,见他点头,这才伸手去推门。   屋中空荡,身着白袍的佛者盘腿坐在床上,手中佛珠轻轻拨动。   他也在几人推门时睁开眼,道:“几位施主,寻贫僧所为何事?”   宋栩此时就站在佛者的跟前,微微行礼,道:“不知大师可否帮在下寻一人,昨日徐海被断了四肢还被割了舌头,夜里就死了,凶手就是那红衣疯道,只是疯道如今藏了起来,在下寻不得,还望大师能帮忙。”   “还是死了。”佛者听闻微微低下眸,手中佛珠也随着他的指尖轻轻拨动,指骨分明,纤细白皙。   昨日他用术法给了徐海一丝生机,只要能熬过夜里就能没事。   只可惜他没能熬过,可见那人也是铁了心要杀他,也是他的劫数。   罢了罢了,昨日动手给他一线生机时就已插手他的劫数,且那道者如此狠辣实在妄为道门中人。   他又拨了拨手中佛珠,抬眸道:“贫僧便随同你们走一趟。”   “多谢大师。”几人听闻忙应声。   佛者没再出声,持着佛珠出门,而后一路朝着岁云暮所在的别院行去。   约莫走上片刻,他们便已到了别院外。   院门紧闭,别院内荒凉一片。   孟永安认出了此地,不过他没有出声,只跟在边上。   佛者此时已经步上台阶到了院门前,只见他微微抬手,下一刻紧闭的院门便已经打开,露出里头模样来。   一片茂密翠竹林映入眼帘,周围更是山亭水榭,美不胜收。   也正是这一片翠竹林,众人皆是一怔,下一刻有震惊涌了上来,尤其是孟永安。   毕竟他到过这儿,明明这儿荒凉的就只有几颗枯树,可现在为何会出现如此美景,宛若海市蜃楼,当真是不可思议。   下意识,他看向佛者,道:“这是什么,早晨我来时这儿只是个破旧的别院。”   “幻术。”佛者出言解释。   也正是如此,众人哪里还不知缘由,难怪他们寻不到,难怪来时只看到个破旧的别院,竟然是幻术。   “你们是谁!”   正在这时,前头出现个白发老者,快步上前来。   孟永安自是认得这人,正是早晨看到的那个仆人。   猛地他醒转过来,若佛者的意思那疯道就在这儿,那自己早晨看到的那个书生,兴许就是疯道,毕竟这个幻术下那白发老者还在。   想着这,他就要出声。   只是这话还未出,便见佛者已经先一步动手,手中佛珠猛然一甩,便见金光浮现猛然扫在白发老者的身上。   正是如此,那白发老者直接便摔了出去,同样的口吐鲜血浑身抽搐,下一刻竟是化为一个小小莲藕人来。   莲藕小人挣扎了一番,很快就没了动静。   其余几人看着眼前一幕皆是诧异不已,尤其是孟永安,没想到这老者竟不是人。   而他们的反应,佛者并未在意,只见他手中佛珠再次一动,整个幻境都出现扭曲下一刻全数收入他的佛珠之中。   同样的,四周也随即恢复原貌,同在别院外看到的一样,就是个破旧别院。   只是他们要找的疯道却是并未出现,宋栩出了声,“大师,那个疯道他在哪儿?”   “此地被人下了幻术,而幻术后还藏了幻境。”此话落下,便见佛者已经动作,飞身径自朝着后院而去,同时指尖下出现几颗佛珠,猛地就朝着后院主屋丢去。   岁云暮此时正拿着杂记翻阅,才翻过一页就注意到一抹异样,回眸间便见几颗佛珠已然穿过殿门直朝他袭来。 第37章   看着突然出现的佛珠,他未作细想,侧身直接躲过。   同时佛珠落地涌现金光,与此同时又见一道白影出现,手中掌法凌厉,直取他命门。   岁云暮一见快速接下他这一掌,手中书册也在瞬间被击碎,散落在地。   他在收掌间退至几步之外,然后才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人,见是个白袍佛者,面露柔和,手持佛珠。   “道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者看着他,轻应着出声。   正是如此,岁云暮微微一皱眉,同样的也是认出了眼前人是谁,正是昨日见过的那名佛者。   不知这人在说些什么,他并未作声。   佛者见状轻摇了摇头,随后又道:“既然道者如此执迷不悟,那贫僧定也不会饶你,杀人偿命,善恶终有报。”话落手下凝气,金光四散,下一刻快速朝着岁云暮扫去。   岁云暮也在他动作时快步后退,连连退至之下飞身就将一侧书架踢翻,掷向佛者。   佛掌涌现,‘卍’字金色佛印在一阵喝气间轰然扩散,书架在顷刻间碎裂,书册全数破开,宛若冬日飘雪,铺洒整个寝殿。   也是在同时,岁云暮指尖下开出金莲,三千金丝在他的抬手间快速朝着佛者袭去。   佛印再现,金丝在触碰之际全数化为尘土,同时佛者冲破佛印直冲岁云暮,白袍涌现阵阵金光,同那佛印融为一体,印嵌在衣袍上的银丝佛印也随同散发金光。   速度极快,直取岁云暮首级。   岁云暮见此眼眸一冷,同时也在佛者现身之际,抬手猛地接下掌法。   正是如此,佛印冲天而起,金光四散,整座寝殿也在瞬间崩裂,全数化为虚无。   脚下是莲花湖泊,湖水波澜,随风涌现阵阵涟漪。   寝殿在轰然间倒塌,湖面波涛,浓雾四起。   与此同时,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也在瞬间冲出浓雾。   岁云暮手中两仪剑幻化,道生两仪,剑生九宫,抬手间直朝紧跟而来的佛者。   剑落生花,同时太极图印出现在他的身后,万千阴阳剑自太极图印中涌现,快速袭向佛者。   漫天剑雨,铺天盖地。   佛者自是瞧见,飞身退离,双手合十又见金光笼罩他的周身。   抬手间,金光扩散,阴阳剑全数被其阻挡在外,至于未落在金光下的阴阳剑则全数涌入湖水中。   不过片刻间,湖水翻涌,阵阵剑气也随同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劲风拂过,仿佛是要将这幻境给撕裂一般。   而阴阳剑沉入水中之时,金光出现,下一刻竟是化为数不清的金丝,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湖面。   金丝冲破湖面直接朝着半空之中的佛者飞去,更有朵朵金莲开在其中,如此蜂拥之下犹如开出莲花阶梯,直通天际。   佛者见状微微收手,同时手中佛珠猛然一扫,莲花阶梯支离破碎全数掉落在湖中。   岁云暮此时已经上前,两仪剑直取佛者命门。   只是佛者又哪里未察觉,伸手攥住剑身,随即侧身,剑刃从他的脖颈边快速拂过。   湖面上剑气不断,激起阵阵波澜。   两仪剑一转,快速从佛者手中脱离,他也随即举剑袭去。   佛者一见手中佛珠微动,下一刻朝着他一甩,佛珠泛起耀眼金光,直接缠上两仪剑。   正是如此便见一阵剑气飞散而去,幻境为之一颤。   岁云暮冷眸一眼,右手掌心幻化莲花单锋剑,以极快的速度接上。   速度太快,俨然佛者也没想到他会再化一剑,快速收手退离。   退至几步之外莲花之上,双手合十,面容祥和。   他在微微低眸间,脚下莲花疯长最后幻化巨型王莲,而他的身后出现一尊金佛,耀眼金光冲破天际,直宣入地。   同时,金佛抬手,随即金色佛掌快速袭去。   岁云暮见状直接退离,只是这佛掌却步步紧逼,最后在一个飞身间才躲过。   可这还未落,就见又一道佛掌袭来,速度极快。   他连连再退,直退至数步之外。   抬眸时见佛者立于莲花之中,他微微低眸,见脚下湖水翻涌,两仪剑一提快速拂过水面,数条水龙冲出水面直朝佛者袭去。   而他也随着水龙紧随其后,双剑泛着耀眼寒光,再这湖面上格外清晰。   也是这时,见佛者脚下莲花收拢,下一刻竟是将他完全包裹其中。   水龙遇莲花全数被冲散,瞧着这,他手中两仪剑攥紧,眸色一寒,便见剑下开花,举手微抬猛地就劈在湖面。   正是这一剑,剑气蜂拥朝着王莲冲去,寒风萧瑟,湖水狂涌,激起阵阵波浪。   王莲本就只是凡躯,哪里挡得住如此剑气,顷刻间被分解,化为数不清的花瓣飘落在湖面上,同样也露出里头的人来。   岁云暮一见飞身上前,剑出乾坤,阴阳两仪,万物可平。   佛者见状自是未躲,抬手直接迎上去。   只见剑刃同他触碰之际,剑气冲散,湖面莲花在顷刻间全数消散,甚至于连同四周亭台也都化为尘土。   一时间两人是谁也未占一丝下风,如此之下,甚至于幻境都被撕开口子。   先前跟随着佛者一同入院的数名捕快此时还在庭院主屋中,他们是跟着佛者一同入的主屋。   只是入内后,里头却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寻常摆件,至于其他的却是半分未有,着实奇怪。   宋栩看向孟永安,道:“大师去了哪里?”   “不知。”孟永安自然也不知道,但很快他就想到佛者先前的话,又道:“大师说这儿还有个幻境,是不是在幻境中?”   这话落下,宋栩倒也想起来了,只是这幻境在何处。   正当他们四处查看一筹莫展之际,便见一侧虚空处竟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同时凌厉剑气快速涌出来。   猛然间,几人被剑气袭中,直接摔了出去。   最靠近裂口的捕快,整个人撞在墙壁上,落地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没了动静。   至于其余几人,虽没有那人伤的厉害,但却也都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回事!”几人纷纷抬头看去。   也是这时,裂口再次扩大,这回他们到是瞧见了里头的模样,就见湖面上两道身影,那剑气便是从其中涌出。   约莫片刻,他们才搀扶着退至主屋外。   随着他们离开,里头幻境也终于是支撑不住,支离破碎,最后全数化为尘埃。   岁云暮同佛者的身影也随之映入眼帘,又见佛者手中金光涌现,快速击在袭来的两仪剑上。   只是这掌法才落,便见莲花单锋剑已经袭来,双剑交错,速度极快。   下意识他便去躲,奈何岁云暮紧随其上,根本就躲不了。   掌印连连同双剑碰撞,剑气金光不断涌现。   连连几回之下,他手中佛珠猛地往空中一抛,下一刻双手合十,同时佛印再现,猛地就袭向岁云暮。   巨大的冲击使得两人衣裳飞舞,劲风吹散岁云暮的一头青丝,青绸发带在空中飞舞,落在他的面庞上时更显妖艳。   也是在同时,便见发绸拂过,一条血口子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庞上,鲜红的血水也随即溢了出来。   终于是在片刻后,两人快速退离。   岁云暮也顺势退至院落枯树边,双剑低垂,眼眸冷寒地看着不远处的佛者。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他攥着莲花单锋剑的右手传来细微的轻颤,甚至于剑都有些拿不稳。   但也只片刻,他便已稳下。   佛者此时也已经退至一侧,只是他这才站定便猛地吐出一口血,白袍随即染上红晕。   “大师!”孟永安见状,快步上前。   佛者也在他上前时看向他挂在腰间的佩刀,手中佛珠一甩直接缠在佩刀刀柄上,微微一攥,刀刃被抽出。   他握住刀柄,下一刻飞身迎向岁云暮。   方才那一番打斗下,他隐隐探出了一些,岁云暮的双剑可谓是炉火纯青,已经到了巅峰。   但就是这巅峰中他还是发觉出了异样,且岁云暮退离时他的右手在发颤。   虽然只有那一瞬间,可他却也瞧见了,可以确定岁云暮的右手受了伤,而这伤还未好,至少根本不足以他用剑。   所以他这一番出手,直接便朝着岁云暮的右手去。   岁云暮又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倒也没有避着,正面相对。   到后头他干脆弃了莲花剑,只用左手接招。   刀光剑影之下,两人的身影快速在其中闪现,竟是有些难分高下。   几名捕快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站在原地诧异不已。   孟永安从知道徐海是怎么死的开始,他就知道那个疯道实力定然极厉害,至少不是他们能对付。   可现在一看,却不知原来有如此厉害,别说是他们了,怕是整个衙门的人来都拦不住他,甚至他能看得出佛者也已经开始呈现下风。   也许要不了一会儿,佛者便会败下阵来。   又过了片刻,就见两人对着猛地一掌,直接便被震飞出去。   岁云暮也在落地时吐出血来,微红的薄唇染血此时也是愈发的红润,同时面色也苍白了起来。   与宴痕的一战耗损了他体内的灵气,如今还未完全养回来,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至于会冒险用双剑。   不过很显然,眼前这位佛者的实力不低于他。   意识到这,他觉得喉间一甜,下一刻又吐出血来。   佛者虽是寻到了他的破绽,可却也没能讨到好,方才便已受了伤此时也是愈发厉害,白袍上涌现数不清的伤痕,鲜红的血水溢出来,染红他的一身白袍。   他手上的佩刀已经断裂,只余下半截。   没有多留,直接给丢在地上。   岁云暮看着他并未出声,同时还将手中剑微微攥紧,但也在这时,他却是察觉到一丝鬼气,速度极快。   他快速回过头去,可却只见一枚染血飞镖直接刺穿他的肩头,同时又有一道凌厉劲风袭来,猛地一掌打在他的肩头。   这一瞬间来的太快,根本无人反应。   以至于他被这一掌给打的直接撞在后头围墙上,肩头的位置出现一个血口,鲜红的血水随即涌出来,上头还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黑气。   他也随着这一掌猛地吐出一口血,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青衫上。   还不等他查看伤势,又见一把黑金古刀出现,直取他首级。   意识到这,他终于是醒转过来,侧身快速躲过。   正是如此,那黑金古刀径自劈在围墙上,瞬间便将围墙劈成了碎屑。   但这还未完,提着黑金古刀的人紧随其后就追了上去,刀锋凌厉,骇人可怕。   岁云暮看着前头身形魁梧,面如修罗鬼煞的人,哪里还不知是怎么了,同样的也知道这就是那一日他们才来镇上时察觉到的东西,果然是鬼道之人。   挑这个时间出来,莫不是佛门的人与它们有勾结!   若真是如此也就能解释,为何佛门的人会找上门,竟是如此。   “岁云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青面罗刹手提黑金古刀,下一刻猛地就朝着他劈去,眼中也都是寒光。   都说他岁云暮实力高深莫测,在鬼道数年杀了数不尽的鬼兵,连宴堂主以及两位护法也都死在他的手中。   这会儿受了重伤,看他如何动手,还真是得谢谢佛门的人,不然根本就动不了他。   少主说岁云暮来此地时,它还有些不信,昨日听到才知是真的。   只要它能杀了岁云暮,少主定是会帮它在鬼母面前美言几句,到时那些个护法堂主的位置都是它的。   这般想着,它手下招式也是愈发厉害,招招致命。   岁云暮在一个躲闪之际,手中两仪剑猛然一挡,挡下它的攻势,随后抬腿踢在它的腹部。   也正是他这一脚,青面罗刹被踢的后退了两步。   这也使得岁云暮有了一丝喘息机会,脚下金莲绽放,花开百尺,直取青面罗刹要害。   但也是在同时,他只觉心口涌来一阵剧痛,下一刻脚下莲花全散,他也随着这抹剧痛再次吐出血来。   “没用的,那镖上我淬了鬼气,它会腐蚀你的心脉,直至死去。”青面罗刹见他吐血也知道这是鬼气开始腐蚀了,眼底亮光愈发盛。   谁能想到,那个踏平鬼道的人,今日竟是要死在它的手上。   这一念想,使得它是极其兴奋,收紧手中黑金古刀便直接朝着岁云暮而去。   岁云暮见状快速躲避,但还是被古刀伤着,青衣上很快就多出许多伤口,鲜血浸染,触目惊心。   而庭院中的几人皆是诧异不已,根本不知这突然出现的青面罗刹是谁。   只是他们不知,佛者却是知道,是鬼道的人。   他会来镇上便是因为探到此地异常,怀疑有鬼道的人躲藏其中。   又听着青面罗刹的话,他也知道青面罗刹是要杀岁云暮,隐约觉得此事有蹊跷,实在是青面罗刹来的太过凑巧。   岁云暮重伤,它便出现了。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见岁云暮已然是有些抵挡不住,他飞身就要上前。   但也是同时,院外竟是冲进来数不清的鬼兵,身着铠甲,浑身染满恶臭,面容丑陋,青面獠牙。   它们快速朝着他扑来,速度极快。   “啊!”   惨叫声也随之而来,其中一名捕快被冲进来的鬼兵撕成了残肢碎片,血肉溅洒。   鬼兵们蜂拥着将其全数吞吃腹中,甚至连骨头都未留下。   这也使得其余几名捕快纷纷退离,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何鬼兵会出现在此。   “孟哥救我,孟哥!”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惨叫声传来。   孟永安听着惨叫声快速回过头去,然后就看到小四已经被鬼兵围住。   瞧着这,他快步上前,“小四!”话落抽出身侧人腰间佩刀,去救他。   只是这刀对鬼兵竟是毫无用处,刀刃砍在鬼兵的身上,只能看到脓血流出来,可却一点用都没有。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断地挥刀。   一时间,四周陷入了混乱,惨叫声不断。   佛者自是听到了,他看着已经被压制处于下风的岁云暮,随后又回头去看被鬼兵包围的几人,眉宇皱的极紧。   终究是没有去帮岁云暮,他快速回身,佛珠猛地一扫,便见金光闪烁,将靠近的鬼兵全数扫开。   同时又见他掌心金光闪烁,佛印再现,猛然袭向四周。   顷刻间,佛印所过之处鬼兵全数化为血肉碎骨,鲜血洒了一地。   可尽管如此,这鬼兵仍是数不尽。   他快步到孟永安身侧,一把将他从其中拖了出来,此时他的一只手已经被鬼兵扯掉,鲜血直流。   至于小四早已成了一具血骨,皮肉五脏全数被吃尽,惊悚骇人。   孟永安被带回来时甚至根本回不过神来,小四就这样眼睁睁死在他的面前,小四......   他直愣着好一会儿,待到片刻后,他才终于回神,可同样的他看着那些鬼兵,眼中涌上来一阵恨意。   不知道这些鬼兵是如何出现在这儿,他只知道鬼兵杀了他的弟兄。   小四是同他一起长大的,相依为命,可现在死了,死了!   意识到这,也不顾自己已经断了一手,他提着刀就又冲上去,“我杀了你们!”怒吼声不断。   佛者见状还想去拉,但这人发疯般的根本拉不住,又见一边捕快被拖倒在地。   “救我!救我!”   惊恐的喊叫声传来。   佛者快步上前,佛珠下鬼兵全数杀尽,他才将那名捕快给拖了回来。   可尽管如此,鬼兵却是一点未减少,甚至越来越多,恶臭味弥漫。   岁云暮自然也看到了这些鬼兵,又见鬼兵冲上前,他躲闪之际便将其踢开。   但青面罗刹已经袭来,根本没有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身上的鬼气不仅仅腐蚀着他的五脏,甚至还让他的右手愈发严重,那伤好巧不巧就在右臂肩头。   又一次躲闪后,他抬手挡下青面罗刹的刀刃,同时右手又见莲花单锋剑出现,锋利的剑刃还泛着寒光。   他快速朝着青面罗刹袭去,但下一刻却只看到青面罗刹一拳打在他的手腕上。   吃痛袭来,本就有些握不住单锋剑,此时被这么一击更是握不住,直接便掉了出去,同时还皱起眉。   下一刻青面罗刹抬脚就往他的腹部踢,用足了力道。   岁云暮见此快步躲开,可却也被黑金古刀划伤,手臂上出现一道血口,深可见骨。   又见黑金古刀再次袭来,手中剑快速挡下,然后他才退至几步之外。   周围鬼兵蜂拥着扑上来,瞧着这,他又不得不先将鬼兵一一斩杀。   但也是同时,那青面罗刹再次迎上来,黑金古刀直劈他的后背。   也是在刹那,金莲花瓣涌现,快速挡下它的攻势。   正是这般,岁云暮也随之再次吐出血来,先前与佛者的打斗已让他受了伤,虽伤势不重但他之前的伤还未养回来,现在就是伤上加伤。   此时又中了青面罗刹的鬼气,使得他这伤也是愈发厉害,连吐两口血。   他快速转身,手中剑直接朝着青面罗刹的胸口刺去。   但青面罗刹仿佛早有防备,在他动手前就已经退离,不过岁云暮这剑速度极快,以至于它手臂上划开了道口子。   好在躲闪及时,这伤并不严重。   可这也足够令它恼怒,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它道:“本还想留着你一口气去见少主,可现在我反悔了,去死吧!”说话间,手中刀刃直往他身上劈。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只得连连后退。   只是身后鬼兵数不胜数,即使是退了却也难退到别处去。   身上的伤使得他的体力有些不支,心口的剧痛也还在不断袭来,面色煞白一片。   他在一个躲闪间就要退至另一侧,只是鬼兵靠近却是将他的路给堵死,根本出不去。   “去死!”同时,青面罗刹的厉喝声再次传来。   便见它左手握拳猛地就打在岁云暮的胸口,剧痛随即袭来,迫使他低下头,血水自唇角溢了出来。   而下一刻,那把一直被他挡着的黑金古刀却是突然出现,猛地就刺入他的心口。   那一瞬间,鲜血直接便染上了黑金古刀。   有那么片刻,岁云暮只觉有些失聪,耳边竟是未有半分声响。   直到黑金古刀被抽出,他才有了片刻声响,低眸时神色恍惚,只看到自己不断涌出鲜血的心口,青衣都被瞬间染红。 第38章   重创下,他竟是有些站不稳。   与此同时,又见青面罗刹猛地一脚踢来。   他下意识抬手去挡,可此时的他哪里挡的下,猛地被踢中摔了出去。   身子重重摔落在地传来一声闷响,同时呕出血来。   鲜红的血水溅洒在地面,同他那一身青衣融为一体,鲜血浸染,触目惊心。   他挣扎着要起来,奈何青面罗刹已经到了他的身侧,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用足了力道。   本就因为剧痛他的面色格外苍白,这一脚更是让他仿佛五脏都要被踩碎了一般,痛得他面色惨白一片,就连唇上也同样如此。   “岁云暮你是不是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青面罗刹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大笑一声,它虽未曾与岁云暮正面撞上,但却也是知道他的。   道门的先者,不尘山的主人,连堂主都难动他。   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人会被自己踩在脚下,甚至要死在自己的手中。   这也使得它眼中神色愈发癫狂,下一刻举起手中黑金古刀,大笑道:“去死吧!”   随着它的一声喝下,手中黑金古刀已经落下,猛地刺入岁云暮的胸口。   鲜血涌出,刀口往下直接划到腹部,好似是要将他整个儿劈开一般,在青衫上留下一道被完全贯穿的刀痕。   岁云暮也在瞬间再次吐出血来,手中两仪剑下意识攥紧,鲜血顺着指尖瞬间便染红了两仪剑。   可尽管如此,他却也已经没了力气。   他看着青面罗刹的眼眸渐渐开始涣散,眼前已是一片混沌。   待到片刻后,攥着两仪剑的手才微微松开,纤细的指骨没了一丝动作。   漂亮的桃花眸中空洞一片,整个人倒在哪儿好似死了一般,气息已散,寂静不已。   青面罗刹看着已经没了动静的人,知道这是已经死了。   不过它仍是有些不放心,手中古刀又连着在他身上刺出几道口子,确定这人真的没了气息,它才收刀。   抬脚时又踢了踢岁云暮染血的身子,瞧着他毫无声息的模样,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也不过如此嘛。”   还以为得耗上许久,虽然佛门的人伤了他,但岁云暮的实力本就不容小觑,不然也不至于在鬼道数年都没死,甚至还杀了宴堂主。   可这会儿它却是如此轻易将人杀了,貌似这岁云暮也不过如此,当然也可能是佛者下手确实是狠了,才让它有了可乘之机。   但不管是哪一种,人死了,就死在它的刀下。   连着在岁云暮的胸口踢了几脚,看着他染血的衣裳又是一声冷笑。   佛者在将几个捕快救下后,他才有了机会去看岁云暮,可却只看到他倒在地上,双眸半阖里头空洞一片,气息也已经散了。   青衣淌在血泊中,那满地的血早已将他染成血人,可尽管如此那血还在不断涌出来,仿佛是要将此地都染成血地一般。   看着岁云暮他微微一愣,竟是没想到人死了。   下意识他就要上前,但蜂拥着不断出现的鬼兵却是挡去了他的步子,别院外的惨叫声更是厉害。   青面罗刹自然也瞥见了他的动作,不过它没有去在意,只看着那些鬼兵,笑着道:“梅花镇的人都给你们了!”话落一把攥住岁云暮的头发,拖着他就往一侧虚空出现的浓雾中行去。   少主交代的事已大致完成,梅花镇的人留与不留都无所谓。   而随着它的步子,岁云暮手中两仪剑掉落,指尖染血却是再无动静。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也已经闭上,眼尾处染着鲜红的血水,仿佛落下血泪般触目惊心。   正是它的一声令下,鬼兵们也不再收敛,不过片刻间整个梅花镇便已沦为人间烈狱,惨叫声四起,空气中也随即弥漫浓郁血腥味。   *   此时的道门议事厅内,醉须君正坐在一侧座椅上,身子懒洋洋的歪在那儿,手里还拿着个茶盏,随意把玩着。   白江陵的话还在传来,只是他却是一句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在想着岁云暮,也不知他这走了的一二个时辰里,岁云暮有没有想他。   不过以岁云暮的性子,估摸着是不会想。   好想微云啊。   他看着杯中茶水轻声呢喃着,眼中神色也不由得放柔了些许。   白江陵瞥见了他的出神,顿时有些无奈,合着他说了半天,这人是一句没听进去啊。   下意识他将手中茶杯猛地放在桌面,传来一声巨响。   “不喜欢喝就别倒。”醉须君自然是听到了这一声,不过他并未抬头只看着杯中茶水,后头才又道:“我可以走了吗?”说着抬起头来,看向白江陵。   白江陵听闻也是无奈,那岁云暮对他有这么大吸引嘛,也才一两个时辰,他便已问了不下十遍可不可以走。   他看着醉须君,启口就要出声。   只是这话还未出,到是门外传来一番动静,急促的脚步声出现,下一刻又见一名弟子匆匆忙忙的跑入厅内。   白江陵听到了,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匆忙入厅的弟子,先一步询问道:“出了什么事,如此匆忙?”   “回主事,东极山出事了,方才送来消息说先者被鬼兵所伤,现在人已不知所踪。”   这番话刚落便闻一声脆响,醉须君手中的杯子应声碎裂,茶水洒了一桌子至于那茶杯碎片还在他的手中。   随着他的力道,手掌间溢出来鲜红血水,顺着掌心滴落同桌面茶水融为一体。   他也在此时回过头去,见门边弟子,眼眸染寒,冷然道:“你说谁?”   弟子被他的话音给惊着,尤其是他眼中的寒意,以至于回话时嗓音都有些颤,“先者......”   话音刚落就见醉须君已飞身离开议事厅,白龙入世,便闻一声龙吟直冲云霄天际,下一刻隐没入云层浓雾下,连同身影白龙全数消失。   到梅花镇已是片刻后,镇上尸横遍野,大火焚烧,鬼尸凡躯数不胜数。   他快步入别院,同样的别院中也都是一片尸海,满地血骨。   只是他并未去理会这些,一路去了后院。   后院已是一片废墟,他为岁云暮所造的幻境已然消失,不仅仅如此,就连主屋也已经被毁。   走之前还是郁郁葱葱,回来却已是尸山遍野。   也是这时,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滩被拖行后留下的血痕,边上倒了许多鬼尸。   可尽管如此却也遮不去那一道血痕,两仪剑就掉落在边上,本该是雪色的剑穗此时也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   看着这,他哪里还不知这一摊血是谁的,是岁云暮的,眼底涌现无尽寒意。   他是最了解岁云暮的实力,即使如今伤还未好,也绝不可能会出事才是。   可现在不仅仅出事了,且还下落不明。   下意识,他走到两仪剑的跟前,看着那把剑,眼眸中的暗色极深。   ‘主人。’几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从角落中爬出来几个莲藕小人。   俨然它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给吓得不清,此时一见醉须君回来,犹如寻到了主心骨一般忙跑到他的跟前。   ‘主人,有个和尚闯进来打先者,后头突然又闯进来好多好多的鬼兵。”   ‘先者流了好多血,鬼兵拖着先者就不见了,主人,先者是不是死了?’   这话才落,醉须君便已抬眸看向它们,凤眸中的寒意也是愈发的深,仿佛冬日寒冰,冷的人瑟瑟发抖。   莲藕小人们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缩着脖子不敢再说。   也是这时,后院门口出现一道身影,白袍袈裟染了大片的血,上头还有许多数不清的伤痕。   正是佛者的出现,莲藕小人们也看到了,自然也认出来了。   就像是告状一般,它们纷纷指着后院门口出现的人,大喊着道:‘主人是他,就是他先闯进来的,他还说要先者杀人偿命,主人就是这个坏蛋!’   佛者听到了几个莲藕小人的话,同样的他也知道此事是自己冤枉了岁云暮,竟是未曾探查便信了凡人的话,更让青面罗刹有了可乘之机。   他知道,以岁云暮的实力,要想从青面罗刹手中脱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如今却死在青面罗刹手中,此事自是与他脱不了干系,是他害了岁云暮。   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的人,他知道应该是道门的人。   下意识,他低下头,道:“道者的死是贫僧一意孤行所害,若不是贫僧听信了凡人的话,也不会让青面罗刹有可乘之机,也不会......”   后头的话还未落,便见方才还站在前头不远处的人,此时竟是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同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使得他猛地就摔了出去。   他此时所站是在后院门口,这么摔出去后,直接摔在前院中庭。   胸膛涌来的剧痛使得他在落地时呕出一口血,同样的五脏六腑都开始剧痛起来。   俨然他也知道眼前人的实力在他之上,甚至更高,不然不可能在出招时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到。   五脏六腑具已被震碎,低眸时连着又吐出几口血来。   醉须君此时也已经到了他的身侧,眼含冷意,抬手间直接取了他的首级。   速度极快,甚至连一丝反抗都未给他。   鲜红的血水也在瞬间澎涌而出,佛者的白袍早已被鲜血染红,最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看着已经死去的佛者,他许久未言语,待到片刻后才乘风离开。   脚下是银海白龙,直入云霄。   岁云暮失踪了,他不相信岁云暮会死,以岁云暮的实力绝不可能会死。   但现在他失踪了,能寻到他的也就只有小五,他御行回道门。   *   鬼道内风沙飞舞,天昏地暗。   沙土中行来一人,而它的手中还拖着一人,一袭青衣被血水染红,拖动下在沙土上留下极深的拖痕。   就这么拖行了许久,它到了一处行宫。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此处行宫早已被遗弃,里头竟是荒凉一片,残柱围墙被损毁,地上堆积的残骸更是多不胜数。   青面罗刹拖着岁云暮入了其中,而后几步到了其中一根残缺石柱前,上头雕刻着龙纹。   不过因着残缺,龙纹也仅仅只有尾部一段。   它看着石柱随后将手中岁云暮提着丢在边上,同时又一脚将其往石柱跟前踢,仿佛脚下的不是什么人而是寻常物件一般。   手上沾染了岁云暮的血,还有几缕发丝在上头。   瞧着这,它有些厌弃的皱了皱眉,随后才看向前头石柱,同时面上厌弃散去化为笑意,道:“属下见过少主。”   此话落下,许久未传来声响,只有风声呼啸。   它对此并未有动作,只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等着。   也是在这时,方才还未有动静的石柱却是传来了动静。   便见石柱上涌现微弱金光,同时有说话声缓缓而来,只闻:“事情办得如何了?”嗓音暗沉。   “属下都已处理妥当。”青面罗刹听着前头的声音笑着,后头又道:“属下已经将最后一批血送去东极山,想必这会儿龙脉应该已经被腐蚀,东极山的龙脉定然已无用。”   这话说着,它眼中的笑也是愈发深,同样的里头还带着一丝不屑,然后道:“道门的人前不久就来了,结果多日他们都没有发现,梅花镇也已经处理掉了,道门的人绝查不到这些,少主放心。”   以前它以为道门的人有多厉害,可现在看来好似也不过如此,东极山的事这么久都没发现。   不过也幸好他们没发现,不然哪里来如此轻易就让它将那条龙脉给废了。   就是它有些疑惑,为何少主要腐蚀人境的龙脉。   随着石柱上传来的一声轻应后,它抬头去看,随后才询问着道:“少主,这龙脉是有何用处吗?为何要少主你如此费心的去毁掉它?”   这般询问下,它也是愈发的好奇了,不仅仅是东极山的,就连其他的龙脉也在想方设法的要毁掉。   莫不是与它们鬼道有关,当真是奇怪。   “你无须知道这些。”石柱再次传来声音。   正是如此,青面罗刹也不再多问,虽仍是好奇,但也知道若是再多问少主定是会杀它。   它点了点头,同时目光又落在岁云暮的身上,浑身染血,面庞被青丝遮掩,可仍是能看得见他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孔。   瞧着这,它抬头去看石柱,笑着道:“少主,属下将岁云暮带来了。”   “哦?”少主听闻疑惑地轻应一声,后头又道:“死了?”   青面罗刹听闻点了点头,道:“属下使了点小计谋便让佛门的人帮属下去寻岁云暮,待岁云暮被重创后属下便趁机要了他的命。”话落它又去攥岁云暮的头发。   看着岁云暮在他的手中,它眼中的不屑也是溢了出来,然后道:“少主,属下以为这岁云暮也不过如此,宴堂主真的是他杀的吗?   先前在梅花镇时它就在疑惑了,虽然它是趁岁云暮重伤才取了他性命,但一番打斗下它却是未能看出岁云暮有何实力,甚至它都未见岁云暮出招。   唯一的一次出招,也被它给拦下。   所以它是愈发疑惑宴堂主的死,连它都能杀岁云暮,宴堂主是怎么会死在他的手中,并且还有鬼道如此多的兄弟也一样死在他手上,当真是奇怪。   “你真杀了他?”少主的声音再次传来。   青面罗刹听闻有些不解少主为何这般问,人他都带来了,甚至还想着若是少主同意,它打算将岁云暮吃了。   听闻道者的血肉比凡人的更为好吃,体内蕴含极浅的灵气,它们虽是无法用灵气修炼,但口感却是极好。   只可惜它到现在也没吃过这些个道者,只听那些个军将说,馋得不行。   此行被少主派着去人境时,它还想着可以捉几个道者吃,不过道者极少来西北地,所以它没怎么吃过。   这会儿它杀了岁云暮,若是可以,还真是想把他吃了。   想着这,它又笑嘻嘻地去看少主,道:“少主,可否将此人赏赐给属下,属下还没吃过道者,还有鬼母那儿......”   后头的话它也没再说下去,只笑颜涟涟地看着。   少主又哪里不知意思,道:“你既已杀了岁云暮,本少主答应你的自然是不会落,母后那儿本少主自是会提,至于岁云暮的尸躯你到是胃口大,他你也敢吃。”说着还冷哼了一声。   青面罗刹听着嘿嘿笑了笑,同样也知道这是不会给它,想也是,岁云暮杀了它鬼道这么多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虽然有些可惜但却也并没有太在意。   “鬼道少主?”   正当两人谈论之时,便闻一声浅笑,清清冷冷。   此地极静,以至于这一声浅笑格外的清晰。   青面罗刹听到了,声音正是从它身后传来,下意识它快速回过头去。   可它连什么都还未瞧见,便觉得胸膛一凉,一双手已然刺入它的心口。   正是如此,它才看到身后人是谁,眼中诧异涌了出来,同时余光又瞥了一眼地上,在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时,它眼底的诧异也是愈发的深。   “你......怎么可能......”它不可思议的出声,口中也随即涌出鲜血来,喷涌着全数溅洒在眼前人的衣裳上。   青衫染血,更显妖艳。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岁云暮应该已经死了才是,就在地上啊,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它震惊地看着岁云暮,竟是如何都想不明白,明明应该已经死了的人,为何又活了。   是它亲手杀的,也是它亲手拖来鬼道,怎么可能!   “呵!”岁云暮听着它的询问轻笑一声,漂亮的桃花眸中也跟随着染上笑,后头才又道:“不过就是个傀儡罢了。”   正是这番话,青面罗刹才知何意,竟是傀儡。   也是同时,它猛然醒转,不是岁云暮实力一般,而是它至始至终都没有同岁云暮对上,一直都只是他的傀儡。   它想要出声,只是心口的剧痛再次袭来,便见刺入它心口的手猛地一施力道,竟是直接贯穿,同时心脏也被连带着扯出。   鲜红的血水顺着背脊快速溢出,落地时染红黄沙。   随着一声闷响下,心脏被瞬间捏碎,肉沫血水掉落在地。   岁云暮的手上也已经被血肉所沾染,不过他就如同什么都未瞧见般,径自抽出手。   青面罗刹也随着他的离开,轰然倒在地上,双眼仍是大睁着,可里头却都是不甘与震惊。   “难怪宴痕会死在你手上。”   与此同时,石柱传来声音,里边儿还夹杂着一丝笑意。   岁云暮也在此时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石柱,知道石柱后的是何人,是青面罗刹口中的少主。   在别院听到青面罗刹提到少主时,他就知道东极山的幕后之人应该就是这位少主,但他们想要做什么却是并不知。   所以他干脆用傀儡假死骗过青面罗刹,知道鬼道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哪怕是尸躯也定是会带回鬼道,这样他就能见见这被称为少主的人。   就是可惜,这位少主并未现真身,只用了个假身与青面罗刹对话。   不过也不是一丝收获都没有,至少知道他们在东极山做什么,为了用血毁掉龙脉。   这般,他看着石柱,道:“你们想用血毁了人境的龙脉?”   话音刚落,石柱内便传来笑声,而后里头的人才道:“你都听到了,怎得还问?”   “为什么要毁了龙脉?”岁云暮随着他的话出声。   石柱中的笑声也再次传来,待到片刻后这笑声才散,然后道:“谁知道呢,也许就是碍着本少主的眼了吧,岁云暮你果然让人想要据为己有,死了确实可惜。”话音落下,石柱上的光亮便散了。   岁云暮见此也知人这是走了,同样的对于这人的话很是不悦,眉宇紧皱。   待到片刻后,他才离开回了道门。   依着方才听到的话也知道鬼道这是想毁了所有的龙脉,既然如此,其余的几条龙脉那儿定然也有鬼兵。   入道门时已是片刻后,门内极静。   他径自去了议事厅,此时厅内有两人在,是白江陵与桃千尺。   入厅后他便要出声,只是白江陵却是先他一步出声,“如何了?”话落转过身来。   也正是如此,他眼中涌上震惊,这前脚才被告知出事不知所踪的人,这会儿竟然就站在议事厅。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是自己看岔了眼。   同样诧异的还有桃千尺,好半天后,他出声道:“你......岁云暮?”   正是这番话,岁云暮听得稀里糊涂的,尤其是这两人的模样,怎得同见了鬼一般。   他疑惑地微愣了愣,随后才回神,同样的也没有去理会这些,只说起自己在鬼道听到的事,道:“主事,属下从鬼道少主的口中知道他们想要毁掉龙脉,是何缘由属下并不知,不过能确定的是,其他的龙脉应该也有鬼兵。”   不仅仅有,恐怕其他的龙脉应该凶多吉少,毕竟按照青面罗刹的话,东极山的龙脉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他们既然是有心要毁龙脉,那其他的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这般说道下,眼前两位主事却是一丝动静都没有。   这让他很是不解,疑惑地又道:“主事?副主事?”   也正是这一番唤,两人才回过神。   只是谁也没有去在意方才的那一番话,白江陵道:“方才东极山递来消息,说你身受重伤下落不明,你现在是......”怎么回来的。   “恩?”岁云暮听着他的询问轻应了一声,同时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是有些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传来道门。   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见两位主事提起了,他也就解释了一番,“只是傀儡而已,之前在梅花镇时那只鬼兵藏得深,始终都寻不到它的踪迹,好不容易出来了,知道它想杀我,干脆使了个计用傀儡假死骗过了它。”   他虽是让那个佛者给伤了,不过倒也不是太严重,对付个青面罗刹根本用不了几招。   若不是为了瞧瞧那个鬼道的少主,也不至于用这法子。   “所以......你只是假死?”白江陵听着他的一番话大致也是明白了,鬼道想杀他,但却被他用假死摆了一道。   下意识,他领着岁云暮坐到一侧桌边,随后还倒了杯茶给他。   等坐下后,他瞥了一眼门边,又道:“那......你假死的事,惟桑可知道?”说着又瞥了一眼门边,但也只仅仅一眼便收起。   正是如此,岁云暮并未瞧见他的异样,只是被这么突然倒了茶很是不解,同样的还有他的询问。   不解为何突然提到醉须君,于是他道:“何意?”   白江陵一见也知他这是真的没有告诉醉须君,想来也是,若真的告诉了,那刚得来消息时醉须君也不会如此慌乱的出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醉须君如此紧张,以往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神色,同样的他也是明白醉须君对岁云暮是真的上心了。   就是岁云暮如此大的一件事,竟是没有告诉醉须君,下意识他又去看门外,见那儿站着一道白衣身影,面色暗沉,眼眸中也都是寒意。   知道这是恼了,看来此事是真的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不过也幸好岁云暮只是假死。   醉须君察觉到他的目光冷眸瞥了过去,随后他才快步入厅内,见岁云暮正在喝茶。   正是如此,他心中积压的郁气也是愈发深,下一刻直接攥住他的手,猛地就将他拖着往外去。 第39章   岁云暮被这么突然攥出去有些愣着,目光也随即落在前头的人身上,白衣上的银丝龙纹随着他的动作宛若腾云驾雾般,栩栩如生。   隐约觉得这人好似心情不好,但却不知这人是因何缘由,且被他这么拖攥着着实不适。   他下意识皱起眉,然后道:“你又怎么了?”   这话落下,却是并未得来回复,甚至于走在前头的人连看都未回头看他。   完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他也就没有出声,被攥着直接回了住所。   屋中有些暗,外头湖中的莲花随风摆动,花开娇艳,美不胜收。   才入屋他还未来得及站稳步子,就被攥着直接去了床边,同时醉须君也已经压了上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推,眉宇紧皱又去看他。   也正是如此,他看到醉须君眼中的冷意,仿佛寒冬冰雪般,冷的人打颤。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醉须君对他露出如此眼神,甚至隐约还能看到里头夹杂着一丝讽意。   只是还未等他细想这神色的意思,便见醉须君竟是动手开始脱他的衣裳。   “你又发什么疯!”此时他是真的看不明白醉须君的情绪,好好的这是又开始发什么疯了。   正是他的这番话,醉须君停下了手中动作,低垂着的凤眸微沉,里边儿的讽意也是愈发的深。   他没有回话,只冷笑一声。   同样的,屋里也随之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出声。   但也只片刻,醉须君便再次有了动作,这回甚至没了方才的收敛,直接开始撕扯他的衣裳。   青衫上染了大片的血迹,入眼看去,仿佛是要将岁云暮染成一个血人般,刺眼的可怕。   他不顾岁云暮的阻拦,径自便将那一袭青衫给撕下,随意丢弃在边上。   又见岁云暮的颈项上也同样是染了血迹,他低头就吻了上去,一开始还只是浅吻后头便开始咬了起来,就像是要将他的皮肉都给咬下来般,力道极重。   这也使得岁云暮下意识疼呼出声,眉宇也是皱的愈发紧。   他伸手去推拒,同时还抬腿去踢他。   只是脚还未踢到就被醉须君攥住,随即被压制着半曲倚在他的腰侧,两人也是愈发的贴近,近的他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而这般不适的动作,更是让他心底也涌上来一丝恼意,皱着眉就要出声。   可连话都还未出,便见醉须君已经先一步起身咬上他的唇,舌尖纠缠,直接将那些话都给压了回去。   口中的缠绵不断传来,仿佛是要将他吞吃了般,隐隐还往他的喉间探。   这也让他愈发的不适,呼吸也是极其不顺。   正是如此,他下意识又启了口,想要呼吸,可迎来的却只有更为深入的缠绵。   几回挣扎起身也都被直接压回去,这也导致他心中怒意更甚,这是自己发疯还拖上他。   意识到这,他抬手便是一掌,似是要杀他。   但也是同时,醉须君却是先他一步将他的手压制在床面上,仿佛是早知道他会如此做。   而这还未完,他猛地扯下岁云暮头发上的发绸,直接将他的双手给缠着同床头绑在一起,后头又坐起身来。   岁云暮见状下意识跟着要起身,奈何双手被捆绑在床头根本起不来,最后只能抬脚去踢他。   也正是如此,双脚又被醉须君抬腿压制,攥住他的右脚半曲着。   “你要做什么!”岁云暮看着他的动作出声,俨然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   醉须君并未应他,只将他的脚拖攥着到一边,又扯过床沿边的轻纱,直接将那轻纱从云顶上给扯了下来。   轻纱飘落铺在地面,掩去了落在地上的碎布衣裳。   随后将他的右脚同轻纱缠绕绑起,而另一端则绑在床沿边。   至于未被捆绑的左脚被他曲折挂在肩头,待做完一切,他才低身又压了上去。   正是如此,岁云暮被他的举动给惊得回不过神来,完全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在做什么,眼眸中的震惊如何都散不去。   又见他欺身而来,下意识便要去推拒他。   只是手被绑在床头,别说是推拒了,他此时是连动都动不了。   同样的,他感觉身子一阵虚软,修为灵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竟是有些使不上劲来。   猛然间他知道是怎么了,醉须君竟是封了他的修为。   如何都不敢相信,他挣扎着出声,“你封了我的修为!”   “是吗?”   也是这时,醉须君终于是出了声,只是话音里边儿的冷意极深,如何都散不去。   抬眸时,眼中更是一片暗沉,他看着怀中被禁锢的人,看着他因为诧异而露出震惊的神色,伸手抚了上去。   这双眼真是漂亮,漂亮的让他想要据为己有,指尖轻抚着他的面庞,上头还残留着些许血迹。   虽是没有颈项上那么厉害,但仍是有,同样的也是让他觉得心尖极疼。   在别院看到那一摊血时,他知道是岁云暮的,那时甚至生出了人已经死了的念头。   哪怕他再如何觉得不可能,那一瞬间他也还是怕了,怕岁云暮真的死了,死在一个他都不知道的地方。   也许被鬼兵拖去吃了,也许被拖去喂狗,也许被鬼道炼化,什么都可能。   结果这人却是毫不在乎,想到岁云暮同白江陵时的不在意,他现在恨不得挖了他的内丹。   挖了这人就没办法再做出如此胡闹的事,然后他再将人藏回瑶台仙境,鬼道找不到他仙道也找不到他,只是他一个人的微云。   这般想着,他眼中的暗色也是愈发的深,低头就去吻他的颈项,将他残留在脖颈上的血迹全数舔去,最后才啃咬着。   仿佛是在发泄,他这每咬一次都是用足了力道,直咬的上头留下许多牙印。   手上则去扯他的衣裳,本就因为方才一番闹腾已经松散开,这会儿只随意一扯便滑落在边上,露出他白皙纤细的身子来。   上头有伤,是才留下的,不过并不重。   小心错开这些伤,他顺着搂上他的后腰,微微轻抬使得他同自己越发贴近。   岁云暮很是不适的皱眉,下意识想要出声,只是脖子上被咬的他极疼,同时仰头去躲。   奈何根本躲不了,眼尾处也渐渐染上了一抹红晕,格外魅人。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出了声,“你到底想做什么?”嗓音中还带着一抹颤意。   醉须君听到了他的询问,他仍是没有应答,只一个劲咬他的颈项,后头又去咬他的喉结。   那儿留着的红痕还有些深,此时这么咬上去后,留下了个牙印。   瞧着这,他才抬眸贴上岁云暮的耳畔,轻舔了舔他的耳垂,低声道:“我想要你。”话落起了身。   岁云暮也循着他的起身看去,并不知他的这个‘要’是何意。   但在看到他开始脱衣时,即使再如何不知意思,那现在也是明白了。   他下意识去挣扎,可双手被死死的捆绑着,根本无法动弹。   醉须君低身而来,同时又有亲吻落下,一点点吻着他的颈项。   两人相互依偎着,很是亲昵。   正是如此使得岁云暮下意识撇过头去躲他,但也是同时察觉到醉须君的手在何处,他快速转过头去看他。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甚至于这千余年间都不曾有过。   这让他有了一丝无措,同样眼中也都是震惊,终于是在下一刻喊出声,“醉惟桑!”   许是真的不知所谓,他这出声时的嗓音都在发颤。   也正是他的这一声,醉惟桑才稍稍停下动作,微抬眸去看他。   见他眼含无措,俨然是从未经历过,仿佛只是一张白纸般,干净的让人想要将其染脏。   那张本就绝美的容颜,此时也因着这抹无措愈发的动人。   他瞧着忍不住轻笑一声,同时心中因着岁云暮而升起的郁气也散了。   低眸间,他小心翼翼地轻吻了吻他微红的眼尾,然后才用着暗哑的嗓音,道:“我会小心。”话音落下,亲吻不断。   屋中轻烟渺渺,浓香弥漫在屋中,轻纱随风飘动,寂静不已。   可若是细听,便能听到其中还夹杂着些许低喃声。   殿门敞开,屋外是翠绿竹林,幽静清冷。   岁云暮微抿唇,双手仍是被禁锢着,此时已能看到手腕处出现了极浅的红痕,俨然就是挣扎后留下的。   他也因着此番禁锢微仰头,颈项上染着一个个红痕,如雪地开出桃花般很是漂亮。   眼眸半阖,里头也都是迷茫。   他是知道男子的一些事,但他却不曾了解过,更不知道要如何去做这些。   直到这会儿,他才稍稍明白。   也在这时,唇上又落下细吻,小心地同他缠绵,使得他下意识微启口。   正是如此,细碎的低喃声传来,他轻声唤着,“君和。”   这一声唤极浅,可却也能听清。   “我在,别怕。”醉须君听到了,轻哄着应了一声,随后又道:“我不会留,别怕。”说着又去吻他的眉眼,后头吻着他的眼尾,此时那儿已是红润一片。   知道岁云暮不喜欢这些,就是单单手碰了都吃不下饭,所以他自是不会去强迫他。   岁云暮这会儿思绪有些混沌,听着他的话时竟是有些分辨不出是何意,只觉浑身不适。   到最后,他已然有些模糊,半倚着躺在他的怀中,任由缠绵落下。   发丝凌乱此时就紧紧贴在他的面庞上,漂亮的桃花眸微微半阖着,里边儿是一片恍惚,可同样也是极其动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闭上眼,思绪也跟着散了。   外头天色早已暗下,可屋中情、意却是一直未散。   期间岁云暮醒过来数次,但最后又都连连晕厥过去   等到散去时,已经入了夜半,屋中弥漫着掩不去的浓香。   醉须君看着怀中安静的人,终于是不舍得再闹他,低眸时见他侧着头,发丝遮掩在他的面上,只隐约还能看清他的面容。   上头染满了红晕,薄汗黏在发丝上,唇上更是红的厉害,隐约还有些肿,俨然就是被他给咬的。   许是才经历过、情、事,那张本就精致漂亮的面庞,此时是愈发的绝美,甚至只是这么睡着都是勾人心魂。   同样的,他也知道有些过了头,虽仍是有些想,但也终究是没有再去折腾他。   低眸在他的发丝上落了一吻,他才离开。   也是同时,岁云暮不适的皱起了眉,指尖也随之微微发颤。   “乖,不吵你。”醉须君见状自是知道怎么了,看着他落在腹部的痕迹,笑着去解缠在他手上的发绸。   手腕上的红痕极深,隐隐还有血珠子溢出来,有些心疼。   这会儿他有些后悔,那时再气也不该这么绑着他,小心的在他的手腕上吻了吻。   后头又将缠在脚上的轻纱解开,他才取了衣裳随意穿上。   起身下床后,他又帮岁云暮穿衣,然后抱着他出门离开,纤细白皙的玉足露在外头,上头落了许许多多的红痕,格外清晰。   他并未去别处,径自回了瑶台仙境。   境内仙气缭绕,云雾缥缈,花开百里,美不胜收。   白龙入境,只见满山桃花,宫楼殿堂则在一片桃林之后,一眼望去精美华丽,令人流连忘返。   有数名小童此时正走在楼台间,白衣道袍,面若桃花,额间点了朱红。   见醉须君回来,怀里还抱着个人,青丝随意披散,在风中飞舞。   瞧着这,他们纷纷低下头,恭敬地站在原地。   待到醉须君的身影消失,他们才抬头,但也没去议论,只自顾自去做手上的事,离开。   玉清殿内有些静,雕花香炉上有青烟缓缓升起,淡香弥漫在屋中。   醉须君抱着人入屋后便径直去了后殿,沐浴洗净了身上的污秽,他才又抱着人回了前殿。   将人放在床榻上,同时殿外传来极浅的敲门声。   听着声音他并未立马动作,扯过被子盖上后他才起身去开门。   殿外站着一名小童,手上还端着个玉色托盘,里边儿放着纱布药膏。   接过东西后他又关上门,回了床边。   岁云暮此时睡得极沉,面上也都是倦意,眉宇微拧,俨然是睡得极其不适。   他坐在床边后又将人抱着往怀中倚,随后捞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下意识还轻揉了揉。   白皙的指尖圆润可人,瞧着就像是玉石一般。   他看着是极喜欢,揉捏着还有些恋恋不舍,后头还放在唇边轻吻了吻。   低眸时又去看他,见唇上有些肿,同样的也是极好看,下意识又凑上去吻着。   正是如此,岁云暮紧皱的眉头是皱的更紧了,低喃着一声,“别咬了......”说着话音有些浅,昏昏沉沉的。   “好,不咬。”醉须君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再咬只轻轻吻了一两回,便不再去闹他。   取过摆在边上的药膏,他才开始帮着上药。   在道门时他就帮岁云暮看过身上的伤,只有几处简单的割伤,稍微严重点的也就只有内里,不过也都还好,吃上一些药就行。   就是右手较为严重些,能看得出拿过剑。   他小心的帮着上药,眉宇也紧皱起来,但很快却又松开,眼底也都是无奈。   前头刚答应他暂时不会用右手拿剑,结果他才走就拿了,竟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后头又将他身上受伤的位置一一上了药,确定没了遗漏,他才搂着人一块儿躺入被褥间。   许是才有过缠绵,他这么躺下后竟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念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将岁云暮给吃了,他这会儿是怎么都觉得不够。   但看着岁云暮如此疲惫的模样,他也是不舍得再动他。   低眸时靠在他的面庞边,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只觉心尖好似染了蜜糖般甜腻的厉害,嘴角都不由得带上了笑。   后头又忍不住去吻他的颈项,还细细地啃咬。   岁云暮也在他的啃咬下微微撇过头,纤细的颈项映入眼帘,这也使得他的亲吻愈发的深入。   又过片刻,他才收了吻,可却仍是未睡,只低眸看着他,时不时还去摸摸他的头发。   面庞上有一条血痕,抹了药后稍稍淡了些,但仍是能看得到。   他有些心疼的抚了上去,细细轻抚下才靠在他的颈项边,陪着他一块儿睡下。   *   午后,岁云暮有些疲惫的睁开眼。   许是才醒,他这睁眼好一会儿思绪都未醒转过来,只看着屋顶轻纱出神。   直等了片刻,他才从床上坐起身,同样的身子也是极其疲惫。   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浑身不适。   微微揉了片刻,眉心处的不适才稍稍散了些,但仍是有。   “还早,再睡会儿。”   也是在这时,身侧传来一道声响,同时他也被搂着躺了回去。   恍惚间,他回头看去,见醉须君就睡在他的身侧。   正是如此,他忆起了昨日发生的事,同样的也忆起醉须君一遍遍要他的事。   醉须君也在此时睁开眼,见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笑着吻了上去。   倒也没有做的太过,只轻轻落了个吻,他才道:“怎么不再睡会儿,可是身子不适?”边说还边摸上他的腰,小心帮着揉捏,手上力道轻缓。   晨起睡下时他虽帮着岁云暮揉捏舒缓过,但毕竟闹了一夜,即使有过一回按摩恐怕也是难消疲惫。   也正是他的动作,岁云暮原本还极其不适的身子,此时到是缓和了许多。   这也使得他下意识放柔了身子,眼眸半阖,往他的怀中靠了些。   他不记得昨日到底被缠着要了几回,只隐约记得自己浑浑噩噩间睡过去几回,醒来时这人还未停下。   所以这会儿醒了,他身上的疲惫是极深,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会儿醉须君帮着他舒缓,自然是没有推拒,微微闭上了眼。   “可还好?”醉须君见他闭眸轻声询问,时不时还去咬他的耳垂。   不过担心会扰着他,所以他这咬的极小心。   岁云暮没有应他,只闭着眼歇息,直到醉须君的手按在他的后腰时,他才忍不住低喃一声。   “我轻些。”醉须君见状笑了笑,手下力道也不由得放轻了许多。   正是如此,岁云暮这回到是应了他,后头又道:“这是哪儿?”   方才坐起身时他就发现此地并不是自己的住所,所有的摆设皆不相同,不知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瑶台仙境。”醉须君并未瞒他,轻声说道。   岁云暮也在他的话下睁开眼,然后回过头去,见他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道:“何意?”   从道门到瑶台仙境,他可不觉得只是仅仅换了个地方。   醉须君见状也知他是看出来了,双手此时已经落在他的腿上,轻轻揉捏着按摩,然后道:“只是想带你来这儿住上几日罢了,道门那儿暂时不用再去。”   “你想软、禁、我?”岁云暮听着他的话又哪里不知意思,且他身上的修为仍然被封着,醉须君这是想将他困在瑶台仙境。   昨日发的疯,这会儿是还没清醒过来吗?   他不知道,但却极其不喜这般被控制,下意识伸手就要撇开他。   但因着身子疲惫,使得这动作落在醉须君跟前却是半分效用都没有,反而还被抱得更紧了。   醉须君此时就靠在他的肩头,方才还在帮着按摩的手,这会儿却是已经落在他的身前,细细轻抚下,他才道:“自是不会,只是我不放心微云你在外头,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回道门,好吗?”   以岁云暮的性子,那伤别想好,尤其是他的右手。   当然若岁云暮执意不想自己伤好,他也不介意陪着他一直留在瑶台仙境。   岁云暮又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看着同他亲昵相依的人,知道他定是不会让他出瑶台仙境。   虽极其不喜,但也终究是没说什么,只道:“把我体内修为解了。”   他体内的修为被醉须君封禁,如今的他就如同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   “等你伤好了,好吗?”醉须君轻哄着出声。   岁云暮见此也知道他这是不肯,冷眸看着他,俨然是极其不悦。   醉须君自然是看出来,同样的也知道,这是岁云暮最后的底线。   罢了,解了便解了吧,不然怕是岁云暮又得同之前一样对他爱答不理。   想到那时他便很是无奈,但还是动手帮他解了。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体内一直被压制的修为也随即恢复,身子不再如方才那般的不适。   他没有再去理会醉须君,闭眸背对着他躺着。   醉须君见状也不恼,笑着就贴了上去。   吻着他染了许多红痕的肩头,而后这吻又落在他的耳畔,轻咬了咬,道:“微云,我已经帮你解了,我能不能讨要奖赏?” 第40章   奖赏?   岁云暮闭眸听着耳边的话微皱了皱眉,俨然是不知道这人又想做什么。   不过他也没去理会,只打算再睡会儿,同时思绪也有些混沌。   方才那么一番揉捏后,虽稍稍好了一些,但身子仍然是有些累。   不仅仅如此,腹部还有些酸胀,这种异样是他不曾有过的,只觉浑身都是不适。   正当他昏昏沉沉的快要睡下时,便觉身前的触碰愈发肆意,后颈处也随之传来极浅的亲吻。   哪里不知这人在做什么,他皱着眉回过头去,眼含不悦地看着身后作乱的人。   醉须君也在他转头时笑了起来,见他眼中还染着一丝倦意,俨然一副被自己吵着的模样。   可就是这般,他是愈发觉得岁云暮好看了,同时也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   他笑着咬上他的唇,使得他的唇是红润一片,然后才道:“怎么了?”   “你想要什么?”岁云暮知道这人是在装傻,很是无奈,隐隐还觉得眉心有些疼。   他从不知道,堂堂道门剑仙还要同他这个先者讨要奖赏,若是这人想要,怕是道门那些个老祖都会给他送来,何必与他讨要。   这会儿他也是有些想不明白,但也并不愿去多想,实在是累。   醉须君听出了他话中的无奈,正是如此,他眼底的笑也是愈发深。   心尖就好似染满了蜜糖般,甜的厉害。   低眸时,他又去吻岁云暮的唇,含着往口中带,后头又往他口中探,缠着他同自己亲昵。   鼻息间的淡香极浓,就像是要将他完全淹没般,使得他有些不愿离开。   扶着他腰的手也随之一点点揽上他的背脊,将他搂着往怀中陷,之后才抚上他的腿。   动作轻柔,惹人心动。   岁云暮没什么力气,所以在他的亲吻下并未推拒,但也没有去迎合,眼眸半阖有些昏沉。   亲吻也渐渐落在他的颈项上,啃咬下还带着些许酥麻,扰的他皱起眉。   他下意识仰头,青丝散落,眉眼间的魅意极深。   约莫片刻后,这吻才一点点落在他的耳畔,轻咬了咬,同时低喃声也随之而来,“微云,给我你的一缕魂,好不好?”说着又去舔他的耳垂,后头还都含入口中。   岁云暮被他闹得是愈发昏沉,不过耳边的那句话还是听到了。   一缕魂?   他缓缓睁开眼,随后又侧眸看向他,轻声道:“什么?”   不知道这人为何要自己的魂,但也知道这人并不会做伤他的事,可仍是不解,怎么突然要他的魂。   醉须君自是看出他的疑惑,也没打算隐瞒,低眸倚在他的耳畔,指尖也顺着挤入他的指缝间,亲昵的与他十指相扣。   将人又搂紧了些,他才出声,“我怕你死了,死在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微云好吗?”   他真的怕,真的怕岁云暮有一天会死在连他都不知道的地方。   这么多年以来,儒道佛三门死在鬼道手上的人数不胜数,尸躯寻不到的也是多不胜数。   有些甚至连一点遗物都没有,死的干干净净。   鬼道对岁云暮已是恨之入骨,一旦岁云暮有一丝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若是此次岁云暮不是用了傀儡,是不是就真的死了,还被鬼兵带回鬼道去。   也许等他寻到时,岁云暮连块骨头都没了,更别说他的魂。   鬼道定是不会让他的魂留着,会让他魂飞魄散,也许还会将他的魂炼化。   他不敢想,自己不过出去一二个时辰,回来只剩下那一滩血。   他微微起身,看着半倚在自己怀中的人,又伸手将他微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道:“好吗?”   一声‘好吗’唤的极浅,里边儿还夹杂着些许小心翼翼,不敢强硬的取他的魂,怕岁云暮会厌烦,也只敢如此的小心。   岁云暮听出了他话中的小心谨慎,微抬眸看向他,看着他眼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仿佛自己就在他的眼中一般。   看着这,他也知道醉须君昨日为何突然如此,是因为自己假死的事。   他倒也没有太在意,那青面罗刹的实力在鬼道也不过就是个小将领,他杀过的将领多不胜数,那时便没将人放在心上。   假死也只是想去瞧瞧它口中的鬼道少主,毕竟他还是第一回听到,鬼道还有个少主。   但看醉须君如此,他也就没有将这些告知,只应了一声道:“要怎么取?”   取魂他会,但不知道醉须君是拿魂做什么,取法自然也就不一样。   醉须君听着此话也知道他是同意了,笑了起来,后头又去吻他。   这个吻没有太深入,只缠着他浅吻了一会儿,他才出声,“我要你的一滴心头血,做命简。”   “命简?”岁云暮也在他出声时应了一声,这命简他是知道的,若是他死命简也会跟着碎,自然也能用命简探寻到他身处何地。   他微微抬头去看他,同时缠绵又落下来,贴着他的唇浅浅的吻着,有些勾人。   待吻了片刻,醉须君才退离。   岁云暮见此倒也没多言什么,既然想做命简那便做吧,总归来说就是个小玩意,他也没太在意。   于是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也是同时,亲吻又再次缠了上来,他下意识微仰头,使得亲吻愈发的亲昵。   被紧扣的十指也随着这番缠绵微微收拢,眼眸半阖,最后才闭上。   而此番缠绵持续了许久,醉须君才恋恋不舍的起身,见岁云暮微闭着眼,面上虽带着一丝疲惫,但隐约间还能看出有些动、情了。   正是这番情、意,衬得他是愈发的漂亮,勾人心魂。   他看着格外眷恋地又落了几个吻,而后这吻才落在他的颈项上,轻抚啃咬着。   耳边传来极浅的呢喃声,他听着不由得笑了笑,但也没再闹他只去看他的心口。   衣裳半遮,上头落了数不清的红痕,漂亮的好似开在雪地中的桃花。   这些都是他昨日留下的,就像是要咬上他的心一般,留了许多。   曾以为这个人不会是自己的,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真的想将人藏在瑶台仙境。   但他知道岁云暮绝不会愿意留在瑶台仙境,而且他也不舍得将人困在这儿,他有他要做的事。   小心的在那些个红痕上轻吻了吻,然后抬手落在他的心口处,小心轻抚了片刻才在上头划出一道血痕。   鲜红的血水随即溢了出来,沾染间连同衣裳也都染上了红晕。   不过因着伤口只是小小一道,溢出来的血倒也不是那么厉害,他低头小心的将其一一吻去,这才去取心头血。   比起寻常血来,这心头血取一滴都是在耗损修为。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动作皱起眉,面色也有些苍白了。   他下意识收拢手,指骨也同样是泛起了白晕,紧紧与醉须君的手相扣着。   而取了心头血后,那双手又抚上他的额间,直接从其中抽出一道金光来,入定化莲,在醉须君的手中缓缓绽放。   正是如此,他本就有些疲惫的身子,这会儿也是愈发的厉害,浑浑噩噩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虽说这么抽了一缕魂对他并没有什么损伤,但毕竟是抽魂,再加上又抽了心头血,还是有些虚弱。   他下意识往醉须君怀中靠了些,眼眸半阖,好一会儿后才缓和过来。   抬眸时,见醉须君低眸吻来,他此时没什么力气,只顺从的抬起头。   醉须君知道他不舒服,小心吻了一会儿就没再去吻,然后哄着道:“要不要睡会儿?”   “恩。”岁云暮听着轻应了一声,但随后却又皱起眉,只觉腹部那儿又有些酸胀了。   醉须君自然也看到了,知道取了心头血不好受,他小心的将他往怀中抱。   确定他这么睡着不会难受,他才去看手中的那朵不过掌心大小的金莲,还有浓郁淡香不断涌来。   这香与岁云暮身上的香一样,极好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这是岁云暮的魂体,他看着只觉很是喜欢,甚至还觉得很好看。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将手中的心头血放入金莲中。   也是在刹那间,金莲幻化成一卷玉色书简,小巧玲珑,只有半掌大小,上头留了几个字,‘十二叶浮世金莲’。   瞧着手中的命简,他下意识用指腹轻轻磨蹭着,感受着命简带给他的生息,那是岁云暮的一缕魂魄。   仿佛在他手中的就是岁云暮一般,使得他这么瞧着就有些不舍得放下了。   直到听到岁云暮因为不适而轻声呢喃,他才收回视线,低眸时见岁云暮眉头皱的极紧。   他将命简摆在边上,然后又将人往怀中抱,轻声道:“可是心口疼?”说着便要去取药。   只是这才有动作,他便注意到衣裳被拉住,知道是岁云暮,只得先回身哄他。   岁云暮也在此时睁开眼,同样的眉宇皱的极紧,眼中也都是不适。   微微抬头间,他靠在醉须君的胸膛,唇色略微苍白,然后他才道:“你昨日太深了,腹部有些酸胀。”   醉须君听闻也知意思,低眸靠在他的发丝间,轻笑着道:“那我给你揉揉?”说着去掀被子,隔着衣裳帮他揉着。   许是真的有了效,岁云暮眼中的不适也稍稍散了些,同样的困乏也涌了上来。   他微微撇头靠在醉须君的颈窝处,青丝微乱落在他的身前,掩去他的容颜,只隐约还能瞧见。   “可还好?”醉须君这么帮着揉了一会儿低下头,轻声询问着。   只是怀中的人已经睡着,并未应他。   浅淡的呼吸声缓缓而来,原本紧皱的眉头此时也已经松开。   瞧着这,他也没有再去吵,将人往怀中搂了些,同时还将被子重新盖上,至于手上帮着揉捏的动作却也未止。   午后气候炎热,外头桃花飞舞,屋中却是静的厉害,只有轻纱飘动传来的细碎声。   两人相拥,直至入夜。   岁云暮醒来时,外头天已经暗下,屋中静悄悄的。   腹部的不适散去了些,至于醉须君的手还放在上头揉捏,有些舒适。   他轻轻呢喃了一声,随后才抬起头。   见醉须君靠坐在边上,手上还拿着个命简,正细细瞧着。   下意识,他要起身。   醉须君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一直在揉捏帮他舒缓的动作停下,然后低眸看去。   见他醒了,只当是自己的动作重了,小心地揽着他的腰往自己的怀中抱,手下轻揉的动作也放轻了些,道:“才入夜,再睡会儿,我动作轻些。”   “已经好些了。”岁云暮听着此话轻摇了摇头。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知道这是真的好些了,不过手上动作仍是未停。   他又这么揉捏了一会儿,然后才低眸吻上他的唇,轻轻啃咬了一番。   本已经有些消下去唇,也随着他的这番啃咬又有些肿了,同样也是极好看。   这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亲昵地又吻了几回,他才询问着道:“可要用膳,我让他们做了些你喜欢吃的。”   “恩。”岁云暮听闻到也没推拒,点头应了一声。   正是如此,醉须君才搂着他坐起身。   他先穿了衣裳,然后又帮着岁云暮穿戴。   但因着不用出门,所以也只随意穿了两件。   下床时,他小心的握着岁云暮的脚,纤细白皙,上头还落了数个红痕。   他瞧着是极喜欢,指尖细细轻抚了抚,然后才低眸在脚背上落了个浅吻。   岁云暮坐在床沿边也看到了他的动作,下意识就要收回来。   但醉须君握的紧他也是毫无办法,不知道这人怎么还喜欢这个,昨日被缠着要时,这人也是几回在他脚背上留吻、痕。   他看着自己脚背上的几个吻、痕,就连脚踝上也有,眉宇都不由得微皱起来。   待到穿了鞋袜后,他们才去洗漱。   回来时,桌上已经摆了饭菜。   其实他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不过现在都送来了,他也就吃了几口。   “一会儿要不要去外头走走?”醉须君说着将才盛的汤递给他,后头又夹了几筷子菜。   岁云暮没有应声,只喝了几口汤,随后道:“明日吧。”   他这也算是第一回来瑶台仙境,出去走走也不错。   只是这会儿天都黑了,出去走也瞧不见什么。   “好。”醉须君点头应了一声。   等用完膳时夜色正浓,殿外极静。   岁云暮这会儿就坐在药池中,只打算沐浴后就去睡了。   今日睡得有些久,但因着损了滴心头血,所以精神仍是有些差。   坐在药浴中,他就有些浑噩,且浴池边还点了宁神香,愈发的浑噩了。   颈项边还有极浅的亲吻传来,腰间的手也是有些胡乱揉着,时不时还往他身前探。   他皱着眉回过头去,缠着要一起泡药浴也就算了,现在还闹个没完。   这让他有些不大高兴,看着他的眸色也都暗沉下来。   醉须君自是瞧见了,但还是没有一丝收敛,反而笑着去吻他的唇,里边儿也都是眷恋,同时还轻声唤着他。   岁云暮听着也知道这人想做什么,只是他不大喜欢这些,且每一回都很不适。   所以他也没去理会这人的动作,微闭上眼歇息。   又过片刻,才从药浴中出去,回了床上。   岁云暮入了榻后就去脱衣,也是这时身后一暖,醉须君已经贴了上来,时不时还轻蹭着他的面庞。   还以为这人的念头也该消了,毕竟方才在药浴泡的水都凉了。   结果这人竟然还是想,顿时有些无奈。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出了声,“什么时候能好?”   这话一落,正轻蹭着他脸庞的人却是突然止下,同时又有笑声传来。   他微微侧眸,见醉须君正笑看着自己,那双凤眸中的柔色也是极深。   也是在下一刻,醉须君已经吻了上来,同时搂着他就往床榻上躺。   而这个吻缠着好一会儿才散,他恍惚地看着他。   正是如此,醉须君眼中的笑更深,随后才贴上他的耳畔,笑着道:“可能得要很久。”   岁云暮听闻微皱了皱眉,但也终究是没说什么。   夜色极浓,屋中情、意未散,直至天明。   *   后头几日,岁云暮一直住在瑶台仙境,甚至还有些日夜颠倒。   夜里被拖着行事,白日里睡觉,一连几日这让他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时日。   且每回后,他便觉得腹部酸胀,实在是难受。   终于这日夜里行过一回后,他在醉须君又要缠上来前,一脚踢了过去。   奈何身子疲乏,以至于这一脚踢过去时,那是什么都没踢到,反而被醉须君给攥着抱在怀中。   他皱着眉,想要出声,可才启口就被吻上。   最后所有的话全被压了回去,甚至呼吸都有些凌乱。   终于是在片刻后,醉须君才松开他,看着他眼中的不悦,也知道这几日好似是有些频繁了。   他也就没有再去缠他,只笑着轻蹭了蹭他的面庞,然后道:“不闹你,我给你上药。”说着去取药。   岁云暮见状也知道这人是真的不做这些了,才稍稍收了不悦,微垂着眸由着他帮自己上药。   右肩上的伤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有小小一道伤疤还留着。   醉须君看着小心抹了药,后头又去给他脱衣裳。   身前的伤好抹,到是身后的伤不行。   于是他在身前的伤都抹好后,他便抱着岁云暮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衣裳只半脱着挂在手肘间,随着他的翻身纤细的背脊映入眼帘。   上头白皙的只有几道浅浅的吻、痕,至于伤如今也只留下几条疤,并不明显但还是能瞧出来。   低眸间,小心的帮他上药。   药膏有些凉,因着才有过一回、情、事,岁云暮这身上是有些热,药膏这么涂抹下只觉很是舒适。   他缓缓闭上眼,后头还不由得轻喃一声。   正是他的这声轻喃,醉须君这才止下的念头,这会儿是又有了。   以至于手上抹药的动作都有些凌乱,直往他衣裳间探,后头还去吻他的后颈。   发丝此时就倚在边上,使得他白净的后颈也是格外的清晰,上头连个吻、痕都没有。   而随着他的亲吻,很快就有红痕留下,至于这吻后头又往他的背脊上移,亲昵不已。   但在看到岁云暮昏昏沉沉的模样时,他也就没有再动作。   知道他是真的累,也知道若是再闹,怕是得不高兴。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然后才重新取过药膏帮他上药。   等到都处理完后,他才搂着岁云暮睡下,至于那些个念头也都被他全数压下。   鼻息间的淡香极深,同样的也让他很是舒心,小心轻揉着他的腹部,然后才陪着一块儿睡下。   岁云暮到是不知他这些心思,他这会儿睡得有些沉。   两人相拥而眠,直至天明。   屋外晨光落入屋中,拂散了寝殿内的暗色,更有朵朵花瓣顺着窗户飘落其中。   也是这时,殿外行来一名小童。   小童很快就到了殿前,他并未上前敲门,只微低着头,道:“主人,道门送了信来。”   此番话落,殿内是寂静一片,许久未传出声音。   他也没有动作,只恭敬地站在原地等着。   床榻上的两人正相依睡着,仿佛是没有听到殿外的声响。   待到片刻后,醉须君才有了动作,不过他仍是没有起身,只揽着岁云暮的腰将人往怀中搂,贴着他的耳畔轻咬着。   许是力道重了,岁云暮皱了皱眉,后头还低喃了一声。   正是如此,醉须君才不再去咬,只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耳畔落了个吻,他才起身穿衣。   岁云暮也在他起身时翻身,眼眸半阖有些昏沉地看了过去,见他坐在床边穿衣,下意识出声,“你要出去吗?”嗓音中还有一丝暗哑,可却格外好听。   醉须君自然是听到了,他回过头去,见岁云暮躺在方才他躺过的位置,衣裳凌乱露出他白皙的身子。   瞧着这,他也没再穿衣而是又坐了回去,搂着他便是一番亲吻。   缠绵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片刻后他才不舍得退离,后头还时不时咬咬他的唇角,然后道:“白江陵递了信过来,这会儿还早,你再睡会儿。”   “恩。”岁云暮听闻也没多问什么,轻应了一声后,又道:“可要等你用午膳?”   这几日来,醉须君总是会给他备饭菜,他虽每回只吃一两口,但这么几日下来也有些习惯了。   此时见他要回道门,下意识便出声询问。   醉须君听着轻笑了笑,随后应了一声‘好’,他才起身出门去。   屋中也随之静了下来,岁云暮也在他离开后翻过身睡下,但因着没了醉须君帮他揉腹部,他只觉很是不舒服。   以至于这么躺了片刻,他才睡下。   醉须君在出门后便从小童手中接过信,上头并未说什么,只让他回一趟道门。   约莫行了片刻,他才入道门,去了议事厅。   厅内有三人,两位主事以及修有容。   看着修有容他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同时又冷眸瞥向白江陵,俨然是不高兴了。   缓步入了屋中,他道:“这么着急唤我过来,是为了何事?”说着又坐到一侧桌边,然后才抬头去看他们。   正是如此,白江陵也回过头来。   不过他这厢还未出声,修有容却是先出了声,只闻他道:“属下见过前辈。”   这一声下,他又抬头去看醉须君,然后道:“微云那一日会设计假死之事实属有因,属下是知情的,他让属下趁机去查衙门,此事并不是微云擅作主张,还望前辈莫要为难他。”话音中还带着一丝焦急。 第41章   此番话落他没再出声,微低下头,俨然是想将此事罪责担下。   正是如此,醉须君瞧着他的眼底涌上来一抹暗色,同样的心里头也是极其不痛快。   他的微云,什么时候还要别的人来求情了。   而这并不是真正让他不痛快的事,更多的还是他的那一番话,岁云暮假死他知情。   瞧着这,他冷眸瞥了一眼白江陵,见他点头也知修有容说的是真的,岁云暮假死的事他真的知道。   但他是如何知道的,依着莲藕小人的话,那时发生的太过匆忙根本无人反应。   既然如此,修有容是如何知道岁云暮假死一事。   莫不是,岁云暮在预料到时便已经给他送了消息。   猛地想到这儿,他眼底的不悦也是极深,指尖搭在桌面轻轻点了点,随后道:“你的意思是他假死一事,你知道?”   “属下确实知道。”修有容轻应回话。   正是这番,醉须君心中的郁气也随即涌了上来,但面上却仍是同方才那般淡漠。   他下意识又去瞥了一眼白江陵,见他坐在边上喝茶,俨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同样的,他也是知道,白江陵此行匆忙唤他过来是为了何事,竟是为了给他添堵。   又看了一眼他才再次去看修有容,冷然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他告诉你的?”   此话落下之际,他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收拢,将藏在掌心中的命简攥紧了些。   而后头修有容的话,让他险些将手中命简捏碎,只闻他道:“属下重搜东极山寻到了藏匿其中的鬼兵以及被它们关押的凡人,只是属下寻去的有些晚了,凡人已经死了大半,都是被割开喉咙以及四肢丢弃在洞、穴、里。”   “那些凡人都被割了舌头,是为了防止他们出声,所以之前几回属下都没能寻到,此事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愿领罚。”   此话说着他低下头,连着搜了两回他都没有在东极山搜出人来,若不是岁云暮提到那个割了舌头的人跑入山中,恐怕此行他们便会草草收了回道门。   而其中死了有近四五十个凡人,血都将整个山洞染红了,他们寻到时皆是震惊不已。   他微低着头片刻,随后又道:“属下已经将那些凡人安顿,之后属下便按照凡人指示寻去了张家村几里地外的梅花镇,也是那时,属下收到了微云的传音,他将假死的计划告诉属下,属下知道他能处理妥当所以便依他的话去衙门一探虚实。”   “不过属下寻去时衙门罗大人已经死了,就死在书房,地上还有吃了一半的鬼岩果,有剧毒,属下猜测罗大人是吃了鬼岩果才死的。”   “属下还在衙门里发现了几具被制成傀儡的捕快,应该是有人教了罗大人傀儡术,将衙门中的一些捕快炼成了傀儡驱使办事,属下还在罗大人的书房中寻到了记录其事的册子。”   “至于青面罗刹,就藏在罗大人的书房暗道后,属下去时已经不在,想必就是微云口中的那个鬼兵将领。”   随着他的话落,东极山的前因后果也算是有了始末,梅花镇府衙罗大人联合鬼道青面罗刹想要毁了东极山的龙脉,用的则是凡人的血。   至于青面罗刹许了他什么好处,想必那册子上应该有所记录。   修有容也已经将册子递上前,很是恭敬。   正是如此,醉须君是愈发的不痛快,这是在告诉他,岁云暮将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了他而非自己这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他什么都未说,只冷冷瞥了一眼递过来的册子,片刻后才伸手接过。   册子上清清楚楚写了罗大人做下的事,其中包括派人告诉张家村村长以未成婚的女子去献祭东极山一事,期间还抓了许多的凡人供青面罗刹所用,大多都死了,唯一活着的也就先前修有容寻到的那一批。   至于他与岁云暮好奇的那口棺材也都是出自罗大人的手,用那些凡人的血浸泡后给了张家村村长,以此去献祭。   人境龙脉乃浩然之气,是人境极为重要的山脉,横跨整个人境。   难怪会用凡人的血去腐蚀龙脉,死了如此多的人,那些血早已成了至阴的怨念之气。   如此强烈的怨念,龙脉的浩然之气在其之下根本难以抵抗。   只是鬼道为何想要毁了龙脉,其中却并未有记录,这罗大人在青面罗刹眼里也不过就是个可用的棋子,知道的也仅仅只是这些明面上的事。   而如今他已没用,青面罗刹也就没有留他的命。   看册上写到他想长生不老,想必是青面罗刹允了他长生不老的说法,才让他为它做如此多的事。   至于为什么是吃了鬼岩果,册上提到青面罗刹给了他长生果,看来说的就是这鬼岩果。   他看着手中册子片刻,然后才将其丢给白江陵,道:“自己看。”眼眸微沉,心底的郁气却是极深。   原以为岁云暮假死一事,他谁也没有告诉,只是胡闹了点。   可现在却又告诉他,这事岁云暮通知了修有容,可却没有告诉他。   虽然知道岁云暮同修有容没有关系,但只要一想到两人共事这么久,如今又将那些事告诉他,心中的郁气也是如何都散不了。   白江陵自是瞧出了他的不悦,同样也知道是何缘由。   他侧眸看了一眼桃千尺,示意了一番。   桃千尺见状也是明白意思,微抬眸去看修有容,道:“东极山一事主事会做定夺,至于那些凡人,如今你将其安置在何处,带我去瞧瞧。”话落便要他一块儿出去。   修有容听着此话又哪里不明白,这是想支开他。   这让他很是无奈,眉宇微拧也是好一会儿没有松开。   他不知道岁云暮同醉须君究竟是何关系,也不知道醉须君同那个凡人有什么关系。   但他知道他不想看到岁云暮同醉须君在一块儿的一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只是此时的他,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皆在他们之下,根本不足以他出声询问。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微微低头,道:“属下告退。”话落才出门去。   桃千尺瞧着跟随着一块儿离开,很快厅内便又静了下来。   白江陵也在两人出门后去看手中书册,随意翻了翻,他便已知道其中缘由。   龙脉一事确实棘手,若不是此行鬼道出了纰漏,恐怕他们是到龙脉尽毁都不知情况。   又瞧了瞧,他抬眸去看醉须君,见他歪在边上,手里还拿着个不过只有半掌大小的玉简,此时正细细厮磨着。   他瞧着玉简只觉得有些熟悉,不过也没有去细想,只道:“龙脉一事,你有何看法,你觉得它们为何要想尽法子毁了龙脉?”   随着他的话落,醉须君侧眸瞥了过去。   不过他并未出声,只凉凉地瞥了一眼,然后才又去看手中玉简,俨然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   这么又在手心轻轻抚了抚,他才道:“你是道门主事,问我做什么。”说话间嗓音还有些懒洋洋的,很是不以为意。   白江陵见状也知这人是连带着把他也恼上了,倒也没有太在意,只道:“你这醋劲还挺大。”   可不就是大,只不过这么一件小事,竟然还牵连到他身上。   说话间,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醉须君也在此时再次看向他,不过这回眼中的凉意到是散了些,但仍是不悦。   他没有去接茶,只道:“你唤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   “自然不是,不过就是他提到岁云暮,人在你手上,也只能你来说。”白江陵见他未接也没在意,放下后自个儿倒了一杯,轻抿了抿后,道:“其余几处龙脉我已经派人过去查看,至于东极山这处已经救不回来了。”   “虽让修有容发现,但被侵蚀的太厉害,毁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龙脉,你当真没有什么想法?”   自岁云暮那一日提到龙脉后,他们已经谈论过,但都猜不透鬼道的做法。   好好的为何要将人境的龙脉毁了,虽说龙脉是浩然之气,但也仅限于此,那又是为何呢?   醉须君听着他的询问并未出声,他持着手中命简细细厮磨,眉宇微拧许久未散。   待到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你可还记得几位老祖们说的生机?”话落拿起摆在桌面的茶杯。   杯中盛了暖茶,许是才烧出来,还有浓浓热气涌起,茶香四溢。   不过他并没有去喝,只拿着茶盏瞧着里头茶水。   “你的意思是?”白江陵自是知道老祖们说的生机,可却有些不明白醉须君为何现在提起。   醉须君知道他没想明白,指尖轻轻抚着杯沿,感受着指尖下不断涌来的热意。   目光仍是看着里头茶水,直到片刻后他才抬头看向白江陵,道:“当初老祖们算出人境还留有一线生机,你不好奇,他们口中的一线生机是什么?”   当初入人境时,鬼道已经将大半个人境都占据,要不了多久人境便会不复存在。   而他们会入人境,便是因为算到了人境还留有一线生机,这才入世。   只是那时他一直以为老祖们算到的一线生机说的是他们仙境入世,可现在东极山一事后他却又有些迟疑了。   人境与鬼道的实力,无疑就是以卵击石,毫无用处。   可就是如此,他们却还是和鬼道牵扯了多年,是如何做到的。   而现在鬼道如此大费周章的要毁人境龙脉,隐约他觉得与当初算到的那一线生机有关。   只是他此时也猜不透其中意思,抬眸去看白江陵,道:“查查当初我们入人境时鬼道的作为,应该能查出些东西来。”   既然猜不透,那便全部推翻重新设想,兴许就能知道其中之事。   “好。”白江陵自然也知意思,点头应了一声。   醉须君也在此时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下一刻却是皱起眉,轻声道:“难喝。”话落起身准备离开。   “怎么才来就走?”白江陵一见他走出了声,同时还轻抿了抿杯中茶。   味道香甜可口,不似醉须君说的那般难喝。   他也没在意,又喝了一口才抬头去看他。   醉须君没理会他,径自去了门边。   但也是这时他又想起件事,回眸看向里边儿的人,道:“这几日都不用送信过来,尤其是像今日这样的。”说着还冷哼了一声,随后才离开。   此时已经快入正午,回瑶台仙境已是片刻后。   到玉清殿时,有小童候在外头。   见小童行礼他轻应了一声,随后道:“屋里那位可有醒过?”   小童听闻摇了摇头。   正是如此,醉须君知道自己走后岁云暮一直都未醒,他看着前头殿门,待到片刻后才道:“去备饭吧。”话落推门入屋去。   屋中有些静,渺渺青烟自香炉中缓缓升起,直入云顶。   他看了看四下,随后才往床榻边行去。   床榻上的人此时还睡着,薄被掩在他的身上,白衣松散,纤细的身子随之映入眼帘。   瞧着这,他脚下步子都不由得放轻了些,待行至床边才低身坐下来。   一头青丝披散着落在床面,他下意识伸手撩起一缕倚在唇边轻吻了吻,然后才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想是累着了,睡得有些沉,还有几缕发丝就掩在他的面庞上。   他伸手,想要将其捋到耳后。   只是这也才伸手,便见方才还安静睡着的人却是猛地攥住他的手,同时冷眸看向他。   这一瞬间来的太快,醉须君看着自己被掐住命门的手腕,眼中神色微微暗了些,随后才抬起头来。   又见岁云暮眼含冷意地看着他,若说方才也只是沉了些神色,那么现在却是彻底暗了下来。   他以为岁云暮对他没有警惕,可现在却发现还是有,而且极深。   这又让他想到了修有容,想到修有容的话,岁云暮能将假死一事提前告知修有容,可却没想过要告诉他,哪怕是骗骗他都没有。   岁云暮此时也醒转过来了,见眼前人是醉须君,眼中寒意也随即散去。   有些睡糊涂了,只以为这是在自己的寝殿中。   他收了手,然后坐起身来,道:“什么时辰了?”   隐约记得醉须君走时也才晨起,这一觉他是睡得有些分不清时辰。   “快入正午了。”醉须君应着他的话出声,手上则细细把玩着他的发丝,后头也没再出声。   正是如此,岁云暮多少有些察觉出了这人的情绪,心情不好。   他侧眸看去,见他也瞧着自己,那双凤眸中虽是带着柔情可若是细看却能看出里头的暗色。   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幅模样了。   是道门有什么事吗?   想到早晨是白江陵将他唤去道门的,这会儿心情不佳也就只可能是在道门那儿出了什么事。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道:“可是在道门遇上什么事了?”   醉须君听闻并未应声,只伸手抚上他的面庞。   这回岁云暮到是没再躲,正是如此他心底的郁气也才稍稍散了些,然后将他落在面庞边的发丝捋到了他的耳后,精致俊美的容颜也随之映入眼帘。   细细轻抚了片刻,他笑着道:“我让他们去备饭了,用了膳后去外头走走?”   “好。”岁云暮虽不知这人是怎么了,但也没有出声去驳他,点头应了一声便要下床去。   只是这才动作,下一刻身子却是已经被抱了过去,方才还坐在身侧的人此时已经贴上他的背脊,双手紧揽着他的腰,同时还靠在他的后颈处。   察觉到这一幕他有些愣着,不过也没出声,只由着他这么抱着。   醉须君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顺从,轻笑了笑,随后又将他搂紧,仿佛是在害怕他会离开一般,不肯松开。   两人这般亲昵的搂抱着,许久未传来动作。   直到片刻后,岁云暮才有了动作,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随后道:“道门那儿出事了吗?”很是疑惑。   醉须君仍是未出声,只这么紧紧抱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青丝低眸落了一吻,随后靠在他的肩头。   轻轻蹭了蹭他的面庞,时不时还去吻他的耳畔,直扰的耳垂有了些许红润,他才出声,“我今日回道门遇上了个熟人,微云可知是谁。”   “恩?”岁云暮对于他的这番反问很是不解,但还是出声去应他,道:“主事?”   这会儿,他也只能想到白江陵。   而他这番话也才落,耳边却是传来了笑声,有些浅可却是听得清楚。   也不知是不是这番话取悦到了他,醉须君眼中的暗色终于是散去了些许,他小心地又吻了吻他颈项,轻声道:“他忙着处理龙脉的事。”   “恩。”岁云暮听闻点头应了一声,同样的他也没再去猜了。   醉须君见状也不恼,低眸又靠在他的肩头,同时还将他的手包在掌心,然后才道:“我去时见到了修有容,他说你假死的事他知情,你们有了计划处理东极山的事,是吗?”   此番话说着,他微抬起头。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知道这人为何心情不佳,竟是又与修有容有关。   不过这人不是去寻白江陵的嘛,怎么就遇上修有容了。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随后才回眸去看他。   只是这还未瞧见什么,到是先被咬了唇,而后便是一番亲昵的缠绵。   唇上的甜腻不断涌来,仿佛是吃了蜜糖般,惹人心动。   他也没有推拒,微侧着头与他缠绵。   这个吻持续了好一会儿,醉须君才恋恋不舍的退开,然后抵着他的额间,哑着声道:“微云,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所以你骗骗我好不好?”   其实他知道,修有容所言都是真的,岁云暮在出事前送了消息给修有容。   明知岁云暮与他并无关系,可只要想到这些,他的心中却是一直在泛酸,酸的宁愿岁云暮是骗他的,他不在乎真相究竟是什么,只要是岁云暮说的他都愿意信,哪怕是骗他的。   岁云暮俨然也有些被他的话给愣着,尤其是那句‘骗骗他’,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但看着他如此,他也有些无奈了,轻声道:“那时事出有因,没太多的时间去细想,那东西好不容易现身,它躲藏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我无法去一探究竟,正好修有容入城,我便用传音将青面罗刹可能躲藏的位置告诉他,让他去探探。”   “至于其他的那些,都没有了,仅仅只是如此罢了。”他说着还轻叹了一声气,不过就是件寻常事,怎么到醉须君眼里就如此复杂了。   他倒是有些疑惑,这人真的是那个杀伐果断的道门剑仙吗?瞧着倒像是还在南城时的君和,总喜欢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说来,这人可不就是君和。   想着这,他下意识软了些身子,依偎着靠在他的怀中。   醉须君也随着他的动作又将怀抱收拢了些,随后才去应他的话,道:“你与他并非同门,为何当初入道门时却是一同入的,可是之前就认得?”   这话说着,到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想听岁云暮同他的解释。   岁云暮也是没辙,这些奇怪的事竟也能问。   但他也没有推拒,应着出声,“我与他不过只是点头之交,之前也未曾见过,何来一同入的门,不过就是同一日入的门罢了。”   “若要真说上相熟,他是天行门弟子,我儿时曾随同师尊去过几回天行门,不过期间也未曾见过他,只与天行门几位长老有过接触,之后便再没了。”   知道醉须君定是会问之前的事,也都一一说了。   他与修有容根本就不相熟,之前也明确与他说过,结果这人仍然如此在意。   那时会传音也是没办法,只有修有容来了,若是换做别的人他也会如此。   不过他也知道醉须君并不想听这些,也就没有提。   醉须君听着他的解释,仍是有些不痛快,微咬了咬他的唇,道:“那为何不告诉我?”   “你人在道门,我如何告诉你。”岁云暮真是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他人在千里之外的道门,即使他实力再高深,也难做到在那一瞬间同千里之外的醉须君传音。   正是如此,醉须君心底的郁气才终于散去。   他笑着靠在他的肩头,同时揽着他的腰往自己的怀中坐,轻声道:“其实我也没问这些,你不必都与我说。” 第42章   话是这般说着,可里头的笑却是极深。   想是真的哄到了他,此时心尖也是甜丝丝的,哪里还有之前那般的酸涩。   认识千年又如何,微云还是自己的。   他亲昵的贴上岁云暮的颈项,轻轻厮磨着,后头又收了收手,将人揽着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看着他微红的唇,低眸吻了上去。   缠绵亲吻下,这吻又往他的颈项上移,同时双手也是搂得更紧了。   岁云暮被他这么抱着缠绵虽有些不适,但也没有去推拒,只迎着仰头。   原本还穿在身上的衣裳,此时也已经顺着滑落,松散地掩在他的手肘间。   白皙的背脊映入眼帘,上头落了一个个红痕,很是漂亮。   正是如此,岁云暮多少也知道这人的念头是起来了。   只是他真是不大喜欢做这些事,且这会儿身子也有些不适。   于是在他动手解衣带时,他微微低眸,轻声道:“别了,好吗?”   嗓音有些娇柔,听着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醉须君也在他出声时抬头,见他眼底有了些许情、意,但里边儿的推拒也是极深。   知道他是不喜欢,虽有些无奈,但也没舍得再缠着。   抬眸时小心将他揽在怀中,而后才贴上他的耳畔,道:“那用手?”说着轻捏了捏他纤细的指尖。   “恩。”岁云暮之前有过两回,倒也知道何意,点头应了一声。   后头又有缠绵落下,微仰着头亲昵了一番,这才去解他的衣带。   屋中暖香极盛,还有极浅的低喃声传来。   约莫片刻,这声音才散去。   岁云暮被抱着完全倚在他的怀中,眉宇微拧,肩头的亲吻也随之传来。   至于被紧搂着的背脊上此时染了一层淡淡的薄汗,吻痕下,只觉很是漂亮。   他微微低头,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上染了大片痕迹,此时就同衣裳缠在一起。   瞧着这,他眉头皱的极紧,好半天后他才抬起头。   同时,亲吻又缠了上来。   这一吻又是好半天,甚至下一刻他又被搂着往床榻上躺。   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推拒,但想到自己手上的痕迹,他便又快速止下,纤细的指骨微微轻颤,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可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直到这人的吻散去,他才终于出声,“别了。”   “不动你,只是想抱你。”醉须君听着他的话忍不住轻笑一声,低眸又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然后道:“来时我买了些糕点,一会儿我让他们送来,可好?”   岁云暮听闻抬眸去看他,不过也没出声,只点了点头。   后头他又去看自己的手,掌心处很是红润,而指尖上则染了痕迹。   他看着是连连皱眉,眼底的厌弃也随即溢了出来。   正是如此,醉须君看着笑了笑,而后又去咬他的唇,道:“我给你擦擦。”话落才起身下床。   岁云暮瞧着他下床也跟随着准备下床,只打算去沐浴。   方才同醉须君虽然也没做什么,但身上还是出了汗,这么躺着很是不适。   只是这脚才碰到地,醉须君就拿着锦帕过来了。   他也就没有再动,只坐在床边由着他帮自己擦拭。   指尖上的痕迹很快就被擦去,但他还是觉得不适,打算去沐浴。   不过因着这几日都是用的药浴,所以他又去看醉须君,出声询问,“药浴可还有?”   这些都是穆云烟备下,但到底给了醉须君多少,他并不知道。   “有。”醉须君收了锦帕就去抱他。   岁云暮见状轻抬手挡下,然后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这两日下来他对醉须君也算了解,总是想缠着他,方才便是如此。   若不是他出言推拒,怕是这会儿都还没消停,要他陪着沐浴,怕是更难,毕竟也不是没有过。   平时在床上也就算了,混合着药浴时,实在是难以接受。   所以他自是不想这人跟着,别又同前两日一样,被按在药浴中行事。   水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微微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他才下床。   可才走上两步,醉须君就已经贴了上来,从身后搂上他的身子,亲昵地挨在一块儿。   他微微皱眉,侧眸看向他。   醉须君见状也没觉得不适,笑着道:“我不动你,好吗?”话落又去吻他。   这回到是没有再闹腾,只浅浅一个吻便好。   岁云暮见此也知道这人是根本听不进去,虽有些无奈但也终究是没有多言,点头应了。   池水有些暖,许是身子疲乏,只觉很是舒适。   同时腹部的揉捏也随之而来,他下意识轻喃一声,随后才半倚着靠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瞧着也知力道合适,小心揉捏着,后头道:“要不我明日让穆云烟来一趟?”   岁云暮的异常他也是清楚,每回行事后,这人的腹部就有些不好受。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过了头,所以才让他不好受。   但这么几日下来,一直是这样难受,精神也不怎么好。   按说他们是仙体,不似凡人那般,一些小伤小病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岁云暮现在这样,他却有些担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梅花镇伤到了,而他没有发现。   他低眸靠在岁云暮的额间,轻声道:“好吗?”   “没什么事,不用唤她。”岁云暮倒没觉得有什么,再严重的伤都受过,现在只是腹部不适没什么必要让穆云烟特意跑一趟。   就是每回酸胀时确实是不好受,若是没有醉须君这么帮他舒缓,有时真是难受的不行。   又过片刻,腹部的酸胀稍稍散了些,他才准备起身。   醉须君见状又将他给抱了回来,道:“我再给你揉会儿。”   正是这话,岁云暮也就没有起身,顺从地挨着。   两人又泡了一会儿,才回前殿。   殿内有两个小童在,不过他们也未多留,摆了饭菜后便离开,同时还将门给带上。   岁云暮看着桌上饭菜,有些清淡。   坐下后就见醉须君盛了汤过来,香味极浓,之后又开始布菜。   瞧着这他也没出声,只低眸喝了几口鸡汤,味道还不错。   这么几日来,还是第一回有胃口。   下意识,他又瞥了一眼那一锅鸡汤,里头的是一整只鸡,边上还放了两支仙灵参。   醉须君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循着也看了过去。   见那儿的是鸡汤,回眸又去看他,道:“可是还要?”   “恩。”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   醉须君见状也知他是喜欢,又去盛了一碗。   不过这回并没有盛太多,只小小半碗,递过去后道:“还没用膳别喝太多。”后头夹了块肴肉给他。   岁云暮没有应声,又喝了两口便不喝了。   虽说这鸡汤味道确实可以,不过这几口下肚后,他就有些饱了。   但看醉须君这样是还想他吃别的,也就没有去喝,将汤碗放在边上,取过筷子吃他放在碗中的菜。   醉须君也在他将汤碗放下后伸手给接了过来,里边儿还剩下小半碗,他瞧了瞧就都给喝了。   等用完膳已是片刻后,岁云暮只吃了几口便没再吃。   “要出去走走?”醉须君拉着他的手用锦帕轻轻擦拭,确定没有什么沾染,他才牵着他的手起身。   岁云暮也没有推拒,来这儿这么几日,他还没出过寝殿,出去走走也好。   于是他点了点头,应了他的话。   推门之际,殿外光亮宣泄而入,外头的景象也随之映入眼帘。   一眼望去的桃林,竟是比那一日他来接醉须君出关时还要壮观,周围宫楼殿堂,更有云海瀑布自天际落下,当真不愧是仙人之境。   他看了看,随后才跟着醉须君一块儿出去。   玉清殿在瑶台仙境最深处,往前头走上许久就瞧见凌空于巅峰上的飞仙桥,玉色皓白,落地生花。   过了飞仙桥就是先前在玉清殿前看到的亭台楼阁,一座座高耸入云,精妙绝伦,美不胜收。   就是这些殿堂内,也不知住的是何人。   之前未曾听过瑶台仙境还有别的什么人,他疑惑地去看醉须君,见他也正好回眸看来,道:“里头都住了谁?”   “没人。”醉须君知道他问的意思,轻摇了摇头。   岁云暮听闻点了点头,随后又去看四周,瞧着那些殿堂,大致明白瑶台仙境内并没有其他的人。   没有在此地多留,他们往前头去。   因着才吃完饭也不怎么急,只缓步走在其中。   不过走上片刻,岁云暮就没什么性子了。   醉须君也瞧了出来,伸手抚了抚他耳畔边的发丝,然后道:“要不要去看青尘剑。”   “青尘剑?”岁云暮还是第一回听到这剑,出声时还带着一丝疑惑。   后头他跟着醉须君去了异宝阁,阁内放置了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仙品宝器更是多不胜数。   他看着阁内,然后又跟着醉须君往前头去。   约莫走上片刻,终于是到了异宝阁尽头。   不过此地并未放置任何宝器仙品,只摆了桌椅,桌面上则是一盆小巧白莲。   瞧着这,他疑惑地去看醉须君,道:“何意?”   醉须君没有出声,只笑了笑然后拉着他的手放到了白莲上,也是在同时,白莲盛开里头涌现一阵微光。   而微光之下,就见一把通体雪色的莲花单剑出现。   但因着莲花小小一朵,所以真正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有剑柄,上头雕刻着朵朵莲花,剑格处为二十四瓣雪色白莲。   仅仅只是如此,便已惊艳众生。   岁云暮看着那把剑隐约觉得有一丝奇异的暖意落入掌心,仿佛是在指引着他一般。   他又去看醉须君,道:“这是?”   显然,他仍是有些不解醉须君的意思,尤其是这把剑。   “微云可还记得开天时的那朵净世青莲吗?”醉须君瞧着他的疑惑,并未多瞒,笑着出声。   岁云暮听闻微皱了皱眉,他自是知道那朵净世青莲,可却不明白这把剑与那朵净世青莲有何关系。   不过现在醉须君都提起来了,他想应该是有联系,就不知道是何联系。   于是他点了点头,“听闻净世青莲已毁于天地初开,只留下四颗莲子,三颗化为至宝,一颗开花化为造化青莲,你的意思是它与造化青莲有关?”   “只是造化青莲因不得天道所容,为几位天者的先天至宝,从未听过还有青尘剑。”   他想净世青莲早已毁于天地初开时,那这剑即使真与青莲有关定也不会是净世青莲,唯一可能的就是那朵造化青莲。   只是造化青莲为几位天者的先天至宝,也从未听过有什么青尘剑。   这也使得他很是不解,看着醉须君只等着他解惑。   “不是造化青莲,是净世青莲。”醉须君见他想不明白,笑着又道:“天地初开它确实被毁,但却有一缕残魂随莲子一同逃出,落入仙境化为净世青尘剑。”   正是他的这番话,岁云暮也算是明白了,同样也是诧异不已。   毕竟他从不知道那朵在天地初开时就被毁的净世青莲,现在竟是还有一缕残魂,且就在他的眼前。   但,这怎么可能。   这先天至宝怎么会在醉须君的手上,即使他是道门剑仙,也不可能得来此物。   恍惚间,他道:“当真是净世青莲?”   这话落下,醉须君点了点头。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终于是确定,此剑真的是净世青莲,难怪他方才有所感应。   他如今所修为金莲剑诀,莲生万相,修炼到如今连同他的魂体都已与金莲相融,自然也就能与这净世青莲有感应。   下意识,他想要将这剑拔出来,想瞧瞧这先天至宝的净世青莲是何模样。   只是他才伸手还未触碰到,便涌来一阵微光,下一刻他只觉掌心传来刺痛。   一声疼呼下,他快速收回手,就见掌心出现数个细小的血口,密密麻麻好似被数根针扎过般疼。   “可还好?”醉须君也在他收手时快速将他揽在怀中,然后才去看他的手。   在看到他掌心出现的细小血口时眉宇紧皱,血珠子正在溢出来,不一会儿掌心便已是红润一片。   他看着很是心疼,取了锦帕擦拭,后头又包扎了一番才抬眸去看他,“回去吧,我帮你上药。”   这伤是净世青莲伤出来的,虽并不严重但却也难好,毕竟是先天至宝,即使它只是一缕残魂。   只是他这抬头时,却见岁云暮仍是看着那把净世青尘剑,俨然是极喜欢。   他是知道岁云暮会喜欢所以才带他过来,本以为青尘剑会认岁云暮,毕竟以岁云暮金莲魂体,即使不认也该是能碰,可看现在的模样好似不仅不认,还伤了他。   这会儿,他有些后悔了。   于是他搂着将岁云暮抱在怀中,贴着他的耳畔,道:“我们先回去上药,一会儿再来看,好吗?”   一会儿回去后把岁云暮哄睡了,他就把这青尘剑锁起来,定是不让岁云暮再碰。   岁云暮并不知他的那些心思,只侧眸去看他,然后道:“你能拔剑吗?”   他想,既然这净世青尘剑在醉须君的手上,那定然是与他有什么渊源,至少应该是能拔剑。   若是能拔剑,这剑也不知是何实力,同他的两仪剑比起来,不知会是如何。   这般想着,他到是有些期待,真想看看先天至宝的实力。   醉须君自然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期待,不过他还真拔不了,摇了摇头,“拔不了。”   岁云暮瞧着只觉失落,此等先天至宝就在眼前,可却是连其原貌都见不得,让他如何不失望。   这也使得他在回了寝殿后也都想着那把剑,同样也好奇此剑与醉须君的渊源。   按说能到醉须君的手中,怎么说也该是能碰才是,可也不能碰,既然如此,那这剑是如何来的。   他看着正在帮自己包扎的的人,询问着道:“那剑,你是如何得来的?”   “它自己寻来的。”醉须君知道他一直念着净世青尘剑,虽有些醋意,毕竟这人回来后就一直没理过他。   但也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即使心里头再如何不舒服,他也没舍得不去理他。   这话说道间,他将伤口包扎好,然后才在岁云暮疑惑地目光下抬起头,道:“路过不周山时,它自己寻了来,不过那时还未化剑,只是一朵白莲。”   他说着将岁云暮往怀中抱,看着他微红的唇,轻吻了吻,然后道:“一千两百年前它才有了形,成了这净世青尘剑。”   “自己寻来的,可却没认你为主,真是奇怪。”岁云暮听着他的一番解释只觉奇怪,先天至宝会自己择主。   按照醉须君的话,净世青尘剑是自己寻上他的,那也该是择了主,可现在这幅模样却是并没有,当真是奇怪。   醉须君到是并不怎么在意,那白莲从他得来时只看到了白莲前尘,至于后世却是探不出。   所以他是知道自己与它并非有缘,但为何会寻上他,却是并不知了。   如今都过了几千年,他也早已没了这个好奇,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把废剑,毫无用处。   又见岁云暮还在想着那把剑,他虽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吃味。   就没见过岁云暮这般想过他,可现在却是对着把剑如此上心。   他有些不高兴地咬上他的唇,许是为了唤他,还咬的有些重。   正是如此,岁云暮才醒转过来,见他直愣愣地瞧着自己,眼底还有些许不悦。   但他不知这人是因何缘由如此,下意识道:“怎么了?”   醉须君听着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同样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说,难不成要问是剑重要还是他重要。   堂堂剑仙,若是同把剑争,传出去不得被世人耻笑。   于是他也没提,反而是又咬了几口,然后才道:“我想要你。”说话间啃咬也稍稍散了些,小心舔允缠绵着。   “我用手帮你?”岁云暮听着他的话,下意识便出声,同时还伸手打算去解他的衣裳。   不过这才伸手,他就被抱着往床上躺,以至于双手此时就抵在眼前人的肩头。   也是在这时,亲吻也随之落了下来,一点点与他缠绵。   而这个吻直扰了好一会儿,醉须君才稍稍收起,而后去吻他的下颌。   吻了一会儿,他又去吻岁云暮的唇,随后道:“我想要你,好不好?”   说是在商讨,可攥着他手的力道却是不由得收紧,下一刻还缠着与他十指相扣。   岁云暮见此又哪里不知意思,虽不大喜欢,但也没有推拒他。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知这是同意了,果然微云还是在意自己。   想着这,他笑着去吻他,心尖更是甜腻。   外头天色极好,灼灼桃花,夭夭其华。   入夜时,屋中有些静。   青烟渺渺自香炉中升起,浓香在屋中弥漫。   岁云暮此时正半倚在床榻上,想是累了也没什么力气,同样的腹部的酸胀又涌了上来。   他微微皱起眉,随后才闭眸歇下。   “又不舒服了?”醉须君瞧见了他的不适,小心搂着他便往怀中靠,后头还伸手帮他揉着。   岁云暮并未出声,只轻轻应了一声。   而随着轻揉,酸胀才散了些,但仍是有。   此时他也有些奇怪了,为何总是在行事后会出现如此异样,莫不是真如醉须君所言,在梅花镇时让那佛者给伤着了。   他闭着眼,思绪也有些涣散。   “我让人去道门递信,正好让穆云烟把小五带来。”醉须君见他一直皱着眉,也知道这是不好受。   这让他有些心疼,拉着他的手轻吻了吻,然后又道:“我陪你睡会儿,好不好?”   “恩。”这回岁云暮到是出了声,不过也只是应了一声便散了,昏昏沉沉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正是如此,醉须君才抬起头,侧眸看向前头紧闭的殿门,道:“去道门送信,让穆云烟来一趟,顺便让她把小五带来。”   小五是岁云暮的纸人,是由他的灵气支撑,离开太久怕是会变回原型,将它带来瑶台仙境,省的到时候还要岁云暮再给它渡灵气。   而在他说完后,殿外候着的小童才离开。   醉须君也在此时低下头,见岁云暮已经睡熟,他微微低身将人往怀中又抱了些。   至于手上动作,他也是未停,一直小心为他揉着。   瑶台仙境离道门有些距离,穆云烟到时已是片刻后。   听着殿外的声音,醉须君从床上起身,然后为岁云暮穿衣。   待穿戴后,他才抬眸看向殿门,道:“进来吧。”   随着他的话落,殿门被推开,穆云烟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还有小五。   小五看到了躺在醉须君怀中的人,一阵欢喜下,全然忘了醉须君还在,迈着小腿就要往床上爬。   但也是这时,它察觉到了一丝冷意,下意识歪了歪脑袋然后才去看醉须君。   见他冷眼看着自己,当即缩了回去,也不敢再乱动。   醉须君虽是同意小五过来,但却也没同意小五可以随意往岁云暮身上爬。   又瞥了一眼,他才去看穆云烟,眼中冷意已散,他道:“让你跑一趟了,微云这两日身子不大舒爽,你瞧瞧可是因为什么伤。” 第43章   “我瞧瞧。”穆云烟听闻低身坐在边上,然后才去看半倚在醉须君怀中的人。   此时正沉沉睡着,面容陷在衣裳间,这么看去时也只能看到他落在身前的发丝。   可尽管如此,还是能认出眼前人是谁。   来时她还在疑惑醉须君唤她来一趟,怎么还要她将小五带上。   现在一看也知为何了,因为本就是给岁云暮带的。   至于这两人的关系,看现在这般的亲昵,她想定不一般。   不过毕竟是两人的私事,她自然不会去多问。   轻应点头后,她才去探脉。   衣裳半掩下的手腕上留了几个细小的红痕,因着他的肤色本就白皙,这么瞧去时倒也是瞧的清楚。   她没有多去在意,微低着眸查看。   脉象到是平稳,之前受的内伤如今已好的差不多,就是有些疲乏,应该是没睡好。   目光又瞥了一眼他手腕上的红痕,也知道为何会如此。   但也只是疲乏罢了,并未有其他的不适。   又探了片刻,她才抬头去看醉须君,同时眉间也微皱起来,因为她并未探出什么来。   岁云暮的身子虽然之前受过伤,但如今也都好了大半,就连先前灵气耗损这会儿也已经渐渐养回来。   而她的皱眉,醉须君瞧见了,只当这是探出了什么,询问道;“可是有暗伤?”   莫不是当真有什么暗伤是他未发现的,才让岁云暮这两日如此不舒服。   “没有。”穆云烟听着他的询问轻摇了摇头,随后收回手,抬眸又去看他,道:“剑仙前辈所说的不适,是何症状?”   既然探不出,也只得先问问。   醉须君听闻也知意思,这是没探出来。   低眸看了一眼,见岁云暮睡得有些沉,可尽管如此眉头仍然是紧皱着,可见即使是睡着了那股子不适也还是在。   他小心抚了抚他的发丝,然后才去看穆云烟,道:“几回双修后,微云都说腹部不舒服,可是因为双修的缘故?”   “腹部吗?”穆云烟听闻微低眸看去,衣裳遮掩下倒也瞧不出什么。   伸手再次探上他的手腕,便见一缕青丝涌入其中,而后才缓缓闭上眼。   青丝好似青龙般在岁云暮的体内快速游走,不过片刻,她便睁开眼,同时收了手。   掌心中出现一条细小青丝,青丝并未有异常,只在她的掌心盘旋。   她抬眸又去看岁云暮,见他身上仙息极浓,其中还夹杂着醉须君的。   如此仙息仿佛是要将岁云暮完全淹没般,到是有些喧宾夺主了,怎么说也都是醉须君的仙息,如此强劲的混合在岁云暮的身上,确实是会不适。   且青丝也没有探到任何异常,只能是岁云暮身上的两股仙息在作乱。   她收起青丝,然后去看醉须君,道:“先者的身子到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之前受的伤如今也已经养回来,再小心调理应该就能完全恢复。”   “至于剑仙前辈你说的,我想应该是先者身上的两股仙息在作乱,先者如今身子还未完全好,行双修之事还是不要太频繁才好。”   岁云暮的实力在道门也算是上乘,没几个是他的对手,但这不代表醉须君也是。   可以看得出,醉须君的仙息一直都想要、强、占岁云暮,双修之事太频繁,夹杂在岁云暮身上的仙息也就更浓。   本就因为受伤身子还未完全好,仙息又一直作乱,自然也就难受了。   “确定是因为双修?”醉须君其实也是有些明白,因为每回岁云暮难受时都是在双修后。   现在听到穆云烟的话也清楚真的是因为双修,因为双修使得他与岁云暮的关系格外亲密,仙息自然而然也会被渡过去。   按说这仙息是可助岁云暮修炼,但他对岁云暮的占、有太强,导致连同仙息也是想要占、有他。   若是没受伤时,也就罢了。   现在岁云暮还有伤,本就虚弱些,现在他的仙息又混合其中,也难怪为何每次都是双修后才难受,因为那时的仙息最为浓郁。   低眸看着怀中因为行事而疲惫安睡的人,只觉很是自责,明知岁云暮不喜欢这些,他还总缠着他。   又看了一眼,他才去看穆云烟,道:“可有法子调理?”   “问题并不大,压下前辈你的仙息就行。”穆云烟说着从储物袋中取了几瓶灵丹,又道:“这是渡灵丹,来时匆忙只带了这几瓶,等我回道门再备几份汤药就能养回来,前辈若是真的想行双修之事,只要别太频繁就可以。”   醉须君听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后头又交代了一番,人才走,屋中也静了下来。   小五一直躲在角落中张望,一会儿看看岁云暮一会儿又去看看穆云烟,就是不敢去看醉须君。   待穆云烟离开后,它又躲到了床沿边上的轻纱下,随后才探出脑袋去。   它张望着瞧了瞧岁云暮,见他安静的睡着,下意识歪了歪脑袋。   也是这时,殿外又进来一名小童,身着白衣道袍,模样生的可爱。   小童入门后先是恭敬的行礼,然后道:“主人。”   “带它去桃园。”醉须君在小童入门时就已经揽着岁云暮去了床榻里头,盖了薄被后才回过头去看躲在角落中的小五。   见小五猛地缩了回去,连点踪迹都寻不到了。   知道它是在怕自己,也没太在意,只道:“微云这两日身子不大舒服,你别过来吵他,上回答应你的白桃你自己去桃园挑吧。”   那一日在东极山时他就答应了要给小五白桃,如今人到了瑶台仙境,自是不会忘。   当然更多的还是不想它太靠近岁云暮,省的这人吵着岁云暮。   正是他的此番话,小五从轻纱下探出头,脑袋轻歪着去看醉须君。   可却只看到床沿并未瞧见人,然后才又去看站在一侧的小童。   见小童恭敬地站着,好半天后它才从轻纱下爬出来,不过它没有跟小童出去而是跑到了床边。   沿着床边一下爬到了床上,探着脑袋去看岁云暮。   奈何醉须君挡着,它也看不到,最后也只好又从床上爬下去,两条小腿轻轻晃了晃一下跳到了地上。   它仰着头去看那名小童,见小童手上持着银丝拂尘,忍不住惊呼一声。   ‘哇。’它紧紧地盯着瞧,后头则顺着小童的衣裳往上爬,最后一下就爬到了拂尘上。   不过它也没做什么,只盯着拂尘仔细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一般。   又在殿内待了片刻,他们才走。   殿门关上,屋中又暗了下来。   醉须君没有去理会那两人,此时正倚在岁云暮的身侧,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小心轻抚着。   发丝微乱,上头还沾染了些许薄汗就黏在他的面庞上,眉宇微拧,还染着一抹忧色。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同样也让他很是心疼。   唉——   他微微叹了一声气,而后才顺着又将岁云暮往怀中抱。   许是动作扰着了,岁云暮醒了过来。   但也不知是不是突然被闹醒有些没睡好,他这思绪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漂亮的眼眸半阖着然后才抬起头来。   见醉须君就在自己跟前,下意识轻唤一声,“君和?”   “恩?”醉须君听着他的唤有些愣着,随后才低下头去,知道自己这是吵醒他了,小心吻了吻他的唇,哄着又道:“还早,再睡会儿。”边说边还将他落在身前的发丝捋到身后。   白皙的颈项也随之映入眼帘,上头落了许多红痕。   他也没去动,只扶着他靠在自己怀中,确定了他这么睡着不会难受,才去扯薄被。   岁云暮并未作声,只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才又闭上眼。   不过他这回倒也没有再睡,这么闭眸片刻又睁开了眼,里头的迷茫散了些,清醒许多。   “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醉须君见他睁眼,只当这是又难受了,伸手就去帮他揉。   岁云暮倒也没有推拒,腹部的酸胀此时已经消了许多,但还是有。   所以醉须君这么帮他轻揉后,他下意识舒适的呢喃了一声,随后才道:“穆云烟来过了?”   醒来时就察觉到屋中多了一丝气息,虽然并不清晰,但若细闻还是能闻出来。   “恩。”醉须君也没打算瞒他,轻应一声后又道:“刚走一会儿。”   岁云暮听闻点了点头,同时又闭上眼,道:“她如何说,我身上可是留有暗伤?”   “没有。”醉须君说着轻摇了摇头,后头又将穆云烟所说都一一告知,同样的也是有些无奈。   微叹了一声气后,他才低眸靠在岁云暮的颈窝处,小声道:“是我不好。”说着又将他搂紧了些。   正是如此,岁云暮下意识就往他的怀中靠。   听着耳边的叹气,他又侧眸看去,见他整个儿都埋首在自己的颈窝处,隐约间还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   不知是想着什么,他伸手顺着抚上了他的背脊。   这还是他第一回见醉须君如此,竟是有些想笑。   事实证明他真的笑了,唇角微仰贴上他的面庞,然后才轻声道:“醉大剑仙怎么还怕起这些了,穆云烟不是说吃几贴药就能好,又不是什么严重的。”   其实隐隐他觉得同仙息并无关系,因为他并未感觉到仙息有多混乱。   但他也想不出是何缘由,且也知道醉须君在意这事。   并不想他太担心,再者只是有些酸胀并没有其他的感觉,兴许真是如穆云烟所说的是因为双修太频繁才使得仙息作乱。   毕竟在双修时,仙息确实有些乱。   见醉须君一直揽着他也不动作,知道他这是极在意,眼底的笑也是愈发的深。   想是起了玩闹的心思,他笑着伸手就去解醉须君的衣裳,同时又贴上他的耳畔,轻声道:“要不要?”   “恩?”醉须君听着他的话不解何意,疑惑地抬起头。   也正是他的起身,就注意到岁云暮已经解开了他的衣裳,并且探入其中作乱。   哪里还不知他说的是什么,这还是第一次见岁云暮如此主动,之前都是被他缠着做这些事,有时一回后这人就没什么性子了。   此时见他主动,他哪里忍得住,当即就吻了上去。   岁云暮也在他吻来时微仰头迎合,双手顺势揽上他的背脊,亲昵的同他相依。   只是这吻也不过片刻却又散了,醉须君慌忙起身退离。   这也使得岁云暮有些疑惑,睁开眼见人虽仍是与他相依,但却已经退离些许距离。   瞧着这,他迷糊地道:“怎么了?”   而他的迷糊惹得醉须君心尖是酥麻,真是愈发的想要将人吃了,实在是真的从未见过岁云暮主动,也从未见他迎合过。   方才那么一番浅尝,他便有些沦陷。   可一想到穆云烟的话,他即使再如何深陷也都忍住了,摇了摇头,道:“穆云烟说双修不可太频繁,方才已经有过两回,你会不舒服。”说着还叹了一声气。   这会儿他到是有些后悔,怎么就同把剑争醋吃。   若不是吃青尘剑的醋,他也不会缠着岁云暮要了几回。   岁云暮到是不知他所想,只应着他的一番话轻笑出声,本就俊美的容颜,此时也因着这抹笑愈发惹人。   他是真没想到醉须君会如此听穆云烟的话,还以为一番、撩、拨,这人就会缠上来。   本就是有意扰他,轻笑一番后,他去解自己的衣带,同时又道:“真的不要?”边说边已经扯开了衣带,纤细的身形映入眼帘。   里边儿染满了红痕,一个个好似勾人一般,很是漂亮。   正是如此,醉须君眼底的暗色也随即涌了上来,下一刻他直接攥住岁云暮的手,又见他眼底的笑意,哪里还不知他的意思。   这是故意、撩、拨他,偏偏他还挺受用。   但想到岁云暮身子不大舒服,就是受用他也没有动,只道:“别闹,一会儿穆云烟将药送来,喝了我陪你睡会儿。”说着又将他散开的衣裳给拢了回来。   岁云暮见此也知这是真的不要,虽还有些玩闹的性子,不过这会儿也都散了。   他有些懒洋洋的倚在醉须君的怀中,漂亮的桃花眸中还有笑意未散,注意到亲吻落下时,他顺着抬起头。   待片刻后,这吻才散,他看向醉须君道:“小五呢?”   忆起先前醉须君说会将小五带来,但这会儿怎么也没瞧见。   “我怕它吵着你,就让它去桃园了。”醉须君说着还将他黏在面庞上的发丝给捋了捋,指尖下又有薄汗染上。   他小心轻抚着,动作轻柔无比。   岁云暮也没在意他的举动,只应着他的话愣了片刻,然后道:“它一个人?”   “我让人带着它去的,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突然这般说,隐约觉得好似有什么事,疑惑地出声。   岁云暮听着他说还有人,才稍稍顺了心。   但后头他又伸手揉了揉眉宇,有些疼,随后道:“一会儿恐怕得被毁上几棵树,它看到什么都想要。”   小五那模样,就是死人它看到喜欢的,都能给藏起来,更别说那些桃树了。   先前入瑶台仙境时,这人就趁着他不注意直接毁了几棵树,这还是因为他在收敛了些才只有几棵树。   如今醉须君竟是放任它自己去桃园,怕是几棵都不止。   醉须君听着此话又哪里不知意思,不过他也没太在意,道:“无事,若真的损毁了,到时重塑便可。”   再者也只是几棵桃树罢了,整个瑶台仙境有成百上千棵,倒也不在意损毁一两棵。   “恩。”岁云暮听闻也只能如此,后头又说起了其他事,道:“那孩子现在可还在道门?”   先前匆忙回道门,他到是把张家村的事给忘了,那张芸儿现在应该还在道门,也不知如何了。   醉须君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何人,搭在他腹部的手小心揉捏着,然后才道:“还在道门,白江陵正在安排她的去处。”   “何意?”岁云暮听着此话有些不明白,既然人还活着,且东极山的事也都处理妥当了,人自然是要送回张家村去。   可现在醉须君却说在安排去处,这是何意。   “前头有消息递来,说是张家村的人都死了,被、毒、死的。”醉须君原是不想将此事告诉岁云暮,毕竟张家村会死全同他也有牵连。   但也知道,这事根本就瞒不住,即使今日他不提,岁云暮以后也会知道,倒不如这会儿都说明白了。   他低下头,看着岁云暮眼中的不解,又道:“是那一日的妇人宴请村中人吃饭,她在饭菜中下了毒,全死了,连她也死了。”   此番话落,岁云暮下意识皱起眉,竟是都死了。   也就是说,如今张家村只余下张芸儿一人,难怪白江陵要为她安排去处。   因果循环,那张家村也算是得了报应。   就是此事同他也有些关系,若那一日他没有、插、手,至少这报应不会来的这么快,也不会让他沾染上因果。   罢了,既然已经沾染,解开便是。   他从醉须君的怀中起身,然后下床去了桌边,同时手中出现纸笔来。   落笔时,醉须君也跟了过来,从身后搂上他的身子,亲昵相依着。   他也没在意,落笔书写。   醉须君看着他落笔低眸靠在他的肩头,随后道:“你想让她入丹霞门?”   “恩。”岁云暮轻应着点头,同时将手中信纸叠出个纸鹤。   纸鹤落在他的掌心,下一刻便见雪色翅膀缓缓挥动,随后顺着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他回身去看醉须君,然后又道:“丹霞门如今只余下一位弟子,主事的意思是让他留在道门修炼,并不想他参与其中。”   “不过毕竟就剩下他一个弟子了,若是他也死了,丹霞门便是死绝了。”   “他资历不够,难寻到资质不错的人入门,我探过张家那孩子的灵根,虽并不出众,但还算中规中矩,若是有心修炼还是会有成就。”   “所以我将她送去与丹霞门那位弟子作伴,刚好可以一块儿修炼,丹霞门那位弟子如今实力也才筑基,教个弟子入门应该是可以,等张家那孩子到了练气便可拜入丹霞门。”   怎么说他也与丹霞门那位道霞真人有过几次面,现在丹霞门只剩下那一个弟子,能照顾还是会照顾一下。   “恩,微云你决定便好。”醉须君到是对这些没什么意见,只要岁云暮高兴便好。   他低头又去吻岁云暮,细细缠绵着。   岁云暮见此微启口迎合,落在身侧的双手也随之揽上他的腰,使得整个人都倚在他的怀中。   但也是同时,他只觉身子腾空,下一刻竟是被抱着坐在了桌面。   缠绵落下,很是亲昵。   后头又说了一会儿话,他们才睡下。   *   夜色正浓,明月高挂于空,清清冷冷。   浓密树林间,鸟鸣声不断。   突然便闻一阵脚步声,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步子格外匆忙。   下一刻就见一名身着蓝衣的男子出现,手上持着银剑,另一手捂着肩头,隐约能看到有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而他的面上也同样沾满鲜血,头发凌乱,狼狈不已。   与此同时,又见一道冷光出现,直击他的后背。   男子也察觉到了冷光,快速回身用剑挡下。   正是如此,冷光直接朝着另一侧飞去,瞬间便将一侧树干击碎,落地时就见一把弯形镰刀赫然掉在地上。   他看着又快速朝着四周看去,可却并未瞧见任何人。   这也使得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手中剑也随即攥紧,双眸更是警惕地盯着四下。   也是在同时,冷光再次袭来,他也随之快速回过头去,银剑再次挡下冷光。   只是这回冷光却是没有被弹开而是直接缠上他的银剑,下一刻便见冷光一攥,一条血迹斑斑的铁链赫然出现,猛地就将他往另一边拖去。   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一人,身着紫衣道袍。   在男子被拖拽靠近的刹那,紫衣道袍者猛地伸手直接刺入他的腹部,似是要将他的内丹挖出。   速度极快,只余下满地鲜血。   至于被重伤的男子双眸瞪大,他看着眼前人的目光布满了震惊,好一会儿后他才出声,“道.......”   后头的话还未落,眼前人已经将他的内丹挖出,金色的内丹上还染着血。   而他的口中也随即吐出血来,下一刻快速倒在地上,手中剑也随即掉落,没了动静。   紫衣道袍者并未理会他,只看着手中内丹,眼中涌上来一番癫狂,大笑出声。   但也在这时,又见寒光袭来,直取他命脉。   他也在这道寒光下快速回头,伸手接下寒光,随后侧眸看向寒光袭来之处。 第44章   下一刻就见两名同样身着蓝衣的男子出现,手持银剑,来势汹汹。   站定时他们的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人,蓝衣上布满鲜血,此时早已没了声息。   又见紫衣道袍者手中攥着颗染血金丹,哪里还不知发生什么。   其中一人持剑相对,怒喝一声,“恶道,杀我师弟,今日要你血债血偿!”话音一落,飞身便朝着紫衣道袍者袭去。   “就凭你,哼!”紫衣道袍者显然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在看到他们袭来时,冷哼一声,同时手中拂尘一扫。   便见飞沙走石间,林内涌来一阵狂风,吹得人迷了眼。   正是如此,两名蓝衣男子的攻势也被直接挡下,同时快速抬袖遮挡风沙。   也是在同时,又见冷光出现。   两人一见也不再遮挡,直接抬剑去挡,奈何这风沙实在是厉害,手起剑落间竟是什么都未挡下。   一时间,两人竟是被困在风沙阵中。   “师兄,怎么办?”其中一位男子出了声。   另一位被唤作为师兄的男子听闻沉默片刻,随后又往四周看去。   只是入眼便是一片风沙,吹得他连眼都睁不开。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道:“先走。”话落才要从这风沙阵中突围出去。   “入我阵者,还想走!”   也是这时,便闻一声厉喝传来,下一刻风沙中银丝拂尘出现,以迅猛之势朝着两人袭去。   两人见状快速后退,但还未退出一步,却见恶道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拂尘化为染血铁索直接缠住两人,同时双手出招,直刺两人身体。   两人一见就要去挡,可剑也才抬起却见恶道的手已经嵌入他们的腹部,鲜血随即涌出来,下一刻快速离开便见两颗内丹赫然出现。   恶道看着手中的金丹又是一声冷哼,不屑地道:“不自量力!”   他没再去看这两人,收了手中铁链就绕过他们离开。   而在他走出几步外后,被挖了内丹的两人猛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满地鲜血,飞沙已散,只余下三具尸体。   约莫片刻后,此地才静了下来,恶道也已经离开。   *   旭日高升,云间涌现阵阵金光,境内云雾缥缈,仙气缭绕。   桃枝上朵朵桃花开满,许是才晨起,更有晨露沾染,到是有了些凉意。   岁云暮已在瑶台仙境住了有半月,以往在道门时大多都是在处理鬼道的事,回道门的时间也是极少。   如今这一回后,他竟是清闲了起来,道门已有数日不曾递信来过,大多都是醉须君在处理。   突然这么清闲,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这日晨起,天才亮他就醒了,屋外传来极浅的说话声。   他下意识往外头瞥了一眼,注意到说话声散去,他才再次躺了回去。   昨夜睡得早,此时躺回去后也有些睡不着了。   醉须君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就贴在他的身后,同时手搭在他的腰上,亲昵的揽着他。   也是这时,身后又传来动静,揽着他腰的手也微微收拢,身后的人又贴了上来,靠在他的后颈上,静了下来。   只当这时还未醒,但下一刻他却是被搂着翻身,原本还睡在边上的人突然起身倚在他的身前。   漂亮的凤眸也在此时睁开,里边儿还带着一抹倦意,可见也才醒。   他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人,浅笑着吻了上去,随后才道:“怎么不再睡会儿?”嗓音还有些哑,可却也是极好听。   话落后又是一番缠绵,搂着他腰间的手也顺势探入衣裳间,亲昵厮磨了一番后才抚上他的背脊。   岁云暮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并未推拒,顺从的揽着他的背,然后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道门那儿可还好?”   昨日用晚膳时道门那儿突然送了信过来,他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看醉须君匆忙离开也知道应该事情严重。   “才回来,看你睡着就没舍得唤你。”醉须君说着又去吻他的眼,那双桃花眸极勾人,只是这般看着都让人神魂颠倒。   这也让他有些不舍得离开,亲吻着好一会儿,他才又去吻他的唇。   不过这回到是没有缠着多久,只片刻后他就收起,后头也只浅浅吻了几个,然后道:“我们安、插、在鬼道的线人出事了,昨日白江陵唤我过去就是为了此事。”   “怎么回事?”岁云暮听着此话也是一愣,对于安、插、在鬼道的线人他有所耳闻,已有数年。   只是这么多年都未曾发现,怎么现在好好的就出事了。   猛地,他又想到了什么,启口便道:“你的意思是......”   此话还未落,亲吻又缠了上来,直扰的他皱起眉,呼吸都有些涣散。   约莫片刻后,这吻才散。   醉须君也知道他这是猜出来了,笑着又咬了咬他的舌尖,然后道:“此事暂时只有两位主事知道,以免打草惊蛇不必多提。”   正是此番话,岁云暮也知道自己没有猜错,道门内有鬼族的线人。   而这个线人竟是还知道如此核心的事,毕竟连他都不知道道门安、插、在鬼道的线人是谁,既然如此道门中藏着的又会是谁。   他低眸思虑了片刻,可却并未想出有什么人来。   片刻后,他抬眸去看醉须君,道:“那我们安、插、在鬼道的线人现在如何了?”   其实他也知道,线人怕是已经死了。   这消息能被传到道门,可见是鬼道想让他们知道,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线人已经死了,是在挑衅他们。   下意识,他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微云可还记得在梅花镇时,白江陵曾唤我回道门。”醉须君瞧着他又皱眉,伸手抚了上去。   动作小心,同时也往他的身上又贴近了些。   岁云暮也在他动作时跟随着挪了挪身子,随后他道:“也是为了此事?”   “恩。”醉须君点头应了一声,后头又道:“那时线人就传出消息告知鬼母那儿已经起了疑心,是混进道门的鬼族人所传,不过那时也只是起了疑心,鬼母那儿还不知是何人,直到昨日才突然知道我们的线人是谁。”   他这话说着低下头,同时伸手撩起岁云暮的一缕发丝,攥在手心细细把玩,又道:“微云觉得,鬼母是如何知道我们安、插、着的线人是谁?”   岁云暮听着此话并未出声,因为他发现醉须君的话与他先前的猜想有些不对。   方才他想,能够知道线人的也就道门几个地位高深的真人,可现在听着此话,他又觉得并不是。   因为线人并不是立马出事,也就是说鬼母只是起疑心并不知道谁是线人,那也就是说混入道门的鬼族人并不是那几位真人中的一位。   可后头鬼母却又知道了线人是谁,那便是那个人虽然不是道门即为核心之人,但身份定然也不低,至少是能出入道门存放机密的库房。   而那个位置,可能与他一样是先者,也可能是底下几个。   那几人他虽是并不相熟,但也都认得,左思右想下他也想不出是何人。   他抬头去看醉须君,道:“那个人可是其中一位先者,还是天师?”   “还不知道。”醉须君摇了摇头。   岁云暮见此也知这是真的不知道,想也是,既然能混进道门且到现在他们才发觉,想要立马将人抓出来,难。   他皱着眉片刻,然后又道:“那线人呢?死了?”   此话刚落,醉须君便已经倚了上来,同时还搂着他往床榻里头去。   岁云暮不知何意,疑惑地看着。   醉须君见此又哪里不知他疑惑,不过他并未出声,只低眸去吻他。   同时又将他早已松散的衣裳给扯下丢在边上,指尖轻抚上他的身子,仿佛怀中人是他的至宝般,动作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知道他是不会说,倒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事关道门。   又见他吻上自己的颈项,迎合着仰头,双手也顺势搂上他的腰,眼眸半阖由着他亲昵。   说来自那一日穆云烟提过不可太频繁后,这人就真的安分了下来,到现在已有数日都不曾有过双修,他都不知道醉须君能这么忍。   好几回都见他想要的不行,但回回都止下,有时他真是想笑。   他又不是凡人之躯,还能因为个仙息作乱出事不成。   此时见他如此,自是没有推拒。   也是这时,亲吻落在他的耳边,同时又有话音传来,只听他道:“没死,那一日回道门后我便与白江陵商量了一番,用傀儡替下了线人。”   “也幸好那一日我们做了准备,知道线人一事泄露定是会出事,所以事先用了法子替换,死的只是傀儡。”   “闭关前我在鬼道放了傀儡,现在线人用傀儡的身份留在鬼道,此事只有白江陵与我知道,暂时不会查到他的身上。”   他在说完后又在岁云暮的唇上落了一吻,随后才搂着他靠在怀中,亲昵的贴在他的颈项边。   鼻息间的淡香极浓,令他很是舒心。   下意识又轻蹭了蹭,他才用着暗哑的嗓音道:“一会儿我还得再回道门去,微云陪我躺会儿。”说着搭在他腰侧的手落在他的腹部,帮着他小心揉着。   “这么匆忙?”岁云暮听着他的话有些愣神,才回来怎么又要走,后头又道:“为何不住在道门?”   这般的匆忙,怎么还回瑶台仙境。   他侧过头去看他,想是真的累,面上还带着些许疲惫,闭着眸小憩。   见此,他也没再出声。   只是他没出声,醉须君到是先有了动作,挪着身子又往他身侧依,然后才道:“那儿又没你,有什么可住的。”说话间他又睁开眼,见岁云暮看着自己。   瞧着这,他笑了起来,道:“微云,你吻我好不好?”   “恩?”岁云暮听着这话微楞片刻,但很快又回过神,见他眼底染笑地等着自己。   之前大多都是醉须君缠着吻他,要他主动去吻还真没试过。   又看了一眼,他才仰头小心地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   正要退离时,醉须君缠了上来,勾着他好一番缠绵。   等到片刻后,这人才退离,又靠在他的发丝间,然后道:“微云再陪我睡会儿。”   “好。”岁云暮也没再说什么,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相拥而眠,屋中寂静不已。   岁云暮原也才醒没一会儿,按说是没什么倦意,但也不知是不是醉须君搂着他,同时还一直帮他揉捏腹部,这么躺了片刻后到还真困了。   睡下时已是片刻后,亲昵地挨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睡得并不久,只一会儿就醒了,入眼见岁云暮安静的睡在自己的怀中,发丝微乱,面容姣好。   他瞧着心尖也都是甜腻,这个人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   这也使得他没忍住又去吻他的颈项,直在上头添了个红痕,他才满足。   起身时也都是小心,怕吵醒了岁云暮。   出门后他便去了道门,殿内又静了下来。   岁云暮醒来已是正午时分,殿外天色大亮,更有些许透过窗户落入其中。   他下意识看向身侧,见那儿空空如也,也知道醉须君这是已经走了。   这让他有些微楞,竟是没发现人走了。   起身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待到困倦散去,他才起身下床。   也是同时,殿门被推开,两名小童端着午膳走了进来。   岁云暮低身坐在桌边,瞧着他们摆放,然后道:“剑仙何时走的?”边说边去倒了杯茶,润了润喉。   “早晨就走了。”小童乖顺的出声,后头将饭菜摆放齐全后,他们才走。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知应该是他睡下后不久人就走了。   又看了一眼,他才收回视线,起身去洗漱。   回来时,就见小五趴在桌面上,手里还抱着一碟红豆糕,吃的桌上到处都是碎屑。   这也使得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坐在边上。   桌上菜色极好,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须君不在,他也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吃了两口便不吃了。   小五这厢吃完红豆糕后就去看岁云暮,时不时还去看摆在桌上那些吃食。   岁云暮自然是看到了,也知道它这是想吃。   总归来说他也吃不下,于是点头由着它了。   小五一见高兴地就往上头扑,仿佛是要将其全给吃光了。   岁云暮见此也是无奈,但也没说什么,起身去了衣柜边。   也是这时,衣摆处传来动静,疑惑地低下头,见小五站在边上,手里还拿着封信。   “谁给的?”他询问着将信接过,上头并未写何人,拆封后里边儿到是写了何人,是时微末。   这也让他有些疑惑,儒林怎么会给自己递信。   他与时微末也不过只在鬼道有过一面,之后便再无交集,不解他怎么会给自己送信。   这般疑惑下,他才去看信。   信上倒没说什么事,只说邀他去儒林一聚。   又看了片刻,他低头去看小五,道:“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日。’小五乖乖地出声。   岁云暮听着又去看手中信,此时也是愈发不解时微末为何意。   不过既然都递信来了,不管是何缘由,还是得去一趟。   *   离开瑶台仙境时已是片刻后,原是想等醉须君回来。   不过他也不知这人要何时才回来也就没有等,只送了信过去,他便去了儒林。   儒林为儒门正统分支,现根据地就在江南,才入境内便是连绵细雨,凉意拂散他身上的热气,很是舒爽。   脚踩金莲花瓣,乘风而过,行了不过一二个时辰到了儒林。   儒林庄园外并未守人,大门敞开,里头景色映入眼帘。   门前顶上悬挂着匾额,上头只写了‘儒林’两字。   瞧着这,他才入门去。   只是入门后,门内是一片寂静,倒像是没什么人在。   正在这时,前头传来脚步声,匆匆而来。   他也寻着声音看去,见一蓝衣男子快步行来,手上还拿着把素色油纸伞,匆匆忙忙也不知是要去何处。   来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下意识停下步子。   不过也只片刻,那人便又快步迎上来,脸上也都是笑意,道:“前辈!”   “前辈。”他很快就到了岁云暮跟前,笑着唤了一声,后头又道:“方才听到掌教说前辈你要来,弟子还有些不信,没想到前辈你真的来了,弟子原还想去道门拜谢前辈,若不是前辈搭救,弟子定是不能活着出鬼道。”   “前辈一路行来可还好,可用了膳......”   想是真的高兴,他这一个人说了好一会儿没停,有些吵闹。   岁云暮听着微皱了皱眉,不过却也未出声,只想着眼前人是谁。   梅丹青此时也终于是回过神,见他看着自己未出声,当即就拍了拍脑袋,然后笑着道:“到是给忘了,弟子梅丹青见过前辈。”说着做辑行礼。   “梅丹青?”岁云暮应着他的话出声,同时他也想起眼前人是谁,是一开始在鬼道救下的那个儒生。   那时断了一只手,虽被接上了,但能不能用却是不知。   于是他低眸看向他的手,然后道:“你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梅丹青也知道他这是认出自己了笑了起来,后头摇了摇头,道:“药师说,幸好回来早,若是再拖上一会儿,我这手就真的废了。”   想到那时药师说的话,他还有些心有余悸。   对于剑修来说,若是废了手,那便比死还要痛苦,生不如死。   好在如今并没有什么事,所以他对岁云暮的感激也是极深,若不是岁云暮他们整个儒林怕是都要死在鬼道,更别提他的手了。   今日知道岁云暮会来时他是高兴的不行,但又怕只是忽悠他的,所以这会儿出来也是想去瞧瞧岁云暮是不是真的要来。   这不,刚来门口就瞧见了。   他又嘿嘿笑了笑,随后道:“前辈,弟子带你去见掌教。”   “恩。”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走在雨幕中,约莫走上片刻,便入了儒林议事厅。   此时厅内有几人在,儒林掌教时微末就在其中。   梅丹青见状快步入内,恭敬行礼,道:“掌教,前辈来了。”   “恩?”时微末听到声音回过头去,然后就见梅丹青站在门边,而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人,身着龙纹白衣道袍,青丝由银绸微束,谪仙般的面容映入眼帘。   看着前头的人,他自然是认了出来,快步上前,道:“我还以为前辈这是不来了,前辈一路行来可还好?”   “无事。”岁云暮摇了摇头,同时又看向厅内。   见方才还在同时微末说话的几人此时也都看着他,微微点头示意了一番。   对于儒门的人,他接触甚少,自然也就认不得前头几人。   时微末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眸才见几位儒生站在原地,他道:“你们先出去吧,之后的事我会再通知你们。”   “是。”几人听闻自是没有多留,应声后离开议事厅。   至于梅丹青还想留着,不过也都被时微末给打发了。   很快议事厅内便只余下他们二人,时微末迎着他去了前头桌边,倒了杯茶后便道:“此行到是让前辈跑了一趟。”   “可是有什么事?”岁云暮此时已坐在桌边,同时接过他递来的茶。   不过他并未喝,只将其放在桌边,然后才问起此行唤他前来的事。   时微末见他未喝茶也没在意,只应着他的话,道:“儒林先锋缺了一人,此行我想从儒林中选拔一人继承第四位先锋,儒门那儿也来了几人,原是由四位监司试炼选拔,奈何儒门那儿出了些事,程玉静此行已前往儒门正统处理。”   这话说着,他又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瞧见了,道:“你的意思是?”   “原是打算只由三位监司试炼选拔也可,不过先锋一位事关重大,若是实力不足唯恐陷儒林于险境,所以在下想请前辈帮忙试炼。”时微末说着微叹了一声气,儒林只是儒门正统的分支,一些个事上只能他们自己处理。   原是有四位先锋,奈何其中一人如今回了儒门正统,这剩余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试炼选拔是由四位监司以及他这个掌教动手,如今少了一位,若是寻常职位也就罢了,但这先锋一职却是事关重要。   岁云暮的实力极高,从梅丹青口中他便能清楚,就连程玉静也是如此看法,他知道岁云暮的实力定然是在他这个儒林掌教之上。   若是能让他来帮忙,此事定然事半功倍。   岁云暮此时也知道儒林掌教突然送信过来所为何事,竟是想他帮忙试炼先锋一位。   这若是道门亦或者道门分支他到是会同意,可此时出言的是儒门。   儒林虽只是个分支,但却也是儒门所有。   他一个道门如何动手,一旦他动手,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着这,他开口就要推拒。   可也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阵劲风,银剑飞旋而来,同时还伴随着一声厉喝,“恶道,拿命来!” 第45章   话音刚落,岁云暮也在此时撇过头去,就见银剑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只差分毫便能取了他的性命。   而现在这剑被一双手握住,同时掌心处还有鲜血溢出来。   时微末猛地一攥手中剑,下一刻力道一施,径自将这剑给折成了两段。   侧眸看去时,见是儒门正统那儿来的弟子,眉宇一拧道:“统教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话落又去看他身后的几名弟子,眼含冷意。   “掌教,他是道门的!”几个弟子并未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只看着岁云暮径自出声,眼底也都是恨意。   仿佛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什么同门,而是十恶不赦的仇人。   岁云暮到是并未在意他们的目光,就是有些不解   儒道两门虽有些过节,不过好似还没到深恶痛疾的地步。   他侧眸又瞥了一眼时微末,并未出声,随后取过桌上的暖茶细细品尝。   也正是他的淡漠,那几名弟子是愈发的愤恨,提着剑还想动作。   时微末见状又哪里不知他们想作何,手中巧劲一施,便见几人纷纷往后退出几步。   他此时已经站在几人跟前,随后道:“此地是儒林,你们既然如此意气用事,我看这先锋之位你们也不用再试,今日就回儒门去,若是问起来便说是我让你们回去的,也好过你们哪一日死在外头了都还不知缘由。”   原以为这几人是儒门那儿过来的,心性也该是要上乘才是,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   若今日不是他拦着,以他们的实力,定是会死在岁云暮的手下。   对于岁云暮来说,若是道门中人出言不逊兴许也就随意教训一番,可现在只是儒门,本就不相熟又出言不逊怎会是随意教训,定是直接要他们的命。   只是他这话落下,却见他们几人仍是站在原地未有动作,眼底的恼意极深。   儒林虽只是分支,但也还没到被几个不知所谓的弟子给占了去。   他侧眸看向站在门边的梅丹青,道:“将几人带出去!”   此时他早已没了耐心,先前便觉得儒门、插、手先锋一事有些不适,现在更是如此。   “是!”梅丹青听着此话快步上前,然后到了他们边上,冷声道:“几位师兄,请吧。”   话是这般说着,可里头却都是不悦。   方才几人突然闯入,若不是拦不住,哪里会让他们如此。   都是儒门儒生,也不知这几人是哪里来的优越感,每回同他们说话时都是不屑。   此时竟是还想与岁云暮动手,他真是想干脆把他们都丢出儒林去才好,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几位儒生听着只觉很是气愤,可也知道此地是儒林,时微末既然都这般说了,他们若是再留着定是会受到处罚。   虽仍是极其不甘,但也还是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议事厅内便又再次恢复寂静。   时微末也终于是回过头去,见岁云暮正在喝茶,仿佛并未被方才的事影响。   他也是无奈,道:“今日之事,是儒林管教不周,还望前辈莫同他们计较。”   “掌教不如先处理你手上的伤?”岁云暮其实也明白时微末的意思,也知道他为何徒手去接剑,不过就是想以此给他出气。   他与儒门没什么仇,即使时微末不动手,他也不会杀他们,顶多就是废了他们的修为罢了。   至于先锋一事,他本也无意,此时更是被扫了兴致。   将手中茶盏放下后,他才凉凉地道:“先锋一事,在下学艺不精,怕是难帮掌教,掌教还是另寻他人吧。”   “这。”时微末见他这般说着,虽面上并未有任何情绪,但也能听得出仍是恼了。   想也是,他将人请来,结果还未好生招待便被剑指着,还要动手杀他,这若是换作任何一人怕也是会不高兴。   他有些无奈,本还想趁着此行正好可以宴请一番,以此来答谢岁云暮鬼道出手搭救一事,但看现在的模样,怕是以后都难交好。   微叹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岁云暮对于他的反应自是瞧在眼里,不过他没有去在意,只询问起儒生的事,道:“听那两人的话似是与我道门有仇,掌教可知缘由?”   看这仇好似还不小,不然也不会在知道自己这个道者出现在这儿,不管不顾就冲进来,连儒林掌教都不放在眼里。   此时,他倒也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仇如此厉害。   “恩?”时微末听着询问一愣,然后道:“前辈不知?”   “何意?”岁云暮有些不解他的意思。   时微末见状也知这是真的不知道,他又看了一眼,然后道:“前头有几个儒生让个恶道所杀,还被挖了内丹,那几人正是与他们同门的儒生,程玉静去儒门处理的便是此事。”   “哦,还有此事?”岁云暮还真不知道有这事,他这半月都待在瑶台仙境,很多事都没有去注意。   醉须君回来也不曾提过这事,也难怪那几个儒生为何看到自己如此憎恨,原来是因为有道者杀了他们的同门弟子。   他低眸片刻,然后道:“那事情可有结果?”   “还未可知。”时微末虽是儒林掌教,不过对于儒门正统的一些事也是极少知道。   岁云暮听闻也知意思,没再询问。   后头又坐了片刻,他才走。   外头天色渐暗,雨落不停,清清冷冷。   时微末见他起身也知要走,下意识道:“前辈,入夜了,不若在儒林住上一夜,等明日再走吧。”   今日是他递了信把人唤来,没好好招待也就罢了还差点交恶。   这会儿见他要走,出言相留。   岁云暮没有应声,只站在门边看着外头的雨,雨声淅沥,清脆动人。   又看了一眼,他才回眸去看时微末,道:“不必,有人来接我了。”话落才取了伞出门去。   时微末不知他说的是何人,跟随着一同出去。   此时庄园内没什么人,雨幕下的夜色更显寂静。   约莫走上片刻就到了庄园门外,就见门外前头站着一道身影,同样身着白衣道袍,银丝龙纹嵌在衣裳上,细雨下好似游龙腾空般栩栩如生。   因着夜色,倒也难瞧清来者是谁。   不过也能瞧出其实力高深莫测,时微末大概也知道是道门的人,且同岁云暮关系匪浅。   他看了一眼然后去看岁云暮,道:“今日之事惊扰到了前辈,在下备了些珍品,还望前辈莫要推拒。”话落从梅丹青手中接过一雕花锦盒,递了过去。   岁云暮低眸看向他手中的锦盒,隐约能瞧出盒面上有仙息溢出来,也知道里边儿放着的东西品相极好。   只是他并未去接,轻声道:“不用。”说完也不再去看时微末,撑着伞步下台阶。   见醉须君站在前头,白衣上已沾染了大片雨水,可见应该已经在此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道:“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醉须君见他过来笑着出声,后头又接过他手中的伞,揽着他入了自己的怀。   小心握着他的手,有些凉。   稍稍收拢了些,他才抬眸,道:“今日玩的可开心?”   岁云暮听着这话并未应声,只道:“道门的事可处理妥当了?”   “恩。”醉须君应着点头,同时去捋他散落在耳畔的发丝,后头又道:“之后的事主事会处理,你难得来一趟江南,可要陪你回不尘山住两日?”   “不尘山?”岁云暮低喃着微抬头,眉眼间也随之带上了一丝倦意。   醉须君瞧见了,小心抚了抚他的面庞,轻声道:“若不想回去便不回吧。”   “无事,只是太久没回去了。”岁云暮说着话音中的疲惫也是极深。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再回不尘山,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百年,久的他都快忘了。   低眸片刻,他下意识往醉须君怀中倚了些,道:“去住两日也好。”   “好。”醉须君应了一声,然后才牵着他的手往前头去。   只是在走之前他又回眸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时微末,不知想着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染满暗色。   待到片刻后,他才收回去看岁云暮。   也是在同时,那抹暗色全散只余下了笑意,好似是看着自己最重要的至宝一般,柔情似水。   很快,两人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雨幕下。   一直留在庄园门口的时微末,直到两人消失他也未离开,随后又无奈地叹了一声气。   本以为岁云暮一直未提,此事也算是揭过了,不过看现在的意思,岁云暮是彻底与他们断交了。   罢了,此事本就是出在他们身上,断了也是情有可原。   后头又站了片刻,他们才走。   *   不尘山离儒林庄园有些距离,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才到。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不尘山内大雨倾盆,夜色极浓,一眼望去到也瞧不出什么来。   山中更是清冷,白玉所砌台阶一路延伸至山顶,雨水浸染下愈显精美。   台阶后便是亭台楼阁,天桥连接两侧山峰,底下便是万丈瀑布,山峰上同样有楼台涌现。   但因着夜色,远远看去也只能看到些许,其余的便是看不到了。   脚下玉石落了许多枝叶,随着雨水的冲刷散落四周。   岁云暮看着眼前景象并未出声,就连步子也都停滞,眼中神色渐渐暗淡下来。   醉须君瞧出了这些,轻捏了捏他的手,然后才道:“微云的住所在哪儿,我匆忙赶来有些累。”说着还往他的肩头靠,仿佛真是累得不行。   “我带你去歇息吧。”岁云暮的思绪也随着他的话被唤回,同时还伸手揽上他的背,随后才往自己的住所行去。   入淡月别院时,院中有些凄凉,因着大雨,竹叶落了一地。   穿过竹林就是莲花湖,此时湖中莲花已然破败,只依稀几朵还开着。   此地与他在道门的住所相似,入屋时,屋里清冷一片。   许是因为太久没人住,里头布满了尘土。   才入屋他便下意识皱起眉,随后才微微抬手一拂。   也是在刹那间,方才还布满尘土的寝殿此时已焕然一新,轻纱飘动,随风而舞。   屋中又摆了夜明珠,微弱的光亮散落在四周,里头的景象也随之映入眼帘。   醉须君这还是第一回到岁云暮的寝殿,微抬眸看着,随后才步入其中。   里头的摆设与在道门时的大不相同,除了一些精美摆件外,更多了一些岁云暮以前的东西。   他此时正看着挂在墙上的兰花图,看得出应该是岁云暮儿时画的。   后头他又去看别处,然后瞧见了岁云暮写的字,笔劲有些弱,不似现在这般强劲,应该也是儿时写的。   看着这些,他隐约好似是看到了儿时的岁云暮在他的面前作画写字,那小小的模样,当真是惹人疼爱。   之后又见一侧武器架上摆了两把木剑,上头刻着相似的莲花图印,应该也是岁云暮所用。   就是这剑瞧着有些小巧,好似孩童的。   他想应该就是岁云暮小时候的剑,就不知究竟是几岁的。   下意识,他还将剑取过细细瞧着,剑刃有些钝,应该是怕会伤着他。   又看了片刻,他才将剑放回去,随后去看其他的。   屋里属于岁云暮儿时的东西极多,大到书画小到木偶,应有尽有。   无论是哪儿,都充斥着属于岁云暮的气息。   这让他很是舒心,恨不得将此地都给搬去瑶台仙境才好,是岁云暮住了百年的住所,是他从小住着的。   想着这,他又有些失落了,怎得那时自己没来过不尘山。   若是千年前他就来了不尘山,兴许就能瞧见那个会拿着木剑到处跑,还喜欢作画书写的岁云暮,一定很可爱。   想着这,他回过头去,见岁云暮站在床边整理被褥,缓走了过去,顺着他的腰便搂了上去。   “微云。”他轻声唤着,话音间也都是笑意。   岁云暮并不知他想着什么,就是被他这么搂着有些难动手整理。   方才虽已用了术法将屋中打扫了一番,但这被褥还是得自己换。   他走时还是冬日,床上的被褥自然也是冬日里才有的厚棉被。   下意识躲了躲,然后他才去看从身后搂抱着自己的人,道:“要不你先去坐会儿?”   “微云。”醉须君没有应他,只轻唤着靠在他的肩头,后头又道:“微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剑的?”   想着那两把木剑,他便心痒的很,真的好想好想看看岁云暮儿时的模样。   “练剑?”岁云暮应着这话出声,不知这人怎么好好的问起自己何时练剑了。   也是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了摆在架子上的木剑,顿时知道这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只是这都过了千年,他也记不大清楚了。   低眸片刻,他才道:“那木剑是二师兄在我三岁生辰的时候做的,大致也是那时开始练剑的吧。”   具体多久他是想不起来了,不过他拿到剑时是极喜欢,经常抱着剑睡觉,所以练剑应该也就那时了。   正是他的这番话,耳边却是传来了一声轻叹。   他疑惑地又去看他,道:“怎么了?”   “没什么。”醉须君说着摇了摇头,可心里边儿的无奈也是极深,愈发后悔怎么不早些来不尘山。   后头也没再出声,只紧紧贴着他的颈项,很是亲昵。   岁云暮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也没去理会他,自顾自去换被褥。   等到换上后,已是片刻后。   屋外雨声不断,淅淅沥沥很是悦耳。   岁云暮沐浴后出来就瞧见醉须君坐在床榻上,手里还拿着个小布偶娃娃,身上穿了件红衣,很是可爱。   也不知这人是哪里翻出来的,这娃娃他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有的了。   他稍稍拢了拢衣裳,然后才坐在床边,后头又去理自己的头发。   醉须君也在他坐下后挨了上来,揽着他的腰就往自己的怀中抱,随后帮着去理他的头发,至于那娃娃便随意摆在边上。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收了手,然后又去看那娃娃,道:“你哪儿翻出来的?”话落将那娃娃给拿了起来,时不时还扯了扯娃娃身上的红衣。   “就在柜子里。”醉须君说着指了指前头一口小柜子,此时半开着,隐约能看到里头的东西,大致都是一些小玩意。   正是如此,岁云暮哪里还不知,里头的都是他儿时师兄师姐们给他做的玩意。   手上这个布偶他记得,是五师姐给他的,还是按着他那会儿的模样做的,到是有些久远了。   他瞧着也没出声,眼底带上了一抹笑。   醉须君见状没有作声,将他发丝上的水渍都烘干后,他才低眸靠在他的肩头。   青丝散落,这会儿就落在他的面庞边,浅淡的清香也随之而来,惹人心动。   他揽着岁云暮又往怀中坐了些,然后才去吻他。   颈项上的红痕这会儿也都散了,只三三两两还留着几个。   下意识又在上头添了几个,同时揽着他腰的手去解他的衣裳,亲吻下轻声唤着,“微云。”   “恩?”岁云暮听着他的唤侧过头去,也是同时,他已经被揽着躺入床榻里头。   亲吻落下,扰着与他亲昵。   屋中宁神香极浓,青烟渺渺直入云顶,许久未散。   夜半时分,岁云暮有些浑噩的睡在醉须君的怀中,身上落满红痕,搭在薄被上的手上也同样是如此。   察觉到颈项边的亲吻还在落下,他下意识推了推,俨然是不大舒服。   醉须君瞧见了,取了穆云烟给的渡灵丹就喂到他的口中。   丹药有些苦,岁云暮微微皱起眉,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同样的,他也是愈发的疲乏,微侧着身子倚在他的怀中,腹部的酸胀也稍稍散了些,但还是有。   “睡吧。”醉须君见状轻声哄着,同时手已经按在他的腹部小心帮他揉着。   岁云暮也在他的轻柔下舒适的低喃一声,紧皱的眉头随之松开,一声轻应下沉沉睡去。   醉须君见状也没再吵他,帮着又揉了一会儿,他才陪着一块儿睡下。   屋中寂静,直至天明。   岁云暮醒来时天还未亮,屋外雨下的有些大,雨声不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回了不尘山,他这早早醒来后便有些睡不着了,目光又落在醉须君的身上。   见他睡得沉,想来是昨日匆忙从道门过来,累着了。   他也没有去吵他而是起了身,动作有些小心,同时又看向四周。   熟悉的摆设,仿佛一切都还是昨日光景般,竟是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也使得他坐在床上好一会儿,直到耳畔传来一声闷响,他才惊醒。   侧眸看去,见摆在架子上的木剑,其中一把此时就掉在桌上,想来是昨日醉须君查看时没放好,这会儿掉下来了。   他看着,然后从醉须君的怀中出去,下床去了前头。   看着那把木剑,上头还刻了莲花。   正是如此,他有些愣神,以前竟是没发现二师兄竟是在木剑上刻了莲花。   下意识间,他将那剑拿了起来,有些轻且还有些小。   不过对于那时的他来说,这剑却是极好。   这也使得他拿着剑不由得舞了两招,明明就是小小一把剑,他这舞起来到还挺顺手。   就是当初在他手上还是长剑,此时拿着好似成了短剑。   瞧着这,他眼底还带上了一丝笑意,低喃着道:“二师兄的手艺还不错。”话落他又去看另一把木剑。   说来也是巧,他之后会用双剑就是因为二师兄喜欢双剑,给他做木剑时也是做了两把。   这也导致他那时用惯了双剑,之后便也就这么用了。   他看着手中的两把剑,同样的另一把剑上也是刻了莲花,很是漂亮。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循着记忆中二师兄的剑招舞剑,双剑如游龙,剑出苍穹,凌厉迅猛。   醉须君此时就坐在床边,目光则落在前头不远处正在肆意舞剑的人。   身上只随意披了件外衫,随着他的剑招快速飞舞,宛若银鹤傲气凛然。   他没有出声,只这么看着。   从岁云暮醒来时他也醒了,只是那时他没有动作,知道从回不尘山开始岁云暮的心情便一直有些低落,也知道缘由,所以一直没有去吵他。   此时见他舞剑,隐约能够感觉出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正是如此,他看着岁云暮的眼神中也渐渐染上了笑,指尖搭在下颌,微抬着眸看着他。 第46章   岁云暮并未注意到醉须君已经醒了,他正持着双木剑舞二师兄常练习的剑招,一曲傲雪剑风花雪月,苍山为雪,上关奇花。   曲落之际,屋中浮现雪景,冰霜雪地,飘飘荡荡。   白衣皓雪,在冰霜下更显惊艳。   也是这时,他注意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去,就见醉须君走了过来。   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醒的,他笑了笑,道:“吵醒你了?”话落才收剑。   “没有。”醉须君摇了摇头,伸手揽着将他抱在怀中,低眸靠在他的肩头。   亲昵相依下,他又去看那两把剑,笑道:“这剑招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岁云暮的招式他大致都知道,可这会儿看到的却是他不曾见过的。   “你说傲雪剑?”岁云暮应着他的话抬眸去看他,见他点头也知说的正是这傲雪剑。   他又低眸去看手中的剑,然后道:“这是二师兄独创的剑法,一次闭关时二师兄悟出了傲雪剑,他还想教给其他师兄师姐们。”   “不过二师兄的剑招太过花哨,也就舞剑的时候好看,所以师兄师姐们都不怎么想学。”   “那时我在门内最得闲,每日只要跟着师兄师姐们走剑就好,让二师兄给发现了,就被拖着陪他练剑。”   这话说着,他眼中的笑极深,仿佛又看到了那时的景象。   “你二师兄的剑意很不错。”醉须君看着出了声,随后又去取他手中的木剑。   岁云暮在他取剑时也未推拒,顺从着给他,然后道:“二师兄是出了名的剑痴,但每回悟出来的剑招都只得观赏,总是缺一丝,傲雪剑是他最得意的剑,我一有练的不到位,他就会不高兴,非得我练到最到位才可。”   “确实是缺一丝。”醉须君微微点头,同时手中剑招一提,便见方才还只是华而不实的剑气,可在此时却是带上了戾气。   雪落寒霜,寒意四起。   一招毕,他回眸看向岁云暮,道:“你二师兄的剑是以柔克刚,他未参透其中奥秘,但能看得出已经摸到了门路,假以时日他这傲雪剑定是会攀升巅峰,杀人于无形。”   “何意?”岁云暮听着他的话有些愣神,竟是未没听明白。   醉须君也知道他是没明白,笑了笑又道:“我方才就说你二师兄剑意极高,这种人千年都难出一个,你师尊应该也是知道,所以才由着他去做这些,只是他悟性差,每每只悟出了形而没有神,这才导致剑招华而不实。”   “你受你二师兄的影响将这剑中精髓给遗忘了,若是你放下你二师兄的招式重新再练,你就知道为何我会说你二师兄剑意高,因为这傲雪剑本就是奇剑。”   此话一落,岁云暮也终于是回过神来。   他确实是受了二师兄的影响,在他的记忆中,傲雪剑华而不实,不过就是不想二师兄太难过,所以有时候才会陪着他练。   而这想法更是直接限制了他对二师兄的剑招,明明他自己的剑意已经极高,可却是一直未看透二师兄的剑。   此时一听醉须君点拨,他才彻底醒悟过来。   不是二师兄的剑华而不实,而是二师兄真正做到了人剑合一。   他下意识去看醉须君,见他笑看着自己,然后道:“那我二师兄他......”   “我方才还说了,你二师兄已经开始悟到了,你练的傲雪剑已经是后期的,早期的你应该也记得,但你二师兄一直希望你练到位,那个到位就是你现在用的傲雪剑。”   “从这些招式中就能看出,你二师兄已经开窍了,傲雪剑会让他在剑名榜上占得一位。”醉须君并未隐瞒他看到的,他能看出岁云暮这位二师兄对剑的痴迷,还有对剑的珍爱。   正是因为珍爱,才让他忘了剑的神,而在岁云暮陪着他一遍遍练剑中,他也已经开始有了悟性。   就像他说的,岁云暮那位二师兄会在剑名榜上占得一位,以他的剑意造诣也只会更高,一旦踏入剑神领域便是他成仙得道的契机,也是助他成名的契机。   他又将岁云暮抱紧了些,后头道:“你二师兄追求的其实已经得到了。”   “恩。”岁云暮也知意思,轻应着点了点头,目光仍是停留在手中剑上,许久未再动作。   醉须君见状也知他心情不错,揽着往怀中倚了些,然后道:“这会儿天还未亮,要不要再去睡会儿?”说着还在他的唇角落了一吻。   岁云暮也在他的亲吻下回过头,眼底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没有出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昨夜睡下时已经是夜半时分,早晨天还未亮就醒了,这会儿说道间他还真有些困了。   将剑放下后,他才回了床榻,同时还有亲昵浅吻落下。   他顺从的启口,缠绵也是随同而来。   但也只片刻却又散了,他疑惑地睁开眼,见醉须君微皱着眉倚在自己的身前。   瞧着这,他哪里还不知状况,轻笑出声,“穆云烟只是说不要太频繁,又没说不可以。”   “昨夜有过了。”醉须君又哪里不知,只是昨夜已经有过一回。   他不想岁云暮明知不舒适还迁就自己,微低着眸靠在他的颈窝处,同时又挤入他的手指尖,亲昵的十指相扣。   岁云暮听着此话并未出声,同时嘴角的笑也是极深。   而他的笑,醉须君在抬眸时看到了,同样的也是愈发的无奈还有些不痛快。   好不容易岁云暮是他的了,可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微微叹了一声气,他才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随后道:“睡吧。”话落揽着岁云暮就往边上靠,低眸间靠在他的发顶,轻抚着他的后背。   正是如此,他心底的不痛快也散了些,只要这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便好,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屋里有些静,只有雨声淅沥传来。   再起时天色大亮,屋外的雨仍是未停,清冷的气息涌入屋中。   湖面在雨幕下泛起阵阵涟漪,莲叶早已枯萎莲花更是破败,只一两朵还开着,但却也都残破不堪。   岁云暮此时就坐在床边,身上衣衫松散,隐约能够看到里边儿落着的红痕。   至于醉须君则蹲在地上,正在帮他穿袜子。   瞧着这,他不由得轻笑一声。   醉须君听到了,抬眸去看他,见他眼含笑意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道:“是想到什么高兴事了吗?”边说边又起身去取衣裳。   “没。”岁云暮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道:“你说若是让道门那些个真人,看到醉大剑仙你伺候我,会不会气的当即回仙境去。”   想着这,他眼底的笑也是极深。   “他们想回便回,同我有何干系。”醉须君显得很不以为意,再者,他伺候谁都与道门无关,何来被气一说。   不过看岁云暮心情不错,他也没有将此话说出来,只道:“若微云想,我也不介意把他们叫来看。”   “那还是别了。”岁云暮一听这话也是没了玩闹的心思,怎么说都是道门的剑仙,若真让他们看到了,那还得了。   后头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穿衣。   等到洗漱后,已是片刻后。   醉须君牵着他的手轻揉了揉,然后道:“早膳下山吃吧,如何?”   手边也没什么东西,只能下山吃,正好去走走。   岁云暮听闻也未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屋外的雨有些大,前头竹林传来瑟瑟声,竹叶落了一地,有些寂静。   山门内也同样是寂静,雨幕下浓雾飘渺,清清冷冷。   不尘山山下不远处是清和镇,许是因为下雨,镇上也没什么人走动,只些许几个凡人匆忙路过。   随意寻了一处酒楼,用了早膳后他们便去了镇上集市。   虽是在下雨,但集市上还是有许多人。   才入集市口就听到一阵叫卖吆喝声,到是有些热闹。   “可要吃什么?”醉须君牵着他的手走在人群中,时不时去看看四周,又道:“还要再住几日,买些吃食回去,前两日的鸡汤可还要喝?”说着又去看他。   岁云暮也在他出声时看向一侧,见那儿摆了几只鸡笼,顶上架了伞,掩去了雨水。   他看着里头的几只鸡,然后点了点头,道:“带一只吧。”   上回那鸡汤味道确实可以,是他这几日来唯一还算喜欢的。   “好。”醉须君知道他喜欢,牵着他的手去了摊贩跟前。   雨幕下,两人皆是身着白衣,这么看去到是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尤其是两人的面貌出众。   以至于他们这才靠近,边上几名凡人便下意识往两侧让去。   摊贩虽然也被两人的模样惊艳到,但毕竟见过的人多了,也只愣了片刻就回过神。   他看着两人到跟前,笑呵呵地道:“两位公子,可是想要买、鸡,我这儿的可是最好的。”边说还边将几个鸡笼往跟前摆。   醉须君看着眼前的几只鸡,想是因为下雨,鸡毛上都是水,不过还算精神。   他挑了只较为肥硕的收下,之后又牵着岁云暮的手往前头去。   后头又买了米面油盐,他们才去前头的糕点铺子。   之前他就答应岁云暮要从江南给他带荷花酥,结果几回都忘了带。   铺子内甜香味极浓,里头的糕点更是数不胜数。   醉须君从其中取了块荷花酥递给他,然后道:“可还要其他的?”   “不用。”岁云暮说话间轻摇了摇头,随后才低眸去看手中的荷花酥。   朵朵花瓣盛开,酥脆香甜,瞧着便令人垂涎欲滴。   他又瞧了瞧,然后才咬了一口。   也是在瞬间,甜腻的气息涌入口中。   “如何?”醉须君见他吃了询问出声,之后又多要了几块让伙计包起来。   岁云暮此时也是抬起头来,见他看着自己轻点了点头,然后才将手中糕点递了过去,道:“你尝尝。”   “恩。”醉须君这会儿已经付了钱银,又见荷花酥递来,应了一声才沿着他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   起身时,他点了点头,道:“味道可以,要不要再多买些?”   “够了。”岁云暮方才就看他已经买了许多,再买哪里吃得下。   如今的天又是夏日,虽说这几日一直在下雨,但这东西放久了也是不能再吃,总归来说,尝尝鲜便好。   后头又买了些瓜果,他们才准备回去。   不过因着没什么事,所以也没有太急,只在集市上随意逛着。   路上行人众多,角落中蹲守着几个衣衫褴褛浑身脏乱的乞丐,模样瞧着也就只有五、六岁。   他们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一侧卖糖糕的摊子,时不时还咽了咽唾沫,有些想吃。   奈何他们身无分文,最后也只能这么瞧着。   正在这时,一名身着褐色袈裟的佛者行至糖糕摊子前,他要了几个糖糕后便都递给了他们。   几个小乞丐看着他递过来糖糕,下意识往角落中缩了缩,其中稍稍年长些的孩子则在他们几人之前。   他也没有动作,只看着眼前年约百岁的佛者。   “吃吧。”佛者见他不敢拿笑着出声,后头又递了递。   正是如此,那孩子才去看佛者手中的糖糕,才做出来的还有热气升起,更有甜腻的气息不断涌来。   他已有几日没有吃过东西,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自人境被鬼道入侵以来,越来越多的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而他便是其中一人,就连身后那些个孩子也都如此,一路乞讨才到此地。   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什么都没得吃,每日只能露宿街头。   此时看着佛者手中的糖糕,他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哥哥,我饿。”   也是在同时,身后又传来几个小孩儿的声音,皆是饿的不行。   年长的孩子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随后才又去看佛者,好半天后才去接过佛者手中的糖糕,一一分给他们吃。   正是如此,几个小孩儿得到糖糕后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年长的孩子见状也没有去抢,只看着他们吃,后头才去看佛者。   见佛者眼含笑意,面容祥和。   他下意识跪在地上,同时又要去磕头。   “快吃吧。”佛者见状伸手将他扶起,止下他的动作,然后又道:“该凉了,吃吧。”   年长的孩子见状眼泪也随即涌了出来,但还是乖乖地点头,这才去吃手中糖糕来。   岁云暮就站在前头不远的位置,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也是在同时,那名佛者起了身,同样的侧眸看了过来,眼中仍是带着笑。   佛门的人。   岁云暮看着那人并未作声,只在心底念了一句。   后头他也未去理会,随同醉须君一块儿离开。   但也不知是听岔了还是真的出了声,在路过佛者身边时,耳边却是传来一番话,“魔由心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他听着微微一愣,同时停下步子回眸看去。   只是那名佛者早已离开,角落中也只余下几个正在吃糖糕的小乞丐,仿佛那一瞬间听到的都只是错觉。   这也使得他许久未有动作,目光也都一直看着前头的人群。   此时佛者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有的也都是那些凡人。   “怎么了?”醉须君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侧眸去看他。   见他一直看着身后,也跟着回眸看去。   只是除了一些寻常凡人外并未有其他的,于是他又去看岁云暮,道:“可是瞧见了什么?”话落轻捏了捏掌心中的手,纤细柔软。   岁云暮没有应声,仍是看着人群。   待到片刻后,他才回过头,然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听错了。”   醉须君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可要回去了?”   “回吧。”岁云暮应了一声,不过走之前又去看了一眼那几个小乞丐,见他们此时已经将糖糕都吃完了。   想是仍然饿,几个小孩子缩在角落中,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糖糕摊子。   他瞧着,微微低下身看向那个年长的孩子。   那孩子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又见他靠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护着几个小孩儿往角落中躲,眼中也都是警惕。   岁云暮自是瞧见了,不过也没在意,从储物袋中取了块约莫有半掌大小的金块。   他轻轻一丢,丢到了那孩子的手中,随后才去看醉须君,道:“走吧。”   “恩。”醉须君对于他的举动并未放在心上,道门有的是这些。   再者,他们这些修者也都用不上,大多流通的都是灵石。   之后又在镇上逛了一会儿,他们才回了不尘山。   至于被这么丢了金块的小孩儿却是如何都回不过神,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那是金子,金子。   下意识他又捏了捏,然后才猛地藏了起来,同时又去看四周。   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他才忙领着几个小孩儿躲去了无人的角落,然后又去看那块金子,后头还咬了咬,有些牙疼。   “哥,这是什么?”   几个小孩儿哪里见过这个,好奇的出声。   年长的孩子没有应声,他又咬了咬手中金子,好一会儿后才确定这真的是金子。   于是他又快速起身去了街上,四下寻着岁云暮的身影,奈何他这么寻了好一会儿也是未瞧见人。   直到片刻后,他才又去了角落中,见几个小孩儿乖乖地留在原地等他。   瞧着这,他上前就抱住他们,眼中也都染上了红晕。   “哥,我还饿。”   也在这时,年岁最小的小孩儿出了声,方才那小小一块糖糕哪里够他吃,饿的难受。   年长的孩子听闻忙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然后道:“哥给你买肉包吃,以后我们都不用饿肚子了,不用了。”   几个小孩儿并不明白他的话,但听着以后不用饿肚子了,都高兴的拍手叫好。   *   不尘山内有些冷清,他们在回山门后就径自去了别院。   早晨出去时天色还早,此时回来已入正午。   午膳只随意用了些,便回了寝室。   岁云暮脱了外衫这会儿就坐在床榻上,手里则拿了本书,可却是半个字未看进去只想着方才听到的。   魔由心生?   他不知道佛者是与何人所说,还是这番话就是同他说的,竟是有些猜不透其中意思。   如此不解下,他是坐在那儿许久未有动静,就连手中书册也是半天未翻动,只愣愣地看着手中书。   醉须君从后殿沐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人出神的样子,从清和镇回来开始,这人就是这样。   不由得他想到岁云暮在集市上出神的一幕,隐约觉得应该就是那时看到了什么,只是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却是并不知。   是熟人吗?   到也可能,岁云暮在不尘山住了百年,兴许是周边一些与他相熟的修者。   这般想着,他走了过去,低身坐在床边。   也正是如此,他发现岁云暮竟仍在出神,连他坐在边上都未醒转,下意识皱了皱眉。   但面上却是半分不适都未表露,他伸手将人抱着坐在怀中,然后道:“在想什么?”话落还去吻他,落在腰侧的指尖也顺势探入他的衣摆处,轻抚着。   之后又抚上他的后腰,倒也没做什么,只帮着他轻揉。   岁云暮原本还有些出神的思绪,此时也随着他的轻揉唤了回来,舒适的轻喃了一声。   昨夜开始他这腰间就有些酸,尤其是后腰的位置。   这会儿醉须君帮着他揉捏,当即便软了身子,同时往他怀中挨了些。   醉须君见状也知道力道合适,没再出声,只小心安抚着,待片刻后他才去看岁云暮手中的书。   只是寻常飞仙杂记,他随意翻了几页,然后又去看半倚在自己怀中很是舒适的人,道:“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岁云暮轻轻摇了摇头,同时又闭上了眼。   方才还半曲着的双足,此时也由着他的动作半倚在床沿边,脚背上的红痕极其明显,皆是昨日留下的。   醉须君瞧见了,下意识又去捏他的脚,白皙的脚足在他的掌心下,很是漂亮。   他忍不住又捏了捏,随后才去看岁云暮,道:“方才在想什么?”   “恩?”岁云暮应着他的话睁开眼,见他低垂着眸看着自己,也知道这人是在问什么。   原是不想告诉他,兴许那话是佛者同别的什么人说的,毕竟那时街上有许多的行人。   可现在看醉须君的模样,也知道他现在不说这人怕是得一直记着,于是他道:“在镇上时,我瞧见了个佛者,他说魔由心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第47章   醉须君听着此话微微一愣,随后才侧眸去看他,道:“他是这么说的?”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后头又道:“你说他的这番话是何意思,心魔吗?”   方才思虑时他就想到了心魔,魔由心生也就只能是心魔了。   不过也难保不是其他什么意思,同样的也不知道佛者是说与何人所听。   醉须君自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到也没出声,只轻揉了揉他的脚踝,后头又去帮他捏腿。   眉宇微垂,看着他掩在衣裳下的身子,能够瞧见些许红痕以及牙印,使得他动作都不由得放轻了些。   又揉捏了片刻他才抬头,见岁云暮半阖着眼倚在自己怀中,神色有些暗淡,也知道这是还在想着那事。   他收手将他落在面前的一缕青丝捋到耳后,然后才哄着道:“别想了,佛门普渡众生你也是知道的,那些话是常挂着,兴许就是寻常俗话禅语罢了。”   “到也可能。”岁云暮听着到也觉得可能,他虽极少与佛门接触,但就同醉须君所说,佛门那些常将普渡的话挂在口上。   所以,他也就没有再去细想,微闭着眸倚在醉须君的怀中。   后腰还有些酸疼,实在是不舒服。   下意识,他轻皱了皱眉。   “很不舒服?”醉须君瞧见了,低眸时轻声询问。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轻轻应了一声。   正是如此,醉须君揉捏后腰的力道也稍稍加重了些。   这也使得岁云暮愈发的舒适,紧皱的眉宇此时也随之松开,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可要陪你睡会儿?”醉须君见他如此又出声询问,后头还去铺床。   只是才动作,岁云暮却是先睁开了眼,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再帮我揉会儿就好了。”   困到是不怎么困,就是身子有些疲乏。   也不知道为何,除了昨日双修有些累,之后也没做什么事,怎得如此累。   他挪着身子往醉须君的怀中靠,同时又察觉到腹部涌来一丝酸胀,不适的皱起眉来。   “怎么了,是哪儿不适?”醉须君见状停下动作,轻声询问。   岁云暮也在此时睁开眼,然后道:“穆云烟备着的药还有吗?”   “又难受了?”醉须君一听哪里还不知这是怎么了,是腹部又不舒服了。   他取了颗灵丹给他喂下,后头又递了颗蜜枣,然后才道:“可还好?”   岁云暮没有出声,苦涩的气息在口中蔓延,直到蜜枣入口后,这股苦涩才散去。   而腹部的酸胀也终于是消散,同样的他也是有些困了,眼眸半阖昏昏沉沉。   “睡会儿?”醉须君见状也知道他是困了,在他点头时掀开被子将其放入其中,随后又去捻了捻被子。   岁云暮也在他松手时睁开眼,漂亮的桃花眸中多了一丝茫然。   他看着就在身边的醉须君,下意识伸手去扯他的衣裳,然后才轻声道:“君和,你陪我睡会儿。”   “好。”醉须君应了一声,随后才掀了被子躺入其中。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举动微微侧了侧身子,靠在了他的怀中,鼻息间涌来浅淡的清香,是君和的。   这让他有些舒心,就好似那几年在南城时,是他最后的寄托。   察觉到后腰的安抚还在传来,他微微抬起头。   醉须君瞧见了他的抬头,只当是自己力道重了,轻声道:“我动作轻些,你睡吧。”话落还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   退离时有些意犹未尽,想是方才吃了蜜糖,这会儿亲吻下也是有些甜。   于是他又去落了一吻,这回倒也没有同方才那么浅浅一吻,缠着与他亲昵。   岁云暮也在他的亲吻下揽上他的肩头,眼中迷茫更深,待到片刻后才闭上眼。   衣裳散落,全数落在地面,两人亲昵相拥。   屋中有些静,岁云暮疲惫的靠在他的颈窝处,眼尾处更是泛起了漂亮的红润,惹人心疼。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闭眸沉沉睡去。   轻纱飘动,拂散了屋中浓郁的香味。   醉须君看着怀中已经熟睡过去的人,也知道这两回是过了,在听到他求饶时都没舍得放开。   搭在他后背的指尖轻轻安抚着,随后才哄着道:“睡吧。”话落又看向床边,取过摆在那儿的衣裳,给他穿上。   身上落满红痕,一朵朵宛若桃花盛开,很是漂亮。   他搂着人抱在怀中,目光则落在他的腹部,衣裳半掩着可却也遮不去上头一个个红痕。   也是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喃,岁云暮的眉头随即紧皱了起来。   知道他这是又不舒服了,搂着轻声哄了一会儿,然后他才又去看岁云暮的腹部,下一刻还伸手抚了上去。   掌心处汇聚一团灵气,一瞬间屋中也同样被灵气所笼罩,清澈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同时,灵气透过皮肤渗入其中。   这几日来,岁云暮的反常实在是太厉害。   明明那一日穆云烟只探出岁云暮是因为仙息作乱,这才导致他的身子不适。   可后头两日,他发现即使自己并未与岁云暮有双修,他还是会有不适。   岁云暮不说,他却也能够清晰的察觉到,知道他在平日里时也是不舒服,虽没有双修后那般的厉害,但却也有。   若仅仅只是仙息作乱,吃了这么多药也该有效才是。   可岁云暮这几日,灵丹汤药样样都没有少,可还是如此。   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岁云暮的异常同仙息作乱并无关系,且他还发现岁云暮这些日子特别嗜睡,精神也是极差。   以前岁云暮在他面前时从来都是肆意的,可没有同现在这般总是浑浑噩噩懒洋洋的。   他想,这其中缘由定是与他腹部不适有所联系,所以此次双修时明知岁云暮极其不舒服,他还是强硬的要他、迎、合,就是想看看究竟是何缘由,让他如此反常。   佛者的那番话他虽是未能参透意思,但却也点醒了他。   岁云暮当初为了替他报仇入鬼道数年,仙体在鬼道待了这么久,怕是已经留下什么厉害的暗伤。   这也导致,他每回都觉得不适,而这暗伤被仙息牵引,在双修后仙息最强烈时促使他的暗伤发作。   灵气下,阵阵暖意不断涌来。   岁云暮此时睡得有些沉,但身子的不适使得他眉头一直紧拧着,许久未散。   而随着暖意的涌来,他只觉得那股子不适散了些,还有些舒适。   原本紧皱的眉头,这会儿也随之松开,轻吟着往他的怀中靠,睡得也愈发的沉了。   醉须君见状也知这是缓解了,再次看向他的腹部,掌心微微半曲,便见灵气不断地渗透其中。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已经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岁云暮的身体,同穆云烟所言一样并无伤势,之前受的伤如今都已经好了。   但他知道绝无可能,定是有纰漏的地方。   这回到是没有在隔空探,而是直接贴了上去,同样的灵气也都全数涌了进去,渗透入他的奇经八脉。   也是这时,一处被藏得极深的暗伤出现在灵气之下,同时灵气也随即被暗伤所吸收。   许是太过突然,岁云暮再次皱起眉,额间溢出薄汗来。   醉须君知道这是疼了,小心将他往怀中抱,哄着道:“一会儿就好了。”说着还在他的额间落了一个吻,安抚着。   想是真的哄到了,岁云暮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虽仍是不适但却也散了些。   正是如此,醉须君才再次去看他的腹部,他都不知道岁云暮体内竟是留了这么厉害的暗伤,且看样子应该有了一些时候,是让宴痕伤的吗?   他想应该是,那时岁云暮还在鬼道,也是那时被接回道门,应该就是宴痕。   没想到这道暗伤竟是躲过了他与穆云烟的眼,藏得如此深,又被鬼气所滋养,难怪为何每次双修后岁云暮就会不舒服,为何精神不怎么好。   留了这么厉害的暗伤,又哪里能精神起来。   掌心灵气未散,以此来驱散缠绕在上头的鬼气,之后便以灵气滋养。   只是暗伤难养,单单只用灵气难以将其养回,还是得用药。   约莫片刻后,他才收手。   低眸时见岁云暮沉沉睡着,眉宇间的不适此时也已经散去,知道这是没事了。   他将人往被褥中抱了些,然后才下床去。   手上没有养暗伤的药,只得让穆云烟想法子送来。   待书信送出,他才回了床榻上。   见岁云暮背对着他睡在里头,掀了被褥一块儿躺了进去,揽着他的腰往自己的怀中靠。   手上则稍稍施加力道,小心揉着他的腹部。   虽说已经稳下他体内暗伤,但终究是没养回来,方才又有过双修,难免还会有些不适,只小心帮着他安抚。   睡下时已是片刻后,屋外大雨倾盆,雨声不断。   岁云暮醒来时已是天明,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儿终于是停了,但天色仍是灰蒙蒙的。   他看着云顶上飘动的轻纱,随后才去看身侧,见身侧空空荡荡。   这是已经起了吗?   他缓缓坐起身,同时又去看外头,见天色暗沉,然后又去看四周。   屋中并没有醉须君的身影,不知道这人去了哪里,倒也没有太在意。   掀开被子,他就坐在床沿打算下床。   也是在这时,屋门被推开,醉须君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药碗,浓郁的药香味也随之而来。   “怎么不再睡会儿?”询问声传来,很快他就到了岁云暮的跟前。   小心的将药碗往他跟前递,然后道:“先把药喝了,才刚熬出来,会有些烫。”   “恩?”岁云暮听着此话微微抬眸看向了递到跟前的药,疑惑地道:“不是穆云烟给的,这是什么药?”   他这几日吃穆云烟给的药也有些习惯了,里头用了什么药材也大致都清楚。   而现在醉须君递过来的药与之前的大不相同,也不知是什么的药。   “是暗伤的。”醉须君没打算将此事隐瞒,见他问了也就顺着说了。   正是如此,岁云暮微微一愣,然后才抬眸去看他,道:“暗伤?”   “恩。”醉须君轻轻应了一声,又见他没有接药,只得自己拿了汤勺去取,后头又道:“昨日我探过你的身子,发现有处暗伤,我让穆云烟送了疗养的药过来。”   这话说着,他又将手中汤勺里的药吹凉了些,往他唇边递,“喝一口,应该凉了。”   岁云暮听闻也知何意,自己体内真的藏有暗伤,而且还藏得有些深,连穆云烟都探不出来。   又想了片刻,他才顺着去喝药,后头则端过药碗喝。   苦涩的气息也在瞬间涌入口中,扰的他下意识皱起了眉。   醉须君见状又取了颗蜜枣给他,然后道:“喝完把这个吃了,就不苦了。”   岁云暮并未作声,只皱着眉将药都喝了,后头才接过他手中的蜜枣吃了下去。   甜腻的气息随同而来,很快就拂散了他口中的苦涩,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将药碗递给醉须君后,他又道:“我这几日的不适,可是与暗伤有关?”   若当真是与暗伤有关,那便能解释为何都吃了这么多丹药汤药,身子的不适都没有消散。   醉须君也知他疑惑,点了点头,道:“这几日应该就能养回来。”   “好。”岁云暮见状也知确实如此。   其实也不难为,他这几年在鬼道中受过多少伤根本就记不得,受伤后他也从不去理会,会留下暗伤也是正常。   后头又坐了一会儿,他才起身穿衣。   醉须君见状接过他的衣裳,帮着他穿戴,随后又道:“我做了早膳,一会儿可要去门内走走?”   来了不尘山也有两日,到现在也只在别院待着,至于山中却是未曾去看过。   他对于岁云暮从小长大的地方格外好奇,甚至还想看看他以前是在何处念书,何处练剑。   这般想着,他攥着岁云暮的手轻捏了捏,抬眸时笑着道:“如何?”   “恩。”岁云暮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性子,毕竟他在这儿住了百年,早已熟悉。   不过看醉须君如此,也知道他是真的想去门内逛逛。   总归来说也没什么事,也就应了他。   早膳吃的清淡,只用了些米粥。   出门时已是片刻后,外头的天色又暗沉了下来,想来要不了一会儿又得下雨。   江南多雨,时常一下就是数日。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别院,走上几步就瞧见一座巍峨宫楼,两侧檐角上还挂了铜铃,风过传来极浅的声音,宛若音曲般动人。   岁云暮看着那座殿堂,此时殿门紧闭,两侧种了桃树,不过这会儿也都已经破败,桃树边长满野草。   下意识,他走上前去。   他没有入殿而是去到一侧桃树边,看着那些杂乱的枯草伸手将其一一都拔了。   等到枯草都拔干净后,他才回眸去看醉须君,道:“这是大师兄的住所,他不大喜欢其他弟子到这儿来。”   “那去别处看看。”醉须君自是知道意思,拉过他的手,将上头的几株枯草丢弃在边上。   又细细抚了抚上头残留的泥渍,他才牵着他的手往前去。   小道边落满枯草枝叶,还有泥渍都渐染在白玉石阶上。   他们又走上好一会儿,才到长生殿前。   此处到是没有同先前路过的别院住所那般大门紧闭,长生殿殿门敞开,里边儿的景象也随之映入眼帘。   岁云暮没有入门,只站在一侧窗边,他看着里边儿整齐摆放的桌子,上头还有书册,仿佛前一刻还有弟子在此地识字念书。   瞧着这,他回眸看向醉须君,然后又指了指最前头的位置,笑着道:“我那时年岁最小,就被安排着坐在那儿,导致每回三师姐授课提问时都是喊我,若是答不出来就得罚抄。”   想着罚抄他也真是无奈,哪里有错一个字就全书罚抄的。   这也导致,只要是三师姐授课,他是把能背的都给背全了,背不了也只能等着抄了。   “还有这事?”醉须君听着此话不由得轻笑一声,甚至他能够想象出岁云暮被罚抄时的委屈样。   他又去看了看最前头的位置,然后道:“可要进去瞧瞧?”话落看向岁云暮。   岁云暮听闻回过头,见他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随后才道:“也好。”   在外头也瞧不见什么,进去看看也可以。   说话间,他们才入了殿内。   书桌摆放齐全,上头书册也都整齐摆放着。   醉须君看着里边儿景象,后头又去看离他最近的书桌,见上头摆着几本书。   下意识他拿了一本瞧,上头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土,拂去后便见‘度人经’三字。   随意翻了几页,他又放回去,然后翻看其他的。   岁云暮对于他的举动也未在意,只顺着前头的书桌去了自己曾坐过的位置。   但也不知是不是过去太久,他这么瞧着到是有些陌生了。   想来也是,之前念书时他年岁还小,之后便极少再来此地。   低身时,指尖轻抚着桌面,随后则坐在了书桌后,同时去翻看桌上的书册,好似又回到了那时。   醉须君见他坐下也走了过去,顺着坐在边上,后头又揽着他的腰坐在怀中,道:“要在这儿坐会儿?”说话间将他的手包在掌心,细细揉捏着。   “恩。”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他确实是太久没来,都快忘了门内的模样,就连当初的事也都有些记不大清楚。   可此时坐在这儿后,他却又发现,那些自己记不得的事,现在却又都记了起来。   他还记得自己曾被三师姐罚站过,好似是往三师姐的书里放虫子。   想着这,他不由得笑出了声。   “想到了什么,这么高兴?”醉须君见他突然笑起来疑惑地出声,但面上的笑意却也是涌了上来。   他伸手将岁云暮面庞边的碎发捋到边上,后头又将他揽紧了些,下颌则抵在他的肩头,很是亲昵。   而他的举动,岁云暮也未在意,他只应着方才那番话摇了摇头,笑着道:“我之前听了几位师兄的话去捉弄三师姐,往她的书里放了虫子,然后被三师姐罚站到中午。”   现在想起来,他是又被几位师兄给忽悠了。   之前忽悠他鱼会吃、人,后头又忽悠他三师姐喜欢虫子,结果从早上罚站到正午,若不是二师兄来寻他练剑,怕是得站到夜里。   自那之后,凡是涉及到三师姐的,他是再不敢犯了。   “你的几位师兄到是能闹腾。”醉须君也是知道岁云暮几位师兄捉弄他鱼的事,没想到现在又听到一个。   之前就知道他的几位师兄闹腾,现在一听,何止是闹腾,这是要掀翻天。   掀也就算了,还非得拖着岁云暮去,莫不是觉得岁云暮年纪小犯了错也不会受罚,即使是受罚也只是小小惩戒。   想着这,他眼底的笑也是极深,偏偏岁云暮还每回都上当。   不过这话他可没说,只搂着他笑了好一会儿。   岁云暮见他笑虽然觉得无奈,但却也没有出声,只翻看着手中书册。   后头又在长生殿内待了片刻,他们才离开去了别处。   *   浓雾密林内,树影瑟瑟,热潮涌动。   与此同时,林间行来一道紫衣身影,手持银丝拂尘,上头还落了血,就连衣裳上也同样如此。   只是他好似并未察觉般,只径自走在林间。   而在他几步之外的树后探出一道身影,手中是长剑,身着铠甲,面容丑陋,仿佛是被腐蚀了般,隐约间甚至能看到里头的骨头。   那人看着走在前头的紫衣恶道,好一会儿后它才持着手中长剑,下一刻猛地冲了上去。   紫衣恶道自是有所察觉,在它扑来之际快速回身,同时手中拂尘一扫,银丝直接缠上那人的长剑。   又见他手中力道一施,猛地就将那人给拉扯了过来。   正是如此,他也是看清了来人,道:“小小鬼兵也敢送上门,不自量力!”话落拂尘再扫,这次却是直接扫在那人的腰上。   也是在顷刻间,鬼兵被勒断分成了两半,快速倒在地上,鲜血浸染恶臭无比。   紫衣恶道看着地上的鬼尸又是一声冷哼,随后才离开继续往前走。   这回到是没有走出太远,走上一会儿,他就停留在原地,后头还架起火堆,将一只、鸡、拔、毛处理后架在火堆上烤。   火光晃动,有香味随同飘了过来。   他没有动作,只看着火上的整只鸡,随后才道:“鬼鬼祟祟跟了我一路,实力也探了跟也跟了,还不出来?”话落瞥向另一边。 第48章   就见前头一片密林,昏暗的天色下使得其中更是暗沉,遥遥看去有些瞧不清里头模样。   同样的里边儿有些静,在他出声后,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传来。   瞧着这,他又是一声冷哼,然后回眸去看火堆上的烤鸡,搭在拂尘上的指尖下出现一张火符。   下一刻他再次看向前头,同时手间一掷,火符快速飞向林间。   也是在刹那,火符贴上树干轰然间便燃起熊熊大火,连带着地面草丛也都被火焰灼烧。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快速从幕后退离。   紫衣道人瞧见了,手中拂尘一扫猛地起身上前,拂尘以迅雷之势直取黑影命脉。   黑影见状快速退离,飞身之间便往另一侧躲去。   只是紫衣道人却是快他一步拦截,拂尘直接缠上它的头颅,回身之际猛地一攥。   下一刻便闻一声惨叫,鲜红的血水自黑影断颈处澎涌而出,溅洒间染在拂尘上。   本就已经血迹斑斑的拂尘,这会儿也是愈发厉害。   拂尘垂落,头颅也随之掉了下去,尸躯一同倒地,只余下满地的血。   他也在此时微微转身,但也是同时,他再次动作,拂尘猛地就往他身后扫去。   不过这回拂尘却是并未扫到,就见又一道身影出现,此时已退至几步之外,身着黑衣,右眼戴着黑布眼罩,面容阴沉。   瞧着前头的人,紫衣道人也认了出来,冷笑着道:“这不是鬼道右护法,怎么,百年没见成这个落水狗模样。”说着话语间的挑衅极深,目光也落在他那被眼罩遮掩的右眼上。   虽是被遮掩,可却也遮不去他右脸上遍布的红血丝,就如同一条条丑陋的血虫子一般,恶心。   他眼中厌恶也是半分未散,甚至更甚。   右护法又哪里看不出他的厌恶,同样他自己也是厌恶极了自己的模样,而这一切都是拜岁云暮所赐。   那一日被挖了右眼后,他本以为只是废了只眼睛,可后头他才发现他半张脸都废了,成了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修炼了这么久他才从那些垃圾般的鬼兵到如今右护法的位置,结果这一切都被岁云暮全数毁尽。   恨意使得他面容都扭曲起来,本就极其丑陋此时是愈发厉害,阴沉恐怖。   发了狠般,他就要杀紫衣道人。   只是他的动作才出,紫衣道人的拂尘已经缠在了他的脖颈上,只要他再一动手,就能瞬间身首异处。   同样的,脖颈上的刺痛也随之而来,他下意识用手攥紧拂尘试图将其扯下来。   奈何实力悬殊,毫无办法。   紫衣道人见状眼眸染寒,下一刻才收回拂尘,然后道:“右护法来找我,难不成就是想来送死?”   右护法此时已经退到另一侧,双手仍是捂着自己的脖颈,面色通红。   他看着紫衣道人的眼神布满恨意,这些臭道士,有朝一日他定是要杀光这些道士。   只是他也是明白自己与紫衣道人的实力差距,方才那一下便是最好的认证,若紫衣道人想杀他轻而易举。   稍稍顺了一口气,他才道:“我想你杀个人。”   “右护法觉得我们很熟?”紫衣道人听着此话哈哈大笑两声,只觉眼前这个右护法当真是可笑。   他不杀他便已然是最大恩赐,竟还想要自己帮他杀人,简直就是笑话。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一个鬼道右护法想杀个人,怎么还找上自己。   于是他又侧眸撇过去,笑着道:“你要杀谁?”话里行间也都是对他的不屑。   右护法又哪里听不出,双手微微握紧,眼底神色暗沉,随后才道:“他你认得,不尘山岁云暮!”   想是真的恨急了他,出声时嗓音都在发颤,好似是要将他整个儿撕碎。   “哦?”紫衣道人并未理会他话音中的恨意,只顺着他的话笑着应了一声,后头又道:“你脸上的伤是他下的手?”   此话刚落,右护法眼底的恨意也随即涌了上来。   正是如此,紫衣道人也知道自己这是没有猜错,真是岁云暮伤的。   他笑了笑,道:“不尘山出来的,下手都这么狠。”说话间又回过头去,从地上捡了块木头丢入火堆中。   火焰灼烧,肉香味也随之而来。   右护法见他转过去不解其意,眉宇微微一皱,然后道:“我知道你想动道门,岁云暮如今是道门的一大战力,若是他死了,我们动道门的计划也会更顺利,到时你若是想要道门,我想只要我将你杀了岁云暮一事告知鬼母,鬼母自然会将道门送与你。”   只要能杀了岁云暮,这道门送了便送了。   再者,那时道门的人都死绝了,一个紫衣道人又有何用,还不是一样得死。   不过这些他自是不会说出来,只看着紫衣道人。   只是他不说紫衣道人又哪里看不透,他冷哼一声,“一个都死绝了的道门,你以为我会想要?”   真以为他看不出右护法的那些心思,什么道门,人都死绝了要个空门有何用。   “难道你不恨道门?”右护法也知道他这是看透了,心底涌上来一阵烦躁,但面上仍是同方才那般冷漠。   他又说了紫衣道人的事,“人境那些凡人在我们眼里就是个、畜、生罢了,都是些、畜、生,你杀几个用来修炼又如何,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道门太大惊小怪,为了几个凡人竟还将你逐出道门。”   话落,他还叹了一声气,仿佛是在惋惜紫衣道人。   紫衣道人听着他提到道门,眼中冷意涌现,下一刻冷声道:“那又如何,他们能奈何我,倒是你......”   他说着侧眸去看他,然后又道:“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想我去杀岁云暮罢了,倒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能给我什么。”   “你要什么?”右护法询问出声。   紫衣道人笑了笑,道:“放心,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只要每日给我送一百个凡人便可,至于那岁云暮,一个小娃娃而已,要他的命也只是轻而易举之事,待我近日突破就去取他性命。”   一个岁云暮而已,不堪一击,若不是他这几日突破在即,到是不介意现在就去要他的命。   “自然,那我就等候道长的好消息,至于道长要的我自会送上。”右护法见状也知这是答应了,笑着出声。   要不是少主那儿突然下命令,近期不允许他们再找岁云暮麻烦,也不至于让他来找这个被道门逐出的人。   也知道他定是会开口要报酬,原以为是要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虽然也能寻,可却要麻烦些。   但看现在,到是比他让鬼道去杀岁云暮容易些,毕竟紫衣道人只要凡人。   别说是一百个凡人,就是上千个他都能送来。   只要能让岁云暮死,给什么都可以。   后头也没多留,他才离开,身影化为一道黑雾,消失在林中。   紫衣道人也在他走后看向火堆,见烤鸡此时已经熟了,肉香味极浓。   他瞧着伸手撕了个鸡腿,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但也是在下一刻,他猛地就将手中鸡腿掷向身后不远处位置。   一声惨叫传来,血腥味也随之涌来,就见一名身着青衣道袍的人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鲜血不断涌出来。   也只片刻,那人便没了动静,至于地上掉落染血鸡腿。   站在边上同样身着青衣道袍的弟子见状,未着停留转身就要走。   可才转身却见方才还在数米之外的人,此时竟是就站在他的跟前,同时喉咙被掐住,窒息的感觉随即涌了上来。   他看着眼前的人,挣扎着道:“你与鬼道勾结,道门不会容你,先者定是会杀了你,会杀了你!”说着嗓音都在发颤,面色通红。   “呵,区区一个道门罢了。”紫衣道人根本就未曾将道门放在眼里,从他第一次用凡人修炼开始,他便已经做好了被道门所不容的准备。   不过就是一些凡人,他们的死活与他有何干系,倒不如拿他们来修炼成仙,岂不美哉。   他掐着脖颈的手微微一施力道,随时都会将其掐断。   但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给激到,他松了手。   正是如此,青衣弟子猛地就摔在地上,脖颈上的剧痛还在涌来,使得他倒地时捂着喉咙连连咳嗽。   紫衣道人见此也未在意,只看着他,道:“你觉得他能杀我?”话落一脚踢在青衣弟子的腹部,将其踩在脚下。   不过就是个小娃娃,就他也能杀自己,简直就是笑话。   青衣弟子在被他这么一脚踩在腹部后便觉浑身剧痛,同时喉间涌上来一抹腥甜,直接吐出血来。   下意识他紧紧抓住他的脚,强撑着剧痛看向他,厉声道:“先者定是会为我报仇,你不配入道,你不配!”   “看来你很相信他。”紫衣道人说着微微低身,同时脚下力道又是一施,看着他再次呕出血来,他才又道:“我本打算杀了你,不过现在我倒是想留着你,好让你看看他是如何死在我的手上。”   话落他才收起动作,可在转身之际手中拂尘却是快速扫过青衣弟子。   青衣弟子只觉身子一僵猛地倒了下来,他想要出声,可口不能言就连手都不能动,浑身僵硬。   注意到这,他哪里不知怎么了,双目死死地瞪着紫衣道人,可都是无济于事。   紫衣道人根本没有去理会他的目光,径自离开。   约莫片刻后,密林间才再次传来脚步声,匆匆而来。   下一刻便见几名身着道袍的弟子出现,手持银剑,面容冷然。   也正是如此,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人,其中一人浑身染血,已然没了气息。   不得已,领头弟子又去看方才那名弟子,见他大睁着眼,可却是半句话都未有。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道:“出了什么事?”   青衣弟子听着想要出声,可浑身僵硬根本无法说话,就连动一下都难。   他想要告诉他自己看到的,只是除了眼珠子能动外,全身上下都是僵硬一片。   领头弟子也看出了他的异样,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定然是遇上了紫衣道人,毕竟他们此行出来便是为了抓捕紫衣道人。   这般下,他看向后头几名弟子,道:“你们去前头看看可有藏人。”   话落,那几名弟子纷纷去了前头,约莫好一会儿后,他们才回来。   前头除了两具鬼尸外并无其他的,这也让领头弟子有了一丝疑惑,这是被鬼人所伤吗?   于是他又去看那名青衣弟子,道:“可是遇上了鬼人?”   青衣弟子说不了话也只能一个劲转动眼珠子,竟是完全看不出是何。   领头弟子见状同样如此,约莫片刻后,他道:“若是就转一圈,若不是就两圈。”   此话刚落,便见青衣弟子猛地转了两圈。   正是如此,领头弟子也知道并不是鬼人,后头又道:“是恶道?”   青衣弟子听着忙又转了一圈,但后头却又胡乱转动,想要同他说,可却是半句话未出。   领头弟子见状也未再停留,将人扛起,然后道:“回道门。”   话落,几人才离开。   *   天色暗沉,又过片刻下起雨来,雨声淅沥不断。   不尘山内被浓雾弥漫,清冷的气息也随之翻涌而来。   岁云暮这会儿就在藏剑阁内,透过窗户看着外头,雨幕下不远处就是云海瀑布,云海翻涌直入山下。   藏剑阁前头是一处峰头,浓雾下能清晰地看见里头的宫楼殿堂,轻纱裹着雨水全数黏在屋檐上。   “也不怕淋湿了。”   也在同时,身后传来声音,他也被揽着往里头靠。   抬眸时见醉须君就在跟前,笑了笑并未作声。   醉须君也不在意,拉着他的手就包在掌心,微微揉了揉然后牵着他往藏剑阁深处去。   此处阁内放了成百上千的书籍,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无人打理,上头布满了尘土。   约莫片刻后,前头出现几张书桌,桌上摆了几本书。   他拉着岁云暮就坐在边上,然后道:“一会儿再走吧,现在雨大。”   看这雨的模样,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了。   “恩。”岁云暮也没多在意,点头应了。   就是这么坐着实在是无趣,他拿起桌上的书随意翻着,发现其中还夹杂着几本杂记。   取出来,翻看着。   醉须君见他安静看书,低眸靠在他的肩头,也跟着一块儿看书。   不过这就是些杂记,上头写的也都是一些胡言乱语之话,只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   但看岁云暮看的入神,笑着又去捋他发丝,然后道:“喜欢看这个?”   “恩?”岁云暮这才翻了一页就听到他询问,疑惑地回眸去看他。   见他瞧着自己手中的杂记,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只是闲暇时候打发时间罢了。”   这书就是那些喜欢想写奇怪故事的人写的,闲暇时候看到确实是不错。   “哦。”醉须君听闻也知意思,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然后又靠在他的肩头。   不过这回也没有再去看杂记,而是撩着他的一缕发丝把玩,后头才又抚上他的腹部。   动作有些小心,他轻轻揉了揉,然后道:“吃了药后,暗伤可还有发作?”   “到是没有了。”岁云暮此时也才发现之前一直有的酸胀,这会儿也都没了。   看来真的如醉须君所言,他的那些不适皆是因为暗伤发作引起的。   好在这会儿寻到了,不若难受起来真不好受。   腹部的揉捏还在传来,虽暗伤已经没再发作,不过这几日的揉捏下他倒也有些习惯,以至于这会儿他有些舒适的往后头倚了些。   手上还拿着杂记瞧,可身子却已完全靠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见状顺从的将他揽了过来,仿佛是在宣告主权般,将他整个儿都藏了起来,衣袖半掩遮在他的腿上。   低眸时,他又去吻了吻他的颈项,然后才道:“力道可以吗?”   “恩。”岁云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头应了一声。   醉须君瞧着也没再作声,后头还摆了茶点,哄着他喝茶吃点心。   屋外清雨连绵,许久未散,整座山头此时也都被笼罩在暗色下。   也在这时,雨幕下一只雀鸟快速飞了过来,青色的羽毛随着雨水的浸染泛着漂亮的微光。   不一会儿,雀鸟便已经飞入藏剑阁,穿过书架快速落在两人面前的书桌上。   想是从雨中飞来,雨水顺着落下,染湿了桌面。   它看了看岁云暮,然后才去看醉须君,接着一蹦一跳的往他跟前去。   醉须君也终于是侧眸去看它,不过隐隐能看出眼中神色暗沉,有些不大高兴。   他又瞥了一眼,然后才道:“我不是说暂时别送信过来。”   雀鸟似是听懂了他的话,缩着脖子就往岁云暮的跟前跳,染水的羽毛一下就触碰到了岁云暮的手。   正是如此,醉须君眼底的不悦也是愈发的深,他一把将雀鸟给攥了过来,同时取下挂在它脚踝上的信,随后才将它放了。   那雀鸟一得了自由,哪里敢留着,慌不择路的就跑了。   醉须君也没去理会,只打开信件瞧着。   本就不悦的神色也随着信上之事愈发深,眉头也都紧皱了起来。   岁云暮瞧见了,疑惑地道:“可是白江陵送来的,出了什么事?”   能给醉须君送信的,他想除了白江陵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就不知信上写了什么。   醉须君并未出声,只将信递到他的手中,然后才低眸靠在他的肩头,道:“当时我便说该杀了他,道门几位真人念在与他关系不差,便只将他逐出道门,消失了百余年,如今到是又闹腾起来了。”   话语一落,他眼底的不悦极深。   岁云暮此时也已经看到信中内容,提到了被逐出道门的道者,伤了道门弟子,人虽没死可却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   不过他对于这个道人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想必他入道门时,这人已经被逐出道门了,就不知是为了何事。   他侧眸去看倚在自己肩头的人,然后道:“是因何缘由才被逐出道门?”   “擅自拿凡人修炼。”醉须君说着眉头皱的极紧,同时又将岁云暮往怀中揽,后头才又道:“被发现时已经杀了数十个凡人,以凡人为修炼此乃禁术,且他还杀了如此多的人,当时我便打算将他杀了。”   “只是几位真人商议后,竟只将人逐出道门并没有杀他,之后的千年此人也都没有再犯。”   “直到前几日儒门送来信,才知他竟是挖取儒生的内丹修炼,我想前头千年他定然也未消停,只是动作不大道门没有发现罢了。”   对于此人,在道门几位真人下决策后他便不再去理会,之后这人也销声匿迹,他们乃至整个道门都以为他改邪归正不再做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却不想只是养虎为患,反而更助长了他的气焰,如今还动了儒门的人,且信上所言连他们道门弟子也死在他的手上。   果然就不该放任他离开道门,如今到是成了他道门的一大隐患。   “你的意思是他还杀了儒门的那些儒生?”岁云暮说着将信递还给他,同时又想到先前在儒林时微末口中听到的,莫不是说的是同一个人。   这般想着,他侧眸去看他,然后道:“前两日儒林那儿也曾提到个道者,说是杀了几个儒生,是同一人?”   “恩。”醉须君点头应了一声,后头又道:“他如今到了江南,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可要先陪你去睡会儿?”说着将手中信给烧了个干净。   “可是要去寻他?”岁云暮听着他的话也知是要去做什么,指尖微微攥住他的衣裳,然后道:“我同你一块儿去吧。”话里行间也都带着担忧。   正是此番,醉须君心底的郁气稍稍散了些,笑着应了一声,“好,不过这会儿雨大,一会儿再走。”   岁云暮说着看了一眼窗外,见外头雨下的有些大,点了点头,“也好。”   信上也只提到人出现在江南之地,可究竟是在何处却是并不知,现在匆匆忙忙去了也难寻到,倒不如等雨小了再走。   后头又坐了一会儿,他们回了寝殿。   此时才入正午,许是昨夜没睡好,醉须君这会儿竟是有些乏了。   他揽着岁云暮就往床榻上靠,低眸时挨在他的颈窝处,轻声道:“微云,陪我睡会儿。”   “恩。”岁云暮瞧出了他的疲惫,也知道这人昨夜寻到自己的暗伤累着了,没说什么只伸手抚上他的后背,顺着他的发丝轻轻拍抚着。   这么拍抚了好一会儿,他到也有些困了。   低眸看了看靠在他身上的人,知道他这是睡着了。   没有出声,他轻扯了扯被子,待盖上后他才陪着一块儿睡下,屋中也随之静了下来。   又过片刻,方才还安静睡着的醉须君却是突然睁开眼,起身时看向怀中已沉沉睡下的人,笑着吻了吻他的唇,然后道:“睡吧,我去去就回来。”话落才起身。 第49章   起身时将岁云暮略微凌乱的衣裳拢了拢,确定瞧不见什么后,他才穿衣离开。   屋里头静了下来,青烟渺渺,直入云顶。   外头雨下的愈发大,清冷的气息随即涌入其中。   岁云暮也随着涌进来的凉意微微皱眉,蜷缩着往床榻里头又靠了些,这才沉沉睡下。   *   醉须君离开不尘山后就回了道门,按说他此行不必回道门,不过信上提到的事却是有些怪异。   以紫衣道人的恶性,能够做出挖内丹修炼这般丧天害理之事,又怎么会轻易就放过道门的弟子,定也会挖了他的内丹。   可没有,反而是放了他。   隐约间,他觉得此事并没有如此简单。   此时道门内有些冷清,他回了后便直接去了议事厅。   白江陵这会儿就坐在一侧主位上,手中持着茶盏,想是才倒上,还有热气涌来。   他并未动作,只看着杯中茶。   听到动静时抬起头,见醉须君走了进来,想是匆匆而来,身上的清冷气息还未散。   瞧着这,他道:“看过了?”   “恩。”醉须君应了一声,然后才坐到桌边,侧眸时见手边还摆了茶。   应该他来之前有人在这儿,茶喝了一半。   只瞥了一眼,他看向白江陵,道:“信上说的那名弟子,现在如何了?”   “穆云烟说是中了白毫香,至于身上只受了一些内伤并无大碍。”白江陵说道间眉宇紧拧了起来,后头又道:“你过来,可是想到了什么?”   醉须君并未作声,只想着他口中的白毫香。   此香他是知道的,可制成熏香,其香宜人,是一些修者极其喜欢的。   只是此香有、毒,所以制香时也只取一些用,同宁香拢在一块儿制成香。   而单单用白毫香,就如同白江陵信上所言,全身僵硬,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一日不解一日难出声,同时还会腐蚀他的五脏六腑,直到剩下一具空壳。   同样的,他也是愈发不解,紫衣道人会如此麻烦的杀一个人?且杀的还是他最厌恶的道门弟子。   想着这,他看向白江陵,道:“只是疑惑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他,而且如此的麻烦,为了什么?”   “你觉得是故意的?”白江陵自是也想过这些,但具体如何还未完全做定论。   他将杯中茶全数喝下,然后道:“这会儿穆云烟应该还在那儿,可要去瞧瞧?”话落起身。   “恩。”醉须君点头应了一声,跟随着一同去了药阁。   药阁内几个弟子在,见两人过来,其中一名弟子快步上前,领着他们去了药阁偏殿。   偏殿内只有穆云烟在,她此时正站在桌边,手上还拿着个香炉。   听到声音抬起头,见两人入门,收了手上动作然后迎了上去。   “如何了?”白江陵说着又去看躺在床上的人,许是已经睡下,没什么动静。   穆云烟见此摇了摇头,眉宇间也都是无奈,然后道:“白毫香本就霸道,他用了十足的料,体内五脏已经开始腐化,怕是熬不了几日。”   “如此厉害?”白江陵听闻皱起眉,然后去了床边,见床上躺着的人面色煞白,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已经萎缩,干枯的好似一具干尸。   早晨看到时还不是这幅模样,到现在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竟是成了这般。   白毫香,竟是如此厉害。   他伸手去探他的脉,奈何身子虚弱,竟是有些探不出来。   片刻后,他才收回手,然后再次去看穆云烟,道:“那能说话吗?”   “不能,只有解了毒才可,不过这毒需要连续解七日,可他身上被下了十足,根本活不过五日,又哪里能连续解七日。”穆云烟也是无奈,若是没有下这么重,到还能救回来,可现在却是并不能。   白江陵见此也知何意,眉宇皱的更紧了。   醉须君将他们的话一一听了进去,目光也随之落在那人的身上。   明明只是一件寻常的衣裳,但因着他浑身都已开始萎缩,这衣裳穿在他身上竟是空出一大片,枯瘦的厉害。   紫衣道人没有立刻杀他,但却也没打算放过他,期间还给他多留了五日的命,为何。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去看穆云烟,道:“血藤能不能续他的命?”   依着穆云烟的话,只要这人能熬过七日便能救回来,那就拿东西给他续命。   不过穆云烟定然也知道这些,可她却没有用续命的东西,应该也能看出白毫香的霸道,连一些珍品都续不回来。   至于血藤,与白毫香相似,同样有剧毒,但同样也是灵丹仙品,若是两者汇聚,兴许能给他续命。   穆云烟在他的话下抬起头,道:“到是可以一试,只是门内暂时没有血藤。”   血藤这东西难寻,之前道门有,不过后头江夜停重伤,已经将血藤用了。   也是这时,她想到了什么,看向白江陵,道:“上回听到,儒门那儿好似有。”   “儒门?”白江陵听闻侧眸去看醉须君,到是有些迟疑了。   儒门才因着紫衣道人一事与他们有间隙,这会儿赶上去问他们要血藤这般至宝,怕是不会给他们。   醉须君自然也明白,目光又落在那人身上,随后道:“拿琥珀晶体去换,然后再告诉他们,道门的叛徒到时候就交由他们处置,是生是死都不必在意我们。”   若是放在以往,哪怕紫衣道人已经被逐出道门,最后该如何处置也都是由道门决定。   不过此行,将其作为交换给儒门,儒门定是会同意。   白江陵也知道意思,只是这毕竟是整个道门的事,醉须君现在直接下了抉择,怕是会引起道门那几位真人的不满。   他回眸去看他,然后道:“你这样,他们恐怕会......”   “若他们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他们想要追究就让他们来不尘山。”醉须君知道他说的是谁,不就是道门那些个老糊涂。   一个个隐世久了,连是非都不分,还胡乱参合道门的事。   若不是他们背着他下了抉择只轻罚紫衣道人,又何来现在这番闹剧。   后头他也不再出声,低眸去看躺在床上的弟子。   也是在这时,方才还一直昏迷不醒的弟子,竟是睁开了眼。   但除了睁眼后便再没其他动作,双目失魂般,直愣愣地看着屋顶。   穆云烟见此上前,伸手又探了探脉,确定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她取了颗明灵丹喂到他的口中,轻声道:“可还好?”   随着她的话落,那名弟子也终于是有了动作,眼珠子微微一侧看向她,同样的也看到了站在穆云烟身侧的醉须君。   正是如此,他眼中涌现一抹挣扎,同时还有红血丝溢了出来,仿佛是要完全将其遮掩般,红的可怕。   双目死死地盯着醉须君,想要动,想要告诉他关于紫衣道人的事,告诉他紫衣道人想要杀岁云暮。   之前一次偶然他曾见过醉须君同岁云暮在一块儿,他虽只是个普通仙门弟子,但也能看得出两位关系并不一般。   现在一看到醉须君他就想到紫衣道人要杀岁云暮,醉须君都在这儿了,那岁云暮呢。   一想着这,他便愈发的激动,想要出声,可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能动外其余的什么都不行,就连话都不行。   这也使得他眼底涌上来一阵绝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么意思?”醉须君自是瞧出了他的异样,侧眸看向白江陵。   白江陵也看到了,不过他并未作声,到是边上的穆云烟出了声,只闻她道:“早晨刚被送来时他看到主事也是这般,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关于紫衣道人的事?”醉须君听着穆云烟的话出了声,后头又道:“与他一同被寻到的弟子,尸躯可还在?”话落去看穆云烟。   穆云烟点了点头,道:“还在,明日才会送回他的仙门去。”   此话落下,话音中还带上了无奈,将弟子送来道门时人还好好的,回去却只余下尸躯。   醉须君看出了她的无奈,并未作声,回眸又去看白江陵。   不过白江陵一直低垂着眸,不知是在想什么。   他疑惑地道:“怎么了?”   白江陵仍是未作声,待到片刻后,他才有了动作,看着那名弟子,道:“他是不是说了与剑仙有关的事?”   正是此话,那弟子眼中神色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绝望渐渐化为了震惊。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白江陵,甚至下一刻眼底涌上来一抹清泪。   而他的反应,众人瞧见也知当真如白江陵所言与醉须君有关。   “他想杀我?”醉须君看着他,再次出声询问。   既然是与他有关,那除了想杀他,定然也不会有别的事了。   只是那名弟子却是并未同方才那般激烈,可眼珠子仍然是一直转,一副要出声的模样。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知并不是要杀他。   同样的,他也是不解,紫衣道人不想杀他可却又提到了他,还能所为何事。   他又去看白江陵,只是白江陵也猜不透。   紫衣道人很显然就是不想他们猜出其中意思,所以将这名弟子身上所有的关联全断了,导致他们只知道与紫衣道人有关,但其余的却是看不穿。   在这之后便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不得已他们也只好作罢。   醉须君看向白江陵,询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此事与我有关?”   “他看到你的反应比先前看到我时要激动许多,所以我便猜测此事与你有关。”白江陵并未隐瞒,后头又道:“且他与你也算有些恩怨,你是唯一一个想杀他永绝后患的。”   此话刚落,醉须君冷笑一声,凤眸微微瞥向他,然后道:“事实证明,永绝后患并无过错,从他生出杀人修炼开始道心就已经损毁,早已不能回头,留着只会增加祸端。”   两人的话,一侧的穆云烟听得清楚,不过她什么都未说,只去安抚那名弟子。   毕竟之前的事是由道门最高之位的几位真人所定,他们也不能反驳,就连主事也不能。   唯一可以的醉须君,也被他们隐瞒,这才导致人离开道门后,醉须君才知道。   她取了锦帕去擦拭那名弟子身上的汗渍,也是这时,她见那名弟子一直看着角落中。   想到方才白江陵的一番话,她下意识寻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见那儿摆了一盆荷花,玉色宛若仙子立于水面上,轻盈灵动,仙气缭绕。   不知何意,她又去看那名弟子,道:“你想要?”话落才去折了一支过来。   荷花上沾染着些许水珠,晶莹剔透,泛着漂亮的水光。   她将荷花摆在他的手边,后头又道:“可还要什么?”   只是她这话落下,却见弟子的目光停留在荷花上。   一开始她以为是喜欢,可见他一直都未离开,到也发现了蹊跷。   于是她看向白江陵,见他们去了门边准备离开,下意识道:“主事,他好似对荷花有反应。”   “荷花?”白江陵听到话疑惑地应了一声,侧眸又看了一眼醉须君,然后他才回眸去看穆云烟。   见她守在床边,而那名弟子的手边还放着一朵玉美人。   瞧着这,他走了过去,见弟子看过来,道:“与这个也有关?”   弟子转了转眼珠子,应了他的话。   正是如此,白江陵也知道确实是有关,但同样也是不解,紫衣道人提到了醉须君,现在还与荷花有关,这是何意。   他竟是有些看不透其中意思,眉宇微拧,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只是他未作声,站在边上的醉须君却是出了声,他道:“是微云,他要动的是微云!”   这话才落,他甚至来不及去同弟子求证,直接离开此地,回了不尘山。   与他有关,又与荷花有关,除了岁云暮外,他已经猜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人。   紫衣道人竟是要动岁云暮,但为何。   按说岁云暮与紫衣道人并无交集,岁云暮来时,紫衣道人早已被逐出道门数年,且他入道门时也才两百岁。   两百岁的岁云暮,怎么可能与紫衣道人有交集,更别提紫衣道人还想要杀他。   但不管究竟是何缘由,他是半刻不敢停留,心尖涌上来一阵慌乱,   之前便有过一次,自己不在岁云暮出了事,现在竟是还将他一人留在不尘山。   白龙在云层间飞舞,等到他回不尘山时已是片刻后,山中清冷寂静,云雾缥缈,遥遥看去当真骇人。   他快步回了岁云暮的住所,别院中竹林萧条,满地枯枝竹叶。   推门入殿时,屋中同样是一片寂静,宁神香自香炉中冉冉升起,弥漫在屋中。   正是如此,他心中的慌乱才稍稍散了些,然后看向不远处的床榻。   见床榻上睡着一人,薄被半遮在他的身上,一头青丝随意披散,背对着他安静睡着。   瞧着这,他心底的那一丝恐慌也终于是散了,步子轻缓走了过去。   很快他就到了床边,瞧着岁云暮沉沉睡着,然后才侧身坐下,伸手间将他的一缕发丝拢到手中。   细细厮磨了片刻,他才又去看岁云暮,轻唤道:“微云?”   而随着他的一声唤,岁云暮醒转过来,轻应一声后回过头去。   见醉须君坐在床边,衣裳整齐穿戴,只当这是要走了,他缓缓坐起身,然后道:“可是要走了?”话落才要去穿衣。   只是他这才伸手,下一刻身子就被揽着直接入了怀,同时清冷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他不由得愣了片刻,侧眸去看抱着他的人,道:“怎么了?”   “微云。”醉须君并未应声,只抱着他轻声唤着。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是愈发的不解,但也能瞧出醉须君的心情不大好。   不知道怎么了,他伸手抚上了他的背脊,安抚着。   也是这时,他发现醉须君的衣裳有些凉,甚至还能摸到一丝湿意,这是去过外头了吗?   猛地想到白江陵信上所说的紫衣道人,他道:“你已经去过了?”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但揽着他的动作却也未散,反而是抱得更紧了,仿佛是在害怕他会消失一般。   岁云暮见此到也没说什么,去与不去都无所谓,只要醉须君没出什么事就好。   于是他顺着醉须君的怀抱稍稍放松了些身子,下颌微微抵在他的肩头,整个人也随之往他怀中陷了些。   醉须君的身上仍是有些凉,就像是才从雨里回来一般。   好在这会儿的天是夏日,即使是淋雨回来也无事,不至于受凉。   他安抚般抚了抚他的后背,然后才询问着道:“可是他那儿出了什么事?”   看醉须君的模样,应该是有什么事,不然不至于让他如此。   不过他这等了好一会儿,醉须君都没有作声,也就没有再去询问。   两人亲昵相拥,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约莫片刻后,醉须君才有了动作,他伸手就去解岁云暮的衣带,同时还揽着他往床榻里头去。   岁云暮被他的动作给惊着,眼眸微楞,就这么看着他。   而后又见他倾身而来,下意识伸手揽上他的背脊,眼眸半阖微微仰头。   也是同时,亲吻落下,甜腻的气息随同而来,惹人心弦。   他隐约能察觉出醉须君身上不安的气息,虽不知这不安是从何而来,但却也没有去推拒。   是出了什么事吗?   醉须君是去寻紫衣道人的,回来就是这么一副不安的模样,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是在他那儿出了事。   知道他在不安,小心的去迎合,同时揽着他腰的手落在他的身前,将他系在腰间的腰带取下,后头才去脱他的衣裳。   醉须君被他的迎合顺从给晃了神,印象中岁云暮如此顺从还是上回知道双修不能太频繁,故意扰他。   可现在却是又一次顺从,当真是让他有些魂牵梦绕,想要将他藏回瑶台仙境去,只有他一人能看,也只有他一人能尝。   “微云。”他轻声唤着,此时已经将他的衣裳都脱了随意丢在边上,揽着他往床榻中躺去。   屋中浓香弥漫,许久不散,直到入了夜这股浓香才渐渐散去,只余下了宁神香的气息。   岁云暮侧躺在床榻上,眼眸半阖好一会儿才渐渐清明,随后还动了动身子。   注意到这人还在,他侧眸看向从他身后紧紧抱着他的人,道:“还没好吗?”嗓音有些暗哑,格外好听。   醉须君自是有些沉迷,笑着贴在他的肩头,双手则揽着他的腰,亲昵地道:“我再抱会儿。”   这也惹得岁云暮有些无奈,但却也没再说什么,闭眸小憩。   约莫片刻后,这人才离开。   岁云暮也终于是得了自由,他起身随意穿了件里衣,下床去了后殿。   身上染了汗,躺在床上时实在是不适。   浴池内的池水有些温热,使得他在入水后,浑身上下的疲惫也随之散了些。   但也是这时,耳边传来入水声,下一刻他的身子就被揽着又往怀中靠。   知道是谁,他也没作声,由着他动作。   待到片刻后,他才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人,道:“来时可是遇上了事?”   “恩?”醉须君听着他这话迷糊地应了一声,抬眸看向他的目光中还带着笑。   岁云暮见状微皱了皱眉,道:“没事?”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不然醉须君又如何会这般。   醉须君这会儿也醒转了过来,知道他问的什么,笑着道:“我只是想你了。”说着又低头去吻他。   “别闹。”岁云暮被他这么缠着吻也是无奈,微微推拒了一番后,他才又道:“当真没事,那人也没寻到?”   “没有,人可能并不在江南了,兴许是去了别处。”醉须君点着头出声,后头又去抚他的发丝,上头还染了水渍,摸起来更是柔软丝滑,有些爱不释手。   他这么又抚了片刻,才抬头去看岁云暮,见他微皱着眉看着自己,也知道他这是不信。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只道:“我去时道门那儿就送来了消息,说是人不在江南了,所以我只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岁云暮听着此话只觉得怪异,可又看不出何处怪异。   他看着醉须君好一会儿,然后才不再去看他,转头沐浴去了。   醉须君见状嘴角的笑极深,但很快却又收起笑,贴着他的耳畔轻声地道:“微云,道门那儿这几日出的事有些多,白江陵几回唤我,等事情都处理完了,我再陪你回不尘山住,好吗?”话落揽上他的腰,将他往怀中抱。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话下意识一愣,待到片刻后他才睁开眼,回眸去看他。   见他亲昵地靠在自己的耳畔边,随后道:“要回去了?”   “等过两日我再陪你回来住,好吗?”醉须君也知道他是不舍,毕竟已有千年没有回过不尘山。   只是紫衣道人想要动岁云暮,两人实力悬殊,他不放心将人留在这儿,还是回道门他才能放心些。   他微抬头在他的唇上又落了一吻,道:“好吗?”   岁云暮见此虽是有些不舍,但也知道醉须君在道门那儿事情多,来回跑确实是不妥。   若是可以,他到是不在乎自己在这儿住上几日。   但也知道他若是留着,醉须君定会继续两头跑,也就由着他了,轻点了点头,道:“那一会儿等我见过了师尊,再走吧。”   “好。”醉须君顺着点头应声。   离开别院时已是片刻后,两人去了后山,醉须君手上还提着两坛桃花酿。   山中寂静,雨幕下烟雾缭绕,清清冷冷。   又走上一会儿,便见一座孤坟出现,边上已经长满野草,在清雨的浸染下摇摆晃动。   岁云暮看着那些野草轻皱了皱眉,随后才低身去、拔。   “我来吧。”醉须君瞧着伸手接过,后头还将两坛桃花酿递到他的手中。   岁云暮见此也未出声推拒,接过桃花酿看着他、拔、草,后头又抬头看向前头,一座座孤坟映入眼帘,大雨瓢泼,满山孤寂。 第50章   他看着前头的景象,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许久未散。   醉须君此时已经将孤坟边的杂草都拔了,同样的也显露出墓碑上的字来,简简单单‘鹤卿尘’三字。   大雨之下,碑上尘土都被冲刷,使得这三字格外清晰。   他知道这应该是岁云暮的其中一位师兄,从衣袖间取了颗白碧果就放在跟前,随后才抬起头。   见岁云暮看着前头,下意识也看了过去,漫山遍野的孤坟映入眼帘,一眼望去竟是有些望不到头。   不尘山所有弟子连同真人全部死绝,无一幸免,唯有岁云暮躲过一劫。   那时他已闭关,其中的事还是从白江陵口中得知,那一日抬回不尘山的尸躯都有成百上千,失踪的更是多不胜数,可以说全死在了忘山关。   他看着收回视线又去看岁云暮,见他站在那儿许久未有动作,知道他在想什么。   伸手将他揽在怀中,轻哄着道:“要不一会儿再来?”   “不用。”岁云暮知道他的意思,轻摇了摇头。   后头又站了一会儿,他才往前行去,身影也很快流入坟堆中,脚边都是杂草,有许多墓碑都已经被杂草所遮掩。   他走过时都会将其一一清理,步子缓慢。   醉须君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做什么就陪着他做什么。   大雨倾盆,山中清冷。   又走上片刻,他们才到了一处碑前,周围同样是数不清的墓碑,遥遥看去到也看不出有何区别来。   不过醉须君知道,这碑应该就是不尘山第一位主人,岁云暮的师尊无上真人。   他没有作声,只站在边上看着。   岁云暮也未在意,他站定在碑前,与方才一路行来看到的一样,坟堆边上都是杂草,碑上的字已经彻底被遮掩。   这么一看,倒像是无名碑。   他低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蹲下身,将手中桃花酿放下后便开始清理四周的野草。   很快,墓碑映入眼帘,上头刻着‘无上’二字,笔劲生硬,可见当时刻字的人有多混沌。   将那些杂草都拔掉后,他才又去取桃花酿,小小倒了一杯放在碑前。   清雨之下,杯中酒传来一番动荡,酒水溅洒间都从杯中溢出落入地面。   又在一番雨水洗刷下,全数没入泥土中,仿佛无上真人就在此处,将那杯中酒都喝了般。   岁云暮低眸看着,片刻后才轻声道:“徒儿记得师尊上回提到道门几位真人喝了三千年的桃花酿,徒儿也要了两坛来,师尊尝尝。”   此话落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雨声不断传来。   他也不在意,仍是看着眼前墓碑,后头则将开了封的桃花酿摆在碑前。   至于未开封的,他给埋到了一侧土下。   等到埋下后,他的手上已经染满泥渍,不过他就同未看到般,只轻瞥了一眼。   后头他又去看无上真人的墓碑,看着雨水不断冲刷,不仅仅将那坛桃花酿淋湿就连地面也同样如此。   身上的白衣落在地面,此时也已经脏乱不已。   他微微低下眸,眼中神色暗淡,许久未有动作。   而这一站,便站了许久。   醉须君看着他一直站在碑前,雨幕下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想来也是,整个不尘山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人,又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甚至于,这满山的墓都是他一个人堆起来的,那些师兄师姐们的尸躯也是他一个人放入墓中。   他不知道那时的岁云暮是何模样,但也知道定是极差,那时的他也不过才两百岁。   对于他们这些修者来说,两百岁只是成仙路上的第一步罢了。   他看着只觉心尖生疼,但更多的还是无奈,若那时他还未闭关兴许就能陪在他身边,而不是让他一个人承受灭门之痛。   约莫片刻,他才走上前去,伸手将他清冷的身影抱入怀中。   小心抚了抚他的背脊,轻声道:“都过去了。”   岁云暮并未应声,被他这么揽入怀中后也未动作,目光仍是停留在无上真人的碑上。   待到醉须君身上的暖香涌来时,他才稍稍回神,然后道:“我有千年没回来,你说师尊他会怪我吗?”   他想会吧,那一日后他便再没回过不尘山,哪怕当初去南城他也没回过。   那满山的孤寂让他不敢回来,当初有多热闹,如今便有多冷清。   他至今还记得道门送信来时的一幕,去忘山关的所有弟子全死了,只剩下他一人守在不尘山。   明明那一日只是应从道门去支援被困在忘山关的人,可最后所有人都死在了里头,谁也不知道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日被抬回不尘山的弟子数不胜数,血染红了不尘山的台阶。   想到那一日的场景,他便有些混沌,眼眸半阖往醉须君的怀中倚了些。   而他的反应醉须君自是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定是又想到了那一日的模样。   他虽没见过那时,但从白江陵口中也知道,极其厉害。   小心拍抚着他的后背,随后道:“你是他最疼爱的弟子,真人又怎么会怪你,且他若是知道你如今在做些什么,知道你成了道门先者,他只会高兴。”   他曾见过无上真人几回,与道门那些个老迂腐不同,无上真人是真正将人境灾祸放在心上,而他不尘山弟子同样也是如此。   若是无上真人知道岁云暮如今独当一面成了道门的先者,定是会高兴,又怎么会怪罪他千年不回不尘山。   “恩。”岁云暮听着他的话轻应了一声,可眼中神色也是愈发的沉。   之后也没再出声,低眸看着。   又过片刻,他才回眸道:“走吧。”   “不然,在这儿住一夜,等明日再走?”醉须君见他情绪不高,哄着出声。   原是因为紫衣道人一事,他想尽快带岁云暮回道门去。   但看岁云暮此时的模样,倒也不那么急了,明日再走也可以,总归来说他现在就在他的身边,即使紫衣道人真的来了,也不过就是来找死。   岁云暮听闻抬起头,也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轻摇了摇头,道:“不用,道门那儿的事不少,现在回去便好。”   “那便依你。”醉须君见此,知道这是定下了,只应了一声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离开不尘山他们就回了道门,不过因着醉须君有事,所以也只岁云暮一人回了住所。   此时天色已暗,下起了细雨,连绵不绝。   方才在不尘山时站了许久,身上淋了些雨,来时也未换衣。   所以这会儿回了住所后,他就去了一侧屏风后沐浴更衣。   屋中有些静,浴桶中的水极暖,触碰之下拂散了他身上的寒意,眼底的疲惫也随即涌了上来。   先前一直强撑着,可这会儿却都散了。   师门的死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不敢去碰也不敢去提。   有时候甚至在想,为何那一日自己要留在不尘山,为何那一日自己没有去,明明那一日该去的是他。   他看着清澈的水面,看着自己的倒影,终于是在片刻后靠在一侧闭上了眼。   思绪有些浑噩,许久未醒转。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浅浅的水声,下一刻身子被抱着从水中出来,凉意也随之涌了上来。   这也使得他微微皱眉,随后才睁开眼,见醉须君就在跟前,夜色下身影格外清晰。   他没有出声,又看了一眼才再次闭上眼,挨着靠在他的怀中。   仿佛是寻到了寄托般,很是亲昵。   而他的动作醉须君察觉到了,同样也知道他这是醒了,脚下步子未停很快就回了床榻上。   又取了锦帕替他擦拭身上的水渍,后头则为他穿衣。   期间岁云暮是半分动静都没有,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他知道不尘山的事情扰着他了,到也没说什么,就是不知岁云暮在水中泡了多久,身子凉的可怕。   这让他很是心疼,同时也无奈,方才不该先去处理道门的事,应该先陪岁云暮回来。   伸手抚了抚他湿漉的发丝,后头用了些术法将其烘干,然后才抱着他放入被褥间。   低眸时浅浅地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然后道:“你先睡会儿,我去换衣裳。”话落才起身去沐浴。   而随着他的离开,岁云暮睁开了眼。   屋中摆了夜明珠,光亮微弱,但却也能瞧清楚四周。   不过他也没有多看,只瞥了一眼后便侧身往床榻里头靠,眼眸半阖看着前头落在床沿边的轻纱。   这一看就是好一会儿,思绪是恍惚一片。   又过片刻,身后传来脚步声,同时屋中陷入黑暗,想是夜明珠被收起了。   他也没在意,缓缓闭上了眼。   不过也只一会儿,他又注意到被子被掀开,醉须君躺了进来。   下一刻他被揽着往后头靠去,浅淡的暖香也随之而来,惹人心弦。   他也随着这抹暖香睁开眼,然后回过头去。   醉须君看到了他的回头,伸手抚了抚他的发丝,轻声道:“怎么了?”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并未作声,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才翻过身半倚在他的怀中,浑身上下染满了落寞。   这也惹得醉须君是愈发的心疼,低垂着眸靠在他的额间,哄着道:“我陪你睡会儿?”   随着他的话落,岁云暮再次抬起头来,不过仍是未作声,只看着他。   正是如此,醉须君很是不解,询问着道:“怎么这般看着我?”   “你知道我师尊的尸骨在何处吗?”岁云暮看着他出了声,话音间还带着一丝沙哑。 第51章   “恩?”醉须君被他的一番话给问的愣神,竟是有些未听明白其中意思。   什么叫尸骨在何处,难道不该在不尘山吗?   毕竟前头才看到无上真人的墓,这会儿却又问这些。   对此他是疑惑不已,沉默片刻。   也正是他的沉默,岁云暮只当他是不愿说,眼眸微垂,里头的落寞随即涌了上来,惹人心疼。   醉须君瞧见了,他最是见不得岁云暮如此,不管是之前在南城时还是在鬼道时,见不得他这般。   低眸间,他就要出声询问。   只是这还未出声,却见岁云暮先有了动作,竟是起身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瞬间来的太快,他甚至未醒转,凤眸微挑着看着居高临下坐在自己身上的人。   同时又怕岁云暮会坐不稳从而摔下去,双手顺势揽上他的腰间,小心扶着。   薄被本就只是随意盖着,这会儿也已经滑落一侧,只些许掩着。   同样的,岁云暮纤细的身子也随之映入眼帘,衣裳松散,里头一个个宛若桃花的红痕清晰可见。   不知道岁云暮要做什么,他疑惑地看着。   岁云暮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只是他也未出声去解释,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衣裳下的身子也渐渐展露无疑,白皙的宛若璞玉般不染一丝瑕疵,只有朵朵桃花开在上头,漂亮的令人痴迷。   右肩的位置还留着一条伤疤,虽然颜色已经淡下去许多,可若是细看还是能够看清。   手腕上绑了纱布,还有些湿,这会儿就黏在他的手上,同样的也是衬得他愈发勾人。   外头在下雨,有些凉,屋里边儿也是清清冷冷。   他这么脱了衣裳后,身子都不由得微微一颤。   只是他没有去在意,只垂着眸看向醉须君的衣裳,伸手去帮他解。   后头还学着醉须君每回安抚他时的动作,低身去吻他。   许是从未有过这些,他的动作显得格外小心,但更多的还是生疏。   薄唇微红,亲昵的在他的颈项上落下细吻。   但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生涩,此番亲吻下,甚至好几回咬下去时也没个轻重。   可尽管如此,醉须君也被他这幅模样给勾的魂都要散了,若说之前岁云暮顺从已经让他有些缓不过来。   那现在岁云暮的主动,便是让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甜头,甜得他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他。   只是他再如何被勾的失魂,但还是留有一丝理智,只因为他了解岁云暮,知道他在双修中再如何顺从也绝不可能去主动求着这些事。   因为他不喜欢这些,甚至说有时候连性子都提不起来,觉得脏。   所以更多时候都是他哄着求着,可尽管如此也就只有一回顺从,又如何会主动去求。   而现在不单单求了,甚至他隐约还能从其中察觉出一丝讨好。   以至于在岁云暮伸手要去帮他时,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然后道:“微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嗓音有些哑,但却极好听。   岁云暮也在他出声时抬起头,不过他并没有出声,只看着他。   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毫无神色,淡漠的就好似方才所做的事不过就是寻常之事般。   正是如此,醉须君又哪里看不出这人根本就不想做这些事,可现在还是要做。   下意识,他伸手抚上他的面庞,轻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就不想要,可却还要主动来求,甚至是讨好。   突然,他又想起方才岁云暮的话,是因为无上真人吗?   他看着眼前人,见他低垂着眸俨然是不打算出声,只觉很是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指尖轻抚片刻,他才道:“你觉得我知道你师尊的事,所以在讨好我,是吗?”   想着这,他也是愈发觉得如此,只是他不解为何岁云暮会认为自己知道无上真人的事。   按说,他们这些修者若是死在鬼道手上,最后都会被送回各自仙门,无论是真人也好长老也好还是弟子皆是如此。   可现在岁云暮如此问自己,难不成说无上真人的尸骨没有被送回不尘山,在道门?   意识到这,他揽着岁云暮往怀中抱,又道:“你师尊是在道门吗?”   岁云暮听着此话仍是没有作声,只是在被抱入怀中时闭上了眼。   醉须君见状也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但同样的也清楚,无上真人应该就在道门。   但为何会在道门,他却是不知道了,且看岁云暮的模样,应该也是不知其中缘由。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想来问自己,甚至不惜拿他最不喜欢的双修来讨好自己。   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样的也是极其无奈。   明明只要他问自己什么都会告诉他,自己恨不得将整个瑶台仙境都送给他,又怎么舍得他拿这种事来讨好。   他低下眸,见岁云暮闭着眼倚在自己的身上,很是安静,就好似睡着了一般。   但他知道岁云暮并没有睡,心尖也随即涌上来一丝疼意。   不知道该拿岁云暮怎么办。   唉——   他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气,揽着他的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动作格外小心。   青丝此时就掩在他的背脊上,白皙的后背同样落了漂亮的红痕,只是被发丝遮掩下只隐约能够看到些许罢了。   他小心抚着,一点点安抚着他。   屋中有些静,只有外头的雨声不断传来,清清冷冷。   不知过了多久,岁云暮也在他的轻哄下终于是有了片刻清明,同样的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只是他仍是未离开,眼眸微阖看向前头的香炉,有青烟缓缓升起。   又过片刻,他才稍稍起身,低念一声,“抱歉。”   一声念本就唤的浅,因着方才那么一番闹腾,嗓音还有些哑,以至于出声时的这声念也是愈发的轻,竟是有些听不清。   不过醉须君就在他的眼前,到是听清了,他知道他这会儿是清醒过来了。   看着他低垂着头,青丝就落在自己身前,整个人就像是迷途的小孩儿般,惹人心疼。   这也使得他下意识又抚上他的面庞,指腹轻轻触碰,随后道:“忘山关时我已经闭关,对于其中发生的事我了解并不多,所以你问的我确实是不知道。”   那时也只因为岁云暮的缘故,他问了白江陵几句,知道不尘山的人都死在忘山关了。   人也都被送回了不尘山,除了一些失踪的人。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那些失踪的人应该也都已经死了,不然不可能这千年都没有一点消息。   至于无上真人,应该也是会被送回不尘山,但听岁云暮的意思又并不是。   只可惜他那一日只问了两句不尘山的事,对于其他的事并未多问。   早知那时该多问两句,也不至于让岁云暮如此。   他有些心疼,揽着他又往怀中抱,安抚般轻抚了抚他的背脊,然后哄着道:“我明日再去问问白江陵,可好?”   这些事他并不清楚,只得再去询问白江陵。   “恩。”岁云暮听着此话终于是出了声,但也只是应了一声罢了。   其实他明白醉须君并不知道其中的事,就像他说的,那时醉须君早已闭关,千年后才出关。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又如何能知道。   他缓缓闭上眼,不再去想。   醉须君见状也知道这是累了,这会儿已经入夜,方才又闹了好一会儿,如今伤也都未好,哪里熬得住。   他也是愈发的心疼,揽着他往床榻里头躺,轻声道:“睡会儿。”说话间又去扯掉到边上的薄被,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因着未着衣物,此时整个人完全倚在他的怀中,贴的近他能够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有些想要。   方才这人主动时,他就想要了。   但也知道这人是因何缘由主动,不舍得他如此。   这会儿终于是哄回来了,温香暖玉在怀,以及方才那一番主动,当真是有些想吃他。   只是想到这人因着无上真人的事心情不大好,也就没舍得去要他,只轻轻在他的唇上落了个吻便散。   稍稍稳下了些,他才搂着人睡在边上,至于搭在他后背的手仍是小心拍抚。   岁云暮被他这么哄着,方才还有些混乱的思绪,这会儿也都散了。   同样的,也有些昏沉。   他下意识往醉须君的怀中又贴近了些,同时也察觉到了这人的变化,哪里还不知这人是想要。   想也是,他方才那么一番动作,又哪里是这么容易能压下来的。   他虽是不喜欢这些,但却知道醉须君这么忍着并不好受,微微抬眸去看他。   醉须君也在他抬头时低下头,见他看着自己,笑着道:“怎么了?”   “其实你若是想要,我没事的。”岁云暮说着又去解他的衣裳,动作到是比方才娴熟了些。   正是如此,醉须君才散去的念头这会儿是又有了,那双桃花眸本就勾人,此时也是愈发厉害。   当即便翻身将人揽到怀中,低眸就去吻他。   屋中青烟渺渺,许久未散。   第二日天未亮,香炉内的宁神香此时已燃尽,但仍是余香环绕,很是好闻。   醉须君看着怀中沉沉睡着的人,面上的疲惫极深,眼尾处还泛着漂亮的红晕。   也知道这一夜是真的累到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缠着闹过一夜,但大多都只是他一个人缠着,岁云暮也只是简单应着他,一两回后就没什么兴致了。   可昨夜岁云暮一直在迎合他,其实他知道其中仍是有讨好的意味,但更多的还是全身心的顺着他。   这让他心尖犹如染满了蜜糖般,甜的厉害。   微云是他的,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   想着这,他又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低头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   许是咬过几回,岁云暮的唇这会儿有些肿,上头还留了几个牙印,好看的不行。   同样的岁云暮被他这么一吻当即皱起眉,桃花眸也在此时睁开,看向他。   想是浑噩的厉害,眼中也都是迷茫,轻唤一声,“君和?”嗓音沙哑。   “恩?”醉须君听到了,嘴角的笑也是极深。   知道是夜里的缘故,他又吻了吻,然后道:“要不要喝水,我去倒?”   “恩。”岁云暮确实觉得嗓子有些哑,轻点了点头,随后才又闭上眼。   实在是太累,这么闭上眼后,他只觉得思绪是愈发的混沌,竟是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醉须君此时已经倒了茶过来,可却只看到岁云暮沉沉睡过去的一幕,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掉了,这会儿就半倚在他的面庞边。   瞧着这,他是心疼不已,动作小心地揽着他往怀中抱了些,持着手中茶杯一点点将水渡给他。   待到一杯茶喝完,他才又重新给他上药裹上纱布。   后头又坐在岁云暮的身边好一会儿,看着他已经睡沉,他才穿衣出门去。   这会儿天色还早,清雨连绵,门内更是寂静不已。   *   白江陵此时正在自己的书房中,手边拿着卷轴册子,双眸低垂看着。   许是一夜未眠,他这眼中还染着些许疲惫,下意识伸手揉了揉。   也是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他也随着脚步声抬起头去。   屋门被推来,醉须君走了进来,隐约还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甜香。   屋里点了宁神香,可在他入门时,那股子甜香竟是将宁神香给掩去了。   这几千年下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一闻到醉须君身上的甜香,又哪里不知这人是从哪儿过来的,手中卷轴放下,笑着道:“你这么折腾他,也不怕他伤身,穆云烟不是说他身上有暗伤,你是真的一点也不顾及呀。”   何止是不顾及,看模样还是把人折腾惨了,不然不至于身上的甜香如此浓郁。   醉须君也知道他说的什么,同样也知道自己没了分寸。   不过他没有去理会这人的话,这是他与岁云暮的事,双修之事岂有同其他人议论的。   微云是他的,自然也只有他一人才能知道,哪怕白江陵与他有数千年的交情,他也不想同这人说道。   自然是没有去回话,随意拉了把椅子就摆在白江陵的桌前,坐下时也是懒洋洋的靠在边上,凤眸一瞥,道:“不尘山的事,你知道多少?” 第52章   这话落下,指尖微微搭在左手手腕处,那儿绑了一缕红绸,朵朵金莲盛开,精妙绝伦。   指尖轻抚细细描绘着上头盛开的莲花,就好似是在触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至宝一般,动作更显轻柔。   而他的此番举动,白江陵并未瞧见。   不过即使是瞧见了,他也不在意,这会儿也只在意他的那番话,道:“怎么好好的又问起此事来?”   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前头才刚问过不尘山的事,怎么这会儿又来问。   询问之下,他眼中涌上来一番疑惑,没了方才的那番打趣。   醉须君也在他出声时抬起头来,见他眼含疑惑,当真是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到也没想同他多打马虎,再者他也有些想知道其中之事。   在他闭关的这千余年间,道门做了什么事。   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指腹轻抚着手下莲花,然后道:“不尘山无上真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无上真人?”白江陵应着此话出声,但同样仍是有些不解,毕竟上回已经同他说过无上真人的事。   但看他如此,想着兴许是上回没有说明白,于是他又道:“此事我上回与你说过,无上真人带领不尘山弟子以及其他仙门弟子前往忘山关,那一次后无人归,全死在了里头。”   此话说着,他不忍地轻叹一声气,同时眉心涌上来一阵疼意。   下意识,他伸手揉了揉,待好一会儿后这抹疼意才散。   忘山关一战是道门入境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战,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无一生还。   不仅仅如此,当时去的除了无上真人还有其余仙门的几位长老,也都统统折在里头了。   那一日不尘山满山白绫,其他仙门也同样如此,之后极少会有人去谈论此事,谁也不想去掀开这道疤。   现在醉须君重提,他的眼底染满了无奈。   身为道门主事,这么多年了,他甚至未能去那些仙门看过,妄为主事。   醉须君见此也知他在想什么,同样也能明白忘山关一战有多惨烈,光从不尘山那满山孤坟就能看出。   而这其中还不仅仅只有不尘山的人,更有其他仙门弟子,可以说那一行半个道门都搭在里头了。   听着他的话落,他细抚着手中莲花,随后顺着道:“之后呢,那些人都去了何处?”   “自是都送回了仙门,寻不得的人也都核对名字一同送回。”白江陵说到间又是一番叹气,几页的名字,那一日他甚至没有力气落笔。   不过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名字,可却是一条条鲜活的命。   醉须君并未去应他的叹气,抬眸道:“无上真人呢,也送回去了?”   依着岁云暮的话,无上真人的尸骨应该是没有送回去。   可白江陵现在这话,又好似是送回去了,这又是何意。   他对此虽也是疑惑不已,但面上仍是同方才那番淡漠。   而他的话却是惹得白江陵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回过神,然后道:“岁云暮让你来问的?”   正是此话,醉须君也知道人真的是在道门。   可为什么,道门为何要扣留无上真人的尸骨,是何意。   他皱了皱眉,道:“你扣留的?为何?”   白江陵见状知道确实是岁云暮让他来问的,想也是,醉须君即使再如何喜欢岁云暮,总归来说他也与不尘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之前来问过一些事,也只是因为岁云暮是不尘山的弟子。   可现在却是插手问无上真人的事,那只能是岁云暮要他来问的。   只是此事涉及甚广,就是醉须君怕也是扯不出其中骨血来。   他讪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你只要告诉他,无上真人确实已经死了,便好。”   “既然已经死了,为何要扣留他的尸骨?”醉须君知道他这是不想告诉,同时也知道恐怕已经牵扯入道门内部,怕是与忘山关一战背后缘由脱不了干系。   难怪岁云暮宁愿用最不喜的双修之事也要来讨好自己,毕竟岁云暮如今的身份顶多就是个先者。   即使这身份在道门也算是较高的位置,但要想询问道门内部之事,怕是连门都入不了。   只是他家微云心系此事,一刻不知道缘由,怕是这几日都高兴不起来。   再怎么说,也该给个缘由。   于是,他又看向白江陵,道:“尸骨存放何处,你既然不愿将尸骨还回去,让微云看一眼总可以吧。”   再如何是内部之事,这人毕竟是不尘山的,总不至于还不让人家徒弟看一眼。   不过他还真给猜对了,白江陵连话都未有,这是真的打算将这事给压下了。   呵!   他冷笑一声,搭在手腕上的手仍是细细轻抚着上头莲花,随后道:“你不愿说,可是此事涉及到了道门那几位?”   白江陵是道门主事,他可以行道门所有的权利,甚至可以插手道门所有的事,相当于这整个道门都是他的管辖。   只是现在白江陵甚至连无上真人的尸骨都不肯让岁云暮看,实属反常,唯一能解释的是,这件事插手的是道门那几位真人。   若是他们插手了此事,那岁云暮就是等上千年万年,怕也是等不回无上真人的尸骨。   “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再问。”白江陵本就没打算瞒他,醉须君如今对岁云暮上心了,那不尘山的事肯定会插手。   若当真只是扣留也就罢了,不至于不让岁云暮看一眼。   可现在却不仅仅是扣留一事,后头涉及的事情太多,根本就不是岁云暮一个人可以触碰。   醉须君自是明白,眼底的冷意也随即涌了上来,里边儿还夹杂着一丝厌烦。   细长白皙的指骨轻轻勾着发绸绕着圈,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出声。   屋中也随之陷入寂静,许久未传来声响。   直到片刻后,他才出声,“道人那儿可有消息传来?”   “消息断在清风崖,已经命人去搜了,应该很快就能寻到。”白江陵听他提起紫衣道人,只当这是不打算插手不尘山的事。   想来也是,此事既然已经让那几位插手了,醉须君就算是想插手也难。   所以他也没再去说不尘山的事,只应着他提了紫衣道人的事。   “恩。”醉须君听闻也未多说什么,点头应了一声。   后头又提了其他的事,等离开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寝殿内有些静,宁神香的气息已经散了,只有些许甜香还残留着。   轻纱飘动,宛若女子起舞般,衣决飘飘。   醉须君入门后就去看床榻上,见岁云暮还睡着,薄被堪堪掩在他的身上。   他瞧着步子放轻了些,而后才到了床边。   白皙的背脊这会儿就露在被子外头,青丝半掩,上头的红痕数不胜数,甚至连同肩头上都留了几个。   这些皆是他昨夜一个个添上去的,那时便极喜欢,这会儿是更喜欢了。   下意识,他还伸手抚了上去。   不过又怕会吵醒了他,所以这动作格外小心,撩起他的一缕青丝后抚上他的肩头,一个个红痕在他的指尖下绽放。   但也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吟,熟睡中的人微微皱起眉,随后睁开眼。   夜里数次直到天明才散,岁云暮此时醒来也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眼中迷茫极深。   察觉到肩头的触碰,他侧眸看去,见醉须君坐在边上,疑惑地唤了一声,“君和?”   话音落下,他只觉浑身疲惫不已,抬眸又去看外头,天色有些暗沉,清雨连绵。   睡了这么一会儿,他有些分不清时辰,下意识又道:“什么时辰了?”话落坐起身来。   “刚入正午。”醉须君见他起身顺势揽着他往怀中抱,纤细的身子也随着他的起身展露无疑,薄被随意半掩着。   瞧着这,他低眸吻了吻他的肩头,后头又去吻他的颈项,很是亲昵。   岁云暮也有些习惯了他的亲吻,倒也没做什么,只微闭着眼靠在他的怀中。   颈项上的亲吻还在传来,他下意识微仰头倚在他的颈窝处,随后才道:“你出过门了?”嗓音暗哑。   醉须君的身上还带着凉意,看模样应该是才从外头回来。   “恩。”醉须君也没瞒他,稍稍收了吻,可手下揽着他的动作却是收紧了些。   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他才道:“有些事要去处理,就出去了一会儿,要不要用膳?”   岁云暮听闻也知道应该是道门的事,没去多询问,只顺着后头那番话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他从辟谷后就没胃口吃这些,只是因为醉须君想他吃,才勉强吃上几口。   这会儿实在是累的难受,也就没打算去应付着吃,随口推拒了。   “可是又不舒服了?”醉须君听闻就想到岁云暮每回双修后就觉得腹部疼,不过因着先前发现了暗伤,调理以来这几日都没再难受过。   但现在瞧着他如此,只当这是又不舒服了,伸手就去帮他揉捏安抚。   岁云暮也知他的意思,并未推拒他的动作,反而在这番揉捏下很是舒适。   他这么闭眸小憩片刻,然后才睁开眼看向抱着他的人,轻声道:“没有,喝了几日药已经不难受了,就是夜里有些累。”   “那我陪你睡会儿?”醉须君瞧着他如此也是心疼不已,低眸靠在他的额间,手中揉捏未停。   揽着又抱了一会儿,他才脱了衣裳,陪着岁云暮往被褥中躺去。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中稍稍侧身给他让出个位置,而后才顺势倚在他的怀中,眼眸微闭,小憩着。   醉须君瞧着嘴角笑意极深,同时又将他往怀中揽了些,很是亲昵。   他轻轻靠在他的发丝间,随后道:“微云,可要回瑶台仙境住?”   “恩?”岁云暮原本还有些浑噩的思绪,随着他的话醒转了些。   他疑惑地抬起头,道:“怎么了?”   “没什么。”醉须君见他询问笑着摇了摇头,后头又道:“道门有些事需要我处理,之后两日我都不在道门,要回吗?”话落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几缕发丝顺势落在他的指尖,亲昵相缠。 第53章   动作轻缓,小心抚着他的面庞。   青丝就落在上头,皙白纤细的指尖勾着发丝,亲昵不已。   而后又抚上他的唇,红润惹人,上头还留着几道牙印。   先前瞧见时还有些肿,这会儿到是散了许多,可却仍是极好看。   小心抚了抚,他又忍不住低头去咬,含着往口中带。   岁云暮虽有些习惯了这人的举动,但现在又被咬着,还是会有些不适。   他轻轻皱了皱眉,下意识撇过头躲开了他的动作。   也是同时,这吻落在他的颈项上,轻轻啃咬着。   他有些无奈,漂亮的桃花眸轻瞥着又去看他,然后道:“昨夜这么多回,还不够?”   到底几回他也记不得,总之这人是缠着他一夜。   结果这会儿才睡醒,这人竟是又闹起来了。   醉须君自然也知道他说的什么,轻咬着他的颈项,又在上头留了个牙印,他才抬起头。   见岁云暮满是无奈地看着自己,那双桃花眸勾人的厉害,只是看着他就又有些想要了。   不过也知道昨夜这么多回,岁云暮体内又有暗伤,再闹恐怕会受不住。   他也就没有去闹他,只缠着倚在他的面庞边,笑着道:“那等我回来?”说着嗓音中的笑也是极深。   岁云暮并不想理会他,但见他一直瞧着自己,大有一副自己不应他又得缠上来的模样。   不仅仅如此,这人的手是又开始作乱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点头应了一声,然后道:“要去几日?”   醉须君见他点头笑得高兴,低眸又去吻他。   不过有了方才那番推拒,他也没有吻的太深,只浅浅落了几个吻。   待好一会儿后,这吻才散。   想是这会儿也才醒,夜里又是数次,岁云暮在这番亲吻下有些乏了,眼眸半阖倚在他的怀中。   而他的困乏醉须君又哪里瞧不见,又留了几个吻后他就收了,半倚在他的耳畔边,轻声道:“还不确定,等处理完后我就回来,微云会想我吗?”说着又将他往怀中揽。   此番话落,屋里头是静的出奇,轻纱飘动,清清冷冷。   他又低眸去看他,见他倚在自己的怀中有些安静,眉宇间的倦意极深。   瞧着这,他也没再出声,只揽着倚在他的发丝间,就是心里边儿有些失落。   其实他也知道,以岁云暮的性子又如何会想一个人,哪怕他们如今有了如此亲昵的关系,但岁云暮的性子却是难变。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确定这人是真的睡着了,他才叹了一声气。   罢了,只要自己想他就行了。   这般想着,他心底升起来的失落倒也有些散了,搂着他又是一番安抚,至于手下揉捏的动作也是未停。   屋外清雨连绵,许久不散。   他这么抱着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开。   岁云暮也在他起身时睁开眼,看着落在自己眼前的衣裳,眼眸半阖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从方才开始他便没有睡,对于醉须君的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想吗?   从他独自一人入道门开始,他便再不与人交心,千年了他早已忘了这个‘想’是何意。   哪怕当初在南城时,他也未曾用过这个。   而自醉须君出关到现在,他已经从他口中听过数次,可他却不知何意,该想吗?   他微微抬头,见醉须君正在穿衣,衣裳上的龙纹清晰可见,好似腾云而起般栩栩如生。   瞧了片刻他又低下眸,见白衣下一缕红绸,上头开满金莲,此时就缠在他的左手手腕。   他认了出来,知道这是自己的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让醉须君给拿走,竟还绑在他的手腕上。   这也使得他看着那条发带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醉须君此时已经穿戴了衣裳,正要起身时注意到一丝异样,回眸看去,见岁云暮看着自己。   只当是自己吵醒了他,低身又去搂他,轻声道:“可是吵醒你了?”   岁云暮也在他低身时仰起头,双手顺势揽上他的腰,然后摇了摇头。   他没有出声,只靠在他的怀中。   醉须君不知他怎么了,但能看得出他兴致不高,不过也没多想,毕竟这几日来他都是这般。   轻哄着抚了抚他的背脊,他道:“睡吧,我等你睡了再走。”说着在他的耳畔落了一吻,哄着。   “恩。”岁云暮也在他的话下点头应了一声,眼眸微闭靠在他的肩头。   许是因为醉须君就在他的身前,他这会儿到是有些安心,呼吸间也都是他的气息。   方才看着他穿衣时,心底确实是有些不适,而现在这股不适散了,他想这应该就是醉须君口中的‘想’吧。   他有些舒适的倚在他的怀中,享受着他的轻抚。   约莫好一会儿后,他才又睁开眼去看他,道:“有些想了。”   “恩?”醉须君这猛地听到这话有些愣着,一时间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稍稍起身去看他,岁云暮白皙的身子也随之映入眼帘,颈项上的红痕多不胜数,惹人心动。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去看这些,只看着他的眼,疑惑地道:“什么?”   “你方才问我会不会想你,有些想了。”岁云暮应着他的话出声,漂亮的桃花眸中还带上了一抹浅笑。   正是如此,醉须君哪里还不知他此番话的意思,心中涌上来一番喜悦。   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仅仅会想自己,而且是自己这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了。   他看着,心中的笑也是愈发的深,这是第一次岁云暮同他说道这些。   心中是一片欢喜,竟是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欣喜不已。   低眸时目光又落在他染了红晕的唇上,下意识就吻了上去。   许是太过高兴,他这番亲吻下有些失了章法,胡乱咬着,后头还搂着他往被褥间靠。   不过也知道,岁云暮这会儿不太舒服,不舍得他再累,只揽着他吻了几回便不再继续。   离开时见岁云暮半阖着眼看着自己,桃花眸是愈发勾人,忍不住又吻了吻,他才道:“不吵你,我陪你睡会儿。”边说边又去揉他的腹部。   岁云暮也在他的揉捏下有些舒适的呢喃一声,同样的也是愈发困倦。   没有出声,他只轻轻点了点头,思绪混沌了起来,很快便沉沉睡下。   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睡着了,全身心的依偎在自己的怀中,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怕会吵醒他,这抹笑有些浅。   搂着又是好一会儿,他才陪着一块儿睡下。   不过因着有事要离开,他也只陪着睡了一会儿便醒了。   怀中人睡得极沉,眼眸紧闭,眉宇间还染着一丝倦意。   他瞧着低眸在上头落了一吻,然后起身下床去。   衣裳随意换了一身,又在屋中点了宁神香,他才出门离开。   屋里边儿静了下来,青烟渺渺,直入云顶。   莲花朵朵,在雨幕下飘动,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格外好听。   *   醉须君离开别院后去了问天台,脚下白玉石阶三千,直通天际。   云层缥缈,四周蜿蜒山脉,随着他的步子只余下了层层叠叠散不去的云雾。   雨幕之下,白衣皓雪,落在青山之上更显清冷,霞姿月韵。   约莫走上片刻,终于是到了顶峰,由四根玉石所制轮回石柱立于两侧,脚下为太极两仪,一阴一阳,吸纳四周灵气。   此地为问天台,可开仙境天门。   而随着他的站定,四周又涌来数不尽的灵气,下一刻便闻一声鸟鸣,一青一白两只青鸾自天际飞落。   入台之际化为两道身影,青为男子,白为女子,风华月貌。   见醉须君在前,两人低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剑仙。”   醉须君看着前头两人,美眸一瞥,道:“开门。”   随着他的话落,两人退身两侧,同时手中结印便见一道金光闪现,下一刻天门大开,浓郁仙息也在顷刻间蜂拥而出,笼罩大地。   一时间,清雨消散,晴空万里。   醉须君瞧着大开的天门,纵身一跃便闻一声龙吟,脚下白龙涌现,直入云霄天门。   不过瞬间,天门关闭四周也随即恢复原状,清雨连绵,许久不散。   而随着他的消失,站立于问天台前的两人也一同消失。   天门之后便是仙境,境内灵气缭绕,山脉连绵。   自仙境入人境以来,醉须君已有数千年不曾回过仙境,此行会入仙境便是为了不尘山一事。   道门那几位如今就在仙境道门,为了防止鬼道反扑,仙境内仍是有人镇守,那几位便留在此地。   如今道门一分两境,虽同为道门,但几千年下来极少会插手其中之事。   现在道门那几位三番几次插手,他确实是有些不高兴。   但因几人是他的前辈,且又是道门德高望重的几位,怎么说面子还是要给,也就从未插手询问。   而现在不尘山一事,他不舍得岁云暮一直为了此事而忧心,只得插手一问。   行了片刻,他回了门内。   因着整个道门的人如今都已经去了人境,以至于此地寂静空无一人,门内繁花三千,仙气缭绕。   落地时白龙消散在云雾之下,他快步去了道门密室。   此时室内同样是一片寂静,四周摆放桌椅,香炉放置桌面,青烟渺渺。   不远处墙面悬挂三幅画像,各自持有先天至宝,银丝缥缈,身形卓越,乃道门之最。   他看了一眼然后步入其中,对着画像微微行礼,而后才起身,道:“几位前辈可在?”话落看向四周。   只是室内仍是一片寂静,好似并无人在。   不过他知道那几位都在,就是不出声,眉宇随即皱了起来。   正当这时,两侧墙面传来动静,金光涌现,询问声传来,“你怎么来了?”话落几道残影自墙面两侧出现。 第54章   残影腾空漂浮,白雾笼罩下倒是瞧不出里头模样。   话音下,几缕白雾在空中缓缓飘动,而后又有一道女声传来,细腻悠扬,“来寻我们有何事?”   “我要知道无上真人的尸骨在哪儿?”醉须君并未多言其他的,开口就问了无上真人的事。   也正是他的询问,石室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半空中几缕白雾残影还在不断飘动。   约莫片刻后,白雾中才传来话音,这回却是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只闻他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们将人无端扣在道门,也该给个缘由吧。”醉须君听闻也知他们这是不愿说,同样也是愈发不解,究竟是何缘由,让他们将此事压下来,连尸骨都不愿还给不尘山。   而他的疑惑,几位真人又哪里看不出。   他们互相看了看,随后最先道话的那名真人出了声,“你来就是为了此事,若是,那便回吧,此事已经过去千年不必再议。”   醉须君听着此话不由得冷笑一声,然后道:“若我执意要再议呢?”话落低身坐在一侧座椅上,指尖顺势抚上手腕处缠着的发绸,上头朵朵莲花涌现。   如此漫不经心的模样,当即便惹恼了几人,便闻一声厉喝传来。   “放肆!”浑厚暗沉的声音涌现,石室内都为之一颤。   只是醉须君却是对此无动于衷,仿佛是见惯了这些。   眼眸微抬瞥了他们一眼,里边儿还带着一丝厌烦,然后道:“几位莫不是忘了,如今道门掌教的是白江陵而非你们,当初你们让出道门时便应了不插手道门之事,可如今你们三番两次插手,倒不如将道门重新收回去也免得我在此地与你们再议。”   他最厌烦这几人的地方便是仗着自己的名望插手道门一事,当初要避世的是他们,如今拿出身份插手的又是他们。   这也使得他看着几人的目光渐渐冷冽起来,很是不悦。   而他的不悦,其余几位自是瞧了出来,同样也知理亏,毕竟确实是他们答应了不插手道门一事。   白雾间传来一声低咳,又一名真人出了声,只闻他道:“此事牵扯甚广,确实不可再议,若是传出口唯恐对道门不利。”   “哦?”醉须君听着轻应一声,眼底的讽意也随即涌了上来,后头又道:“所以你们便将人扣在道门?”   随着他的话落,几名真人再次止住了话。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知道他们是不会再开口,同样也明白忘山关背后缘由确实已经牵扯到道门,且还是不利。   但究竟是何不利,也就只有这几位真人知道。   这也让他愈发厌烦,好一会儿后,他才道:“我要见他。”   既然背后缘由牵扯甚广,那看上一眼应该是可以。   至少让岁云暮知道无上真人的尸骨还完好,不至于一直闷闷不乐。   至于背后缘由,道门有意瞒着,估摸着也是问不出什么来。   这番话下,石室内仍是一片寂静。   本就有些不悦,此时应着石室内的寂静他心里边儿的不痛快也随即涌了上来,眼眸一抬看向他们,冷然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可以不将无上真人的尸骨带走,毕竟几人的话他也是明白,同道门无利。   但不带走不代表他不打算去看,他今日来了仙境为的就是无上真人,自是要确保他尸骨完好,不若岁云暮会记上许久。   指尖轻抚着手下莲花,动作轻缓,可却也掩不去他眼底的不悦。   几位真人见状又哪里看不出来,同样也知道今日醉须君若是见不到,怕是不会走,甚至还会惹恼了他。   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道:“人我们是不会让你见,不过你可以带走他的遗物。”   人他们是绝不会让醉须君见,但也知道醉须君不会罢休,只得将无上真人的遗物交出来。   醉须君听着此话没有动作,可看着眼前白雾的眼神却是愈发冷冽,同样的里边儿的不悦也是极深。   他清楚,几人既然敢这么说,那今日他是无论如今都见不到无上真人的尸骨。   眉宇紧拧,好一会儿后他才道:“在哪儿?”嗓音暗沉冰冷。   就像他们说的,人既然见不到,可若是能取回无上真人的遗物,岁云暮哪儿至少有个交代。   几位真人听闻也知他这是不打算再询问下去,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他们道:“死湖。”   *   人境,道门。   天色已暗,夜色朦胧,清雨连绵。   岁云暮在醉须君走后又睡了许久,醒来时已是夜里。   因双修留下的疲乏这会儿也都散了,他下意识看向边上,见那儿空空荡荡,知道醉须君这是已经走了。   又看了看前头纱幔,他才坐起身来,薄被顺势散落,露出他染满红痕的身形,一朵朵桃花开的极盛,鲜红的好似快要滴血。   颈项上更是厉害,本就白皙,此番之下那是格外明显,隐约还能看到牙印。   他虽是瞧不见,但看自己手臂上以及身上的痕迹,也知道颈项上有多厉害,毕竟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在那儿添吻。   几回推拒这人根本就听不进去,后头他也就不再去理会,只由着他留了。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待片刻后他才下床去。   也正是如此,他清晰的看到自己腿上也都是红痕,一个个多不胜数,延伸至脚背上。   他瞧着下意识皱起眉,但也终究是未说什么,下床赤着脚去沐浴。   虽已经清洗过,但昨夜几番缠绵,即使已经清洗过他仍是觉得不适。   用的仍是药浴,瞧的出是醉须君走之前给他备着的。   暖意涌来,拂散了缠绵后的甜香,只余下阵阵药香味。   离开时已是片刻,随意取了件白衣穿上,然后才坐在桌边给自己上药。   磕磕——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下一刻又有一道女声传来。   “云暮,在吗?”   话落,敲门声再次传来。   岁云暮认出了来人,放下手中药瓶就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穆云烟,手上端着药碗,想是才煮出来不久,还有阵阵热气涌来。   瞧着这,也知道应该是醉须君麻烦她给自己送药,就是没想到她竟是会亲自过来。   稍稍让开道,他道:“让你多跑一趟。”然后伸手去接。   “无事。”穆云烟听闻摇了摇头,随后才入门去,又道:“正好我瞧瞧你的暗伤恢复如何,若是效果不显著,还得再换药。”   此话说着,她已经到了桌边,同时手上多出一颗香丸。   她又去了一侧香炉边,打开炉子时里头的宁神香已经燃尽。   将其拨开后,她才将香丸放入其中,替代了宁神香。   待做完后,她抬头去看岁云暮,道:“这是前两日才制出来的海木香,可以养神,我还带了几颗,这几日暂时先用这个替代宁神香。”话落又从衣袖间取了个瓷瓶子,摆在桌上。   “好。”岁云暮应着点了点头,然后将碗中汤药全喝了下去。   有些苦,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好一会儿后才将那股苦涩压了下去。   将药碗放在桌上,他低身坐下,同时伸出右手去。   手上还残留着药膏,方才只抹了一半他就放下去开门,这会儿有些化了,不过还是有。   穆云烟瞧见了,她先是探了探他的脉,确定暗伤并无异样,才去取药膏帮他上药。   也是这时,她想到了件事,道:“对了,前辈回了仙境,你可知?”   天门开时,他们这些在门内的都瞧见了,同样也瞧见了入天门的白龙,知道是醉须君开的天门。   就是她有些疑惑,天门自入人境以来便再没开过,到现在已有数千年。   此时突然开启,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你是说,他回了仙境?”岁云暮听着她的话有些微楞,说道间抬起头,见她点头应声,也知人真的是回了仙境。   只是,好好的,怎么会回仙境。   他看着穆云烟,也是在同时,他忆起昨日的话,莫不是因为自己。   当初他不尘山弟子全数死在忘山关时,许多弟子都被送回了不尘山,哪怕寻不得的弟子也有个名字。   可他师尊的却是连个名字都未有,只被告知人已经死了,尸骨遗物什么都没有。   他入道门时也曾问过白江陵,但得来的回话永远都只是人已经死了,其他的是什么都不告诉他。   正是如此,他也能猜到应该是掺杂了道门内部的事,可那些都是道门的事,他只是想将师尊带回不尘山去。   这千年来,他什么都没有带回去,甚至连一丝消息都没有。   所以他昨日才会胡乱地想要求醉须君,他知道醉须君可接触道门中事,想必应该会知道其中的缘故亦或者可以帮他问问,究竟是何缘由要将他师尊扣在道门。   只是昨日一夜缠绵后,他也有些想明白了,醉须君虽为道门剑仙,身份极高,但再如何高也是难与那几位真人相比。   若此事真的被压在道门,那他想,醉须君怕也是难问到什么,且他期间闭关千年,更难。   所以晨起醒来后,他早已没了念想,却没想到这会儿告诉他,醉须君回了仙境。   突然回仙境,也就只有他的事了。   他微愣在原地,许久未作声。   穆云烟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只当这是不知此事。   她也就没再提,后头为他重新换了药绑了纱布后,她才走。   岁云暮也在她离开后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后头还伸手抚了抚。   看着缠绕在上头的纱布,好一会儿后他才起身换了身衣裳,推门出去。   依着穆云烟的话,醉须君已经入仙境许久,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传来,着实有些担忧。   此时他也知道这人先前说的离开几日是什么,还以为真是道门有什么事,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自己去了仙境。   眉宇紧拧,他快步寻去议事厅。   外头天色已经彻底暗下,门内一片寂静。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随着他的靠近,有交谈声自里边儿传出。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属下告退。”   ......   话音刚落,一道蓝衣身影自议事厅内走了出来,眉目星眸,面容冷峻。   岁云暮此时也才到门前,在听到里头声音时原是打算在外头等候片刻,只是这才刚到他就瞧见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瞧着那人,他只觉熟悉。   但也没多想,总归来说都是道门的人,侧身越过他去。   只是在靠近时,他却是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第55章   雨幕下,蓝衣随风而舞,身形纤瘦,头戴道冠,银绸自冠上飘落,同那一头发丝缠绕垂落于他的身后。   约莫片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下。   岁云暮看着已经离开的人,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番询问,将他的思绪唤了回去。   他也随之回过头去,见白江陵不知何时站在议事厅门前,身侧还站着副主事桃千尺。   瞧着前头的两人,他稍稍收起心绪,低身行礼,“见过主事,副主事。”   “外头雨大,进来说吧。”白江陵见他行礼轻应一声,然后才随同桃千尺一块入门去。   接连几日下雨,厅内也都是一片清冷。   入门后,两位主事已经坐在桌边,手上拿着茶壶斟茶。   桃千尺将茶摆到跟前,抬眸看向入门的人,道:“坐吧。”   岁云暮见此也未说什么,低身坐在他们的跟前,至于那杯茶此时就放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去接,只看了一眼便去看白江陵,道:“主事,前辈可是回仙境去了?”   虽说从穆云烟口中他已经得知此事,但毕竟未曾看到,难免会有偏差。   “你们私底下也是这么唤?”白江陵没有去回他的话,而是顺着他的称呼出声,里边儿还带着笑。   早晨醉须君来时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甜香,可以瞧出,两人是有过双修,而且还是才双修后就来找他。   还有岁云暮脖子上那些痕迹,虽然这会儿有些退散暗淡,但仍是瞧的心惊,一个个遮都遮不住。   两人的关系都如此亲密了,岁云暮这会儿竟是唤他前辈。   这让他有些好奇,难不成私底下也是这么唤。   想着这,他眼底的笑极深,同样也是极其好奇。   到是岁云暮被他这没来由的话给问的愣神,一时间也不知他此话何意,私底下?   他的愣神副主事桃千尺自是瞧得清楚,虽也有些好奇,不过也知道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且看岁云暮的模样,应该是对这些没什么太在意,怕是对醉须君都没什么在意的。   也就没有顺着白江陵的询问出声,转了话语,道:“他走之前没有告诉你吗?”   “何意?”岁云暮听着此话疑惑地出声。   桃千尺看了一眼白江陵,见他点头,他才道:“仙境那儿出了纰漏,主事便让他回去瞧瞧,应该过两日就回来了。”   “纰漏?”岁云暮应着皱起眉,不知他口中的纰漏是什么。   不过也清楚了,并不是因为自己才回的仙境。   这让他担忧的心思,稍稍散了些。   他不知道忘山关一事究竟牵扯了什么,但总归是自己的事。   道门既然有意隐瞒,醉须君若是为了此事寻去道门那几位,唯恐触怒了他们。   微微低下眸看着杯中茶水,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待片刻后,他才收回思绪,抬眸看向前头的两位主事,道:“多谢主事告知,那属下便告退了。”   “好。”白江陵点头应了一声,后头又道:“惟桑那儿你别担心,过不了几日他就回来了。”   岁云暮也知意思,应了一声后出门离开。   厅内很快只余下他们二人,寂静不已。   白江陵端起桌面茶盏,放了片刻,这会儿已经有些凉了。   他低头抿了一口,浓郁茶香也随即涌入口中,到是惬意。   边上桃千尺看着人离开,然后才去看白江陵,道:“这事,为何瞒着他,醉须君是为了他去的,瞒着好吗?”   “是惟桑让瞒着的。”白江陵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此事是醉须君让瞒着,也知道是怕岁云暮担心。   桃千尺听闻虽仍是觉得不妥,怎么说都是为了岁云暮去的,结果这事还瞒着他。   但也明白应该是怕他担心,毕竟这会儿都已经来问了,可不就是担心。   说来,醉须君此番回仙境去,他也有些担心,而且还是为了不尘山的事去的。   他悠悠地叹了一声气,道:“这事,那几位都已经压下千年,现在醉须君重提,怕是难对付。”   “这不正好。”白江陵到是并不怎么在意,他重新又添了茶。   “何意?”桃千尺并未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出声。   白江陵没有应声,笑着低头喝茶。   又过片刻,见桃千尺真是想不明白,他才道:“这件事背后缘由知道的也就那几位,连我们都不知道,就像惟桑所说,那几位手伸的太长了,当初就是应了不允许插手道门的事,可现在不仅仅插手了甚至连我们这儿都隐瞒压下。”   “不管此事究竟涉及到什么,那都是道门的事,可他们却私自压下,不仅扣下无上真人的尸骨,连同他的遗物也都藏得紧,根本无法给不尘山交代。”   “不尘山满门全搭在里头,我们还扣下无上真人的尸骨,岁云暮没有倒戈鬼道已然是他最大的容忍。”   “惟桑现在旧事重提,即使不能拖出其中之事,至少也能给他们一个警告,省得他们再想继续做道门的主。”   此番话落,他放下手中茶杯,侧眸看向桃千尺。   也正是如此,桃千尺哪里还不明白其中意思,这是故意让醉须君找上那几位去。   他下意识笑了笑,道:“你也不怕他回来你遭殃。”   “你以为他不知道?”白江陵听着他的话微挑了挑眉,后头又道:“牵扯到那几位,他可比我们清楚,不过就是为了岁云暮罢了,就算要不到人,以他的性子怎么也会从他们手上要到无上真人的遗物,给岁云暮一个交代。”   “我算是明白,他对岁云暮是真的上心了,而且还是把人家放心尖上的那种。”他说着轻啧一声,但面上的笑意却是未散。   “确实是放心尖上过了。”桃千尺应和着出声。   后头又说道两番,他们才散。   *   岁云暮离开议事厅就往别院去,夜色朦胧,脚下涟漪阵阵,步步生莲。   也是这时,见别院外站着一道身影,身着绛紫色道袍,手持素色油纸伞,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瞧着前头的人,岁云暮认了出来,是修有容。   不知道他怎么站在自己别院外,疑惑地走了过去,待行至几步之外他才停下,然后道:“寻我可是有事?”   正是他的出声,将修有容的思绪给唤了回来。   他快速回过头去,见岁云暮不知何时站在台阶下,一袭白衣似雪,入眼看去宛若出水白莲,不染世俗。   看到他的一瞬间眼底涌上来一番喜悦,原以为又会同前头几回一样扑个空,却没想到今日竟是在。   下意识,他步下台阶迎了上去。   也是这时,他瞥见岁云暮颈项上那开出来的朵朵桃花,红的好似快要滴血了一般,如此肆意的落在上头。   他看着又哪里不知这些是什么,心底涌上来的欢喜在这一瞬间全数消散,甚至好似一股凉意自手指尖涌上心头,冷的蚀骨。   是醉须君?   想到那一日醉须君带走了岁云暮,之后便再没见过岁云暮,所以这些是他留的吗?   他想这么问,可他却是问不出口,眼中神色暗淡。   而他眼中的暗淡岁云暮瞧见了,也知道他是因何缘由,身上那些痕迹是多不胜数,尤其是脖子上。   此时他到是知道醉须君为什么总喜欢留这些,大致就是占有欲作祟。   修有容对他的那些心思他清楚,这会儿看明白了也好。   所以他没有出声解释,只道:“有事?”   “没什么。”修有容听着他的询问眼底涌上来一番失落,原以为他会解释一番,可却是连解释都没有。   同时他也知道这些痕迹真的是醉须君留着的,从那一日看到醉须君同那个凡人一样的容颜时,他就该知道岁云暮会作何选择。   这一瞬间,他还真是有些羡慕醉须君,尽管岁云暮心中念着的是那个凡人,可如今能留在他身边的却是醉须君,而那个凡人也已经死了,岁云暮会对他动心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事。   他在说道间摇了摇头,后头道:“梅花镇后续的事,一直想来告知你,不过几回都没见你在,事情都已经办妥,你无需再担心。”   “恩。”此事岁云暮先前就已经从醉须君口中得知,不过看修有容如此,他也没有出声驳回,只点头应了一声。   这会儿雨有些大,修有容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衣摆处湿了一大片。   他看了看,然后道:“可要进去坐会儿?”   怎么说也是特意来此处寻他,岂有拒人于门外的事。   “好。”修有容听着点了点头,心底那一番失落也稍稍散了些。   他持着伞,跟随着往里头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那一袭白衣洁白如雪当真惹眼,尤其是上头盘旋于云纹中的银丝白龙。   瞧着这,他下意识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同时也知道了这衣裳是谁的,是醉须君的。   还以为岁云暮如今只是将醉须君当作那个凡人的替身,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可看着他身上的衣裳才知不仅仅只是替身恐怕是已经对他动心了。   不然以岁云暮的性子,哪里会穿其他人的衣裳。   微微低下眸,眼中失落涌现。   他没有作声,跟随在身后。   “先者!”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惊呼,下一刻便见雨幕下行来一道身影,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步子匆忙。 第56章   岁云暮也循着声音回过头去,见一名弟子匆匆到了跟前。   想是一路匆忙跑来,身上湿了一大片,止步时也是连连喘气。   瞧着这,他道:“出了什么事?”   来人听到询问抬起头,他稍稍缓了一口气,同岁云暮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一侧的修有容,道:“先者,清风崖那儿有消息传来,说是有大量凡人上山,之后便再没人下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修有容听着快步迎上前。   弟子也不敢多耽搁,忙道:“就午后那会儿,我们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下来,猜测恐怕那人就躲在里头。”   “我知道了,去传话莫要他们打草惊蛇,我随后便到。”修有容听闻也知紫衣道人应该就躲在里头,先前他奉命追查紫衣道人,但消息断在那儿。   不得已只能让人留在清风崖看守,其余的则去周边搜,没想到人竟就躲在清风崖。   留着此人,始终是大祸,既然现在寻到了线索,绝不会让人逃了。   那名弟子忙点了点头,又行了礼他再次步入雨中,快步离开。   在他离开后,修有容回头去看岁云暮,道:“微云,我还有事,就不留了。”   “可是棘手?”岁云暮这几日一直都住在瑶台仙境,后头又在不尘山留了几日,对于道门的许多事知晓甚少。   此时听着两人的对话,虽不知所为何事,但听得出有些棘手。   “是有些。”修有容对此到也未隐瞒,应着点了点头后又道:“前几日儒门那儿递来消息称我门内有人杀了几个儒生,我奉主事之命前往追查,消息断在清风崖,便命人守在那儿,此时才得来消息。”   随着他的话落,岁云暮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是杀了儒生的那个紫衣道人。   清风崖在中原,确实是应了醉须君那句不在江南了。   他看着,然后道:“可要我随同一起?”   看修有容的模样以及先前醉须君的话,这个紫衣道人确实是有些棘手,怕是不好对付。   修有容没想到他会如此问,不过此时也没时间去多想,点头道:“也好。”话落才下台阶去。   *   清风崖离道门有些距离,一路乘风而去,约莫半个时辰才到。   山内大雨倾盆,云雾缭绕,望眼看去仿佛置身云海,整座山都被笼罩在其中。   金莲花瓣落地时化为流光,同落下清雨融为一体。   林内一片漆黑,只隐约能够瞧清模样,耳边还有鸟鸣声传来。   “先者!”   与此同时,前头传来一声呼唤,便见一名弟子快步跑了过来。   修有容见是自己命令留下的弟子,道:“在何处?”   “先者随我来。”那名弟子应着他的话点头,然后带着他们往林间深处行去。   岁云暮一同跟随,目光则看着四周,林内有一股浓烈的死气。   他嗅着那股子死气,下意识皱起了眉。   修有容察觉到了,侧眸看去,道:“怎么了?”   “没什么。”岁云暮并未多言,摇了摇头。   正是如此,修有容也不再问,跟随着弟子往前头去。   约莫走上片刻,他们到了一处洞府外,此时那儿还有几名弟子等候着。   听到动静几人纷纷回头看去,同时攥紧手中银剑,眼含冷冽。   不过再看到来人是修有容时,他们松了一口气同时放下手中剑,快步迎了上去,行礼道:“属下见过两位先者。”话落又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见此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几名弟子又将目光放在修有容的身上,道:“先者,可要入洞府?”   “人在里头?”修有容因前头不在清风崖,所以几人所说的事还未有所确定,询问之下又道:“你们可去里头探过?”   话落,几名弟子互相看了看,然后道:“回先者,属下在寻到此处时曾在外头探过,但里边儿被施了术法漆黑不见底,什么都瞧不见。”   “也就是说暂时还未能确定那人是不是在里头?”修有容说道间皱起了眉,依照方才几人的禀告,可以确定紫衣道人确实是在清风崖。   只是究竟躲在清风崖何处却是并不知,而眼前洞府更是如此,天灵地杰之处往往会有散修常住,清风崖便是。   还未探出虚实,若贸然动手定是不妥。   几名弟子自也是清楚意思,只知道凡人一直没下山,可却未能瞧见凡人究竟是入了何处,就像是被浓雾笼罩了般遮去了他们的眼。   这让他们有些懊恼,那时该盯紧些。   岁云暮站在边上并未去应几人的话,他只看着前头不远处的山府洞脉,眉宇微拧。   才入山中时他便察觉到了死气,虽有些稀薄又被山中灵气遮掩,但还是能注意到。   而这股死气一路行来也都未散,反而愈发浓郁,直至此处洞府死气已经彻底掩去了洞府周遭的灵气。   不过这些死气被用了障眼法,极难被发现。   他体内金莲为世间至纯之物,这些死气再如何遮掩他都能察觉到,看来那紫衣道人确实是躲在这儿,至于所说的凡人,恐怕已遭不测。   看着前头洞府,他道:“人应该就在里头,入山的凡人大致是已经死了,不过也难保不会有幸存的。”话落看向修有容。   “你的意思是人在里面?”修有容听到了他的话,转头看向他。   见他点头,才又抬头去看前头的洞府,雨幕下的洞府弥漫着一股阴森之气,就好似有什么正盯着他们般,令人毛骨悚然。   他知道岁云暮不会胡言,既然是如此说了,那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但终究是什么都未瞧见,他看着好一会儿后才下决定,回头同几名弟子交代,“我随同微云入内一探,你们将周围探查的弟子都聚集过来,若我们一个时辰内未出洞府,便回道门寻主事,可知?”   “属下明白。”几名弟子点头领命。   修有容这才再次去看岁云暮,道:“入内一观。”   “恩。”岁云暮听闻点头应声,随后才一同入洞府去。   洞府外是一大片福泽地,设有七星六魂阵法,摄魂心魄,入阵者只觉魂体松动,躯体难以控制。   若是境界不足者入此阵魂飞魄散,实乃大凶之阵。   脚下福地淤泥横生,犹如置身百米沼泽地,落地时淤泥化为白骨手,直取两人。   岁云暮在白骨手出现时飞身一退,足尖落地生出朵朵金莲,步步退至洞府一侧。   看来洞府内的人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也是同时,淤泥再次发生变化,一具具森白骸骨出现,空洞的眼眶上沾染了大片淤泥,仿佛落泪般凄寒阴森。   骸骨缓缓张开口,一口黑气吐出,伸手朝着两人行去。   不过片刻间,整片福泽地便已被大片骸骨所包围,一股浓郁的怨念之气涌现,雨幕下更显骇人。   岁云暮见此大致能猜到,这些应该就是先前弟子口中入山的凡人。   原以为只有几个,却没想到有如此多,紫衣道人抓这么多凡人是要作何?   修炼吗?   忆起醉须君提过的,紫衣道人被逐出道门的原因便是因为以凡人来修炼道术,而现在此地又有如此多的骸骨凡人,恐怕同样是为了修炼。   金丝缠上他左手手腕,朵朵金莲盛开,落入掌心之际幻化金莲单锋剑,金丝莲花剑穗顺应而下,剑锋凌厉,清雨之下寒光诧现。   抬眸又看了一眼被骸骨遮掩的洞府入口,他快速抬剑,便闻一声惨叫,骷髅骸骨在两仪剑下瞬间被劈成断骨,全数掉落在泥潭沼泽地。   知道这些只是紫衣道人故意拖延他们,倒也没有太恋战。   侧眸看向修有容,见他同时看来,还示意着点头。   知道他这是看透了,收回目光手中单锋剑猛然一扫,千丝万缕金莲顺着银剑全数飞出,花瓣落地泥潭中随即生出数不尽的金丝,缠绕在人骨之上。   凄厉的惨叫声猛然袭来,被金丝缠绕的骸骨此时已经生出朵朵莲花,最后在金丝的搅动下全数被搅碎,骨头落地沉入泥地。   原本还被掩盖的福地也被金丝清理出一条道来,直通入口。   他并不打算与这些人骨多纠缠,先不说此地已经成了紫衣道人的炼尸地,单从他设下的七星六魂阵也能看出不可多留。   再者,还未寻到紫衣道人,恋战也只会将人放跑,自是不可取。   入洞府时,方才还在耳边的雨声消失了,四下一片漆黑,寂静不已。   就同几位弟子所言,洞府内被下了术法,漆黑不见底,饶是他们这些修者都看不清四周模样。   “微云,你如何?”   也是同时,修有容的声音传来。   他快速回过头去,因着此地一片漆黑,所以他并未瞧见修有容的身影,就连入口处的光亮也都已经消失,仿佛置身于黑暗之地。   拧眉看了看四周,然后他才应声道:“没事,此地被施了咒术,还需小心行事。”话落抬手,便见掌心处涌现一阵微光,一朵不过半掌大小的金莲出现,金色薄雾环绕其身。   正是此番,就站在边上的修有容看到了,虽只堪堪一丝光亮,可却也能够看清岁云暮的面容,白皙俊美,谪仙动人。   那双桃花眸中此时就倒影着金莲,宛若瞳孔中盛开金莲般,光彩夺目。   因着两人此时本就靠的近,以至于他还能闻到岁云暮身上的淡香,而他瞳孔中的莲花也是看的清晰。   明明已经知道岁云暮与醉须君是何关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岁云暮见他半天未应话,只当是方才受了伤,眉宇一拧,道:“可是方才受了伤?”   “没。”修有容此时也终于是回过神,快速看向别处,掩去眼中情意。   摇了摇头后,他又看向前方,没了金莲的光亮,此时看去是一片漆黑,他收起心绪,道:“我们走吧,他既然换了阵法便是已经知道我们要来,小心些。”话落走在前头。   岁云暮看着他往前去,稍稍也清楚他方才是怎么了。   他看了看并未出声,跟随着一同入内,只是步子却是隔开了些。 第57章   修有容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头的苦涩也是极深,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从第一眼看到醉须君时他就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又何必再执着呢,不若到时恐怕连好友都难做。   不再去多想,手中剑微提,往前去。   此处洞府有些宽阔,不知是不是为了引他们进去,这一路行去除了洞府外的福泽地便再没遇到其他凶险。   但正是如此,反而是让他们愈发小心。   修有容回头看了一眼岁云暮,小声道:“小心些。”   “恩。”岁云暮自是有所察觉,毕竟能看得出先前在福泽地时紫衣道人确实是想拖延他们,可这会儿却又什么都没了。   如此反常,自是要小心为上。   *   仙境,道门。   境内仙气缭绕,桃香入天山,满地繁华。   醉须君此时正坐在石室内,虚空漂浮数道白雾,浓郁仙息在石室内弥漫。   他并未作声,指尖轻抚着缠绕在手腕上的发绸,莲花朵朵,入人心扉。   眉宇微挑,他看向虚空几道白雾,冷然道:“你们倒是会藏,都藏去死湖了。”   知道这几位会将无上真人的遗物藏起来,却不想竟然藏去了死湖。   几位真人听出了他话中的讽意,没有应声,白雾在空中缓缓飘动。   醉须君见此也再多说什么,快速起身离开。   死湖乃道门禁地,境内常年阴雨交加,贫瘠荒凉,不见天日。   入境时便闻阵阵恶臭涌来,阴雨连绵,染湿了他的衣摆。   死湖漆黑不见底,入眼看去平静的连一丝波澜涟漪都未有,仿佛没有任何活物般,骇人惊悚。   周遭同样是什么都未有,只有一眼望去数不尽的黑石。   道门禁地有数千,死湖便是其中一处,传闻死湖内关押着上古邪物,千年万年镇压此处。   他虽是道门剑仙,但这死湖也只听闻倒还是第一回来。   先前也只将死湖传闻当作玩笑话,只是此行入境,他却是清楚,此地当真有邪物镇压,就是不知是何邪物。   明明在下雨,可湖面却是一片平静,仿佛雨水并未落在湖上。   瞧着这,他知道那邪物就在死湖中,这会儿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在沉睡还是被封印没有神识。   但不管是何,在不知死湖内的是何邪物时,贸然下水取物定是不妥。   他侧眸看向四周,见周围环绕着死湖的山脉之上高然耸立着九把石剑,石剑数万尺仿佛是要将山体斩断般嵌入山中,只余下半段剑刃还留在外头。   想必这数把剑应该就是镇压死湖邪物的阵眼,一旦这几把剑断裂,邪物恐怕就会挣脱束缚冲出此地。   他看着那几把剑,眉头微拧,搭在拂尘上的指尖轻敲了敲,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雨声淅沥传来。   而在他未瞧见之处,死湖内突然传来一番动静,湖面仍是极其平静,湖下却是一阵翻涌,一双巨大的金色瞳孔诧然涌现。   金色瞳孔泛着森冷寒意,只片刻却又快速闭上,湖中漆黑一片,仿佛方才那一双金瞳从未出现。   醉须君虽未瞧见湖中出现的金瞳,但那一瞬间出现的浓郁恶臭却是察觉到了。   入境时那股子恶臭一直都未散,知道应该是与镇压的邪物有关,而方才那一瞬间恶臭变得极其浓郁,便知邪物出现了,且应该就在湖边。   他收回目光看向湖面,见湖中一片寂静,低眸又去看脚边。   数块细小石头就在他的脚边,眼眸一冷,脚足微抬直接就将脚边的石头给踢了过去。   咚——   便闻一声闷响,石子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涟漪。   而这之后再次陷入寂静,涟漪此时已经散去。   但也是在刹那间,水中瞳孔再现,下一刻一条暗青色巨蟒冲出水面,身形巨大竟是同身侧几座山峰相披靡,石剑与它并齐。   它看着死湖边的人,瞳孔中布满寒意,蛇口内长满数不清尖锐獠牙,恶臭味随即涌来。   也是在同时,它猛地就朝着醉须君袭去,血口大张漆黑不见底的喉咙犹如深渊般,惊悚骇人。   “莽?”醉须君看着眼前宛若巨山的莽微拧眉,同时侧身直接躲开,飞身落在一侧山脉石剑剑柄顶端。   白衣飞舞,宛若初晨降雪,洁白无瑕。   如此声势浩大的镇压,只镇压了一条莽?   他疑惑地看着死湖中的巨大青蟒,又见它快速起身,张口间吐出一口浓水来。   漆黑色的浓水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就连周遭石头都被腐蚀殆尽,可见此物有多厉害。   正是如此,醉须君倒也稍稍上了心,在浓水袭来时就已经躲开。   石剑被腐蚀,下一刻露出一把青光银剑来。   知道这剑是镇压之物,自是不受眼前这条青蟒影响,他也没有太去在意。   躲开它的攻势后就看向水中,双指并合,便见一条不过只有一指大小的白龙出现,猛然钻入水中,去寻无上真人的遗物。   只是这白龙才入水中就见又一双金色瞳孔出现,张口间直接将那条白龙连同湖水全数吞入腹中,湖水翻涌冲出水面,朝着他袭去。   正是如此,湖面之上出现两条青蟒。   “双头蛇吗?”醉须君见状也知这应该是一条双头蛇,手中拂尘直接一扫,扫在蛇头之上。   一声凄厉惨叫声传来,其中一条青蟒蛇头猛地就摔向湖面,传来一声巨响。   湖水翻涌,水面涌来阵阵波澜,巨蟒已然沉入水中。   至于另一条巨蟒却又再次出现,以极快的速度袭向他。   不过这也都被躲开,以至于巨蟒直接撞在一侧山体上,竟是将半边山体给撞碎。   山石滚落,传来一声声巨响,全数滚入死湖中。   醉须君也不再去理会,直接去了湖面,准备取无上真人的遗物。   只是脚尖也才触碰到湖面,他便察觉到异样,冷眸一瞥下一刻快速飞身离开。   也是在同时,他脚下蛇口出现,跟随着他冲天而起,金色的瞳孔染满寒意,獠牙锋利似要将他吞下去。   醉须君在一个转身之间往一边退去,白衣在空中滑过一道银光,在这一片死湖之上显得格外清晰。   而巨蟒紧随其后,竟是死咬着不肯放。   他看着眸色一沉,在巨蟒过来的刹那抬脚一踢,直接就将其给踢飞出去。   巨大的冲力之下,蛇身快速倒下,湖水溅起数米之高。   正当他准备去查看时,却察觉到身后异样,又有一条巨蟒出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袭来。   注意到这,他未做停留,快速离开再次落在一侧巨剑顶上。   也是同时,方才还倒在山边的巨蟒起了身,此时已回了湖面之上。   正是如此,他才发现并非是两头蛇,竟是三头蛇,狰狞恐怖的蛇头此时正大张着口,传来阵阵嘶吼。   死湖中镇压的是三头蛇?   若说方才以为是双头蛇时他还觉得那几把巨剑有些多此一举,可现在看才知竟是三头蛇,也难怪要将其镇压在死湖中。   那吐出来的死水便已然能为祸苍生,任由它在外头,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它口下。   不过他此行来并不是为了灭这三头蛇,是为了寻被道门藏在此处的遗物。   他快速躲过迎来的三头蛇,随后便打算入水一观。   可也在这时,却见波涛汹涌的水面又涌来一番动静,一条暗青色巨蟒出现,盘旋而上。   这还未完,后头竟是又出现几条巨蟒,四面八方直入天际,遮天蔽日,死水翻涌。   九头蛇?   是相柳!   醉须君看着眼前凶猛的庞然邪物,没想到会是上古邪物相柳。   他竟是不知,道门禁地还镇压着此等邪物,当真是诧异。   可还未等他细想,目光却是瞥见相柳的身前有一道红光,似是有什么东西嵌在上头。   但因着那道光太过微弱,嵌在相柳如此庞大的身躯上,倒也瞧不清红光下的是什么,只隐约察觉到上头缠绕着浓郁仙息。   依着道门那几位的话,无上真人的遗物被藏在死湖,那这红光下的必然就是他要的。   又见九头蛇袭来,他快速躲开,飞身朝着它的身前去,只打算将那东西给取来。   只是他这还未靠近,便见周遭蛇头猛然缠上他。   巨大的蛇身缠绕之下,连同他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其中,蛇身盘旋,湖水翻涌,骇人惊悚。   不过也只片刻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缠上去的蛇头猛地就朝着一侧倒去,醉须君雪色的身影也随即出现,在夜色下涌现一道银光。   但其余的蛇身却又再次缠了上来,直直朝着他扑去。   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一同而来,便见蛇身上弥漫着浓稠粘液,所触之地全数化为腐骨地。   醉须君退身时衣摆处触碰到蛇身,粘液竟是瞬间将他的衣摆腐蚀殆尽。   瞧着这,他微微皱起眉,又注意到身侧暗青色蛇头猛地张口咬来,巨大的蛇口内恶臭遍布,袭来之际竟是遮天蔽日不见光亮。   他自是有所察觉,快速一退。   可才退,他的身后蛇身再次袭来,四面八方九头聚拢,齐齐缠上他。   犹如深渊般的蛇喉传来阵阵嘶吼,金色瞳孔更是泛着骇人的寒意,巨大的身躯盘旋在湖水中,竟是连两侧山峰巨剑都难以将它遮掩,甚至其中几把巨剑也随着它的动作出现了数道裂缝。   白衣身影足尖一踏直接便朝着天际飞去,只是这九头蛇却是紧跟其后,直入云霄。   也是在同时,云霄之中传来一阵龙鸣,白龙降世。 第58章   大雨之下,白龙自浓雾之中出现,银色鳞片随着它的身影泛着骇人的冷光,大雨倾盆,龙鸣不断。   九头蛇此时已经跟随而上,蛇口中流出暗黑色脓液,落地化为无边沼泽腐骨地,直接咬上九霄白龙。   蛇身不断缠绕盘旋,似是要将那白龙撕成碎屑。   白龙看着九头蛇,赤金色双瞳轻轻转动,里头涌现一阵寒意。   在九头蛇袭来之际,它便已有了动作,一声龙鸣之下猛地咬住其中一条蛇头。   尖锐的獠牙在瞬间刺入蛇体,脓血随即溢了出来,恶臭味弥漫。   脓血所过之地皆出现腐蚀,饶是白龙周身也都被腐蚀。   不过它却是好似根本未察觉到般,撕咬之下迫使九头蛇快速往一侧退去。   同时,其余几条蛇身也随即缠了上来,猛地就缠在白龙的身上。   白龙自是察觉到了,快速松口锋利的爪子便直接抓在蛇身上,深深划开数道血口。   正是如此,脓血全数溢出,此处瞬间便成了腐地,寸草不生。   可这还未完,白龙咬住其中一条蛇头猛地就将其撞向一侧山脉,直直撞在巨剑之上。   湖水翻涌,山崩地裂。   九头蛇也在此时咬住白龙龙身,同时缠了上去。   一时间,龙蛇相争,竟是难分高下。   醉须君此时就站在龙角之间,随着两者撞击山面传来一阵剧烈动荡,劲风冲散四周大雨轰然袭上他的身侧。   白衣随同龙须鬃毛在雨幕下飞舞,连同发丝也都被吹的凌乱,道冠下银绸缠绕其中,面容冷峻,犹如降世仙人。   被白龙咬住的蛇首已然有些奄奄一息,鲜血淋漓,倒在山面上。   它仰起头还想起来,可却被白龙一脚踩了回去,蛇身也随之一同倒下。   不过这毕竟是九头蛇,只是伤了其中一条还有剩余八条。   于是这八条再次袭来,巨大的蛇躯将整片死湖给搅动的一片混乱,潮水翻涌直冲湖岸边。   周围原还是一片平地,可随着它的动作,湖水已经彻底将其淹没,入眼望去成了一片汪洋。   它快速咬住白龙的腿,吃痛袭来,迫使白龙回身反击。   正是如此,白龙张口就咬上那条正死咬着自己的蛇躯上,一阵嘶喊声传来,那条蛇猛地松开了口。   下一刻,它也被白龙一脚踩在山体上。   石剑就在边上,蛇躯这么砸下去时正巧就砸在石剑一侧,同时山石崩塌全数往它身上砸。   不过片刻,就已经被掩盖,没了动静。   剩余六条仿佛根本未瞧见这些般,直接冲了上去。   因着已经损了两条蛇头,比起一开始的凶猛来,六头蛇到是差上许多。   此地又有阵法镇压,即使再如何厉害也难从仙家手中讨到好。   不过片刻间,白龙便已占据上风。   又闻一声巨响,最后一条蛇身伴随着嘶吼声下猛然倒了下去,涌入湖水之中,同那一片漆黑融为一体。   此时蛇身上已是血迹斑斑,血水自蛇身上流出浸没在湖水中,恶臭味浓郁,扑面而来。   同样的,白龙身上也早已布满伤痕,血水染红了它的龙鳞,发丝同样是一片血红。   它看着脚下的九头蛇微喝气,浓浆血水不断地从它的口中溢出来,落在蛇身上同那些腐臭脓血融为一体。   待好一会儿后,它才微微仰头,似是要去看醉须君。   只是它这还什么都未瞧见,被它踩在脚下的蛇头却是又有了动作,金瞳猛地一睁,下一刻直接仰起头咬上它的脖颈。   正是如此,白龙也随着它的反扑涌上来一番剧痛,身子一颤传来一声剧烈的龙鸣声。   也是在同时,它快速低头咬住蛇躯,许是真的惹恼了它,龙齿一合猛地就将其连带蛇头给咬断。   脓血随即澎涌而出,全数溅洒在龙身上,龙鳞也随即被腐蚀,直过了好一会儿腐蚀的刺痛才散。   看着被咬断的蛇躯它还用爪子连着踩了好几脚,才稍稍消气。   至于被咬断的蛇头顺着山体滚落,直接滚入死湖中。   九头蛇此时已没了动静,巨大的蛇躯散落四周,同时露出它被嵌在身前的红光来。   醉须君瞧着那道红光从龙身上下去,脚下是死湖,落在水面时衣摆一同滑落,沾染之下被腐蚀大片。   一路行去,到了红光跟前,仙息也是格外浓郁。   白龙此时也到了他的身侧,巨大的龙身紧紧挨着他,低头时靠在他的肩头边。   鬃毛上的血缓缓滴落,正巧就落在醉须君的身上,金色的瞳孔大睁着,一同盯着那道红光,后头没了动作,似是在好奇这是什么。   醉须君对于它的动作自是有所察觉,不过也没有去理会,径自将那道红光给取了下来。   也是在刹那间,红光消散,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把玉色拂尘,拂尘银丝随着红光消散落于他的手间,莲瓣开于手柄与银丝连接处,边上还坠着莲花坠子,同那银丝缠绕在一块儿。   “这便是无上真人的遗物吗?”他看着手中拂尘轻喃出声,指尖细细抚摸着玉色手柄,还有仙息环绕其中。   他虽是未见过无上真人的手持拂尘,不过既然道门那几位说东西藏在这儿,而现在唯一得来的也就这么一件仙家之物,那也只可能这拂尘就是无上真人的。   低眸又瞧了一会儿,他才将手中拂尘收起,然后看向身侧白龙。   见它看着自己,身上已是血迹斑斑,惨不忍睹,不过大多都是九头蛇的血。   正是如此,他在回去时并未再乘白龙,而是随意寻了轻舟回人境。   此地也很快陷入寂静,阴雨落于境内,周遭此时已是一片汪洋,唯有几座石山还高耸在湖面,顶上则嵌着九把石剑。   至于九头蛇仍倒在山石间,脓血也在不断地流出。   也在这时,九头蛇传来一番动静,便见一道微光涌现,下一刻巨大蛇影消失全数汇聚于一颗极小的光球,漂浮在湖面上。   周围仍是一片狼藉,可随着九头蛇的消失,倒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光芒随着死湖的浸染渐渐消失,再出现的便是一个年约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儿,身上穿着一袭白衣道袍,小小道冠盘旋在发丝间,上头是几根蛇簪,银绸发带落于湖面。   因着整个人是趴在水面,倒也瞧不出小孩儿模样。   在湖面飘了好一会儿,小孩儿才有了动作,便见他后背的衣裳间传来一番蠕动,下一刻一条暗青色小蛇从他的后颈衣领处探出脑袋。   小小蛇脑袋四下转了转,后头还跟着吐了吐蛇信子,殷红细长。   它瞧着四周,然后又钻回到衣裳里头。   但也只片刻,它就又钻出来,跟随着一同钻出来的还有六条暗青色小蛇,模样生的相似,眼珠子暗金色,泛着浅淡微光。   小蛇转着脑袋到处看,后头则爬到小孩儿后颈处,张口就去咬。   没什么力道,这么细细啃咬下倒像是针刺般,有些麻。   这么咬了一会儿,小孩儿也没什么动静,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小蛇又咬了几口,可小孩儿仍是没有动静,反而是它自己累得不行。   它吐着蛇信子去看其余几条小蛇,正是如此,这几条小蛇也跟着去咬,想要将他唤醒。   又过片刻,小孩儿才有了动静,沉没在死湖中的双手轻颤了颤,下一刻爬着坐起身来,青丝散落,露出他圆滚滚的包子脸来,肤色更是白皙如同雪一般。   模样瞧着格外可爱,惹人心动。   只是他这才坐起身,双目中却是涌上来一阵湿润,脖颈处被咬了好几回,疼得他眼眶红润。   下一刻,他竟是大哭起来,儒软的嗓音在雨幕下不断,后头还唤着,“爹爹,我要爹爹!”   而随着他的哭声,几条小蛇也被吓得不清,忙从他的后颈处爬到他的跟前。   似是要哄他高兴般,时不时还缠出个花来。   可尽管如此,这小孩儿的哭声是一点没减弱,反而更厉害了。   *   人境,清风崖。   洞府内是一片漆黑,也是这时,便见一道微光涌来。   岁云暮同修有容的身影出现,手中持金莲,缓步入里头去。   一路行来,两人并未再遇上紫衣道人的阻拦。   约莫又走上片刻,耳边传来阵阵风声,大致能猜出是已经出了栈道。   只是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伸手更是不见五指。   也在同时,周遭涌来一番热潮,下一刻便见火团出现,一路延伸将此地完全照亮。   修有容也在火团出现的瞬间伸手拦在岁云暮的身前,同时手中火旗出现,拧眉看向前头。   就见前头不远处是一处石台,台前盘腿坐着一人,身着绛紫色道袍,头戴莲花道冠,好一副仙骨之姿。   瞧着那人,他们知道应该就是此行搜寻的紫衣道人,但却不知这人在做什么。   没有立马动作,而是观望四周。   石台周遭是一条暗河,接连洞府外山海瀑布,湍流活水顺应而入。   此地洞府本就在清风崖山脉之上,灵气汇聚,现在又有活水接连,灵气也是愈发浓郁。   而此番灵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念之气,到是同先前在福泽地内的怨气相同。   看来,那些骨骸凡人应该就是死在这儿,之后又被埋去福泽地。   滴——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水滴声,下一刻清水滴落,就落在岁云暮的衣袖上。 第59章   不过片刻,雪色的衣裳上就被晕开了一片。   岁云暮也在清水滴落时低下头,就见一朵血花晕在自己的衣袖上,血腥味也随即涌了上来。   也是同时,又有一滴落下,同眼前血花融为一体。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顶上。   站在他身前的修有容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回过头去,见他仰头看着山顶不由得也抬起头。   就见山顶上一片血色,一具具尸体犹如蝉蛹般被挂在上头,血肉模糊根本瞧不清凡人原貌。   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他又往四周看去,才发现这一整片山顶都挂满了尸体,血水犹如清雨般不断落下。   方才还未注意,地上早已是血迹斑斑,一眼望去竟是不知究竟挂了多少的人。   灯火通明之下,才将此地看了个清楚。   知道上山的凡人应该已经死了,却没想到死相如此惨状。   而下手的人,竟还是他道门的人。   “白江陵还是年轻,就派了两个小娃娃。”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嗤笑声,将两人的思绪全数唤回。   修有容快速低头看去,见紫衣道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时正笑看着他们,面容慈和到像个修者老道,哪里有一丝杀了如此多凡人的凶恶模样。   可正是如此,这些凡人却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他持着手中火灵旗,冷眸一拧,道:“主事岂是尔等叛徒可妄论,你滥杀无辜,还敢口出狂言,今日便要为道门清理门户!”   道门自入世以来从未出过叛徒,且还是拿凡人修炼的叛徒,简直妄为修道。   此等邪道若是不除,唯恐祸乱人境,为道门所不容。   “小娃娃是天行门弟子?”紫衣道人并未将他的话放在眼里,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只盘腿坐在那儿。   他在说道间又去看岁云暮,然后道:“不尘山的?”   此话落下,他眼底的笑涌了上来,“到是省了我的功夫,自己送上门来了。”话落微微抬起手,指尖染满血迹。   而他的一番话,岁云暮听着不由得皱起眉,隐约觉得此番话是同他说的。   只是何意,他与紫衣道人并不相熟,甚至从未见过面。   他并未出声,只看着前头的道人,见他抬手,布满血迹的指尖下闪过一道微弱的银光,速度极快。   正是如此,他伸手快速拉开身前的修有容,退至一侧。   也是在同时,银光已经顺过两人的身侧嵌入身后山体,一颗眼珠赫然出现,随着它的嵌入裂开数道缝隙。   下一刻又有一道劲风袭来,岁云暮看着眼珠的思绪被猛地唤回,同时金莲花瓣出现,挡在他的身前。   他也随着金莲花瓣的出现回过头,见紫衣道人竟是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一掌便落在花瓣之上。   又见他掌法再落,伸手便攥着修有容连退几步,直接退至山石壁边。   他虽不曾见过紫衣道人,但也知道他为道门前辈,实力不容小觑。   光从方才两招便能看出,实力在他与修有容之上,稍有不慎恐怕今日就是他们俩死在这儿。   修有容自是明白,站定后手中火灵旗燃起熊熊烈火,就见方才只是一面匕首长短的火灵旗,此时却已成了长棍。   火色旗面上是一只麒麟,随同明火燃烧泛着阵阵红光。   “哦,小娃娃竟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我原还想看在你师尊的份上饶你一命。”紫衣道人看着修有容动作冷笑出声,眼中寒意也随即涌了上来,被如此不尊着实是有些不高兴。   正是如此,他身后出现暗风血雨,一道血印八卦映入眼帘。   随着他的话落,自血印八卦中冲出数道鬼手,直取两人性命。   鬼手所过之处传来一阵阵巨响,下一刻洞府在鬼手之下轰然倒塌,露出被夜色笼罩的天际来。   顷刻间,整座洞府已毁于殆尽,只余他脚下平台还算完好。   但下一刻平台也一同崩塌,他的身形随即落于半空中。   岁云暮在洞府倒塌的瞬间快速离开,一跃之下落在废墟山石上。   又见修有容一同落下,他道:“他修道化魔了,看来他留在此地是在修炼突破。”   先前看到如此多白骨时,他也该猜到,猜到紫衣道人是在突破修炼。   不若怎么会杀如此多的凡人,看模样有数百人。   且看现在这样,紫衣道人已从修道成了魔,体内道心全散,成了魔人。   若是再不将他除了,恐怕真是会成一大祸害。   紫衣道人立于半空,脚踩暗无鬼手,头上道冠已无,发丝散落随风飞舞,面上慈和也都消散。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先前看到的仙骨之姿,已然成了魔人。   他看着岁云暮两人,笑道:“正好拿你们练手!”话语落下,双手一摆,就见鬼手直接冲向两人,周遭也随即被鬼气浓雾所弥漫。   先前一直躲藏在林间的几名弟子看着突然出现的紫衣道人皆是一惊,尤其是他身上的鬼魔之气,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又见鬼手冲向岁云暮两人,惊呼便道:“先者!”说道间还想上前去。   不过也都被各自弟子拉住,然后道:“我们上去也无用,快回道门寻主事!”   此话落下,几人才纷纷离开。   而岁云暮也在鬼手袭来之际侧身躲开,同时身旁两侧出现数朵金莲,躲开之际金莲快速袭向紫衣道人。   紫衣道人自是瞧见了,从浓雾之中又伸出两只巨型鬼手,遮挡在他的身前。   莲花被鬼手挡下传来一阵巨响,金莲全数炸裂,下一刻鬼手又伸向岁云暮。   岁云暮见此快速推离,双手结印便见先前被炸裂的金莲有点点金色碎末黏在鬼手上,随着他的动作粉末中生出数道金丝。   宛若藤蔓般,金丝疯长直接缠绕在鬼手之上,最后一路缠上鬼手手掌间。   金丝之下,鬼手在瞬间化为浓雾。   但另一只鬼手却也已经扫向他,在这之时,一只巨型火麒麟出现,瞬间就将鬼手烧毁化为浓雾。   岁云暮这才飞身离开,侧眸见修有容手中火灵旗舞动,火麒麟冲向紫衣道人。   也是这时,浓雾再次袭来,其中还伴随着一只只鬼手。   这也使得他未做停留,躲闪离开这些鬼手的包围,同时目光又落在半空之中的紫衣道人。   见他周身黑雾笼罩,面上也渐渐涌上黑气,身后血印八卦之中传来阵阵嘶喊声,仿佛是有数不清的人被关押在其中一般,骇人。   看着这,他快速退至山体平台之上,脚下巨型金莲盛开,金光四现,莲开百尺。   所过之处全数化为尘土,浓雾鬼手自是消散,与此同时天降金丝,犹如被劈开了天般,周遭浓雾皆被驱散。   这一幕,紫衣道人看到了,眼含冷笑,道:“无上的弟子,到是有两下子,死了是有些可惜,不过留着却让我不顺心,那便还是去死才好。”话落手上猛地一攥,就见一张张鬼符出现,轰然间朝着岁云暮袭去。   不过鬼符全数被金莲所挡下,可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只只血鬼魔影,魔影早已没了皮肉只余下一具具血骷髅,凄厉的喊叫声也随之传来。   瞧着这,岁云暮飞身躲开,手下金莲单锋剑出现,在魔影靠近时将其斩杀,同时迎向紫衣道人。   身侧再现金莲,伴随着他的动作,莲花化为金光直取紫衣道人。   与此同时,火符也随同出现,与之交缠之下涌入浓雾之中。   便闻一阵阵巨响,浓雾驱散又见两只巨大鬼手,鬼手打开紫衣道人毫发无损。   麒麟声响,脚踏火云快速袭向紫衣道人。   但也是这时,鬼手以迅雷之势直接掐住麒麟身,火焰顺着鬼手瞬间燃烧,下一刻火符再现与鬼手交贴之际再次传来巨响,鬼手被烧成灰烬。   可在同时,另一只鬼手却是再次掐住火麒麟,同时力道一施,火麒麟被瞬间捏碎化为熊熊大火。   修有容也在火麒麟被捏成火焰时皱起眉,手上火灵旗止下,血鬼魔影出现直接袭上他。   瞧着这,他快速转身,手中火灵旗也随即舞动,旗头银、枪、,所过之处血鬼魔影全数化为残影,惨叫声不断。   他也在血鬼魔影杀尽的瞬间抬眼看向紫衣道人,手中长旗一定猛地就朝着他掷去,速度极快,半空中划过一道火影。   而随着火灵旗掷出,他也随之一跃纵身入空,紫衣道袍随风而舞。   火符立于他的周身,下一刻快速飞出接上火灵旗,直取紫衣道人命脉。   与此同时,浓雾之中又见数只鬼手出现,八面玲珑,一九天邪神现世,三头八臂立于紫衣道人身后八卦血印之上,浓雾汇聚环绕其身。   伸手间竟是瞬间将火灵旗攥住,同时火符瞬间引爆,燃起熊熊大火。   但随着浓雾遮掩,大火被瞬间扑灭,火灵旗也被攥紧,鬼手施力便要将火灵旗折断。   修有容见状抬手一挥,已经被扑灭的火灵旗在瞬间又燃起大火,紫火焚烧,直接将鬼手包围。   同时,他也已经到了鬼手之上,一把攥住火灵旗,火焰灼烧愈发猛烈,阵阵热浪盘旋在浓雾之下。   这也使得鬼手快速松开,但下一刻身侧其余鬼手朝着他袭来,更有道道红光血影挣脱浓雾出现,血鬼魔影伴随着凄厉叫声,在这夜色下泛起骇人冷光。 第60章   修有容一见持旗快速转身,旗面飞舞,便闻一声鸣叫,火麒麟迎旗而来。   脚踩火云,所过之处,就连浓雾都燃起大火。   鬼影也在大火焚烧下涌现惨叫,凄厉骇人。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数不清的血鬼魔影出现,那浓雾似是成了招魂幡,冤魂恶鬼多不胜数。   火灵旗舞动,明火灼烧,紫衣也在火焰之下飞舞。   也是同时,鬼手猛然朝着他袭来。   瞧着这,他快速回身去接。   但下一刻身后又见鬼手,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包围,同时血鬼魔影再现。   他也在飞身间直接躲开身后鬼手,手中火灵旗刺入身前鬼手手腕,借助鬼手猛地一跃,快速躲开一侧鬼手。   只是还未站定,便见先前躲开的鬼手再次袭来。   正当他准备退离之际,就见数条金丝缠上鬼手,金丝一收瞬间就将鬼手手指缠在一起。   下一刻一道白影出现,脚踏金莲,左手持剑纵身之际直接便将被金丝缠绕的鬼手整齐砍断。   断手处出现浓烟鬼影,刺耳的嘶喊声再次传来。   岁云暮自是听到了,他没有去理会而是持剑迎向紫衣道人,单锋剑在寒风下泛着骇人冷光。   他看着被浓雾包裹其中,可却仍是能瞧清身影的紫衣道人,倾身迎上去。   可随即就见九天邪神头颅转动,第二颗头出现,方才还是面容慈祥,此时却是面露狰狞,凶神恶煞,口中獠牙涌现。   与此同时,浓雾中出现血腐剑,犹如密雨般红光诧现,快速朝着他袭去。   岁云暮见状几个侧身间躲开,下一刻身后盛开巨型金莲,数以万计花瓣出现,瞬间迎上血腐剑。   相触之下传来阵阵动荡,剑光四现,剑气飞散而去。   方圆几里全数化为尘土,清风崖山脉也在瞬间被击碎,山石崩塌,河水翻涌,山海瀑布被山石掩埋。   他也在剑气之下往一侧退去,待退至山体巨石之上,才稍稍稳住身形。   又见修有容此时已经迎上九天邪神,他侧眸去看那一片浓雾。   许是因为九天邪神被修有容引去了注意,一侧浓雾之地竟是空缺了出来,而紫衣道人就在其中。   瞧着这,他看向自己的手,莲花单锋剑化为两仪剑,银丝剑穗随风而舞。   指尖收拢,下一刻他才纵身飞去。   白衣染血,在寒风中肆意飞舞。   靠近浓雾,雾中血腥味弥漫更有嘶喊声不断传来,刺耳骇人。   他也在这阵刺耳叫声中,快速冲入雾中。   同时耳边嘶喊声也是愈发厉害,好似是要将他的耳朵震碎一般,全数往他的耳中挤。   而他的身边更是出现数不清的血鬼魔影,全数朝着他扑来,撕扯般犹如万鬼巢穴。   他在浓雾中寻找,也是在这时,便见浓雾下突然出现一阵异样,下一刻一双巨大鬼手出现,猛地就朝着他袭来。   瞧着这,他快速退离,直接便退出浓雾。   耳边也随即恢复清明,可鬼手却是紧随其后。   他在一个侧身间直接躲开鬼手,但鬼手来的突然,使得他这一退后竟是好一会儿才稳住。   见那鬼手此时已经回去,九天邪神八面可见,八臂虽只剩下七臂可却仍是厉害。   若是不将这九天邪神除掉,怕是连紫衣道人的身都近不了。   意识到这,他看向修有容,道:“我困住邪神,你去找他!”话落抬手立于身前。   此时手中两仪剑已经消失,双手快速结印,便见一朵金莲出现在两手之间,莲花之下坠于一缕缕金丝,莲花盛开金光四现,此乃先天灵品‘混沌金莲’。   而他的话,修有容听到了,同样也是明白意思。   邪神不困住,根本就无法动紫衣道人。   他手中火灵旗猛然一扫便已经退开,又见九天邪神伸手袭来,快速侧身躲开持旗直接冲向九天邪神身前的浓雾。   九天邪神瞳孔中涌现阵阵暗光,想是明白了他的作为,伸手便去抓他。   岁云暮见此催动手中‘混沌金莲’,便见金光冲散,莲花也随着金光快速旋转。   在他的动作下,‘混沌金莲’冲天而起直入云霄,顷刻间四周涌现白光,阵阵光晕自云霄之中扩散,宛若白昼。   约莫片刻间,光晕散去,紧随其后的便是数不清的金丝,从天而降快速缠上九天邪神。   与此同时,四周汇聚莲心,一朵巨型莲花盛开,绽放之际却又在瞬间闭合。   九天邪神此时已被金莲笼罩,它快速挣扎,一把扯住金丝想要将其扯断。   可金丝却是越缠越紧甚至于连同它的三颗头都被缠住,同时金莲包裹,将其牢牢困在其中。   只隐约还能看到它在其中挣扎,但随着封印加固,九天邪神挣扎的动作开始迟缓,此时金丝犹如藤蔓般已经将它完全缠住,剩余七只鬼手僵硬在空中,鬼面狰狞,可都被金丝淹没。   不过这只是暂时将其压制罢了,毕竟是邪神,‘混沌金莲’也只能压制一时。   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除掉紫衣道人。   修有容快速穿过九天邪神,直接入了浓雾之中。   才入其中便闻一声声凄厉叫声,更有血鬼魔影不断在他身边盘旋,想要靠近他可都被火灵旗吓得不敢靠近。   没了九天邪神,他很快就寻到了位于邪神身前的紫衣道人,绛紫色道袍此时已经被魔气晕染,双眸紧闭,身上魔气笼罩,瞧着到是有些祥和。   只是环绕在他周身的血鬼魔影却是掩去了这一抹祥和,察觉到他出现时,快速回头。   下一刻,它们全数朝着他冲了过来。   瞧着这,修有容手中火灵旗一攥,猛地一个飞身就将血鬼魔影全数毁尽,同时火灵旗旗头、枪、身直刺紫衣道人心脉。   但也在这时,紧闭双眸的紫衣道人在此时睁开眼,他见修有容袭来,快速伸手攥住火灵旗。   同时眼中涌现一阵怒意,冷喝一声,他道:“到是小瞧了你们,今日就拿你们祭我手下邪神!”话落手上力道一施,竟是要将火灵旗折断。   修有容自是知道,在他动作时也跟随着动作,下一刻直接将手中火灵旗、抽、出,飞身之间再次袭上他。   浓雾下火光四现,火灵旗犹如火蛇般在其中快速舞动。   不过毕竟实力有差,以至于他的每一次攻势都被紫衣道人接下,甚至几回自己险些被伤。   他也在一个退身间躲开紫衣道人扫来的拂尘,只打算退至一侧。   只是下一刻却见拂尘猛地缠上他的火灵旗,明明旗上是熊熊大火,可拂尘缠上后却是没有一丝灼烧,反而是火灵旗上火焰被压制。   一开始还在灼烧,但很快火焰便全数散去,旗子也在顷刻间被打成数段,旗面更是被撕成碎屑。   与此同时,紫衣道人再次袭来,拂尘一扫就扫向他。   修有容见状未做停留,快速躲开,回身之际手上又见一面水灵旗,旗面冰冷更泛森森寒意。   他快速舞动水灵旗,便闻龙吟声出现,一条水龙瞬间冲出旗面直接冲向紫衣道人。   速度极快,穿透浓雾,只余龙吟。   “你天行门的神兽旗到是学的不错。”紫衣道人瞧着他的水灵旗难得的赞扬一番,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小娃娃还算有些实力,至少把他师门的神兽旗练的不错。   不过毕竟只是个弟子,同他天行门那几位长老掌门比起来,修有容的神兽旗却显得稚嫩许多。   他这离开道门千年,道门内可塑之才到是多了许多,不尘山那个也是不错。   就是可惜,这两个可塑之才今日就得入黄泉了,真真是可惜了。   想着这,他眼中笑意全散,下一刻手中拂尘化剑,在水龙直冲而来之际举剑猛地一劈,瞬间便将水龙劈开。   而后他才袭向修有容,剑法凌厉更有鬼气缠绕在剑刃之上,若是细看还能看到剑刃上裂开数道纹路,血水蜿蜒盘旋在上头。   修有容快速举旗挡下,不过两人实力悬殊太大,以至于他这一挡之下手中水灵旗瞬间便折断,只余下断旗在手。   之后又是一番后退,同时身侧两旁出现数道水符,银光诧现。   下一刻他猛地一挥手,水符顺势飞出,直去紫衣道人。   紫衣道人见此手中血剑一挡,挡下了飞来的水符。   也是同时,方才还在躲闪的修有容已经上前,手上水灵旗化为火灵旗,挑上他的心脉。   奈何紫衣道人早有防备,竟是再次攥住火灵旗。   正是如此,修有容快速松手,一个翻身之际猛地一脚踢在火灵旗旗杆底部,身侧又见火符出现,缠上火灵旗直接便刺向紫衣道人。   而他的一番动作来的太过巧妙,显然紫衣道人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以至于躲开之际仍是被旗端、枪、头划到了手臂。   火符炸裂之际涌现一阵凌厉气息,迫使紫衣道人往一侧退去。   穿戴在他身上的道袍如今早已成了鬼炮,火灵旗划过之际衣袍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水沾染一瞬间便溢了出来。   他也在冲击散去时回过头,手上火灵旗还在灼烧,热浪不断涌来,而他的手臂上却是一阵刺痛。   低头看去,就见手臂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水染红了紫衣。   这还是他在被逐出道门后第一次被伤到,以往哪个道门儒门的来不都是死在他的手上,现在竟是被伤了,而且还是个后辈。   意识到这,他眼中涌现一阵怒意,手中火灵旗猛地一攥,火灵旗瞬间碎裂。   他也随即看向修有容,道:“找死!”话落就要上前。   但也在同时,就见数支利箭朝着他袭来,止下他的动作,同时抬剑去挡。   可也不知是不是手臂上让火灵旗所伤,他在一个错手间,利箭竟是瞬间刺穿他被火灵旗所伤的位置,使得那道血痕更为厉害。   接二连三的被伤让他都有些诧异,下一刻抬头看向利箭飞来之处。 第61章   浓雾散去又见日月,一道白衣身影也随之映入眼帘,青丝伴随着银绸发带随风而舞,面容冷峻。   他的手上是一把‘残月弯弓’,犹如高挂于空的清明冷月般,在月色下泛起凌厉冷光。   也是同时,数支利箭再次袭来,一瞬间犹如划破夜空般留下一道银光,直朝着紫衣道人袭去。   紫衣道人见状快速举剑挡下,几支利箭也随即被弹飞掉落半空。   而紧随其后的却是旗杆、枪、头,猛地袭来挑上他的银剑,修有容的身影也随即出现,手上是火灵旗,舞动之下化为一道道火光。   这也使得紫衣道人连连退步,下一刻他手中银剑消失再见便是一个‘镜光琉璃瓶’。   只见他在一个回身间,脚踏火灵旗翻身落于半空中,同时催动手中‘镜光琉璃瓶’,便见瓶口涌出一条水流,清澈干净。   但也是同时,水流化蛇,巨型水蛇轻吐着蛇信子,猛地就朝着修有容扑去。   速度极快,只能看到一道水光。   修有容也在水蛇过来之际快速躲开,但水蛇速度却是比他更快,比起九天邪神也是更为灵敏。   不过瞬间,竟是已经缠上他的身躯。   盘旋之下,水蛇看向他,同时张口就去咬他。   正在这时,又见几支利箭飞来,刺在水蛇的蛇头上。   这也使得水蛇传来一阵剧痛,嘶吼声也随即传来。   下一刻它快速回头去看天上,见岁云暮持弓立于天际,足下金莲朵朵。   它看到这,张口迎了上去。   岁云暮见状手中力道一松,同时利箭再次、射、了出去。   而这回,他是直接对着水蛇喉咙而去。   便见利箭一瞬间便刺穿水蛇喉咙,水蛇也在顷刻间化为雨滴,全数落入清风崖内,大雨倾盆,许久才散。   修有容也从其中脱离,手中火灵旗早已失效,只是在他的抬手间紫火却又再次染上火灵旗,热潮翻涌。   他在回身间便已冲向紫衣道人,见人就在前头的位置,眼中寒意一冷,同时舞动手中火灵旗。   便见一条条火舌在他的动作下快速飞出,直取紫衣道人。   紫衣道人见此,在火舌靠近时手中拂尘一转,竟是将那数条火舌聚拢为一条火舌,而在他的一阵扫落之际,火舌转换方向冲入清风崖。   此时早已被毁于殆尽的清风崖,在接触到火灵旗的三昧真火时,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一时之间,他们脚下已成了一片火海。   他收起拂尘之际,又见身侧一道剑光袭来,快速转身躲开。   与此同时,岁云暮的身影已经出现,手持金莲单锋剑,直直朝着他劈来。   紫衣道人一见拂尘再扫,竟是一下缠上岁云暮的剑,一瞬间剑刃发生扭曲,好似随时都会被折断。   他再一攥拂尘,抬手一掌击向岁云暮。   岁云暮自是瞧见了,迎着直接接下他的一掌,巨大的冲击随之涌来,寒风萧瑟,白衣在风中肆意飞舞。   又见紫衣道人拂尘转动,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快速松手,也是同时,单锋剑被瞬间折断,剑刃碎裂传来一阵脆响,瞬间落入山中。   而他也在松手的刹那退开身,与此同时火灵旗接上他的攻势,速度极快。   两人交替之下,寒风下火麒麟在现,随同旗子猛地扑上紫衣道人。   紫衣道人一见快速躲开,但随即却又见岁云暮接上修有容的招式,手中单锋剑出现,快速袭来。   如此配合之下,使得紫衣道人一时间也有些难从两人包围圈中脱离,只得迎面接下火麒麟。   正是如此,火麒麟一瞬间穿透他的身体,鬼袍也在瞬间燃起大火。   可这还未落,旗、剑已然再次迎上。   拂尘快速挡下修有容手中火灵旗,可却也没挡下岁云暮手中剑,后背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鬼袍上的火焰灼烧之下,使得伤痕处更是疼痛难忍。   他也随即退离开来,目光落向被‘混沌金莲’禁锢的九天邪神,飞身就往前去。   岁云暮见状也知他要去做什么,手中单锋剑猛地一掷,直接便掷向紫衣道人。   同时他看向修有容,道:“拦住他!”话落自己则去了九天邪神的位置。   修有容听闻点头,下一刻飞身追了上去,身侧出现数道火符,抬手一挥,火符快速追上紫衣道人。   紫衣道人有所察觉,飞身之间躲过火符攻势,同时又见单锋剑袭来。   他侧眸看向已经迎上九天邪神的岁云暮,眸色一冷,随即伸手,拂尘缠上单锋剑。   力道一施,猛地就将单锋剑甩向岁云暮,余光又瞥见火灵旗出现。   他快速侧身直接躲开火灵旗,随即身影冲入浓雾之中。   修有容顺势便一同入浓雾之中,可连什么都未看清,却见一道重击出现,直接将他震慑出去。   出浓雾的瞬间,他也才看清那一击是何,是鬼手。   方才鬼手那一记重击虽有些伤到,但好在他反应及时,到也不太严重。   在鬼手跟随其后时,他提着火灵旗便刺向鬼手,顺着它的手掌连同几根手指切了下来。   这还未完,他又将鬼手踢开,这才重新要入浓雾。   可耳边又传来阵阵凄厉叫声,下一刻血鬼魔影出现,直直便朝着他扑来。   他在退离之际再舞火灵旗,烈火焚烧,将周围血鬼魔影烧成了灰烬。   只是血鬼魔影才烧尽,却见鬼手再现,他也只得先去处理鬼手。   而一直被混沌金莲禁锢的九天邪神,此时也出现了松动,先前还停滞于半空中的几只手有了动作。   一开始只细细些许,可随着时间的推迟,九天邪神的动作也是愈来愈厉害。   与此同时,九天邪神的头颅再动,但因着金丝禁锢,以至于它这并未立马转动。   岁云暮一见,自然知道九天邪神快要冲出封印,且他也清楚,此次冲出封印,怕是会比先前更难对付。   他看向正与血鬼魔影纠缠的修有容,随即又去看九天邪神,指尖快速结印,便见一道金色阵法出现,金丝盘旋于他的周身。   便见金光四散,剑气云生,金丝也随即涌入天际,自九天邪神之上出现一道金光剑阵。   数不清长剑自剑阵中出现,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把巨大‘仙生剑’,周围环绕金色浓雾,更有流光不断盘旋。   自剑阵之中溢出阵阵仙息,宛若置身于仙海之中般,仙气缥缈,瞬间冲散了笼罩在九天邪神四周的浓雾。   同样的也露出了紫衣道人的身影,此时他就立于九天邪神身前。   他看到了自天而降的‘仙生剑’,知道岁云暮这是要灭九天邪神,同时也有些惊诧,一个也才千余岁的小娃娃,竟然还会此等仙术。   不过他也只诧异片刻便收回思绪,手中术法一施,直取九天邪神。   正是如此,九天邪神也在此时挣脱金丝,头颅一转,第三颗头出现,双眸紧闭,面上也是祥和宁静。   但正是如此,浓郁死气也随即涌了出来,方才被驱散的浓雾再次聚拢回来,甚至于死气攀升直接往剑阵中去。   原本被仙息笼罩的剑阵此时也随着死气的弥漫,渐渐的被淹没,只余下剑尖还在不断落下。   修有容见此也知道此阵若是一旦被强断,岁云暮定然会受到波及,且九天邪神也会越发棘手。   他定眼看向紫衣道人,见他此时正全神贯注聚集九天邪神,清楚此时是个好机会。   手中旗子一扫,火舌随即冲了出去。   所有血鬼魔影在火舌下全数被烧成灰烬,随即穿透浓雾冲向紫衣道人。   九天邪神被‘混沌金莲’封印的太厉害,以至于他这解封时心神全数集中在上头,自是没有注意到修有容的动作。   等他注意到时,火舌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这也使得他快速一退,同样的手中阵法随即失效。   方才还缠上剑阵的浓雾也在随即散去,仙息自天而降,下一刻万千剑雨顺势落下,同样的那把犹如天剑的‘仙生剑’冲破剑阵朝着九天邪神冲去。   也是在刹那间,九天邪神快速抬手,挡下仙生剑。   四周涌现阵阵剑气,寒风冲散,一瞬间竟是连同清风崖上熊熊大火都被扑灭。   岁云暮指尖下再现金莲单锋剑,以剑祭天,单锋剑瞬间化为金丝,顺应冲入‘仙生剑’之上。   正是如此,九天邪神鬼手开始出现裂缝,根本就挡不住‘仙生剑’。   紫衣道人见状又哪里看不出,眼中怒意涌下,又去看岁云暮,同时要上前杀了岁云暮。   只是还未动作却见修有容已经上前,竟是挡下了他的攻势,这也使得他心中怒意更甚。   岁云暮看着仍然在抵抗的九天邪神,眼眸一凝,下一刻身侧再现几把金莲单锋剑,同样是化为金丝流光入‘仙生剑’之中,再次以单锋剑祭天。   也是在同时,一阵剑气袭来,‘仙生剑’落下瞬间将九天邪神击碎,鬼手鬼头全数掉落,浓雾随即被驱散。   紫衣道人也在九天邪神被毁的瞬间胸口涌上来一阵剧痛,下一刻喉间一甜,猛地吐出血来。   他哪里还不知这是邪神被破,自己本体也受到牵连。   又见修有容持旗袭来,不再停留,快速离开。   而他眼中的恼意极深,今日竟是让两个后辈所伤,真是大意了。   “休走!”   很显然,他的意图岁云暮两人也是清楚,一声厉喝之下追了上去。   金丝铺天盖地袭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紫衣道人。   紫衣道人见状直接躲开,但却见岁云暮迎面而来,手中剑也一同而来。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却也知道不可再留,九天邪神被毁他已然受了重伤,留着定是讨不到好。   还不如寻个地方修养一番,等伤势痊愈,再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杀了。   于是他在躲开后便要离开,可转身却又见修有容出现,火灵旗猛地就刺在他的胸膛。   剧痛使得他伸手就攥住火灵旗,只是还不等他施加力道,却见一条金丝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他的手臂,而下一刻金丝疯长,不过片刻之间竟是全身都被禁锢。   这一瞬间来的太快,他竟是未察觉到,眼中闪现一阵诧异。   可这抹诧异还未落,就见岁云暮出现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腰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踢落。   清风崖内此时早已是一片狼藉,摔下去时传来一阵剧烈动荡。   岁云暮见此紧随其后落于地面,见紫衣道人就倒在地上,因着方才那一击使得他又吐出几口血。   他快步上前,手中剑一落就要取他性命。   “等等!”一同落地的修有容自是看出他的意图,忙出声阻拦。 第62章   正是他的出声,岁云暮才落下的剑止下,同时皱起眉头。   不解修有容是何意,这紫衣道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现在好不容易才将其制服,若是现在不杀他怕是再难有机会。   银剑顺势刺入地面,与紫衣道人不过只有一指距离。   而随着他的剑落,紫衣道人也睁开了眼。   他因邪神本就受了重伤,如今又被岁云暮这一脚自是伤上加伤,且身上缠满金丝迫使他难以动弹。   今日让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给重伤,他自是恼羞不已,只觉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两人。   他连着又吐了一口血,见两人未动自己,嗤笑道:“不敢杀我?”   正是此话,岁云暮眉头皱的极紧,但却也未动手。   修有容同样也听到了,虽心中极其不悦,但收了指令不能杀他。   于是他看向岁云暮,摇了摇头,道:“主事有命,要活的。”   其实他不明白为何不杀他,难道还想放了他不成。   但这是主事之命,他自是不会反驳。   岁云暮也明白,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耳边又听到紫衣道人的话,他侧眸看了一眼,下一刻才将剑提起来,可也在同时,银剑以极快的速度快速划过紫衣道人的手腕。   顷刻间,鲜血溅涌,双手手筋已被挑断。   这也使得紫衣道人传来一阵疼痛的闷哼,剧痛迫使他浑身抽搐了一下,可却是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岁云暮也未去理会径自收起剑然后又去看修有容,也是这时,他发现修有容的手臂上有血水在不断溢出来。   忆起方才那一番打斗,想必这伤定然是让紫衣道人伤的。   而他的目光,修有容也瞧见了,下意识低头去看然后就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   知道他是何意,笑道:“没事,只是小伤,一会儿上些药便好。”   “恩。”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   “先者!”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数道惊呼声,天际出现一道道光影,下一刻数名道门弟子御剑而来,身着蓝白相间弟子服,风吹衣舞,英姿飒爽。   不过片刻,弟子们就已经到了他们跟前,纷纷担忧上前。   “先者可还好?”   询问之人正是先前去道门禀告的弟子,一路行来是心急如焚,就怕两位先者出事。   在看到紫衣道人被金丝紧紧捆绑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道人不仅仅杀了儒门的弟子更杀了他们道门弟子,实力本就不容小觑,两位先者虽然实力高深,但同紫衣道人来还是要略差一丝。   好在,现在并没有什么事。   修有容看着前头几人,摇了摇头,然后道:“将人带回道门,由主事处置!”   “是!”话落,数名弟子才快步上前,拖着被挑断手筋的紫衣道人回道门去。   此时天色渐亮,连着下了数日的雨,这会儿也都已经停下。   晨光透过云层落在人境,满地微光,山石峻岭,青雾缥缈。   看着几人离去,岁云暮自是未做停留,只打算一同回去。   也是这时,耳边传来碎石被拨动的声音,而这声音正是从他身后传来。   他快速回头看去,同时手中金珠掷出。   只是他看去时,身后除了一些隐没在暗色下的石头外,并无其他的。   拧眸瞧着,他走了过去。   金色珠子掉落在地,同一些碎石滚落在一块儿。   低身将珠子捡起,上头留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迹,可见那一瞬间的异样并未察觉错,方才这儿确实是有人。   是紫衣道人的人吗?   他捻着珠子,低眸思虑着。   修有容见他过去也跟着过去,只以为这是瞧见了什么,可过去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对此有些疑惑,侧眸看向岁云暮,道:“怎么了?”   “没什么。”岁云暮听着询问轻摇了摇头,同时将手中金珠收起,后头又道:“回道门吧。”话落乘风离开。   修有容虽还有些不解,但见他已经走了,也就没有再去多想,一同离开。   *   道门。   回道门时,天已经亮了。   岁云暮并未同修有容一块儿去寻白江陵,而是回了住所别院。   待身侧再无他人后,他才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就见右手此时正在不受控制的轻颤。   他试图压下这股颤意,可这么低头看了好一会儿,颤抖都未散。   这也使得他不由得皱起眉,然后才收拢攥紧成拳,这才稍稍止下了一些,但仍是能瞧的出手在发抖。   紫衣道人的实力确实强,这一掌差点没把他这几日才养回来的手给重新废了,会用‘仙生剑’也是明白,再拖下去恐怕他们两人都不会是紫衣道人的对手。   看情况,紫衣道人也才突破,毕竟是修道的身子,一下化道成魔,难免会有间隙。   一旦让他彻底融合,他们二人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才用‘仙生剑’先废了他的九天邪神。   本就根基不稳,九天邪神一毁自然会波及到他的本体,这才有了可乘之机。   握紧拳头片刻,他才收起,往住所去。   身上还沾染了些许血迹,让他很是不适。   只是才推门就觉察到屋中涌来一阵凉风,下一刻他就被攥了进去,同时身子被按着贴上了门板。   屋门被关上,缠吻也随即落下,咬上他的唇,勾着与他缠绵。   这突然的一幕扰的他皱起眉,抬眸去看,可却被遮住了眼,以至于他的眼前陷入了黑暗。   同样的,缠绵也是愈发的深入,颈项也被抚着仰起头来。   知道眼前人是谁,他倒也没有去推拒,唇上的亲吻还在不断传来,隐约还能察觉到这人的急促。   不知道这人是又怎么了,只顺着迎合他,安抚他。   揽着他腰的手此时已到了他的身前,扯着腰绳就都给解开,顺着他敞开的衣裳抚上他纤细的腰间,肆意轻抚。   而亲吻也随即落在他的下颌,最后一点点吻上他的颈项,缠着又要在他的颈项上添痕迹。   岁云暮自是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身上染了紫衣道人的血,这让他很是不适,实在是没什么性子做这些。   他伸手轻推了推,同时躲开了这人的吻。   只是他这动作才落,非但没将这人的动作止下,反而这人吻得更深了。   眉头一皱,他道:“别闹,我身上都是血。”话落抚上这人的手臂,试图让这人停下,同样也是极其无奈。   但也是这时,他只觉手下一阵异样,且还有些湿润。   低眸看去,才发现醉须君的衣袖此时早已被腐蚀的残破,更有血迹染在上头。   瞧着这,他又快速回头,冷声道:“你受伤了?”   醉须君这没了亲吻有些不高兴,还想去吻他。   明明也才走了一日,可他发现自己真的好想岁云暮,想的心疼。   此时听到他的询问也跟随着看向自己的手,衣裳残破血迹斑斑,是白龙的血。   他想这么说,可见岁云暮紧皱着眉头一副担忧的模样。   好似已经有许久没见过他担心自己,从南城后这人就没担心过了。   这般下,他软了身子就倚在岁云暮的肩头,虚弱的道:“微云,我疼。”边说还边往他颈项边靠,发丝间的淡香也一同涌了上来,让他很是舒心,同时还勾唇笑了笑。   不过在岁云暮看来时,他这抹笑又散了,只可怜兮兮地喊着疼。   “我让穆云烟过来看看?”岁云暮见他如此只当这是疼的厉害,虽不知这人是去做了什么,但看他伤成这样,必定事情棘手。   醉须君没有出声,只半个身子全挂在他的身上,一副懒洋洋没什么力气的模样。   正是如此,岁云暮的眉头是皱的更紧了,揽着他就去了床榻上。   屋外晨光落入其中,这时他才看清这人身上模样,衣裳被腐蚀的有些厉害,衣袖衣摆处连片完好的都没有。   这是去处理什么事了,怎得伤成这幅模样。   他这么看了片刻,然后才起身准备去唤穆云烟。   只是这才起身就被醉须君揽着腰往床榻上躺,同时这人也随即压了上来,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他的身上。   岁云暮被他这么一压也是难动弹,但也知道这人是受了伤,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轻声道:“很难受?”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贴着他的颈项小心落了个吻,可面上却是一副身受重伤的虚弱样。   而这一抹浅吻岁云暮有所察觉,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不小心碰到了,于是他将人扶着往边上躺了些,而后才伸出手。   便见指尖一朵细小金莲,随着他的动作快速飘出屋外,寻去了药阁。   他也在此时坐起身来,醉须君仍是压在他的身上,也就没有将他推开而是去看他手上的伤。   衣裳被撩起时,便见手臂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肉翻涌,惨不忍睹。   随着衣袖被撩开,这血是瞬间便溢了出来,染红了两人的衣裳。   他知道这人的伤厉害,却没想到如此厉害,什么人能将醉须君伤成这样。   没有去触碰,他回头看向怀中一脸虚弱却又紧贴在他的颈项边的人,道:“主事让你去处理的事如此凶险吗?怎得伤成这样?”话音中的担忧也是极深。   醉须君听着他这话心里头是一阵笑,但面上仍是同方才那般的虚弱,然后一股脑将事都推给了白江陵,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也是同时,他咳嗽起来,下一刻竟是咳出血来,面色也是愈发的苍白。 第63章   岁云暮一见快速动手稳下他的心脉,而后取了颗续命丹给他。   这药还是先前醉须君给他备着的,结果他没吃上一颗,到是先给醉须君吃了。   瞧着他因为咳血而苍白的面色,眉宇皱的极紧。   低眸又见他的唇上染了血,眼眸半阖也没什么思绪,一副虚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昏厥过去的模样。   他又去看屋门,见屋门紧闭穆云烟这是还没来。   于是他又去看醉须君,见他真是极其不适,伸手只打算先为他探脉。   只是才动作就被醉须君给攥住了手,而后搂抱着往怀中倚。   岁云暮见此也未出声责备,只软下了声音,道:“穆云烟还未来,我先帮你看看伤势。”   “我没事。”醉须君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后又贴着往他颈项边靠近了些。   这也使得,他整个人都贴在上头,能够清晰的嗅到岁云暮身上的淡香,真香。   他有些没忍住想要上前添个吻,不过终究是没有动,只紧挨着他。   双眸紧闭,好似睡着了般,有些安静。   岁云暮见状也未再动作,稍稍坐直了些,使得他这么紧挨着时不至于那么难受。   正在同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知道应该是穆云烟过来了。   他低头看向怀中人,见他仍是紧闭着眼,到也没出声去唤他,而是打算将人扶着躺回床上去。   只是身子被紧抱着,竟也是难挣脱。   明明伤的这么重,力气到是一点没少。   无奈之下,他也就没有再去推拒,抬眸看向紧闭的屋门,道:“门未关。”   随着他的话落,屋门缓缓推开,穆云烟走了进来。   她见两人紧挨着一块儿坐在床上,岁云暮的衣裳半解隐约能够看到里边儿景色,一个个红痕也能瞧得清,尤其是颈项上。   至于醉须君则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唇也贴在他的颈项上,很是暧昧。   瞧着这,她只当自己这是来的不是时候,道:“不若我一会儿再来?”话落还轻咳一声,眼底也都是尴尬。   “恩?”岁云暮听到她的话微楞片刻,然后才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   也是这时,他才忆起自己的衣裳让眼前这人给解了,并且这人的手还在自己的腰上,如此亲昵也难怪穆云烟会误会。   他稍稍拢了拢衣裳,抬眸又去看穆云烟,道:“没事,他受了伤,你帮他瞧瞧。”   面上仍是清清冷冷,倒也没什么其余反应。   穆云烟见此也知这是真没什么,她才入屋去。   在看到醉须君身上的伤时,她皱起了眉,道:“怎么伤成这样?”说道间才去查看他的伤。   “来时就是这样了。”岁云暮也只知道是出去处理事情时受的伤,可究竟是何伤的却是不清楚。   穆云烟也明白,没再说什么,只低头查看他的伤势。   只是这伤越看她便越是奇怪,衣裳上的痕迹到是能看出是被什么东西给腐蚀的,但这伤却是与这腐蚀毫无干系,瞧着好似是用灵气所伤,且这灵气好似还是他醉须君的。   不过也难保不是瞧错了,毕竟先前岁云暮身上的暗伤,她便是未能瞧出来。   她又去探脉,正是这一探,她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可是伤的严重?”岁云暮看到了她的皱眉,只当这是伤的严重,不免有些担心了。   穆云烟听着询问抬起头来,眉宇仍是紧皱着,随后道:“这伤......”   此话还未落,她便觉察到一丝异样,快速低眸看去。   也正是如此,她看到方才还昏睡着的醉须君这会儿竟是已经醒了,并且还看着自己,目光幽幽还带着一丝警告。   若说方才她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伤看着像是什么灵气所伤,还是他醉须君的灵气。   那现在她可算是明白了,根本就是他自己伤的。   也难怪探脉的时候根本探不出什么,除了手臂上那一条伤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虽不知道这人是想做什么,但都装了,若是拆穿怕是得被这位前辈记上许久。   她微微轻咳一声,然后道:“这伤是有些厉害,体内还有几处暗伤,怕是这一两日难养回来。”   “如此厉害?”岁云暮到是不知她想着什么,见她如此说也知道伤厉害,后头又道:“该吃什么药,我随仙子去取。”   穆云烟听闻下意识又瞥了一眼醉须君,见他这会儿闭上眼靠在岁云暮的颈项边,一副肆意享受的模样。   也知道这是乐在其中,她真是有些想笑,原来他们这位剑仙,还会学小孩儿装病。   低眸又瞧了片刻,她道:“不用,我一会儿让人送药过来,伤口不可碰水,多歇息两日便好。”话落又取了药包扎,等片刻后她才起身打算离开。   “多谢仙子。”岁云暮见此就要起身去,只是才动作就被抱了回去,甚至还被压着往床上躺。   他下意识看向门边,见穆云烟已经出了门,他才又去看整个儿压在他身上的人。   知道这人定是没睡,无奈地唤了一声:“君和。”   “微云我疼。”醉须君听着他唤缠着又往他的颈窝处靠,同时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了他的身上,不管不顾的紧挨着。   岁云暮是愈发无奈,但也知道这人受伤不适,也就没说其他的,只伸手去帮他解衣裳。   不知是去了何处,这衣裳上还有一股难闻的恶臭,也难怪先前没有闻到这人身上的血腥味。   因着这人压在他的身上,这衣裳脱了好一会儿才都给脱了。   身上到是没什么伤,除了一些血迹外,并没有其他的。   他揽着人往边上靠了些,打算去帮这人准备沐浴。   醉须君也在此时睁开眼,那双漂亮的凤眸中还带着一丝虚弱,他看着眼前人,没什么动静。   “可是碰到伤口了?”岁云暮见状,只当是自己碰到了他的伤,低头又去看他裹了纱布的手臂。   好在没出血,动作也不由得放轻了些。   醉须君没有出声,贴着就往他的身上缠,那是怎么都不肯离开。   “我去帮你备水,等沐浴后陪你睡会儿,好吗?”岁云暮被他缠的也是没法,只得低声哄着他。   说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服软。   正是如此,醉须君眼中染上了笑,不过面向岁云暮时这抹笑又都藏起来。   他抱着岁云暮躺了回去,贴着他的耳畔轻轻啃咬,甜腻的气息也随同而来。   这让他有些不舍得离开,甚至还想都吃了。   事实证明,他还真都给吃了,含着好一会儿没松开,直扰的上头染上了一片红晕。   后头,他又去吻岁云暮的下颌,最后又去吻他的颈项。   岁云暮是真的没办法,这是非得要了。   只是醉须君身上这满身血污,实在是脏。   他在被咬上喉结时微微仰头,躲开了他的亲吻,然后道:“别闹,你身上还有伤。”说着还去推他。   不过担心这人身上的暗伤,力道轻了许多。   可正是这般,反而是让醉须君有了可乘之机,笑着就去脱他的衣裳。   衣裳本就松散,被他这么一闹,此时已半挂在他的手肘间,只差些许就掉下来了。   “先者。”   也是在这时,屋外传来弟子的声音。   两人的一番闹剧也被惊散,岁云暮又推了推他,道:“是送药的。”话落才起身。   身上已是一片狼藉,就连发绸这会儿也已经被解开,颈项上又被添了几个吻,如此看去格外惹人。   醉须君看着他起身,怀中没了那一抹暖玉,有些不高兴地瞥向屋门。   而后他才又去看岁云暮,眼中的不高兴也是极深,伸手又想去抱他。   岁云暮又哪里看不出,不过也没理会他,道:“我去给你备水。”话落去了门边。   此时衣裳已经重新穿戴,推门见外头站着个弟子,手上还拿着托盘,上头摆了几贴药以及才煎制的汤药。   他伸手去接了过来,然后才关门,后头则去备水。   至于他的那一身衣裳,这会儿也随意脱了焚毁,上头沾染了紫衣道人的血污,来时他就极不适,结果又被醉须君拖着好一会儿没换掉。   这会儿他也只随意披了件外衫,去了屏风后。   只是才刚站定,醉须君却又缠了上来,抱着他站在一侧。   下颌抵在他的肩头,凤眸半阖,有些懒洋洋的。   岁云暮在他缠上来时就已经知道了,也没去说道,自顾自取了灵泉水。   等到浴桶内放满水后,他才去看一直缠着他的人,见他也没个动作,道:“要我帮你洗?”话里行间都是无奈。   醉须君乖乖地点头,道:“手疼。”边说还边故意把自己受伤的位置给露出来。   岁云暮是瞧的清楚,同样也知道,这伤还不能碰水。   没办法,只好帮他洗。   此时天已经亮了,岁云暮沐浴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上头还晕着淡淡的熏香。   帮醉须君沐浴,结果还顺便帮这人解决了一番,手上还有些红。   他皱着眉去了床边,见醉须君就坐在床边等着他,面上也都是笑意,就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正是如此,他原本还觉得手上不适,这会儿倒也散了些。   坐下后,这人就贴了上来,不过倒也没做其他的,只帮他搅头发。   他也没去理会,微闭着眸倚在他的怀中。   前头用了‘仙生剑’耗了他的一些气力,这会儿歇下来后到是有些累,且又是在醉须君的怀中,很是安心。   醉须君见状将他往怀中抱了些,手上则小心帮他搅头发,片刻后道:“回来时没看到你,微云今日怎得起这么早。” 第64章   话语随意,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好似只是问了什么寻常事一般。   他小心帮岁云暮搅头发,说道间又去看他,眼中也都是笑意,瞧不出一丝其余神色。   岁云暮也在他询问时睁开眼,漂亮的桃花眸微挑着去看他。   见他也瞧着自己,许是因为才沐浴,衣襟松散,里边儿还染了些许水润,染湿了衣裳。   不仅仅如此,就连头发也是有些湿漉。   他没有作声,只看着他。   醉须君见此低下头,眼中的笑散了。   “看到了?”岁云暮见他低头又哪里不知这人在想什么,至于那番话,说什么早起,怕是看到自己与修有容一同回来,这会儿是在试探自己罢了。   他扬眸笑了笑,随后道:“只是他遇上的事棘手,我随同去了一趟而已,醉大剑仙怎么连这醋也吃。”说着,嘴角的笑也是极深。   醉须君听出了他的打趣,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心里头那些郁气都散了。   前头回来的时候他本是打算先回住所寻岁云暮,但想到这个时辰还早,岁云暮定是还睡着也就不打算去吵他而是先去寻了白江陵。   只是还未寻去白江陵的住处,到是先遇上了回来的岁云暮同修有容,两人停留在一块儿说了一番话才散。   说了什么他是一点儿也没在意,他在意的是岁云暮同修有容两人是从何处回来的,天也才亮回来,莫不是夜里都在一起。   一想到两人在一起待了一夜,他便觉得心尖酸涩无比,甚至想要冲上前去询问。   明明岁云暮同他说过他与修有容毫无关系,可看到两人在一起时他还是会怕,怕这个人不要自己了。   同样的,他也不敢明了的问,也就只敢旁敲侧击的问。   他收了搅头发的手,揽着他的腰亲昵的贴在他的耳畔厮磨,随后才应了一声‘哦’。   虽说岁云暮一句解释,他心里边儿郁气散了些,但还是有些不高兴,毕竟修有容的心思,他可是明白的很。   而他不高兴的心思,岁云暮自是能察觉,知道若是不将事情说明白,恐怕这醋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   他微微抬眸看向他,然后道:“是前两日杀了儒生的那个道人,昨日夜里收到消息说是人在清风崖,我便随他一同去了,人如今带回道门由主事处理。”边说边又往醉须君怀中靠。   一夜未眠,又耗了不少灵气,有些困乏。   “可有受伤?”醉须君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谁,是紫衣道人。   此事他是交由白江陵去探查,却没想到他寻的是修有容,且正巧还让岁云暮给遇上了。   那紫衣道人想杀岁云暮,当时将岁云暮哄回道门就是为了避开紫衣道人,结果岁云暮这阴差阳错的还是送了上去。   这会儿他那些醋也是没心思吃了,伸手就去扯岁云暮的衣裳,只打算帮他瞧瞧是否有受伤。   同时,眉头也是皱的极紧。   刚洗了澡,衣裳也是随意穿着,这一脱衣裳就散开了,白皙的肩头也随之映入眼帘。   肩头上的伤已经好全,白净的不留一丝疤痕。   他瞧着然后又去看别处,甚至还打算将他的衣裳都脱了。   岁云暮也在他动作时睁开眼,同时伸手按下他的动作,道:“没什么事,就是耗了些气力,他才修道化魔,体内修为还未能与魔气融合,到是让我们寻了机会。”   “当真没事?”醉须君听着他这番话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眉头紧皱着就去探他的脉。   只有他亲自探过,确定没事,他才能安心。   先前就因为个暗伤,折腾了岁云暮几日,一直不舒服。   这让他很是心疼,更多的还是自责,当年就该将那紫衣道人给处理了。   岁云暮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去探脉,也没太在意,由着他探。   也是这时,他忆起右手的药还未上,道:“手还没上药,你帮我上?”说着轻抬了抬手。   正是此番,醉须君这探脉的动作也随之止下,见缠在他右手上的纱布这会儿已经取下,想来是因为洗澡给取的。   纤细白净,很是漂亮。   他忍不住持着他的手,倚在自己的唇边在上头落了一个吻,然后才道:“我去取药。”   “恩。”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   约莫片刻,醉须君就回来了,将岁云暮揽着往怀中坐。   双足也顺势捞了起来,脚背上还留了几个红痕,格外显眼。   他瞧着眼中带上了笑,同时还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后头又揉了揉他圆润的足尖。   这么片刻后,才又沿着脚踝去抚摸他的双腿,随着衣物被撩起,纤细白皙的双腿也随之映入眼帘,惹人心动。   岁云暮瞧见了这人的动作,眼眸半阖也没去搭理他,只靠在他的怀中小憩。   等到这人帮忙上药已是片刻后,膏药涂抹下还有丝丝凉意。   如今的天还是夏日,只觉很是舒适。   他下意识轻应一声,目光也随之落在自己的手上。   不知是不是药膏涂抹,他只觉手又有些控制不住。   在醉须君还未察觉到时,快速握拳,同时接过他手中纱布自己随意缠紧。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如此疑惑地出声。   岁云暮听闻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了。”   知道醉须君一直都很关心他右手的事,所以他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且也没什么可说的。   手早废了,多说无益。   只是他不肯说,醉须君却又哪里觉察不出来,眉宇不由得拧了起来。   但在看到他抬头时,却又快速松开,而后伸手揽着他一块儿躺入被褥间。   低眸半倚着靠在他的颈项边,嗅着他身上的淡香,轻声道:“我也有些困了。”   “恩。”岁云暮被这么抱着也没作声,只轻轻应了一声。   但下一刻他却是注意到这人的手落在自己的腹部,侧眸去看他。   “这两日可还有不舒服?”醉须君到是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安抚着揉了揉,同时还运送了些灵气入里边儿。   这几日虽然一直在吃药,暗伤也该好了。   不过还是要注意些,手上动作轻柔。   岁云暮应着摇了摇头,同时眼中溢出一丝舒适,后头又道:“那道人,主事可是有其他用处?”   想是真的舒适,他这出声时的嗓音都有些软绵绵的,很是好听。   醉须君见他如此不由得笑了笑,但手上动作仍是未停,又揉了一会儿,他道:“之前他给道门的弟子下了毒,缺一味药,正好儒门有,就拿他同儒门换那味药,死了没什么意思,自然是要活着才好。”   先前将岁云暮哄回道门后,他便打算亲自将人捉回来送去儒门。   不过碰上无上真人的事,便打算再等上一两日,结果让岁云暮给捉来了。   他笑着又在他的颈项上落了几个吻,很是亲昵。   “人可还好?”岁云暮也在他说道时睁开眼去看他,缺一味药,也不知那名弟子现在如何。   醉须君听着他的询问并未作声,收了手上动作后揽上他的腰间,起身去吻他。   只浅浅落了个几个吻后,他便道:“没事,药前两日就送来了,如今就歇在药阁内。”边说边又去吻他的唇角,后头还去吻他的下颌。   岁云暮对于他的举动也是有些习惯了,没去理会,只道:“那道人可还有其他什么相伴之人?”   “何意?”醉须君才吻上他喉结的动作随着他的此番话止下,微起身去看他。   正是此番,岁云暮也知紫衣道人应该没有其他什么相伴之人,若有,醉须君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前头出现在清风崖的是谁。   他皱着眉片刻,然后才去看醉须君,道:“在清风崖时,除了他以外我还注意到有其他人的气息,金珠探虚实时沾了血。”说着手上出现一颗金珠。   珠子上染了血,不过只细细一缕,若是不细看根本瞧不见,可见这金珠并没有彻底伤到那人,但珠子掷过去时还是有触碰到。   醉须君看到了金珠上的血,伸手将其取了过来。   他细细看了看,随后道:“当年他在道门时确实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好友,不过将他逐出道门后我们也曾观看过,那几人大多都与他断了联系。”   “不过也难说不是,明日我会让白江陵那儿注意一下。”   若当真如猜想那般,兴许道门内有异心的除了紫衣道人与那个细作,还有别的什么人。   指尖轻捻了捻手中珠子,也是同时,他忆起一件事。   低眸看向岁云暮,他道:“那一日救下弟子时,在那儿探到了鬼道的气息,他会不会与鬼道的人有所牵连?”   “鬼道?”岁云暮听着此话疑惑地应了一声,只是他对于此事知道甚少,就连醉须君说道的这些也是这会儿才知道。   至于是不是与鬼道有牵连,怕也就只有紫衣道人与那一日出事的弟子知道。   不过紫衣道人那儿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他定是会封闭自己的记忆,那也就只有那名弟子那儿了。   意识到这,他抬眸去看醉须君,启口便要出声。   醉须君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道:“他如今还未醒,我等明日带你去见他。”   “好。”岁云暮见此也没再说什么,点头应了一声。   也是同时,唇上亲吻落下,后头还去脱他的衣裳。   知道这人要做什么,他无奈地道:“你还有伤。”   “哦。”醉须君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也是半分未停,此时已经将他的衣裳脱了丢到边上。   揽着他的腰就往自己的怀中倚,亲吻又落在他的耳边,啃咬片刻,他道:“微云,我此行回来给你备了份礼,你猜猜是什么。” 第65章   “是什么?”岁云暮也是没什么心思去猜这些,又不是儿时,还念着师兄师姐们每回出去给自己带好玩的。   他侧眸瞥了他一眼,然后才往边上躺了些。   只是他挪过去,醉须君竟也跟着挪,惹得他也是无奈,偏偏还要担心这人手上的伤。   那伤穆云烟包扎时他也是瞧的清楚,都伤到骨头了,怕是这一两日都使不上力。   结果这人可倒好,都这幅模样了,还念着双修之事。   醉须君咬着他的耳垂不肯放,后头还去咬他的耳背,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牙印。   他缠着好一会儿,直到上头没一处完好的,才稍稍收了心思。   不过想要他的念头是一点没散,反而还更浓了。   低头在他的颈项上落了一吻,然后才在他的目光下,笑道:“一回好不好?”   “方才不是有过一回了。”岁云暮见他说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前头沐浴已经帮过他一回,现在还念,这是真的一点也没把自己的伤放在眼里。   他看向用纱布包扎的手臂,道:“你手上还有伤,穆云烟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   “她又没说不能双修。”醉须君到是一点也不以为意,穆云烟只说不让碰水注意一些,又没说不让双修。   这般下,他干脆又缠了上去,亲吻不断落下,一副不让就不打算睡觉的模样。   岁云暮被他缠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又怕这人缠起来伤到手,只能半推半就的由着他了。   不过时时都得担心这人的伤,导致一回下来他是累的不行。   他有些疲乏的半倚着,注意到这人低身而来,下意识仰起头去迎他。   同时又有亲吻落下,缠缠绵绵到是还带着些许浓香。   而这个吻直好一会儿没有散,他皱着眉推了推,道:“别闹了。”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他此时是真的没什么心思去符合他,再闹下去,今日都别睡了。   “那你睡,我不吵你。”醉须君笑着应他的话,只是手上动作却是一点没停。   扰的岁云暮是浑身不适,美眸中的情、意此时还未散,这么看去时当真是惹人。   醉须君见此迎上去就是一番缠吻,只觉得他这双眼真是好看。   以前也只能远观,从不敢靠近。   却没想到有一日这个人会是自己的,这双眼中看着的也会是自己。   他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缠绵是愈发亲昵,指尖顺着他的后颈微抬,使得他迎向自己。   青丝此时就落于他的指尖,紧紧缠绕下,竟是有些难舍难分。   岁云暮这会儿也是有些不想搭理他了,说的是什么胡言乱语的话,偏偏这人还挺当回事。   他撇过头,缠吻也随即落在他的颈项上,那儿落了数不清的红痕,先前一些有些消散了,可这会儿也都被一一补上,鲜红的好似快要滴血了一般。   后头又被缠着要了两回,他才昏昏沉沉的睡下。   此时已入正午,屋外一片明亮,知了的叫声缓缓而来。   如今的天还是夏日,这会儿雨停了,到是又热了起来。   屋外荷花开得正盛,更有鲤鱼在湖中游荡,微风拂来吹散了屋檐边的轻纱,飘落于湖中莲花之上,半遮半掩下更显精致。   醉须君看怀中人已经睡下皱了皱眉,低头时又去咬他的唇,试图将人唤醒。   但也不知是不是累到了,岁云暮这被咬了唇后也没什么动静,仍是睡得沉。   这让他很是无奈,低垂着眸贴上他的耳畔,亲昵的厮磨了一番,而后才压下心中念想。   虽仍是想要,可岁云暮如此,他也是不舍了。   唉——   他轻轻叹了一声气,然后才揽着他往床榻里头躺,扶着他的双足倚在自己的腰边,之后又去扯掉落在边上的被褥。   盖上后,他低头去看怀中人,发丝此时就黏在他的面上,面色还有些微红,身上染着浓郁甜香,情、意还未散。   正是如此,他这看着是愈发的不适了,呢喃着道:“下回还是得要穆云烟备些补药。”别每回还未完这人就先睡着了。   后头的话他是没再说下去了,可心里边那股子念头却是怎么都散不去。   无奈之下,他只得贴在他的颈项边轻轻蹭着,试图将心中的不适都散去。   “微云。”轻声唤着,里边儿还染着些许难耐。   而一番缠绵下,岁云暮的发丝间此时也都是缠绵后的浓香,格外的惹人。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从床榻上起了身,随意穿了件衣裳就出门去了,面色有些暗沉。   岁云暮到是不知这人的一番闹腾,此时正安静睡着,身上只盖了一床薄被,发丝微乱散落于床榻上。   此时面容上的情、意已经散去,可眉宇间的那一抹魅意却是如何都散不去,使得他这张面容也是愈发的精致。   醉须君离开别院后并未去别处,而是寻去了议事厅。   此时厅内除了白江陵外还有几人在,其中一人便是修有容。   不知是不是心里不痛快,他比寻常时候更看不顺眼修有容,眉宇一挑就去了一侧桌边坐下。   虽是看不顺他,不过也未作声,只泡了杯茶喝。   而他入门时,厅内几人也看到了他,尤其是修有容。   白江陵也没想到这人会这个时辰过来,又同几人交代一番然后便让他们都离开了。   待厅内只余下他们二人,他才去了桌边。   见他端着茶也不喝,面上极其暗沉,下意识道:“怎么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说着去倒茶。   这话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毕竟醉须君这会儿的模样,确实是有些像、欲、求不满。   只是他这话也才落,便听到一声脆响,茶盏在瞬间被捏碎,茶水撒了一地,至于他的手上也都是茶渍。   “手抖了。”醉须君笑着出声,可面上那一丝暗沉却是愈发厉害。   正是如此,白江陵也知道自己这随口一说还真给说到点上了,这人还真是、欲、求不满。   他没再点出来,只道:“来寻我有事?”   “人送去儒门了?”醉须君凉凉的出声,而后又顺着座椅往边上一歪,倒显得有些慵懒。   此时他手上茶盏已经随意丢在边上,手上茶渍也已经擦干净。   白江陵知道他说的是谁,看来紫衣道人的事岁云暮已经同他提过了。   倒也省了事,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已经送过去了,怎么,你有什么要问的?”   “估摸着也问不到什么。”醉须君此时心中的不快已经散了大片,指尖轻抚着手腕上的发绸,后头又道:“微云提到在清风崖时,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人在,你这两日注意一下门内。”   白江陵听着此话微微皱眉,方才打趣的心思此时也已经收起,道:“你的意思是,门内有助他的人?”   “却有可能。”醉须君点了点头,低眸时又去看桌上的那些碎片。   碎片上落了点点茶水,到是还能看出几分身影来。   这些年来,道门损失太重,无数道门弟子死在人境,尸骨无存。   若是不除二心之人,恐怕损失会更重。   白江陵也明白,他道:“我会多注意。”   “恩。”醉须君应了一声,后头又道:“被伤的弟子可醒了,我有番话想问他。”   “还没有。”白江陵摇了摇头,又道:“穆云烟说吃药后会昏睡几日,应该也就这一两日的事了,你想问什么?”   醉须君听着他的询问并未作声,目光仍是看着桌面那几块碎片上。   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片刻后他才去看白江陵,道:“道人的事,除了可能是门内有二心之人外,我还怀疑他同鬼道有牵连,杀微云一事,可能就是鬼道的人想要借刀杀人,寻上了他。”   这番思量他其实先前并未想到,可方才与白江陵的一番讨论后,他到是有些想明白了。   恐怕与紫衣道人有联系的应该不是他们道门中人,应该就是鬼道的人。   紫衣道人与岁云暮并不相熟,甚至连面都未曾见过,哪怕真的有关系,那也只是无上真人。   他若是想杀岁云暮,在无上真人乃至整个不尘山灭门后,他便可以寻上门去。   那时的岁云暮也才两百岁,实力根本无法同千年后相比,要想杀他,那时的岁云暮根本接不了他一掌。   而鬼道不一样,鬼道对岁云暮是恨之入骨,这也就能解释那一日救下弟子时为何能探到鬼道的气息。   他想到这儿也算是确定了,又道:“给儒门那儿送信,看看有没有法子从他口中挖出是谁与他的合作。”   其实是谁都无所谓,总归来说都是鬼道的人,他们想杀岁云暮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   当年南城被屠城一事,就是宴痕为了动岁云暮才下的手。   不过如今宴痕已经死了,自然不可能是他。   至于他想要知道那人是谁,不过就是想有个提醒,蚂蚁再小,咬起来还是会疼。   “好,一会儿我会递信过去。”白江陵点头应声。   后头又说了其他的一些事,两人才散。   醉须君这在议事厅坐了一会儿后,心里头那些不痛快这会儿也都散了,只打算回住所去。   只是才出议事厅,他就见修有容站在前头。   修有容也看到了他出门,并未作声,只站在原地。   待片刻后,他才上前,行礼道:“属下可否与前辈说两句。” 第66章   醉须君听着此话微微挑眉,他站在厅门前没有动作也没有应声。   正是如此,厅前也随即静了下来,两人谁也没有作声。   待到片刻后,醉须君才有了动作,不过他仍是没有出声,步下台阶出了院子。   一袭白衣有龙纹落在上头,随着他的步子银龙飞舞,栩栩如生。   修有容也在他离去时转过身去,看着那一袭白衣只觉刺眼。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后才跟了上去。   醉须君此时就站在一侧莲花池桥面,两侧荷花开得极好,一朵朵簇拥着往桥面挤。   而他此时就如同置身于花海中,步步生莲。   手上拿了一把鱼食,取了些喂鱼,几条锦鲤流窜在荷叶之下,将他扔下去的鱼食一一吃下。   修有容看着走上前去,同样的也是看清了醉须君的面容,同那个凡人生的一模一样。   不过他知道眼前人并不是南城那个凡人,他是道门剑仙。   微微低身行礼,他道:“前辈。”   醉须君没有理他,只自顾自将手中鱼食喂给锦鲤,眼眸微垂,到是有些惬意。   修有容知道他不想理会自己,低着头片刻,他先出了声,“前辈,微云他.....”   可他这话还未落,到是先听到了一声冷哼。   正是如此,他又哪里不知是何缘由,定然是为了那一声唤。   苦笑一声,他道:“属下确实喜欢岁云暮,从当初与他一同入道门时就喜欢上了他。”   “所以,你此行是想告诉我,你们认识了多久,相处又是多久?”醉须君怎会不知这两人认识多久,从回道门见到修有容开始,他就知道这两人认识有千年。   这个千年是他如何都追不上的,若不是当初君和那一魂与岁云暮有牵扯,恐怕他连修有容都比不得。   他拢了拢手,侧眸看向站在身侧的人。   修有容听着此话只觉心中酸涩无比,他都与岁云暮相识千年,可这个千年都未能换岁云暮一眼。   而醉须君也不过与他相识这几日,却已与他如此亲昵。   其实他清楚,岁云暮不会对他有感情,两人虽是相识千年,可真正私下相聚却是少之又少,甚至还未有南城那个凡人多。   所以昨日在看到岁云暮身上的那些痕迹时,他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属下知道云暮对前辈有心,之前的事只是属下个人之想,云暮其实并不知情,还希望前辈莫要误会了他。”   “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同我解释。”醉须君听着他的一番解释冷笑出声,他若是想知道什么自是会去询问岁云暮,而非在此地听修有容解释。   至于岁云暮会如何解释,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会信。   修有容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在以什么身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是想放下岁云暮了,可仍然是有一丝不甘心。   就像醉须君说的,他与岁云暮认识有千年,可这个千年还比不过那短短数年,更比不过如今这短短几日。   没有出声,只低着头。   醉须君见状收回目光,本以为这人唤自己是想说什么,却不想竟是说了这些无趣的话。   此时他也没了什么性子留着,手上一松,便见鱼食已经化为粉末,随着他的动作全数落入池中。   几条鲤鱼也随即涌了上去,挨着将那些掉落在湖面的粉末一一吃下。   他又看了一眼修有容,而后才绕过他准备回去。   不过在走到他身侧时似是想到了什么,步子停下,眼眸微挑看向他。   见他低着头,他笑了笑,道:“我还记得你上回单独寻我时说的话,你说我只是个凡人,凡人能活多久,不过就是数十年罢了,而微云可以活千年甚至万年,如今想来真有意思。”   他说道间眼底的笑极深,后头也不再理会他,径自离开。   而留在原地的修有容却是因着他的一番话眼中涌上来一阵诧异,下一刻回过身去,看着已经走远的白衣身影。   明明该是两个人才是,明明也只是容貌相似才是,可这一瞬间他却是觉得好似看到了那个凡人,那个已经死了近乎十年的凡人。   那番话他曾与那个凡人提过,想要断了那个凡人对岁云暮的那些念头。   可现在竟是从醉须君的口中说出,甚至只字不差。   “难道......”   难道那个凡人是剑仙,难道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想着这,他眼底的震惊也随即溢了上来。   可是怎么会,那只是个凡人才是,他探过君和的身世,确实是君家的少爷。   猛地,他又忆起岁云暮对醉须君的态度,甚至还愿意与他双修,明明两人也才认识几日。   所以,其实这两人一直都是同一个人,而岁云暮早已经知道了这些,所以才会对醉须君容忍,更愿意同他行双修之事。   这一瞬间他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心头也同样是苦涩难耐。   他早该猜到才是,以岁云暮的性子,不该会寻一个相像的人留在身边,更不可能与他有如此亲昵的关系,且醉须君的模样同那个凡人生的一模一样。   早该想到才是,早该想到的。   原来不是因为那张相似的容貌得了岁云暮的眼,而是他本就是那个人,那个让岁云暮拼了命都要为他报仇的人。   他看着空荡的庭院,眼中渐渐布满落寞,站在原地许久未有动作。   *   此时已是午后,有些闷热,知了声不断。   醉须君阴沉着脸回了住所,心中郁气更是极甚。   不过这些郁气在入屋时散了些许,岁云暮此时还睡着,屋中也是格外安静。   这也使得他的步子都不由得放轻了些,片刻后才到了床边。   薄被只半掩着,白皙的背脊就露在外头,上头的红痕清晰可见,还有许多牙印也留在上头。   瞧着这,他对于修有容那一些不适全数散去,笑着揽上他的腰一同入了榻,低头靠在他的颈项边。   而他的一番举动,岁云暮也有所察觉,眼眸微睁转过头去。   见醉须君倚在自己的身侧,隐约间还能觉察出他的情绪不高。   不知道怎么了,他下意识往他耳畔贴了些,然后道:“怎么了,可是睡不着?”说话间,嗓音还有些哑。   这会儿他也才醒,思绪还有些乱。   微微转身,他便顺势往他的怀中倚,身子骨柔软,完全依附在他的身上。   此时又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的。   醉须君也在他挨上来时亲昵地在他的耳畔厮磨,嗅着他身上的淡香。   微云是自己的,无论何时,他都是自己的。   至于其他的人,他都不在乎,只要微云是他的便好。   揽着他又是一番厮磨后,他才轻唤一声,“微云。”   “恩?”岁云暮在他的一声唤下应了一声,然后才再次睁开眼。   这会儿到是清醒了一些,同时也看到了他穿戴的衣裳,知道这是出去过了。   而现在突然又有如此低落的思绪,想来应该是来时遇上了什么。   他抬头去看他,然后道:“可是来时遇上了什么人,还是那道人的事难处理?”   想来想去应该也就紫衣道人的事了,莫不是中途出了什么事。   没再出声,只看着他。   醉须君轻摇了摇头,同时指尖抚上了他的面庞,随后才又低身倚在他的颈项边。   就像是害怕他会不见般,抱得有些紧。   岁云暮见他摇头知道不是紫衣道人的事,但同样也是愈发猜不透这人了。   微低头靠在他的肩头,而后道:“你是不是一直都没睡,我陪你睡会儿,好吗?”边说还边去帮他脱衣。   不过这衣裳脱了一半也是脱不下去了,这人一直抱着他不肯松手。   无奈之下,他也就只好弃了,靠在他的肩头由他这么抱着。   两人这么抱着好一会儿,那是半分动作都没有,周围静的厉害。   醉须君一直靠在他的颈窝处,又过片刻,他才出声,“微云,修有容今日来寻我了。”   “他?”岁云暮听到他这话下意识皱起眉,同时也明白这人突如其来的情绪是怎么回事,竟又是与修有容有关。   这让他对修有容升起了一丝不悦,他以为昨日的意思已经是极其清楚了,怎得又去寻醉须君。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让醉须君又是这幅患得患失的模样。   他皱着眉去看他,同时双手揽上他的腰,然后道:“他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也喜欢你。”醉须君有些闷闷的出声,后头又道:“不过他说如今打算放下了,之前都是他一人所为,让我不要误会你。”说着还轻哼了一声,很是不高兴。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这话,眉头是皱的极紧,不明白修有容为何要多此一举同醉须君说这些。   沉默片刻,又听他说到认识千年,心底的不悦愈发的深。   他看着倚在自己身上闷闷不乐的人,也知道此事确实是惹他不高兴了。   想来也是,这人本来就是个醋坛子,之前只是说上两句都得醋上许久,现在还被明晃晃的说了这番话。   哪怕修有容已经打算放下了,可也足够让这人不高兴。   他安抚般揽着他的腰,道:“过两日我会同他说清楚,好吗?”   “哦。”醉须君听着此话轻应了一声,抬眸时眼中也都是笑意,哪里有方才那副打翻了醋坛子的不高兴样。   紧挨着又往他的身上压,后头连衣裳都未脱就掀了被褥一块儿躺了进去,同时还抬着他的双足往自己的腰上倚。   他心情极好的又吻了吻他的唇,见他也没推拒,心里边儿也是极高兴。   认识千年又怎么样,微云还不是会哄自己。   后头又缠着他吻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件事来,道:“前头让你猜的礼物,你瞧瞧可喜欢。”话落手中多出一柄拂尘,银丝垂落同一侧莲花坠子缠绕在一块儿。 第67章   “什么?”岁云暮记得这人前头说的礼,不过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千年下来,什么没见过,也就只当这人是寻了什么小玩意过来。   只是在转头看去时,他却是愣了神,就见一柄雪色拂尘出现在他的手中,银丝落于床面,那莲花坠子就在他的眼前。   这拂尘他见过数回,多的他现在还能记清,每每他闯祸时,师尊就会拿眼前的拂尘敲他的头。   他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指尖也随之微微轻颤。   可在即将触碰到时,他却又快速止住,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晃了神,其实眼前的根本就不是师尊的手持拂尘。   从忘山关后,关于师尊的事还是东西他全部都没有再见过,包括师尊的拂尘。   指尖轻轻颤着,好一会儿后他才去触碰。   也是同时,一丝凉意席卷而来,他眼中涌上来一阵诧异,这是真的。   他快速回头去看醉须君,眼中的震惊极深,出声时连嗓音都在颤,“这是......我师尊的?”   “恩。”醉须君见状应着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岁云暮知道这真的是师尊的手持拂尘,是真的。   他以为自己再不可能拿回师尊的遗物,从知道道门故意隐瞒师尊的事开始,他便已有了这个念头。   可今日他却又重新看到了,仿佛只是过去了一两日般,仿佛师尊们昨日才前往忘山关。   他清楚师尊的死与道门无关,而当初道门扣下师尊的尸躯与遗物时,他也曾怨过道门,但他明白道门这般做定然有缘由。   若是他师尊在,定会应同道门的决定。   只是他仍然想见见师尊,哪怕见到的只是师尊的尸骨,哪怕只是师尊的遗物,什么都好。   也好比,他这千年以来,什么都见不到。   整个不尘山如今只剩下他一人,若是他不能见到师尊,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师兄师姐们,甚至他都不敢死。   他怕死了以后师兄师姐们质问他,为何连师尊死了都没能见上一面,不知道师尊如今可还好。   所以这千年来,他不敢回不尘山,除了因为山中孤寂便是因为他没能见上师尊。   看着眼前离他不过一掌距离的拂尘,他再次去看醉须君,道:“为何会在你手上,你......”   话未落,他便回过神来,忆起醉须君回仙境的事,莫不是此行并不是去处理白江陵交代的事,而是帮自己去取师尊的遗物了。   这般想着,他也觉得就是如此,毕竟那一日他求着希望醉须君能帮他,而第二日人就去了仙境。   虽然白江陵告诉他只是去处理事情,但看着眼前拂尘,他明白并不是,而是去见了道门那几位,从他们手中要来了师尊的遗物。   甚至为了要师尊的遗物,还受了伤。   他仰头在他的喉间落了一吻,然后才道:“君和,谢谢你。”   醉须君被他这一吻勾的又升起了念头,前头本就因为没吃饱而跑去同白江陵说话,不然他觉得一直同岁云暮睡在一块儿,他会不顾这人睡觉硬要了他。   结果现在这人自己又送上来了,真是愈发的想要,揽着他腰间的手都有些胡乱抚着他的背。   不过也终究是没做什么,他稍稍起身,同时伸手抚上他的面庞。   几缕青丝就落在上头,他小心地将其拨开,然后道:“你师尊的事暂时问不出什么,那几位藏得紧,只能先将你师尊的遗物带回来,等过段时间我再去询问,好吗?”说着安抚般在他的眼眸上落了一吻。   岁云暮也在他吻来时闭上眼,待到这人退开他才睁眼。   他看着眼前人,轻摇了摇头,道:“不用,道门会如此定是有他的思量,师尊若是知晓也会同意道门的做法,至于师尊的遗物谢谢你帮我,谢谢你。”说道间眼中还带上了笑。   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日能再见到师尊的东西,千年万年,原来他还是能见到,他日即使自己死在这一场仙鬼相斗中,也能去见众师兄师姐们。   这一瞬间,那些积压在他心中上千年的郁气,好似也在此时都散了,笑着去吻他。   不知道该如何谢他,他明白以醉须君的身份什么都不缺,只要是他想要的,什么都会送到他的手中。   而到如今,他什么都没了,有的也只有自己。   眼眸低垂,他才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醉须君自然也觉察到了他的意思,不过想到前头缠着他几回,这人到现在也才睡了一二个时辰,实在不忍心闹他。   扣着他的手相缠后,他才抱着人往床榻上躺,低头靠在他的颈项边,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   先前缠绵后的浓香这会儿已经散了,可仍然是让他有些悸动。   下意识,他贴着他的颈项轻蹭了蹭,然后道:“我有些困,陪我睡会儿。”说着扶着他的腰往自己怀中贴。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轻笑一声,自然也清楚他是怎么了,道:“真的不要?”   “睡觉。”醉须君哪里是不想要,怀中暖玉,他就是看着都想要。   但他又不舍得,最后也只能自欺欺人的揽着他闭上了眼。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知他这是真的不想了,忍不住又是一声笑。   不过也没再动作,揽着他的腰陪着一块儿睡。   前头也才睡了一二个时辰,这会儿放松下来,困倦也随即涌了上来。   他闭着眼靠在醉须君的肩头,安静的睡下。   只是这才睡下还没片刻,就注意到身上的人却是突然传来动静,咬着他的耳垂传来一声呢喃,“微云,我想要。”   “恩?”岁云暮听到他的话睁开眼,只是这还未瞧见什么吻已经缠上来了。   他微微一愣,但也只片刻便收起了思绪,双手抚上他的背脊去迎合他。   屋中浓香弥漫,暖风拂过,吹散了满屋轻纱,更有清浅低吟声传来。   直到入了夜,这番声响才散去,可那股子浓香却是如何都散不去,甚至还愈发浓郁。   岁云暮皱着眉撇过头,他这会儿思绪有些混沌,分不清日夜。   双手被紧紧扣着,两人的手就这么缠绕在一块儿,不知是不是太过厉害,他这指尖都泛起了白晕,皙白的惹人心动。   他察觉到一阵暖意时,眉头是皱的更紧了,以至于在醉须君低身而来时,哑着音道:“还留?”说着撇过头去看他,漂亮的桃花眸中染满了不悦,同样的里边儿也都是情、意。   以至于这抹不悦,此时看去也只觉好看,眼尾处的红晕也是极深。   醉须君才缠着得了他的应,哪里舍得离开,甚至还笑了起来。   他轻轻咬了咬他的唇,道:“你答应我的。”   正是此话,岁云暮也想起了这人第一回时缠着哄着的事,本以为这人也就一回,结果这几回下来都是如此。   他现在只觉很是不舒服,从未与何人如此亲昵。   这也使得他下意识瞪了醉须君一眼,而后干脆撇过头不想搭理他了。   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不打算追究,得寸进尺的就往他身上靠,后头还去摸了摸他的肚子。   软乎乎的,摸着好似里头怀了个小微云。   想着这,他又去吻了吻他的唇,然后笑着道:“给我生个小微云好不好?”   这番话落,岁云暮快速回过头去,同时眼中涌现一阵诧异,只觉这人是不是日夜想着做这些事,这会儿都疯了。   他又不是女子,怎么生。   下意识抬脚就去踢他,要这人离开。   只是这脚才抬,就被攥住,下一刻亲吻落在他的脚踝上。   他看着眉头一拧,随后道:“放开。”   “不好吗?”醉须君见此也知道他这是恼了,不过他这会儿却是心情极好,若是有个同微云生的几分想的小孩儿,好似也不错。   岁云暮又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觉眉头皱的极紧,然后道:“胡言乱语。”话落也不再理会他,径自起身准备去沐浴。   而随着他的起身,目光落在了床榻上,见上头一片狼藉,实在是不能看。   他快速收回目光,起身去了屏风后。   醉须君见他走,虽仍是想和他要个小微云,但也知道再说下去,这人怕是会不搭理他。   下床就将人抱入怀中,而后陪着去沐浴。   岁云暮被这么抱着也没推拒,总归来说这么几回实在是累,双足半倚在他的怀中,上头落满红痕,脚背上更是厉害。   他也懒得去看,就是膝盖上疼的不行,红了一大片。   醉须君自然也看到了,笑着在上头落了一吻,然后才伸手揉了揉,后头道:“我一会儿去拿些消肿的药。”   “恩。”岁云暮听闻并未作声,只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后头又微微抬腿,便听到清水拂动的声音,很是清脆。   他下意识又往醉须君的怀中靠了些,青丝沾染清水贴在他的面庞上,眉宇间的困倦也随即涌了上来。   本就没睡好,又被拖着行双修之事,此时只觉困乏。   腹部也有些不大舒服,到不是同先前那般的酸胀,这会儿仅仅只是因为这人每回都要留着,而引起的不适。   察觉到这人帮自己揉,他才稍稍舒适了些,紧皱的眉头也随即松开。 第68章   等离开时已是片刻后,岁云暮被抱着坐在床榻上,身上只穿了一身白衣。   清水还未擦净,以至于白衣很快就被渗透,此时就黏在他的身上。   青丝一同落下,同样是湿漉一片,更有些许缠在他的颈项上,为其添上一抹魅意。   与此同时,醉须君取了药膏走了过来。   他没有坐去床上,只蹲在床边,持着他白净的双足揽在怀中,上头留了许多红痕,还有一个个牙印。   牙印虽瞧不大清楚,不过若是细看还是能看清。   至于脚踝处还留了一道掐痕,岁云暮的肤色本就白皙,这么留着只觉格外明显。   这儿是他方才不小心掐重了,结果给留下了痕迹。   他抬头去看坐在床边的人,然后道:“这会儿可疼?”话落包着他的脚踝轻轻揉了揉。   “恩?”岁云暮也在他出声时低下头,同样也瞧见了自己脚踝上的掐痕,到没什么疼意,不过就是看着厉害了点。   于是他摇了摇头,后头还轻抬了抬腿,从他的掌心下离开。   醉须君见状也没在意,只又将他的脚给抱了回来,细细轻抚着后头又抚上了他的小腿,帮着揉捏。   知道他因为方才的事,不怎么舒服,手下力道放轻了许多。   正是如此,岁云暮身上的不适散了些,目光浅淡看向蹲在床边的人,见他同样只穿了件外衫,隐约还能瞧见他手臂上的纱布。   方才沐浴时,他刻意避开了他的伤,但总归是两人一同沐浴,难免会碰到。   他抬腿轻点了点他的手肘,轻声道:“伤可还好?”   醉须君也在他的动作下侧眸看去,将他的脚又给抱回了自己怀中,小心帮他揉着,就像怀中的是他的至宝一般。   其实他这伤本就只是用灵气伤出来的,一日就能好了,现在估摸着伤疤都没留下。   不过他还得想岁云暮能心疼他,毕竟这两日双修时,因着顾忌他的伤,无论他要岁云暮做什么这人都会答应。   他低头笑了笑,而这抹笑在去看岁云暮时又散了,然后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小伤而已,穆云烟说养上几日就能好了。”   “恩。”岁云暮也未多想,稍稍拢了拢衣裳,低垂着眸看着他帮自己上药。   脚踝上的倒还好,除了模样厉害了点,没什么疼意。   到是膝盖上的厉害了许多,碰一下都有些疼,还红了一大片。   药膏涂抹时有些凉,到是压下了一些不适。   这会儿已经入了夜,外头月色极好,虫鸣声不断。   又过片刻,药才上好,就连手腕上的药也都重新换过。   岁云暮看着醉须君去放药,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而后又去看一侧高台。   那儿摆了几尊牌位,底下一位则放着雪色拂尘,白色莲花落在上头。   他看着片刻,然后走了过去。   脚下未着鞋袜,衣裳也随之落下,掩在上头。   不过几步,他就到了高台前,几尊牌位上清晰写了几位尊者的名号,而最前头的则是他师尊无上。   来道门时,他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他不尘山几位师伯与师尊的牌位。   抬眸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去看摆在桌上的拂尘,朵朵莲花,银丝散落在四周,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垂落,犹如银海瀑布,惊艳动人。   他拿着拂尘没有出声,只低眸瞧着,眼中也都是眷恋。   熟悉的气息一同而来,上头隐约还能探出他师尊的气息。   “也不怕受凉。”醉须君出了声,同时从他的身后将他揽入怀中,低眸又去看他手中的拂尘。   知道他高兴,他也没说什么,只道:“等明日再看,好吗?”说着还在他的发丝间落了一吻。   岁云暮这会儿没什么困意,轻摇了摇头抬眸去看他,眼中的眷恋未散同时还有笑意夹杂其中。   他笑了笑,然后道:“几位前辈将它放在何处?”   前头只知道醉须君为了取它受了伤,费了功夫,但究竟藏在何处却是不知。   “道门禁地。”醉须君知道他这会儿有兴致,也没舍得驳他,说道间靠在他的肩头。   又见发丝落于他的身前,伸手随意撩了一缕在手中把玩,还有浅淡熏香涌来。   岁云暮也在他动作时侧过头,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头发,没在意,只道:“禁地,前辈们将它藏在禁地中?”   虽说他清楚师尊对道门有什么重要关系,但却不知一个遗物还会藏于禁地中。   若遗物在禁地,莫不是尸躯也在。   他又去看醉须君,出声道:“那我师尊的尸躯是不是......”   后头的话他并未在说下去,不过醉须君却是清楚,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既然敢让我独自一人去取,就说明你师尊不在那儿。”   最重要的是,他并未在禁地中探到无上真人的气息,可见人并不在那儿。   “恩。”岁云暮听闻也知意思,回过头后没再去询问禁地的事,只看着手中拂尘。   拂尘上缠绕着几朵细小白莲,触碰之下,莲花缓缓绽放,里边儿掉出颗红色血珠子来。   只闻一声脆响,珠子落在桌面,红光诧现落在两人的身上。   “这是什么?”看着掉落的珠子,他下意识皱起眉,然后伸手将其捡起。   珠子只小小一颗,通体血红,入手时还有阵阵暖意涌来。   他看着手中的珠子只觉疑惑,因为他从未见过,上头缠绕着浑浊之息,不像是他不尘山的东西。   醉须君也瞧见了,只是东西是无上真人的遗物中掉出来的,也该是他的。   可看岁云暮的样子,这东西又好似不是无上真人的。   他伸手接过珠子,细细瞧了瞧,道:“不是你师尊的?”   “不知。”岁云暮其实也不大清楚,但能看出这珠子应该不是不尘山的。   但现在却又出现在师尊的手持拂尘中,当真是奇怪。   他又低头去看手中拂尘,莲花此时已经闭合,并未有任何异样。   瞧了片刻,他才又去看醉须君,道:“会不会是师尊放在里边儿,只是我没见过。”   这倒是可能,毕竟他们这些弟子可没机会去碰师尊的手持拂尘,哪怕是会接手下一任不尘山的大师兄,也没见他拿过。   若是这样来看,那确实有可能是师尊放着,就不知这珠子是何作用。   “我取得时只有这柄拂尘,并未看到这颗珠子,可能真是你师尊存放的。”醉须君虽也瞧不出什么,除了上头的浑浊气息,知道应该不是什么仙家之物,但也不是至邪之物,只能是无上真人从别处得来存放在其中。   至于是何作用,兴许回不尘山瞧瞧能知。   他又将珠子放回到岁云暮手中,然后道:“等寻了时间再回不尘山瞧瞧,兴许你师尊会有交代。”   “恩。”岁云暮也是这般想,既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何,但出现在他师尊的手持拂尘中,兴许不尘山会有交代。   捻着血珠又瞧了片刻,他才将其放回拂尘莲花中。   拂尘也在瞬间化为流光,消失在他的手中。   醉须君见引开他注意的东西收起了,他才贴着又往他身上靠,同时还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把玩。   纤细的指尖就像是玉石般,摸起来丝滑柔软。   他爱不释手的勾着他的指尖,后头还轻声唤着他。   “怎么了?”岁云暮不知这人是又想做什么,转头去看他。   醉须君也未作声,只目光飘忽着看向前头的牌位,后头才道:“微云可有东西给我?”说着也不再去玩他的手指,反而是捏着他的手指去咬。   不过也没敢咬太重,就怕咬疼了他。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话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没想到他竟是在问自己讨礼。   说来,他好似送过这人东西,前头的双笙玉这会儿还在南城呢。   不过那双笙玉毕竟是沾染过生气了,再拿出来送,多少有些不妥。   只是他手上好似也没什么东西,且看醉须君这模样怕是这会儿就想要。   这般下,他抽出一手,而后掌心出现一朵金莲,莲花盛开里边儿是一颗金珠。   “给我的?”醉须君见那颗小小金珠笑着出声,后头从莲花中取了出来。   珠子圆润,还有阵阵仙息笼罩其中。   岁云暮见他将珠子取走一愣,目光也随之落在莲花中的莲蓬,上头有几颗金色莲子。   原是想把这莲子给醉须君,莲花与他同命,这莲子也是。   至于这金珠,没什么用处,他大多都是用来做暗器。   此时见醉须君如此喜欢一颗金珠也没想到,不过见他如此喜欢,他也就没多说什么,收手同时金莲也一块儿消失了。   他看着眼前人,笑着点了点头。   醉须君见状眼中的笑更深了,这还是第一回岁云暮送他东西。   倒也不是,先前还有一枚双笙玉,下回得去拿回来。   他看着手中金珠,而后解下缠在他手腕上的发绸,将那小小金珠给串了上去。   莲花朵朵,金珠就藏在莲花之中。   瞧着这,他又将珠子递给岁云暮看,道:“可好看?”   “这发带......”岁云暮也在他抬手间看到了那条发绸,之前也看到过,知道是自己的。   只是什么时候到了醉须君手上,他却是不知了。   下意识,他伸手去触碰。   可这什么都还未碰到,醉须君却是先一步躲开了,还将那珠子给护了起来,一副怕被弄坏的模样。   岁云暮瞧着,不由得轻挑了挑眉。 第69章   “别碰坏了。”醉须君将那金珠似宝贝般藏在怀中,后头又细细瞧着,只觉这珠子生的真好看。   岁云暮也被他的举动给闹得有些无奈,就是颗金珠,还当上宝了。   不过也没去理会他,被这人缠着一日,这会儿真是有些困。   他从这人怀中挣脱,自顾自去了床边。   此时床榻上的痕迹都已经清理,又重新换了席面,他才掀了被子躺了上去。   与此同时,身后人也跟着一块儿躺了上来。   他也在醉须君的怀抱下微微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位置,同时又往他的怀中靠了些。   后背紧贴着醉须君的胸膛,阵阵暖意顺着衣裳不断涌来,更有清香一同而来。   两人相拥,静了下来。   也是这时,他注意到揽在腰间的手正在帮他按揉,尤其是后腰的位置。   方才睡下时还觉得腰上有些酸疼,这会儿到是舒适了许多,微皱的眉头也不由得松开了。   “力道够吗?”醉须君边揉边低头去询问,见他半倚在自己怀中安静睡着,说话声也不由得放柔了些。   岁云暮没有作声,但却也没有推拒。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知道这力道应该是够,低头靠在他的发丝间,小心替他揉着。   夜色朦胧,屋中一片寂静。   岁云暮这会儿本就累,又在他的一番安抚下,很快就睡着了。   醉须君见状动作是愈发的轻柔,就怕吵醒了他。   直到了夜半,他才收手,揽着他睡下。   *   晨起时,天未亮,屋外传来一声雀鸣,好似音曲般,随风涌入屋中。   岁云暮也在雀鸟声传来时皱起眉,夜里睡的还算舒适,但前头被缠着几回双修,这会儿身子还是有些不适。   所以在听到雀鸟声时他还昏昏沉沉的,睁眼打算去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再睡会儿。”   也是这时,耳边传来一番轻哄,同时雀鸣声也一同散了。   他也随着耳边的声音转过身,眼眸半阖看向身前的人,道:“什么时辰了?”   “还早。”醉须君知道他这是还没睡醒,低头安抚般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后头又道:“白江陵唤我有事,我去瞧瞧是何事,你再睡会儿。”   此番话落,岁云暮也有些醒了。   他抬起头,同时亲吻又缠了上来,身子也被搂着往床榻里头陷。   一番缠绵下,他只觉舌尖有些麻,唇也被咬的有些疼。   眉宇轻拧,他才在这人退离时睁开眼,轻声道:“香断了,穆云烟改了海木香,昨日就没换,一会儿重新换一颗吧。”   “好。”醉须君点头应了一声,后头又去咬了咬他的唇,红润一片。   上头还落了水光,这么瞧着,还真是有些不舍得走了。   下意识,他又去咬,直想在上头留几个牙印。   岁云暮见此又皱起眉,有些不适的撇过头,然后道:“别咬了,主事这么匆忙寻你,事情定是棘手。”   方才看了一眼外头,天也才亮。   这个时间来寻醉须君,事情定是不好处理。   “哦。”醉须君有些不舍得应了一声,后头才起身去穿衣。   岁云暮也在他起身后往床榻里头躺了些,背对着睡下。   醉须君此时已经换了衣裳,回身时见岁云暮已经睡下,没有作声他起身换了香,然后才去寻白江陵。   此时白江陵正在书房内,手上拿着一封信,眉头紧皱。   听到推门声后,他才抬起头,见醉须君入门,道:“瞧瞧。”话落将信纸递了过去。   醉须君见状随意带了把座椅,坐下后才将信纸取过来瞧。   信是儒门那儿递来的,上头只简单说了几句。   但这简单几句也足够扰人,他皱眉去看白江陵,道:“死了?”   “恩。”白江陵点了点头,又道:“早晨刚死,然后他们就将信递来了,你想要的那些都没能问出来。”   “儒门直接给玩死了?”知道儒门那儿不会轻扰了紫衣道人,却没想到也才一日,人就死了。   早知这么快,该在他们手上审问一番。   他低头又去看手中信件,而后道:“搜魂了吗?”   “自爆,魂也没了。”白江陵说着眉头也是皱的极紧,微微起身往后靠了些,后头还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几日要处理的事太多,每日也只睡一二个时辰,这会儿他只觉得眉心有些疼。   醉须君也瞧见了,将信放了回去,道:“你又没睡?”   “恩。”白江陵点了点头,又道:“事情太多,哪里能睡。”   这话说着他又去看醉须君,道:“你上回让我去查入境时鬼道的行踪,时间过去太久有些记录都不见了,不过还是能查出一些,那时也有大批的鬼兵出没于其他龙脉,同样也是想毁龙脉。”   “这么说,他们想毁龙脉一事,不是现在才实行,而是千年前就有了,看来人境能撑这么久确实是同龙脉有关。”醉须君听闻也大致有了定论,同他先前猜测的差不多,那接下来要查的就是人境的龙脉有何特殊之处。   他看向白江陵,道:“后头的事,可让人去查了?”   “恩,应该要不了几日就会有结果。”白江陵知道他说的是何意,既然已经知道鬼道的举动,那查起来自然是要简单许多。   醉须君点了点头,后头也没再说什么,指尖则捻着手腕上那颗金珠,细细抚摸着。   珠子细小,藏在发绸之间,若是不细看定是看不到。   不过他这有意无意的拨弄,白江陵看到了。   先前就看到过这人缠在手腕上的发绸,只是那颗金珠却是没见过。   瞧着模样好似有些眼熟,倒像是岁云暮寻常用的暗器。   下意识他又看了一眼,然后道:“你这珠子......”   “微云送我的。”醉须君一听他提到金珠,又往桌面挨了些,眉宇一挑,笑道:“怎么样,这么挂着可好看?”   正是他的举动,白江陵此时终于是看清了那颗金珠,同样也认出这真是岁云暮常用的暗器。   可现在竟然被醉须君当个宝贝还挂在手腕上,瞧着是不错,就是这暗器......   他又看了看,然后道:“好看是好看,就是这珠子它不是......”   这话还未落,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将两人的思绪都给唤了回去。   白江陵抬头看向前头殿门,然后道:“进来。”   随着他的话落,醉须君也瞥了一眼殿门,随后才收回目光,又见桌上信纸,伸手轻轻一弹,信纸瞬间焚烧最后消失殆尽。   而他也在信纸消失后侧身歪在座椅边,懒洋洋的捻着手中金珠,自顾自把玩,显然是并不打算去理会入门的是谁。   与此同时,殿门被推开,江夜停走了进来。   身着一袭蓝衣道袍,面容冷峻,身姿卓越。   “主事,前辈。”看着屋中的两人,他微微低身行礼。   白江陵也在他行礼后点了点头,然后道:“过来可是有事?”   “主事,万人殉血一事,属下查到可能是鬼道为了复活什么人。”江夜停低眸出声,眼中暗淡,似是在说着同他毫无关联之事。   而他这般疏离之姿,屋中坐着的两人自是有所察觉,下意识互相看了看。   不过也没有提及,白江陵只顺着他的话,道:“何意?”   “属下从一鬼兵口中听来,至于其他的属下也不知。”江夜停应着出声。   “那鬼兵呢?”白江陵听闻眉宇一皱。   江夜停摇了摇头,道:“属下只问到这些,那鬼兵就死了。”   “死了?”白江陵一听眉头皱的极紧,后头又去看醉须君,见他低着头只把玩手中金珠,似乎是不打算出言。   他也就没再去看他,只看向江夜停,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命人再查,你先下去吧。”   “是。”江夜停说完才离开,出去后还将门给带上。   屋中也随之陷入寂静,许久未传来声音。   出门的江夜停并未立马离开,而是在门边停留片刻,注意到屋中一直未传来声响,他才离开。   白江陵察觉到了他的离开,低眸去看醉须君,道:“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继续查便是。”醉须君自然也知晓人是走了,美眸一抬,道:“他是洛水门的弟子?”   白江陵听闻点了点头,又道:“你觉得他有问题?”   “不至于。”醉须君知道他想问什么,门内藏着的细作。   说来都过了这么几日了,门内的细作到是藏得紧,到现在也没露点马脚。   至于这个江夜停,确实有些奇怪,可一时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指尖搭在桌面轻轻敲了敲,待片刻后他才收起,然后道:“行了,其他事你再查查,我先走了。”   “恩。”白江陵也未说什么,只点头应了一声。   回别院时已是片刻后,院中翠竹淅沥,随风飘动。   才出去一会儿,屋里边儿静的出奇,青烟渺渺自香炉中升起。   见岁云暮安静的睡着,他脱了衣裳便一同躺了上去,后头还揽着他往怀中抱。   温香暖玉,奇香不断。   岁云暮本就只是浅眠,在被抱入怀中时他就醒了,只是还未作声他倒是先从醉须君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眉宇微拧,他回过头去,然后道:“你不是说去见了主事,怎么身上还沾了鬼气。” 第70章   此话落下,岁云暮也有些醒了,同样的鬼气也是格外清晰。   他皱着眉抬头去看醉须君,道:“可是门内抓了鬼兵来?”   实在是醉须君身上的鬼气太重,走的时候还没有,回来却有了。   “鬼气?”醉须君听着此话微微挑眉,后头又道:“我身上有鬼气?”   “是遇到什么人了吗?”岁云暮一听他这话也知何意,这是并未见到什么鬼兵。   可身上却是沾了鬼气,那也就是说去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而那个人的身上沾了鬼气。   醉须君听闻也没打算藏拙,点了点头,道:“是遇到了,他来寻白江陵汇报事情,那人也确实见过鬼兵。”   “恩。”岁云暮听着也不再询问,低垂着头再次闭眸小憩。   这会儿天还早,近几日也没什么事做,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倒也没急着起床。   醉须君见他睡下没再出声,只是眸色却是暗沉下来。   他知道岁云暮因本命体质原因,对于鬼气会比他们要敏感许多,一丝都能探出来。   而现在他从自己的身上察觉到了鬼气,除了白江陵以外见过的也就只有江夜停。   就像他说的,江夜停见过鬼兵,身上确实是会沾上鬼气。   而且沾上的鬼气也不会在少数,他们同在一处屋中,怎么也会有所察觉。   可方才在屋中待了那片刻,他与白江陵都未能从江夜停身上探到鬼气,为何,是故意瞒下还是真的稀薄。   那时的疏离,莫不是在隐瞒身上的鬼气。   这个江夜停,确实有问题。   “在想什么?”他的沉默岁云暮有所察觉,疑惑地抬头去看他。   醉须君此时也回过了神,低眸见怀中人疑惑地看着自己,轻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在想方才与白江陵的话,龙脉的事出结果了,我们入世时鬼道就已经在设法除掉龙脉,不过缘由还在查。”   “你的意思是,千年前他们就已经有了动作,只是因为我们插手,所以他们拖了千年才又重新处理龙脉一事。”岁云暮说道间皱起眉,其实一番话已经算是清楚了,想要除掉龙脉并不是鬼道突然想要作为,而是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看来这件事,对鬼道极为重要。   只是龙脉对于鬼道有什么威胁吗?   他微低着头思虑着,待片刻后才去看醉须君,道:“龙脉对鬼道可是有威胁?”   “威胁吗?”醉须君应着他的话低念一声,但也是这时他想到了什么,眉宇一拧,然后道:“微云可知为何当初入人境时,明知人境已经难以翻身可还是入了境,那是因为道门几位曾替人境卜过一卦,说是人境还有一线生机。”   此话刚落,岁云暮便想通了他的话,道:“你的意思是龙脉就是人境的那一线生机,鬼道想要除掉龙脉就是为了毁掉人境的这一线生机?”   “恩,若是这么猜想下来那便都合上了。”醉须君见他猜透其中奥妙点了点头,后头又道:“不过龙脉为何会成为这个一线生机还得再查,只有确定了才能有法子。”   就是最近鬼道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岁云暮为了他在鬼道逗留这么久,体内还留下了暗伤,实在是不舍得让他这么快再去介入。   所以他也就没有再提,只抱着他靠在他的肩头,道:“身子可还有不适?”说着揽在他后背的手已经落在他的后腰。   岁云暮此时也就穿了一件里衣,随着他的手覆盖上来,只觉后腰处有暖意不断涌现。   他没有作声,只轻轻应了一声。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知道这是不舒服,手下力道微施帮他揉捏安抚。   *   鬼道。   一片沙土之地中,快步行来一道身影,头上还带着眼罩,面容狰狞。   右护法瘸着一条腿在沙地中,血水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裤,此时还在溢出来。   他一步步往前走,眼中布满戾气。   岁云暮,我一定会杀了你!   被岁云暮废了一只眼睛,现在又被他废了腿。   想到前头岁云暮察觉到他的动静时丢过来的暗器,虽然他已经躲开,但还是被伤到了。   果然他仙家的东西与他们鬼道就是相克,不过就是个小小暗器,竟也将他伤的如此厉害。   此时他对于岁云暮的恨意也是极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还以为紫衣道人能够杀了岁云暮,口气到是挺大,结果还是败在岁云暮手中。   不仅仅如此,还损失了他近百的凡人。   真是没用。   他阴沉着脸回了自己的行宫,腿上的伤有些厉害。   回了行宫后他便唤了医者给自己包扎,但也不知是不是医者手脚太笨,疼得他眼冒冷光。   他气愤的一脚踢在医者的胸口,然后道:“没用的东西,连包扎都不会,要你何用!”说着还将桌上的茶盏全数丢在医者的身上。   医者听闻被吓得低下头,不敢作为。   右护法看着也是愈发的心烦,本就因岁云暮心口郁气难散,现在连此等无用之人都来气他。   意识到这,他对着医者又是一脚,直踢的他吐出一口血来,郁气才稍稍散了些,然后道:“滚!”   医者被踢出去后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不过他也不敢再此地多留,起身离开。   行宫外此时还候着几名鬼兵军将,见医者出来,嘴角还染了血,哪里不知怎么了。   它们互相看了看,也是无奈。   自从右护法的眼睛被废后,他的心情就愈发的阴晴不定,时不时还打骂下属,到是与之前的宴堂主有那么几分相似。   但是谁也不敢说,除了堂主之位便是他右护法,如今左护法一位迟迟没有定下,以至于右护法一人独大。   正是如此,愈发的没人敢反驳了。   也在这时,行宫外行来一名鬼兵。   它见几位军将站在外头,行礼道:“麻烦将军禀告,少主有事唤右护法。”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军将点头应了一声,而后才入行宫去。   右护法此时正坐在桌边,手上还持着已经碎裂的茶盏,至于腿上留了一条血痕。   这会儿已经处理过,不过还未来得及包扎,地上掉了几条纱布。   “什么事!”他看向入门的军将,冷喝出声。   军将听出了他心情不悦,也没多说其他的,只说了少主的事,道:“方才少主命人来唤右护法。”   “少主?”右护法也随着他的一番话心中戾气收了些,可仍然是极其气恼。   不过他也没再出言辱骂,只沉眸看着手中茶杯碎片,好一会儿后道:“我知道了。”话落才起身。   稍微收拾了一番,将腿上的血痕遮去后,他就离开行宫寻去了少主的行宫。   行宫外几名侍女,在看到他前来时,纷纷行礼。   右护法没有去理会他只看着眼前行宫,不知道少主此行唤自己前来是为了何,眉宇紧拧着。   待到片刻后,他才入行宫去。   见行宫高位上坐着一名身着黑衣的俊美男子,金丝云纹嵌于衣衫之上,发丝柔软有发冠束着。   身子懒洋洋就这么歪在那儿,手中还握着一朵小小金莲。   他看着来人,薄唇一勾,漂亮的凤眸也随即染上了笑,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此时心中之意。   右护法自然是看不出,他微微低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少主。”   “来啦。”云梦归看着底下的人轻笑出声,后头又稍稍坐正了些,然后道:“你可知本少主唤你来是为了何事。”   话音低沉,里边儿还带着笑。   右护法听闻只觉心头一怔,他不知云梦归此话意思。   微微低眸,然后他道:“请少主明示。”   正是此话,云梦归冷哼一声,同时指尖轻轻拨弄着掌心金莲花瓣,还有水珠落在上头。   随着他的拨弄,水珠黏在他的手指上,传来丝丝凉意。   他也在此时抬起头,道:“本少主前几日说了,暂时别去招惹岁云暮,此事你不知?”   话落,里头的笑意不减,可却也能从其中听出一丝怒意。   正是如此,右护法清楚云梦归这是已经知道他违抗命令动了岁云暮,心中郁气随即升起。   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仙鬼两道本就是对立,那岁云暮更是杀了他鬼道如此多的鬼兵,为何不去动他。   只是此话他却是不敢提,低沉着眸片刻,他才道:“属下知罪。”   云梦归听着他说知罪冷笑一声,眼中笑意也随即散去,道:“你可知违抗命令是何下场。”   “属下愿领罪。”从动手与紫衣道人做交易时,他就已经知道会被惩罚。   不过他对此并未放在心上,比起杀了岁云暮区区一次罚,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如今只想杀了岁云暮,至于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觉得云梦归真是小题大做。   只是他这念想也才刚落,喉咙上涌来一阵剧痛,下一刻直接被拖攥着到了云梦归的身前。   此时云梦归的手就掐在他的喉咙上,剧痛使得他仰起头,然后就见云梦归冷眸看着他,那双凤眸中也都是杀意。   若说方才他还不知云梦归话中何意,那现在他便清楚了,这是要杀他。   他竟是忘了,眼前这位本就是喜怒无常,自己竟然还违抗他的命令。   下意识,他攥住云梦归的手,哑着音道:“少主,属下不会再犯,少主......” 第71章   “右护法是护法当久了,连自己是谁的狗都忘了。”云梦归听着他的求饶眼中冷意更甚,手中力道一施,似是要将右护法掐死。   正是如此,右护法只觉呼吸停滞,面色也是通红一片。   他看着云梦归想要出声,可被掐着喉咙却是什么都话都说不出。   直待片刻,云梦归才收手,他看着右护法犹如一条狗般跪在地上连连喘气,笑道:“你是我母后的心腹怎么说也该给母后一个面子,罢了,我也消了气,退下吧。”话落微微侧身倚在椅背上,眼眸半阖,到是有些乏了。   他也没再去看右护法,只轻轻抚着手中那朵金莲。   右护法此时终于是缓和了过来,此番也算是清楚告诉他,鬼道是何人做主。   云梦归是鬼道少主,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不是什么人都能忤逆。   这几日他让岁云暮给扰乱了心绪,竟是愚蠢到违背云梦归的意思。   此时一番警告下,他早已没了那个心思。   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当真是不打算动自己,这才低头,“属下告退。”嗓音有些哑。   他没有再停留,快步离开。   只是也才转身,便注意到胸膛传来一抹剧痛,鲜血随即涌来。   下意识他低下头,就见一只手刺穿他的胸膛,鲜红刺眼。   看着这,他又想转过头去。   可却被瞬间掐断脖颈,掉落之际呈现扭曲,双目大睁,里头也都是震惊。   云梦归也在此时收回手,上头染满鲜血,有些厌弃地甩了甩手,而后道:“拖下去喂狗,真脏!”话落皱着眉坐回原位。   不过就是他母后的一条狗,也敢违抗他的命令。   与此同时,有侍女端来清水供他清洗。   至于右护法的身体也被几名鬼兵带走,丢去乱坟地喂狗。   一直候在行宫外的军将此时已经走了进来,看着右护法被拖出去眼中神色半分未变,他到了云梦归跟前。   见云梦归正在清洗,眼中厌恶极深。   稍稍低头,行礼道:“少主。”   “老东西要出来了?”云梦归听到了他的唤可却并未抬头,甚至嗓音中也都是不悦。   军将听着没有出声,待片刻后才点头道:“还有几日,鬼后让少主去魔窟等候。”   “呵!”云梦归听闻冷笑一声,漂亮的凤眸也随即一挑看向底下的人,见它恭敬低头,冷然道:“他们到是感情深。”   “可要属下去回禀鬼后?”军将听出了他话中不悦,下意识出声。   云梦归此时已经洗净,虽仍然觉得脏。   他从高位上起身,同时手中金莲顺势放入衣袖间,越过底下军将径自离开行宫。   军将见状并未作声,只一直留在原地,待到云梦归离开行宫他才跟随离开。   一路行至魔窟,红光笼罩,四周弥漫浓郁血腥味,更有怨念之气盘旋其中。   魔窟外有鬼兵留守,见前头行来男子,忙上前,“少主。”   云梦归没有应声理会,径自入了魔窟中。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扰的他皱起眉,薄唇紧抿一路朝着魔窟深处行去。   越是往深处行,血腥味便更浓郁,恶臭扑鼻。   约莫走上片刻,便见一条血河出现,湍流奔涌环绕于魔窟之中。   他看着眼前血河眉宇皱的极紧,直到身侧军将上前,他才脱衣入了血河中。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你们这些魔鬼,还我命来!”   ......   凄厉的喊叫声出现,一声声唤着要他们偿命,怨气充斥,使得那些喊叫声也是更为清晰。   下一刻,一口血木棺材顺着血河出现,数不清的怨念之气也都盘旋在上头。   *   岁云暮正睡在醉须君怀中,香炉内青烟渺渺,直入云顶。   也是这时,他只觉腹部一阵剧痛,似是要将他撕开一般,疼得他浑身一颤。   他也在这阵剧痛中睁开眼,下一刻快速转身,一口黑血径自吐在身侧席面上。   而他的面色早已苍白一片,额间布满汗渍,随即又吐出一口血。   “咳——”   连着吐了两口血,喉间传来不适,咳嗽出声。   他看着吐在席面的血,思绪有些混沌,竟是缓不过来。   “怎么了?”睡在边上的醉须君也在他动作时睁开眼,起身时却见他吐了血,且还是黑血。   快速将人揽到怀中,又伸手稳住他的心脉,然后才去探脉。   只是脉象平稳并未有其他的,于是他又施加术法去探他的身体。   灵气涌入体内,岁云暮腹部的疼意也随即散去,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又咳了一声,然后道:“没事。”   “我让穆云烟看看。”醉须君抱着他从床榻上起身,随即身影消失在屋中,再出现已是在药阁。   这会儿也才正午时分,穆云烟正坐在一侧软榻上看药册。   突然注意到动静时抬起头,见醉须君抱着岁云暮过来,两人衣裳随意穿着有些凌乱。   又见岁云暮惨白着脸倚在醉须君怀中,唇角还染了血。   知道这是出了事,放下手中药册让出软塌,然后她道:“怎么了?”   “突然吐血,你瞧瞧可是还有其他暗伤。”醉须君说道间抱着人坐在软榻上,同时又将他的衣裳微微拢了拢。   指尖轻抚着他苍白的面庞,后头还将他落在唇边的血一一拂去。   穆云烟见此去探他的脉,后头则去探他的暗伤。   也是这时,她发现岁云暮体内竟是又有一处暗伤,至于前头探到的暗伤已经痊愈,可现在却有新的暗伤出现。   只是探脉时,这人的身子并未有任何伤,真是奇怪。   她皱着眉收手,抬眸去看醉须君,在他担忧的目光中出声,“他体内还有暗伤。”   “什么意思?”醉须君说着眉头皱的极紧。   穆云烟听闻没有立马作声而是又去看岁云暮,见他微闭着眸,有些虚弱。   如此,她才道:“之前前辈你发现的那处暗伤已经痊愈,但方才一探发现他体内还有别的暗伤,之前未发现,可现在却是出现了。”   “想必是因为这几日调养,让一直没有发现的暗伤渐渐浮了出来,而且这处暗伤有些厉害,时间有几年之久。”说着语气都沉了下来,数年的暗伤,到现在才刚发现。   也就是说,岁云暮这具身体,怕是比先前探查的还要严重。   而这些暗伤都夹杂着鬼气,之前一直留在鬼道,岁云暮身上都沾染了鬼气,所以暗伤中的鬼气没有对他的身体有太大的创伤。   但他毕竟是仙体,回人境后一直以仙体调养,体内仙气灵气开始汇聚,鬼气侵蚀之下两者碰撞也就生出了排斥。   现在岁云暮的身体在开始排斥仙气,就像之前排斥醉须君的仙息一样。   醉须君又哪里听不明白,眉宇一拧,道:“你想让他用鬼气去疗伤?”   若是以鬼气疗伤,他想岁云暮宁愿让这暗伤一直留着,也不会想要用鬼气疗伤。   毕竟长此已久,定是会被影响。   “那倒不必。”穆云烟摇了摇头,后头又道:“让他重新适应仙息就行,暗伤恐怕还不止这几处,应该还有其他的,我会重新给他安排药浴,海木香不能再用,我会再备。”   若不是今日所查,她都不知道岁云暮的身体如此差,体内暗伤一处又一处,且还排斥仙息。   若是鬼体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仙体。   好在前不久一直在调养,不至于让他在暗伤爆发出来时如此被动,至少不必真用醉须君这法子。   她唤了弟子去取药,然后又道:“前辈与先者近日可是有过双修?”   “可是不妥?”醉须君听闻抬起头。   穆云烟见状知道这是误会了,摇了摇头,道:“他虽然在排斥,不过这几日调养下来不至于完全排斥,要他去适应前辈的仙息是极好的。”   “好。”醉须君也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低眸时又见岁云暮缠了纱布的右手,忆起右手的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于是他又去看穆云烟,道:“微云用在右手上的药已经见底,仙子可否再备些?”   “我先瞧瞧。”穆云烟没有立马应答而是去看岁云暮的手,随着她的动作,衣裳滑落露出他白皙的手臂来。   上头落了几个吻痕,手腕上纱布紧紧裹着。   她没有去解而是伸手轻捏了捏,后头又用术法一探。   越探她的眉头就皱的越紧,待片刻后她才收起,然后抬头去看醉须君道:“我记得瑶台仙境内有一处龙泉,龙泉内有活水。”   “你的意思是,要用到龙活水?”醉须君顺着出声。   穆云烟点了点头,又道:“听闻龙活水可生骨铸肉,前辈那一处龙泉是否也可以?”   “你想把微云的手断了重铸,他的手真的已经废了?”醉须君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岁云暮的右手这是已经彻底废了。   除了能够拿一些寻常物,已经不能再持剑。   而穆云烟想要断了岁云暮的手用龙活水重塑,倒不是不行,可重塑要受的痛不是常人能受得了。   穆云烟知道他这是明白自己意图,也没有多藏拙,点了点头,道:“不瞒前辈,先者的手是因为重伤后又中了毒,本就已经断了他的一脉,又因为毒,算是彻底废了。”   “若是同凡人一样持物并无大碍,可若是持剑,已经没有可能了。” 第72章   醉须君听闻眉宇皱的极紧,低眸时看向岁云暮的手。   其实他之前也有感觉,从岁云暮对右手没有太大的念想时,他也明白岁云暮的右手怕是养不回来了。   伸手间轻抚着他的手腕,动作格外小心。   岁云暮的手是因他废的,若是能断了重新铸造自然是好,可断手重铸的痛却是常人难以承受。   他不愿岁云暮承受这些,宁愿自己替他疼。   没有作声,只轻轻抚摸着他的手。   “断吧。”   也在同时,说话声传来,将他的思绪唤回。   侧眸看去,见岁云暮不知何时醒了,伸手抚上他的面庞。   岁云暮也在他伸手间微微撇过头,贴着他的掌心然后才抬眸去看他,道:“若真有法子了,那便断吧,拖的越久越难。”   方才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也清楚,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可行。   “好。”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已经确定了,也没去驳他,看向穆云烟,道:“要如何做?”   穆云烟听闻先看了一眼岁云暮,许是因为暗伤发作,这会儿有些虚弱。   见他点了头,她才道:“需将他的手骨都打碎,就连经络也都要重新断了,然后再用龙活水去续。”   “手骨要打碎?”醉须君听着眉头又皱了起来,本以为只是断了手骨以及经络就好,谁曾想这是要把骨头都给打碎了。   见穆云烟点头,清楚这是一定要打碎。   他低头靠在岁云暮的额间,轻声道:“早知那时就不用他的身体了。”   岁云暮明白他的意思,若不用君和的身体,两人应该不会遇上,毕竟君和那具身体出生时就夭折了。   没有遇上也就不会被宴痕要挟,他也不会入鬼道替他寻仇,也不会积累如此多的暗伤以及废了一只手。   只是道讲因果,命中他就是会与醉须君有一劫,即使醉须君没有附身君和,同样也会在其他的人身上,也会同他相遇。   就是换了个人罢了,结果都是一样。   不过这话他自是不会同他说,抬眸笑了笑,道:“无妨,若能换回右手,这些痛倒也不算什么。”   比起废了一只手,断骨的痛倒也并没有太厉害。   见他不出声,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没去理他而是侧眸看向穆云烟,道:“可要现在动手?”话落稍稍起了身。   “再过两日吧,你体内暗伤爆发,还得再修养两日。”穆云烟到是觉得今日断也可以,不过看醉须君的模样这是不舍得他连着重创,也就没有应岁云暮。   再者,右手只是不能持剑寻常持物还是可以,比起体内暗伤来,右手到是轻了许多,所以也并不急。   “好。”岁云暮点头应了一声,后头又道:“那暗伤的药,仙子备好后我再来取吧。”话落打算离开回别院去。   不过才要起身,一双手就已经揽在他的腰上,微微一施力就把他抱着又给坐了回去。   甚至这回直接给坐在了醉须君的腿上,同时这人从身后贴了上来,额头抵在他的后颈处。   知道这人是怎么了,他有些无奈,回眸轻声道:“回别院去,好吗?”   这会儿毕竟是在药阁,穆云烟也在跟前,别一会儿又开始发疯才好。   他对此很是无奈,但见他就这么抱着也不说话,轻叹一声。   穆云烟看出了两人的亲昵,轻咳一声,然后道:“我现在去备药吧,先者若是不急,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取。”说完也不等岁云暮回应,她就先走了。   药阁内这会儿本就没什么人,在她走后,厅内也很快静了下来。   岁云暮这才回过身去,见他低垂着眸,俨然是不高兴了。   知道他是因为自己伤,笑着道:“醉大剑仙是要我哄?”   “你要哄?”醉须君抬起头,眼中神色暗淡。   岁云暮见此不由得想到,这人在南城时也曾露出过这番神色,因为自己有事要回道门,原是答应了要在南城住上两日,但因为有事只能回道门去。   那时,这人也是这样看着自己。   当时还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如此,可现在是明白,是想自己哄他高兴啊。   他轻笑一声,然后低头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淡淡的甜香一同而来。   退离时,他还用指尖抚了抚上头残留的血迹,然后道:“现在好些了吗?”   “有点。”醉须君应着出声。   岁云暮听闻低头又添了一吻,道:“现在呢?”说着启口吻了上去。   连着几个细吻后,他便适应着去与他缠绵。   他极少会主动去吻,先前虽然有过一回,但也是昏了头。   之后也有过被醉须君带动,但大多都是顺着,真正主动去吻也不过只有一两回。   以至于这个吻格外青涩,甚至比之前昏头时还要厉害,极其勾人。   醉须君原本还因为自责心中气郁,可随着他的亲吻,到是散了些。   他下意识揽上他的腰,顺着他的衣摆探入其中,轻抚着他的腰间。   岁云暮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这几月以来,他也算是了解这人。   稍稍起身退开,然后道:“仙子该回来了。”   醉须君也在他退离时皱起眉,有些不高兴。   但也知道这儿是药阁不是别院,也就没有动作,只揽着他的腰靠在他的颈项边。   发丝间染满淡香,很是好闻。   他轻轻嗅了嗅,然后道:“道门的事我会处理,微云以后就留在瑶台仙境,好吗?”   不想他继续为道门卖命,一千年了,也该够了。   说道间,他又将人抱紧了些。   岁云暮察觉出了他的不安,倒也没有去驳他,只顺着他应了一声,低眸靠在他的肩头。   两人谁也没有再出声,厅内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穆云烟才过来。   见两人相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岁云暮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回头看向她,见她手上提了许多东西,只觉有些无奈。   之前在鬼道时,他根本就不去处理那些伤,由着它好坏,顶多就是包扎一下。   本以为这都好全了,回来也只要调养几日,吃几日药便好。   结果这一吃就吃了几月,现在还要吃,他也是无奈。   但也清楚,他若是不吃,醉须君定是又得自责了。   他笑了笑,道:“多谢仙子。”后头他才领着醉须君回了别院。   床榻上留了两摊血,他这会儿就坐在桌边,看着醉须君整理,后头还去煎药。   等回来时已是片刻后,药碗有些烫,热气缓缓升起。   入口时苦涩难耐,下意识就皱起眉。   待全部喝完后,一颗蜜枣被塞到了口中,顿时甜腻的气息涌来,拂散了口中的苦涩。   他将药碗递了回去,道:“还有其他的吗?”   “有。”醉须君说着又取了几个药瓶子,倒了药丸子出来。   岁云暮一见有些头疼,但还是都一一吃了,后头又吃了几颗蜜枣,才不那么的难受。   体内暗伤此时也已经压下,到没有同先前那般的难受。   醉须君就坐在他的边上,见他将药都吃完了,这才抱着他回床榻上。   此时席面已经换掉,就连被子也都一同换了。   他抱着岁云暮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的腹部,送了些灵气入他的身体。   方才穆云烟的话他还记得,要岁云暮重新适应仙息,只能每日为他渡仙息。   正是如此,仙息落入丹田间,最后蔓延于奇经八脉乃至全身。   不过因着暗伤,灵气刚入体时,岁云暮便因为不适皱起眉,指尖轻颤着到最后身子都开始发颤,薄唇紧抿压下了那股子不适。   直过了片刻,才稍稍适应了一些,可还是难受。   但比起方才来,这会儿到是好了许多,他睁开眼看向醉须君,见他一脸认真的帮自己输入灵气,不免有些想笑。   事实证明,他真笑了,然后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应该不难受。”   “什么?”醉须君听着他的话疑惑地出声。   岁云暮见状知道他这是真没听明白,眼底地笑也溢了出来,后头又道:“穆云烟不是问你可有同我双修,还说你的仙息是最适合的,意思不就是双修也可以,那时不难受。”   说着,他笑了起来。   原本面色还有些苍白,这会儿到是有了些气色。   醉须君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也没舍得去驳他,且看他的面色好了许多,揽着他往床榻里头去。   手上灵气未散,待片刻后才按着他的腹部小心揉着。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舒适了许多,体内灵气也没有再排斥。   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还有阵阵暖意涌来。   不知是不是汤药里边儿有助眠的功效,他这么躺下后,就有些乏了。   眼眸半阖着,他又往醉须君怀中靠了些。   醉须君察觉出了他的困乏,轻哄着道:“我陪你睡会儿,等夜里喝药时我在唤你。”   “好。”岁云暮点了点头,然后才沉沉睡下。   屋中也很快静了下来,醉须君哄着他好一会儿,确定他睡下后才起身去换了宁神香,后头出门离开。   很快,屋中也只余下他一人,青烟渺渺,随同轻纱飘散于其中。   岁云暮睡得极沉,发丝微乱散落于身侧,轻纱飘动,云雾缥缈。   “这不是我们的小微云嘛,快起来了,怎么还睡。” 第73章   “小微云,小微云,快醒醒,小微云。”   “小微云怎么还赖床了,再不起来,小心大师兄罚你。”   耳边说闹声不断,更有笑声传来。   岁云暮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察觉到有人在推他,同时也听到了说话声。   他缓缓睁开眼,然后就见自己的床边站着几人,此时外头天色大亮,暖光顺着屋门涌入其中,将几人的身影照亮。   “醒了醒了,可终于是醒了。”   说话声再次传来。   岁云暮也随着说话声抬起头,终于是看清了眼前的人,竟是他的几位师兄。   而在最前头的是他的二师兄,若丹青。   “二师兄?”下意识,他出了声,眼中迷茫极深。   若丹青见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后头还屈指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弹,道:“哎呦,小微云这是睡蒙了吗?”   这一弹有些疼,将岁云暮的思绪都唤了回去。   他又看向四周,是自己的住所,而前头湖面的莲花开的正盛,朵朵莲花簇拥着甚至连一侧廊下都挨了上来。   而后他又去看床边的几人,皆是熟悉的人。   只是师兄们都已经死了,为何现在会出现。   他仍是回不过神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这眼神是不喜欢师兄了?”若丹青见他这唤了一声后就没再动作,有些不高兴了。   小微云什么都好,就是不禁逗。   岁云暮没有应他,仍是看着他,直到几位师兄打趣着大笑起来,他才道:“二师兄你......”还活着吗?   后头的话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就连衣裳也都是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想要去寻铜镜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还未等他动作,若丹青到是先有了动作,只闻他道:“好了,二师兄不逗了,快起来洗漱,二师兄可是特意来唤你去上早课,快些。”   “早课?”岁云暮疑惑地出声,但随即便被几位师兄催促着洗漱。   等到他离开别院前往长生殿时已是片刻后,路过武斗台,见数名弟子正在练剑,不远处便是云海,晨光初现笼罩整座不尘山。   练剑的师兄师姐们也都瞧见了他们,笑呵呵地打趣着。   “呦,小微云都多大了,怎么还要二师兄领着去上早课啊。”   “别上早课了,来同师兄师姐们练剑吧。”   “小微云好好上早课,午间师兄给你留鱼啊,是荷花池里的鱼。”   “胡说什么呢,小微云才不吃鱼,因为鱼会吃小微云。”   ......   说笑声不断,白衣皓雪,手中银剑也在晨光下泛着银光。   岁云暮从看到二师兄时到现在还有些恍惚,只觉自己好似在梦中,不若为何已经死了的师兄师姐们怎么会出现。   以至于眼前师兄师姐们的打趣他也是半句未听进去,只痴楞楞地看着他们。   待到片刻后,他才回过头,见二师兄正牵着他的手往长生殿去。   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若丹青回过头来,见岁云暮看着自己。   那张面庞生的精致,脸上还有些肉,摸起来时软乎乎的,看着更是可爱,白白净净。   门内生的最好看的就是他这个小小师弟了,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想逗他玩。   此时见他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笑着道:“这么看着二师兄,是想二师兄抱你去上早课?”说道间,他就要去抱。   岁云暮见他伸手来时本该是要退离,可也不知怎得,浑身没了力气,最后已经被二师兄抱在了怀中。   同时,属于活人的气息也随同而来。   他还记得那一日大雨中看到二师兄被抬回来时的模样,死气沉沉,没了声息,甚至还被断了一臂,就死在乱草丛中。   而现在,二师兄的气息又有了,没有死气也没有血腥味,是二师兄。   想要醒来,可他发现自己根本醒不来,莫不是自己回到了从前?   他不知道,但这一刻他希望自己回到了从前,回到不尘山还在的时候。   这般,他笑了笑,轻唤一声,“二师兄。”   “这是睡醒了?”若丹青见他唤自己也没有多想,笑着应他。   岁云暮没有应声,若丹青见状,知道这是睡醒了,抱着他就去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坐满弟子,大多都是年岁较小的弟子。   随着两人的入门,纷纷将目光放了过去。   见是若丹青,乖巧地唤着二师兄。   若丹青见了也是笑呵呵,只觉这些个小萝卜头真是乖。   他又去看岁云暮,见他还有些迷糊,将人放在位置上后道:“等下早课二师兄再来接你,二师兄带你去钓龙虾。”话落他便转身离开。   岁云暮也在他离开时抬起头,看着他渐渐离开的身影,心中涌上来一抹慌乱。   不知为何,他忆起了二师兄领命离开不尘山前往‘腐蚀地’的一幕,也是这样同他说,只是那时说的是回来给他带鱼。   说是鱼,其实就是在逗他,因为门内都知道他怕鱼。   二师兄总喜欢逗他,可他这一走回来的却是一具尸身,送回来的人告诉他们人死在杂草丛里,若不是还能看出点模样,恐怕都认不出那人是谁。   “二师兄!”他下意识唤出声,然后快步跑出长生殿,寻找方才离去的人。   只是长生殿外一片寂静,并未看到若丹青的身影。   他步下台阶,寻去二师兄的住所。   但也不知是不是时辰尚早,他这一路行去时,路上竟是没再见过其他弟子,整个不尘山安静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   终于是在三清殿前看到了离开的二师兄,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人,身着紫衣道袍,手中持着拂尘。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待到片刻后那紫衣道袍的人才走。   因两人离他太远,他只能看清二师兄,至于同二师兄说话的人他却是看不清,只隐约知道应该是道门的人。   看着那人,他心中涌现一阵怪异,只是他一时也看不出哪里怪异。   眉头紧皱,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也是同时,若丹青回过头来,见岁云暮站在身后不远的位置微微一愣,但随即笑道:“小微云这是黏二师兄了啊,走走走,二师兄带你去钓龙虾,不上早课了。”边说边走了过去。   到了岁云暮身边后,他就给抱到了怀中。   岁云暮也在他出声时回过神,他也从那名道者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二师兄,道:“二师兄,那是何人?”   “恩?”若丹青听到询问疑惑地应了一声,而后才回过头去,见那道者已经走远他也知道岁云暮问的是何人。   他笑了笑,道:“是道门的人,来寻师尊的。”   岁云暮听闻也未多想,既然是道门的人,又是来寻师尊的,定然是道门有事。   后头他就被带着去荷花池钓龙虾,池中养了许多锦鲤,每每师兄们就喜欢拿池中锦鲤吓唬他。   那时年岁小,被吓多了,渐渐地对鱼也没了什么兴致。   之后千年,他已经没了那股子惧怕,但毕竟已经根深蒂固,难免还是会有些不适。   此时站在池边,见鲤鱼全往岸边游,多不胜数,惹得他直皱眉。   “一会儿钓了送去外门,让他们给你做炒龙虾。”若丹青将竹竿递到他的手中,扯过鱼钩挂了只死掉的青蛙,说道着就给丢到水里去了。   锦鲤也跟随着过去,但很快又见水中飘来鱼食,最后也没去追下去的青蛙而是去吃鱼食。   岁云暮以前就常常被二师兄带着到处晃,所以对于钓龙虾也是有些轻车熟练。   不过一会儿,他就已经钓了半篓子。   他低头瞧了瞧,此时鱼钩上的青蛙已经被龙虾抓的烂成一团不能再用,于是他又去看二师兄,想他帮自己换一只。   只是方才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二师兄,在他抬头时,人却是已经不在了。   “二师兄?”他下意识唤了一声,而后又看向四周。   莲花池周围寂静一片,也是同时,天色暗沉竟是下起雨来。   他的衣裳很快就被淋湿,至于若丹青的身影却是如何都寻不到。   大雨倾盆,周围弥漫着一股死气,远处殿堂更是挂起了一缕缕白绫,雨幕下更显阴寒之气。   看着眼前的白绫,他手中竹竿攥紧,随后才离开荷花池去了白绫所在的地方。   原以为只有那一处挂了白绫,可一路行去后他却发现到处都是白绫,甚至于连树上都挂了许多。   心中涌上来一丝恐慌,就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到了山门前,见那儿站满了弟子,身穿白袍丧服。   雨幕之下,只能看到一片雪色。   人群中的是一口黑木棺材,里边儿躺着一人,一袭白衣染满鲜血泥污,面庞溃烂只隐约还能看出面貌。   他认得里头的人,是二师兄。   只是二师兄不是在陪自己钓龙虾嘛,为何躺在棺木中。   “二师兄?”他下意识唤了一声,也是这时,那些身穿丧服的弟子全部回过头来。   正是如此,他眼中涌现诧异,就见所有的弟子都是面目溃烂,鲜血淋漓。   白衣在瞬间被鲜血染红,连带着地面也同样是通红一片,犹如血河般随着清雨流淌入山间白玉台阶伤。   血海瀑布,直入山下。   整座不尘山被浓郁血腥味笼罩,怨念之气自众弟子身上冲出,清雨在瞬间化为血雨,殷红刺眼。   不过片刻间,他的衣裳被染红,面上布满鲜血。   “为何我还活着?”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询问声。 第74章   山中一片寂静,除了雨声便是这一声询问。   岁云暮也在这声询问传来时快速看去,然后就见棺木前跪着一人,同样是穿着白衣,手上拿着牌位。   与此同时,那人抬起头来,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竟是他自己。   眼眸暗淡毫无神色,看来时,里边儿甚至没有一丝光亮,就好似早已经麻木了般。   许是看到了站在人群开外的人,他再次出声,“我为什么没有死,师尊死了,大师兄死了,三师姐死了,二师兄也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他说着眼中神色愈发暗沉,犹如死水般,骇人。   而他的一番话,岁云暮听得清清楚楚,目光又落在周围的众弟子身上。   那一张张溃烂的脸,那一件件被血染红的衣裳,就像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人般,甚至他还能从他们的身上嗅到泥土息。   也是这时,原本还围在棺木边的众弟子朝着他走来,嘴中唤着他的名,“微云,微云,你为何不带师兄回不尘山?”   “微云,忘山关好冷,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们?”   “微云,微云,你何时来接大师兄,微云......”   “小微云,师姐的手好疼,你来接我回不尘山好不好?”   “微云,二师兄给你带了鱼......”   一直躺在棺木中的人也在此时起了身,那身衣裳上布满泥土杂草,腿骨折断。   他无法行走,最后只能爬过来,而他仅剩下的一只手上还提着一条鱼,一条同样已经溃烂的鱼。   岁云暮看着眼前不断唤他名的师兄师姐们,只觉心尖剧痛不已,思绪也是一片混沌。   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是在不尘山还是在道门。   看着二师兄爬过来,看着他给自己带的鱼,心口的疼意也是愈发的深。   身形一颤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手上沾染的鲜血,轻颤出声,“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忘山关那一日他要留在不尘山,为什么那一日没有去。   若那一日去了该多好,就不会只留他一个人活着。   他看着自己的手,思绪愈发混沌。   “微云,微云,微云......”   正在这时,耳边再次传来轻唤,将他混沌的思绪唤了回去。   他快速转头,透过围在他周围的师兄师姐们看向身后,也是在刹那间,他睁开了眼。   见醉须君就在自己的眼前,眼中都是担忧。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下一刻他快速起身扑在床边,呕出一口血。   暗黑色鲜血瞬间染红地面,更有血腥味弥漫。   “微云!”醉须君见状快速将人揽在怀中,然后去查探他的状况。   见岁云暮体内灵气混乱,俨然是有些压不住,暗伤鬼气一直在他的体内流窜。   意识到这,他取了续命丹给他喂下,然后又将自身灵气注入他的体内,将那混乱的鬼气压制,而后梳理他的灵气。   岁云暮此时面色苍白一片,眼中神色暗淡。   胸口的剧痛还在传来,可此时他却是半分未去在意,甚至觉得还不够痛。   脑海中都是师兄师姐们惨死的模样,他以为这么多年了,自己也该记不得了,可他发现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没事了。”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做噩梦了,方才入门时就听到他一直在喊二师兄,后头还喊了师兄师姐。   无论怎么唤他,都唤不醒。   好在这会儿终于是醒了,看着他暗淡的神色,收了手中灵气他才低头靠在他的额间,落了个浅吻。   轻哄声也随即落下,时不时还轻抚着他的背脊替他顺气,后头道:“已经没事了,只是梦,都过去了。”   正是他的一番轻哄,岁云暮的思绪也渐渐收拢回来。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看着他倚在自己的身前,轻唤出声,“君和?”   “恩。”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醒转了,轻应着点了点头。   岁云暮此时也终于是清醒过来,只是脑海中师兄师姐们的身影却是如何都散不去,甚至他还能忆起二师兄爬过来的模样。   他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裳,然后道:“君和,你要我好吗?求你了。”说着还仰头去吻他。   那些身影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他不尘山弟子死在忘山关,告诉他死的有多凄惨。   只要一想到那些,他便浑身发抖,胸口的剧痛也随即涌了上来。   他揽着醉须君的颈项,求着他能要自己。   “别怕,只是梦而已,别怕。”醉须君见他如此知道这是梦中之事惊扰到了他,虽不知具体梦到了什么,但也能看出定然极差。   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想要用双修来麻木自己。   他将人抱紧了些,手上轻抚的动作却是未散,小心哄着他。   “你要我好不好,求你好不好,求你。”岁云暮不愿去回想梦中的事,明明二师兄在陪他钓龙虾,明明答应了回来给他带鱼。   想到那条满是腐肉的鱼,他眼中涌上来一抹湿润,就连眼尾处也都泛起了红晕。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他一个人苟且活了一千年。   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裳,求着他要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醉须君见状心疼不已,指尖轻抚着他的面庞,试图将他混乱的思绪都唤回来。   终于在他求了数遍后,他才揽着人躺入床榻中。   屋中传来极浅的哭声,低吟声不断,更有浓香涌来。   醉须君见他落泪愈发的心疼,从未见过岁云暮落泪,哪怕是伤的昏厥都不曾。   可现在却是哭了,还哭的如此让人心疼。   他稍稍收了动作,低眸轻吻着他的眼,道:“可是疼了?”   岁云暮没有应声,他只在醉须君低身而来时微微仰头,清泪顺势滑落,染湿了发丝。   半倚在他腰间的双足也随之往一侧倚去,不过随后就被揽住。   他也随之往醉须君的怀中陷,双手则紧紧攥着他的衣裳,片刻后才启口,可却是半句话都未有只有浅浅的清音。   缠绵一直到了夜里,他才终于是清醒过来,面庞上落满泪痕。   在醉须君的动作下微微抬头,而后还伸手帮着将其一一抹去。   岁云暮也在此时抬眸看向他,那双本就勾人的桃花眸,因着一日的缠绵如今是愈发的漂亮,里头情、意不散,勾人心魄。   他看着醉须君,最后却是半句话未有,而是靠在他的颈窝处。   青丝落于他的身后,此时已被汗渍打湿了一片。   醉须君伸手轻抚着,感受着青丝在他的指尖流传,而后才低眸去看他。   见他没有动作,想是累了,安抚着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道:“能说说,你梦到了什么吗?”   岁云暮听到了他的询问,不过他没有作声,只闭上眼。   待到片刻后,他才收了倚在他腰上的腿,转身往床榻里头去。   不过这才动作就被抱了回去,同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应,道:“别动,一会儿都没了,可怎么生小微云。”   正是此番话,岁云暮才没有再动,眼眸半阖就靠在他的怀中。   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揽着他又往自己怀中抱了些,使得两人愈发亲昵,他才伸手去揉他的后腰。   一日的缠绵,估计这会儿身子都不大舒服。   动作格外小心,时不时还轻轻拍着他的背。   岁云暮紧绷的身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放柔了下来,眼中暗淡稍稍散了些,可里边儿的无措却仍然是极深。   醉须君虽看不到他的无措,但从他的举动还是能感觉出来。   低头在他的发丝间落了一吻,然后他才道:“不想说那便不说吧,我陪你睡会儿,那儿也不去,好吗?”   这话落下,岁云暮仍是未作声。   待到片刻后,他才出声,“我梦到了二师兄。”说着嗓音有些哑。   醉须君听出了他嗓音中的嘶哑,也知道是因何缘由,是因为双修时他一直在迎合自己,又哭了这么久,哪里能好。   他无奈地靠在他的发间,道:“然后呢?”   “我梦到二师兄被抬回不尘山,梦到他爬过来给我鱼。”岁云暮说着紧攥着他的衣裳,指骨也都泛起了白晕,后头又道:“在忘山关之前他领了道门的指令去腐蚀地救人,他说回来给我带鱼,还说是不会咬人的鱼。”   “可是二师兄一去不回,等到消息送来时,二师兄已经死了,道门的人是在乱草丛中发现的他。”   “二师兄的腿被打断了,还被断了一手,眼珠被挖,什么都没了。”   “可明明什么都没了,他却还记得要给我带鱼,带不会咬人的鱼。”   他说着嗓音是愈发暗哑,清泪也随即落下,打湿了醉须君的衣裳。   二师兄死在腐蚀地,为了那些凡人死在了乱草丛中,要是没有入世该多好。   想着这,他抬起头来去看醉须君,眼中清泪滑落,他道:“君和,他会不会恨我?”   会不会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去腐蚀地接他,没有护好不尘山,也没有护好师尊。   他紧攥着醉须君的衣裳,后头又道:“你知道吗?大师兄他也来了,我最不敢见的就是大师兄,他也来梦里了,他在喊我。” 第75章   “他问我何时接他回不尘山,大师兄他和其他一部分师兄师姐们一样都失踪了,我去过忘山关,没有找到大师兄。”他说着嗓音沙哑无比,眼中也都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接大师兄回不尘山,可他根本就找不到大师兄,就像是被鬼兵吃干净了一般,连骨头都没有留下。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便觉得浑身发冷,身子也开始发抖。   醉须君见状抱着他往怀中陷,伸手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没事了没事,都是梦,都是梦,你师兄师姐们怎么会恨你,没事了。”说着又将人抱紧了些。   他知道岁云暮梦到的事厉害,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忘山关的事俨然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若是不牵引出来还好,一旦牵引出来足够让他崩溃。   安抚了一会儿,他才伸手抚上他的后颈,在上头轻轻揉捏,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不过梦中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一时竟也有些难安抚下来。   于是,他在揉捏时渡了些灵气入他的体,将他体内混乱的灵气彻底压下,安抚般流淌入奇经八脉。   等到做完一切后,他才又轻抚他的背脊,时不时还在他的耳边落下几个吻,更有轻哄声不断。   知道岁云暮现在情绪不定,只能先哄着。   随着体内灵气的压制,岁云暮一直紧绷的思绪终于是开始消散,耳边还有轻哄声传来,格外亲昵。   那一场梦魇几乎是抽走了他所有的气力,之后又求着醉须君要他,以至于这会儿放松下来只觉疲惫不堪,眼眸微阖好一会儿后便已缓缓闭上。   他紧攥着醉须君的衣裳,昏昏沉沉的想要睡下。   只是之前的梦魇让他不敢睡,怕一睡,他会再次看到师兄师姐们惨死的模样,让他痛不欲生。   “睡吧,我在这里。”醉须君看了出来,轻声哄着又吻了吻他的耳垂,动作格外轻柔。   岁云暮也在他的话下抬起头,眼中一片迷茫。   他看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醉须君一见笑着在他的眼眸上亲吻,连着几个吻后又去吻他的唇,唇上红肿,还有牙印留着。   他小心咬了几回,然后才道:“别怕,我一直在这儿。”   岁云暮没有作声,只看着他,等到片刻后才又看向他的脖子,那儿白皙的未染一丝瑕疵。   下意识,他伸手抚了上去,然后道:“君和,你那时恨我吗?”话落,眼中落下了清泪。   在不尘山的人都死绝了后,他一度将君和当作了寄托。   他知道君和对他有情,同样的他也清楚,自己与君和绝无可能,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   即使自己不死,君和也不过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到时又是他一个人守着那些坟墓。   在君和为他自缢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千年前的不尘山,他亲手将最后的寄托埋入地下,就如同当初亲手埋下师兄师姐们一样。   有时候想,自己若是一同去了忘山关,一同死在了那儿,是不是就不会牵连君和。   “我怎么舍得恨你。”醉须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其实他清楚岁云暮,忘山关一事是他的心魔,而自己死在他面前的事便是他的心结。   从来就没有解开过,哪怕自己恢复了真身,也从未在他心中解开,因为那时自己真的死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不尘山那些弟子一样。   让他一个人送了数千人,最后又让他送了自己,如何能承受得住。   他怎么舍得恨他,他甚至不舍得让他一个人承受。   起身时揽着他往床榻中躺,此时已是整个人都倚在他的身上。   不过又怕会压着他,收了些重量,后头又将他倚在自己腰间的双足稍稍拢了拢,这才去吻他。   双手轻抚着他的发丝,小心安抚般吻着他。   正是这般亲吻,岁云暮也有些被哄回来了,轻启口迎合他,双手则揽上他的颈项。   如此依附亲昵,惹得醉须君心尖微动,他缠着他又吻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道:“等人境的事结束,我们就回仙境,再不入世了,好吗?”   “好。”岁云暮轻轻点头,同时又注意到这人动作,只觉两人此时是愈发亲昵了。   这么好一会儿,他眼底的情|意早已经消散,以至于他这一动作,下意识皱起眉。   “不舒服?”醉须君瞧了出来,笑声询问。   岁云暮轻点头,目光也随之看去,但因两人贴近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又抬头去看他,道:“要出去吗?”   “那就不能生小微云了。”醉须君听闻有些失落,后头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软绵绵的。   他揉了揉,同时耳边传来不适的轻应,他才收手看向岁云暮,见他紧皱着眉,笑着咬了咬他的唇。   岁云暮在他的啃咬下没有动作,顺从的由着他,待片刻后,他才道:“你若是想要,我吃灵幻果?”   仙境顾名思义便是仙人之镜,里头的奇珍异宝多不胜数,灵幻果便是其中之一。   曾有人吃灵幻果生育,虽然他不喜欢,但若醉须君想,他也不是不能试试。   “闹你的,那东西吃不得。”醉须君对于他难得的顺从很是喜欢,软绵绵的微云,摸起来也是软绵绵的,说话时更是如此。   而且竟然还能想到吃灵幻果,他都没想到,那东西虽然是仙品,但终究是会损伤身体。   只是故意闹岁云暮罢了,他又如何舍得让他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倒不如寻块泥土给捏一个出来就是。   他又缠着在他的身上落了几个吻,然后才哄着他睡觉。   岁云暮本就累的厉害,随着他轻哄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梦中变化却又让他睡得不踏实,眉头皱的极紧。   醉须君见状心疼不已,搭在他的后颈处又渡了些灵气稳下他。   正是如此,岁云暮才渐渐睡沉,眉宇也随之松开了。   他瞧着心疼地出声,“睡吧。”话落抱着他又哄着。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屋中浓香消散,有暖风从屋外飘入其中。   又哄了一会儿,确定人已经睡熟,他才退身下床。   见床榻上留了些许痕迹,就连岁云暮的身上也都有残留,他小心擦拭了一番,后头又给岁云暮裹了件衣裳,便离开。   道门住了两日,岁云暮便病了两日,不是暗伤发作就是梦魇,折磨的够呛。   所以他不打算让岁云暮再留在此地,抱着人回了瑶台仙境。   *   人境,朝阳镇。   天色渐暗,集市上有些热闹,行人路过,至于一些小贩则开始收摊。   “还剩下几个包子没卖掉,拿回去当晚饭正好。”   包子摊小贩看着蒸笼中剩下的几个包子喃喃自语,然后才将蒸笼盖又给盖回去,打算收摊回家。   只是这才盖上,就见摊子边不知何时趴着个小孩儿,模样生的可爱,瞧着也就六七岁,身上穿着白衣道袍,正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他一个激灵。   忙拍了拍胸脯,他看向周围,但却并未见到有其他与这孩子相熟的人,他才挥手不耐烦地道:“哪里来的小孩,快走快走,别挡着我。”   阿九也在他的驱赶下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抱紧藏在怀中的东西,可目光却仍是盯着前头的蒸笼。   想是饿了,整个人瞧着还有些恹恹的。   又是一番驱赶后,他才乖乖地退到了边上,见那儿还蹲着几个乞丐,此时也都紧紧盯着他。   这让他有些不敢过去,缩着小脑袋往别处去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只余下三两个还在。   又走上片刻,见一侧店铺中传来一道说笑声。   “我这簪子是相公第一回给我买的,断了以后就一直没拿出来,还以为修不好了,还是李老的手艺好,这就给修好了。”   “夫人满意便好。”   “自然是满意的。”   ......   随着几番话,阿九转头看向边上的店铺,是一家首饰珍宝阁。   他看着那名夫人头上的钗子,又听到她说修理,这儿能修东西吗?   下意识又抬头去看店铺名,不过他看不明白,最后站在店铺门口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又过片刻,那名妇人从铺子里出来,面上带着笑,显然是极其满意。   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阿九,本就心情不错,此时又看见个如此可爱的小娃娃,当即笑了起来,道:“这小娃娃生的真好看,可是你们家的?”说着回头去看随同一块儿出来的掌柜。   掌柜也看到了门口的阿九,只觉这娃娃生的精致,又听到妇人询问,他摇了摇头,“哪儿能,兴许是哪家的公子。”   他说着去看阿九,道:“小孩儿,你爹娘呢?”   阿九在看到掌柜低身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同时又将怀中之物抱紧,双眸大睁半句话未言。   正是如此,两人互相看了看,只当这小孩儿是哪家的孩子,自己跑出来玩的。   也就都没有在意,离开。   掌柜回了铺子,此时就站在柜台上翻看首饰分类账册,正当翻页之际却又注意到柜台前站着一人。   阿九的身子小小一只,连柜台台面都未到,但从掌柜的方向却是能瞧见。   他有些疑惑,这不是方才的小孩儿嘛,怎么到这里来了,莫不是他的娘亲在这儿。   意识到这,他道:“小孩儿,可是来寻你娘亲?”   阿九缩着脖子看着他,待片刻后才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将一直藏在怀中的东西放在柜台上。   但因着他人太小,着实费了好大的劲,然后才糯糯地道:“修......” 第76章   “什么?”掌柜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疑惑地出声。   之后又低头去看他放上来的东西,但在看清柜台上的东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猛地往后一退,然后伸出手,颤微着道:“这......这......”   就见柜台上放着一条小青蛇,蛇头与蛇身被砍断,这会儿就明晃晃放在那儿。   吓得他是连话都说不清,大睁着眼看着桌面,只觉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掌柜的你怎么了,掌柜的!”有伙计发现了两人的动静,忙上前去。   然后也看到了放在桌面的小青蛇,同样也被吓得不清。   不过比起掌柜来他到是镇定许多,忙拿了木棍要将那小青蛇给丢出去。   “快丢出去,快丢出去!”掌柜的见伙计拿着木棍,忙道。   阿九看到伙计的动作,慌忙爬着将小青蛇给抱在怀中,然后缩着脖子往后躲去。   正是如此,伙计又将目光放在掌柜身上,不解地道:“掌柜,这是......”   “把他轰出去,这是来闹事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掌柜在小青蛇被拿走后也缓了过来,但面色仍是煞白。   原本看阿九时还有些笑意,这会儿全没了,只当他是哪里来捣乱的疯子,毕竟哪里有小孩拿着一条被砍了脑袋的蛇到处走,而且还明晃晃放在他的面前,这不是触他眉头嘛。   此时他也不想去理会,只想阿九赶快走。   伙计见状也有些明白了,但见阿九一脸警惕,手里还抱着小青蛇,到是有些可怜。   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就跑来这儿,还拿着条青蛇。   他看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红糖,道:“这个给你,快出去吧,不然一会儿真的得轰你了。”   阿九有些怕他,尤其是他手上还拿着木棍,只是递到跟前的红糖却又好香。   他忍不住凑上前轻嗅了嗅,发现红糖越来越香,可又怕眼前人会打他,就像他刚刚要打小蛇一样。   抬头又看了一眼,他才伸手去接,探舌舔了舔,有些甜。   “快走吧,快回家去,天都要黑了。”伙计见他接了这才又将他往外头推。   阿九见状也随着他的动作往外头去,待到了台阶下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伙计摆了摆手要他回家,他才转头跑走。   这会儿已经入夜,街道上黑漆漆的,半个人都没有。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怀里捧着小青蛇,手上则拿着那小块红糖,轻轻舔着。   正在这时,他的衣领间传来了一番动静,下一刻一条小青蛇探出脑袋,紧接着又有几条探出脑袋。   它们也看到了那块红糖,吐着蛇信子上去一块儿吃,时不时还传来细碎声。   一人六条小蛇,很快就把那小块红糖给吃了干净。   但他还是饿,摸了摸小小的肚子,有些恹恹的。   又走了一会儿,他蹲到了角落中,怀里还抱着断了头的小蛇。   他委屈的缩着脖子,眼中涌上红晕,下一刻哭着出声,“我要爹爹。”话音中的哭腔极浓,小脸也是耸拉着。   几条小蛇见状互相看了看,然后便去哄他。   *   夜色渐浓,醉须君抱着岁云暮回了瑶台仙境,境内桃花开得正盛,入眼看去一片花色,令人心旷神怡。   亭台楼阁立于高山之上,云雾缥缈,轻纱飞舞。   玉清殿前落满花瓣,一路延伸至殿门外。   推门入内,里边儿是一片清冷,许久未住人,连熏香都没有点。   岁云暮身上只披了件外衫,这么入门后只觉一阵寒意涌上来,冷得他蜷缩了起来,双足也顺势微抬,圆润的脚趾此时泛起病态的苍白。   他紧紧挨在醉须君的怀中,然后才被这突然涌上来的冰冷给闹得醒转过来,眼眸轻抬看向眼前人。   也是同时,他被抱着放入被褥间,这才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但还是有些冷。   又见醉须君起身要走,他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衣裳,轻唤道:“君和。”话音轻柔。   “恩?”醉须君听到他的唤回过头去,见他睁眼看着自己,里边儿还都是迷茫。   知道这是刚醒,握住他的手然后揽着他一块儿躺了进去,指尖轻轻抚着他的发丝,哄着道:“吵醒你了,再睡会儿。”边说边又探上他的颈项,便见指尖下一道暖流。   岁云暮方才还觉得有些冷,这会儿暖流入体,到是不觉得冷了,只觉很是舒适。   他忍不住轻吟一声,而后才闭眸沉沉睡去。   醉须君见状并没有立马起身,而是一直陪着,直到确定了他没有睡的不舒服,才起身去。   屋里仍是一片冷清,而随着他的步子,屋里边儿很快便暖和起来,更有了些许生气。   摆在窗台边的兰花也在此时开花,雪色花朵,更有淡香涌来。   他很快就到了香炉边,从怀中取了颗雪色香丸,丢入其中。   下一刻,阵阵青烟自香炉中升起,屋中也很快便被熏香所环绕。   知道岁云暮睡不好,他用了安神香,里头掺了助眠的香料。   等都处理妥当后,他才出门去。   此时门外已经候着一名小童,见他出来低头行礼。   醉须君见状停下步子,然后又回头去看屋中的人,确定他没有再醒来才关门。   低眸又去看身侧小童,道:“里头那位要是醒了就传信告诉我,然后把小五带过来,但不要让它吵到那位。”话落踏云离开。   一路乘风,行至南城他才止步。   城内一片荒芜,乱石堆积,房屋破败,入眼看去没有一丝人迹。   曾经的繁华如今只剩下凄凉,也不过才过去了十年之久。   这几日下雨,地面堆积泥污,所过之处衣裳上也随即沾染。   他去了君府,府门早已经腐朽倒在两侧,府内花木枯萎只余下乱石还在。   走上片刻,寻到了他之前身为凡人时所在的住所,只有院墙还在,院中翠竹枯萎,房屋倒塌哪里还有原来的面貌。   很快,他就站在其中,指尖轻抬便见闭合的土地在瞬间裂开,下一刻一口黑木棺材出现,周围还开着朵朵金莲,将其牢牢缠绕。   重见天日之际,金莲在瞬间化为腐朽,同时棺木腾空最后落在一侧地面。   至于裂开的口子也在此时愈合,连一丝痕迹都未有,仿佛方才看到的一幕只是幻觉。   棺木打开,就见里边儿躺着个身穿云纹白衣的男子,模样俊美,身形纤细,可面色却是苍白的可怕。   他的手上握着一枚莲花玉佩,上头仙气缭绕,其中还残渣着一丝生气,是人死后残留的气息。   因着双笙玉是仙品,在保尸躯不腐的同时还将他最后一丝气息都吸收,这才导致仙气中掺了生气。   这是岁云暮送给他的第一份礼,是岁云暮应他的来生之约。   不知双笙玉是何物时,他只是将其当作岁云暮送他的礼,那时看着他都痴笑不止。   之后他死了,岁云暮便把这枚双笙玉拿来给他陪葬,保他尸身不腐。   如今忆起来,他才知道岁云暮在当初送了他双笙玉时就已经回应了他的情,今生是不可能在一起,但却把他岁云暮的来世给了他。   他明白岁云暮有他的责任,注定今生都不可能去碰情,且还是与凡人的情,也就只能拿来世还。   伸手取过双笙玉,也是在同时,躺在棺木中的人在瞬间化为白雾,随同双笙玉入了他的身。   原本白净的颈项上多出了一条疤痕,是当初他为了岁云暮不被牵制而自缢留下的,疤痕很浅但仍是能看得清。   他没有将这条疤痕去掉,既然当初岁云暮没有想过去掉,那他便也留着。   又将棺木收起,他才攥着双笙玉离开。   此地也很快恢复寂静,又过上片刻下起了雨,清雨洗刷之下将地面痕迹全数洗净,连一丝都未留下。   回到瑶台仙境时已是片刻之后,推门入内,见小五坐在床边吃桃子,小小纸人晃着双腿很是惬意。   瞧着这,他轻轻挑眉,而后又看向床榻里边儿。   见岁云暮背对着还睡着,然后又去看小五,道:“去外头候着吧。”话落还从衣袖间取了颗白碧果丢给它。   小五也在白碧果丢来时忙去接,但随即手中桃子却是滚到了地上。   它歪着脑袋看了看地上的桃子,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白碧果,到是有些可怜了。   “把桃子也带出去。”醉须君瞧着地上的桃子轻皱眉,地面已经沾了桃汁,有些脏。   在小五迈着小腿出去时,伸手一拂,便见地面桃汁已经被清理干净。   小五出去后,将殿门一同关上。   屋里静了下来。   醉须君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见他还睡得沉,脱了衣裳便一块儿入榻。   也是同时,岁云暮似是有所察觉,在他入榻时微微侧身,蜷缩着入了他的怀。   醉须君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依赖自己,竟是在熟睡中依附上来,这还是第一回。   他忍不住笑了笑,顺着他的身子又将他往怀中抱,低头时抵在他的发顶,时不时还轻抚他的后背,哄着他睡觉。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岁云暮第一次在睡梦中依赖他,而他现在才与那具凡体融合。   所以...... 第77章   所以,岁云暮现在如此依赖他,是因为那具凡体?   想到这般,他心里边儿又开始反酸了,就像是打碎了醋坛子般,有些不高兴。   虽然知道两者都是自己,可岁云暮这般的依赖却是因为另一个自己,心里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怀中安睡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是什么力都没打到。   顿时便有些无奈了,轻叹一声气,道:“罢了,左右都是自己。”   话是这么说着,但醋劲却是一点没消。   他伸手将岁云暮落在面庞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见他的面色还有些差,可不就是之前给闹的。   小心抚了抚后又去看他的右手,上头还裹了纱布,不过因为之前的缠绵,纱布被汗渍打湿了,这会儿就紧紧黏在上头。   伸手就将上头的纱布给解开,丢弃时燃起明火,瞬间纱布便已烧尽,什么都未留下。   他也顺势又去抱岁云暮,只穿了一件外衫,熟睡之下衣裳凌乱,露出他里边儿纤瘦的身子来。   之前每回抱他时就觉得岁云暮瘦了很多,后来他是想了法子又给养回来了一点,药膳药浴一刻未停。   可谁曾想,不过短短两日的折磨,竟然又瘦了许多。   他是心疼不已,揽着他往自己的身上抱,使得岁云暮此时已经半趴在他的身上。   而后他的手才又抚上他的后腰,知道每回行事后,这儿都不舒服,小心帮他揉着。   与此同时,轻吟声传来。   知道他这是舒适,力道稍稍加重了些,直揉了好一会儿才换地方。   外头早已夜半,仙境内一片寂静。   直到了天明时分,才传了声响,雀鸟飞过落在桃枝上,枝叶间藏着几颗白桃。   雀鸟在枝头停留片刻,然后才去吃桃子。   不一会儿,桃子上就被啄开一个洞,里边儿的果肉显露出来,鲜美可口,桃香四溢。   正在这时,桃林间走来几名小童,手上还提着竹篮子,说笑声也一同而来。   雀鸟也在几名小童的到来低下头,脑袋轻轻歪了歪看着,直到一名童子摘桃,它才快速飞走。   小童摘了其中一个桃子,可桃子背面却是被鸟给吃了个大洞,忙道:“哎呀,怎么让鸟给吃了,这可是三千年的白桃。”   “哪儿?”   其余几名小童也跟了上来,果真见桃子背面被吃了个大洞,又道:“那可真是糟了,三千年的桃子让鸟给吃了,快瞧瞧别处还有没有,别都让鸟给吃,这可是要送去那些仙门享用的。”   话音一落,几个小童便匆匆去查看。   好在,被鸟吃了的只有那几个而已,其余的桃子到都完好。   他们也才松了一口气,不若肯定得受罚。   后头也没再歇息,他们开始摘桃,林间又传来了说笑声。   而在此处桃林之外的便又是千里桃林,桃花纷飞,直入云霄。   *   飞仙桥上,一小童快速跑过,匆匆忙忙。   很快他就到了玉清殿前,不过他也没敢上前敲门,只站在原地等着,手里还攥着书信。   屋中有些静,安神香不断,香气宜人。   岁云暮睡了这一日精神好了许多,但面色还是有些差,醒来时屋外天色大亮。   腿上的揉捏还在传来,很是舒适。   他也随着这番舒适稍稍起身,但下一刻却又被抱了回去,同时耳边又传来声音,道:“再睡会儿。”   “恩?”岁云暮听着他的话迷糊地应了一声,不过却也没有再起身,只转过头贴上醉须君的颈项。   发丝间还夹杂着一丝清香,很是熟悉。   他这么又睡了片刻,才睁开眼,入眼便是醉须君的颈项,白皙不染瑕疵。   但也不知是不是睡恍惚了,他竟是在上头看到了一条极浅的疤痕,就像当初君和自缢时留下的。   只是这两人虽魂是同一人,可身并不是同一人,怎么会在醉须君的身上看到君和的伤。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睡糊涂了,下意识还伸手抚了上去。   指尖轻触,又见喉结上下轻轻滑动,那条疤痕也是愈发的清晰。   “怎么了,睡不着?”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询问声。   他也在询问声下抬起头,见醉须君看着自己,然后又去看他脖子上的伤疤。   见伤疤还在,并不是自己看岔了眼,于是他道:“你这儿的伤是......”   后头的话他没有再落下,而是被揽着翻了个身,此时他已经躺在床上,而醉须君则靠在他的身前。   亲吻也一同而来,勾着与他嬉闹。   下意识他启了口,双手也顺势揽上他的颈项,顺从的与他缠绵。   直到了片刻后,亲吻才散,他再次去看醉须君脖子上的伤,只觉愈发相似了。   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已经认出来了,心里边儿又有些反酸,对他的东西到是记得牢。   他有些不高兴地去咬他,似是要将他的注意力都抢夺回来,咬的还有些重。   后头又缠入他的口中,去咬他的舌尖。   岁云暮也终于是察觉到了这人的情绪,美眸一瞥看向他,然后道:“怎么了?”只是指尖仍是落在他的颈项上。   “我去了南城。”醉须君有些酸涩的出声,之后又去咬他。   岁云暮听闻并未作声,只看着他。   正是如此,醉须君这心里头的酸意是更甚了,这是连话都不想同自己说了。   他只觉浑身难耐,可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只能去咬他,同时手上去扯他的衣裳。   本就只穿了一件外衫,这么一扯衣裳就被扯开了,他也随即咬上他的颈项。   那儿本就留了数道牙印,这么啃咬下,是愈发厉害。   明明就知道自己与君和是同一个人,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吃那个人的醋。   微云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   他要了岁云暮,然后才在他的耳边道,“微云,你是我的,对吗?”   岁云暮也在这人的动作下皱起眉,不过也大概知道这人是怎么了,这是在吃自己的醋。   醉大剑仙真小气。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发疯,毕竟这人发起疯来他也难哄。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点头,道:“你的。”   此时他也明白,醉须君脖子上的那条疤应该是君和的,所以两人是相融了吗?   他没有去问,只等着醉须君自己出口,同时缠绵让他有些疲惫,但为了哄他也只能去迎合他。   屋中布满浓香,直过了片刻后才散。   岁云暮低垂着头靠在他的肩头,听着他浅浅地呼吸声,以为他这是睡着了。   知道他夜里应该没有睡,毕竟醒来时,这人还一直在帮自己按摩,现在又缠着行了一回,估摸着也撑不住了。   于是他没有出声,打算陪他睡会儿,至于南城的事,等他想说了再说也不迟。   正当他打算陪醉须君睡会儿时,却听到耳边传来声音,“微云可想要这条疤留着?”说着抬起头来,那条疤痕也是展露无疑。   从岁云暮的方向看去,很是清晰,延伸至两侧,可见当时下手有多决绝。   岁云暮也在他抬头时看向那条疤痕,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后头还伸手去触碰。   终究是他欠了君和,哪怕他如今是道门的剑仙,也磨灭不了自己欠他的。   他看着那条疤,指尖下的触碰也都带上了颤意。   先前只是猜测这疤是那具凡体的,现在听醉须君这么一提,也确定了就是他的。   抬头时,他小心吻了上去。   浅浅一吻后他就退身,目光又落在上头,道:“融合后可疼?”   正是此番话,醉须君心里边儿的那些郁气都散了,知道岁云暮并没有将自己当作别的人,也没有将自己当作那具凡体。   他笑着将他抱在怀中,道:“伤都好了这么多年了,哪里会疼,你若想我便留着吧。”说着还贴上他的发顶亲昵厮磨。   “好。”岁云暮听闻轻轻应了一声。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只是身上的人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似是不打算去理会。   岁云暮下意识推了推他,道:“都在外头等了这么久,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从方才醒来时他就知道外头等了人,都过了这么久了还在,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醉须君听闻仍是不怎么想去理会,缠着岁云暮又想要他。   “别闹,去瞧瞧什么事,我有些饿了。”说饿不过就是想把他的注意力引走,不若他定是又会继续。   刚刚那两回,腹部不大舒服,只觉之前的酸胀感又有了,兴许是因为暗伤吧。   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催着人起身。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   果然,醉须君听到他说饿了也没心思再缠他,稍稍起了身。   岁云暮见他起身终于是缓和了些,然后才出声,“做鱼吧。”   “鱼?”醉须君没想到他会想要吃这个,一时愣了神,毕竟他可清楚岁云暮对鱼有多反感,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都记着。   但也只片刻,他就清楚为何了,那一日岁云暮提到若丹青在梦中给他带回来的鱼。   想清缘由后,他抱着他轻吻了吻,然后道:“不然一会儿带你去钓鱼,今年湖里的鱼养的极好,正好去散散心,如何?”   总在屋子里养着也不好,说不定病情会更厉害。   岁云暮也知道意思,点头应了一声好,之后便起身打算去沐浴,衣裳随意披着。   醉须君见状也未作声,起去了门边。   门外小童注意到殿门推开,见醉须君出门忙低下头,道:“主人,是万花谷送来的信。” 第78章   万花谷?   醉须君看着递到跟前的信件有些疑惑,不解万花谷为何会递信过来。   伸手取过,他没有去查看而是看向眼前小童,道:“药可煎好了?”   “已经好了,可要现在送来?”小童点了点头。   醉须君应了一声,然后才关门回去。   此时殿中已无人,知道岁云暮已经去了后殿,他持着信件一同过去。   后殿内雾气弥漫,眼前是一处浴池,池中落满桃花,朵朵花瓣惊艳绝伦。   池边摆了衣裳,是才换下的。   此时岁云暮就坐在池中,背靠在池边,一头青丝落于池水中,同那身侧桃花融为一体。   他将信件随意摆在桌边,然后去了池边。   并没有下水,而是取了锦帕帮他洗。   岁云暮也在他靠近时看了过去,见他笑颜涟涟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劲。   没去搭理他,侧眸又去看桌上的信,道:“谁送来的?”   “万花谷。”醉须君说着将他的手抬起,瞧着他白净的手臂,用锦帕细细擦拭。   清水浸染下,那是愈发的惹人。   岁云暮看着那封信然后又去看身侧人,道:“你与万花谷有联系?”   万花谷不属于三门,自成一派。   与药王谷不同,万花谷擅长制毒,以毒术修炼,门下弟子数千。   门派所在之地百里周围都是毒物,且谷内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迷途其中。   谷内门众排外,极少会参与仙境的事。   现在却是递信给醉须君,不知为了何事。   醉须君看出了他的疑惑,道:“没什么联系,可要看看?”   “既然递来了,那便看看吧。”岁云暮点了点头。   醉须君见状收了帮他擦拭的动作,然后才去将那封信取来。   不过他没有查看而是给了岁云暮,他则继续帮他洗澡,只觉自家微云生的可真好看。   后头又嫌在岸边洗不到其他的位置,干脆一块儿下了水,抱着人坐在怀中。   正是如此,他的手又搭在了岁云暮的腹部,摸起来很是柔软。   “别闹。”岁云暮被他闹得极其不适,美眸一瞥瞪了他一眼。   醉须君瞧着知道这是要恼了,也没敢再胡闹,乖乖地咬了咬他的耳垂,然后道:“留着你会不舒服,我帮你清理。”说着才去动作。   这回岁云暮到是没有再瞪他,但也没有由着他胡来,又去瞥了他一眼。   见他真是乖乖地帮自己清理,也就没再去搭理他,而是去看手中的信。   信上有花香,闻着是万花谷的情花,然后才拆开信件。   “说了什么?”醉须君见信拆了,低眸靠在他的肩头,同时看向信。   岁云暮也在他低头时稍稍软了些身子,使得自己完全依附在他的怀中,然后将信往他跟前递。   信上只写了几个字,邀醉须君前往万花谷一聚。   他又去看醉须君,道:“可要去?”   “你想去吗?”醉须君笑着又将问题给丢了回去,他与万花谷没什么交集,现在万花谷突然送信过来,必定是有事相求,就不知道是什么事。   岁云暮自然也清楚,道:“去看看他们有什么事求你?”   “也好,正好去问他们要些雪参,甜的,你应该喜欢。”醉须君知道岁云暮喜欢吃甜的,那雪参极好,正好可以给岁云暮补身子,味道也不错,他想岁云暮会喜欢。   就是雪参千年才得一株,万花谷不一定舍得多给,到是麻烦。   他不悦地皱起眉。   岁云暮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也明白他是怎么了。   轻笑一声,他道:“难道你还想把雪参都要来不成,怎么说都是他万花谷的珍品,吃一株就少一株,你都要了,你要他谷内如何是好。”   那雪参是珍品有奇效,味道确实可以,但毕竟是人家万花谷的珍品,怎么也不可能都要来。   能得一两株便够了,哪里不要脸的都拿了。   “那便看看他求得是什么事。”醉须君到是不以为意,雪参再珍贵也不过就是株草药,虽成熟的时间太长,但并不是仅此一株。   若他万花谷此行所求之事极其严重,这雪参估摸着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若只是小事,雪参到又成了稀罕物不会送多。   之后也没再去想,专心帮岁云暮清洗。   又过片刻小童送药来,吃了药后,岁云暮体内的不适才散去了一些,就连酸胀也都消失了。   他换了身红衣,才随同醉须君一块儿出门去。   “我让他们备了早膳,鱼等午膳再吃,好吗?”醉须君牵着他的手,轻声询问。   岁云暮也不在意,点了点头。   *   龙湖在瑶台仙境桃林深处,四周桃树环绕,湖面清澈,有龙影游动。   两侧岸边落了许多桃花,还有莲花种着。   几只莲藕精此时就趴在岸边玩耍,说笑声不断。   两人到时,天色还早,湖面涌起薄薄云雾,还有凉意袭来。   一侧湖边摆了石桌,桌上放了早膳。   醉须君领着岁云暮坐下,便帮他去摆碗筷,夹了个水晶包到他的碗中,“尝尝。”   “好。”岁云暮看着放到碗中的水晶包点了点头,然后才去吃。   水晶包入口极化,肉香浓郁,味道还可以。   又见醉须君看着自己,笑着道:“味道还可以,你尝尝。”话落去帮他夹了一颗。   在打算放到他碗中时,却见他已经咬了上来,微微一愣。   直到这包子都入了他的口,他才回过神。   “味道还可以。”醉须君笑着点头,只觉这水晶包味道确实可以,下次还可以再做,让微云喂自己便更好了。   岁云暮见此哪里不知他那点心思,也懒得说他。   正在这时,湖中传来一番波动,阵阵水波涟漪快速涌来,仿佛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水中一般。   很快,水波已经到了岸边,但在靠近莲花时却又快速散去。   而一直在湖边玩闹的莲藕精一见,忙给躲了起来,只敢探着脑袋张望。   也是在刹那间,便见水面一道黑影,下一刻一条巨型白龙冲出水面。   湖水翻涌,莲花跟随摇摆。   在它出水的瞬间,湖水随即又往湖边溅洒,犹如倾盆大雨般落下。   不过这些雨水在即将触碰到两人时却又快速散开,以至于周围已是湿漉一片,两人身上却是未沾一点湖水。   又过片刻,落下的湖水才散。   岁云暮侧眸看去,见白龙探着脖子在湖边,而龙身还在湖中。   银色龙鳞在晨光下泛着耀眼的光亮,宛若世间至宝,晶莹剔透。   只是龙身上却是留了许多伤痕,这会儿都还没有痊愈,瞧着有些厉害。   他知道这是醉须君的坐骑,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醉须君,道:“它的伤可是在禁地中留的?”   “恩。”醉须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应了。   正是如此,岁云暮知道这伤也是为了师尊的遗物受的,见它盯着桌上早膳,知道这是要吃。   随手取了颗包子,他就递了过去。   白龙见递过来的包子没敢动而是看向醉须君,直到醉须君点头它才化形成了一条小龙,不过只有手掌那般大小。   小龙一下就到了岁云暮的手中,咬着包子就往口中吞。   ‘哇——’   与此同时,桌边又传来一番惊叹,小五正盯着那条白龙。   醉须君看着白龙缠在岁云暮的手中有些不悦,轻哼一声便将其拎起,丢到了小五的边上。   这也惹得小五又是一声惊叹,下一刻还伸手去抱它。   白龙在被抱住之前就一个转身直接躲开,而后腾空飞起,缠在小五的身上。   两人玩闹起来,不亦乐乎。   醉须君也没去理会这两人,径自掏出锦帕替他擦拭。   “这醋也吃。”岁云暮被他的举动给惹得很是无奈,白龙是他的坐骑,结果这人也吃醋。   在这么下去,他瑶台仙境岂不是得成醋境。   醉须君没有作声,仍是自顾自擦拭,待上头属于白龙的气息都消失后,他才起身去了岁云暮的身侧。   在岁云暮不解的目光下,揽着他的腰就给抱了起来,而后坐在自己的腿上。   确定不会有其他什么碰到他,这才满意的去用早膳。   岁云暮对于他这时不时的醋劲也是没办法,由着他了。   等用过早膳后,两人才坐在湖边钓鱼。   小五则骑着白龙在湖中到处乱窜,那是玩的不亦乐乎,但却不敢去搅和两人钓鱼。   *   离开瑶台仙境去万花谷时,是在第三日午后。   谷外繁花三千,四周是高悬峻岭,浓雾缠绕,有飞鹤自浓雾之中飞过,传来阵阵鹤鸣声。   两人踏云行至万花谷境外,便见谷中笼罩一层稀薄结界,肉眼难见,可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岁云暮在落地时便嗅到空气中波动的灵气,结界是近期才铸。   他微微皱眉,而后看向身侧的人,见醉须君看着眼前浓雾,知道他也察觉出来了。   按说门派结界只会加固不会撤销重铸,可现在万花谷结界却重铸了。   正在这时,浓雾下又行来一道身影。   不过片刻间,身影快速冲出浓雾,就见一名身着紫袍的弟子匆匆而来,腰间配夺魂双环,头发由发带束起,是个记名弟子。   紫袍弟子看到了他们,又注意到两人身上的气息,忆起师尊交代的,想必应该就是让自己接的贵客。   于是他快步迎了上去,待行至两人跟前才止步,行礼道:“弟子孟阙,见过两位前辈,前辈可有引荐信。”   但终究是没有见过,所以仍是谨慎询问。 第79章   醉须君也在他出声时,从怀中取出之前递来的信,交于他。   紫袍弟子见状伸手接过,仔细瞧了瞧,见确实是自己谷内递出去的信件。   于是他再次行礼,道:“两位前辈请随弟子来。”话落先一步入浓雾去。   醉须君见状,牵着岁云暮的手,跟随着入内。   浓雾后是一片毒雾林,林中毒气缠绕,若是寻常人入内,怕是要不了一会儿便会毒发身亡。   穿过毒雾林后出现了花田,其中花品各异,模样艳丽,同样的毒性也不相同。   花田深处出现青砖围墙,而花田尽头便是围墙宫门,围墙绕着花田被圈成一朵巨型花朵,里边儿是亭台楼阁,华丽壮观。   此时各处殿堂之上挂了红绸,好似门内何人结亲,很是喜庆。   岁云暮看着四周景物,莫不是万花谷此行递信,是为了让醉须君前来参加婚宴?   又走上片刻,两人才随同紫袍弟子入了一处院中,院中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弟子推开殿门,然后才回身看向两人,道:“两位前辈此行前来定是乏了,请暂留此地歇息,属下这就去唤师尊。”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牵着岁云暮入了殿。   随着殿门关上,屋里也随之静了下来。   岁云暮看了看殿门,注意到门外紫袍弟子已经离开,他才看向身侧的人,道:“万花谷莫不是寻你来参加喜宴?”   “却有可能。”醉须君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挂满整个万花宫的红绸,确实瞧着是什么人要结亲。   他揽着岁云暮就坐到一侧桌边,持着他纤细的手轻轻捏了捏,后头又道:“之前听闻万花谷谷主有个十分疼爱的女儿,正好也到了适婚的年岁,也许今日是他女儿成婚的日子。”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岁云暮之前两百年都是在不尘山,极少会下山,即使是下山也只是跟着师兄们出去游玩以及陪着师尊见人,对于其他的事知晓甚少。   知道有万花谷,但却不清楚万花谷谷主还有个女儿。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醉须君,只觉这人知道的还挺多,连人家有个女儿,且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这些事都知道。   而他的话,惹得醉须君一阵轻笑,凤眸轻挑,然后道:“有点酸。”   “什么?”岁云暮一时没回过神他的话,疑惑地出声。   醉须君见状知道岁云暮对感情的事并不太在意,所以也没打算说清,但心里边儿却是甜腻。   原来岁云暮也会吃醋,是个好兆头。   他笑着去吻他,又想在他的颈项上添个吻痕。   岁云暮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伸手一推,道:“才消下去,别添。”说话间还皱起眉。   醉须君也只好作罢,但指尖却是一直流连在上头。   待到片刻后,他才收手。   也在这时,别院外传来声响。   “有人来了。”岁云暮听了出来,先一步从醉须君的怀中起身,同时又拢了拢自己微乱的衣裳。   也不知道醉须君是个什么毛病,一坐下就喜欢扯他的衣裳。   而在他起身的刹那,敲门声出现,伴随而来的便是询问声。   “剑仙前辈可在?”   随着他的话落,岁云暮并未作声,只侧身坐到了醉须君的身边,而后取了摆在桌上的茶盏倒了杯茶递给他。   醉须君瞧着摆到自己跟前的茶笑了起来,然后小声道:“给我的?”   “恩。”岁云暮听闻应了一声,后头又道:“外头的是万花谷谷主?”   他对万花谷了解不深,所以猜不出外头的人是何人。   醉须君也没应声,只看着岁云暮手上喝了一口的茶,眼眸染笑又道:“我要你那杯。”   正是此话,岁云暮听得眉宇一挑随即看向他,见他撑着下颌笑颜涟涟地看着自己,哪里有他威严剑仙的模样,倒像个傻子。   这模样与他在南城时相差无几,也是这个傻子样。   他没辙,将手中的茶给他,道:“不去开门?”   “来的是谷主的儿子花钰和,两兄妹是双胞胎。”醉须君拿着他喝过的茶乐的高兴,也就将万花谷的人脉理顺道出。   等片刻后,他才起身去开门。   屋外站着几人,为首的身着紫金长袍,头戴紫玉发冠,生的俊朗清秀,面目柔情,眼尾处点了颗泪痣,男生女相。   要说男生女相,岁云暮的面容也同样如此,但岁云暮身上却未有一丝阴柔之气,反而是傲气凛然,更衬得他那张面容俊美。   眼前的花钰和虽生的好看,但却缺了那一丝傲气,也就瞧不出有多好看了。   花钰和在殿门打开时快速低下头,然后就见一锻白衣出现,知道出来的定是剑仙。   他微微低眸行礼,然后道:“晚辈花钰和见过剑仙前辈,今日是舍妹大喜之日,家父暂时难抽身,所以特意命晚辈前来迎前辈移步前厅,家父已备了酒宴。”   “既然是谷主千金大喜的日子,那便去吧。”醉须君也没有驳了他的意,既然是人家女儿大喜的日子,来都来了岂有不去的道理。   他又看了一眼花钰和身后几名弟子,然后才回屋去。   岁云暮也在此时回过头,见他回来,道:“看来真是那位小姐成婚的日子。”说着轻轻挑眉。   难怪结界重铸,既然是成婚的大日子,自然是要万无一失,难保不会出现偏差。   “好酸。”醉须君听着他的话轻笑出声,然后在他要出声时咬上他的唇,直将他的话都给压了回去。   缠绵亲吻好一会儿,他才道:“去看看。”说着牵起他的手,去了外头。   花钰和也在两人出门时抬起头,然后就见岁云暮侧眸看来,那双桃花眸似是勾人般,很是漂亮。   他下意识一愣,直到察觉到醉须君的目光时,他才回过神。   本以为此行只有醉须君一人来了,却没想到还有一人。   他快速低下头,然后道:“请随晚辈来。”话落走在前头,其余几人也一同跟上。   醉须君此时正紧攥着岁云暮的手,心里头有些不高兴,侧眸又瞥向岁云暮,见他看过来,忙收回目光。   只是在岁云暮转头后他又看过去,那是愈发的不高兴,一脸要哄的模样。   岁云暮又哪里察觉不出这人在闹别扭,指尖轻勾了勾他的掌心,然后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要吃糖?”   虽不知道这人好好的怎么又别扭上了,但也知道这人是在等着自己哄他,多大个人了,居然还要自己哄。   他有些无奈,然后从衣袖间取了颗流苏糖,道:“来时藏的,可要?”   醉须君见他哄自己心里边儿的郁气早散了,下意识就要去拿流苏糖。   但注意到前头时不时会回头看来的花钰和,他却又收了手,然后道:“你喂我。”说着张口,那是一定要他喂着吃。   岁云暮见状是愈发无奈,但还是将糖喂了过去。   只是下一刻却是被他咬了手指,连着舌尖以极快的速度舔过,留下一道水痕。   然后这人才笑着转过头吃起了糖,心情也好了很多。   岁云暮没办法,由着他胡闹。   到是走在前头的花钰和却是身子一颤,面色也是有些差。   还以为只是随同醉须君一块儿来的,可看现在的模样好像并不是,两人的关系恐怕还要更亲昵。   方才岁云暮的那一眼着实惊艳,结果还没生出一丝情、爱心思,这会儿却都被掐灭了,顿时有些失落。   但今日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哪里敢表露出来,可脚下凌乱的步子却是显露出了他心中的意思。   醉须君自然是瞧见了,笑了起来。   又走上片刻,他们才到前厅,此时能看到有众多宾客到场。   不过一眼望去,没什么相熟的人,都是一些制毒世家以及各门派弟子。   “前辈,请。”花钰和领着他们去了主位,待坐定后他便又匆匆离开。   在他离开后,周围落座的宾客纷纷将目光投来,似是在猜测两人的身份。   不过醉须君闭关千年,现在在场的大多都是小辈,哪怕其中有那么一两个辈分大的,可与醉须君比起来却又差了一大截。   所以他们根本未见过醉须君,也就更猜不透他的身份,窃窃私语起来。   一同坐在主桌上的几位年迈老者见此皱起眉,似是有些不悦,也不知哪里来的三流小辈,只觉万花谷的小辈做事真是不严谨。   “哼!”   也是这时,便闻一声冷哼,下一刻其中一名白发老者出了声,“敢问小友,师出哪门,如今修得何实力了,可入了筑基?”   话里行间都是在贬低他们,似乎是笃定了他们只是小门小派没什么实力,岂有同他们这些前辈坐到一个主桌上来,且这位置甚至比他们还要更高。   岁云暮知道几人是在不满醉须君,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说出这番话,筑基?   他虽不知道醉须君实力究竟如何,但他既然能成为道门的剑仙,甚至有时道门的决策还要与他商讨便能看出他的实力究竟是何。   现在入了这万花谷,到是让人看低了一些,且还被看作连筑基都没有的小弟子。   说来也是有意思,这几位瞧着都是有名望的模样,毕竟都坐在主桌上,即使再探不出他醉须君的实力,也不该说出这些话来。   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醉须君是练气的小弟子,眼含笑意,然后侧眸看向坐在身边的人。   醉须君也在他看来时看过去,见他眼中的笑意极深,气色也好了很多,果然还是要常出来游玩。   他看着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眸,只觉真是好看,也难怪那花钰和一眼就失了魂,想去咬。   不过这儿人多,他是不想让别人瞧见了他的微云失神的模样,只伸手将他落在耳畔的发丝捋了捋,然后轻声道:“想笑就笑,憋着也不难受。”   而他们旁若无人的模样,更惹得几位老者心头不快。   又一声冷哼传来,下一刻道:“也不知是哪个小门派出来的,见了前辈也不行礼,一点规矩都没有。” 第80章   他这话落下,坐在边上一名白发老者呵呵笑了笑,他抚了抚白胡。   没有立马作声,而是又笑了笑,瞧着倒还和蔼,然后他才道:“诶,老友此话就不对,人是万花谷小辈送来的与这两位小友并无关系,你若是要怪罪也是拿万花谷怪罪,怎得还拿两个小辈出气了。”   此话说着他又看向醉须君,见他二人似乎是并不知云雾关系,于是又道:“两位小友莫要介意。”   “确实是小辈的过错。”醉须君持着岁云暮的手放在掌心揉捏,时不时还又与他十指相扣。   但因着两人衣裳遮掩,倒也看不出什么,反而他低垂着头的模样让几位老者以为他这是在认错,当即面色好了许多。   只是下一刻醉须君却是抬起头来,懒洋洋的道:“我自是不会同几个小辈计较,说来,你们几位师承何处?”   他那一番话惹得几人面容一僵,当即心头涌上来怒意,这是把他们当小辈对待了,竟是还问师门。   简直就是目无尊长,胡言乱语!   啪——   一阵巨响,便见一名老者猛地一拍桌面,厉喝道:“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老夫就要替你师尊好好管教管教!”说罢伸手就要去抓他。   只是这手在即将碰到醉须君的刹那,便见一条金丝已经缠上他的手指。   下一刻又闻一声脆响,金丝直接将他的几根手指勒断,随后金丝又缠上他的手腕似是要将他的手臂牢牢禁锢。   同时,惨叫声传来。   而这一幕震的几人皆是一惊,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仙门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竟是让两个小辈动了手。   且甚至连两个小辈何时动的手都未瞧见,莫不是这两人身份不一般!   原本还热闹的喜宴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那名老者的惨叫。   “出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万花谷弟子快速赶到。   见地上躺着的老者纷纷上前去,又见他手上缠满金丝,试图将其扯断。   只是金丝却是坚韧无比,根本无法将其扯断,甚至随着他们的扯动金丝缠绕的也是越来越紧,已经开始嵌入老者的肉里   惨叫声也是越发厉害。   为首弟子见状快速回头看向身后弟子,道:“快去请医师过来!”   “是。”弟子听闻离开前厅去请医师。   为首的弟子这才看向安然坐在主桌前的两人,也知道事情出在两人身上。   他并未见过两人,只当是混进来的人,现在还伤了他门内客人,眉宇一皱当即就要出声。   只是话未落,便见一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进来,见醉须君悠闲坐在那儿,上前行礼,“惊扰了前辈。”   正是此话,众宾客纷纷惊叹,看向醉须君的目光都岔了神。   他们来时就已经见过万花谷谷主,所以在看到谷主前来时以为是来主持公道,却不想竟是对着那两个小辈毕恭毕敬,甚至还唤了前辈二字。   一个个皆是诧异不已,纷纷猜测两人的身份。   而之前就坐在主桌的几位老者见此又哪里看不出状况,尤其是先前劝和的白发老者,他看向万花谷谷主,试探着询问道:“谷主,不知这位是......”   “混账,自己去领罚!”万花谷谷主也在此时起身看向几名弟子,厉喝一声。   正是如此,几名弟子听闻立马低身,“弟子领命。”话落离开此地。   至于那几名老者听闻却是面色一沉,谁不知道万花谷谷主那一声混账是在同何人说,明着是指责门内弟子,实则不过就是在警告他们。   这让他们才压下的怒气,此时又升了起来。   万花谷谷主自然是有所察觉,不过他此时也没什么心思理会他们。   他看向醉须君,又道:“是钰和处理不当,惊扰到了前辈,晚辈这就重新摆酒宴,还请前辈莫要怪罪。”   他这般的低声下气,醉须君却是并未理会他。   这也惹得众宾客疑惑不已,究竟是什么身份能担得起万花谷谷主的一声前辈,还让他如此的低声下气。   地上那人的死活,众人已经没了心思,只将目光放在醉须君的身上。   醉须君也在此时侧眸看了过去,见万花谷谷主恭敬立于前头,道:“重新摆到是不用了,不过就损了几双筷子重新摆便是,怎么说今日也是你谷主千金的大好日子,若是因醉某而坏了好事,那醉某可担待不起。”   “那便依前辈所言。”万花谷谷主听闻点了点头,而后又命人重新摆了碗筷。   至于受伤的老者,也都命人带下去。   顿时前厅内又陷入了寂静,经过方才一番闹剧,此时谁也不敢再造次。   万花谷谷主也已经落座,又命人备了千年桃花酒。   为其斟酒后,他才道:“前辈此行过来一路可好,听闻前辈出关,晚辈一直都想去瑶台仙境拜访,但一直不得机会,这是谷内自酿的桃花酒,前辈尝尝。”   醉须君看着眼前的酒杯,酒水清澈,酒香阵阵。   他没有喝,而是看向身侧的岁云暮,道:“微云可要尝尝?”   正是此话,万花谷谷主也瞧见了坐在醉须君身侧的人,面若桃花,俊美非常。   他又命人为其斟酒,说道一番。   岁云暮看着自己眼前的酒杯,眉宇轻拧。   他不怎么喜欢喝酒,但毕竟是人家谷主斟的,不喝到是落了人家面子。   无奈,他也只得接过小喝一口,桃香浓郁可却也是苦涩不已。   眉宇皱的极紧,在醉须君笑着询问时,他才道:“味道不错。”   “既然微云觉得不错,那这酒定是好的。”醉须君说着接过他手中的酒杯,里边儿还剩下大半杯,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径自将那杯中酒给喝了。   味道确实可以,有岁云暮的香。   他又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万花谷谷主的话。   万花谷谷主见状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都说他道门剑仙醉须君难伺候,现在看来确实难,不过好在有人哄得住。   不免他又多看了岁云暮几眼,但都被醉须君挡的紧,最后也只得作罢。   而周围一同落座的几名老者在听到万花谷谷主的话时皆是一愣,那瑶台仙境他们自然知道,是道门那位的住所。   又听他提到才出关,最近出关的也只有那位,又是瑶台仙境,莫不是眼前这位是道门剑仙!   意识到这,他们眼中露出震惊。   终于是在片刻,之前劝解的那名老者出了声,只见他看向醉须君,起身微行礼,道:“晚辈师承归元,师尊为乾元真人,弟子徐怀。”   正是此话,除主桌之外的宾客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是认得徐怀,是归元门长老,在门内名望极高。   今日万花谷请来资历最高的便是这徐怀,结果徐怀竟是对着个年岁瞧着还不及他些许的小辈行礼,且又是唤自己为晚辈。   莫不是说,眼前这位是哪个隐世真人?   醉须君并未去应行礼的人,只夹了块东坡肉放到岁云暮碗中,去了肥肉只夹了瘦肉。   他见岁云暮面色有些不大好,知道是因为喝酒,也没想到岁云暮竟是如此不胜酒力,一口就这幅模样。   之前也没见他喝过酒,以为是不喜欢,结果是不能喝。   他小心抚了抚他的面庞,然后才轻声道:“可要回去歇会儿?”   “不用。”岁云暮摇了摇头,但眼前思绪却是有些混沌。   下意识攥住醉须君的衣袖,似是将他当做了支撑,依附在他的身侧。   醉须君也有所察觉,顿时有些后悔,早知方才就不忽悠着他喝酒了。   轻轻拉住他的手安抚了片刻,他才去看前头的徐怀,道:“乾元真人门下的,我记得他从入世开始便因伤闭关,如今可出关了。”   此话一落,徐怀不由得一愣。   谁都知道道门入世那一日各大仙门真人皆入道门商讨,但也有许多仙门真人并未前往,大多理由都是因伤闭关。   说白了,就是不打算掺和道门入人境的决策,也不打算将门下弟子送往道门。   其实闭门不予理会也正常,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门下弟子为了一些凡人去送死。   醉须君对于这些从来都不会干涉,若可以,他还真想带着岁云暮回仙境去,不尘山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死的只剩下一个岁云暮。   若是他也死了,不尘山可谓是彻底绝后了。   但他知道岁云暮不会回去,也只能陪着他留在人境。   现在提及这些,不过就是不想这些人凑上来罢了,徐怀虽有劝和之意,但却也将姿态摆的极高,不过就是想他们自己走,他也好得个好名声。   徐怀自然也明白,讪笑了笑,然后道:“师尊伤势严重还未出关,让前辈担忧了。”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又道:“伤了这么久看来这伤确实厉害,若缺什么可前往道门,主事定会为你们安排。”   “多谢前辈。”徐怀也没再说什么,再说下去指不定这位又要说出什么来,道谢后便坐下。   席间几人原还想上前,但看徐怀如此也都纷纷不敢上前,只当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醉须君也不在意,低头看向怀中已经有些晕乎的人。   伸手去倒了杯茶,小心递到他的唇边,然后哄着道:“喝口茶,应该会好受些。”   “恩。”岁云暮应了一声,同时茶水入了口。   浓郁茶香涌来,很快就拂散了酒气,思绪才稍稍缓和了些。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大舒服,浑身没什么力气。   一边的万花谷谷主也瞧出了岁云暮的异常,忙道:“既然身子不适,不然前辈先回去歇息,一会儿晚辈让人送些解救汤去。”   醉须君也在他的话下抬起头,轻应一声‘好’,这才抱起岁云暮,离开了前厅。 第81章   接到消息赶来的花钰和只看到醉须君出门,至于其他的则并未瞧见。   他快速收起神识步入厅内,见父亲就在主位上,上前去,“父亲。”   “让后厨煮一碗醒酒汤,再备些清淡的饭菜,送去前辈的住所。”万花谷谷主见自己的长子过来,吩咐一番。   花钰和听闻又想到了方才匆忙离开的醉须君,他没有多出声询问,点头应声便离开前厅。   *   醉须君抱着人回了住所,因谷内大婚,周围巡逻的弟子少了许多,大多都聚居在前厅。   所以住所周围一片安静,未见任何人。   将人放在床榻上,他便起身打算去帮岁云暮倒水。   只是衣裳被紧紧攥着,竟是有些难挣脱。   低眸见岁云暮看着自己,眼睛里边儿是一片混沌。   知道他这是已经醉过去了,不免有些失笑,竟是不知岁云暮如此不胜酒力,难怪之前在南城时这人不喝酒。   他低低笑了笑,然后才低身将他抱在怀中,轻哄着道:“我去倒茶,你先睡会儿,好吗?”   “你要走?”岁云暮也在他出声时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漂亮的桃花眸中染满迷茫,瞧着好似迷途的小孩儿般很是可爱。   惹得醉须君是心头柔软,忍不住轻抚着他的后背,后头又道:“只是去倒茶,你喝了酒,喝口茶会好受些。”   “茶?”岁云暮这会儿思绪已经彻底乱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知道醉须君要走,至于那茶是什么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迷迷糊糊的他又往醉须君怀中倚,同时还紧攥着他的衣裳,不肯松手。   醉须君见状愈发的想笑,他都不知道岁云暮喝醉酒后居然还会撒娇,有些可爱。   他笑着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才低头去吻他,安抚着他的情绪。   岁云暮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突然被咬了嘴巴恍惚的轻眨着眼,在他退离后才道:“你为什么咬我,你吃糖了吗?”   有点甜,为什么要咬自己,而且他的嘴巴还好甜,是吃了糖吗?   他有些好奇,伸手就去捏他的脸,后头又去捏他的唇,想要瞧瞧是不是吃糖了,不然为什么这么甜。   但下一刻手指就被咬住,还被含着往他口中带。   不怎么疼,他迷糊地看着醉须君咬自己的手指,就像是要把自己吃了般。   他抬头去看他,迷茫地道:“你要吃我吗?”   “你好吃吗?”醉须君知道他现在神智不清,忍不住回应他的话,含着他手指又咬了咬。   岁云暮这回到是有些疼了,但他仍是没有将手收回,只乖乖地道:“不好吃,你是谁,我瞧着你有些眼熟。”   “我是你的道侣,知道道侣是什么吗?”醉须君抱着他躺在床上,指尖轻抚着他的发丝,一步步哄着他应自己的话。   见岁云暮轻轻摇头,愈发的乖巧,他才又道:“就是两个人约定了以后都要长相守永不分离。”   “我们约定了吗?”岁云暮说道着轻歪了歪头,竟是有些想不起来,只觉思绪一片混沌,犹如一团迷雾笼罩遮掩了所有的一切。   他迷茫地看着醉须君,明明自己都看不清浓雾,明明都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但还是极其乖顺的靠在他的怀中,听他说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后头又听到他说喜欢,什么是喜欢。   “我也喜欢你吗?”他询问出声。   醉须君一听这话笑了起来,然后点头应声,“喜欢,你说最喜欢的就是我,还说要给我生个小微云。”   “那应该是喜欢的。”岁云暮也跟着点头,只觉眼前人说的很有道理,自己都想给他生个小微云,那肯定是喜欢的。   原来自己有道侣,生的还挺好看。   他笑了起来,到是有些哄回来了。   醉须君见状又去吻他,不过这回只有浅浅一个吻,他就收起。   低眸见他仍然是有些迷茫,可见酒劲还没过,他起身道:“我去给你倒茶。”话落下床去了桌边。   只是他这才刚站定便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回头见岁云暮竟也跟了过来,身上的衣裳因着方才那番有些凌乱,隐约能够看清衣裳里边儿落着的几个吻痕。   颈项上的几个吻痕因为要来万花谷,岁云暮用了些药膏消了,至于身上的,衣裳一遮瞧不见也就没去理会。   这反倒是给了醉须君钻空,直在上头添了许多,还一个颜色比一个深,好几回仿佛都要滴血了。   此时他瞧见,放下手中茶杯就去抱他,然后干脆坐在桌边也不去床上了。   又将他的衣裳拢了拢,这才道:“怎么过来了?”   “你是我的道侣,我怕你走丢了。”岁云暮乖乖地出声,下一刻又挨着靠在他的颈窝处。   醉须君也没想到他这么乖,竟然还怕自己走丢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恩,我确实容易走丢,你要好好看着我。”   “好。”岁云暮点了点头,只觉自己得好好看着他,不然哪一日他走丢了饿死在外头就不好了。   又见他递茶过来,小心接过喝了一口,喉咙中的苦涩也散了许多。   之后他又要了两杯才缓和,同时思绪也是愈发的凌乱,窝在他的颈窝处闭上眼。   “困了?”醉须君见状也知道这是困了,轻轻拍抚着他的背。   岁云暮应着点头,之后又往他怀中靠,使得自己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才静下来。   醉须君抱着他去了床边,只打算陪着他睡会儿。   只是才刚将人放下,便听到敲门声传来。   低头见岁云暮已经浑浑噩噩的睡下,又哄了几句,然后他才去开门。   门外花钰和端着一碗醒酒汤,以及几份较为清淡的饭菜。   见醉须君开门,他快速低头,然后将手中饭菜递过去,道:“前辈,父亲让晚辈送来醒酒汤。”   醉须君看到了那碗醒酒汤,然后又去看花钰和。   此时他已经抬头,只是目光却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身后,回过头去,就见方才还浑浑噩噩睡下的岁云暮此时就站在他的身后。   双眸间染满困倦与迷茫,衣裳微乱,能够看到他衣襟下的吻痕。   意识到花钰和可能也瞧见了,他皱起眉,转头接过他手中饭菜紧接着关上门,然后将岁云暮扛了回去。   饭菜随意摆在桌上,他将岁云暮放在床上后就去咬他的脖子,同时还去扯他的衣裳。   不过片刻间,衣裳便落了一地。   岁云暮也在被这么摔到床上后有些昏呼呼的,攥着他的衣裳,委屈地唤他,“我难受。”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没再动作,本就是有意吓他,现在见他白了脸当即便收了手。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有些热,然后又去摸了摸他的脸,道:“哪儿不舒服?”   岁云暮难受的直皱眉,拉着他的手就覆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道:“疼。”   “暗伤又发作了吗?”醉须君见状也知道这应该是暗伤发作了,取了颗药丸喂到他的口中,期间还喂了颗蜜枣。   低眸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又道:“我去煎药,你乖乖睡着等我,好吗?”边说边为他穿衣。   岁云暮吃了药后稍稍缓和了一些,听见他说要走,伸手又拉住他的衣裳,道:“我想吃荷花酥。”   “那你乖乖等我,好不好?”醉须君哄着又去咬他。   只是还没咬到,岁云暮却是先一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漂亮的桃花眸轻眨了眨。   他又摇头,然后道:“你又想吃我?”   “一口都不让吃?”醉须君笑着出声,就像是哄孩子般哄他。   岁云暮见他同自己商量着吃几口陷入了沉思,是能吃还是不能吃,他不知道。   于是他又摇头,道:“一口也会疼。”   “那两口,两口就不会疼。”   此话一落,岁云暮混沌的思绪是愈发的迷糊了,竟是分不清这个一口和两口,总觉得有些不对。   一口会疼,两口好似确实不会疼。   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眉头皱的极紧。   醉须君见状也没舍得在忽悠他,在他的眼尾处落了一吻,道:“我去煎药,你乖乖留在这儿,回来给你带荷花酥。”说着就要起身。   不过他这才起身,衣袖竟是又被拉住了。   他回过身,见岁云暮仰头看着自己,那副模样乖巧的真是像个迷途的小孩儿。   笑了笑,道:“怎么了,还要什么?”   “那就两口吧,不会疼。”岁云暮说着也觉得没错,只是说一口会疼,但没说两口也会疼,所以应该是不会疼。   他还乖乖地点头,只觉自己一点儿也没说错。   醉须君没想到他拉住自己是为了说这些,同时觉得岁云暮喝醉酒后怎得就变了这么一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样。   他轻声笑着,然后又听到他的催促,这才回身揽着他的腰低头去吻他。   这回也没再咬,就怕这人一会儿又闹着说自己骗他,两口也是疼。   以至于这个吻格外的温柔,缠着他与自己沉沦,双手顺势抚上他的肩头,将他的衣裳脱下半挂在手肘间。   屋中弥漫甜腻浓香,两人缠绵下更传来亲昵声。   到之后,岁云暮有些喘不上气,仰着头眼中溢出薄雾,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   本就因为喝酒身子有些使不上劲,这会儿是彻底没了力气,身子一软直接就往后倒去。   好在醉须君揽着他,这才没有摔倒。   终于这个吻也散了,他只觉得唇上有些疼,漂亮的眼眸一瞥瞪了他一眼,道:“你骗我,都咬肿了。”说着还抓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唇。   醉须君也随之轻摸了摸,是有些肿,但很好看。   不过面上却是懊悔,他道:“我的错,不应该吃三口,这是三口,方才两口是不是不疼。”   “这是三口?”岁云暮说着又混沌了起来,这是三口吗?   那刚刚的才是两口,恩,确实不疼,还有些甜。   他的目光又落在醉须君的唇上,点了点头道:“两口是甜的。”   “那还要吗?”醉须君哄着他,指尖则轻轻抚着他的唇,这会儿都红了,就同抹了胭脂般。   岁云暮听着没有回话,反而是皱起眉,仔细思虑着要不要。   虽然两口有点甜,但刚刚三口嘴巴还好疼,都咬肿了。   终于他还是乖乖摇了摇头,搂上他的颈项,趴在他的怀中,道:“嘴巴疼,等不疼了再吃。”   “好。”醉须君笑着拍抚着他的背,察觉到他的身子软了下来,后头又道:“乖乖睡会儿,我去煎药,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说着还在他的颈项边落了一吻。   岁云暮这会儿也有些迷糊,酒劲又涌了上来,最后在他的安抚下睡了过去,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醉须君听到了,知道他是睡着了,没有立马走而是一直抱着他哄他。   直到岁云暮睡沉,他才出门去。   知道岁云暮不喜欢药味,所以没有再前院,而是去了另一侧的位置煎药。   至于先前还站在门外的花钰和此时已经离开,可他这一路走去却是一片混沌。   方才那一眼,虽然岁云暮的身形让醉须君挡去了大片,可他还是看到了,藏在岁云暮衣襟下的吻痕。   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只觉得留在岁云暮的身上格外好看,甚至在想若是能多添几个是不是会更好看。   下意识他停下步子,然后回过头去。   见别院就在前头不远的位置,青砖玉瓦,轻纱在风中飞舞。   也不知是作何想的,他竟是鬼使神差的又走了回去。   看着眼前殿门,他才清醒过来,只打算离开。   但才转身他却又停下,察觉到殿内没什么声音,是不在吗?   于是他又回过身去,迟疑片刻,这才伸手轻敲了敲,“前辈可在,父亲要我来问问,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话落,殿内一片寂静。   也是同时,他发现门未锁,不过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屋里边儿格外安静,他下意识看向床榻边,就见上头睡着一人。   不由得,他就想到了方才看到的岁云暮,那醒酒汤父亲只让他送来但却并未告诉他是何人喝醉了,可依着方才所见,应该不是醉须君喝醉了。   所以,躺在床上的是岁云暮?   一阵恍惚下,他已经走了进去。   等到他回神时,已经站在床边。   岁云暮就睡在床榻上,因喝了酒的缘故,睡得极沉,并未察觉到有人入门。   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有些松垮,从他的方向虽瞧不见什么,可却也愈显勾人。   一双玉手搭在身前,衣袖半撩,能够清晰的看到衣袖下的手,白净的宛若玉石。   身侧随意摆了几件衣裳,想是才脱下来,发丝缠绕在上头。   他看着熟睡中的人,心中涌上来一番悸动,那是他从未有过的。   下意识,他想要去触碰,指尖轻颤缓缓抚了上去。   “万花谷少谷主?”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第82章   正是这一声轻笑,他只觉得有寒意自脚下升起,最后全数涌入心口。   方才看到只有岁云暮一人睡在屋中时,他浑浑噩噩的全然忘了醉须君。   他快速收起心中悸动,然后回过头去,见醉须君就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颌,整个人慵懒的倚在一侧。   看着他的目光未染一丝怒意,反而笑意更甚。   可正是如此,他知道醉须君恼了,且他竟是未察觉到这人是何时进的屋,又坐在那儿看了多久。   他如今实力虽比不上醉须君,但不至于人已经到了身边连一丝都未察觉到,甚至不知道这人是何时在的。   清楚的明白,以醉须君的实力,要他的命轻而易举。   稳下心神,他道:“家父让晚辈来照顾前辈,方才敲门没有人应答,晚辈以为前辈是出了事才贸然入屋,惊扰到了前辈。”   “照顾?”醉须君听着他的一番解释轻挑眉,同样的眼底笑意极浓,后头又道:“那倒是让谷主劳心了。”   花钰和不知他意思,但还是应和出声,“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万花谷招待不周,到时晚辈定奉上厚礼,还望前辈莫怪罪。”   “既然少谷主都这么说了,若我再追究,传出去怕是得说我欺负晚辈了。”醉须君笑着出声,指尖搭在面庞上轻轻点着,有些漫不经心。   对于前厅的事,他对此并不在意。   不过就是些小门派,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   他撑着下颌又去看床榻上的人,见床面并未有动过的痕迹,就连岁云暮也是维持着自己走时的姿态。   岁云暮的睡相极好,有时候一晚上都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大多都是自己抱着他换方位。   侧眸又去看花钰和,见他低着头全然没有方才那想要去触碰岁云暮的模样。   但他清楚的知道,花钰和当时看着岁云暮的目光是什么样,因为他也常常这样看着岁云暮,想要占有他,想要他成为自己的。   没想到走了个认识千年的修有容,今日竟是又多出个只见了一面就动心的万花谷少谷主。   他冷笑一声,道:“少谷主可知我今日会来万花谷,并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所以如果我想动你,就是你万花谷那几个老祖宗来了,都保不住你。”   就是他现在杀了花钰和,他万花宫都不敢多出一言。   不过如今岁云暮身子不大好,难得有个地方能让他如此舒心,气色才好了一点,别因为这事影响了他。   所以他并不打算杀花钰和,只笑着又道:“少谷主年轻气盛倒也能理解,不过有句话要送你,不该想的别想,不然哪一日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花钰和听着此话面色一白,他清楚的知道醉须君是在警告他,警告他方才对岁云暮起的心思。   就如他所言,他若是想动自己,父亲乃至整个万花谷都会放弃他,毕竟醉须君背后的是整个道门。   即使没有道门,他万花谷在他眼中也都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与那些小门小派相差无几。   喉间有些酸涩,甚至说不上话来。   他从未对一个人有过什么念头,更别提还升起了想要将那个人占为己有的想法。   岁云暮生的极好,那张面孔明明生的阴柔,可他身上的傲气却是容颜所无法遮掩,甚至更盛。   正是如此,让他生出了想要他的心思,想知道他那股傲气散去时会是什么样的,想要看他依附于自己的模样。   只是这些他却是一丝都不敢表露出来,甚至连神色都不敢有。   醉须君的警告便是在告诉他,若是他敢对岁云暮动这些心思,便是他的死期。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出了声,“晚辈不敢,家父寻晚辈还有事,晚辈告退。”话落才走,步子沉重,喉咙更是干涩无比。   “君和......”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唤,浅的根本就听不清楚,只隐隐能听出最后一个字。   本就因为醉须君的警告思绪有些混沌,此时听到这一声唤时,他竟是有些分不清他唤的是何名。   君和?钰和?   他快速转过头去,见醉须君此时已经到了床边,揽着岁云暮往怀中抱。   同时,轻唤又传来,不过仍然是极其模糊。   看着岁云暮亲昵的倚在醉须君的怀中,他只觉得刺眼,心尖也有些疼。   之前听妹妹提到说是喜欢时心会疼,他不以为意,现在才知是真的。   明明也才见过他一面,可竟然已经会心痛了,这也使得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醉须君注意到了花钰和的目光,侧眸看去,此时眼中笑意全散有的也都是寒意。   “滚!”他在一声厉喝下,抬手一拂。   下一刻便见一道劲风袭去,瞬间就将花钰和震出门外,同时殿门也随即关上。   花钰和没有任何防备,被这么震出去时只觉五脏剧痛,吐出血来。   不仅仅如此,就连左手也都是犹如废了一般,剧痛不已。   他知道醉须君这一击是用足了力道,能将他打残但不会杀他,终于是在一阵剧痛下,他直接昏厥过去。   醉须君并不在意他是生是死,这会儿正抱着怀中人轻哄,手上则轻轻揉着他的腹部,道:“可还疼?”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眉头也是皱的极紧。   他睁开眼看向醉须君,漂亮的桃花眸中染满了委屈,又道:“像虫子在咬,我肚子里是不是都是虫子?”边说还边掀开被子去看。   见醉须君的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还有热意不断渡入其中,稍稍减轻了一些,但还是不舒服。   就像是虫子要咬破他的肚子一样,极其难受。   “像虫子吗?”醉须君这还是第一回听到他形容暗伤的痛,竟是像虫子在咬,有些心疼。   以往这人连个疼都不会说,这会儿喝醉酒了到是连像什么都说出来了。   又揉了一会儿,他道:“我去拿药。”   “吃了就不疼了吗?”岁云暮迷糊地询问出声。   醉须君应着点头,然后才将他从被褥间抱了出来。   外衫滑落,一双玉足随即映入眼帘,蜷缩着挨在他的怀中。   而他也顺势搂上醉须君的颈项,这才没有摔下去。   桌上摆了才煎好的药,浓郁药香味不断飘来,扰的人眉头直皱。   醉须君取了一勺吹凉了去喂他,只是岁云暮却是快速躲开,然后直接躲到了他的颈窝处,摇摇头不想喝。   “那先吃荷花酥?”他将药放了回去,揽着又往怀中坐,随后从储物袋中取了块荷花酥来。   这还是他之前在不尘山山下时买的,岁云暮没吃完,就一直留在储物袋中。   他将荷花酥递过去,哄着他来吃。   岁云暮也闻到了荷花酥的香味,小心转过头去,见荷花酥就在跟前,荷花盛开,浓香四溢。   “好香。”他轻囔一句,然后才张口去咬。   只是荷花酥还没咬到,反而是嘴里多出一只勺子,同时一口药已经喂了进去,苦涩的气息随即涌来。   也不知这药到底是放了什么,苦的他头晕眼花,浑身打颤。   他委屈地去看醉须君,“好苦。”   “怎么会苦,荷花酥是甜的,不信你再尝尝。”醉须君一见他可怜兮兮的说苦,忙取了一小块荷花酥喂到他口中。   甜腻的气息快速袭来,瞬间就将口中的苦涩都给掩去。   这也让岁云暮有些愣了神,明明刚刚吃就是苦,怎么现在又变成甜了。   醉须君见他愣神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不过得忽悠他,所以面上仍是同方才那般。   他又取了一小块喂给他,道:“是不是不苦,肯定是你自己想太多,明明就是甜的。”边说边又取了小块给他。   岁云暮吃着确实是甜的,也就真的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看着他乖乖地点头。   之后又见他给自己喂荷花酥吃,也没了抗拒,就是一口下去又是苦的。   不过下一口却又变成甜的,只觉奇奇怪怪的。   但他也没有多想,很快就把药给吃完了,最后荷花酥还剩一小口,被他抱在手中吃。   醉须君见他一个人安静的吃荷花酥,笑着又去帮他梳头发,此时发绸已经取下,青丝也都全数散落。   见他吃好半天也没个声音,低头道:“好吃吗?”   “好吃。”岁云暮点了点头,此时手里只剩下一点点,他笑着递给醉须君,道:“你尝尝。”   醉须君看着递过来的荷花酥也没推拒,张口就都给吃了,后头还咬了咬他的手指,直将上头的都吃完了。   只是抬头时却见岁云暮可怜兮兮的红了眼,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轻咳一声,道:“怎么了?”   “你都吃完了。”岁云暮委屈地出声,然后又去看自己的手指,被舔过后还有水渍留在上头。   吃了自己的荷花酥就算了,还咬自己还舔自己,这是又要吃自己。   他哭着就扑到他的怀中,哑着音道:“你还咬我,你是不是又要吃我,我不好吃,我一点也不好吃,肚子里还有小虫咬我,你还要吃我。”   “额。”醉须君没想到他为了块荷花酥居然哭了,从他认识岁云暮便从未见他哭过,唯一一次还是前几日梦魇不尘山时哭了,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又哭了。   而且哭的有些可怜,就像被人抢了玩具一般。   他确实抢了,不过不是玩具,而是把他荷花酥都给抢了。   听着他委屈地哭声,强忍着想笑的心思,哄着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又取了块荷花酥,“还有还有。”   “不要,我就要那块,我就是给你尝一口,你都吃了,我还没吃呢。”岁云暮说着哭的更厉害了,那是非得要自己那块。   醉须君无奈,岁云暮那一块连一口都没有,要怎么尝一口。   不过他这会儿也没敢说这些,哄着又道:“我都吃了,还是你想我吐给你?”   “那你吐。”岁云暮听到他说这话抬起头,脸上布满泪光,抿着唇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给自己吐。   醉须君一听眉宇微挑,他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这人还真的想他吐。   他看着岁云暮一脸期待的模样,笑道:“真的要?”   “恩。”岁云暮轻轻地点头。   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非得要,无奈地道:“那你一会儿可不能嫌弃又说不要。”   “快点快点。”岁云暮笑着催促他,脸上虽还挂着泪痕,可眼中却都是笑。   一双玉足也随着他的催促轻轻晃了晃,足尖圆润,同玉石般漂亮。   醉须君被催的没办法,但也不可能真的吐,只好佯装着侧过头去,一副要吐的模样。   正是如此,岁云暮立马变了个神色,嫌弃地道:“你真脏,竟然真的吐,笨蛋,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二师兄说的对,道侣都是笨蛋。”   “恩?”醉须君听到此话立马回过头,见岁云暮坐在自己怀中一脸的笑意,眼中也都是亮光,俨然是一副捉弄到人的高傲模样。   他顿时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了,合着前头装哭都是骗人的,就是在捉弄自己。   知道这人可能会有坏心思,没想到这么坏。   于是他伸手就去挠他的痒,道:“好啊,你居然骗我,还骂我是笨蛋,看我不收拾你。”   “是二师兄说的,不是我说的。”岁云暮被他这一挠是痒的不行,身子发颤着就要逃。   但是被他紧紧抱着根本逃不了,最后只能抬腿去踢他,笑声也随即而来。   终于他这一脚踢在醉须君的手上,下一刻猛地就摔在了地上。   “微云!”醉须君没想到这人反应如此大,见他摔在地上,当即没了闹他的心思,忙伸手要将他从地上抱起来。   只是才伸手,岁云暮却是快速从地上爬起,最后钻到一侧架子边躲了起来,同时还有笑声传来。   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醉须君哪里还不知,这人是根本没摔疼,而且还玩起来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岁云暮,会捉弄人还会哭,最重要的是,竟然同个小孩子般还玩捉迷藏。   莫不是喝了酒,变成小孩儿了不成。   不过他想玩那便陪他玩吧,总归这会儿也没什么事。   于是他起了身,目光却是瞥了一眼躲在架子边露出一锻衣袖的人,然后道:“真奇怪,刚刚还在这儿,怎么现在就没人了,莫不是学了隐身,那可真厉害。”   他说着收回目光,然后去了另一边寻,只是余光却是一直注意着架子边。   岁云暮也在他转过身时探出脑袋,见他去了另一边,笑嘻嘻地又道:“道侣怎么这么笨,这都没有找到我,笨死了。”说着从架子边爬出去,随后又躲去了对面的轻纱下。   而他的动作,醉须君自然是有所察觉,就连他的话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合着他陪岁云暮玩,结果这人张口闭口就是笨蛋,惯得。   终于他还是转过身,然后径直朝着岁云暮躲藏的位置行去。   岁云暮也在他过来的时候缩了回去,目光看向一侧的巨大花瓶,缩着身子要爬过去。   只是下一刻脚就被抓住,回过头就见醉须君已经在他的身侧,这会儿就抓着他的脚。   当即他就要爬出去,可才动就被拖了回去,吓得他一阵惊呼。   “说谁是笨蛋?”醉须君伸手就将他按在地上,说笑着又去挠他的痒。   正是如此,岁云暮是挣扎的愈发厉害,笑声也是不断,身上溢出一层薄汗。   他抬腿去踢他,似是要挣脱出去。   不过这回醉须君早有防备,直接将他的腿给按住然后抱在怀中,这回也没再去挠别处反而是挠起他的脚心,嘴里还问他谁是笨蛋。   岁云暮这是被闹得都快没什么力气了,但还是一个劲的挣扎,最后哭着出声,“是我是我,你别挠了,是我。”说着躺在地上有些脱力,眼中还有清泪落下来,委屈地不行。   “我知道你是笨蛋,也不用说这么多次。”醉须君听到满意的答案这才收了手,然后将他软绵绵的身子抱起回了床榻上。   只是才刚回去,岁云暮就在一个翻身间去了床榻里边儿,背对着不想理他。   “生气了?”醉须君见状笑了笑,低身坐在床边。   岁云暮没有回头,只轻轻‘哼’了一声,俨然是恼了。   “真生气了?”醉须君瞧着伸手抚上他落在床面的发丝,抚摸之下只觉轻柔无比,抬手间撩起一缕放到唇边落了一吻。   而他的动作,岁云暮瞧见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亲自己的头发。   也不恼了,爬着坐到他的怀中,轻打了个哈切也去亲他的头发。   “要不要睡会儿?”醉须君见他打哈欠知道这是闹累了,想来也是,醉酒后酒劲这么大,又是做这个又是做那个的,哪里会不累。   他抱着人躺了回去,之后又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轻抚着他的面庞哄他睡觉。   岁云暮这会儿确实有些困,又打了个哈切,他才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腹部,轻声道:“你帮我揉揉。”   “好。”醉须君点头应声,手上则帮他揉捏,同时还渡了些灵气。   这也使得岁云暮愈发的昏沉,同时觉得身子有些暖,很是舒适。   他侧身完全靠在醉须君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腰,这才沉沉睡下。   醉须君到是没有睡,而是一直陪着他。   屋外夕阳西下,午后的时候下过一场雨,此时雨停了,天空挂起橙光,一眼望不到头。   与此同时,便见两道身影快步行来,终于在行至别院外才停下。   万花谷谷主并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在别院外站了片刻,随后看向身后的妇人。   他看着眼前女子,道:“今日的事惊扰到了前辈,夫人在这儿等我,我去请前辈。”   “那钰儿他......”花夫人听闻也知他的意思,只是花钰和被伤成这样,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被送去时,五脏俱损,伤的极重。   想到花钰和的模样,她便掩泪哭泣。   “钰儿定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前辈,不然前辈怎么可能与一个小辈计较,你若是还想要思思便不可再提此事。”万花谷谷主又哪里不心疼自己的长子,但也清楚,醉须君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动手。   毕竟前厅时他也没有动手,仅仅只是警告了一番,而非花钰和这样损了他的五脏。   花夫人见此也是无奈,只能如此。   万花谷谷主见她不在说,这才入了别院,见前头殿门伸手敲门,“前辈。”   他这话落,殿内并未传来声音。   于是他又伸手去敲门,这回到是有了动静,不过门没有开,他便站在边上等着。   岁云暮听到了敲门声,皱着眉睁开眼。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他现在醒来只觉头疼不已,身子也是疲乏,仿佛出去做了贼般。   他挣扎着起身,同时还伸手抚上额头,试图将那股子疼意掩去。   “头疼?”醉须君见他起身也跟随着起身,揽着靠在怀中,然后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两侧,帮他去揉。   此番,岁云暮才好受了些。   等到片刻后,他迷茫地看向四周,然后道:“我们在哪儿?”   “万花谷,你喝了酒,可还记得?”醉须君见他这番知道这是清醒过来了,到是有些失落,前头那个软绵绵的岁云暮真是可爱。   不然下回再哄着他喝酒,还会同自己撒娇。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极好。   “笑什么?”岁云暮听到了他的笑,眼眸一瞥看向他,后头又道:“骗我吃药?”   此话一落,醉须君轻揉的动作随即止下,然后低眸去看他。   见他看着自己,笑着道:“记得?”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其实记得不大清楚,毕竟是醉酒后做的事,但隐约还是有些记忆,比如这人拿荷花酥骗自己喝药的事。   他都不知道,自己喝醉了酒,居然可以这幅样子被骗,什么苦是错觉,也就他醉须君说得出来。   眉心的疼是愈来愈厉害,他也没再让他揉而是起身自己揉,之后又道:“谷主在门外等你,你不去看看?”   “我再给你揉揉。”醉须君因花钰和的事有些迁怒于万花谷谷主,所以也就并不想去搭理他。   又将岁云暮揽到怀中,咬着他的耳垂,手上则帮他按摩。   岁云暮现在是浑身都难受,果然是不能喝酒,喝了酒不仅仅做出奇怪的事,醒来浑身都不舒服。   他依附在醉须君的怀中,由着他帮自己。   但很快就注意到这人的手又开始胡作非为,侧眸看向他。   “你喝醉时磕到腿了,我只是帮你瞧瞧。”醉须君低垂着头靠在他的肩头,之后便掀开他的衣裳,白皙的双腿也随即映入眼帘,上头染了许多吻痕。   之前岁云暮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他是只想哄他高兴,倒没什么念想。   这会儿人清醒了,就有些想吃他了。   不过他知道岁云暮定是不会同意,也就只好瞧瞧。   岁云暮知道他在鬼扯,但见他真的不打算做什么,也就由着他去胡闹。   他闭着眸又躺回他的怀中,实在是宿醉后太难受,没什么力气。   正在这时,敲门声再次传来,万花谷谷主的声音也一同传来。   岁云暮听到了,侧眸看向不远处的殿门,道:“去看看吧,应该是等不及想要求你办事了,雪参我还没吃过。” 第83章   他不知道万花谷是哪里惹到了醉须君,能看得出醉须君对他们有情绪。   说雪参也不过就是哄他,毕竟是在人家的地方,不能做的太难看了。   醉须君又哪里不知他的意思,偏偏他就是被哄到了,低头便去吻他,咬着他的唇缠绵。   虽然之前软绵绵的岁云暮很可爱,不过他更喜欢现在的岁云暮,虽是在顺从他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是一点没散。   直等片刻后,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瞧着他因为缠绵而格外红艳的唇,忍不住又咬了两口,才道:“那就去看看吧。”   “恩。”岁云暮点头。   不过他没什么兴趣,转身又躺了回去。   醉须君见状也没再唤他,酒醉这也才一二个时辰,怕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他自然不舍得岁云暮现在起来,替他盖了被子后,他才起身穿衣。   岁云暮也在他穿衣时回过头,见他披散着头发,道冠则摆在桌边。   又从床上坐起,同时取了自己的发绸,道:“可要帮你束发?”   “你要帮我吗?”醉须君乐的高兴,心里边儿更是犹如染了蜜糖,格外甜。   岁云暮在他询问后下床,然后站在他的身后,伸手为他束发。   没有用道冠,只随意用发绸将头发都束起,俊美的容颜也都展露无余,发丝高束,英姿飒爽。   之前的道冠太过繁琐,他烦的没心思去帮他戴,就干脆这么着了。   而他的心思醉须君清楚,但仍然是极其高兴,因为这是岁云暮第一次为他束发,甚至可能他从未给谁束过发。   想到这儿,他在岁云暮收手时揽上他的后腰,抱着他往怀中倚,然后道:“我是第一个吗?”   岁云暮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说来他确实没有帮其他人束过发,醉须君是第一个。   于是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醉须君这会儿心情极好,抱着他又缠了好一会儿。   直扰的岁云暮喊困了,他才松开,但仍是没有走,哄着他睡觉。   岁云暮没辙,自己睡去了。   直到他睡熟,醉须君才出门去。   门外只有万花谷谷主一人,至于万花谷花夫人则在别院外。   他没有在意,关上门后就去了院中,坐在一侧树下石桌边。   万花谷谷主见状一同上前去,道:“今日钰儿惊扰了前辈,我已经命人将他关在屋中思过,还望前辈莫怪罪。”   “你们父子两到是喜欢用这个莫怪罪。”醉须君听他说这些只觉有趣,这左一个莫怪罪右一个莫怪罪,到成他欺负小辈了。   不过该给的教训也给了,若花钰和再冲撞上来,他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他看着万花谷谷主无奈的面色,又道:“谷主递信瑶台仙境,莫不是就是为了让我不要怪罪你们?”   正是此话,万花谷谷主知道他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方才他便已经想了若醉须君要继续追求,便将花钰和交由道门处置,一个长子与整个万花谷,自然是万花谷更为重要,要怪就怪长子自己犯了蠢的犯上去。   而现在醉须君不打算追究,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都带了笑。   虽这笑苦涩,但也不至于同方才那般的死气沉沉。   他看了看醉须君,然后道:“确实有事相求,可否请前辈移步?”   醉须君没有作声也没有动作,只看着他。   这也让万花谷谷主有些不知意思,甚至觉得方才的不追究只是诓他的。   如此,他就要出声。   不过话还未落,醉须君却先出了声,道:“既然如此,那谷主带路吧。”   “前辈请随我来。”万花谷谷主见状快速让开身,然后便领着他出院。   花夫人等候在别院外,见两人出来,她微微低身行礼。   醉须君见状轻点头应了,然后跟随万花谷谷主离开。   此时天色渐暗,谷内红菱高挂,前厅热闹非凡。   后院则较为清净,一路行去除了几名侍女外并未再见到任何人。   而在入后院时,醉须君便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浓郁死气,这就表示后院有人死了。   大喜的日子,谷中后院竟是死了人,且看两人的模样似乎是知道这事。   约莫走上片刻,他们到了一处挂满红菱格外喜庆的殿外,隐隐瞧着似乎是婚房,死气也更浓郁。   不过这死气被人故意压下,也就是说其他人并不能察觉到。   又见殿门被推开,从里边儿走出来一名侍女,面色有些差,她身上沾染了大片死气,能看得出她接触死人的时间最久。   抬眸他看向门内,大致已经有了猜想。   侍女阿月见迎面而来的人收起眼中湿润,低身行礼,“奴婢见过谷主,见过夫人。”   “下去吧,暂时不要让其他人进来。”万花谷谷主点了点头,然后才入门去。   阿月不知谷主要做什么,但也没有出声询问,只点了点头便守在门外。   屋中红烛火晃动,夜色之下,只余下烛火的亮光。   桌上摆了果茶,金盏琉璃,四周挂满了红绸。   醉须君看着屋中摆设,然后又看向一侧床榻上,见上头躺着一名身着红色喜服的女子。   若没有猜错,应该就是万花谷谷主的女儿花思诗,而且已经死了,时间至少有一二年之久。   看来从入院开始就探到的死气,是花思诗的。   他只知道万花谷谷主有个疼爱的女儿,但却不知人已经死了,且万花谷谷主还在今日给她大婚,阴亲?   阴亲在仙境有,不过在道门算是大忌,犯上便是重罚。   万花谷不分正邪更不属于道门,自然道门也管不到他身上去。   他也就没有太在意,目光又放在坐在床边的人,同样穿了红色婚服,看模样应该就是这场阴亲的新郎。   只是看新郎那悲痛欲绝的模样,似乎又不像是被迫的。   没有作声,站在一侧瞧着。   万花谷谷主大致能猜出他心中所想,也没说什么,既然将醉须君请来他便没打算隐瞒这件事。   又去看坐在床边的男子,道:“姜棋。”   姜棋听到声音回过头,见万花谷谷主与花夫人就在身后几步之外,忙掩去眼中湿润,起身道:“师尊,思思没事。”   “恩。”谷主点头应声,随后又让出道来,看向醉须君,“我想前辈应该也看出来了,可否请前辈救救小女。”   此话一落,醉须君却是微微挑眉,道:“谷主说笑了,人死醉某也没办法。”   他大概能猜到谷主想他救花思诗,不过这人都死了,而且已经死了两年之久,魂都没了,如何救。   若是能救,岁云暮早用到法子,而不是直接将自己下葬埋了。   结果现在万花谷谷主竟然想要自己救花思诗,人死魂灭,就是三清祖师来了都救不了。   只是他这话才说完,便听到一声巨响,姜棋一拳砸在一侧床柱上,眼中更是猩红一片。   他看着醉须君,厉喝一声,“闭嘴,思思她没有死。”   醉须君没有作声,甚至连动作也未有,可微眯起的眼眸却是彰显出他其中不悦。   万花谷谷主也被他的言语气到,随即出声,“放肆,这里岂是你能多言!”   “师尊,他......”姜棋还想再说,可看到谷主动怒的目光也明白意思,紧抿了抿唇,然后他才又道:“弟子知错。”   他的认错,谷主暗沉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一些。   回头看向醉须君,低身道:“是晚辈教导无方。”   “谷主教不好长子也就罢了,连徒弟都教不好,看来确实是教导无方,也不知谷中那几位祖师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你。”醉须君冷笑出声,并未将两人的认错听进去。   在知道万花谷谷主的请求时,他便不打算掺和,现在便更不想了。   而他的话,几人是听得明白,是不打算帮忙。   这让万花谷谷主犹如又老了数十岁般,头发都有些白了,面容更是惨淡。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最终是什么都未说,“是思思无福。”   但也在这是,花夫人却是直接跪在地上,对着醉须君便是几个响头,然后道:“前辈你救救我女儿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都给你,就是把我这条命给你都可以,求求你。”说着又开始磕头,面上落满眼泪,有些刺眼。   万花谷谷主见状没有去拦她,甚至也跟着跪在地上。   醉须君看的眉头一跳,他确实没想到花夫人会直接跪下来求他,就连谷主也是。   可花思诗魂都已经没了,如何能救。   他没有作声,只看着他们。   站在床边的姜棋看着眼前师尊与师母跪在地上不断地求眼前的人,他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但他知道眼前人一定能救思思。   于是他一同跪在地上,“是我口无遮拦,只要前辈能救思思,我这条命就是前辈的,前辈要杀要剐都可以,求前辈救救思思。”   只要能救花思诗,他不在乎自己这条命,死了便死了,只要思思还活着便好。   醉须君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三人只觉有些头疼,虽说万花谷比不得道门,但总归来说是个威望极高的门派。   结果现在门派谷主跪着,连同他的徒弟夫人也一块儿跪着,莫不是眼前的花思诗真有一线生机。   他微微皱眉看向床榻上的人,见她气息魂魄全无,口中则含着定尸珠,这才没有让尸身腐化,至于其他的就什么都没了。   又看了一眼,他才低头去看几人,道:“说来听听。”   万花谷谷主听到此话快速抬起头,见他绕过他们去了床边,同时还伸手去探花思诗的脉。   正是如此,花夫人下意识抓住谷主的衣裳,眼含清泪地看向他。   谷主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同时也明白醉须君这是答应了救花思诗,虽然机会渺茫。   可这两年来,他们想了许多法子,但根本没有一点效用,最后只能找上醉须君帮忙。   意识到这,他看向醉须君,道:“小女在两年前出谷游玩,以往她出去游玩时常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所以我们没有放在心上。”   “但之后半年都没有小女的消息,我派人出去寻找,但都一直没有寻到,直到一年前有消息递来说小女死在一个名叫平安村的村子里。”   “我们找去的时候,整个平安村的人都已经死光了,而小女和一同前往的几个弟子被困在一处山洞中。”   “山洞不大只能勉强够五个人藏,而他们全死在里面,包括小女。”   “寻到小女时她体内还留有一口真元,我想应该是几个弟子为保她才给她的真元。”   “所以我们在将人带回万花谷后便招魂预备起死回生,但招魂七七四十九天都未能寻得她的魂。”   此话落下,他低下头还叹了一声气。   醉须君也在此时收回手,花思诗身上的死气已经蔓延她的全身,而她的体内确实留了一口真元,看得出是几个人的真元。   就像是万花谷谷主说的,是几个弟子为了保小师妹给渡的真元。   按说真元在,只要将魂召回便能起死回生,但现在魂却是招不回来。   平安村。   他回头看向万花谷谷主,道:“谷主口中的平安村可是在北地,平城郊外平安村?”   “前辈你怎知!”谷主听闻此话快速抬头,眼中震惊涌现,诧异不已。   花思诗的事万花谷从未外传,只对外宣称染病修养,至于那平安村便更无人知道,也更不知道是何处的平安村。   醉须君见他震惊并未隐瞒,道:“两年前,鬼道试图杀尽北地,所过之地便有平安村。”   “平安村也并非没有一个幸存者,那一日活下来一个孩子,她曾说过那一日天上开出很多花,有一名女子来救他们,但是女子难抵鬼兵被重伤。”   “那孩子就是她救下逃出来的,但女子之后是如何便不知道了。”   “道门曾按照孩子的话去寻找,可没有寻到她口中的人,那时道门一度以为是她太害怕所以看错了,不过现在看来是合上了。”   “那孩子说的女子,应该就是花思诗。”   这事他在闭关中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前两日同白江陵提到要来万花谷时,白江陵说起了这件事。   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关联,但白江陵觉得那孩子口中的天上开花与万花谷的‘万花剑法’有些相似,花落满天。   人他们之所以没有寻到,是花思诗与几个弟子被困在山洞中,而且看情况还是被堵进去的。   出不去逃不了,几个弟子将活下去的机会给了花思诗。   也就是说,在他们找去时,人就已经死了。   谷主听闻哪里还不知意思,他一直放在掌心上宠着的女儿是死在鬼道的手中,为了救那些凡人。   其实他知道,花思诗在出谷游玩时时常救助凡人,甚至还有一次为此受了伤。   那时他禁足她不可离开万花谷,吵了一架。   不是他不带着万花谷入世,而是人境根本就没有机会反抗,他们去了也只是徒劳,三门死了这么多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的思思也死在了鬼道的手中。   顿时他只觉懊悔,那时就不该心软放她出房门,就该把她关在门内,也好比她现在人躺在床上只有一口真元留着。   同样的他也是极其憎恨自己,若早些去寻她,是不是就不会让她死在那个只勉强能藏下五人的山洞,明明她这么娇气。   他红着眼看向床上的人,哭着道:“都是爹不好,爹应该早点去找你,爹居然到今日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思思都是爹不好!”说话间,他哭的犹如个孩子般,只觉无措。   女儿死了这么久,他却现在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是我才是,那一日思思来唤我,可我在闭关,是我才是,是我害了思思!”姜棋也从未想过花思诗是如何死的,只知道找回来时身上都是伤。   他们一直在找办法去救花思诗,根本就没有去查平安村的事,整整两年现在才知道。   若那一日他跟着去,思思肯定不会出事,是自己害了她。   想到这,他伸手就去抽自己,似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双目更是赤红一片,里边儿都是悔恨。   一时间,屋中都是悔恨声。   终于是在片刻后,谷主看向醉须君,仿佛是寻到了希望般,他道:“前辈你可入阴阳地,小女是死体,她的魂定然是入了阴阳地,真元不会让她去投胎,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求前辈帮忙带回小女。”   仙境能入阴阳地的人有许多,但能够自由在阴阳地行走的却是少之又少。   仙鬼两道之争后便更少了,如今他还能想出来的也就只有醉须君,所以那一日他才会递信给醉须君。   其实他知道醉须君不会去,毕竟入阴阳地有损阴德,可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真元已经开始消散,等到真元全部消失,花思诗也就彻底死了。   而魂魄如今还不知在何处,等到真元消失,怕是魂魄也会魂飞魄散。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醉须君。   “确实可能在阴阳地。”   人死后会入阴阳地,花思诗虽留了一口真元,但身体已经死了。   万花谷找到她的时间太久,若是三天内召唤,必定能将魂唤回。   但半年后才开始招魂,魂不出意外确实可能已经入了阴阳地,只是毕竟有真元护体,即使是入了阴阳地只要招魂七七四十九天还是能将魂召回。   唯一的可能就是,花思诗的魂在阴阳地迷失亦或者被困在某地,这才难将魂带回来。   现在要想将魂带回,就像万花谷谷主所言,唯有入阴阳地一探。   他收回看着几人的目光,低眸看向花思诗,见她面色红润,口含定尸珠,模样瞧着倒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瞧着这,他快速动手在掐住花思诗的下颌,猛地一抬就将定尸珠从她的口中取出。   也是在同时,花思诗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腐化,一直被压制的死气黑雾聚拢盘旋于屋中。   “思思!”花夫人一见惊呼出声,她下意识就要上前。   不过却被谷主拦下,眼中清泪落下,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醉须君并未在意两人的动作,他在黑气即将涌入花思诗身体的刹那,手中出现一颗雪色珠子,周身笼罩白雾,更有一条白龙在珠子中飞舞。   下一刻直接丢入她的口中,手指微微一抬,便将珠子整个儿喂了下去。   瞬间四周死气全部散去,就像是遮掩了数年的雾霾被驱散般,屋中竟是亮堂起来,烛火通明。   待做完后他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双指并合,快速在上头写下一道聚魂符,金光四现。   指落金光闪,似乎是有什么阻力在阻止他写下聚魂符。   同时,黑雾再次聚拢回来,这回甚至还要将她体内真元都吞噬。   “找死!”他看着聚拢的黑雾眸色一沉,下一刻拂尘猛地一扫,便闻一声刺耳叫声,瞬间黑雾散去,屋中再次被金光笼罩。   而这回他落笔时,再没任何阻力,金字符篆出现在花思诗的额头。   他手中拂尘再扫,瞬间,一直躺在床上的花思诗竟是快速坐起,凤冠穗子垂落,原本腐化的面容此时已经恢复原样,面色红润,同时双眸睁开。   不过之后没有再动作,就这么直直地坐在床上。   而她的睁眼几人也都看到了,本以为花思诗这是活过来了,可在看到她空洞的眼时却又知道她没有活,且她身上一点活人的生气都没有。   万花谷谷主看着,他询问道:“前辈,小女她是......”   “阴阳地有十八道,每一道都是死人之地,活人难入,要想找到她的魂只能让她带路。”醉须君难得的出声解释,同时目光落在一侧床幔,见上头挂着两颗金铃铛。   伸手取下,连同挂在上头的穗子也都一块儿扯下,低头再次看向花思诗,另一手按在她的额头。   收手的瞬间便见一缕金丝被抽出,直接便放入铃铛中。   下一刻,铃铛声响,花思诗转过头,在铃铛声中下了床。   拂尘又扫过一侧,浓郁死气瞬间蔓延至屋中,更有冤魂盘旋,笑声哭声嘶喊声夹杂,犹如置身十八地府。   醉须君快速收起拂尘搭在手肘边,同时轻轻一摇铃铛,往门前去。   一直看着醉须君的姜棋见他往门边走,而花思诗则跟在他的身后,一瞬间便知他要去何处。   当即起身,他道:“前辈,可否带上我。”   醉须君听闻侧眸看向他,眉宇轻皱。   “前辈,我定不会拖累你,求前辈带上我。”姜棋知道阴阳地危险,活人难入,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   但他必须去,两年前他若是跟去了,花思诗不会死,他即使是死也会护着她回万花谷。   又看向花思诗,见她眼中毫无神色犹如一具行尸,只觉心痛不已。   醉须君没有作声,只抬步往门边去。   正是如此,姜棋知道他是同意了,慌忙跟上前。   在醉须君推开门的瞬间,死气再次袭来,屋中根本藏不住如此浓郁死气,瞬间冲天而起,弥漫在整个万花谷。   但随着关门,死气又全数收回,屋中恢复宁静,仿佛从未出现过。   此时醉须君三人已经置身于阴阳地,四周一片黑暗,有风声缓缓拂来。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轻轻摇铃,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花思诗抬步往前走去。   正在这时,便闻前头传来脚步声,同时又见两盏红灯笼,伴随着鬼气一同而来。   鬼气?   醉须君看着出现的红灯笼微微拧眉,手中铃铛一摇,瞬间便将他与姜棋的生人之气隐藏。   也在这时,灯笼靠近,就见几名鬼兵走来,它们的手中还抬着一顶銮轿,红木轻纱,随风飘动,上头坐着一人。 第84章   随着靠近,銮轿也是越来越清晰,巨大轿台上铺了席面,周围四角摆香炉,头上云顶落下轻纱,随着步子缓缓飘动。   而在轻纱笼罩下便见一道身影歪在上头,身穿血色红衣,一手撑着额头,双眸微闭。   不知察觉到了什么,正闭眸浅眠的人却在此时睁开眼,见前头黑幕下三道身影。   虽被遮去了生人之气,但道家的气息却是一点没散。   他瞧着越来越靠近的人,漂亮的桃花眸轻轻一挑,然后才出声,“停下。”   话落,銮轿随之停下。   黑暗之中,只能看到红灯笼随风晃动,惊悚骇人。   他撑着下颌看向轿子边的人,见前头身穿白衣的醉须君,笑道:“这模样到是生的和他有几分相像。”   醉须君也在他的话音下侧眸看去,轻纱遮掩并不能看清什么,但听声音却是有些熟悉,看身形也极其熟悉。   他并未作声,只看着轿子中的人。   “看来是个哑巴,话都不会说两句。”轿中的人没能听到回应有些不高兴,眉头紧皱着,搭在身侧的手也随之微微收拢,似乎是想散了这几人的魂。   不过难得看到一个同他相像的人,到是有些不舍得了。   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然后他才伸手撩开遮挡的轻纱,低垂眸再次看向那三人。   没了轻纱的遮掩,他的面容也随之映入眼帘,面容精致,额间点了红色莲花,漂亮的桃花眸好似含情般勾人心魄。   他笑看着轿子边的醉须君,“这么看还真像,莫不是他的同胞兄弟?”话落伸出手。   指骨纤细,就像是在指引他般,指尖轻轻一勾,道:“过来。”   话语似乎是在蛊惑人心,轻笑声落下,宛若银铃般悦耳。   醉须君看着眼前同岁云暮生的一般模样的人轻拧眉,无论是声音还是身形也都同岁云暮一模一样,但他知道眼前人并不是岁云暮。   因为这人身上都是鬼气,可见此人乃鬼道中人,同岁云暮没有半分关系。   只是这张几乎已经到一模一样的面容,却又让他疑惑,几乎相像到连一娉一笑都是一样。   阴阳地不同于仙鬼人三境,是凌驾于三境之外的虚空之地,除了死人会有指引,活人若误入极有可能迷失方向。   同样的,阴阳地内有数不尽的幻境,所有的一切都分割于外界,就连时间也不相同。   所以现在是误入了其中一处的幻境吗?但为何会见岁云暮。   方才看到时他险些以为岁云暮也跟随着一同入了阴阳地,可从这人身上的鬼气来看,却又不是。   那这个人是谁?   充斥着疑惑下,他缓缓往前走了一步。   一直跟在边上的姜棋见状,慌忙要去阻拦,他的实力虽同醉须君无法相比,但岁云暮那蛊惑的话音还是能听得出来。   只当醉须君这是受了蛊惑,上前就要拦他。   可才有动作,便见岁云暮已经看了过去,那双眼眸没了笑意涌现一阵寒意。   正是这一眼,姜棋只觉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岁云暮也才收回目光,低眸又去看醉须君,见他已经到了轿子边上,那张面孔也是愈发的清晰。   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微微一抬,道:“真像,会说话吗?若是会我便不杀你,会吗?”说着指尖缓缓抚上他的面庞,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色,指腹轻轻描绘着。   真像。   若是声音也像便好了。   只是他等了片刻什么都没有等来,眼中的耐心也渐渐消散,生的像可却是个不会说话的。   既然不会说话,留着也没什么用,就是可惜了这张脸。   他又抚上他的面庞,指尖下有了些许眷恋,最后抚上他的颈项,轻轻按压着他的喉结。   眼眸低垂,打算杀了他。   也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声音,“你想听什么?”   一声询问有些浅,可听着却是格外熟悉,就像是前不久才同他说过话一般。   岁云暮缓缓抬起头,眉宇一挑,道:“原来不是哑巴,唤我一声微云来听听。”话落嘴角微仰笑了起来。   “微云?”醉须君原是并不想应这人,可看着他同岁云暮一模一样的面容,那双眼也是生的极像。   明知他不是岁云暮,但在看到他眼中的落寞时,还是没忍住出声应他。   大概也知道,此地应该是阴阳地幻化出来的幻境,眼前的人似岁云暮也非岁云暮。   而他的心中所想岁云暮并不知,他听着眼前人唤自己,眼中的笑极深。   不仅模样生的相似,连声音都一样。   他稍稍探出身,低垂着眼眸靠近他,贴上他的面庞亲昵的厮磨了一番,最后猛地扯住他的衣裳直接将人带上轿。   下一刻翻身将人压在底下,拉着他的手便去解自己的衣裳。   红衣松散,不过随意一扯就已经散开,滑落肩头,右肩的位置有个极浅的牙印,若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到,同时白皙的背脊也随之映入眼帘。   待到衣裳挂在手肘间他才停下,但还是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侧,而他则就坐在他的身上,两人格外亲昵,青丝落于两人的身侧。   美眸含笑,他低下头想要去吻醉须君,不过在即将靠近时却又止下,只贴着他的面庞亲昵厮磨,随后道:“可惜他醋意重,不然真想尝尝你,是不是与他一样。”说着话音中也都是笑。   他就是个醋坛子,和别人多说一句话都得吃醋,若是与别人有什么肌肤之亲,怕是得酸臭了。   轻笑着没有再动作,又往醉须君怀中靠了些,他才道:“唤我。”   醉须君被他这么按在底下眉宇紧皱,此时愈发觉得这人是岁云暮了,无论是身形还是什么,都与岁云暮一模一样,除了一个是仙一个是鬼。   这也使得他没有作声,甚至连动作都未有。   正是如此,岁云暮心中涌上来一番怒意,若不是这个人与他生的像连声音都是相似,岂会让他碰自己。   结果这个人如此不知好歹,让他唤自己都不唤,这般的不听话。   起身时,他眼中涌上一抹红晕,掌心一落直接打在醉须君的耳畔,轿子瞬间被打穿,“我看你是连魂都不想要了!”   醉须君看着他犹如发狂的模样,方才还含笑在他怀中,可现在却又换了副面孔,就像是有什么在控制他一般,让他连情绪都压不住。   又见他眼中赤色更浓,知道这人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点,怕是下一刻就会发疯。   伸手揽上他的腰安抚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道:“可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此番话落,岁云暮心头涌上来的怒意竟是在瞬间消散,他眼中的红润也已经散去,低垂着眸看着眼前的人。   看着他的容颜,看着他眼中的无奈,双眸轻轻一颤,最后低身靠在他的怀中,轻声道:“你为何不唤我?”说着闭上了眼。   “微云。”醉须君见状知道这是哄下来了,虽然眼前这个幻境中的岁云暮有些喜怒无常,但却与他的微云一样,极好哄。   不过稍稍一句话,就将人哄回来了。   他有些无奈,揽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同时又去扯他半挂在腰上的衣裳。   虽然这个人只是幻境中的岁云暮,但总归是他,实在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去了他的身子。   很快,他就将衣裳给穿了回去。   同时,耳边传来了笑声。   他低垂眸看去,见岁云暮轻笑不止,道:“微云笑什么?”   “吃醋了?”岁云暮抬起头,双手半撑在他的面庞边,之后又伸手抚上他的唇,道:“他们又瞧不见,你怎么也吃醋,真酸。”说着低下头。   两人此时靠的极近,近的甚至能够听到呼吸声。   岁云暮又往他的身上贴近了几分,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低身时不过只有分毫便会触碰到。   同时伸手去解他的衣裳,似乎是要让两人愈发亲昵。   “先者,少主恐怕会不高兴。”   正在这时,前头的鬼兵出了声。   岁云暮也在它的话中抬起头,眼中红晕再次涌上来,厉喝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话落快速抬手,掌心一收,便见鬼兵猛地就被拖拽过来最后出现在他的手掌下。   同时,他手中力道一施,瞬间便捏碎了它的头盖骨。   一瞬间,鲜血直淋,更有脑浆黏在手上,只觉脏。   他也没在压在醉须君的身上,见醉须君一同起身,微微抬腿搭在他的腿上,道:“帮我揉揉。”   未着鞋袜的双足白皙纤细,上头不染一丝瑕疵,以前几日都不消散的吻痕,此时都不在,很是漂亮。   身子一歪又往边上靠去,同时一脸厌弃的甩了甩手,将手中血迹脑浆都给甩到边上。   但尽管如此,手上仍然是黏了许多。   醉须君见状取了锦帕帮他擦拭,将上头的脑浆都一一擦拭干净。   这也惹得岁云暮心情大好,笑着又轻轻抬腿,勾着他的衣带。   衣裳也随即散开,他已经探入他的衣裳里边儿,亲昵的挨在他的腰腹上,后头又道:“走吧。”   话落,抬轿的鬼兵有了动作,缓缓朝着前头黑暗行去。   一直僵硬在原地的姜棋看着离去的銮轿急的不行,可偏偏他连动都不能动,只能唤出声,“前辈!”   半倚在榻上的岁云暮听到姜棋的唤,漂亮的桃花眸缓缓睁开,看向坐在身侧帮自己揉腿的人。   似乎是故意想闹他,脚轻轻蹭着他的胸膛,然后笑着道:“他在唤你,你的道侣?”   “恩?”醉须君听到询问抬起头,见岁云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哪里不知这是不高兴了。   虽说岁云暮有些喜怒无常,可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低眸轻轻一笑,道:“微云这是吃醋了?”   “哼。”岁云暮冷哼一声,美眸一瞥不再去看他,只是足尖却是时不时轻蹭着他,似乎是要故意勾起他的念想。   只可惜下一刻他的脚就被抓住,紧紧包裹在醉须君的掌心中,不让他再作乱。   之后则帮他揉了揉小腿,动作轻柔。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有了困意,一手支撑着,眼眸微闭小憩。   醉须君见此知道他这是乏了,动作也是格外小心,同时身后还在传来姜棋的声音。   此处是阴阳地,不可能让姜棋独自留在此地,不过眼前的岁云暮却又让他不放心,总觉得有什么是他没有看透的,至少岁云暮这喜怒无常的情绪,让他很不放心。   又见他睡得沉,伸手去取铃铛。   但也在这时,本该睡下的岁云暮却是睁开了眼,眼含冷意,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可知道?”   “好。”醉须君笑着应声,可摇动铃铛的动作却也未停。   正是如此,惹得岁云暮是直皱眉,“我看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微云应该不想我一直记着别的事吧,我知道微云不喜欢他们,不让他们靠近你,只跟着,好吗?”醉须君无疑是最了解岁云暮的,他能够清楚的抓住岁云暮的软肋,也能轻易的哄他高兴。   说道间已经抚上他的腹部,轻轻帮他揉了揉,同时还渡了些仙息入他的体内。   方才与岁云暮的相拥中,他从岁云暮的体内探出了仙息,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岁云暮虽然如今是鬼体但体内仍然有仙息残留。   那么可以确定,在变成鬼体前,岁云暮是仙体,但因为某种原因促使他变成了鬼体。   而他会有如此喜怒无常的情绪,想必同仙息与鬼气冲突有关系。   毕竟之前岁云暮可是因为这些,折磨的他连吐几口黑血,现在鬼体里面掺仙息,难受也是正常。   鬼道的人无法压下仙息,他动手自然是轻而易举。   正是他的举动,一直缠绕岁云暮的不适终于是散了许多,他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是松开了。   这让他很是舒适,眼眸半阖,双足随即勾上他的腰间,带着他往自己身前来。   醉须君见状也未推拒,小心揽上他的身子,到也没做其他的,只是帮他压□□内仙息。   “既然你想留着那就留着吧,别让我看到他们,不然我就让他们死。”岁云暮说着贴上他的耳畔,双手也顺势搂上他的颈项,亲昵的挨着。   不过就是两个废人,养着就养着吧,只要别撞到自己跟前来便是。   醉须君笑着应声,后头又轻轻揉了揉他的肚子。   *   銮轿在黑暗中行了许久,又过片刻,出现一道亮光,穿过入了鬼道行宫。   四周宫楼殿堂,山亭小谢,莲花朵朵。   若不是天地昏暗,怕是以为这是到了人境。   轿子很快就停在行宫前,领头的鬼兵转过身,不过它没有去看轿子中的两人,对于岁云暮的性子它们都了解,喜怒无常,时时发疯,根本没人能压制他。   低着头,它道:“先者,到了。”   “恩。”岁云暮轻应一声,不过他没有动作,而是看向身前人,道:“抱我进去。”   醉须君此时也收回目光,知道此地是鬼道,没有多言而是顺从的将人抱起,下了銮轿。   又见姜棋与花思诗跟在后面,没有作声,抱着人去了行宫内。   姜棋此时也知道这儿是哪里,也明白醉须君那一眼,是让他们莫要轻举妄动。   之后有鬼兵上前,领着他们去后院。   醉须君此时已经入了行宫,不过对于岁云暮的寝室在何处却是不知。   低头看向怀中浅眠的人,他道:“微云的寝室在何处?”   随着他的话落,岁云暮睁开了眼,里边儿还带着困倦。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以至于睁眼时还有些混沌。   待片刻后,他才醒转过来,但仍是不想起,赖在醉须君的怀中,道:“里头都是,随便寻一处就行。”   “好。”醉须君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人往里去。   就像岁云暮所言,里边儿都是他的住所,无论是摆设还是装饰,所有的一切都与他在不尘山的住所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没有摆无上的牌位,而是摆了个无字牌位,不知是谁的。   他随意寻了一处,将人放到床上,打算起身去帮他倒茶。   可下一刻便察觉到屋中涌来一阵寒意,同时一道银光随即袭来,直取他的后颈。   他微微低身躲开了那道银光,再回眸看去就见墙面出现了一把利器。   看着那把利器他眼中神色一沉,随后回过头去,见门边站着一人,身穿黑袍,手中还持着一朵小小金莲。   那金莲他认得,是岁云暮的。   低头又去看床上的人,见他满是不在乎地看着自己,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那人一般。   能看得出,两人相识,且关系不一般。   这让他有些不高兴,笑道:“微云认得他?”   “不认得。”岁云暮笑了笑,同时双足又抚上他的腰,勾着他往床上来。   伸手还去解他的衣裳,微微起身,贴上他的身子,亲昵的依偎。   他又沿着松散的衣裳,足尖探入其中,没了衣裳的遮掩,双足贴上时还带来一阵暖意。   这让他很是舒适,忍不住轻喃一声,同时拉着他的手解自己的衣裳,轻声又道:“别理他,把我哄高兴了。”   正是此话,站在门边的人快速皱起眉,随后目光又看向醉须君,道:“你若敢碰他,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说他要杀你。”岁云暮笑着出声,桃花眸中的笑意也是极深,格外好看。   寂静的屋中,只余下他的笑声。   待到片刻后,他才渐渐止住了笑,但因为笑得太久,身子有些软绵绵的,就这么挨在醉须君的怀中。   他轻轻喘着气,然后揽上他的颈项,道:“他想看就让他看好了,别理他。”话落勾着他的腰便压着他翻了个身,自己坐在他的身上。   松散的衣裳敞开,下一刻他直接就脱了挂在手肘间,低头微仰着脖颈靠近他的唇,轻声道:“吻我,把我哄高兴了,这具身子就让你留个印记。”   醉须君看着身上有些疯魔的人,能清晰的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比方才在轿子上时还要厉害。   不在意有人看着,不在意别人看着他与其他人行这些亲昵之事,明明是在笑,可却是一点也看不出他的高兴。   这让他有些心疼,并没有做其他的事,只伸手揽上他的背脊,想要将人抱在怀中哄着。   只是下一刻就注意到一阵凌厉寒风,同时黑影快速袭来。   知道是门外的人,唯恐伤到岁云暮,直接抱着岁云暮退开身。   但这还未完,黑衣者已经再次出现,一掌袭来,速度极快。   能看得出,他是用足了劲,是要杀他。   醉须君见状,抱着岁云暮一退,同时一掌接下他的掌法。   这一掌下,四周涌现阵阵寒风,所过之处,瓷器全数碎裂。   黑衣者也在退身间直接撞在墙上,下一刻竟是还吐出血来。   这一幕让他有些诧异,抬眸看向醉须君,见他半分伤都未有,诧异地道:“你是谁!”   醉须君没有去理会他,而是低头看向怀中的人,见他笑颜涟涟,道:“平时他可欺负你了?”   “你要为我出气?”岁云暮听着此话微微挑眉,同时眼中笑极深,双足又往他腰间勾。   衣裳就挂在手肘间,白皙的背脊展露无疑。   他笑着往醉须君的怀中靠,只觉眼前人同他生的可真像,性子也真是像,留着也不错。   笑声不断,挨在他的颈窝处,又道:“他就是鬼母的狗,杀了好几个想要伺候我的人,你去杀了他好不好?”说话间贴上他的下颌,同时指尖抚上他的喉结,轻轻按压,似是在玩闹。   醉须君也随着他的话沉下眸,尤其是那句想要伺候他的人,当即低下头去看他。   可见他笑得极其高兴,似乎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大致也知道与岁云暮那喜怒无常的心绪有什么关系,若说以前的岁云暮那是傲气的,那现在的岁云暮却只剩下了疯魔,对什么都不在乎,他甚至连自己的身子都不在乎。   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去问他,而是看向前头的黑衣者。   看得出岁云暮很讨厌他,可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见那人吐血,他才应着岁云暮的话,道:“那确实该打。”话落扯过岁云暮丢在边上的腰绳,快速一扫,腰绳卷上一侧凳脚猛地就朝着他砸去。   黑衣者一见起身躲开,但下一刻却又见腰绳已经缠上他的脖颈,直接便被带了出去。   一瞬间,人快速摔在地上,速度极快。   这也使得他再次吐出血来,看向醉须君的目光也都是诧异,又道:“你到底是谁!” 第85章   “要你命的人!”醉须君说道间,手中腰绳一施力,顿时黑衣者脖颈上被勒出一道血痕。   同样的,他的面色也是通红一片。   黑衣者拉住绳子,手中出现刀刃,直接便将绳子给割断。   他也才挣脱出来,只打算退到一侧去。   对于眼前的人,他不知道这是谁,没有生人之气是个死人,且还是道门的人。   只是他怎么不知道道门出了个如此厉害的人,而且人都死了,竟然还如此厉害,他甚至敌不过一招。   意识到这,他快速看向岁云暮,见他笑得极其高兴。   但下一刻,腰绳再次袭来。   他化作浓雾就要离开,方才那一击他已经受了重伤,若再留下必死无疑。   可浓雾还未散,腰绳便已经缠上他的脖子。   猛地一瞬间,竟是将他从浓雾中给攥了出来,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怎么可能!   “你!”他惊呼出声。   只是醉须君已经上前,抬脚径自踩在他的脖颈上,迫使他抬起头来,面色更是涨红一片。   正是如此,之后的话便是半句也说不了了。   他如此的狼狈,可醉须君至始至终只用一只手,甚至连该用的法器都未用,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到底是谁。   平时岁云暮也曾找过许多与那个人相像的人,但那些人连反抗都没有,更别说能伤他了。   醉须君并未将他布满杀意的目光放在眼里,甚至连他都没放在眼里。   他不知道岁云暮与这个人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岁云暮为何会从仙体变成鬼体,更不知道幻境中的自己为何没有陪着他。   而现在岁云暮受了委屈,那欺负了他的人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侧眸看向怀中的人,见他格外高兴,眼中神色更是泛着光。   知道他高兴,笑道:“要他死?”   “你要杀他?”岁云暮笑着抬起头,双手揽着他的颈项,看得出心情极好。   双足微微轻抬又往他腰间勾,身子也是极其贴近。   醉须君也在他的动作下将人又抱紧了些,就怕这人一会儿自己摔了。   又见他似撒娇般笑颜涟涟地看着自己,轻哄着道:“微云想他死?”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他恨不得仙鬼两道都死绝了。   凭什么他们都能活的好好的,自己却什么都没了。   他贴在醉须君的耳畔边,亲昵的厮磨着他的面庞,随后道:“杀了他!”   此话落下,醉须君便已经动手,眼中寒意极盛。   黑衣者自然也听到了岁云暮的话,同样也知道醉须君真的会杀他,可岁云暮以为自己能跑得了。   他看向岁云暮,强撑着快要窒息的痛苦,喊出声,“岁云暮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好过吗?你要想清楚了,我若是死了,你也会被折磨死,你......”   后头的话还未落,喉咙被踩着迫使他传来一阵剧痛,话也都被压了回去。   醉须君很不喜有人威胁岁云暮,并且还当着他的面威胁。   于是他也不再故意折磨他,原本只是想哄岁云暮高兴,这会儿到是不想了,打算直接杀了他。   只是他也才施了力道,耳边却是传来了岁云暮的声音,只闻他道:“我累了。”   正是此话,醉须君知道这是不打算杀他了,同时也让他明白,眼前这个人手上有什么可以控制岁云暮,才让他明明恨之入骨可却还是选择放了他。   他微微拧眉,但还是收了动作,下一刻径自将人踢出屋中,拂袖间殿门快速关上。   屋中早已是一片狼藉,不过床榻上却是未受影响。   察觉到岁云暮的情绪不高,抱着他回了床榻上,轻声道:“可要喝水?”   岁云暮在他的询问中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的面庞伸手抚了上去。   就像是在触碰自己心中之物般,一点点,小心翼翼的。   等到触碰上他的唇时,他笑了起来,道:“他不让我碰别人,你说我若是碰了你,他会不会气的来找我?”说着指腹轻抚着他的唇。   “谁?”醉须君这不是第一次听到他提起‘他’,是谁?   之前还觉得是自己,不过这会儿到是不这么觉得了,毕竟幻境中的自己至始至终都未出现过,真是奇怪。   还是说,岁云暮喜欢上了别人,而那个人又对他没感情,所以他才找了许多与那个人相像的人。   想到这儿,哪怕知道眼前这个只是幻境中的人,他还是有些吃醋,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冷声道:“除了我,微云还有谁,恩?”   “真酸。”岁云暮笑了起来,后头又道:“除了他就只有你了,模样生的像也就罢了,脾性也和他一样,都是醋坛子。”说着还轻撇了撇嘴,似乎是不高兴。   但很快却又笑了起来,指尖直接探入他的口,笑着去抓他的舌,“好好伺候,我就让你留印记。”   “不怕他不高兴?”醉须君这会儿都还不知道岁云暮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只觉心里头是酸的不行。   只要一想到,岁云暮心里藏着别的人,他便恨不得将人找来杀了。   他不悦地咬了他的手,在他传来疼呼时,直接又咬上他其余几根手指。   但很快却又没有再咬了,只小心安抚他手上被咬疼的位置。   正是如此,岁云暮只觉很是舒适,明明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可被这般哄着安抚时,他还是有些沉迷。   足尖挨在他的腰间,眼前也都开始迷茫起来,就像是又看到了他一般。   多少年了,他分不清日夜。   而现在,他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他,微微仰头轻唤出声,“君和要我好不好?你不是说想要我给你生个小微云嘛,我给你生,君和你要我好不好?”说着落下泪来。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要我好不好?   他想这么唤,可随即便觉腹部涌上来一阵剧痛,痛得他快速侧过头,一口血吐在床面。   而后这阵剧痛蔓延全身,头更是痛的他想要就此了断。   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只知道不是君和,终于是在剧痛下他发了疯般一掌打了出去,厉喝一声,“滚,给我滚!”话落将床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头好疼。   醉须君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愣了神,生小微云?   以至于他的一掌过来时,也只来得及躲闪。   按说即使是幻境,也不可能做到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一模一样,可现在岁云暮却说了这么一番话,那是他前不久故意闹他时才说过的话。   而现在眼前的人也说了,难道此类幻境能一言一行的复制。   若当真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又见岁云暮发疯般摔东西,还一直用手敲打自己的头,喊着头疼。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可看着他如此自|残,忙上前去将人抱在怀中,同时还将他的双手用床边轻纱捆绑,这才没有让他继续自|残。   但岁云暮发疯般的模样却是一点没散,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有探过岁云暮的脉,除了已经成为鬼体外,并未有其他的影响。   他稍稍渡了仙息入他的身体,试图将他体内的鬼气压制。   之前他压制的仙息并未有躁动,反而是鬼气在冲撞,只能先压制他的鬼气试试能不能缓解他的痛。   许是真的有了效,岁云暮终于是安静下来,双手因为挣扎,手腕上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他缓缓侧过头看向抱着他的人,眼神还有些空洞,清泪不断落下,随后哭着唤他,“君和......”   一声君和唤的委屈,还有些不知所措。   醉须君此时也知道他一直提到的那个‘他’是谁,是自己,从来都是自己。   但他不明白,岁云暮变成现在这样,幻境中的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绝不可能因为岁云暮成了鬼体便不再要他。   他最清楚自己,当初有多奢求岁云暮,便有多喜欢他,即使他是个凡人,他都愿意要他。   若有一天岁云暮真的成了鬼体,他还是会陪着他,在不损伤道门的前提下,他会带着岁云暮离开人境寻一处无人之地。   可现在不仅仅没有,反而还让人流落鬼道,任由他一个人沉沦,除非......除非幻境中的自己已经死了。   意识到这,他快速抬头看向摆在高台上的那块无字牌位,岁云暮入了鬼道他不会摆无上的牌位,因为他根本不敢面对不尘山,可那儿还是留着一个牌位,那便说明那是他重要的人。   到现在幻境中的自己都不曾出现,还让岁云暮寻了那么多与他相似的人,也就是说幻境中的自己真的已经死了,那尊牌位就是他的。   怎么死的,为何会死,又怎么会留岁云暮一个人在鬼道。   他不知道,只知道此时的岁云暮绝望到崩溃。   指尖轻轻抚着他的面庞,将他落下的清泪一一拂去,然后才哄着道:“我在。”话落将人抱入怀中,小心安抚着他。   正是如此,岁云暮的哭声才渐渐弱了下来,同时有些疲惫。   醉须君察觉到了他的疲惫,又拍了拍他的后背,“乖,我在,一直都在,好好睡会儿,好吗?”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才闭上眼睡了过去。   屋中狼藉一片,醉须君没有去理会而是一直哄着怀中人。   直到确定了怀中人已经睡熟,他才将人放回床上,取了干净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脸上泪痕极深,面色也有些差,想必是方才头疼惹出来的。   这让他很是心疼,又坐在边上陪了一会儿,他才起身离开。   只是他才走,熟睡中的岁云暮却是睁开了眼,侧眸看向紧闭的殿门。   待到片刻后,他起身一同出去。   醉须君离开寝室去了外头,一路行去后院。   此时姜棋两人就在后院一处小殿内,在他推门入内时,里头的人也看了过来。   姜棋手上还拿着剑,不过在看到是醉须君时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忙迎着上前,“前辈,我们现在怎么办?”   “暂留两日。”醉须君并没有多解释,然后绕过姜棋去看花思诗。   正是如此,姜棋也知道他是不打算多说,虽对他们为何会出现在鬼道很是不解,但也明白多说无益。   他跟着一块儿过去,见花思诗身上有鬼气笼罩。   方才还没有,可现在却有了,他诧异地道:“前辈,思思她......”   “她现在是无魂无主之体,任何气息都有可能沾上,无须担心。”醉须君此行过来除了交代姜棋一些事外,便是为了花思诗的身躯。   她的身体无魂无主,不宜在鬼气太强的地方,有损修为。   说道间,他伸手又在她的额间写下一道清净符,双指一提又见一缕金丝从她的额间抽出。   随后他拉起姜棋的手,将那金丝缠在他的手上,道:“我将她的一缕真元存于你的身上,你的仙息可保她的身躯。”   “弟子明白。”姜棋点了点头,后头又道:“前辈,那位......”   他想到方才醉须君抱着的人,下意识询问出声。   只是话还未落,就见醉须君已经看了过来,眼中寒意更甚,随后又道:“不该问的莫问。”话音刚落便注意到身后袭来一道血丝。   注意到这,他快速伸手将其攥住,然后才回眸看去,见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红衣随意穿着,松松垮垮隐约还能瞧见里头的身形,面容冷峻正冷眼看着他们。   “微云?”看着门外的人,他微微一愣,竟是岁云暮。   但很快他就醒转,松了手中红丝,缓步走了过去,又道:“怎么醒了?”边说边要去抱他。   岁云暮没有应他,而是冷眸看着姜棋的手,见上头缠着一缕金丝。   似乎是极其不高兴,他看着姜棋的目光渐渐涌上杀意。   不过很快他就收起了杀意,收了视线又去看醉须君,见他已经到了身前,道:“蹲下。”   他的不高兴,醉须君自然是清楚,所以在听到他说蹲下时也没去驳他,而是微微低身。   正是他的顺从惹得岁云暮心情大好,方才看到两人双手相握时的郁气这会儿也散了,美眸含笑。   下一刻他轻轻抬脚,玉足未着鞋袜,直接便踩在醉须君的肩头,似乎是寻到了什么新鲜事物般,他还笑了起来。   足尖轻触之下竟是还去拢他的衣裳,方才还整齐完好的衣裳,随着他的动作很快就散开,他也顺势探入其中。   感受着足尖与胸膛相触时的暖意,他笑得格外高兴,随后又去看前头的姜棋,似乎是在告诉他,你们有什么关系都比不过自己,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反驳。   足尖轻轻勾着又踏上他的颈项,轻笑出声,“要不是你这张脸和声音我早杀了你,竟然还胆大妄为的私会别的人,不过看你这会儿这么乖,就赏你抱我回去,若再让我发现你私会,我定杀了你,把你扒皮挂在行宫外,可知道?”   “好。”醉须君听着他的话真是有些想笑,明明就是不舍得动自己,竟然还能说这么狠的话。   他下意识笑了笑,然后才攥住他作乱的脚,起身将人抱入怀中,回寝室去。   岁云暮也不在意他心中所想,被抱入怀中后又回头去看屋中的姜棋,眼眸轻挑似是在炫耀。   等到回了寝室,他被抱坐在床榻上,又见醉须君起身,轻抬脚道:“帮我洗脚。”   醉须君见状握住他白净的玉足,有些凉,想是一直不穿鞋袜到处走的原因。   这让他很是无奈,但也没说什么,挥手间就见一盆清泉水出现。   他抱着岁云暮的脚缓缓放入水中,然后小心帮他清洗。   只是岁云暮哪里是静得下来,直接就抬腿又去扯他的衣裳,双手撑着席面,笑看着他被自己扯乱的衣裳。   似乎还觉得不够,也不顾脚上清水就已经探入他的衣裳,踩在他的颈窝处。   醉须君被他闹得不行,微抬眸无奈地道:“等洗完,好吗?”   “不好。”岁云暮又怎么会听他的,足尖似有意无意的轻轻蹭着他的胸膛,瞧着他的衣裳湿了一大片才又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没了玩闹的心思,反而是有些厌恶的一脚踢在他的肩头。   眼含厌弃,不悦地道:“你真脏,他才不会和你一样穿成这幅模样,去换了。”说着连脚上水渍也未去擦干,直接收回坐在床榻上。   “好。”醉须君听着他的话也是无奈,弄脏的是他,嫌弃的也是他。   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由着他,起身去换衣裳。   只是下一刻岁云暮却又喊住了他,回眸去看他,道:“怎么了?”   “穿我的。”岁云暮就像是又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笑着出声,后头还伸手,道:“穿我身上这件。”话落便示意他给自己脱衣。   醉须君也没说什么,伸手又去帮他脱。   红衣上点缀了莲花,朵朵血莲,犹如鲜血般,触目惊心。   他又去脱了自己的衣裳,将那一身红衣穿上,倒还算合身。   伸手又去系衣带,但下一刻却听到一声厉喝,“谁让你系衣带的,滚过来!”   醉须君听闻也不再去系,衣裳松开,能够瞧见里边儿的身形。   岁云暮对此很是满意,伸手轻轻一勾示意他过来。   终于在醉须君到身前时,他又抬腿倚上他的腰间,勾着他往床上来。   察觉到他压在身上有些不适,眉头一皱,又道:“这么重,你长得真丑,一点也没他好看。”   “恩?”醉须君听着这话轻轻一挑眉,若是没想错,岁云暮口中的他就是自己,怎么一会儿说丑一会儿又说自己好看。   他在入阴阳地时并未改变容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岁云暮没有认出他,但这一下丑一下好看,还时不时折腾他,是真不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了。   又见他伸手来捏自己的脸,似乎是玩上瘾了般,后头又笑了起来。   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他没有动作,由着他胡闹。   又过片刻,岁云暮才玩腻了,他有些不高兴的踢了踢他,然后道:“人都死了还这么重,你是想压死我吗?”说着又去踢他。   “那我起来?”醉须君笑着出声,同时还稍稍起了些。   岁云暮也没理他,轻轻哼了一声,随后才道:“你要是不好好伺候我高兴了,一会儿我就把你杀了。”   “想要?”醉须君见他时不时就说一句伺候,笑着应他。   正是如此,岁云暮直接一脚踢上他的胸口,冷然道:“你也配,要不是你这张脸,我现在就杀了你!”   “是是是,我不配。”醉须君也没舍得再闹他,迎合着出声。   这也惹得岁云暮稍稍气顺了许多,踢开他翻身到床榻里头,然后又回头去看他,笑着道:“滚到床下去睡,若是让我看到你敢睡在床上,我把你的皮都扒了,肉都喂狗。”说着转过头睡下。   醉须君见他这心口不一的模样愈发的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免得岁云暮一会儿恼羞成怒又要杀他。   稍稍收了笑,他伸手将人抱在怀中,安抚般抚上他的腹部轻轻揉了揉,同时还渡了仙息给他。   仙息冲散了岁云暮体内的郁气,使得他静了下来。   原本还想把他踢下去,不过这会儿却是没有动作了,因为之前的每一日醉须君都会这样抱着他帮他按揉,还会哄他。   他缓缓睁开眼,只是他没有回头而是看着前头的纱幔。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转过身靠在醉须君的怀中,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他,他不要我了,不会回来了。”   就像当初死在南城一样,君和死了,醉须君也死了,他们都不要自己了。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醉须君听着他的话只觉心尖刺痛不已,之前只是猜测幻境中的自己已经死了,可听到岁云暮这么说,才知真的死了。   想来也是,若没有死,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在鬼道,会带着他离开。   只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等来回应,低眸时见怀中人已经睡着了,还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不舍得吵他,也就没有再去出声。   抱着人安抚般轻拍着他的背,同时抬头,将他散落在耳畔的发丝捋到耳后。   也是这时,他的目光又落在岁云暮缠在发丝间的玉簪,簪子极其普通,只是一支白玉簪子,圆润白净,连一丝装饰都没有。   以前没见过岁云暮戴簪子,此时看到有些一愣。   伸手取了过来,想要仔细瞧瞧,毕竟他没见过这簪子。   说来也是奇怪,幻境中许多东西都与现实一模一样,但还是会出现不一样的,比如岁云暮的身体,还有幻境中的自己已经死了以及现在这支玉簪。   真奇怪。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姜棋的声音,“前辈!前辈!” 第86章   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姜棋的呼唤声有些焦急,同时还有鬼兵的厉喝声传来。   才睡下的岁云暮有些被惊着,眉头紧皱,似是要醒来。   醉须君见状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揽着他往怀中又抱紧,哄着道:“没事,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许是听到了,岁云暮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下一刻还应了一声。   身子蜷缩,紧紧挨在他的怀中。   醉须君又哄着他片刻,然后才抚上他的后颈,揉捏安抚,最后有灵气渡入其中。   担心这人会同方才一样在自己走后又醒来,用了些术法让他睡沉,瞧着他安静的睡颜,轻声道:“乖乖睡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话落下床,将自己换下的衣裳随意摆在边上,只打算一会儿再来处理。   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见他睡得极沉,这才关门离开。   屋里边儿也陷入了寂静,许久未传来声响。   出殿外时,就见姜棋被几名鬼兵围着,伸手快速一拂,瞬间所有鬼兵化为血骨倒在地上。   姜棋原本以为会是一场血战,却没想到鬼兵已经成了一堆骨头。   他快速抬头看去,见醉须君出来,身上穿了件红衣。   顿时想到之前那个鬼人,也是穿着一身红衣,与醉须君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醉须君如此顺从他。   但知道醉须君不会同他解释,且他多问恐怕会触怒醉须君。   所以他没有去提衣裳的事,迎上前后便道:“前辈,思思的魂体好似出现了,她的身体有了反应。”   醉须君听闻皱起眉,身体对魂体有了反应,也就是说魂体出现在靠近鬼道的阴阳地。   “前辈,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走吗?”姜棋见他沉默不语,想到前头醉须君说要在这里暂留两日。   所以他不知道醉须君现在是什么打算,更不知道这次身体与魂体出现反应,若是错过了下次什么时候还会再有。   可他也不敢做决定,毕竟能寻到魂体的只有醉须君,也只有他才能在阴阳地自由行走。   他询问后便没再出声,一直看着他。   醉须君没有作声,手中簪子微微攥紧,片刻后道:“走。”话落手中铃铛出现,轻轻一摇。   下一刻便见花思诗的身影已经出现,同时拂尘扫过,便见阴阳门再现。   花思诗已经率先穿过阴阳门入内,姜棋一见也跟了上去。   醉须君并未在行宫逗留,一同入了其中。   他原是想在此地暂留两日,好查明岁云暮发疯的事,但看现在的模样却是花思诗的事更为要紧。   花思诗的魂体本就是迷途在阴阳地,寻起来就有些吃力。   现在有了反应,若是不去寻找,到时候再寻恐怕更难。   阴阳门关闭,四周陷入寂静,除了那几具血骨之外便再无其他。   花思诗的身影走在前头,一开始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可随着她的步子,周围渐渐出现许多白影,正是死人的魂体。   而魂体的方向便是轮回道,他们就夹杂在魂体之中。   姜棋也有些看出来了,担忧地看向醉须君,道:“前辈,我们在轮回道?”   之前连个魂体都没有看到,可现在却是看到了,除了轮回道他实在想不出来。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同时又摇了摇手中铃铛。   随着铃铛声响,周围的白影魂体皆是停下步子,回过头来。   空荡的双眸漆黑一片,此时正紧紧地盯着他们。   也是在这时,白影朝着他们靠近,伸着手竟是想要触碰他们。   “给我,给我!”   “我不想死,给我,给我!”   绝望的嘶喊声传来,它们发疯般想要入花思诗的身体,想要借助她的身躯复活。   醉须君见状拂袖一挥,便见周围白影皆被震慑出去,瞬间无人再敢靠近。   瞧着那些白影他皱起眉,然后手中铃铛一摇,声响清脆传遍整片轮回道。   与此同时,又一道白影出现,它拖着步子缓缓而来,不同于其他白影那般,它的身体已经呈现透明,身形摇坠仿佛随时都会魂飞魄散。   姜棋一见当即便认了出来,惊呼出声,“前辈,是思思!”   醉须君见状快速回身,双指并拢点在花思诗的额头,随即又在上头写下一道符。   同一时间,那白影似乎是受到了感应,最后穿过几人身侧气流到了花思诗的跟前。   只是白影在站定后并未立马与花思诗融合,神情呆滞,双目空洞。   “为什么没有回到身体,这是怎么回事?”姜棋本以为寻到花思诗的魂体后,靠着真元就能魂归身体,可却是没有。   这让他有些慌张,若是不能回身体,那也就是说花思诗必死无疑。   醉须君自然清楚,他没有作声,手中拂尘猛然朝着一侧虚空拂过,下一刻又见阴阳入口出现,同时万花谷谷主与花夫人的身影出现。   他摇着手中铃铛,随即跨过阴阳入口回了现实,紧随其后的便是花思诗与姜棋,至于那魂体依附在花思诗的身侧。   同样的,万花谷谷主察觉到屋中死气大增,当即便知定是醉须君回来了。   他快速回过身去,果真见醉须君自门口入内,忙迎了上去,“前辈!”然后又去看一同而来的花思诗等人。   醉须君此时已经领着花思诗回了床榻上,铃铛也在此时化为粉末,再无用处。   魂体已归,可人却仍是未醒。   谁也不敢询问,只看着醉须君。   醉须君快速摘下一侧摆在窗台边的兰花,双指在兰花上隔空书写,便见几道金光闪现。   下一刻他又将站在床边的白影抓起,直接便塞到了兰花中。   瞬间魂体与兰花融合,漂浮于掌心。   又取过方才的兰花盆,将手中的兰花种下,便见土中竟是开出幼苗最后长成一株兰花,同盆中那株缠绕。   待做完一切后,他回头看向万花谷谷主,道:“她的魂离开本体太久,又在阴阳地一直徘徊受到了重创,如今难以与本体融合,需要在兰花中养伤七七四十九天,到时便可魂归本体。”话落将兰花交于两人。   万花谷谷主看着手中兰花,然后又去看身侧花夫人,知道花思诗这是有救了。   他们当即就要去跪地,不过这回到是让醉须君给拦下了,“无事便不用跪。”   “多谢前辈。”万花谷谷主点头,然后又道:“晚辈定会送上厚礼,还望前辈莫推拒。”   此次醉须君帮了他们大忙,要什么他们都会答应。   醉须君要的便是他的这句话,笑道:“我要谷内所有的雪参,谷主也答应?”   “自然。”万花谷谷主一听只是要雪参当即便笑了出来,雪参对于外界可能是极其珍贵的仙品,可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味药罢了。   虽然要这数千年积累下来的有些多,但比起醉须君想要整个万花谷,这雪参到是少了。   醉须君原也只是随口一说,若他不答应他也不会勉强,花思诗的死于情于理和道门也有些关系,他出手相助也是应当。   不过看他真的想给,也就不再说什么,应下了。   后头也没再说,他准备离开。   只是在出门时他却是又想到了幻境中的岁云暮,他最后的那一句话还在耳边,心尖有些疼。   但终究只是幻境罢了,现在回去,恐怕也寻不到是哪一处幻境了。   且阴阳地与现实的时间并不相同,他在阴阳地过了这么久,可现实也才一刻钟。   不再看,回了别院。   推门入内,岁云暮还睡着,屋里头一片安静。   瞧着岁云暮还维持着自己走时的姿势,他不由得笑了笑,然后才脱了鞋袜上床去。   又见他背靠着,伸手揽上他的腰间将人往怀中抱,低头去吻他,有些动情。   岁云暮也在他的亲吻时皱了皱眉,才睡下不过片刻,头还有些疼。   他顺着醉须君的身子翻过身搂上他的腰,随后才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完了?”   “恩。”醉须君看着怀中的人,同时又去解他的衣裳。   岁云暮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眉头皱的极紧,微微侧身,道:“别闹。”   “好,我不闹。”醉须君这般说着,可动作却是未停,似乎是想要确定怀中的是不是自己的微云,他直接将他的衣裳给脱了。   正是如此,岁云暮身上沾染的吻痕也随之映入眼帘,一个个很是漂亮。   他瞧着,低头就去咬他,双手揽着他的腰就将他压着往床上躺。   岁云暮这会儿本就不舒服,又被他这么压着,当即皱起眉,“重死了,身上还一股鬼气,也不洗洗就上来。”   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身上又是一股子鬼气,真是难闻。   他皱起眉,然后还撇过头去。   正是此话,醉须君竟是又想起幻境中那个岁云暮,也是这样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两个人其实就是同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再动作,只看着怀中的人。   岁云暮也察觉到了他的停顿,疑惑地回头去看,见他看着自己,道:“怎么了?”   “没。”醉须君摇了摇头,同时又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就像是对待自己最心爱的至宝一般,动作格外小心。   兴许是看岔了眼,两者本就相像,自然说出来的话也会有几分相似。   他低头吻上他的颈项,双手顺势探入他的衣裳间。   岁云暮见他不想说也就没去问,又注意到他的动作,顺势揽上他的颈项,微微仰头使得他的吻能够更深入。   很快,屋中就弥漫起浓香,薄被掉落在地。   纤细的玉足泛着浅浅薄汗,此时就靠在他的腰间,同那红衣缠绵在一块儿。   但下一刻便注意到肩头被咬的有些疼,甚至还有血腥味涌了上来。   他快速皱眉,然后侧眸看向靠在自己右肩上的人,见他竟是咬出了血。   可尽管如此这人竟是还在咬,无奈地道:“都咬出血了,还咬。”   醉须君听着这话轻轻笑了笑,又将上头的血迹一一吻去留下一个牙印,就像是在他的身上留了自己的印记般,很是漂亮。   忍不住他又在上头落了一吻,然后才又去吻他的唇。   岁云暮这会儿没什么力气,在他吻来时也只仰头去迎合,双手则被他带着去脱衣裳。   同样的,醉须君身上的鬼气有些浓,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实在是难闻。   他皱着眉抬腿去踢他,然后道:“去洗洗。”   “现在?”醉须君听着这话也是一愣,又见两人亲昵相拥,抬头去看他,显然没想到这人会在这时候说让他去沐浴。   岁云暮也发现了,只是这人身上的鬼气实在是太重,可看现在的样子也终究是没再让他去沐浴,只道:“一会儿再去吧,把你的衣裳脱了。”边说眉头皱的也是更紧了。   醉须君见状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笑着去脱衣,摆在边上后才又低身去。   虽然鬼气仍是有,但比起方才来到是散了许多。   岁云暮低着眸靠在他的肩头,浅浅的清音随同而来,在屋中许久未散。   等到一回后,他才又催着人去沐浴。   醉须君有些不情不愿,才尝了一口都还未尝出滋味就被喊着走,哪里高兴的起来。   但也知道岁云暮这是真的不喜欢,也就只好下床去沐浴。   屋中只余下岁云暮一人,有些静。   酒劲让他还有些困,翻了个身往床榻里头靠去,然后就见里头摆着一身红衣,想是方才脱下来的,就这么丢在那儿,还有鬼气涌在上头。   方才看到醉须君回来时,只当他是穿了自己的衣裳走,所以刚刚迷糊间他也没发现异常。   可现在一看,这衣裳瞧着是自己的但又好似不是自己的,红衣上的不是金丝莲花而是红丝。   满是疑惑下,他坐起身,随意穿了件里衣就将红衣给取了过来。   啪嗒——   也是这时,从衣裳间掉下来一物,就落在席面上。   “这是什么?”他看着掉下来的东西低眸看去,然后伸手去取。   就见席面上一支玉色簪子,没有什么装饰,甚至连花纹都没有,摸起来圆润还带着些许凉意。   是冰玉吗?   如此素色的簪子,怎么瞧着都不像是醉须君的。   但现在簪子却又是从醉须君身上掉下来的,说来也不算,毕竟醉须君身上这件衣裳都不知是谁的。   于是他又低头仔细瞧着这支簪子,才发现簪子上写了字,微云?   字迹是醉须君的,簪子上的字却是自己的名字,这是何意。   他竟也有些看不透了,皱着眉头许久未言。   “怎么了?”   正在这时,醉须君回来了,见他坐在床上也没个动静,手里还拿着什么。   他走了过去,坐在床边后就将人往怀中抱,低垂着头靠在他的肩头,然后就瞧见了他手上的簪子。   这一看他有些愣着,没想到将这簪子给带出来了,那时只是疑惑岁云暮什么时候还戴簪子了,结果竟是带来了这。   他轻轻吻了吻岁云暮的耳畔,然后才道:“是在阴阳地带出来的。”   “恩?”岁云暮听着此话疑惑地回过头,然后又道:“你是说这簪子是阴阳地带出来的,但簪子上有你的字。”话落递了过去。   方才还以为是醉须君自己制的簪子,只是刻了自己的名字。   谁曾想,这人竟说是从阴阳地带出来的,那为何会写自己的名字,且还是他的字迹。   醉须君此时也看到了刻在上头的字,‘微云’两字。   字刻的有些隐蔽,若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从幻境中取下时便没有看到。   而现在一看,确实是自己的字,但却出现在岁云暮的身上,莫不是这簪子是幻境中的自己送给岁云暮的。   若真是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极少用簪子的岁云暮会戴,也能解释上头的字迹。   他持着簪子皱起眉,但最终是什么都未说,轻叹着气靠在岁云暮的颈项边。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才能让他确定自己的微云还好好的。   又将人抱紧,他才轻唤出声,“微云。”   “可是有难?”岁云暮察觉到了他低落的心绪,微微侧过头同他相依,然后又道:“在阴阳地看到了什么吗?”   他想万花谷求醉须君的事是与阴阳地有关,而他入了阴阳地后不知遇到了什么,又将这支簪子给带了出来,还有那一身衣裳。   说来也奇怪,明明那身衣裳不该是自己的才是,可他却又能从上头探到自己的气息。   隐约间,他好似猜到了什么,轻笑道:“听闻阴阳地内时间错乱,更有幻境数千,可是看到我了?”   能让醉须君如此无奈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应该是在阴阳地看到了自己,而这簪子应该也是从自己身上取来的。   “恩。”醉须君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也只能应他。   正是如此,岁云暮知道是真的在阴阳地中看到了自己,且看他的模样,想必遇到的事棘手。   也就没有再去询问,他稍稍起身侧坐在他的怀中,笑着道:“既然不想提那便不说吧,总归那都是阴阳地的事,不必多在意。”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低眸时见他靠在自己的怀中,眼中也都是笑。   他伸手轻抚了上去,最后抚上他的唇,因着方才的亲吻这会儿还有些肿,可却是极其好看。   下意识他便已经吻了上去,而后搂着他往床榻上躺。   许是因为一直被阴阳地的事影响,到是没有之前那般温柔,反而是有些乱来。   岁云暮这是被他闹得浑身不适,被抱着坐在他身上时,身子都在发颤。   他低头靠在醉须君的额间,双手半撑在席面,累的根本没有力气。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出了声,“君和等明日好吗?”   真是有些撑不住,甚至都有些坐不住。   “微云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会。”醉须君并未去应他的话,而是揽着他的身子说出了这番话。   岁云暮本就有些浑浑噩噩的,听到他的这番话时还有些缓不过来。   直到这人又去咬自己的肩头,他才回过神,隐隐能感觉到右肩的位置又被咬出了血。   有些疼。   不过他也没有作声,只低下头靠在他的耳畔,然后才出声,“好。”   一声‘好’应的清浅,可却是给了醉须君所有的回应。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回应他的感情,哪怕与醉须君已经如此的亲昵,哪怕两人已经缠绵过数次,但真正在感情上的回应却是从未有过。   而今日便是应他的情,应了他想要的道侣之话。   之后几回,他是真的没了力气,半趴在他的身上闭上了眼。   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正午,屋外天色大亮,晨光顺着窗户落入其中。   磕磕——   同时,敲门声传来。   岁云暮也在这番声响下睁开眼,身子疲乏酸痛不已。   他侧眸看了一眼殿门,不知道敲门的人是谁,他收回目光看向醉须君。   见他还睡着,也就没去吵他,从他的身上下来。   肩头昨夜被咬出血的位置疼得他眉头一皱,只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下口这么重。   照着这个模样,估计这会儿都结疤了。   他低头看去,见自己右肩头的位置留了个极深的牙印,没有结疤但却也极其厉害,这会儿竟是还有血珠子溢出来。   这是发了狠的要把他的肉咬下来呀,真是的。   他对此很是无奈,同时敲门声再次传来。   没有再去理会,他取过丢在床边的衣裳,随意穿戴一番,至于那发簪这会儿正好用上。   总归是醉须君给的,不管是怎么到幻境中的自己手上,但都是醉须君给自己的。   所以他对这发簪也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到是觉得这素簪子瞧着模样倒还可以,不至于那么的花里胡哨。   然后,他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姜棋,后头还跟着几个弟子,手上都捧着个木盒子。   在连敲了两回门后,屋里都没有动静。   只当这是还睡着,毕竟醉须君去了一趟阴阳地,估摸着是累到了。   他没再去敲门,转身准备走。   但也在这时,殿门开了,屋中出来一道身影,红衣墨发,朵朵红莲盛开在身侧。   “可是来寻君和?”   询问声传来,将即将离去的姜棋给唤了回来。   姜棋先前就知道醉须君来时并非一人,殿内还住着另一人。   所以在听到声音并不是醉须君时,他就知道应该是随同一块儿来的那人。   他回身微微行礼,随后才抬起头。   可也正是这一抬头,他眼中涌现诧异,惊声道:“你不是......”   话还未落,就见一只茶杯猛地就摔了过来,直接便摔在他的脚边,同时传来一声巨响。   茶杯碎裂,里头还有茶水,这会儿也都撒了一地。   正是此番,将他的话全数压了回去。   他快速看向门内,见醉须君已经走了过来,许是动了怒,面色极其暗沉就连眼中也都是寒意,至于身上只随意穿了件外衣,连衣带都没有系,想来也才醒。   隐约间他觉得醉须君这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不准说出那些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幻境中的人会出现,无论是衣着还是容貌,皆是与幻境中的人一模一样。   不过也知道醉须君动怒了,若是再多言,恐怕后果难承受。   于是他快速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转了话语,道:“前辈,弟子奉师尊的命带了雪参过来。”   “恩。”醉须君应了一声,然后到了岁云暮的身侧。   没有再去看姜棋,他看向岁云暮,面上寒意此时已经散了,他轻轻抚了抚他的面庞,哄着道:“在屋里等我,好吗?”   “恩。”岁云暮知道这人被吵醒时心情会不大好,不过像现在这般动怒还是第一回见。   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伸手帮他将衣带系上,然后道:“好歹是万花谷的人,别把气发人家身上,恩?”   既然是来送雪参,怎么也没有把气发人家弟子身上的道理。   “好。”醉须君点了点头,然后揽着他又回了屋。   因床的位置在门的另一侧,所以两人回了床边后,门外的人也就看不见了。   醉须君才肆无忌惮的去吻他,甚至还去拖他的衣裳。   岁云暮本来就只穿了一件衣服,这一拉一扯的直接就给推到了腰上。   注意到这人的手已经探入衣裳里头,他有些无奈,道:“刚醒就又开始了,人都在外头,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怕被看到。”   “不闹你,只是帮你换衣裳,这件你昨日不是说有鬼气不喜欢嘛,我给你换了。”醉须君笑着就把他的衣裳都给脱了,然后取了干净的衣裳给他穿上,之后还想去取他的发簪。   方才醒来看到岁云暮站在门边时,穿着那一身衣裳他真的以为岁云暮成了幻境中的那副样子,疯疯癫癫对什么都不在乎。   他有多傲气,他是最清楚的,可有一日竟是将那些傲气都丢弃,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更不在意别人看到他的身子。   真的怕,这些事会成真。   而这些他都不敢告诉岁云暮,怕他多想。   谁曾经他不敢告诉的事,姜棋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要戳穿,当即便动了怒。   岁云暮到是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又要来取簪子,只觉这人真是一刻不消停。   他伸手推了推,道:“行了,我自己取,他们在外头等你,别让人家等久了,快去吧。”说着又去推他。   醉须君听闻低头就去吻他,直将他的动作都止下,然后则将发簪从他的发丝间给取下。   一瞬间,青丝全数散落,犹如云海瀑布,还带着淡淡奇香。   他有些爱不释手的轻抚着,感受着发丝在指尖下的流动。   待片刻后,他才起身不再去缠他,笑着道:“我去去就回来。”   “去吧。”岁云暮知道这人把发簪取走了,也知道这人是不大喜欢自己戴。   他也没在意,由着他了。   又见醉须君去了门外,他才起身去沐浴。   夜里的缠绵,这会儿身上还留有痕迹,浓香也都没有散,不怎么舒服。   醉须君此时已经出了门,面上柔情全散化为寒意,他皱着眉看着台阶下的几人,尤其是姜棋。   终于在片刻后,他道:“过来。”话落去了住所一侧的树下。 第87章   姜棋见状也没出声,回头看了看跟随而来的几名弟子,让他们等在这儿,他才跟着醉须君过去。   见他站在树下,道:“前辈。”   此话刚落,醉须君伸手掐住他的额头,一瞬间就从他的额头上抽出一道银丝。   这是姜棋的记忆,他不相信有人能够守口如瓶,只有彻底将看到的消去才是真正的守口。   不过他只删了姜棋看过岁云暮的事,至于其他的并没有删。   银丝抽出落在他的手中,收拢之际瞬间化为尘土。   姜棋只觉脑海中空白一片,直过了片刻才缓过来。   他看着站在眼前的醉须君,下意识又看向四周,隐约觉得自己方才好似是看到了什么。   但现在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时间有些愣神。   醉须君见他一直四处张望,眉头一拧,道:“除了雪参,还有什么事?”   “啊。”姜棋一听这话终于是回过了神,见醉须君满是不悦地看着自己,当即也不再胡思乱想。   他忙点头,道:“师尊摆了晚宴,想请前辈一聚。”   “不必了,既然你谷内的事都处理妥当,今日我们就会离开。”醉须君因花钰和的事,不大想岁云暮在此地多留。   也不再去看姜棋,直接回了殿内。   岁云暮去后殿沐浴,他便让几个弟子将雪参摆在桌上,然后也去了后殿。   姜棋原还想再说道两句,可连话都没出人就已经走了,也知道醉须君这是真的不打算留。   又见几个弟子摆了雪参出来,殿门已经关上,不得已只能回去复命。   *   岁云暮此时正在穿衣,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回头就要去看。   不过醉须君却是先他一步搂了上来,贴着他的背脊就靠在他的肩头,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道:“微云我好困。”   “再去睡会儿?”岁云暮听着他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又继续去穿衣。   就是这人抱着他没法穿外衫,只得先将衣带系上,随后再次回头去看他,道:“那我陪你睡会儿?”   “恩。”醉须君轻轻应了一声,但却是一点要起身的迹象也没有。   岁云暮见此有些无奈,但也没去说他,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后便牵着他的手回了殿内。   才将人扶上床打算一同上去时,结果这人已经挨了过来,竟是将头枕着靠在他的腿上。   他下意识就要将人再扶回去,这样要如何睡。   但却被拉住手,同时这人睁开眼,笑着道:“我不想动了。”   “那便这样吧。”岁云暮也是拿他没办法,总归来说也没人瞧见,想这样睡便这样睡吧。   又见他的面上带着几分疲惫,伸手抚了上去,动作轻柔,时不时还拨弄着他落在面庞边的几缕碎发。   他看着醉须君闭上眼,轻声道:“你睡会儿,我陪你。”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相扣,这才睡下。   岁云暮见此也没再出声,指尖轻轻抚着他的发丝,待片刻后才抬起头。   见桌上摆了几个木盒,隐约还能从上头探出一丝仙气。   方才还没有的,不由想到万花谷弟子来时的话,莫不是雪参。   正当他疑惑之际,睡下的人却是又睁开眼,道:“是雪参。”   “恩?”岁云暮听到话低下头,见他没有睡,然后又去看桌上,道:“你都要了?”   看桌上摆着的几个木盒子,里边儿定是放了不少。   之前听醉须君提到打算将雪参都要来,莫不是万花谷真答应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他的疑惑,醉须君有所察觉,扣着他的手亲昵相缠,随后他才道:“谷主的女儿在两年前死在平安村,他门下弟子为了护她用一口真元保住她的尸身,只要将魂唤回便能起死回生。”   “不过万花谷找到她的时间太久,魂迷失在阴阳地。”   此话一落岁云暮也算是清楚了,难怪要去阴阳地,是为了将魂带回来。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去看桌上,抬手间便见其中一个木盒化为流光落在他的掌心,仙息也是愈发的浓郁。   只听过雪参,他没见过,这会儿放在跟前,到是有些想瞧瞧了,是个什么模样。   盒子打开,一阵白雾随即涌了出来。   等到白雾散去,便见里头盛了满满当当的雪参,与寻常灵参没什么相差,就是个头小了点。   他从里边儿取了一个递到醉须君跟前,笑道:“炖汤?”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随即从他的怀中起身。   伸手一捞就将他捞着坐到了自己的怀中,低头靠在他的肩头,又道:“送几箱到穆云烟那儿,你的手应该这两日可以去重铸了,这雪参她应该用得上。”   “好。”岁云暮到是无所谓,雪参是醉须君要来的,他想如何处置自然是由着他。   就是这人压在他肩头有些疼,眉宇一拧稍稍侧开身,然后看向他,道:“别靠在那儿,你昨夜咬的还没好,别又压出血来。”   “哪儿?”醉须君听着他这话也有些愣着,他昨日咬了岁云暮许多地方,不过下口都不怎么重,就怕咬疼了他。   现在岁云暮却喊疼了,可见咬的时候有多厉害。   于是他伸手解开他的衣带,又将衣裳往一侧拨开,然后就见肩头边上的位置留了一道极深的牙印,血珠到是没有溢出来但仍是红的厉害。   他看着眉头都皱了起来,下意识还伸手去触碰。   但也不知是不是下手重了,岁云暮疼的又皱起眉。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不敢再动了,抬眸轻声道:“怎么这么厉害,你昨日为何不唤我?”   他知道自己昨日的情绪有点失控,要了岁云暮多次,在听到他推拒时都未有一丝要停歇的模样。   现在看到他肩头上的伤时,很是自责,低眸小心的在上头落了个吻。   “没事。”岁云暮见他如此小心忍不住笑了笑,后头又道:“上了药就好了,不会留疤。”说着去拉自己的衣裳。   知道再让这人看下去,说不定会更自责。   不过就是个咬伤罢了,刀伤剑伤哪个不是厉害,这咬伤的确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被压着的时候有些疼。   “我给你上药。”醉须君说道间,手中多出来一罐药膏。   岁云暮也没有推拒,微微闭眸向后微仰靠在他的颈项边,由着他帮自己上药。   注意到药膏传来的凉意时,他又侧过头去看他,见他格外的小心,笑着道:“其实留着也不错,省得你总咬。”   正是此话,醉须君手上动作一怔,竟是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惹得岁云暮很是疑惑,这又怎么了,他伸手轻抚了抚他的面庞,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醉须君也在他的轻抚下回过神,然后继续帮他上药,只是心里头却是有些乱。   因为岁云暮的话,他突然忆起在阴阳道时看到那个岁云暮肩头上有个伤,看模样似乎有多年了。   那会儿四周黑,不过一眼他也没有看的太仔细,只当是什么陈年旧伤。   后头在行宫时也只是一瞥,并没有太细致的去看。   可此时看着岁云暮肩头上的咬痕时,竟是觉得与幻境那时看到的伤极像,甚至好似就是同一个牙印。   为什么会这样?   他没有作声,但神色却是凝重了许多。   岁云暮有所察觉,只当他是不喜欢自己留疤,道:“我说笑的,上了药就消了。”边说边倚在他的面庞边。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将药上好后他才侧过头去,轻咬着他的唇。   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在他肩头上咬出来的牙印,当即便收了心思,只轻轻吻他。   岁云暮见状知道他是被自己的伤吓到,真是有些无奈,不过也没说什么而是迎合着转过身坐在他的怀中,同时又去脱他的衣裳。   注意到这人伸手阻拦,他笑着道:“一回,好吗?”   “恩。”醉须君不舍得驳他,但期间一直顾虑没敢咬。   早已习惯了这些,突然不咬实在是难受,最后这一回两人是直到了午后才散。   岁云暮懒洋洋的靠在他的怀中,由着他帮自己清理,眼眸微微轻挑,道:“什么时候回去?”   “一会儿就回去,万花谷这几日有的忙,就不在这儿多留了。”醉须君原是打算带岁云暮来万花谷游玩,不过这两日万花谷估摸着得忙上许久,留着还要他们招待,倒不如回瑶台仙境去。   就是好不容易出来游玩,到是有些没尽兴。   岁云暮自是瞧出来了,笑道:“那便回去吧,正好去瞧瞧龙活水,只听闻从未见过,我倒是有些好奇。”   “就是个寻常泉水罢了。”醉须君知道他是在哄自己,也有些受用,笑着出声。   不过那龙活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个寻常泉池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龙活水是龙最纯净的血,又存于他瑶台仙境的命脉处,上万年下来便成了龙活水,泉水清澈,瞧着就同寻常泉水没两样。   若是岁云暮喜欢,都给了他便是。   岁云暮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听着他说就是个寻常泉水,下一刻咳了一声。   “怎么咳了,可还好?”醉须君一听他咳瞬间便皱起眉,前头几次咳这人就吐了血,忙又去探他的身子。   好在并没有什么事,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抬眸时,又见他诧异的看着自己,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腹部又疼了吗?”说着去帮他按揉,眉头皱的极紧。   岁云暮没将他的一些担忧听进去,只应着他那句‘寻常’,道:“醉大剑仙可知药王谷的仙翁曾问你讨过几滴龙活水,仙翁说是愿意拿谷中一半珍品同你换。”   “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醉须君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个说是想拿一半的奇珍同他换龙活水,只是他嫌人家奇珍还没瑶台仙境来的珍贵,便没答应。   后头这人一直来求着实吵闹,没办法,干脆给了他一瓶打发了,省得他隔三差五就来要。   现在听到岁云暮提起,他道:“他要龙活水做什么?”   当时只觉得仙翁有些吵,但却不知这人要龙活水做什么。   “那到不知了。”岁云暮只从几位师兄口中听过这番,但仙翁要用来做什么却是不清楚,兴许是炼药吧。   仙翁是药王谷祖师,受谷中弟子尊敬,整个仙境的药师有大半都出自药王谷,就连穆云烟也同样是。   所以仙翁的威望是极高的,结果问醉须君讨要龙活水还得用那一半的奇珍去换,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他有些疲乏,低垂着头靠在他的颈窝处,然后道:“走的时候唤我。”   “好。”醉须君知道他累了轻轻点头,至于那龙活水也没再去提。   抱着他穿了件衣裳,然后才一块儿躺去床上。   之后又歇了一会儿,他们便离开万花谷回了瑶台仙境。   *   后头几日也都歇在仙境内,岁云暮身上的暗伤已经养的七七八八。   不过担心又会有新的暗伤出现,毕竟他之前受的伤实在是太多,长年累月怕是会极其严重,所以药浴一直都未停过。   这日晨起,岁云暮醒的比平日里要早了许多,睁开眼见醉须君还睡着。   他觉得有些渴,挪了挪身子打算从他的怀中出去。   只是才有动作,这人便已经缠了上来,双手揽着他的腰将他牢牢抱紧,不肯离开。   瞧着这,他抬头去看他,见他没有醒低头去看他揽在腰上的手,而后还伸手打算将他的手挪开。   结果这人力气大的很,明明就没醒,力气到是一点没减轻。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去看他,小声商讨着,“我渴了,一会儿再来陪你,好吗?”   许是听到了,醉须君有了动作,但也只是将他又抱紧了,甚至还翻身往他身上压。   岁云暮见此是愈发的无奈,开口就要出声,但这话还没出到是先被堵上了,强硬的要他去回应。   而后又得寸进尺般,用手要了他一回。   惹得他是头疼不已,有些疲惫的抬腿踢他。   终于这人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同时睁开了眼,里边儿都是笑。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知道这人根本就是醒着,皱着眉道:“你故意的!”   “恩,有点。”醉须君笑着出声,又伸手还想去要。   岁云暮伸手推拒但却被抱得更紧,随后还被抱着坐了起来,他有些不适的低头靠在他的颈窝处。   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裳,知道这人是根本不会去听,只能无助的靠在他的怀中。   愣是被要了两回,他才被放过。   躺在床上时浑身难受,见他下床去倒水,也不想去搭理他,闭上眼小憩。   回来时,这人不仅仅倒了水甚至还拿了药罐子。   大致知道这人要做什么,所以在被抱着坐到他怀中时也没有动作,只挨着。   “我让穆云烟今日过来帮你治手,估摸着一会儿就过来了,可要先吃早膳?”醉须君将手中茶杯递到他的唇边,缓缓替他渡水。   暖茶入口缓解了喉间的不适,他睁开眼接过茶杯自己喝了起来。   等喝完后他又递回去,然后道:“不然等她来了一块儿用吧,你这么早唤她过来,定是还未用。”   “也好。”醉须君到也不怎么在意,不过就是多了双筷子。   他取了药膏先是在他的肩头上药,上头的牙印已经消了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疤痕,然后才又去帮他在别处上药。   前头才被要了两回,这人上药时,岁云暮眉头皱的极紧。   他低头靠在他的颈窝处,手指都泛起了白晕,实在是不适。   “昨日有些过头了,下次再不会如此了。”醉须君见他皱眉知道这是不大舒服,贴着他的额头轻蹭了蹭,安抚着。   昨夜岁云暮愣是让他给欺负哭了,偏偏他还特别喜欢,结果就过了头。   岁云暮听着此话也没作声只皱着眉由他上药,直过了片刻,他才抬头贴上他的颈项,道:“下回还是别留了,难清理。”   自从上回应他留着后,这人几乎每次都是这样,结果导致每回结束后都极其难清理。   且他也不大喜欢那些,有时候已经清理干净了,他还是浑身不适。   “好。”醉须君知道他不喜欢,应了一声。   也在这时,门外童子的声音传来,“主人,药师来了。”   岁云暮听到声音抬起头,知道是穆云烟过来了,他道:“你去开门吧,别让她等久了。”话落取了衣裳穿戴,还推着他去开门。   没办法,醉须君也只好先去开门。   此时穆云烟就等在外头,听到开门声时抬起头,见醉须君的身影出现同时还伴随着一股浓香。   当即便知道两人这是才行过事,下意识轻咳了一声,道:“不然,我一会儿再来?”   知道可能吵到了两人,她也是无奈,想着去别处逛逛,等一会儿再来。   “不用。”醉须君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没打算解释,让开道让她入门。   同时又见岁云暮已经穿戴齐全正要下床,他先一步将人抱了起来,然后去了桌边。   后头则唤门外小童入门,将早膳放上后,他们才离开。   用过早膳已是片刻后,桌上的饭菜都已经扯下,此时穆云烟正在帮岁云暮看手骨。   毕竟是要重铸,自然是谨慎许多,不然可能会前功尽弃。   她从上到下仔细摸了摸,随后才取了一盏莲花香炉,只有手掌大小,点了一炷香。   檀香极浓,弥漫在屋中。   等做完后,她看向岁云暮,道:“若是疼,先者可出声,莫要忍着。”话落抬手再次抚上他的手臂。   这回倒不是摸骨,只见她手上一施力道瞬间传来一道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这屋中显得格外清晰。   岁云暮下意识皱起眉,面色也不由得苍白起来。   同时,搭在桌面的手微微一颤,指尖毫无血色。   而后,碎骨的声音越来越厉害,剧痛席卷全身仿佛是要将他全身的骨头都折断了般,疼得他连身子都跟随着轻颤,额间溢出薄汗,面色格外惨白。   可尽管如此,他却是未出一丝声音,唯有攥着醉须君衣裳的手显露出他的疼意,指骨苍白。   醉须君见状眉头皱的极紧,见他的面色越来越白,抬眸又去看穆云烟。   他没有出声,穆云烟全神贯注下,若是出声唯恐惊扰到她,那到时后果更难承受。   若有差池便是前功尽弃,也就是说岁云暮可能还得再被碎骨一次。   所以为了不让任何人打搅了穆云烟,他甚至在寝殿周围设了结界,任何人乃至鸟兽都无法进来。   断骨后便是碎骨,此时已经过了半炷香,穆云烟才去断他的经络。   等到都结束后,穆云烟才收手,之后便用了膏药为他包扎,动作格外小心。   醉须君见状没有动作,只轻声询问,“可是好了?”   “恩。”穆云烟点了点头,后头又道:“每日晨起是龙活水最活跃的时候,先者必须得在水中泡上一个时辰才可离开。”   说道间,她又将方才的药瓶摆在其跟前,道:“这是我用龙活水制的生骨膏,可在洗浴后涂抹,等到几日后骨头就会重新长,就是这段时间不可让右手受重也不可拿物。”   “好。”醉须君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才去看怀中的人,见岁云暮半阖着眼疲惫的靠在自己的怀中,面色苍白的厉害就连唇上也是。   知道他受苦了,心疼的轻抚着他的背,哄着道:“乖,已经好了,以后你就能持剑了。”   他清楚剑对岁云暮有多重要,若不是左手也能持剑,废了右手时恐怕他就已经崩溃。   这让他不免有些感谢岁云暮的二师兄,若不是受他二师兄的影响,也不会从小就练双剑。   安抚的动作也是格外的小心,就怕弄疼了他。   岁云暮此时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右手疼的犹如已经麻痹了一般,浑身的力气也都被抽的干净。   他只能依附在醉须君的怀中,思绪也有些混沌。   撑了这么久,他这会儿终于是撑不住疲惫的睡了过去。   醉须君没舍得去唤他,抱着人回了床榻上。   待安置妥当后,他才去取穆云烟留的药,只是过去时又见穆云烟看着自己,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只当是与岁云暮的伤有关,他道:“可是微云的伤还有其他的注意?”   “不。”穆云烟摇了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   但想到前两日她那师尊的话,终于是在片刻后,她道:“前辈,前两日我回药王谷寻生骨膏的药方时让师尊给瞧见了,方才用的那瓶生骨膏是我师尊给制的,我拦不住,然后他想......”   生骨膏其实只是寻常的药,顾名思义便是生骨铸肉。   但若是所用药材品阶不相同,制作的药方也并不相同,会用到龙活水的生骨膏已然是圣品。   她知道他那位师尊对龙活水有多追求,当初从醉须君手上要走的一瓶当宝贝似的藏了几千年,那是一点都不舍得用。   现在知道她要用龙活水制生骨膏,当即便把这单子给揽下,就想着能从醉须君手上再要些过来。   其实要寻龙活水不难,但像醉须君这上万年的根本寻不到第二个。   后头的话她是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是要龙活水。   醉须君可以为了岁云暮随意去使用,但不代表可以随意给其他人。 第88章   不然还是告诉师尊拿不到吧。   她这般想着,抬头就要回话。   只是还未开口,醉须君到是先出了声,“你师尊是药王谷的仙翁?”   “恩。”穆云烟点了点头。   醉须君见状也知道同岁云暮提到的是同一人,既然是药王谷的人,穆云烟又保住了岁云暮的手,于情于理都要答谢。   龙活水再如何稀有但也都比不上岁云暮,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我命人带你去龙泉。”   “恩?”穆云烟还在想着该寻什么借口忽悠自己的师尊,谁曾想醉须君就说了此话,这是答应让自己取了。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待片刻后,她才道:“多谢前辈。”   后头又说了一番,才有小童领着她去龙泉。   殿内静了下来。   醉须君收了生骨膏然后才转身去床边,见岁云暮睡得极其不适,同手上的疼有关。   到是忘了问穆云烟,可有什么法子止痛。   他坐在床边看着他,没有伸手去碰他而是看向他搭在被子上的右手,虽用衣袖遮了起来但还是能瞧见裹在里边儿的纱布。   许是疼了,岁云暮传出一声疼呼,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同时又要翻身试图压下这股疼意。   醉须君见状先一步将他的动作止下,低身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   正是如此,岁云暮有些被疼醒了,他睁开眼见醉须君就在自己的眼前,轻唤一声,“君和。”嗓音轻柔,里边儿藏着掩不去的疼意。   他又闭上眼往他的怀中靠,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疼痛。   “我在。”醉须君顺着他的动作将他揽在怀中,轻轻安抚了一会儿,见他眉头还是皱的极紧,知道这是疼的厉害,不免有些心疼。   又在他的眼尾落了一吻,他才道:“穆云烟还在,我去问问她可有没有什么止疼的法子,好吗?”   “恩。”岁云暮确实疼的厉害,刚刚昏沉睡下后现在愣是给疼醒了,浑身都难受。   果然长痛确实厉害,以往刀伤剑伤不过转瞬,哪里同现在这般。   醉须君见他应声也未作停留,起身出门。   *   龙泉位于仙境瑶山深处,周围桃林数千,山石峻岭,高不可攀。   缥缈云雾环绕于山中,此时境外正在下雨,瑶山山脉虽在瑶台仙境结界内,不过它却受天地滋养,所以这雨自然而然也就落在山中。   满地桃花泥泞,林内清雨连绵。   龙泉一分几处,由上至下落入潭中,泉水清澈,川流不息。   醉须君到时就见穆云烟在其中一处潭前,手里则拿着个药瓶子,正连连叹息。   瞧着这,他也知道这人在叹息什么,道:“没了再来便是。”   龙泉在瑶台仙境的命脉上,只要瑶台仙境一日不毁,龙泉便一日不会枯萎。   既然为岁云暮治好了手,龙泉给他们药王谷都可以,不过龙泉与他瑶台仙境相生相惜,脱离了瑶台仙境龙泉也就废了。   穆云烟原本听到他的声音还有些被吓着,差点没摔龙泉中去。   此时又听到他的话哪里不知意思,她当即起身,“多谢前辈,先者的手我定是不会怠慢,等明日我就去寻我师尊来看看先者的手。”   其实她看的已经差不多了,岁云暮的手不出意外是能够痊愈。   但醉须君现在给了龙泉的承诺,怎么也得她师尊来看过才是。   “随你。”醉须君到是不在意这些,他此时只在意岁云暮疼的根本睡不着,看着穆云烟又道:“可有什么法子止疼,微云疼的根本睡不着。”   穆云烟一听这话才想起来这事,被龙泉给晃了眼,到是连这都给忘了。   她快速点头,然后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一瓶止疼丹药,道:“这药吃下可止疼一个时辰,不过一天不可多吃,可能会损伤先者的身体。”   是药三分毒,虽然能止痛,但吃多了还是有损。   “恩。”醉须君自是清楚,他从穆云烟的手中接过药瓶就回去了。   对于她想取多少的龙活水,也不怎么在意。   岁云暮在他走后便因为疼痛坐起身来,额间也都是汗渍,面色苍白。   他有些没什么力气,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有那么一瞬甚至在想断了这手罢了。   但这念想才升起来便又止下了,实在是疼得他思绪混沌,险些昏厥过去。   正在这时,推门声传来,他抬头看去见醉须君入门,压下了疼意轻唤一声,“君和。”   “怎么起来了。”醉须君一见他坐在床上,快步上前。   待行至床边他将人抱入怀中,同时护着他的右手避免自己碰到,然后才取了一颗丹药喂到他的口中。   抬眸又见他的额头布满汗水,发丝都黏在上头。   知道这是疼的,小心将发丝捋到边上,然后他才道:“如何,可还疼?”   “不疼了。”岁云暮摇了摇头,方才那蚀骨般的疼让他难以承受,这会儿吃下丹药后疼意终于是散了,同样的也是浑身疲惫。   他有些坐不住的往醉须君的怀中靠,眼眸半阖里边儿也都是倦意。   “睡会儿。”醉须君见状轻声安抚。   岁云暮听到了,有些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而后才被抱着躺了回去。   又见醉须君起身要走,他伸出左手拉住他的衣裳,然后道:“君和你陪我好不好?”   许是因为先前疼得实在是太厉害,这会儿虽然不疼了但还是浑身难受,有些想要醉须君陪他。   “我先去给你倒水。”醉须君见他的唇色发白,面色不大好又出了汗,定是渴了。   不过见他一直拉着自己的衣裳,无奈只能先哄他,直将他哄住了才又起身去倒水。   等回来时,岁云暮已经有些浑噩了。   他将人抱起喂他喝水,动作格外小心。   岁云暮在清水入口时只觉很是舒适,就像是在沙漠中困久了的人,终于是大口喝起水来。   待一杯水下肚,他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还要吗?”醉须君见状轻声道。   岁云暮喝下一杯后就不渴了,他摇了摇头,之后便又挪着身子往他怀中靠。   但因为右手无法动,最后也只能作罢。   醉须君见状放下茶杯,然后脱了鞋袜一块儿上榻,同时还抱着他往怀中靠,至于他的右手则小心护着。   正是如此,两人才亲昵相拥在一块儿。   岁云暮虽有些困,不过被这么抱着时他竟是又有些不想睡了,贴着他的颈项亲昵厮磨。   醉须君见他动作,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然后道:“不困?”   “恩。”岁云暮轻应一声,但眼中倦意却是如何都散不去,浑噩的又往他的怀中靠。   醉须君又哪里瞧不出来他根本就是困的不行,但却一直强撑着,有些无奈。   不过也没有说穿,只轻声道:“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好吗?”   话落,耳边又传来一声轻应,这回比较方才还要浅了许多。   知道他这是快睡着了,于是又道:“你想听什么?”   “恩?”岁云暮迷糊地抬起头,唇贴在他的喉结上,格外的亲昵。   他虽不知道自己贴在哪儿,但在感觉到喉结浮动时,下意识启口去咬,似乎是想要让它停下。   终于是在咬住后他还轻轻舔了舔,耳边也随即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有些熟悉。   之前每次这人在缠绵时他都能听到,稍稍也有些醒了。   他又咬了咬,耳边的呼吸声也重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道:“君和在我之前可还有其他的道侣?”   醉须君对于他的故意为之并未在意,甚至极其喜欢他这么对自己,让他觉得岁云暮能够接受两人之前的亲昵。   为了让他能更方便,他还顺从的微微仰头,使得自己的颈项与他越发的贴近。   直到这人询问了,他才出声,“没有,只有你一个。”   “恩。”岁云暮听到答案轻轻地应了一声,后头也不再去咬而是低下头靠在他的颈窝处,又道:“君和给我讲个故事吧。”   许是玩累了,说话声又弱了几分。   至于被挑起情绪的醉须君,见他不再闹了才松了一口气,不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不顾这人的手要他。   稍稍缓了缓,他才道:“你想听什么?”   “恩,君和可见过我师尊,就讲我师尊吧。”岁云暮知道醉须君见过自己的师尊,不过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但有些想听。   醉须君确实是见过无上真人,但因交集不多,只有那么几回罢了。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道:“之前有一回见你师尊是在无量海,好似是你大师兄带着几个小弟子被困在无量海,你师尊得了消息去救他们。”   “那你为何也在?”岁云暮知道无量海,在仙境的东海之巅。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人境,对于仙境的事物大多只听过但未曾见过,这个无量海他也是从几位师姐口中听得。   就是怎得这么巧,大师兄被困醉须君竟然也在。   醉须君知道他疑惑,笑着又道:“我回道门正巧路过无量海,见几个弟子让只巨蟹给围住我便下去查看,你师尊也是这时候来了。”   “你师尊将人救出来后便教训你大师兄,说你大师兄带着几个弟子偷跑下山,说什么来无量海历练,结果自己差点没死在无量海。”   “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还让几个小弟子一块儿送死,足足让你师尊念了半个时辰,你大师兄就跪了半个时辰。”   “要不是我开口,你大师兄得跪到第二天。”   此话一落,岁云暮便笑了起来,他道:“这事竟没人告诉我,定是二师兄出的主意。”   “恩?”醉须君听闻有些疑惑,又道:“为何是你二师兄出的主意?”   “自然是二师兄他从小鬼主意就多,大师兄瞧着不像是会带着弟子去涉险的,定是二师兄同他说了什么,兴许说的是无量海的蟹好吃,他就去了。”岁云暮说着眼底的笑也是极深,原本苍白的面色这会儿终于是又有了血色。   他低低地笑着,后头又道:“难怪从我有记忆开始大师兄都不怎么喜欢二师兄,时不时还会让他做许多事,原来二师兄还坑过大师兄。”   还以为是因为大师兄稳重,所以对于二师兄时不时的捣乱才会看不顺眼他,没想到大师兄之前还有这段,肯定是二师兄出的主意。   “那看起来应该是你二师兄的主意了。”醉须君见他高兴也不由得高兴起来,附和着说了一番,然后才去帮他理凌乱的发丝。   方才匆忙,只用了绸带捆绑,这会儿松松散散的,红绸就缠绕在发丝间。   他伸手给取了下来,低头轻笑了笑然后才又去看他。   见他这会儿也没笑了,但眼中的笑意是一点也没散,岁云暮的这双桃花眼本就生的好,染笑的时候也是愈发的勾人。   之前在南城时,他会对岁云暮动心便是因为他的这双眼,那时他身受重伤倒在君府门口,面上都是血,可都遮不去他的这双眼。   下意识,他又抚了上去,就好似是自己最心爱的至宝般,爱不释手。   岁云暮也在他伸手时缓缓闭上眼,感受到他指尖在自己眼眸上轻抚,片刻后才睁开眼,见他痴楞楞地看着自己,笑道:“瞧什么?”   “你是我的,真好。”醉须君笑着出声,低眸靠在他的发顶,双手则紧紧地揽着他。   真好,这个人是自己的。   当初他对岁云暮爱而不得,如今终于得到了,他是一刻都不想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最好能找个无人之境,只有他和岁云暮在。   这法子不错,等人境的事结束了,他就把瑶台仙境搬过去,只有他和岁云暮。   想着这,他笑了起来,心里边儿也都是甜意。   到是岁云暮被他的痴笑闹得是一头的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在傻笑个什么劲。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理会他,说了一会儿话后他就有些困,靠在他的怀中很快睡了过去,手上还攥着他的衣裳。   醉须君察觉到他没了动静,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睡着了,也就没再出声打算陪他睡会儿。   此时外头天色大亮,雀鸟声不断。   磕磕——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随即又有说话声一同而来。   “主人,主事在羲和殿等着。”   话落,殿外便又静了下来。   醉须君并未去出声,而是去看怀中的人,见他睡得沉并未被吵醒。   换了身衣裳,他去香炉边重新点了香,这才出门去。   见一小童站在外头,他交代了一番,去了羲和殿。   此时白江陵就坐在殿中,桌上摆了早膳。   醉须君到时,这人还在用膳,眉宇一挑他走了过去坐下,“特意跑过来吃早膳?”   “万花谷送了些珍品来道门,事情都办妥了?”白江陵说道着又吃了几口,只觉得瑶台仙境的早膳味道还可以,比他几千年前来时好上很多,下回可以把做膳食的童子唤去道门。   醉须君取了摆在边上的茶壶倒了茶,他才道:“去万花谷前两日你同我说的事可还记得,平安村的那个女子确实是万花谷的,是谷主的女儿花思诗。”   他在倒茶后轻抿了一口,又道:“万花谷此行请我去就是希望我能找回花思诗的魂,现如今她的魂养在兰花中,要不了几日就能回魂。”   “这就难怪了。”白江陵这会儿已经吃完了,将东西一收去喝茶。   口中很快就被茶香所替代,后头他又道:“那个江夜停确实有问题,行为举止有些奇怪,他大多都是留在自己的别院极少会出来,可我记得他以前是经常出任务,反倒是别院很少待着。”   “你之前让我去注意江夜停身上的鬼气,我也命人去探过,但却探不出他身上有鬼气。”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他身上虽没有鬼气但仙息却特别浓郁,甚至比你的还要浓郁,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此话说着他笑了起来,除了那些步入‘永生境’的真人外,他就没见过有谁的仙息比醉须君还要厉害的,就是他自己都没有。   “哦,还有比我还厉害的。”醉须君听闻侧眸看向他,眉宇轻挑笑了笑,后头又道:“我记得他上回好似提到了万人殉血的事。”   白江陵知道他想的什么,点了点头,“他说鬼道用万人殉血是为了让什么人复活,我让那边去探过,这事是真的,就在魔窟。”   “我此行过来便是让你跟随一同去,去看看鬼道想要复活的是什么人,若可以便除掉那人。”   既然是鬼道费尽心思想要复活的人,实力定是不凡,这种人自然是越早除掉越好。   原是想让岁云暮领命前往,他在鬼道逗留的时间比任何一个仙者还要久,让他去是最合适的。   不过以醉须君的性子肯定是不会让岁云暮去,那就让他自己去,他去再怎么遇上事也不会让前往的弟子折在里边儿。   只是这话也才落,就见醉须君笑了起来。   他不解,道:“怎么了?”   “你都怀疑江夜停了,你还让那边去查。”醉须君没想到白江陵也有定错抉择的时候,明知江夜停有问题,竟然还让他们安插在鬼道的人查。   很显然,白江陵此时也回过了神,道:“你的意思是这消息是江夜停故意告诉我们的,为的就是让我们联系线人去查,现在线人传来消息,鬼母也是故意将事情透露给线人,莫不是消息是假的,那线人岂不是......”   后头的话他并未再接下去,眉头皱的极紧,但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线人恐怕已经死了。   不过醉须君却是摇了摇头,“傀儡没有死,我之前用傀儡替下线人时又重新放了傀儡,新的傀儡和线人有生契,只要线人出事傀儡也会出事。”   “不过他现在没出事不代表之后也不会出事,先让人回道门来,鬼道那儿我用傀儡监视,至于消息应该是真的,但鬼母会将消息放出也就是说要复活的人恐怕已经复活。”   无缘无故突然有消息传来,也只可能是大功告成。   若他们真的前往魔窟,很可能就是个陷阱,还是个让他们不得不踏入的陷阱,只能说鬼母是想一箭双雕。   白江陵也已经想明白,他点了点头,“我回去便让他先行回来,至于江夜停那儿,你觉得该如何?”   “鬼母是想除掉线人再引我们入陷阱,我们若是不踩怎么对得起她想的法子,你将入魔窟的消息透露给江夜停,此行让他一同前往,再命人去搜他的别院。”醉须君说着已经将茶杯放在桌上,后头又道:“搜有水的地方。”   茶杯中的茶水还留了大半,浓郁茶香随即而来。   白江陵看着那半盏茶,待片刻后他才醒转过来,道:“你的意思是他很可能不是江夜停,真的江夜停被藏在别院中!”   “我刚刚替他算了一卦,他命中有一劫,与水有关。”醉须君点了点头,将方才算的同白江陵道出。   能算就说明人没死,更能说明江夜停不是鬼道中人。   但之前谁会想到道门的先者会是细作,也就无人会去算。   “恩。”白江陵点了点头。   后头没再说什么,打算喝了茶便回道门去。   但突然他又想起件事来,他从怀中取出一雕花木盒,道:“我记得你之前在寻龙玉,这次万花谷送来的东西里面正好有龙玉,他们到是大方连这仅有的一块龙玉都给你送来了。”   “龙玉?”醉须君看着摆到跟前的木盒应了一声,随后又去看白江陵,道:“我何时同你说过要龙玉。”   白江陵一听也愣了神,他道:“之前你在仙境时不提了一句想找块龙玉,怎么这会儿又说没要过。”   若不是知道没什么人能假扮他这位好友,恐怕他都要以为那时同他提了龙玉的并不是他。   醉须君听着此话眉宇轻轻一挑,因为他还真记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但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   时间过去太久,之后又闭关了一千年,他早忘了这回事,没想到白江陵竟是还记着。   他低头看向眼前的木盒,随后才打开。   之前想要龙玉是因为没什么事做,想着搜罗些有趣的东西,正好他的境内没有龙玉。   现在他的心思都扑在岁云暮的身上,那龙玉早没了心思,这会儿记起来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致。   不过东西都送来了,自然不可能再给退回去,到是可以给岁云暮玩。   木盒打开里边儿是一块通体雪色的玉石,触碰之下还带着寒意,犹如寒潭泉石。   模样生的极好,就是这龙玉他瞧着有些熟悉。   “怎么了,可是送错了?”白江陵见他看着木盒皱眉,只当这是送错了,下意识跟着一块儿去瞧。   但他也没见过真正的龙玉,只在书中见过,入手极寒,玉石有香,乃极品。   按说万花谷也不可能送块假的过来,他伸手就要去拿。   但也是同时,醉须君却是猛地将盒子给盖上,传来一阵巨响。   他惊得快速收回手,要不是速度够快恐怕这会儿都得被压到,抬眸又去看醉须君,可却见他面色暗沉,道:“怎么了,这是假的?” 第89章   醉须君没有出声,而是紧紧看着手中的盒子。   这惹得白江陵是愈发不解,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还是说他不想要龙玉了。   意识到这,他再次出声,道:“不要龙玉了?”   此番询问下,醉须君仍是没有动作。   正当他以为醉须君不会出声时,却见他抬起头,眼中神色暗沉,询问道:“你对阴阳地了解多少?”   “什么?”白江陵被他问的愣了神,不过很快就醒转,道:“听闻阴阳地时间错乱,幻境数千,只有一条路可通轮回道,怎么了?”   时间错乱。   醉须君没有回话,而是再次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盒子,若他没有看错,盒子中的玉石与之前从阴阳地带回来的那支簪子是出自同一块玉。   但怎么可能,若说是因为阴阳地用他的记忆复刻了一个全新的幻境,那也仅限于他之前发生过的事。   可现在却成了幻境中发生的事,在现实中也发生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玉簪上的字是他刻的,说明这簪子是他送给岁云暮的,而现在这块玉又完整的到他的手上,以他方才想的就是打算将玉给岁云暮。   猛地,他生出了一个不可能但却又最能解释的想法。   抬眸再次看向白江陵,道:“阴阳地的时间错乱,会不会可能将人带到未来的某一天,几天后或者是几年后。”   若真是如他所想,那时的岁云暮应该已经是几年后了。   “是有这个说法。”白江陵仔细思虑了一番,若错乱行岔确实可能被带到不久之后。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醉须君,道:“你的意思是,你在阴阳地时可能去了几年后?”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同时感觉头有些疼。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就是说未来的某一天岁云暮会从仙体变成鬼体,但为何会这样。   那时只与岁云暮待了一日,只将其当作了幻境,所以没有太放在心上。   白江陵看出了他的不适,也知道他遇到的事定然棘手,询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吗?”   “恩。”醉须君其实并不想将这件事告知任何人,因为他怕有一天会传到岁云暮的耳中,定是会多想。   但现在能讨论的只有白江陵,于是他揉了揉眉心后,出了声,“我看到微云他入魔成了鬼体,我死了,但怎么死的不知道。”   “你死了?”白江陵听着此话皱起眉,同时清楚醉须君并非胡言,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死了。   可这怎么可能,谁能杀他。   不,也不是没有人能杀他,现在就有一个。   他看向醉须君,但却没有作声。   醉须君见此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是这抹笑却是带着一丝苦涩,他拿起桌面的茶一口喝下,然后道:“你去处理鬼道的事吧,其余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白江陵听闻知道他是不想再谈下去了,也清楚这件事只有他自己能处理。   若真放由道门处理,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弃了岁云暮。   后头也没再说,两人便散了。   而在他走后,醉须君还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茶杯出神。   直到了正午时分,他都没有离开。   又过片刻,门外行来一名小童,“主人,那位醒了。”   此话一落醉须君也醒转过来,他快速起身回了玉清殿,同时还让小童去备了午膳。   推门入内,见岁云暮站在桌前正在喝水。   瞧着这他皱起眉,然后快步到了他的身侧,将人抱着又回了床上。   低头去看他的手,见并未有什么,才抬头去看他道:“怎么起来了,你的手还没好,不可多动。”   “只是倒水。”岁云暮笑着出声,同时顺从的往他的怀中靠。   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很是舒心。   醉须君见状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哄着道:“还要吗?我去给你倒。”边说还边帮他盖被子。   如今的天已经接近初秋,气候渐渐变冷,本就受了伤别又染了病才好。   方才入门时他可是看到岁云暮连鞋袜都没穿,就这么踩在地上。   这让他很是不高兴,后头又伸手将他的脚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有些凉。   正是如此,岁云暮忍不住传来一声轻应,微抬头靠在他的颈窝处,然后才道:“主事来过了?”   如此贴近,他能够从他的身上嗅到一丝白江陵的气息,可见两人才见过面。   “是不是不好闻。”醉须君也瞧了出来,干脆将自己的外衫给脱了丢在地上,这才又去抱岁云暮。   惹得岁云暮轻笑一声,道:“要是主事知道了,定是恼你。”   “不理他。”醉须君不喜欢岁云暮口中说出别的人,就是白江陵也不喜欢,说道着就去吻他。   岁云暮早已习惯这人的醋劲,也没说什么,只去迎合他的吻。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过太多次,以至于仅仅只是一个吻,他竟然有了念头。   这让他很是不适,眉头紧皱。   注意到这人想做什么事,他稍稍撇过头,推拒了一番。   但心里头的念想是一点也没散,反而又贴近了醉须君。   “别怕,我只用手不会动你,不然你会很难受的。”醉须君轻声哄着他,知道他是想要了,不过毕竟有伤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做全了。   也只是简单一回,倒还是可以。   岁云暮听闻抬头去看他,见他真是不打算动,也就乖乖地应了他。   之后直被要了两回,他才缓和过来,眼尾处泛着漂亮的红晕,昏昏沉沉的靠在他的怀中。   “用了午膳再睡,好吗?”醉须君见状帮他穿衣裳,动作格外小心。   后头则被抱着去了桌边,与此同时殿门推开,几名小童送了午膳过来。   岁云暮其实没什么食欲,但毕竟是损了身体又行了两回,看到桌上的午膳时倒也有些饿了。   被喂着吃了两口,他道:“主事来寻你是有什么事吗?”   此时又想起白江陵来仙境的事,以往都是醉须君去道门,白江陵可不曾来过瑶台仙境,不知是什么事。   “恩,过两日我要出去一趟,到时我让小五来陪你。”醉须君说着又夹了块鸡肉喂他,后头则倒了茶。   岁云暮喝了茶也有些饱了,他抬头去看醉须君,道:“可严重?”   “不严重,只是跟着去瞧瞧而已。”醉须君并不想他多介入,后头则转了话语,又道:“万花谷又送了东西来,其中还有块龙玉,我瞧着不错就拿来了。”说道着将之前的盒子取了出来。   盒子打开,里边儿是块雪色的玉石。   岁云暮一见只觉有些熟悉,倒像是之前看到的那支簪子,抬眸又道:“我瞧着有些熟悉,可是同之前那支簪子用的是同一种玉?”   “恩。”醉须君也没打算瞒他,点头应了一声。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知道这确实是同一种玉石,是龙玉。   他对这些没什么了解,只觉这玉石生的不错,之前那簪子也极好看。   于是他又去看醉须君,笑着道:“不然就做成簪子吧,上回那支我挺喜欢的。”   “好,就依你。”醉须君说道间又将他落在耳畔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才抱着他回了床上午睡。   此时他已经确定,那一日看到的并非幻境而是真实的,是会发生在不久后的事。   白江陵想的没有错,若他在这之后真的死了,那动手的只有岁云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岁云暮会动手杀自己,他想定然与他的鬼体有关系,当初他留在鬼道的那十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   不愿岁云暮变成那一日看到的模样,那只会让他心疼。   之前以为是幻境时不过心疼自己的微云为何在幻境中是这幅模样,而如今知道这是真的,他只觉心口疼的快要连呼吸都停滞。   想到在之后的数年里,他都是这样疯癫,什么都不在乎,甚至他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说不定,他早活够了,一直活着也许是自己与他说了什么,才让他一直这么浑噩的活着。   “怎么了?”岁云暮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疑惑地出声。   醉须君听闻轻轻摇头,目光又落在他的手上,询问道:“手疼吗?”   “不疼。”岁云暮笑着摇头,随后又道:“君和你陪我睡会儿,我有些困了。”   其实他知道醉须君应该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从万花谷回来后便是如此。   而现在会这般,兴许与万花谷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既然不愿意说,那他也就没有去问,到哪天他想说了自然会说。   随着醉须君低身而来,他顺着抬起头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   醉须君也没再出声,陪着他一块儿躺着。   不过他没有睡,只轻轻哄着他,约莫片刻后怀中便传来了极浅的呼吸声。   低头看了一眼,见他已经睡着了,才低头去吻他的唇,轻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等处理了事情后,我们便回仙境去,以后都不再入世了。”   他绝不会让自己死,也绝不会让岁云暮入魔,若有一天真的避免不了那他绝不会丢下他,不会让他同那一日看到的那般无助。   又将人抱紧了几分,好似只有这样怀中人才不会离开。   *   在瑶台仙境又过了两日,白江陵的信送来了,此时天也才亮。   听到殿外的脚步声时,醉须君就醒了。   因担心外头的动静会吵醒了岁云暮,所以在敲门声传来之前他便已在屋中设下结界,将敲门声隔绝在外。   低头看向怀中安睡的人,见他的面上倦意极深。   知道这两天因为手疼的缘故,夜里根本就睡不着,只有吃了止疼的丹药才能勉强睡上一二个时辰。   可一旦药效过了,他便会被生生痛醒过来。   这会儿也才睡下片刻,若是吵醒了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睡着。   确定没有吵醒后,他起身穿衣,而后出门去了道门。   此时议事厅内留了几人,在听到他入门时纷纷回过头去。   白江陵一同看去,见是醉须君来了,同前头几人道:“你们先去准备,一会儿便入鬼道。”   “是。”几人听闻点头应声,然后离开。   厅内很快就只余下白江陵与桃千尺,醉须君在几人离开后走了进去。   他看着白江陵,道:“后续都安排妥当了?”   “恩。”白江陵点了点头,又道:“你此行去务必小心,岁云暮那儿我会帮你兜着。”   他知道醉须君最关心的就只有岁云暮,估摸着也没有将此次行动告诉岁云暮,毕竟是故意去踩鬼道的陷阱,稍有不差都可能全军覆没。   醉须君点点头,“若问起来就说我去药王谷了,穆云烟知道。”   “好。”白江陵应声。   后头又说了一番话,才散。   魔窟位于鬼道中心地带,此行前往除了他以外还跟随一名真人,弟子数百。   前往时真人已经带着弟子先行离开,他紧随其后乘风而行。   约莫片刻行至凌霄真人身侧,见他坐于一酒葫芦上,道:“真人。”   “醉须君?”凌霄真人看着出现在身侧的人一愣,又道:“你怎么也来了?”   他没想到醉须君竟然也来了,顿时,他清楚此行怕是凶险。   醉须君点了点头,“主事让我随行,真人莫担心。”   “好。”凌霄真人听闻也知这是已经安排妥当,便也没再多问什么,毕竟人多口杂。   后头两人说起了魔窟的事。   而在两人不远处的江夜停看到醉须君出现也是一楞,眼中有差异升起。   “他怎么也来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皱着眉低声说道,随后又去看醉须君,手上多出一只黑色蝴蝶,打算去报信。   但却见醉须君回过头来,快速低下头,同时收起手中蝴蝶,速度极快。   可尽管如此,醉须君还是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动作,不过他什么都未说而是收回了目光。   一路行去数十里地入了鬼道境界,顿时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青光银剑自天际落下,宛若劈天般,在这一片昏暗中留下一道银光。   终于他们到了魔窟,只是周围却是半个鬼兵都没有,魔窟洞口敞开好似是在迎他们入内。   随着他们的落地,突然四周红光咋现,浓雾随即而来又闻凄厉喊叫声出现,怨气冲天。   一道道鬼影从魔窟中飞出,蓬头垢面嘶喊着便朝着他们快速扑来。   “大家小心!”凌霄真人一见厉喝一声,同时手中玉如意波动,便见银光直冲四周。   顷刻间,靠近的鬼影全数被杀尽。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鬼影冲出魔窟。   知道是有什么人在操控鬼影,定然就是鬼道想要复活的人。   他看向身后的弟子,道:“随老夫入魔窟!”话落率先上前。   众弟子听闻,也纷纷入内。   也在这时,沙地中突然传来动静,下一刻就见数不尽的鬼兵出现。   “杀!”   “杀!”   厉喝声传来,快速迎上众弟子。   不得已之下,未能来得及进魔窟的弟子被隔绝在外,竟是瞬间将众人一分为二。   更有数不清的鬼兵已经入了魔窟中,一时间两者皆是无暇顾及其他。   很快,魔窟前便已经传来打斗声,同时又有怨念之气冲出。   跟随的几位长老一见哪里不清楚这是中了埋伏,又见魔窟中许许多多的鬼兵,知道这是冲着凌霄真人去的。   快速前往支援,奈何魔窟外的鬼兵也不在少数,到是有些僵持。   但也在这时,便见一道身影快速闪过,不过片刻间,周围鬼兵瞬间被杀尽。   待到身影站定时,众人才看清是何人。   “剑仙!”几位长老惊呼出声,到是忘了,此行醉须君也在。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鬼兵从四周出现。   醉须君见状拂尘快速在空中一扫,便见漫天飞舞的飞沙竟是瞬间化为利器,直接朝着四周而来的鬼兵袭去。   顷刻间,满地尸骸,血流成河。   他也在鬼兵杀尽后回头看向几位长老,道:“入魔窟。”   “是。”几人一听立马带领弟子入魔窟。   醉须君也在众弟子入内后一同入内,同时在魔窟外立下结界,只可仙者出入。   魔窟内的打斗声也是极其厉害,知道是鬼兵与凌霄真人,当即飞身前往。   此处魔窟一路往下,犹如深渊般,周围涌现阵阵红光,血腥味极浓。   他皱着眉终于是寻到了凌霄真人的位置,此时鬼兵数不胜数,还有许多从两侧石壁中出现。   而凌霄真人则被鬼道几位护法纠缠,难顾忌周围弟子。   不得不说,若是之前没有洞察到是鬼母的计谋,怕是今日一战又将会是极其惨烈。   好在白江陵此行跟随前来的皆是高阶弟子,实力大多都已经入了金丹期巅峰,即使没有真人与长老相护也未有出现伤亡。   此行本就是故意前来一探,魔窟中如此多的怨念,果真是应了那句‘万人殉血’,不知究竟是死了多少人。   来都来了,这魔窟今日都不可能让它继续留着。   他快步上前,拂尘化为千剑,随着他的动作直取四周鬼兵。   所过之处尸骸遍野,甚至于连同几位护法也都没能逃过,瞬间被斩成数段。   等到此地已成了尸海,银剑才回到他的手中化为拂尘。   他已经到了凌霄真人的面前,“真人可还好?”   “无碍。”凌霄真人摇了摇头,随后又看了看身后跟随的众弟子。   并未说什么,他只去看醉须君。   醉须君明白意思,率先走在前头,然后去了距离人群不远的位置。   约莫片刻,凌霄真人也走了过来,他道:“此事主事可知道?”   从醉须君突然跟随一同入鬼道时,他就知道此行的事定然棘手,并不是如表面那般简单。   醉须君知道瞒不过凌霄真人,事实是他与白江陵也没打算瞒着凌霄真人,于是他道:“主事知道,至于缘由等回了道门,主事会告知,真人莫担心。”   “好,你们既然有了商讨那便依你行事。”凌霄真人知道白江陵定是有自己的思量,既然会让醉须君跟来,便是在护他们周全。   后头的事他们没有再提,清楚鬼道定然暗处有监视,不然不可能只有这些鬼兵,且现在这幅模样怕是故意引他们入魔窟。   若不是知道白江陵与醉须君已经安排妥当,恐怕他们真的是入了鬼道的陷阱,由此可见鬼道在道门安插了眼线,而那个眼线这两人应该已经知道了。   莫不是说,眼线其实也在他们这些人中。   这般一想,他到也觉得是如此了,抬眸又去看走在前头的醉须君。   而他的目光醉须君注意到了,知道他这是已经猜透,也省得他一会儿麻烦。   魔窟内布满红光,满地都是鲜血,仿佛整个洞窟都是被血水涂抹,这才会导致整个洞窟都是血色。   弥漫在四周的都是怨念之气,求救嘶喊的声音不断传来。   “道长救我!道长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道士,为什么不救我!”   “不是说入世就是为了救我们吗?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你们这些骗子,死的该是你们!”   “死的应该是你们,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明明应该你们去死,你们这些臭道士怎么不去死!”   ......   冤魂的话不断在洞窟中传出,其中的不甘与绝望仿佛即将溢出来般,听得人心尖微颤。   一句句问着为什么,一句句哭诉着死的为何是他们。   醉须君听着耳边的话只觉吵闹,指尖轻轻一捻便见手中多出一颗玉珠,猛地一弹直接嵌在一侧的墙面上。   玉珠化为一柄细小玉如意,不过只有一指头大小,此时就死死地嵌入石壁中。   也是在同时,玉如意散发出一阵剧烈白光,洞窟周围冤魂被强行超度。   枉死之人本就难入阴阳地投胎,又被鬼道故意困在此地,早已没了人心留着也只是成为妖魔的养料。   超度后,还能有机会入轮回道。   洞窟内静了下来,虽怨气仍是极深,但比较方才来要好上许多。   又走上片刻,脚下血污越来越多,同样的血腥味也是极其浓郁,恶臭一同扑面而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血河,血水翻涌,河边两侧铺满尸骨,哪里还不知那血河中的血是什么,皆是那些凡人的血。   “这就是主事所说的万人殉血?”凌霄真人看着眼前的血河出声。   之前只知道鬼道杀了许多的凡人,将其制成‘万人殉血’,但那些血会被送去何处并不知道,也不知道鬼道要这些血是为了做什么。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的血河也清楚,那就是那些人的血。   如此庞大的一条血河,能想象得出鬼道究竟杀了多少的凡人。   众弟子听着此话面色微白,同时也清楚这条河的血是那些凡人的血,难以想象竟是如此厉害。   他们谁也没有作声,只看着这条血河。   正在这时,上游传来一阵动静。   众人的思绪被快速拉去,纷纷转头看去。   然后就见上游不远的位置出现一个黑色的东西,顺着血河快速冲来。   不知道那是什么,凌霄真人下意识护在众弟子的身前,然后道:“大家小心些。”   除了一开始的鬼兵外,鬼母没有再派出鬼兵,先前便猜测鬼母是故意要引他们入魔窟,但具体是为了什么还未可知,也就是说魔窟中遇到的任何东西都将是致命的。 第90章   很快,从上游飘下来的东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是一口黑木棺材,四周是精美花纹,同样的染满鲜血。   “棺材?”凌霄真人看着棺材疑惑地出声。   与此同时,周围涌现一阵热意。   热度逐渐上升,仿佛是要将众人融化般,地面血水竟是沸腾起来,腐蚀般的剧痛也随即传来。   众弟子只觉脚下刺痛,下一刻快速往两侧退去。   凌霄真人低头,见地上血水不断沸腾,甚至脚踩之下不似之前那般的僵硬,倒像是踩在什么软肉上。   不仅仅如此,周围有粘液滴落,那原是石壁此时到是成了软肉,此地一下成了何人的肚中腹。   “糟了!”   他当即便知这魔窟是何地,竟是入了别人的肚腹!   若是再不出去,恐怕他们今日都要死在这儿。   意识到这,他手中结印,随即便见数把银剑出现在他的身侧,随着他的动作直接刺向两侧软肉。   但也不知是何缘由,剑直直刺入其中流出脓血,可却是没能将其破开。   他再一施法,却是如何都破不开。   正当他以为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之时,便见一道银光袭去,瞬间鲜血溅洒竟是刺出一个血口来。   同时,醉须君的声音传来,“你们先出去,我去将那棺材毁了。”话落看向血河。   “好。”凌霄真人虽有些担忧,但也知道醉须君的实力,应声后便直接带着众人离开。   也是在刹那间,被破开的血口竟是已经愈合。   好在人都已经出去,此时魔窟中只剩下醉须君与那一口棺材。   脚下是腐蚀的地面,脓血翻涌。   只是这些在他眼里却是毫无用处,抬步到了河边,见那棺材漂浮于水中。   手中拂尘化剑,直接就要将其毁了。   这口棺材与他之前在鬼道看到的相差无几,现在又出现在血河中,可以想象里边儿的是什么。   原以为鬼母想要复活的人已经复活,不过看现在的场景并没有,而此行被引来的仙者将会成为这口棺材最后的养分。   如此大费周章,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只是正当他举剑的刹那,魔窟内却是传来一声声凄厉笑声,响彻四周。   醉须君并未理会,径自朝着河中棺木劈去。   但也在这时,便见血河突然冲起几条水龙,快速朝着他而来。   瞧着这,他随即退身同时一剑将那水龙斩断,血水溅洒落满整个地面。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这些血水化为了浓酸,快速腐化他的衣服,似是要将他完全溶解在此地。   他也只看了一眼便已经飞身去了血河之上,脚踏棺木快速落在上头,同时一剑刺入棺木中。   笑声随即散去,周围陷入了寂静。   也是在同时,棺木上渗出大量脓血,剧烈颤抖起来。   知道这是要破壳而出了,他手中力道一施,银剑又往棺木中刺。   便见一阵黑雾袭来,他快速掩面遮去。   手上动作未停,猛地直接将那棺木劈开,同时棺木中的鲜血瞬间澎涌而出,大片浸没于血河之中,更有许多溅洒在他的白衣上。   一瞬间,他的衣裳便已经染红。   他也在棺木劈开的刹那退至河岸边,见那棺材沉没于血河中皱起眉,“竟是媒介。”   本以为魔窟中的会是本体,却没想到只是让其复活的媒介,也就是说真正的本体在别处。   鬼母千方百计将他们引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为媒介的养分。   与此同时,魔窟内又传来异动,媒介被毁魔窟自然也就不能存留。   意识到这,他快速离开此地。   而在他离开的瞬间,整个魔窟炸裂,整座山也随即轰然倒塌。   魔窟外堆满了鬼兵尸躯,方才众人出来时,外头便围满了鬼兵。   不过此时也都被一一斩杀,凌霄真人站在人群前,皱着眉看着眼前魔窟。   在注意到地动山摇之际,知道魔窟马上就要倒塌,但醉须君却还没有出来。   他虽是担忧不已,可此地还留有如此多的弟子,于是他往后一步,厉喝道:“离开此地!”   众弟子听闻,快速退离。   在退出百米之外,动荡才散了许多。   凌霄真人再次看向魔窟,眉头皱的极紧。   “真人,鬼兵恐怕快要追来,我们可要先行离开?”江夜停在此时上前,他知道醉须君还在魔窟内。   原是想了法子要将这些人留在魔窟内,但醉须君跟着根本无法动手,也无人能动手,才让他们都逃了出来。   而现在醉须君还在魔窟内,魔窟都倒塌了他都没有出来,定是被困在里面。   即使能逃出来,必定身受重伤,只要将道门的这些人都带走,便无人能支援他,也就不能活着出鬼道。   与此同时,便见周围又出现数不清的鬼兵,将他们牢牢困住。   凌霄真人见状眉头皱的极紧,江夜停的话他自是清楚,毕竟是在鬼道,鬼兵只会源源不断出现。   只是醉须君还在魔窟内,按说以他的实力定然不可能被困在魔窟,可现在魔窟都开始倒塌人还没回来,只有可能是里头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说,白江陵所说的鬼道复活的人,现在已经复活了。   而那个人连醉须君都对付不了,导致他现在被困魔窟。   意识到这,他想要入魔窟去。   “凌霄真人?”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清音。   凌霄真人快速转头看去,就见鬼兵之外出现一人,身穿黑衣面容姣好,掌心持着一朵金莲。   而他的身侧还站着五人,同样身穿黑袍,面上带了铁面具,每个面具上分别写了一个字,为五行。   他并未见过此人,但也知道那人定是鬼道的人。   云梦归见他看过来笑了笑,但很快笑意收起,冷声道:“杀了他们!”   此话一落,站在他身侧的五人快速上前,齐齐朝着凌霄真人袭去。   凌霄真人见这五人,知道他们实力不凡,此时也没了心思去魔窟,快速接下几人招式。   拂尘扫过,阵阵剑气击中地面传来一阵巨响。   五人实力确实不凡,竟是与他不分上下。   鬼兵更是源源不断,一时间有些难从其中挣脱。   张长老在杀了周围鬼兵后,见凌霄真人一人被金木水火土五人牵制,快速上前去帮忙。   只是还未上前,却又见一道黑影出现,手中是巨大黑金古刀。   “往哪儿走!”那人厉喝一声,同时手中古刀已经砍了下去。   张长老也在古刀砍来时快速躲开,而他方才所在的位置被砍出一道巨大深坑,如此厉害,若是被它砍到定然被劈成两半。   他又退一步,手中银剑一扫直取来者首级。   只是黑金古刀挡下了银剑,那人甩动古刀便朝着张长老猛地劈来。   张长老见此飞身一脚踏在古刀上,最后又一个侧身落在地面。   但随即又见鬼兵冲来,他手掌一拂便见银剑已经回来直接将周围鬼兵全数斩杀,而那古刀却又再次出现。   不过这回古刀并未触碰到他便已经碎裂,就见一道银光落在地面。   银光散去是一枚手指大小的玉如意,至于那名拿着黑金古刀的人僵硬着身躯站在原地,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痕。   慢慢的血痕越来越明显,最后头颅滑落掉在地上。   那身躯也很快摔在地上,露出了站在他身上的人来,白衣上沾满鲜血。   张长老一见心中大喜,道:“剑仙!”   “带着人先走。”醉须君见张长老过来快速出声,然后迎上凌霄真人。   张长老见状带着弟子先行离开,可目光却一直注意着不远处的几人。   就见醉须君上前,捡起地上鬼兵的长剑,身影一闪瞬间便将那五人头颅斩下。   凌霄真人见状,快步上前,“魔窟中如何?”   “不是本体,只是媒介。”醉须君将在魔窟中看到的告知,后头又道:“先离开,等回道门再商讨。”   既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继续留在鬼道也只是拖累。   他看了一眼前头山坡,方才那一眼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奈何人跑的太快他也只看到一道黑影。   收回目光,他们才朝着几位长老所在的位置行去。   而在此地数里之外的洞窟内,一块通红的巨大肉块长在山壁上,此时正随着红光不断震动。   山壁上布满血线,仿佛是在输送养分般缠绕在肉块上。   红光下,便见一道身影就在肉块中,终于是在片刻后,肉块中的人睁开了眼。   下一刻,肉块炸裂连同山体也被炸开,山洞倒塌,碎石滚落。   又见一道红光从其中快速飞出,最后落于半空之中,头发凌乱,身上长袍随风舞动。   耳边山石倒塌的声音还在传来,而他却好似并不在意,而是看着自己的双手。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中涌现笑意,随后大笑出声,“本君终于又有了肉|体,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大笑声,周围狂沙飞舞,天际犹如被黑雾弥漫般,遮天蔽日。   云梦归赶来时就见山体已经倒塌,而原本该在山体中的人此时出现在半空中,模样生的与他有八分相似。   这让他觉得很是厌恶,可面上却是并未表露出来,只恭敬行礼,“恭贺父君重获新生,得到新的身体。”   “很好。”鬼君看着自己的新身体很是满意,连连大笑。   终于等到了,等了这么久,终于他又有了新的身体。   喜悦之下,他又是一阵大笑。   周围风云变化,漫天黄沙,随着笑声盘旋于上空,最终冲入云霄,笑声更是响彻天际。   *   瑶台仙境。   天色大亮,此时已经接近正午。   岁云暮这两日吃的药中加了一些助眠的药材,时常睡醒就已经是午后了。   许是因为醉须君没在身边,他睡得并不踏实,甚至还做起了噩梦,竟是梦到醉须君受了重伤,在同他求救。   混沌下他直接从梦中惊醒,手脚发凉,额头布满汗渍,只觉头痛欲裂。   他坐起身来,手顺势搭在额间轻轻揉着,试图将那股疼痛给压下。   待到片刻后,疼意才渐渐散去,但心里边儿的慌乱却是一点没散。   梦中醉须君胸口被剑刺穿,衣裳上都是血,真的就像是才发生过一样。   “怎么会梦到这些?”他低垂着头出声,嗓音有些哑。   好好的,怎么就梦到这些。   以前他很少会梦到这些,就是不尘山的事也很少梦到。   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梦到不尘山的事就是梦到醉须君,莫不是最近太清闲了所以才总是想这些吗?   他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下床去,注意到醉须君不在屋里,是去煎药了吗?   前头两日也有起来时这人不在屋里的状况,所以他也没有多想。   屋外天色正好,他随意穿了身衣裳便出门去,门外守着一名小童。   瞧着小童行礼,他问起了醉须君的去向,道:“君和去了何处?”   “主人去了药王谷。”小童应声。   岁云暮听闻有些疑惑,怎么去药王谷了,之前也没听他说起这些。   他还想再问一句,可却听到前头传来动静,抬眸看去见穆云烟走了过来,小五就坐在她的肩头上。   在看到他时,小五一下就从穆云烟身上爬下,一顿小跑就到了他的跟前,而后顺着衣裳往他身上爬。   岁云暮没有理会它,看着穆云烟,道:“你怎么过来了?”   自从前几日穆云烟帮自己看过手后,这人便没再来过,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的手好的如何了。”穆云烟笑着出声。   岁云暮听闻点了点头,领着她入门去了。   坐在桌边他伸出右手,骨头长得速度并不快,有些疼,不过比起前头两日到是好上许多。   穆云烟见状小心去查看,毕竟是重新长骨,以后能不能持剑,如今便是最关键的。   片刻后,她才收手道:“没什么事,养的很好,等骨头都长全了我再换一帖药。”   “好。”岁云暮点了点头,然后收起手,又道:“君和去了药王谷?”   他的手一直是穆云烟在看,现在突然告诉他醉须君去了药王谷,有些疑惑。   穆云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道:“前辈赠了龙活水,师尊请前辈过去小坐,应该要不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那便好。”岁云暮听她这般说也信了几分,虽心中仍是有些乱。   不过毕竟只是梦,兴许就是最近太清闲才多想了,打算一会儿去珍宝阁瞧瞧那把青尘剑。   那剑他格外喜欢,奈何无法认主,真是可惜,也不知以后会是什么人能认主。   穆云烟走后,他一个人坐在殿内用午膳,屋外桃花三千,朵朵花瓣顺应飘入屋内。   小五坐在桌上陪着他一块儿用膳,才吃了一颗丸子,就给呛着了。   岁云暮见它连着呛了好一会儿才给咽下去,然后又去捞了颗丸子吃,哪里有方才那差点被噎着的模样。   他对此也是无奈,但也没说什么。   等吃完后,他们才去了珍宝阁。   净世青尘剑就在珍宝阁最深处,桌上摆着一盆莲花,雪色花瓣绽放,里边儿的正是青尘剑。   看着那剑,他又伸手想将其从莲花中拔出。   虽然知道青尘剑会拒绝他,但这先天至宝摆在这儿,换作是谁都想要将其占为己有。   他本就喜剑,自然也是希望能让其认主。   但不知怎么得,这回触碰下竟是没有任何抗拒,仿佛是顺应了他般。   这让他有些诧异,莫不是他来过太多次了,这剑认得他了。   这般想着,他手中汇聚灵气,似要将剑从莲花中取出。   只是下一刻却见一道银光袭来,竟是瞬间刺穿他的手掌,顿时鲜血滑落滴在青尘剑上。   突如其来的刺痛使得他眉头一皱,随即快速收手,然后才去看自己的左手,见手掌上多出来一个血口子。   血水还在不断溢出来,他又去看青尘剑,见那剑已经消失,无奈地道:“还以为这是认得我了,没想到是在框我。”   他今日竟是让把剑给框了,真是无奈。   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白莲,他才再次去看自己的手,见血水汇聚皮肉翻涌,有些厉害。   取了纱布他就要将伤口裹起来,可也不知怎得,他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竟是不由得想到了梦中醉须君胸口的伤,也是这样被剑伤出一个血窟窿。   前头才稳下的心,这会儿又有些乱了。   他随意将手上的伤包扎好,然后看向正在莲花荷叶上的小五,道:“君和真的去了药王谷吗?”   听穆云烟的话只是去药王谷小聚,既然是小聚,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小五见他问起醉须君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还往荷叶边躲了些,不敢去看他。   正是如此,岁云暮哪里看不出这里头是有问题,小五是他的灵气所化,自然也是了解它的。   知道醉须君并不是去了药王谷,那会去哪儿,甚至还让人瞒着自己。   他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忆起前几日白江陵来寻醉须君,还提到有事要处理,难道说的就是今日。   又忆起梦中的事,他不免有些担心了。   不再此地停留,他离开珍宝阁去了道门。   后头的小五一见他走忙也跟了上去,只是它才跳到地上,岁云暮便已经没了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   入道门时已是片刻后,岁云暮直接寻去了议事厅。   “云暮?”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唤。   他快速停下步子回头看去,见修有容正从一侧院门出来。   此时匆忙,他没有同他多说,径自离开。   修有容见他如此匆忙,只当这是出了什么事,也一同跟了上去。   岁云暮已经到了议事厅,见厅内只有白江陵与桃千尺在,两人不知是在商讨什么。   在看到他入门时,止住了话。   白江陵从座椅上起身,看着他道:“这么匆忙,怎么了?”   “剑仙,他没来?”岁云暮说着又看了看四周,并未有其他人,眉头紧皱。   白江陵见状摇了摇头,道:“早晨来了一下,后头就走了,说是要去药王谷。”   “真的去了药王谷?”岁云暮其实并不大信,若真的去了药王谷,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只是现在一个两个都与他说是去了药王谷,这让他也不由觉得是自己想岔了,因为一个噩梦所以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的疑惑,前头的两人是看的清楚,也明白此事不应该瞒着岁云暮,但清楚醉须君不想他知道也只能瞒着。   白江陵往他跟前走了两步,道:“只是仙翁寻他小聚而已,兴许是仙翁留他所以这会儿还没有回来,不然我送信让他回来?”   “不用了。”岁云暮听着他与穆云烟相同的话,虽心中疑惑但也清楚他们没必要瞒着自己。   后头又说了两句,他才出门去。   修有容这会儿也才到议事厅,见岁云暮出来,面色还有些差。   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上前担忧地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岁云暮摇了摇头,只打算先回瑶台仙境去。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侧眸看向修有容,道:“今日道门可有什么事?”   修有容不知他询问何意,不过也没多想,出声道:“到是有,今日凌霄真人带弟子前往......”   此话还未落,从他的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唤,将两人的思绪全数唤回,同样也将他的话打断。   岁云暮转头看去,见醉须君站在前头不远处,身穿白衣,正朝着他走来。   瞧着这,他也没再听修有容的话,快速下了台阶迎上前。   心中的慌乱此时也都散了,随即入了他的怀,同时还在他的身上闻到了酒香味。   当即心中的那些猜想都散了,知道这是真的去了药王谷,他道:“喝了多少,可难受?”   “没多少,方才回去没瞧见你便知道你是来道门了,早晨走的时候见你睡得沉便没唤你。”醉须君说着低头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而后这吻又落在他的唇上。   酒香味极浓,缠绵下仿佛是要将其带入暖香之中般,扰的人魂牵梦绕。   岁云暮下意识去迎合他,微启口接受着他的缠绵。   在知道他并没有什么事后,他才真正放下心来,实在是梦中的场景让他有些害怕,怕醉须君有一日会同师兄师姐们一样,会同之前在南城一样又离他而去。   醉须君见他这般顺从很是喜欢,扶着他的颈项吻的也更深了,只是目光却是瞥向了站在前头的修有容。   似乎是故意想要他瞧见般,他甚至还抱着岁云暮稍稍偏了些,能够清晰的看到岁云暮在他怀中缠绵。   修有容又哪里不知他的意思,苦笑一番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他转身离开。   醉须君见他走了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然后又去吻怀中的人,同时又想去脱他的衣裳了。   不过他还是有分寸,自然不可能在这儿,干脆一把将人抱起就回了瑶台仙境。   岁云暮被他这么抱回去时还有些恍惚,直到被迫躺在床榻上时,他才稍稍清醒过来。   又见这人低身而来,他下意识揽上他的颈项,同时不适也一块儿涌来。   他皱起眉靠在他的发丝间,然后才用着极浅的嗓音出声,“我手还没好,别太久。”   知道这几日什么都做不了,这人早没了耐心,现在估摸着也是借着酒劲。   奈何他这手才好了一半,别因为这人的胡闹,又伤了才是。   “好。”醉须君笑着应声,同时还将他的手小心护着。   等到一回后,他才不再拖着他迎合自己,低头亲昵的在他的颈项边轻轻蹭着,香味儿极浓。   他最喜欢的就是岁云暮身上的香,让他很是心安。   忍不住他又咬了几回,这才抬眸去看他,见他浑噩的靠在自己的怀中,轻声道:“微云去道门可是寻我来的?”   虽然已经知道就是来寻自己的,但还是想听他说。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他,又道:“我做了噩梦,我梦到你死了,担心你出事。” 第91章   梦中他能看到醉须君身上布满鲜血,他想要去帮他止血,可却是毫无办法。   无论他如何去止,这血就是怎么都止不住。   醒来时又没见到人,实在是担心。   他转头看向身前的人,见他的面上染着一层薄汗,眉眼间情|欲还未散。   伸手抚了上去,指尖轻柔一点点描绘着他的眉眼,似是想要将他的模样都记住。   明明清楚那只是个梦,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低眸时目光又落在他脖子上,那儿有一条极浅的疤痕。   下意识他又抚了上去,最后仰头去吻。   醉须君也在他的亲吻下低头去吻他,咬着他的耳垂往自己口中带,双手则抚着他的发丝,感受着指骨在他发丝间的触感。   终于他咬上他的肩头,就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般,又给咬出血来。   同时耳边传来一声疼呼,他才从情|意中回神,见岁云暮的肩头上又留下了个牙印。   之前的牙印已经消了,可现在却是又留了。   他再次想到阴阳地时看到的,相似的牙印,前两日的牙印已经消了,没想到这也才一日竟然又让自己给添上去了。   难道,之后的事不可能改变?   方才岁云暮说的梦,他不知道为什么岁云暮突然会梦到这些,就仿佛是在告诫他,会发生的事他终究是会发生,哪怕自己消了牙印还是会出现。   他没有作声,只看着那个牙印。   “怎么了?”岁云暮见他一直没有动作疑惑地出声,抬眸时见他看着自己的肩头,也跟着看了过去。   此时自己的肩头位置留了个牙印,这会儿还有血珠溢出来。   知道他是在想什么,笑着道:“你最近似乎特别喜欢咬这儿,可要我留着?”   最近两日他就发现醉须君特别喜欢咬他的右肩,尤其是之前在万花谷的时候,要狠了牙印几天才消。   后头在瑶台仙境时,虽然没有再行过事,但他还是喜欢咬。   这会儿又给咬出了血,也不知这人怎么了,怎么总喜欢咬这儿。   “那我换另一边咬。”醉须君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也知道那个牙印怕是不可能会消。   即使他想法子消了,自己也会再给添上去。   既然无论如何都消不了,那就在另一边也添上,如此便也能稍稍打破一丝牵扯。   意识到这,他低头就咬了上去,同时又揽着他往自己的怀中陷。   岁云暮不知他的思量,就是这人这么扑上来咬时下意识就去推拒,似乎是不想他在自己的左肩留下牙印。   他有些疑惑,不知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个念想。   稍稍挣扎了一番他便没有再去挣扎,虽心底仍是有些抗拒,但还是顺从的由着他咬,疼意也随即而来。   他微微撇过头,眉头紧皱。   醉须君见他从一开始的推拒到顺从只觉心里边儿很是高兴,咬下去的力道也不由得轻了许多。   只是想要打破牵扯,留个牙印便好。   直到口中传来腥甜他才不再去咬,而是安抚般将上头的血珠一一舔去,耳边也随即传来岁云暮的清音。   知道他这是升起了情|意,抱着他坐了起来,将他的手护在怀中然后又去咬他的耳垂,道:“微云我会一直陪你,绝不会死,不要怕好吗?”   不会让他一个人活在深渊中,也不会让他再入深渊,若真有一日什么都改不了那他便替他入深渊,绝不会让他背弃了他的傲气。   轻咬之下,他又去吻他的颈项,在上头添了个吻痕。   而他的一番话说得岁云暮有些恍惚,听着好似是在与他做什么约定,可明明就只是个梦而已。   他有些想不明白了,明明做噩梦的人是自己,结果醉须君到是先忧起来了。   不由得他笑了笑,然后道:“怎么了这是,只是个梦而已。”   虽说在没看到醉须君前,他确实是有些担心。   但在看到醉须君回来后,他也就释怀了,只是个梦而已。   “不管是不是梦,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醉须君也在他的话下抬起头,见他似乎真的只是将其当做了梦,伸手轻抚着他含笑的眼。   只有他知道这不是梦,真的发生了。   不管怎么样,他绝不会留岁云暮一个人。   在他还未作声之际,他就已经吻上他,将他所有的话都压了回去。   岁云暮虽有些被他的动作给惊着,但很快就适应了,微仰着头去迎合他。   屋外天色渐暗,直等到天黑,他才被抱着躺了回去。   注意到醉须君低身过来,他不适的推了推。   好在人没有真的压上来,也就并不怎么难受,他舒适的靠在他的怀中。   耳边传来他的喝气声,似乎是在故意逗他玩。   实在是累的不行,侧眸看向他,然后道:“别闹了。”   “不闹,我看着你睡。”醉须君应着他的话也没再动作,一手撑着下颌就这么看着他。   见他昏昏沉沉的又闭上眼,笑着将他黏在脸上的发丝捋到一边,后头则去捏他的脸。   似乎是这几日吃的不错,有些被养回来了,捏起来时也是软绵绵的。   而岁云暮不适的躲避,让他觉得有些不亦乐乎。   不过在玩了片刻后他也就没有再动,而是一直守着他,直到确定这人睡熟了他才轻手轻脚的下床去。   穿衣时又在屋中点了助眠的香,使得岁云暮睡得极沉。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出门离开去了道门。   此时道门内一片寂静,夜色浓郁。   他快步寻去白江陵的书房,推门入屋时,见人坐在书桌后翻看古籍。   “如何了?”他说道着走到桌前,又带了张座椅坐下。   白江陵在他出声时抬起头,同时放下手中古籍。   并没有立马回话,只瞧着他脖颈上的一抹红痕,笑道:“哄好了?”话落还轻轻挑眉。   从醉须君身上的香以及他脖颈上的红痕,大致能猜测这人是才行了双修事过来。   走的时候还是午后,这会儿都到了晚上。   他还真不知道,以岁云暮的那性子,竟然有一天会由着一个男子与他如此亲昵。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怎么都是他们自己的私事。   见他点头后也就没有再提,而是转了话语,“人你们走后不久就找到了,就被藏在别院的池子里,可能是需要他身上的仙息来掩盖鬼气,所以一直都没有杀江夜停。”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有时能察觉到鬼气,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身上的仙息如此浓郁。”醉须君听着他的话也大致是想明白了,为何那人没有杀江夜停而是将人藏起来,且还是藏在道门内。   若是想要真正取代江夜停,自然是毁尸灭迹更能令人信服,可他却偏偏还留着。   除了对他还有大作用外,便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了。   他看着白江陵,又道:“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人?”   “自然是不能留,以绝后患。”白江陵并不打算将人留着,如今与鬼道的事早已经是摆到明面上,留着只会给自己增加祸端。   且今日醉须君入魔窟一事,想必鬼道也会很快发现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探子,定也不会留他。   醉须君听得明白,没再提江夜停的事,而是说起了今日在魔窟看到的事,他道:“魔窟里放着的不是鬼道要复活的人,而是一个媒介,真正复活的位置在另一处,而且我想那个人应该已经复活。”   “走的时候能察觉到鬼道的鬼气更盛了,看得出是有什么厉害人物出现,但鬼道除了几位堂主就只有几位先者。”   很显然,这几位都不可能有如此浓郁的鬼气,唯一可以解释的便只有那句鬼母用‘万人殉血’复活的人。   他又去看白江陵,道:“你说会不会是鬼君?”   如此一说,他觉得不无可能,这般大费周章的复活一个人,且还瞒的这么紧,自然不可能只是个寻常人。   那这原鬼道君者的鬼君,必定符合这些条件。   “鬼君?”白江陵听闻皱起眉,后头又道:“确有可能,但听闻鬼君死后身躯被毁尽就连魂魄也是被打散,按说这种是不可能复活才是,但依照你说的鬼气,以及鬼母大费周章的用万人殉血,鬼君的复活却又吻合。”   若可以,他自然是不想鬼君复活,鬼君入世生灵涂炭,原本三门还能钳制鬼道,但若鬼君复活怕是难再继续牵制。   这般想着,他抬起头,道:“若真是鬼君,恐怕得让岁云暮回来了。”   他这话一说完,就看到醉须君皱起眉。   知道他不想岁云暮牵扯入道门,但如今道门人手不足,岁云暮是道门的一大战力,有他不至于那么缺人。   无奈地笑了笑,他又道:“这两日肯定不会让他来,等他的手养好了,你要知道如今道门人手根本不足,若真的是鬼君,他定是会大肆进犯而不是同鬼母现在这般的修养。”   自他仙境入世以来,与鬼道的斗争持续了这么多年,如今鬼道没有再大肆进犯便是因为鬼道死的人不比他三门少。   鬼母才不得不暂时退出界外,而道门没有紧跟便是因为道门死的人也是极多,几乎挖空了半个道门。   如今还未养回来多少,正是缺人的时候,鬼君残暴他根本不会在乎两者双方伤亡,他只会进犯。   岁云暮的实力在道门是排的上名号的,有如此一力弃之不用,死的人也只会更多。   虽说这是有些自私了,他不尘山已经死绝岁云暮成了最后一人,本就不该再用他。   可他毕竟是道门的主事,自然是要以大局为重,若醉须君不同意,他这消息也会递去岁云暮的手上。   而他的心思醉须君又哪里不知,但心里却是极其反感,他真的不想岁云暮牵扯进来。   可就像白江陵所说的,道门人手不足,若岁云暮能上便可以保下许多实力略差的弟子,若岁云暮不上死的人只会更多。   他紧皱着眉,指尖轻抚着手腕上的金色珠子,终于是在片刻后他抬头看向白江陵,道:“我知道了,我会同他说,至少等他的手与暗伤好全了。”   “自然。”白江陵见他松口笑了笑。   后头又说了几番话,他们才散。   *   夜色朦胧,道门内静的厉害。   也在这时,便见一道身影走过,不知是遇到了什么行色匆匆,最后入了一处别院。   黑影在入别院后又快速朝后院去,身上隐隐透露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   他快速拢了拢衣裳,试图将那股恶臭味掩盖。   奈何由骨子里渗出来的气息,又岂是这般就能简单压下。   皱着眉行至一处莲花池边,此时池中莲花已凋谢,只三三两两几株莲叶还停留在湖面。   他看着池面,下一刻伸手一拂,便见池水出现波澜,随即翻涌下一口黑木棺材出现在水面。   棺材上刻了花纹,精美绝伦。   同时,身上的恶臭味是越来越浓,要不了多久怕是道门的人就会察觉到。   他皱起眉,随后又四下瞧了瞧,这才伸手将那棺材给提到岸边。   若不是无法压□□内属于鬼道的鬼气,他早将人杀了,而不是将人藏在道门。   不过也幸好,江夜停如今的位置不会有什么人发现异常,就连白江陵都没有。   伸手去推棺木,月色落下打在棺木上,同时还将他的身影照亮显露出他的面容来,正是江夜停。   棺盖被推开,露出里头的模样,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人呢!”他看着空空荡荡的棺木诧异的瞪大眼,根本没想到棺材打开会是空的。   难道是江夜停醒过来了,但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江夜停不可能会醒才是。   “在找我?”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出现一人,身着蓝衣面容姣好,可却是同棺木边的人生的一模一样。   ‘江夜停’也在身后传来声音时快去回过头去,可在看到站在那儿的人时却是惊得往后一步,“你怎么会!”   同时,他又见周遭出现数名弟子,就连副主事桃千尺以及凌霄真人也都在。   猛地他回过神来,难怪从鬼道回来后,明明商讨的事与他无关,只需凌霄真人与白江陵说道便可以,但今日却是一直拖着他。   难怪今日之行醉须君会前往,不是因为计划之外,根本就是他们早就知道了,知道他不是真的江夜停。   看着将他团团包围的众人,他知道若是今日没有逃出去,迎接他的必定是死。   意识到这,他快速化为浓烟,就要离开道门。   但浓烟还未散去,便见一道阵法瞬间打在他的身上,金光四现。   同时驱散浓雾,他被金光一击猛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面上容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丑陋的面庞。   下一刻,众弟子已经围在他的身侧,剑尖直指他的脖颈。   桃千尺也在此时走上前,看着他冷笑道:“道门岂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说着接过身侧弟子的剑,手起一落径自取下他的头颅。   鲜血淋漓,四周也被浓郁恶臭味弥漫。   他看着溅洒在身上的脓血不悦地皱了皱眉,随后又将剑递给弟子,他才回头去看人群外的江夜停。   许是因为被困在棺木中,又被取了仙息,此时他的面色格外苍白。   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弟,上前道,“今日之事,你自己同师尊去领罚。”   “是。”江夜停明白他的意思,身为道门先者,未能替道门除害反而差点害了道门。   好在并未出什么大事,不然他可真是难辞其咎了。   桃千尺见他真的知道错了,也就没再说他,绕过他离开。   又过片刻,此地才散。   *   醉须君离开白江陵书房后并没有立马回去,而是先去了道门后厨,让里边儿给做了一碟荷花酥他才走。   此时天色已晚,又过片刻还下起了雨。   这几日入了初秋,清雨下更带凉意。   很快他就回了玉清殿,落地时见有童子端了饭菜过来。   他上前接过饭菜,道:“下去吧。”   童子听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醉须君推门入内,同时一股寒意迎面扑来,走之前点的香这会儿已经灭了。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随后将饭菜摆在桌上,这才去了床边。   见岁云暮还睡着,他动作放柔了些,低身坐在边上。   伸手时也都是小心翼翼,将他黏在面庞上的发丝捋到一侧。   只是他这动作也才落,岁云暮便醒过来了,睁着迷茫的眼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醉须君见状轻笑一声,低头又去吻他。   也正是他的吻,岁云暮终于是清醒过来,微微启口迎合他的亲吻。   耳边传来浅浅地清音,格外好听。   等到散去时,他才又去看他,“出去过了?”话落去看他的衣裳。   衣裳上的凉意都还未散,可见是才从外头回来的。   他撑着身子便要起身。   醉须君一见将他抱着起来坐到自己的怀中,同时还将被褥给扯了过来,盖在他的身上。   屋里有些凉,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别着凉了才好。   搭在他后背的手亲昵的抚着,瞧着他面色稍稍好了些,才道:“我让后厨做了雪参鸡汤,还带了些荷花酥回来,可要吃?”   “先用晚膳吧,你回来还没吃过。”岁云暮不知这人是去了何处,但看这会儿天色,估摸着这人应该是还没有吃。   醉须君听闻忍不住去摸他的唇,指腹细细抚着,有些爱不释手。   不过也没做什么,而是将被子裹在他的身上,抱着去了桌边。   这幅模样惹得岁云暮是极其不适,哪有这个样子去吃饭的,简直胡闹。   但见醉须君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也知道他说了这人也不会听,干脆就由着他了,总归来说这儿也没有其他人。   又见醉须君将食盒内的饭菜摆出来,一道道精美绝伦,浓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他瞧着摆出来的饭菜确实是有些饿了,伸手打算去取筷子。   只是醉须君却是快他一步先拿了筷子,然后低头道:“你的手还没好,要吃什么我替你夹。”   “都可以。”岁云暮对这些没什么太在意的。   醉须君见状便替他做了主意,“那就先吃雪参鸡汤吧,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说着夹了块鸡肉喂给他,后头又给喂了一勺鸡汤。   “还不错。”岁云暮说着点了点头,雪参味道本就极佳,炖了鸡汤后味道自然也不会差。   只是在吃下一口时却是被扶着脖颈转过头,同时醉须君这人已经吻了上来,直接将他口中的都给一股脑扫了过去。   这让他有些愣神,直到这人都给吃了干净,还勾着他好一会儿缠绵才起身。   同时还点了点头,表示确实不错。   岁云暮见此也是无奈,“好好的不吃,非得吃我吃过的,醉大剑仙也不觉得脏。”   “不脏。”醉须君笑呵呵的出声,后头又去吻他。   直扰的岁云暮推他了,才不再闹。   但后头吃的也是一点没安生,只要他说不错的,这人都得在他口中尝了才开心。   大致知道这人在想什么,终于在这人又来抢时,他伸手捂住他的嘴,道:“别闹,再这样下去,这顿饭得吃到明日了,不然我喂你?”   都这么一会儿了,饭没吃几口,全吃他口水了,也不嫌脏。   “不要。”醉须君觉得这么吃挺好,又能吃晚饭又能吃岁云暮,以后都要这么吃。   他笑了起来,只觉这想法真不错。   岁云暮又哪里看不出这人的心思,若真这样,以后都别吃饭了。   无奈之下,他侧眸瞥了一眼,以示警告。   醉须君见此知道这是要恼了,也就乖乖地没有再去闹他。   这顿饭吃了好一会儿,岁云暮还被喂着喝了鸡汤,肚子有些撑。   之前这人留着的还没有清理掉,现在又喝了一碗,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身子懒洋洋的靠在床上,见他正专心的帮自己上药,抬腿去踢他,不悦地道:“我不舒服,你给我揉揉。”   “肚子吗?”醉须君听到此话收起上药的动作,抬眸看向他。   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道:“上回就说别留了,白日里你就又留着,这会儿不怎么舒服。”说着又去踢他。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知道他的意思了,笑着握住他的脚,在上头咬了一口。   直留了牙印后他才松开,抬眸又去看他,笑着道:“我会清理,微云。”说道间起身便往他身上压,贴着他的耳畔细细厮磨。   岁云暮本就觉得肚子不舒服,这人压上来后是更难受了,伸手去推他,皱着眉道:“难受。”   “压着了?”醉须君一听忙起身,然后又去看他的肚子。   许是一碗鸡汤下肚,白日里自己几回双修后又没帮他清理,这会儿他的肚子有些隆,瞧着到还真像是怀了个小微云的模样。   他伸手摸了摸然后又低头去吻,似乎真是将其当作了自己的小孩儿一般。   岁云暮有所察觉,见他吻过后又把耳朵贴上去,活像是个笨蛋。   这让他有些想笑,伸手轻扯了扯他的发丝,道:“别闹了。”   “只是看看。”醉须君听着他的话抬起头,眼中的笑极深。   后头则又挨在他的身上,这回到没有再故意去压只贴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唇,道:“微云会怪我吗?”边说还边抚着他落在耳畔边的发丝。   “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扰的岁云暮是一头雾水,竟是有些没听明白。 第92章   醉须君没有再作声,而是又去咬他的肩头。   左肩的位置之前被咬出了血印,现在上了药消了一些,但他清楚这个伤以后会一直伴随岁云暮。   咬下去时放轻了力道,只细细啃咬厮磨。   岁云暮随着他啃咬下意识轻应一声,而后便靠在他的颈项边,攀着他的肩头,轻声道:“你方才可是去了道门?”   其实之前他就有猜测,醉须君很少离开瑶台仙境,若是离开大多都是去了道门。   现在他又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番话,便也让他愈发确定这人就是去了道门,而且其中还牵扯到了自己。   悠悠地叹了一声气,他道:“可是又碰上修有容了?”   能让这人如此别扭,估摸着是又碰上修有容了。   他侧眸看向身前的人,见他只咬着自己也不说话,笑着又道:“午后都让他瞧见了,你还吃醋?”   醉须君的那些心思,若是放做以前他恐怕是不太明白,但现在却是知晓的清清楚楚,醋劲大,就和醋坛子打翻了一般。   所以白日里这人突然吻他时,他就知道什么原因,根本就是做给修有容看的。   虽然很是无奈,但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如此。   醉须君也在此时抬起头,清楚他这是知道了,到也没太在意反而是极其高兴。   他笑着一手撑在下颌,一手又去抚他的发丝,心情格外的好。   “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吗?他与你说了什么?”知道这是哄回来了,岁云暮轻叹着气又道。   但醉须君仍是没有出声,而是低头又去吻他,似乎是要将他的所有都吃下。   不过知道岁云暮这会儿不怎么舒服,所以只一个吻后他便没有再继续,抬眸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才道:“同他无关,是白江陵。”   岁云暮在他退离时觉得唇有些疼,下意识舔了舔然后去应他,“主事怎么了?”   “道门人手稀缺,白江陵想你回去。”醉须君说着低下头靠在他的额间,眼中也都是无奈,又道:“我本是不想你继续掺和道门的事,但现下的事情可能会难控制,今日得知鬼君可能已经复活,道门如今缺人,所以便想你回去。”   “是我不好。”他说着又是一声道歉,微闭上眼靠在他的身上。   岁云暮听闻又哪里还不知他的意思,这是想他回道门去。   他从鬼道回来到现在也歇息了有许久,本就该回道门了,奈何醉须君不怎么想他回去。   知道他为何不想,正好他也有些乏,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歇在瑶台仙境。   而现在也歇够了,是时候回道门。   瞧着他满是歉意的模样,他伸手揽上他的颈项,靠在他的怀中,时不时还轻轻抚着他的发丝。   直等到片刻后,他才出声,“要不要去外头走走?”   “恩?”醉须君听到此话微微起身,看着怀中的人,又道:“想去外头?”   岁云暮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他心情不好,闷在屋子里也难提起性子,倒不如去外头走走。   但见他没什么动作,推了推又道:“不想去?”   “那就去走走吧,正好消消食。”醉须君说着又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然后抱着他起身去沐浴。   等两人换了衣裳出门时,已是片刻后,瑶台仙境内漆黑一片,寂静了然,只有风声缓缓飘来。   境内浓雾缥缈,隐约间能看到各殿点了灯。   桥后是山海瀑布,阵阵轰鸣声不断,见那瀑布宛若银河直入桥下,最后隐没在浓雾之下。   过桥后便是各殿,桃木三千。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如今的天虽入初秋,但还是有些炎热。   这风吹来时,只觉很是凉爽。   岁云暮也在此时侧眸看向身边的人,见他还皱着眉,似乎是对白江陵的决定很是不喜。   笑了笑,他道:“鬼君是何人?”   原是打算同他说道回道门的事,不过他清楚,说再多这人也只会想太多,倒不如由着,总归这件事已经定下了。   醉须君现在会同他说,定然是与白江陵已经有了商讨,但若继续让这人胡思乱想下去,恐怕这人又得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比如想带他回仙境去,毕竟之前也不是没说过。   与其让他胡思乱想,倒不如转移话题,至于那鬼君,他确实没听过,什么时候鬼道还有个鬼君了。   说来也是有意思,就连鬼道的少主,他也是近段时间才知道。   醉须君也在他的询问声中收起思绪,转头看向他,见他耳畔边发丝微乱伸手轻抚了抚,才道:“鬼道的君主,与鬼母是夫妻,不过万年前就死了,你还记得之前在鬼道时看到的万人殉血吗?”   “万人殉血?”岁云暮应着他的话出声,后头又道:“你的意思是鬼道君主复活了,是万人殉血复活的他?”   醉须君点了点头,拉着他去了一侧山石边,边上是几株桃花。   山石上铺满了花瓣,伸手将其拂去,他便坐了下来同时还将岁云暮抱在怀中。   感受着微风轻拂,他才又道:“今日白江陵命人去了魔窟,从里头看到了血河,便是我们之前看到的万人殉血,而这血就是用来复活鬼君的,看情况人已经活了,鬼君残暴不出意外这几日就会大肆进犯。”   “所以白江陵才希望我回道门?”岁云暮听着他对‘万人殉血’以及鬼君的话,也大致明白为何突然白江陵会想要他回去。   若真以醉须君的话,鬼君残暴,道门的弟子上去都是送死。   其实他的实力与鬼君对上,估摸着也活不过几招,白江陵要他回道门应该也不是为了让他与鬼君对上,应该是想让他牵制鬼道的其余人,比如几位堂主亦或者那几位闭关的先者。   恐怕,那四位先者应该也要出关了。   他看向醉须君,道:“鬼道那几个闭关的先者,应该也要出关了吧。”   “恩。”醉须君听他询问,知道他这是已经猜到了大概。   低头靠在他的发顶,轻轻蹭了蹭,然后又道:“白江陵的意思是不要和鬼君拉扯的时间太久,时间拖的越久道门支撑的也越难,如今的道门已经不能与刚入世的道门相提并论,人太少了,这些年来道门的弟子实力最高也不过才金丹而已。”   说道间,他还微微叹了一声气,有些犯难了。   人越来越少,与鬼道拖延的时间越久只会耗尽道门的人。   岁云暮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再拖下去,道门的人就要死绝了。   道门内部精英弟子,这几千年下来,几乎已经死干净,现如今留着的实力高的有,但早不能与之前相比。   他看着眼前隐没在浓雾下的桃林,然后又回眸去看醉须君,道:“鬼君的事,儒佛两门可有看法?”   有关三门之事,必定不会只让道门承受。   “暂时还不知道,消息是今日才刚收到。”醉须君并未将魔窟内的事说的太清楚,只简单提了一句,后头又道:“等明后两日应该会有消息。”   岁云暮听闻点了点头,他又去看自己的手,右手恢复的还不错,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只是这个时间却是难预测,怕是暂时还回不了道门。   这让他很是无奈,眉头紧皱。   “可要回去了?”醉须君见他皱眉知道他在想什么,若可以他根本就不想岁云暮回去,先不说他的手,便是以他在鬼道的仇恨,恐怕都会极其危险。   他又将他的发丝捋到耳后,这才打算抱着他回去。   岁云暮也在此时出了声,他摇摇头,“再坐会儿。”   “好。”醉须君不舍得驳他,收了回去的念头,陪着他一块儿乘凉。   *   北地。   一处村子内大火焚烧,尸横遍野,哭声不断。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村民看着眼前的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还喊着别杀自己。   可这话才刚落,就见一道银光闪过,下一刻他已成了碎肢,鲜血淋漓,洒满地面。   同时,笑声也随即传来。   鬼君看着被大火焚烧的村子眼中笑意更甚,他快速在其中穿梭,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惨叫不断。   不过片刻之间,此地已沦为人间地狱,村中白余口人无一生还。   终于在将最后一个婴孩杀死后,他捏碎了那孩子的头骨,看着自己手上的脑浆脓血大笑又道:“很好,这具身体很好,终于又尝到杀人的滋味了,上万年了,上万年没感觉到这种痛快。”   他说着笑得也是愈发厉害,只觉自己这具新身体真是不错。   挥手间,便见一侧房屋瞬间被震碎,同时地上的尸体也都被震的只剩下血沫连同骨头都碎裂。   他也是越来越满意自己的新身体,火光下,他的面容极其狰狞恐怖,脚边则是满地尸骨,血肉模糊。   可他仿佛根本未瞧见般,只欣赏着自己新得来的身体。   后头他又去了邻侧的村子,同方才那般,将里头的人统统杀尽。   一直跟随在边上的云梦归看着他犹如疯子般的杀人,并未有任何在意,只冷眼看着那不断杀人的人,看着那些凡人是如何无力反抗的死在他的手上。   这些他做过许多,凡人不过就是些牲畜,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   只是看着鬼君那张面孔,他却是极其厌恶,果然是他母后能做得出来,真恶心。   “梦儿,你在同情这些凡人?”   正在这时,鬼君的询问声传来,在捏碎手中人的头骨后他回头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云梦归。 第93章   手上黏满血水脑浆,甚至还有肉沫在上头,触目惊心。   他甩了甩手,将那些肉沫都甩去后,又道:“本君到不知道梦儿还会动恻隐之心,莫不是梦儿看上哪个凡人,所以共情起凡人了?”说话间又去看他的手,见他的掌心中是一朵小小金莲。   但因他握紧拳,所以那朵金莲看不大清楚,只隐隐瞧见一片花瓣露在外头。   那金莲他是没见过,不过却能从上头察觉出仙家的气息,是道门的。   云梦归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快速收手,金莲已经消失,他才道:“自然是没有,凡人不过就是些牲畜罢了,只是父君如今才回来,还未去看过母后,母后怕是会不高兴。”   “那看来是本君误会梦儿了。”鬼君见他如此说也未去提那一朵金莲,而是应着他的话回了一句,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却是带着些许暗色。   两人谁也未作声,直到片刻后,鬼君才再次出声,他道:“本君听闻有位仙者一直逗留在鬼道数年,杀我鬼兵数万,你曾下令不准动他?”   云梦归听闻眉头一皱,知道定是鬼君的心腹告知。   也才复活,没想到消息就已经传到他的耳中,看来他手下的人鬼道还藏了不少。   他收了心思,然后道:“父君说的可是仙道岁云暮,确实是杀了我众多鬼兵,不过他如今回了道门,与仙道的相争中鬼道损失太大,所以儿臣便想等修养一段时间再去杀岁云暮,贸然上去只是送死,右护法与宴堂主便是死在他的手上。”   “哦,当真是因为这?”鬼君显然是并不相信他的话,但却在质疑后没有再提,而是转了话语道:“你母后妇人之仁把你都养残了,身为本君的孩子怎可如此优柔寡断,难怪这数千年你们都拿仙道没有办法,女人果然是毫无用处。”   此话一落,他冷哼一声眼底也都是不悦。   云梦归没有驳他,只低头应声,“父君教训的是。”   “今日本君就带你好好瞧瞧我鬼道的势力,调遣兵马,今日本君要踏平北地!”鬼君话落便见周身出现数不清的黑影,黑影化身涌现出鬼兵的模样,一个个身形魁梧,面容丑陋,更有恶臭味弥漫。   与此同时,厉喝声也随之传来。   “恭迎鬼君!恭迎鬼君!恭迎鬼君!”   “恭迎鬼君!恭迎鬼君!恭迎鬼君!”   ......   一声声呐喊不断,响彻天际。   云梦归见此什么话都没有。   *   夜色朦胧,瑶台仙境笼罩在夜色之下。   与此同时便见一名小童快步跑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蓝白相间道袍的弟子。   两人行色匆匆,步伐凌乱,终于是在片刻后到了玉清殿前。   “道者请稍后。”小童同弟子说道,然后转身去敲门,“主人,道门来人了。”   话音落下,屋里一片寂静。   但很快,殿门被推开醉须君的身影出现,许是才起只穿了件里衣。   见门外两人,他先是看了一眼小童然后去看弟子,见他一脸慌乱,关了门后道:“何事?”   “鬼兵进犯北地,主事让弟子来同剑仙前辈递信。”话落,弟子将信递了过去。   醉须君听闻眉头紧皱,然后接过信,信上只寥寥几句,将北地的事全数道尽。   之前就猜测鬼君会有大动作,却没想到这么快。   他快速将信纸烧毁,然后看向弟子,“你先回去,我随后会前往北地。”   “是。”弟子应声后也没再停留,快速离开。   玉清殿前只余下他与小童两人,等片刻后,他看向小童,“等晨起时记得来唤屋里那位去龙泉,再让小五跟去。”话落他回了屋。   此时殿内有些静,他回屋时见岁云暮坐起身来,知道这是吵醒了,上前去。   “出了什么事?”岁云暮也在他过来时顺势入了他的怀,眼中的疲惫还未散。   方才在外头坐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刚睡下就被吵醒了。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见这个时辰过来,必定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微微抬眸,又道:“可是道门出事了?”   “恩,有点事。”醉须君轻轻点头,抱着他又躺回去,道:“一会儿我去看看,晨起的时候我让人唤你去龙泉,现在我陪你睡会儿。”说着低头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   岁云暮也在他的亲吻下启口,顺从的与他缠绵片刻,然后道:“那你现在去吧,不用担心我。”   “没事,已经有人去了,我等你睡了。”醉须君说着安抚般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小声哄着他。   岁云暮见此也就由着他,听着耳边的哄声也是愈发的困,思绪有些乱。   他又翻了个身躺入醉须君的怀中,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又道:“明日可要等你用午膳?”   知道他早晨肯定是回不来,不然也不会要其他人来唤自己,毕竟平时都是这人在自己还未醒时就已经被抱着去了龙泉。   现在会如此说,定然是回不来,就不知午膳能不能回来。   “不用了。”醉须君摇了摇头,同时拍抚着他的后背。   岁云暮听闻也没再说什么,闭眸靠在他的怀中睡下。   等到片刻后,传来极浅的呼吸声。   醉须君知道这是睡着了,才起身准备去穿衣。   只是他才起来就见岁云暮挪着身子又往他怀中挨,似乎是并不想他离开,这让他很是欢喜。   许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亲昵,如今岁云暮对他也是越来越依赖。   他低头安抚着去吻他的颈项,试图将他的情绪哄回来,最后有些没忍住还在他的喉结上留了个吻痕。   看着怀中人安静地睡着,他又轻声安抚,“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攥着他衣裳的手也随之松开。   醉须君见状轻笑着又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这才起身穿衣离开寝殿。   很快,屋中便静了下来。   *   此时北地早已沦为了人间地狱,大火焚烧,漫山遍野皆是鬼兵。   就如同又回到了数千年之前,鬼道入境,烧杀食|人,血流成河,惨叫声不断。   地上凡人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一具具被鬼兵拖攥着,甚至还有许多已经被吃成了骨架。   虽也有逃出去的,但却是寥寥无几。   便见密林间传来几道声响,下一刻几个凡人快速跑来,边跑还边往后看,眼中也都是惊恐。   而他们的身后是数十只鬼兵,手中提着巨大黑刀。   在看到凡人快要逃出密林之时,最前头的鬼兵猛地一掷黑刀,瞬间黑刀以极快的速度扫过,直接便将周围树木拦腰砍断,同样的那几名凡人也都被齐腰砍断。   几人的眼中还都是惊恐,在被腰斩后眼中的惊恐都未散,最后身子分离直接倒在地上。   鬼兵快速到了几个凡人的跟前,见那地上肠子鲜血流了一地,大笑出声,“四个,差点就让他们给跑了。”   “老大真厉害,就是这几个凡人真能跑,要不是方才瞧见,真可能让他们给逃了。”边上的几个鬼兵一见忙附和,笑呵呵的又道:“老大这人咱们能吃吗?”   话落,鬼兵老大转头看向它们,见它们一个劲的咽口水,似乎是真的饿坏了。   它见了用黑刀叉起其中半具人躯,道:“赏你们了,其他的都带回去给其他兄弟们。”   几个鬼兵一听可高兴坏了,要知道此次讨伐出来的鬼兵有数十万,结果凡人就这么点,哪里够吃。   好不容易看到这几个,自然是想要吃独食,就这半具也够啊。   于是在半具人躯丢过来时,它们便已经蜂拥而上,就像是野兽般将那半具人躯撕扯着啃食,刺耳的咀嚼声也是越来越厉害。   边吃它们边又去看老大,见它正在吃人头,看它吃脑浆时馋的流口水。   不过也没敢去抢,只道:“老大,咱们以后是不是都有的吃,还是就这一顿?”   饿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顿,别就这一顿,以后又没了。   “鬼君回来了,人境很快就都是我们的,这凡人定也是我们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有机会吃到两个道士。”鬼兵老大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已经吃到了一般。   几个鬼兵听闻也跟着笑了起来,等到片刻后,又道:“那岁云暮也能吃吗?要是能抓到他,老大能不能让鬼君给咱们留一块肉,一小块就好。”   岁云暮这数年间在鬼道的所作所为,让它们早已经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分食了。   如今鬼君回来了,它们便想着如何吃了他才好。   “好,等到时候抓到他,就把他养起来剔肉吃。”鬼兵老大一听到岁云暮也来了兴致,立马把人杀了也就吃那么一顿,但如果是剔肉那便能吃好多顿。   一想到能吃了岁云暮,它们便高兴不已。   也在这时,密林间涌来一阵凉风,下一刻天际出现数道亮光。   还不等它们有所反应,寒光自四面八方袭来,猛然间就将它们的头颅切碎,最后连同身躯也都被斩成碎末。   速度太快,甚至于连惨叫声都没出现,人就已经死了。   醉须君的身影出现,一脚踏在几个鬼兵的身躯碎沫上,眼眸一沉又看向前头。   与此同时,天际的光亮也是越来越清晰,宛若夜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般,一道道身影御剑而来。 第94章   他也在此时抬起头,看着天际出现的亮光,身形化为白雾消失于林间。   等到他再出现时已是在密林之外,见不远处火光诧现,整座镇子被大火所吞噬,就连周围数里之外的村落也同样如此。   “救命,救命,不要杀我,救命!”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他快速侧眸看去,就见镇外不远的位置有几人快速跑过,而他们的身后则跟着许多的鬼兵。   眼见几人就要被追上,他一抬手便见几道银光直接穿过几人,瞬间身后数十名鬼兵全数化为血沫。   几个凡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一幕,眼中惊恐未散甚至还越来越厉害,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听到声音时,回头看去,就见醉须君走了过来,身穿白衣道袍。   他们认得出道袍,且看他身上仙风之息,当即便知是道门的人。   方才的惊恐此时已经散去,慌忙上前去,“道长救我们,道长!”   “速速离开此地。”醉须君应着出声,然后又将目光看向前头的镇子。   大火焚烧之下,甚至于连镇外都能感觉到热浪,连同火光都看的清楚,可见里头有多厉害。   几个凡人见状也不敢再停留,快速逃离。   与此同时,又见千余名弟子自天际御剑而来,随着几位真人入了镇子中。   醉须君见此,随同一块儿入其中。   *   岁云暮睡醒时已是第二日晨起,此时天还未完全亮,稀薄云雾飘散于殿外。   同时,敲门声传入其中。   他听到声音缓缓坐起身,目光也随之落在门上,然后又看了看身侧。   见身侧并没有人,还有些凉,知道醉须君这是一夜没回来。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才下床去。   换了身衣裳推门出去,见小童站在门外,他道:“君和可有递消息来?”   小童没有出声,只摇了摇头。   岁云暮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去了龙泉的位置。   境外在下雨,瑶山上也都被雨水打湿,脚下步子泥泞。   他撑着伞很快就到了龙泉,见此地几个小童等候,小五也在。   知道是醉须君让他们等着的,轻轻摆手,道:“下去吧,我一个人没事。”   几名小童听闻互相看了看,但却没有动作。   这让岁云暮有些无奈,不过也没再理会,脱了外衣只穿一件里衣坐在其中一处龙泉中。   泉水冰凉,又因为下雨,他这么浸泡入水中时,只觉冷的浑身一颤,就连面色也跟着惨白了起来。   右手的位置隐隐作痛,这是重新长骨带来的。   所以他没有太在意,又见小五爬到石头上,手里还拿着一块锦帕。   伸手接过,他道:“去道门探探消息。”   如此匆忙的将醉须君唤走,恐怕事情不小。   再联想到昨日醉须君提到的鬼君,恐怕此行应该也与鬼君有关系。   小五听闻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从石头上爬下,迈着小步子去了道门。   岁云暮在龙泉中坐了半刻钟,虽泉水仍然是极其冰凉,不过这会儿他倒也有些适应了。   得泡上一个时辰,他微微仰头靠在一侧乱石堆边,至于自己的右手则全部浸泡在水中。   刺痛一直都未消失,不仅仅如此,就连腹部也有些疼。   他下意识皱起眉,但却没有去动作,而是靠在那儿闭上了眼。   雨越下越大,林内传来阵阵淅沥声,龙泉的泉水也在雨水之下迎来阵阵涟漪,桃花朵朵飘入其中。   更有许多落在岁云暮的身上,发丝凌乱,面上黏了几片花瓣。   不知是过了多久,林中传来脚步声。   几名小童快速抬起头,然后就见前头行来一道白衣身影,当即便认了出来。   他们就要出声,但却见来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又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几人见状自是没有再作声,恭敬的行了一礼,他们便离开此地。   林间寂静,雨声不断。   醉须君走到泉边,见岁云暮坐在其中,微侧头靠在一侧石头上,知道这是睡着了。   使得他下水的动作都不由得小心了许多,到了岁云暮身侧后就将他抱入怀中,同时又为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但毕竟不是在寝室,岁云暮也只是浅眠。   所以在这人靠近时他就醒了,微微抬眸往他的怀中靠了些,道:“回来了?”   “吵醒你了。”醉须君见状便知这是让自己吵醒了,笑着抚上他的后背。   岁云暮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被吵醒的,本就睡得浅。   正想这么说,可却从醉须君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眉头一皱看向他,“受伤了?”话落还想去瞧瞧他是不是受伤了,毕竟这么浓的血腥味。   “没有,是鬼兵的。”醉须君按下他的动作,揽着就靠在他的发顶,又道:“一会儿我还要回去,只是匆忙回来看你。”   此话刚落,岁云暮的眉头是皱的更紧了,才回来又要回去。   不过他没有再动作,只抬头看着他,道:“事情很棘手吗?是不是鬼君?”   “恩,昨日我同你提过鬼君恐会大肆进犯,昨夜便已率领数十万鬼兵入侵北地,好在我们赶去及时。”醉须君说着微微沉下眸,虽说他们去的及时也有本就留在北地的道门弟子拖延,但凡人死在它们手上的并不在少数。   他低下头靠在岁云暮的颈项边,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心里头积压的郁气也终于是散了许多。   岁云暮知道他怎么了,也没再去询问,而是转了话语道:“你回来匆忙,可要用了早膳再回去?”   “不了,北地那儿还未稳下来,可能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陪你。”醉须君轻叹了一声气,后头则靠在他的面庞边轻轻厮磨着。   今日之后,他应该会长此留在北地,以鬼君的意思,是要将北地除掉。   若是没有凡人也就罢了,只要阻止鬼兵便可,但如今还有凡人,必须得先将凡人撤离。   岁云暮怎么说也是道门的先者,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同样也清楚这人是打算在北地与瑶台仙境中来回,就为了陪自己。   这让他也有些无奈,一手揽上他的颈项,道:“可要我陪你去北地?”   知道若是他说让醉须君不要来回跑,肯定不会答应,也只能自己去陪他。   至于龙活水,取了过去,应该也可以。   但后头醉须君却是摇了摇头,低垂着头又靠在他的发顶,双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脊,然后才道:“龙活水依靠的是瑶台仙境的命脉,取走便少了一半效用,用来制药到是无所谓,但对你的手却是没了用处。”   若可以,他自然是想带着岁云暮去北地,一刻见不到他就想念的很。   就是他的手还没好全,就算是一块儿去了北地,最后还是得再回来瑶台仙境,如此劳累实在不妥。   倒不如留在瑶台仙境,也省的他看到北地的情景心情不佳,又影响到体内的暗伤。   想到暗伤,他低头去看他,询问道:“可吃药了?”   “还没有。”岁云暮摇了摇头,又道:“醒来后就先来龙泉了,一会儿再去喝。”   醉须君听着这些也就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靠在他的发顶闭上了眼。   昨日杀了鬼兵数以万计,奈何鬼兵数量太过庞大,一时间竟也是杀不尽。   直到晨起时,才稍稍散了许多。   一夜之间北地被鬼兵肆虐的地方多不胜数,看得出鬼君是想要踏平北地,不过在靠近北地中心地带时,鬼兵却不再犯了。   这是他昨日开始便在疑惑的地方,昨日的鬼兵极多,以鬼君的想法,怎么也该触碰到北地中心,可没有反而是将北地靠近鬼道边缘的位置都给清理干净了。   “怎么了?”岁云暮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微微抬头去看他。   醉须君低下头,见他看着自己轻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他,毕竟岁云暮还在养伤。   但不知怎得,看着岁云暮的目光时,他竟是觉得岁云暮可能会知道。   意识到这,他出了声,“昨夜北地有大片地方沦陷,能看得出鬼君是想要在昨夜踏平整个北地,但很奇怪的是,我们赶去时鬼兵只在北地外围,而北地中心的位置却是并没有进犯,你觉得这是为什么,是鬼兵在惧怕什么吗?”   既然是想要踏平北地,他可不觉得鬼君会大发慈悲的放过北地中心以上的位置,那也就只有一个可能,北地中心的位置有它们惧怕的东西,但那是什么。   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过鬼兵怕什么。   “你的意思是鬼兵没有入北地中心?”岁云暮听着此话沉下眸,思虑着其中的意思。   醉须君点头,又道:“那时它们几乎已经将北地周围清干净,虽说北地的凡人大多都已经搬去了北地中心,但还是有一些留在周围,死的便是那些人,就同当初我们入世时一样。”   此话一落,他似是想通了什么,低眸看向岁云暮,道:“当初我们入人境时,人境周围的区域全部沦陷,唯独剩下人境中心的位置,位置说大不大但也不小,中心的位置全部保留一处也未有损。”   “听着倒像是那儿留了结界。”岁云暮听着他的这番话,只觉同结界有些相似,因为结界才让鬼道无法靠近。   而没有被结界遮挡的地方,也就没有任何庇护,确实有些像。 第95章   “你觉得是结界?”醉须君听到他的话时只觉心头一怔,猛然发现自己与白江陵似乎是遗漏了什么。   若真如岁云暮所言可能是结界,那是何人设立的,还是说人境本就留有结界,才会使鬼道只能在人境周围而动不了人境中心地带。   突然,他忆起一件事。   低眸看向岁云暮,道:“微云可还记得我前不久与你说过的,我们在入境时曾为人境算过一卦。”   “你说的是人境的那一线生机?”岁云暮自然记得,附和出声后他便也回过神,又道:“之前我们曾猜测龙脉与那一线生机有关,若合在一块儿,莫不是说龙脉汇聚了结界才挡下鬼道,若真是这样那便能解释为何鬼道当初没能将人境吃下,也能解释为何他们想要毁了龙脉。”   “恩。”醉须君此时也已经想明白,这也就难怪为何会有那一线生机,为何当初入世时鬼道一直都想要动龙脉。   看来,龙脉确实是人境的一线生机,是护着人境的最后一道线。   若龙脉全毁,人境也将不复存在。   而如今北地的龙脉已毁,现在也不知结界的效用可有减弱。   他没有再出声,只皱着眉低眸思虑。   岁云暮见他不做声,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道:“可要我陪你去看看?”   “恩?”醉须君在他出声时抬起头,见他看着自己,轻摇摇头,道:“不必了,你的手还未好,来回跑怕你累着。”说着又去看他的手。   手上的纱布已经褪下,他小心握着他的手,时不时还捏捏很是喜欢。   抬眸时又去看他,轻声道:“手可还疼?”   “不怎么疼了。”岁云暮摇了摇头,低头靠在他的怀中,身子也是愈发的轻柔。   醉须君听闻也没再继续询问,揽着他坐在水中,手上则帮他按摩身子。   直过了片刻后,他才抱着岁云暮回了寝殿。   在水中泡了这么久,两人的衣裳都湿了,脱了后便取了干净的衣裳穿戴。   又见岁云暮昏沉的靠在自己怀中,知道这是昨夜没睡好,低头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道:“陪你睡会儿?”   “不用。”岁云暮摇了摇头,虽仍是有些困但还是强撑着清醒了一些,又道:“我一会儿陪你去北地吧,穆云烟也说我该出去走走,不可在屋里一直闷着。”   说话间,他又去看醉须君,双手揽着倚在他的颈项边,又道:“好吗?”   “真的要去?”醉须君听着他的话皱起眉,他确实想岁云暮陪自己一起去,但想到他的手便又有些为难了。   实在是这人的手如今还没好,虽以他的实力并不担心会遇到什么,但他还是有些怕。   低头靠在他的耳畔,亲昵的厮磨了一番后,他才道:“你的手还没好,我怕你再受伤。”   “只是去看看北地的结界,至于其他的我不碰,好吗?”岁云暮知道他担心自己,不过结界靠近中心地带,那儿鬼兵进不去也就不可能会碰到。   至于周边道门的人在,他一个断了手的,自然不可能贸然过去。   醉须君听闻虽仍是有些不同意,可心里边儿又极想他陪着自己,最终还是被自己心中那股子欲|念给取代了。   果然他真的离不开岁云暮,无时无刻都想看到他。   这让他很是无奈,侧眸咬上他的耳垂,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   岁云暮有所察觉,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虽耳垂上的疼意一直没散,但也没有推拒由着他发泄。   直咬了好一会儿才散,醉须君抬起头,见怀中人眼眸含笑,似乎是吃定了自己会同意。   那是愈发的无奈了,偏偏他还不舍得说他,低头就去吻他。   同时还将人抱着躺在床上,才穿的衣裳此时又被他扯乱,可他还觉得不够干脆全给解开了。   岁云暮注意到了,微微抬眸去看他,见他眼中已然晕上了情|意,顿时便笑了起来。   “还笑。”醉须君见状是愈发的想要他了,但终究是没有动手,只抱着他好一会儿。   北地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岁云暮的手也没好,实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   他靠在岁云暮的颈项边,时不时在上头添上几个吻,以此来压下心中的念想。   这也惹得岁云暮轻笑不止,双手抚着他的背脊,倒也没再做什么了。   又过了片刻,耳边的喘气声才稍稍散了些,知道他这是缓过来了,道:“药送来了,你去拿了进来。”   “恩。”醉须君这会儿已经缓和过来,虽眼中情|意还未散,但心底的念想都散了。   他起身去了门边,推门见小童候在外头,手上还端着药碗。   取过后他就又关上门,回眸见岁云暮起了,正在穿衣。   将药碗摆在桌上,他就去帮他穿衣。   岁云暮见此也没推拒,收了手由他。   *   入北地已是片刻后,此时境内寒意极重。   两人没有去寻暂留在北地的凌霄真人,而是去了距离中心地带极近的白寒村。   白寒村如今也只剩下一堆废墟,好在他们本就离中心地带近,在当初鬼道入境时便举家搬迁去了中心地带。   如今留在白寒村的也只是一些从极远位置逃难过来的,但因为这两日鬼道现在只剩下一片废墟,大火烧了近乎一夜。   整片村子被烧的就余下这些残渣木块,隐隐还能闻到一股灼烧后的恶臭。   岁云暮微微皱眉,对于涌上来的恶臭有些不适,抬袖间遮去了那股气息。   “可还好?”醉须君看出了他的不适,取了颗香丸递到他的手中,又道:“这里最靠近北地中心,去前头看看?”话落伸手将他落在耳畔的发丝捋了捋。   一路行来,发丝有些乱。   岁云暮没有作声,他朝着四周看去。   见四周一片焦土,浓烟还在滚滚升起,可见那烧了一夜的火还没有散。   至于凡人则不在,要么是都死光了,要么就都逃走了。   他又去看天际,阴暗昏沉,似乎是快要下雨了。   只是他这看了片刻,并未看到有什么关于结界的事物。   按说此地离中心地带并不远,即使并未被结界包裹也该能探到一些,可现在却没有,莫不是与北地龙脉被毁有关。   如此想着,他到也觉得是这般,侧眸去看醉须君,轻点点头,“那就去前头看看。”   醉须君见状也没说什么,牵着他的手往前去。   白寒村后是一座后山,唤白寒山。   翻过白寒山后就可瞧见入中心地带的大道,因白寒山地势险峻又是悬崖峭壁,以往村中人要想去外头,都是走村口绕路去大道上。   他们此时已经站在白寒山山崖边,从这儿能够看到距离此地不远的镇子。   那儿到是没有什么状况,道门赶来及时,才没有让鬼兵蔓延至那儿。   看着那儿,岁云暮仍是未能探到一丝痕迹,眉宇紧拧看向醉须君,“会不会是与北地的龙脉被毁有关?”   其实北地并不只有那一处龙脉,但毕竟还是毁了一条,兴许就是因为那一条才探不清。   “却有可能,我们过去看看。”醉须君也有所猜测,与那被毁龙脉有关。   因龙脉被毁北地的结界要被削弱几分,所以距离远了才探不清。   还有一个可能便是,龙脉被毁北地的结界已经消失了。   不过按说不会,若真的已经没了,鬼道不可能不入侵。   于是他们去了前头大道,打算去前边瞧瞧。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道上,有几名鬼兵正在四处搜罗,手上提着把黑刀。   “道门的人来的可真快,我都还没吃上两口,他们就来了,他娘的。”其中一名鬼兵说着就朝着一侧吐了一口唾沫,面上狰狞恐怖。   随着它的话,也是愈发的可怕。   边上几名鬼兵也有些怨念,不过也没敢说什么,只道:“大哥,咱们要去哪里找人|肉吃,都跑完了,早知道就该混在最前头,怎么也能吃上两口。”   “我怎么知道,少主让咱们退出来,你当老子想走啊。”鬼兵老大越说越气,想到云梦归让它们暂时退出来,它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来还以为跟着鬼君能吃两口,结果什么都没捞着,还得退出去。   其余几名小兵又哪里知道这些,反正老大让它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有一名小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它看着鬼兵老大,道:“老大,咱们不会遇上岁云暮吧。”说着缩了缩脖子看向四周。   “他?”鬼兵老大应着回过头,见小兵缩头缩脑地看着四周,当即伸手猛地一掌打在它的头上。   这可把小兵给疼坏了,但却也没敢说话,只弱弱地看着鬼兵老大。   “哼!”鬼兵老大见状冷哼一声,又道:“瞧你那点出息,鬼君回来了,岁云暮算个什么东西!”   小兵听闻仍是有些怕,但还是附和着出声,“老大说的是,老大说的是。”   周围几名小兵也都是附和着,深怕说慢了会被打。   鬼兵老大对于它们的附和很是受用,轻哼一声又道:“他杀我这么多兄弟,我还没去找他呢,他还敢来找咱们,要不是先者和少主都未出关,你们以为他能在鬼道这么久,不过就是苟延残喘罢了,如今鬼君回来了,他要是敢送上来都得是鬼君手下亡魂!”   “是是是。”小兵们连连点头,只觉老大说的真对,岁云暮算什么东西。   鬼兵老大见状,又道:“要不是他耍手段你们以为他还能活着出鬼道,宴堂主早杀了他,道门也都是一群小人罢了。”   “他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若是让我遇上他,定是要将他碎尸万段再丢去喂狗。”说着手中长刀一举,猛地就朝着地面砸去。   瞬间,地面留下一道巨大的深坑,碎石落了一地。   几个小兵一见那是连连惊呼,又说了一堆好话,可把鬼兵老大给哄高兴了。   那岁云暮有个什么实力,不过就是耍小心机的小人罢了。   “老大说的是,要是咱们能抓到岁云暮,鬼母定是会记我们的功。”其中一名小兵在几声好话中突然出了声,后头又道:“老大那岁云暮让宴堂主重伤,估摸着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咱们去把他抓了,到时鬼母高兴说不定就让老大当护法,到时老大可别忘了我们。”   “对对对,老大咱们去抓了岁云暮,鬼母一高兴兴许我们还能吃上一口岁云暮的肉。”又一名小兵出声,双目大瞪紧紧看着前头的鬼兵老大,同时还咽了咽口水。   这话一落,剩余的几名小兵也都兴奋地看向他。   而它们的期待,惹得鬼兵老大一阵愣神,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可是岁云暮,它虽然没见过,但怎么都是听过他的传闻,杀人不眨眼,死在他手上的鬼兵数不胜数。   甚至有一段时间,它们巡逻都是成群结队,就怕遇上岁云暮。   它也曾巡过逻,为了不遇上岁云暮,它每回都是选了最偏僻的位置,好在之后都没有遇上。   现在又被几个小弟说起来,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推拒它这好不容易立起来的老大威望可就没了,但若是不推它哪里能动岁云暮。   别说岁云暮如今受伤了,他就是被废了一半的功力,它都动不了岁云暮。   只是现在让几个小弟这么赶上去,它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是在片刻后,它道:“抓什么抓,你们见过岁云暮吗?”   几人一听也都愣了,然后互相看了看,这才摇头,道:“没。”   这谁能见过,遇上的都死了,不过就几个远远看过的,但也都没瞧清模样只知穿红衣。   “你们都没见过,我也没见过,还抓个屁!”鬼兵老大见它们都没见过,只觉这会儿是能忽悠过去了,平时抓几个凡人吃也就罢了,谁敢去碰岁云暮,又不是几位先者。   正是如此,那几人也都回过神,没见过又怎么能抓得到。   但也有一名小兵不是这般想,只闻它道:“老大你是不是不敢?”   这话也才落,猛地就被敲了头,疼得它当即捂住了脑袋。   “你老大会怕他,他要是敢到我面前,我就杀了他,给你们一人一块肉吃。”反正也遇不上岁云暮,鬼兵老大出口时也都没有藏拙。   再者,岁云暮受了伤,肯定不会出来。   它也就更明目张胆了,说了一堆自己要杀岁云暮的话,还让它们尽管去找。   这也惹得几个小兵对它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差跪着喊它了。   正在这时,它们听到前头传来脚步声,快速回头看去发现竟是人。   本就饿了一路,现在一看到人,当即饿的肚子都开始叫了。   不过它们老大还在呢,也没动而是看向鬼兵老大,“老大,是人!是人!”   “人?”鬼兵老大听闻回过头去,然后就见前头走来两道身影,身穿白衣,有仙息涌来。   随着两人的靠近,那股子仙息也是愈发浓郁,这哪里是凡人分明是道门的人。   几个小兵也都看出来了,当即就要走。   不过想到鬼兵老大方才的话,它们老大可是要抓岁云暮的,现在来的又是道门的人,兴许其中就有岁云暮。   就算没有,也可以把他们都抓了,问出岁云暮在哪里,然后再把他们吃了。   而且这就只有两人,一看就是同它们一样是巡逻的弟子,它们有七人,那只有两人,还怕他们不成。   意识到这,小兵也不怕了快速冲上前去,手中黑刀一指,厉喝一声,“谁是岁云暮,出来受死!”   此话一落,其余几名小兵也都冲了上去,将两人团团包围。   而那鬼兵老大看着那几个不怕死的也是愣了,同样更诧异的是居然遇上了道门的人,不过看这模样应该是弟子。   若不是弟子,它们哪里还有说话的份。   这般,它心中的那点害怕顿时就消了,扛着大刀走了上去,“乖乖把岁云暮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话语一落,到是惹得被包围的两人愣了愣。   尤其是岁云暮,来时就已经察觉到大道上有鬼兵,远远过来也都看到了。   还以为是落单了的鬼兵,毕竟鬼道暂时已经退出此地,留在北地边境。   谁曾想,才刚到就见几个鬼兵围了上来,甚至还喊着自己。   所以不是落单,而是来抓自己的。   说来,他在鬼道确实杀了不少的鬼兵,来抓自己倒也正常,就是看它们的模样好似都认不得自己。   眉宇轻轻一挑,他没有出声。   正是如此,鬼兵老大只当他们这是怕了,从几个小兵间走了出来,又道:“怕了,怕了就告诉我岁云暮在哪儿,不然我这刀可不等人!”话落直接将刀往边上一劈,瞬间这路边地上的石头就给劈成了两半,确实有点实力。   不过只有它自己知道,这一刀下去手都有些抖,让石头给震得。   那石头怎么都有些大,又给劈成两半,哪里会不抖。   几个小兵都被它的气势给震得崇拜不已,只觉自己老大真厉害,没有认错。   于是它们又去看岁云暮两人,道:“快交出来,不然我们老大就要动手了!”   岁云暮听着眼中晕上了笑,以前来找他杀他的鬼兵不在少数,也曾有过叫嚣,不过都让他杀完了。   兴许是心境不同了,他这会儿不觉得它们有多吵,反而觉得眼前这几个鬼兵有些蠢顿还挺有意思。   他看着眼前几个凶神恶煞扬言要杀他的鬼兵,稍稍收起笑,轻声道:“说了,你们便不杀我们?”   “自然。”鬼兵老大一听就笑了起来,同时还在心底暗骂这两个笨蛋。   鬼话都信,怎么可能不会杀他们,还要吃了他们。   道者的肉可比凡人的肉好吃多了,还有仙息,那可是大补。   不过面上自然还是和和气气的,先把几个小弟忽悠住了,至于岁云暮的消息它是一点也不在乎,它又不是找死去找岁云暮。   倒不如跟着少主,吃不着肉,喝点汤也好。   “当真?”岁云暮又道。   鬼兵老大也有些不耐烦了,不过还是应和了一句,“自然,快说,说了就放你们走。”   “哦。”岁云暮当然看出了它的不耐烦,轻轻笑了笑然后才侧眸瞥向身侧的醉须君,指了指他道:“他。”   话落,几名小兵也都看了过去。   醉须君也在几名小兵看来时微微一愣,侧眸看向岁云暮的目光中也都带上了疑惑。   知道岁云暮是有意捉弄几个小兵,所以他没有立马将人杀了,至少得把岁云暮哄高兴了。   谁曾想,岁云暮却是突然指向自己。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见岁云暮眼含笑意,俨然是心情不错。   总归来说当初岁云暮会那副模样逗留鬼道都是因为自己,如今鬼道对他更是恨之入骨,昨夜还听到有鬼兵想要将他当做腹中食。   至于他现在把名号推给自己,只要岁云暮高兴便好。   他看向前头几个鬼兵,无奈地点了点头,“是我。”   “你是岁云暮!”鬼兵老大原本还觉得是岁云暮胡说八道,就算是指了也不一定是真的,它不觉得自己运气这么差真的遇上岁云暮。   可现在见醉须君点头,当即便傻了,不是说岁云暮受了伤,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它哪里是岁云暮的对手,看着醉须君犹如看到了洪水猛兽般,它快速往后退去。   甚至,下一刻它连几个小兵都不顾,转身就逃走了。   “老大!”小兵一见老大跑了,又意识到醉须君的点头,知道这是真的撞到岁云暮了。   原以为老大会把岁云暮抓了,结果现在竟然自己跑了,哪里不知老大这是怕了。   它们自然也不敢留,又见醉须君上前,吓得惊叫一声快速逃离。   岁云暮见它们跑了眉宇一挑,还以为这都找上门来了,胆子也该是大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不过不管它们胆子究竟是大还是小,总归都是鬼兵,留不得。   他快速取过醉须君臂弯处的拂尘,下一刻飞身一扫,瞬间便将几人拖至身前,力道一施齐齐将几人的头颅折断。   只闻一声惨叫,几名鬼兵连同那名鬼兵老大都死在了原地。   他也才收起拂尘,同时又用脚踢了踢,确定都死了才伸手去它们身上搜寻。   都是一些普通的小兵,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找到几枚戒指,应该是从哪些凡人手上抢来的。   “寻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醉须君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岁云暮收起戒指抬起头,见醉须君已经到了身侧,他才起身将那几个戒指递给他,道:“没找到什么,就只有几个戒指,走吧。”   “好。”醉须君点了点头,至于那几枚戒指随意收在手中,伸手去抱岁云暮。   不过下一刻他却是快速转过头看向一侧密林,同时手中戒指猛地一掷,直接将那几枚戒指掷入密林之中。   瞬间,林间传来鸟鸣声,数只雀鸟似乎是被惊到了,快速冲出林间。 第96章   醉须君也在雀鸟冲出的瞬间,快速取过岁云暮手中拂尘,随即一扫。   便见拂尘银丝猛然缠上前头树木,一提,径自将那几棵树给连根拔起。   而他也在此时飞入林间,只可惜林内已然没了踪影,只有地上的几枚戒指掉在那儿,上头还沾了血。   看着那几枚戒指,他走了过去。   “是何人?”   与此同时,岁云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醉须君回过头去,见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则看着地上的戒指。   低身将几枚戒指捡起,他道:“跑了,速度到是挺快。”说着将那几枚戒指给捏成了碎屑。   染了别人的血,他自然是不会给岁云暮,那便毁了。   “鬼道的人?”岁云暮其实也有所察觉,不过那人隐藏的好,几乎是把鬼气都藏起来了。   此地早已被鬼道侵蚀,活人也都已经逃离,就只剩下鬼道的人了。   能躲的过醉须君,到是有些厉害。   醉须君知道他想着什么,出声道:“虽然躲过了不过还是受了伤,不必理会,只是个无用的人罢了。”话落去牵他的手。   连面都不敢打,不是无用的人是什么。   不过这让他想起前两日时在鬼道看到的那人,也是同现在这样逃得挺快,莫不是就是同一人。   他没有再去想,而是牵着岁云暮离开此地去了北地中心的位置。   从此大道沿路走上片刻,见前头出现一处镇子。   此时城门大开,周围尸体堆积,无论是凡人的还是鬼兵的,数不胜数,更有恶臭味袭来。   岁云暮看着眼前惨状皱起眉,竟是比前头白寒村还要厉害。   兴许是因为白寒村的人都搬走了,留下的不多,所以望眼看去只有房屋被烧毁,死去的人并不多。   而眼前的镇子,却是满地尸体。   他又去看醉须君,道:“里面的人都死绝了?”   看模样道门已经来过,也不知是不是还有活人留着。   “送了一批人去另一处较为安全的位置。”醉须君并未隐瞒,将那时的状况一一说明。   后头他则牵着岁云暮的手入镇去,同外头看到的一样,到处都是尸体废墟,惨不忍睹。   两人又在镇中待了片刻,还是没能探到什么结界,不免觉得北地的结界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于是,他们这回干脆乘风去了中心之处。   北地位处贫瘠,如今又过初秋,温度也都降了下来。   在即将靠近北地中心时,终于是探到了结界的气息,虽然有些薄弱,可却还是有。   岁云暮取了朵小巧金莲,指尖轻轻一弹径自朝着半空中结界飞去。   金莲上抹了鬼气,飞跃时似是撞击到了什么,一瞬间金莲快速分解化为朵朵花瓣,同时一道金光诧然涌现。   金光千里,完全笼罩于整个人境中心。   瞧着这,他也有些诧异,前头近千年竟然从未注意到人境还留有结界。   而且能看出,结界的效用在一点点减少,定是因为各处龙脉被损有关,而北地的龙脉更是已经被毁去,这就让结界的效用又大大减少。   他看向醉须君,道:“此事你可告知了主事?”   “来时便已经递信过去。”醉须君也看出了结界的问题,眉宇一拧,又道:“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只要其余几处龙脉还完好。”   只要有结界在,鬼道在短时间内便无法侵占人境。   正在这时,有雀鸟快速飞来。   伸手接下,见雀鸟的脚上还绑了信纸。   他取过查看,见是白江陵的,同时信纸燃起明火,将信纸烧了个干净。   “谁的?”岁云暮瞧着那团明火,询问出声。   醉须君将那手中的灰烬丢弃,然后去看岁云暮,道:“各处龙脉出现了大量鬼兵,白江陵让人去查看,他让我也一同过去。”   “可要我陪你去?”岁云暮听闻也知道鬼道这是打算先将龙脉毁了,想来也是,如今的凡人大多都已经退至结界内。   若不将龙脉毁了,那结界他们根本无法入。   醉须君摇了摇头,“来来回回太折腾了,你先送你回瑶台仙境,几处龙脉我自会去查看,等晚些回来陪你,好吗?”   白江陵让他去的几处位置都离北地有些距离,在西面。   这一来一回,实在是太折腾了,有些不舍得。   岁云暮也清楚,他这会儿也确实是有些乏。   近些时候吃的药为了让他减轻手骨断裂带来的痛楚,大多都加了助眠的药材,早晨喝药后倒还有些清醒,但过上一会儿就会犯困。   也没说什么,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不过到是没有让他送,只自行回去。   *   天色暗沉,不稍片刻竟是还下起雨来,凉意更甚。   北地离瑶台仙境有些距离,岁云暮乘风回去,途中雨越下越大。   在行至一处山脉时,却见一团黑雾朝着他袭来。   不知来者何人,他快速躲开,同时一缕金丝已缠上黑雾。   只是金丝并未对黑雾起到作用,随即黑雾又涌了上来,似乎是故意拦下他的脚步。   意识到这,他在回身间快速落于地面,身侧是山海瀑布,宛若银河落入潭中,阵阵轰隆声也随即传来。   大雨倾盆,淅淅零零落于潭水中。   雪色身影站立,在这一片潭水之前,愈显谪仙。   下一刻,黑雾也随之落下,就落在他前头几步的位置。   黑雾散去涌现出一道人影,身着黑衣,掌心持着一朵细小金莲。   那金莲模样巧妙,更带仙息。   岁云暮一见眉头紧皱,认了出来,金莲是自己的。   只是他并不认得眼前的人,也就更不知道为何这人会持着自己的物件。   他没有出声,只沉眸看着眼前这个故意拦住他去路的人。   “岁云暮?”云梦归仿佛是未看到他沉眸般,轻笑着唤了他的字。   也正是这一声唤,岁云暮听了出来,与他之前在鬼道时听到的那位少主的声音一样。   莫不是说,眼前的人就是鬼道的少主。   想着这,他出了声,“鬼道的少主?”   “原来先者还记得本少主,到是让本少主有些受宠若惊。”云梦归对于岁云暮还记得自己有些诧异,可嘴角的笑却是抑制不住的泄露出来,又道:“鬼道一别,本少主还以为得要上许久才能再见先者,却不想今日到是见上了,不知先者如今身子可还好?”   此话一落,他往前走了两步。   不过并未离岁云暮太近,毕竟岁云暮眼中的杀意也是如何都遮掩不去。   他呵呵笑了笑,目光又瞥向他的颈项,见那儿留了几个吻痕,颜色有些深,似乎是才留下的。   知道是谁留的,他只看了一眼便撇过头又去看岁云暮,见他眼中杀意还未散,笑道:“先者不必如此,我只是想同先者说说话罢了。”   岁云暮见他这幅模样眉头紧锁,同样也察觉出这人确实是没有要动手的样子,好似当真只是想与自己说话。   对于鬼道这位少主,除了上回假死时有过接触,之后便再无接触。   所以他对于云梦归的了解不深,也不知道这人是想做什么。   见他笑呵呵一副什么都不打算做的模样,他终于是出了声,道:“少主跟了岁某这一路,就是为了与岁某说说话?”话落瞥向了他的手。   就见他左手手臂的衣服上有一道伤痕,血水黏在上头。   不过因着衣裳色泽,所以并不能看出受了伤,可他身上的血腥味却是一点没散。   方才他就已经察觉到,现在又听他这么一说,大致知道与前头在北地时醉须君击伤的人应该是同一人。   鬼道的少主,偷跟着自己一路,竟是想找自己说话,真是稀奇。   云梦归见状也知道他这是看出来了,也不怎么在乎,只转了话语道:“先者与他是同修?”话落目光又落在他的颈项上。   那抹红可真是|诱|人,就像是在宣告主权般,红的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只可惜,这抹红是别的人添上去的,可惜了。   他又去看岁云暮,见他沉默不语显然是并不想同他多言。   可正是如此,反而是让他极其喜欢,他笑着道:“先者应该与他有过双修了吧,难道先者没发现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吗?比如腹部酸胀。”   “你想说什么?”岁云暮沉眸出声。   他不知道云梦归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知晓自己身体的状况,毕竟这件事只有醉须君与穆云烟知道,就连白江陵都不知道。   而这两人是绝不可能外传的,可现在云梦归却知道,只能说自己腹部不适的原因可能与暗伤无关,而是与鬼道有关,且眼前的人清楚原因。   出声询问后,他便没再出声,眼中神色又冷了几分。   云梦归见状眼底的笑是又涌了上来,这回到是没有与方才那般只是站在几步之外,而是走上前去。   待走到岁云暮的跟前时,他才停下步子。   见岁云暮就在眼前,那张惊艳的容颜也在他唾手可得的位置,又见他的发丝微乱就落在他的耳畔边。   不由得,他想到前头在白寒山时看到的,醉须君帮他捋了发。   下意识,他也伸手想要去触碰。   只是还未触碰到,却见一缕金丝瞬间刺穿他的手掌,鲜血也随即涌了出来。   他看到了,眉宇轻轻一挑然后才收了回去,面上仍是笑意,道:“真狠,对他也这么狠?”   此话一落,他轻啧了一声,知道岁云暮又怎么会对他狠,两个人可是连双修都有过了,还能任由醉须君在他的颈项上添吻痕。   见他冷眸看着自己,没有作声。   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回方才的话,心里头的失落消散,他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毛病,只要先者与他不再有亲昵的举动,就都不是什么事,尤其是双修。”说着靠近他的耳边,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   极好闻,还有阵阵仙息,不同于他鬼道的恶臭,岁云暮身上的香极其好闻,让人想要占为己有。 第97章   岁云暮听着耳边的话侧眸看去,见人就在自己身前,好似相拥般格外亲昵。   只是他的眼中却都是寒意,然后道:“少主拦住岁某就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云梦归也在此时起身,同时鼻息间的淡香也散了。   有些不舍,还有些失落。   不过面上倒还是与方才那般,看着他,道:“只是来提醒先者一句罢了,若先者不信,本少主也没办法,只希望先者到时别后悔才是。”说着满是不在乎的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一转看向前头的瀑布。   见瀑布落入潭中,同那雨水融为一体,还有些许溅洒在两侧碎石上。   而后,他的身形也随即化为黑雾,最后消失在这一片云海瀑布之下,只余下岁云暮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他至始至终都未作声,眸色暗沉,待到片刻后他才离开。   没有回瑶台仙境,而是回了道门。   对于云梦归的话,他清楚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如此。   尤其是在与醉须君第一次双修时,腹部的酸胀持续了多日,而后每回行事后也都有。   之后发现暗伤,压下暗伤后这股不适也就散了。   当时以为是暗伤引起的,可前段时间这股酸胀又出现了,只有吃了药才会稍稍减弱。   现在云梦归又提起,想必是清楚原因,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却并不知道,但能够确定当初在鬼道时自己的身体应该中了什么毒,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不然云梦归不可能如此清楚,唯有这些才可能看得出,而且这个毒还是鬼道有的,是之前宴痕的茶吗?   他不清楚,快步去了药阁。   这会儿已经入了正午,药阁内没什么人,只有药炉内正在燃烧熊熊烈火,一名弟子守在那儿。   走上前去,他看着弟子询问出声,“仙子可在?”   “恩?”守药炉的弟子听到声音迷糊地抬起头,见岁云暮站在一侧,也才回过神。   他忙点了点头,然后道:“就在里头隔间。”   “多谢。”岁云暮道了谢,然后往里头行去。   并不难寻,不过走上两处隔间,他就寻到了正在里头帮江夜停查看的穆云烟。   “仙子。”看着里头的人他轻唤一声,并没有进去。   穆云烟听到了,回头看去,见岁云暮站在门边,又去看他的手。   只当这是手又伤着了,她与江夜停交代一番,然后就出门去。   关了门后,她道;“可是手又伤了,我瞧瞧。”话落去看他的手。   “不是。”岁云暮摇了摇头,然后才在穆云烟疑惑地目光下,又道:“仙子可还记得我从鬼道回来时中的毒?”   那毒也算间接废了他的右手,莫不是还未清除干净,所以才会让自己的身体不适。   穆云烟不解何意,但却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记得,那毒霸道,索性你中的浅,不然你就不是只废一只右手了,定是会更厉害。”   岁云暮送来时,那可谓是九死一生,身上都是伤也就罢了还中了毒,索性中|毒不深,不然可真是没得救了。   “仙子的意思是,我的毒如今已经都消了?”岁云暮从她的话中大概能听出一些,毒应该是解了。   但也不难保还有隐藏的,就如同后来查到的几处暗伤,这毒还未完全清干净。   穆云烟此时也有些明白他的意思,眉头一皱,道:“你是怀疑毒还未完全清干净?”   话落,见他点了头,也知道真的如她猜想的一样。   但那时都解了才是。   她伸手去探他的脉,与之前一样,脉象平稳并未有其他的,暗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收了手后,她道:“可是有其他的不适?”   “那倒没有。”岁云暮知道这是没有探出来,只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应了话,至于云梦归的话并未告知。   后头又让穆云烟探了一番,皆是没有查出什么,他才收了心。   同样的,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体里确实是有什么,且只有鬼道的人知道。   眉头紧皱,之后没再说什么,他回了瑶台仙境。   许是因为有心事,他这一日都未出寝殿,就连午膳与晚膳也都没吃,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   而这一坐是又坐到了夜半时分,夜色朦胧,窗外传来阵阵风声。   正在这时,紧闭的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岁云暮也在推门声传来时抬起头,见月色下行来一道身影,是醉须君。   他下意识又看了看窗外,才发现这会儿已经入了夜半,没想到自己竟是坐了这么久。   见醉须君过来,他才要起身去。   不过才有动作,醉须君却是先他一步到了床边,抱着就给坐在了他的腿上。   醉须君见他面色不怎么好,伸手帮他去揉腿,然后道:“怎么了,来时听他们说你一直都没用膳,可是不合胃口,要不要我让他们给你做点别的?”   “不用。”岁云暮此时已经收起了那些思绪,并不打算告诉醉须君。   他抬起头,道:“龙脉处理的如何了?”   “没什么事,已经处理妥当。”醉须君说着又将他抱紧了些,同时低头靠在他的发顶,轻哄着又道:“是不是我回来的太晚,等乏了?”   隐约间他能看出岁云暮的兴致不高,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   不过他不肯说,也就没问,只说起了其他的事转移他的注意。   岁云暮不知他所想,只迎合着点了点头,“是有些。”   “那下回就别等我了。”醉须君说道间又去吻他的额头,以示安抚。   正是如此,岁云暮也有些哄回来了。   他往醉须君的怀中靠,但很快就从他的身上闻到一丝血腥味,眉头轻轻一拧看向他,“可是受伤了?”   “没有。”醉须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   然后他又抱着岁云暮去了床榻里头,盖了被子后,道:“我去沐浴,你先睡。”话落起身去了后殿。   岁云暮见他走后便收回目光,微侧过身靠在床榻里边儿,并没有睡而是看着前头的轻纱。   见那轻纱一侧有珠子垂落,随着窗外飘进来的风缓缓晃动,传来浅浅的清音。   不知是过了多久,身后涌来一阵热气,同时身子被抱着入了怀中。   知道是醉须君,他没有作声。   也在同时,醉须君已经贴上他的颈项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怎么没睡?”边说边又在他的耳畔落下亲吻。   注意到岁云暮也没推拒,揽着他转过身平躺在自己的怀中,而后才低头去吻他。   缠绵格外亲昵,落在他腰间的手也顺势探入他的衣摆,轻抚着他纤细的腰侧,后头则去解他的衣带。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稍稍有了反应,不过也只是去迎合他罢了。   他皱着眉靠在他的颈窝处,身子轻颤不止。   也是这时,腹部的酸胀又再次出现了,这回疼得他面色苍白。   不过因着他一直靠在醉须君的颈窝处,所以并未看到,可却也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注意到他的身子都蜷缩了起来,抱着他安抚般在他的发丝间落下亲吻,而后才去看他。   见他面色煞白,心疼不已,只当是自己力道重了,轻哄着道:“是我不好,不闹你了。”   “没事。”岁云暮摇了摇头,可面色却是越来越差。   醉须君见状也不再继续,退离后便搂着他靠在自己的怀中,不断哄着他。   只是怀中人的轻颤一直没散去,也发现了问题,询问出声,“怎么了,是哪里疼?”   “穆云烟的药还有吗?”岁云暮没有去应他,而是问起了穆云烟的药,因为实在是疼的厉害。   之前还只是酸胀,可现在却是疼起来了。   而他的话,醉须君哪里还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去取了药喂他,然后则伸手去帮他揉。   直等到岁云暮的脸色不再那么的惨白了,他才道:“现在可还好?”   “好些了。”岁云暮摇了摇头,然后抬眸去看他。   见他眼含担忧,笑着道:“没什么,暗伤难免的,吃了药就好了。”   “真的?”醉须君仍是担心,因为今日岁云暮的反应比前头几次都要厉害,以往只是不舒服,现在干脆还疼起来了。   同样的也是极其心疼,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会一直逗留在鬼道。   他满是歉意地靠在他的额间,轻声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早些出关就好了。”   “只是暗伤而已。”岁云暮笑着出声,似乎是并不怎么在意。   后头又伸手揽上他的颈项,道:“我想要,给我好吗?”话落去吻他,同时又去脱他的衣裳。   醉须君见状也没去拦他,由着他脱。   之后便抱着他又往床榻中陷了些,不过并没有要他,只简单帮他舒缓。   耳边传来浅浅的清音,下意识咬了咬他的唇。   等到一回散后,他才取了锦帕擦拭。   见岁云暮已经有些昏沉,也没舍得去唤他,在清理干净后便抱着他睡下。   手上则按在他的腹部帮他按摩,同时还渡了些灵气,察觉到怀中人渐渐软下来的身子,知道这是不怎么难受了。   他又小心在他的后颈落了一吻,“明日我让穆云烟再过来一趟,好吗?”   “不用。”岁云暮知道醉须君这是要陪自己到穆云烟来,到时定是会知道自己寻过穆云烟。   轻声推拒后,他才转过身去靠在他的怀中。   腹部的轻揉未散,这让他很是舒适,轻喃一声后他便倚在醉须君的颈项边,然后道:“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好了。”   “好。”醉须君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抱着他小心安抚。   屋里也随之静了下来,渺渺青烟自香炉中升起,直入云顶。   岁云暮疲乏的也没什么力气,蜷缩在他的怀中思绪也渐渐混沌起来,耳边的轻哄声还在传来,让他很是安心,以至于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   直到嗅到血腥味时,他的思绪才醒转,同时感觉手中一阵温热。   他下意识睁开眼,然后看向自己的手,就见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血水滴落就落在他的面上。 第98章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迫使他快速坐起身来,下一刻看向四周,眼中警惕。   只是屋中寂静,并未有什么。   窗外桃花纷飞,唯有阵阵寒风随着花瓣落入屋中,窗台边落了几片花瓣。   他也才收回目光,然后再次去看自己的手。   见血水鲜红,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都看的清楚。   不知道这血是从何处而来,他撑着床面打算下床去。   却见身侧竟是睡着一人,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纯白如雪。   可正是这抹银雪,竟是有血水不断涌出来,鲜红的血水很快就染红了那一袭白衣。   他抬起头,就见那人胸膛上留了一个血窟窿,那血正从窟窿中涌出来。   与此同时,耳边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了回去。   抬眸看去才发现竟是醉须君,只是那胸口的血窟窿是怎么回事。   见他面色苍白,俨然是已经没了思绪。   下意识就要去帮他止血,可才动作就注意到脚边踢到了什么,回眸看去竟是一把带血的匕首。   那匕首熟悉,手柄处开了几朵金色莲花,是他的。   那血不仅仅染红了刀刃,就连刀柄上的莲花也同样如此,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才睡下,为何醒来醉须君就受了重伤,而且伤他的还是自己的匕首。   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再次去看醉须君,见他脸色愈发的苍白,就连气息也都散了,仿佛死了一般。   伸手去帮他止血,可那血却是如何都止不住。   最后他只能低头靠在他的额间,双手紧紧按着他的面庞,这让他想到了醉须君在南城时自缢的一幕。   也是和现在一样,都是血,那身白衣都被血染的通红。   “君和你醒醒,君和?”他看着醉须君面上留下的几道血印,眼中涌现一阵无措,竟是不知该怎么办。   可无论他如何唤,眼前的人却是半分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连身体都开始冰冷起来。   他看向四周,见殿内大门紧闭,知道外头定是有小童守着,慌乱出声,“去唤穆云烟,去唤她过来!”话落又去看醉须君。   试图再次去止血,但也不知为何,无论他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止血,就像是要将醉须君身上的血都流干了一样。   这也让他有些混乱,捧着他的面庞,“君和你醒醒,穆云烟很快就来了,醒醒好吗?”   说话间,他又去看紧闭的殿门,却发现殿外一片寂静。   之前每回殿外都会有人守着,可现在殿外却是没人。   等不及外头的动静,他抱起醉须君就去了门前,只打算自己带醉须君去道门。   只是才到门前,他却发现门竟是被锁死了,无法打开。   意识到这他抬腿就要将门踢开,可一脚下去却是纹丝不动,甚至在用了术法后都没有动静。   不得已,他只能选择从窗户离开。   可明明方才还是开着的窗户,现在却同门一样紧紧关着,无论他如何动作都无法将其推开。   “开门!开门!”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回了门边,同时唤着外头的人能开门。   只是屋外一片寂静,唯有风声传来。   两人的衣裳都已经被染红,甚至还有血水滴落,将那地面也都染成了血色。   屋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如何都散不去。   看着怀中浑身是血的人,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此时连声息都没了。   浑身就好似被抽干了气力般,他再也撑不住地坐在了地上,指尖轻颤抚上他的面庞,看着他脸上再次被染上血迹只觉心尖刺痛不已。   他低下头靠在醉须君的额间,轻声唤着他。   屋中寂静,只余下他的唤。   “君和,君和,君和。”   染着惊恐的轻唤声不断,将熟睡中的醉须君给唤醒了。   他低下头,见岁云暮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面色更是苍白,嘴里还一直唤着自己。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伸手小心抚着他的面庞,然后才道:“微云?微云?”   正是他的唤,岁云暮猛地清醒过来,眼中神色惊恐更带绝望。   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又做噩梦了,抱着他就往怀中靠,同时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只是梦,别担心,只是梦而已。”边说还边在他的额间落下几个吻。   “梦?”岁云暮此时还未能从梦境中抽身,以至于在听到耳边的话时只觉思绪混乱,一度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   他抬起头来,见醉须君就在自己的眼前,此时正抱着他还有阵阵暖意涌来,不似方才那般浑身是血的在自己的怀中。   那血他如何都止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醉须君没了气息。   看着眼前正在哄自己的人,他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同时眼尾落下一滴清泪,下意识又唤一声,“君和是你吗?”   “恩。”醉须君大概也知道这是又梦到自己了,虽然不知是梦到自己了。   但看他如此心里边儿是极其难受,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   低头靠在他的额间,然后才又道:“我在这儿,别怕,那些都只是梦而已。”   “是梦吗?”岁云暮应着他的话出声,可他还是有些不敢去相信,怕现在的才是梦。   他张口就咬上他的颈项,似乎是想要确定眼前的是不是真的醉须君,咬的力道极重,竟是直接咬出血来。   醉须君知道梦里的事应该是惊到他了,没有推拒而是迎合他抬起头,就是他这一咬有些疼。   眉头轻皱着,手上则一直安抚他。   直到口中尝到腥甜,岁云暮才渐渐清醒过来。   不过他仍是没有出声,而是拉开醉须君的衣服,看向他的胸口。   见那儿并没有血窟窿也没有血,只有一个浅浅的牙印,似乎是自己咬的。   此时他想起睡之前缠绵时,他撑不住咬了醉须君一口,就咬在胸口的位置。   瞧着这,他终于是缓和过来,知道自己只是做梦了。   可那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竟是比上回梦到的还要厉害。   他小心靠在他的怀中,然后才道:“君和我想回不尘山了。”说着抬起头,眼中清泪未散,   “好。”醉须君见他眼中清泪实在是心疼,伸手将其抹去后,他又道:“等这些事处理完,我就陪你回去,到时就住在不尘山,好吗?”   岁云暮没有作声,只低下头靠在他的怀中,轻轻地应了一声。   闭眼时,仿佛又回到了梦中般,手上都是血,身前人也都是血。   这让他根本不敢闭眼,甚至不敢去想。   可越是不敢想,脑海中却越是醉须君浑身是血的模样,甚至他还想到了二师兄,也是那样浑身是血。   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抬头去看醉须君,看着他脖颈上留着的疤痕,启口又咬了上去。   到是没有同方才那般用足了力道,咬了一口后他就又去吻他,然后慌乱地道:“君和你要我好吗?我想要,君和好不好?”试图让这些来麻痹自己。   因为只有这时候,他才不会去想那些事,不会去想。   他蜷缩着倚在醉须君的怀中,双手虚无的攀着他的肩头,低垂着眸去适应。   足尖雪白,犹如银雪般,美不胜收。   屋中清音不断,同那香炉内升起的青烟一同涌入云顶。   直到初晨升起,清音才散去。   岁云暮昏沉的睁开眼,里边儿的疲惫极深。   注意到醉须君低头吻来,吻上他的颈项,下意识撇过头,使得他的吻愈发深入。   同时腹部的不适又传来,惹得他皱起眉。   “是不是不舒服?”醉须君注意到了这些,同时看出他此时已经没了方才那般的无措,知道这是已经缓和过来了。   收了吻后低下头,伸手去帮他按揉。   腹部柔软,摸起来软绵绵的,有些爱不释手。   不过知道岁云暮不舒服,也不敢太用力,只轻轻安抚。   注意到岁云暮紧皱的眉头松开了,知道这是好些了,低头又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道:“睡会儿?”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可却是并没有睡,而是伸手去摸他的脸。   方才那么几回,他的面上有薄汗溢出,触碰之下有些暖。   他在一番轻抚下又看向他的胸口,那儿的牙印这会儿淡了许多,他伸手轻轻抚了抚然后抬起头,“疼吗?”   “恩?”醉须君听到此话也低下头,自然也看到了自己胸口的牙印,是岁云暮给咬的。   只当他是在说上头的牙印,笑着去咬他落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将其含入口中咬了一会儿后,才道:“不疼。”   岁云暮也在他咬了自己手指后抬起头,见他似乎是在尝着美食般,一点点啃咬他的手。   不知怎得,他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好似之前也曾和醉须君如此试过。   也没去推拒反而是把自己另一只手给凑了上去,想要他咬。   醉须君瞧着送到嘴边的手,白皙纤细就像是玉石一般,极其漂亮。   他伸手就握住他的手腕,而后才吻了上去,沿着他的手腕啃咬。   岁云暮只觉有些痒,下意识笑了起来,然后道:“别咬了。”说着还想抽走。   只是都到醉须君口里了,哪里是能被拿走的,按着他就是一番啃咬。   倒也没有故意去闹他,最后又吻上了他的下颌,见喉结上吻痕鲜红,没忍住又去添了一个。   岁云暮不由得传来一声清音,而后才撇过头去躲他。   两人直在上头闹了好一会儿,才收了心。   见岁云暮有些迷糊了,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噩梦,虽迷糊了可却也没有去睡。   又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他才哄着道:“梦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深怕又会惊到他,话落后他这吻已经吻上了他的眼眸,试图转移他的注意。   正是如此,岁云暮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些,想到梦中的事也没有那么的不适了。   他缓缓睁开眼去看他,瞧着他落在眼前的发丝,伸手抚了上去,然后才道:“我又梦到你死了,都是血,和二师兄一样。”说着又抚上他的眼。 第99章   指尖轻缓,小心抚着。   忆起两次梦中看到的,这双眼不再看着自己,反而紧紧闭着。   无论他如何唤,都没有醒来。   如今他只有醉须君了,只有他了。   低眸又去看他的唇,随后便仰头吻了上去,亲昵痴缠下出了声,“我只有你了,君和你别丢下我好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当初不尘山的所有人都死在忘山关后,他便犹如行死走肉,除了为道门杀鬼人外他便没了任何念想。   若不是之后在南城遇到了君和,将他当作了最后的寄托,恐怕他也早已死在了这一场斗争中。   在君和死后他一度不知自己为何而活,君和是为他而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就像当初看着师兄师姐们的尸体一样。   也是那样都是血,那场雨下了几天他不尘山的血就染红了几天。   之后为君和报仇就成了他最后撑下去的念头,而这份念头又都给了醉须君,他什么都没了如今只剩下醉须君了。   醉须君听着他的这番话只觉好似又看到了那一日在阴阳地时的人,也是这样的与自己说别丢下他,说自己不要他了。   他怎么舍得不要他,恨不得将他藏起来谁也看不到只有自己能看到。   看着他眼中的迷茫,就像是迷途的小孩儿般,令人心疼。   知道是梦境引起的,这几日来他发现岁云暮经常做噩梦,不是梦到不尘山的事就是梦到自己。   兴许是因为暗伤引起的,才让他时不时做噩梦,每回做梦后便再睡不着了。   与其说是睡不着,不如说是不敢睡,就同现在一样。   安抚般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然后才轻轻抚着他的发丝,道:“不会,等到了时候我们就回仙境去,那时你就开山收徒,我就陪你住在不尘山,好不好?”   只要岁云暮能高兴,他到是不介意一直陪他住在不尘山,若实在不行就将瑶台仙境搬过去。   这样走上两步就到不尘山,不至于如此的思念。   “恩。”岁云暮应着他的话轻轻点头,若有朝一日能重回仙境,定是会重启不尘山。   师尊若是知道,也会高兴吧。   他这般想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醉须君一见也知道这是哄回来了,咬了咬他的唇,又道:“这会儿还早天也没亮,要不要陪你再睡会儿?”   岁云暮因方才一番话也没什么困意,且他有些不敢入梦。   摇了摇头后,他道:“不怎么困。”说话间指尖落在他的下颌处,而后又抚上了他的喉结。   那儿还有个牙印,有些浅但也能看清,下意识伸手按了按,只觉柔软。   同时耳边传来一声闷哼,下一刻身子也被搂着又往他怀中嵌,颈项边落下几个吻。   大概知道是怎么了,之前他也曾这么按过几回,知道这位置对醉须君极为厉害。   不由得笑了笑,可手上动作却是未散。   终于是在下一刻,醉须君起身攥住他的手,抱着他就往床榻里头躺。   被子顺势滑落,随同衣裳一块儿落在地面,清音缓缓而来。   屋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同那安神香融为一体。   约莫片刻后,岁云暮才有些疲惫的半趴在床榻上,指尖有些苍白,同醉须君相缠在一块儿。   又注意到身上的人靠了过来,他下意识皱起眉,而后才转过头去。   见醉须君就在眼前,轻唤出声,嗓音有些哑可却是极其好听,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醉须君听到了,只当是力道重了,稍稍放柔了些然后才去哄他,“再有一会儿,好不好?”   “恩。”岁云暮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闭着眼应了一声。   发丝微乱,额间布满汗渍。   但也在这时,又被抱着坐了起来,那是愈发的没力气了,只能仰头半靠在他的怀中。   后头又是两回,直熬到了晨起。   他是累的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同时思绪混乱,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过去。   以至于被抱着去龙泉时,他都没什么意识。   直到周身涌来冰冷的泉水,他才稍稍清醒过来,见龙泉边大雨倾盆,水面也随着大雨落下阵阵涟漪。   他看着眼前涟漪浑噩的又去看醉须君,见他就在自己的身侧才安心了些。   “再睡会儿,我让穆云烟过来了,一会儿等让她看了你的伤,我再走。”醉须君说着又将他往怀中抱,习惯性的伸手去抚他的腹部,轻轻揉了揉,后头则去帮他清理。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动作下意识身子一颤,随即蜷缩了起来,似乎是不大喜欢这些,还有些抗拒。   “不清理,一会儿你会不舒服。”醉须君察觉到了他的抗拒,小心又去哄他。   这些留着只会让岁云暮不舒服,一会儿自己就要走,自然不可能让他自己去清理。   不过看他太过抗拒,倒也没有再去动手,哄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不再因为不适而抗拒时才再次去帮他。   岁云暮下意识又往他的怀中靠,贴着他的颈项缓缓闭上眼。   但也只片刻,腹部的酸胀不适又涌了上来,这让他想到了昨日云梦归的话。   其实那时他就清楚,那些不适可能是与双修有关联,毕竟每次不适都是在双修之后。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仍是未想明白,真的是毒吗?   他没有作声,只皱着眉看着眼前水面。   醉须君察觉到了他的安静,一开始以为他是睡着了,可低头时却见他一直盯着水面。   下意识也循着看过去,却只见水面清澈,并无异样。   不知道怎么了,他询问出声,“怎么了?”   “恩?”岁云暮听到询问抬起头,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说着又靠在他的颈窝处。   醉须君见状眉宇一拧,隐约猜到岁云暮应该瞒了自己什么。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清楚若是他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不想说定然有不想说的理由。   低头在他的发丝间落了一吻,然后抬起他的右手,小心舀了些龙活水为他清洗身上的痕迹。   等到离开时,天色已经大亮。   在到玉清殿前时,就见殿前站着一人,身侧还跟了个小童。   醉须君认了出来,是穆云烟,缓步走了过去。   而他的步子,穆云烟听到了,回过头去。   见醉须君过来,怀中还抱着一人,此时已经沉沉睡下。   知道是岁云暮,她稍稍错开眼没有再去看,后头则跟着一块儿入了殿。   醉须君先是将岁云暮放在床上,又为他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去看站在门边的穆云烟,道:“劳烦你这么早过来。”   “无碍。”穆云烟轻轻摇头,目光则落在床沿边,又道:“可是先者昨日回去后又有不适了?”   昨天岁云暮突然来找她,还问起了之前在鬼道时中的毒。   不过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事。   现在醉须君匆匆唤她过来,也只能是岁云暮回去后又出了事。   而她的思量醉须君并不知,他此时只听着她一句昨日回去皱起眉,道:“昨日他去寻过你?”   好好的,怎么去找穆云烟了,是昨日出去了一会儿,所以手上的伤加重了吗?   这般想着,他到也觉得是如此,如今残留在岁云暮身上的也就暗伤以及右手断骨重长,应该就是手又疼了。   顿时有些后悔,昨日不该让岁云暮陪着自己去北地。   只是这念想也才出,就见穆云烟又作了声,道:“昨日先者来问我他之前中|毒|的事。”   “你是说那时在鬼道中的毒?”醉须君一听他说之前中的毒,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先前在宴痕那儿中的毒。   见穆云烟点头,眉宇又紧皱起来然后去看岁云暮。   许是前头累了,这会儿睡得极沉,面容上布满疲惫。   瞧着这,他也是有些疑惑了,好好的怎么又去问|毒了,是什么人与他说了什么吗?   不然以岁云暮的性子应该不会突然问起这些,必定是有人提到了,他才会去问。   他回头去看穆云烟,道:“他可还说了其他的?”   “那到没有,只询问了毒是否解了。”穆云烟也没隐瞒,将那时的话一一说了明白,同时也清楚岁云暮回来后并未将这件事告诉醉须君。   醉须君听闻没有作声,直皱着眉片刻,他道:“那毒如何了?”   “当时送来的时候到是挺厉害,先者的手会废确实与毒有关,不过送来时便已经将毒解了,并未有残留,手会废仅仅是因为外伤内伤又加上毒的侵蚀才导致的坏损。”穆云烟大概清楚他的意思,既然岁云暮突然问起来了,那肯定是有缘由,就怕那毒还有余毒。   不过毒与暗伤不同,暗伤是长年累月积下来的,会有几处隐藏,但毒却是一时的,有余毒岁云暮估摸着早死了。   所以那毒不可能会残留,就是岁云暮为何突然问起,却是不知何原因。   “我知道了。”醉须君没有再问下去,应了一声后,又道:“他的手恢复的如何,你瞧瞧。”说着伸手抬起岁云暮的右手,然后又将他的衣裳撩起露出里边儿白皙的手臂来。   几个牙印留在上头,格外清晰。   穆云烟是知道两人的关系,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低头仔细查看。   待片刻后她才收手,道:“手骨基本已经长全了,现在就剩下经络,应该要不了两日就能彻底好了。”说着又去探他的脉。   来都来了,那就把暗伤也都再瞧瞧。   正是这一探,她却是探到了一丝异样,眉头一拧看向岁云暮的腹部下丹田处,轻念一声,“奇怪。” 第100章   “可是暗伤加重了?”醉须君见她突然皱眉,只当是暗伤又加重了。   昨日时岁云暮就一直不怎么舒服,想必又是被暗伤所牵连。   穆云烟没有作声,她看着岁云暮的腹部,随即伸手按了上去。   不过并未去触碰,而是隔着衣料查看。   正是这一探,她竟是发现岁云暮的丹田处汇聚了一团灵气,将那内丹都给遮去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醉须君见她半天未作声,反而是一直盯着岁云暮的腹部,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穆云烟也在他的询问中收手,然后抬头去看醉须君,可眼中的疑惑仍然是极深。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她也不曾见过。   终于是在醉须君的皱眉下,她出了声,“先者的丹田处有一团灵气,把先者的内丹都给罩住了,按说不该会这样才是,且看那团灵气好似已经存在许久,可之前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之前根本就没有这团灵气。   这让她很是不解,只打算再去看看,是不是看岔了眼,毕竟是才从龙活水中出来。   也正是这一探,她发现那团灵气稀薄了许多,好似是被内丹给稀释了。   莫不是说,先者已经到了突破的瓶颈?   她又去看醉须君,道:“被内丹稀释了,先者如今的境界已到了后仙境,莫不是即将突破先天境?”   “稀释了?”醉须君说道也去探他的下丹田处,之后又去探他的上丹田处,隐约能够探到他的元婴。   确实与穆云烟所说的那般有一团灵气包裹,而内丹正在稀释这一团灵气。   岁云暮的实力之前一直停留在后仙境后期,只差一步入先天境,但一直都没有契机。   修仙讲究的就是悟性与契机,岁云暮有悟性,差的是契机,而现在确实是有了入先天境的预兆,但怎么这么突然。   猛地,他突然想到万花谷送来的雪参,以及龙活水。   两者皆是圣品,尤其是龙活水。   这几日来几乎就没断过雪参和龙活水,估摸着就是这两者成了岁云暮踏入先天境的契机。   他又将被子盖回到岁云暮的身上,同时还将他的手给放了回去,这才去看穆云烟,道:“今日多谢你了。”   “不用。”穆云烟摇了摇头,接着才去收拾东西,离开。   屋中又静了下来,只余下两人。   醉须君看了看床榻上的人,见他还睡得沉,也没吵他而是出门去。   瑶台仙境内气候宜人,千里桃林,有宫楼落于山林间,几名小童走在小道上,说说笑笑。   望眼看去,皆是一片桃木,桃花纷飞,犹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花瓣飞舞,落入窗内。   岁云暮醒来时已是午后,许是昨夜真的累了,他这一觉睡醒时浑身还有些乏,尤其是他又做了梦。   这回到是没梦到醉须君,而是梦到了不尘山,梦到他跟着几位师兄下山采买食材的时候,梦到师兄们给自己买包子。   就像是才发生过不久般,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以至于醒来时未能看到几位师兄,竟是有些失落。   同时,他发现自己最近一直梦到不尘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来得找个时间回不尘山。   起身时头有些疼,下意识伸手揉了揉。   又注意到身侧空荡荡,知道醉须君肯定是去了北地,也没多想而是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去。   正在这时,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道身影。   岁云暮在听到声音时抬起头,见醉须君入门微微一愣,道:“怎么回来了?”话落又见他端着什么去了桌边。   他也随之下床,走了过去。   待行至桌边他就停下,见桌上的是药,知道是自己的。   所以,这是给自己去煎药了?   醉须君此时已经回过身,见他站在自己身侧,想是才睡醒,眼底还留有一丝倦意,衣裳也是随意穿戴。   就是在看到他脚下未着鞋袜时皱起眉,随即抱着他坐在桌边,同时握住他的双足。   有些凉,他抬头又去看他,见他还有些迷糊,笑着出声,“留下来陪你两日。”说着才去端药给他。   “北地那儿不用去了?”岁云暮不知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要陪自己,北地的事难道就不去理会了吗?   他不解地看着醉须君,又见药递来伸手接过喝了几口,有些苦。   眉头紧拧,然后将药都给喝完了,口中苦涩难耐。   但随即便有一颗糖喂了进来,这才散去了那令人不适的苦味。   “北地那儿都已经安排妥当,别担心。”前头离开就是为了去安排北地的事,如今已由几位长老守着。   接过药碗摆在桌上,醉须君才去看岁云暮,见他乖顺地坐在自己怀中吃糖,只觉得心里边儿也都是甜的。   以前他连碰都不敢碰岁云暮,就怕惹他嫌。   甚至于,岁云暮于他总是带着疏离,可现在他却能将人抱在怀中,甚至还能将他的所有都占为己有。   那是他原本不敢想的,不由得笑了起来,目光也随之落在他的腹部,伸手抚了上去。   岁云暮也瞧见了他的笑,只觉这人奇奇怪怪的,这是又怎么了。   注意到他的手抚上来,还带着一阵暖意,令人很是舒适。   许是已经习惯了他这么帮自己安抚,所以他并未推拒,而是迎合着往他怀中靠,然后才道:“是遇上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也没什么。”醉须君靠在他的耳畔边,笑着咬了咬他的耳垂,手上抚摸着又往上头移了些,正巧就按在他的下丹田处。   能够清晰的探到他的内丹,那是仙者的根本,那团灵气如今又稀薄了许多。   看来入先天境,应该只差一步了。   他抬起头,见岁云暮疑惑地看着自己,笑着去吻他。   “怎么了?”岁云暮被他的举动给闹得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这么个痴缠下他伸手就给推开,又道:“你不累我还累,别闹。”说着就要回床上去。   昨日一夜未眠,白日里虽然睡了,但因为梦到不尘山的事,现在还有些乏。   也不怎么想去搭理这人,打算自己回去。   不过这人抱得紧,最后也没能回去,无奈地又去看他。   醉须君见状也知道再闹下去得恼了,笑着就靠在他的肩头,手则轻轻地抚着他的腹部,然后才道:“早晨发现你有了即将踏入先天境的征兆,微云你没有察觉到吗?”   话落他又低下头,看着岁云暮的衣裳随即就给掀开,便见岁云暮的身形映入眼帘,他的手则搭在他的腹部。   先天境后便是真仙境,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入先天境,更别提真仙境了。   而如今岁云暮已经能入先天,那真仙也就不远了。   “先天境吗?”岁云暮听着轻念一声,只是神色却是半分未变,不见任何喜色反而是多了几分忧色。   醉须君见了贴在他的面庞边厮磨,而后才道:“不高兴吗?”   “没有。”岁云暮摇了摇头,抬眸去看他,这回眼中到是带上了笑。   只是那笑却有些浅,然后他又道:“先天境后,我能活多久?”   “恩?”醉须君听着他的话微微一愣,不知他怎么好好的问起这来。   但也只片刻他便知道为何了,定是又想到了不尘山的事。   忆起这几日来岁云暮常常梦到不尘山,他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唇,然后道:“可是又梦到不尘山了,不然我陪你去住两日?”   “没事。”岁云暮说道着摇了摇头,倾身靠在他的怀中,缓缓闭上眼。   醉须君见状也没再出声,搂着他安抚了片刻,然后才起身将人又抱回床榻上去。   才从外头回来,他身上还带了凉意。   所以在将人放回床上后他没有一块儿上去,而是脱了衣裳才躺上去。   岁云暮也在他过来时伸手揽上他的颈项,依偎着靠在他的颈窝处,轻声唤他。   浅浅的一声君和,里边儿还带着一丝倦意。   知道这是累了,小心抱着他,低眸时询问出声,“要不要再睡会儿,等用晚膳了我再唤你?”   岁云暮摇了摇头,抬眸去看他,瞧见了他脖子上的伤疤。   下意识伸手抚了上去,动作轻柔,然后才又去看他,“真的不疼了吗?”   那疤就在他的指尖下,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脑海中也都是醉须君自缢在他眼前的一幕,那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如此厉害现在只留下了一道疤痕。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会疼。”醉须君清楚这始终是个结,也没想着让他立马忘记,而是顺从着他回话。   同时又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轻轻落了个吻后,他才又道:“你若不想睡,我们出去走走?”   知道他这会儿应该是不想睡,说来也才起,即使是乏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岁云暮听闻摇了摇头,不知怎得竟是只想与醉须君待在一块儿,仿佛眼前人随时都会离开一般,就像之前的那些梦一样。   他又伸手抚上他的面庞,目光也随之移了过去,见他的发冠同发丝缠绕在一块儿,银绸发带散落于肩头,还有几缕落在他的面庞边。   下意识他伸手去解了他的发冠,看着他的发丝全数散落,就如同云海瀑布般,落在他的身侧。   青丝缠上他的指尖,格外的亲昵。   看着这一幕,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胡闹。”醉须君见他笑得高兴,虽被这么解了发有些不适,但看他这般高兴也就没舍得说其他的。   如此,他又试探着问起了昨日的事,道:“昨日回来时,可是去了别处?”边说边轻抚着他的发丝。 第101章   “知道了?”岁云暮听到他这番询问,以及前头提到让穆云烟过来,大致清楚这是知道了。   虽也不是有意想要瞒他,不过就是觉得无关紧要罢了。   现在听到他问了,也就没有再藏拙,只道:“是遇上了个人,鬼道的少主,你可认得?”   此话一落,他到也觉得醉须君可能会认识,毕竟他连鬼君都知道,应该会知道鬼道的少主。   只是却见醉须君皱起眉,似乎是并不知道这人,那可就奇怪了。   他也没有多想,毕竟鬼道有多少人又有谁真的清楚。   指尖抚上他的唇,细细厮磨了一番,又道:“在回来的路上遇上的,你还记得我在东极山假死那一回吗?当时就提到了少主,我才假死想去看看,昨日被你伤到的也是他。”   “你的意思是,鬼道还有个被唤作少主的人?”醉须君听他说着不由得就想到了前头在魔窟看到的人,虽一闪而过,但他还是看到了。   轻轻咬了咬岁云暮的手指,他又道:“先前在鬼道时曾看到过一人,不过那人逃得太快只看到他穿黑衣。”   “黑衣吗?”岁云暮听闻大概也清楚,这应该就是同一人。   只是这会是谁呢,鬼道什么时候还出了个少主。   正在这时,他又想到云梦归曾唤鬼母为母后,莫不是两人是血亲。   想着这,他到也觉得是了,笑道:“我曾听他唤鬼母为母后,会不会是鬼母与鬼君的孩子,你可曾听过两人有孩子?”   “他唤鬼母为母后?”醉须君一听此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他想到了之前在阴阳地看到的那个人,那个觊觎岁云暮还掐住了岁云暮命脉的人。   若当真是那人,绝不能留。   忆起那人手上曾持有岁云暮的金莲,虽不知那人是如何得到那朵金莲,但他清楚绝不会是岁云暮给的,那时岁云暮有多厌恶那人,他是亲眼看到的。   既然如此,那也只可能是那人偷的,趁着岁云暮不知情时给偷的。   顿时,心中涌上来一阵戾气。   “怎么了?你和他有仇?”见醉须君眼中戾气,岁云暮也清楚这是知道那是谁了,貌似还有仇。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迫使他面上的寒意散去了一些,然后才又道:“他做了什么,恩?”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个无用的人。”醉须君并不打算将阴阳地的事告诉他,免得他胡思乱想。   收起心中戾气后,他又道:“昨日见到的那个人,后头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忆起穆云烟说的,岁云暮去寻了她后提到了之前在鬼道中的毒,突然提起,肯定是那个人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与你别太亲近,尤其是双修。”岁云暮说着轻笑了笑,同时双足已经勾上他的腰,又道:“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所以特意来警告我了。”话落眼底的笑极深,竟是开起玩笑来。   醉须君一见也知道他说的都是些胡话,根本就是不想告诉自己。   也罢,只要岁云暮心情好些,没什么事便好。   见他倚在自己的怀中笑得高兴,颈项上的几个吻痕也随着他的仰头愈发的清晰,不由得低头吻了上去,还咬了他的喉结。   这也惹得岁云暮身子一颤,下一刻蜷缩着又往他的怀中靠,眼眸迷离了起来。   醉须君一见抚上他的额间,然后才去吻他的唇,缠绵着让他来迎合自己,同时又去解他的衣带。   “别。”岁云暮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挣脱开后,又笑着出声,“你也不怕他吃醋了再找上我。”话落笑出了声。   醉须君见状哪里还不知这人是玩上瘾了,冷哼一声,道:“怕不是惦记上你了,才去找的你。”   “倒也是。”岁云暮一听点了点头,只觉他说的还真可能。   但也正是他的点头,醉须君心里头是又酸起来了,只觉惦记上岁云暮的人可真多。   低头就去咬他的肩头,隔着衣料又给咬出个牙印来,发泄了好一会儿。   惹得岁云暮哭笑不得,但也没去推他,只道:“真酸,不过提了两句就醋上了。”   醉须君听着此话也不在意,微云本就是自己的,是自己的。   他轻轻唤着他,而后则沿着衣襟添吻。   屋中寂静,很快便传来渺渺清音,许久未散。   *   鬼道。   云梦归此时正站在一处宫楼殿堂前,有侍女守在门前。   从早晨被唤来到现在,他已经在门口站了有几个时辰。   知道鬼母是有意罚他,自是没有多言,恭敬等候。   又在门口站了片刻,便见紧闭的殿门被推开,从里头出来一名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男子,面上戴着金色云纹面具,漆黑色的瞳孔染着寒气。   “你母后唤你进来。”紫袍男子出声唤他,话音暗沉沙哑,仿佛是被损毁了声带般有些难听。   而后,他才又转身回去。   云梦归看着离去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讽意,但终究是什么都未说,他抬步入门去。   紫袍男子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神色,不过却是并未理会,入门后见前头床榻边轻纱飘落,一双雪色玉足顺势踩在地面,红衣张扬。   随着玉足落地,衣裳也随即滑落将其遮去,同时又传来一声铃铛清音。   挂于她脚踝上的红线铃铛叮当作响,宛若九天玄音,清脆动人。   紫袍男子见状快速取过一侧摆放的衣物,然后上前去扶住起身的女子,轻声道:“我来帮你。”话落帮她穿衣。   云梦归入门后看到的便是两人如此亲昵的一幕,下意识眉头又皱了起来。   但他什么都未说,只道:“儿臣见过母后。”   “恩。”女子清浅的低应声传来,而后她才伸手撩起一侧轻纱,精致的容颜涌现,风华绝代。   许是还未睡醒,她的眼中还带着些许困倦。   她看着前头几步之外的云梦归,见他低垂着头,道:“梦儿,可怨母后?”   此话一落,云梦归下意识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轻轻摇头,“母后大业,儿臣明白,自是不会怨母后。”   “是不会还是不敢?”鬼母听着此话轻笑一声,而后才从床上起身。   同时紫袍男子继续为她穿衣,动作格外轻柔,深怕弄疼了她。   她看了一眼紫袍男子,然后又去看云梦归,似乎是在等他回话。   “不会。”云梦归又哪里不知,再次出声。   正是如此,鬼母才笑了起来,不过眼底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   又见紫袍男子为她束发,轻轻摆手示意不必,然后她才去了云梦归的跟前,道:“梦儿,母后知道你有怨,你父君的肉|身已经消失,要想一统整个人境,缺不得你父君,母后也是没办法才用了你的骨血来铸造,只有你才能复活你父君,也别怨你父君。”   “儿臣不怨,只希望儿臣能为母后一统人境。”云梦归恭敬出声。   鬼母见状也没再提此事,而是低头看向他的手臂,那儿有伤不过现在被衣服遮住了。   她伸手去触碰,然后道:“听药医说你受伤了,让不尘山那个伤的?”   云梦归听着此话眉头一皱,抬头不悦地看向站在鬼母身后的紫袍男子,知道此事定是他告知。   从这人突然出现在鬼母身边时,他便极厌恶这人,不过就是个男宠,竟然还敢插手到自己的头上。   紫袍男子并未在意他的目光,只安静得守在鬼母的身侧。   至于鬼母自然也看到了,她笑了笑,道:“是你身边那些人说的,让本宫看看你伤的如何?”话落伸手就要去查看。   云梦归见此快速躲开,然后才恭敬地出声,“儿臣无事,父君交代的事儿臣还未完成,儿臣便不多留了。”   说道间,他也没再原地多留,快步离开。   不过走之前却又瞥了一眼紫袍男子,眼底也都是不悦。   待片刻后,他便已经离开寝殿。   殿内只余下两人,鬼母看着人走低低地笑了笑,而后才去看紫袍男子,“看来是动心了,不尘山那个活的到是挺久,有个一千年了吧。”   “有了。”紫袍男子轻轻点头,搀扶着她去了桌边。   桌上摆了精美茶点,他帮着倒茶又取了糕点放置在盘中。   鬼母见此也没出声,取过糕点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寻个时候把人杀了做成糕点送去梦儿那。”   “好。”紫袍男子点了点头,又道:“道门那儿已经知道我们动龙脉的缘由了,估计他们会加重人手去阻拦鬼君。”   “恩。”鬼母应一声,后头也没再说话而是吃起糕点来。   至于离开寝宫的云梦归却是极其不悦,眼中戾气更甚。   他知道今日鬼母的话不过就是在试探他,一个两个的都来试探他,不愧是两夫妻。   还有那紫袍男子,不过就是个男宠,迟早杀了他。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终究是什么都未做,快步离开去了北地。   *   瑶台仙境内。   岁云暮在一回后就困倦的睡了过去,被子衣物落了一地,两人亲昵相拥。   只是才刚睡熟他却是又梦见了不尘山,仍然是二师兄,见二师兄正在同什么人说话,后头则跟着那人离开。   下意识他追了上去,同时出声唤他,想要他停下来。   “二师兄,二师兄!”一声声唤个不停,眉头也随即紧皱起来。   陪着才睡下的醉须君也在此时醒转过来,然后就听到怀中人正在不断唤着二师兄,知道他这是又做梦了。   忙伸手去安抚他,同时又哄着道:“没事没事,别怕。” 第102章   而他的轻哄声,岁云暮是半句未听进去,他看着梦境中渐渐离去的人只觉心头慌乱。   仿佛这一别后便再也见不到了,以至于他循着二师兄的身影追了上去。   “二师兄!二师兄别去!”   他追着二师兄的身影快速入了一处黑暗地,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血腥味。   下一刻,黑暗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沼泽地,周围杂草丛生,白骨堆积更有许多配剑。   天色暗沉,随即还下起雨来,恶臭味也是越发的厉害。   在大雨下,还弥漫起一阵浓浓云雾,将整片沼泽地都遮盖。   这是......腐蚀地?   明明他不曾去过腐蚀地,可在看到眼前场景时,他竟是觉得此地就是腐蚀地,是埋葬二师兄的腐蚀地。   他踩着泥泞在沼泽地中行走,同时唤着二师兄。   “二师兄你在哪儿,二师兄,二师兄......”   一遍遍的唤着,可此地却是一片寂静,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   正在这时,从沼泽地中伸出许许多多早已化为白骨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他般,不断地朝着他靠近。   而后又见几颗头颅探出沼泽地,此时也已经化为骷髅,空洞的瞳孔中都是泥渍,正紧紧地盯着岁云暮。   白骨手抓住岁云暮的衣摆,便闻一声脆响,衣裳被撕裂留下一道血痕。   聚拢的白骨越来越多,不过片刻就已经将他的衣摆撕碎,脚上遍布鲜血。   可岁云暮就好似根本未察觉到疼痛般,仍是在沼泽地中行走,寻找二师兄的踪迹。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在一处杂草丛中找到了一具穿着不尘山弟子服的人,身上遍布剑伤,鲜血淋漓。   “二师兄!”在一声惊呼下,他快步上前。   见那人趴在草丛中,忙上前将人翻转过来。   可在看到那人的模样时,他却是被惊得往后一退,就见那人面容溃烂,不知已经在这儿待了多久腐烂的连骨头都能看到。   一双瞳孔大睁着,里头的眼珠子已经不见了,一株红色幼苗长出眼眶。   “微云。”   与此同时,溃烂的人竟是伸出手来,唤着他的名。   岁云暮看着伸到眼前的手,以及他另一只被断了手的手臂,哪里不知眼前人就是二师兄。   “二师兄你怎么会这样,二师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二师兄......”   他诧异地出声,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二师兄死了,二师兄已经死了,就死在乱草丛中,是被道门抬回来的。   “二师兄已经死了,二师兄已经死了,二师兄,二师兄!”   终于是在一声惊呼下,他快速睁开眼,然后起身就往外头去。   只是他此时就在床上,以至于过去时整个人都摔了下去,失魂的厉害。   “微云!”   醉须君原本还在安抚他,见他醒了只当是没事了,谁曾想突然就发了疯般往床边去。   要不是他及时,怕是这人都已经摔下去了。   将人抱回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没摔到,没摔到。”   此时倒也是有些庆幸,庆幸今日留在仙境陪他,不然恐怕真的就摔了。   他紧紧抱着人,小声安抚。   正是如此,岁云暮失魂的神智才稍稍清醒了一些,眼中神色恢复了过来。   耳边的声音还在传来,他侧眸看去见是醉须君。   只是因梦中场景他还有些混乱,以至于有些不确定眼前人是不是醉须君。   恍惚之下,他出了声,“君和?”嗓音有些哑。   “是我。”醉须君听到他的唤才将人松开,看去时见他还是有些恍惚,有些心疼地抚了抚他的面庞,又道:“我在这里,别怕。”说着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安抚他的情绪。   而后又将人抱在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岁云暮也在他的话下醒转,知道自己这是又做梦了,而且又梦到了二师兄。   这回甚至还梦到腐蚀地,梦到二师兄那时的模样。   一身傲骨,可却死在乱草丛中。   想到梦中的场景,他下意识攥紧醉须君的衣裳,试图压下心中的恐慌。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才缓和了一些,听着耳边浅浅的轻哄声,出声道:“我梦到二师兄了,他在腐蚀地,他在唤我。”   那一声微云唤的他心口疼,就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疼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甚至他在想,是不是二师兄死的时候也在唤自己,就同梦里那样在唤自己。   二师兄。   “都过去了。”醉须君听着他的话轻声安抚,同时又将他抱紧了些。   岁云暮没有作声,他只靠在醉须君的怀中,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他清楚的知道没有过去,永远不会过去,不尘山千余名弟子死在忘山关,就连他二师兄也都死在腐蚀地,没有过去。   猛地,他突然忆起梦中曾看到的那人,那个与二师兄交谈的人。   前头他也曾梦到过,虽说两回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隐约觉得就是同一个人。   他从醉须君的怀中挣脱出来,然后去看他,道:“我想看道门宗卷。”   能看道门宗卷的人只有道门位高权重的几位,而除了这几人外还有两人能看,道门主事与道门剑仙。   至于其他人皆不可翻阅,就连副主事也不可翻阅。   他现在想看道门宗卷,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醉须君。   “好吗?”他看着眼前的人,再次出声。   醉须君见状也知这是非得看了,有些无奈,伸手轻抚他落在面庞边的发丝,“道门宗卷,微云应该清楚谁能看。”   岁云暮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不可以看,哪怕自己与他已是如此亲昵的关系。   只是若不看宗卷,就不知当初是何人递了指令让二师兄去腐蚀地,唯有道门的宗卷才能知道。   但也明白,事关道门之事,连醉须君都破不了。   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看道门宗卷?”醉须君实在是见不得他如此,轻抚着他的面庞,而后才又将他抱坐在怀中。   衣裳有些乱,里边儿的身形清晰可见,肤色白皙,上头落了许多红痕,一个个就像是雪地中的桃花般,惊艳无比。   他伸手拢了拢他的衣裳,然后才靠在他的额间,又道:“是与你二师兄有关吗?”   依着方才岁云暮的动静,会突然想看道门宗卷应该是与他的二师兄有关了。   只是什么事会涉及到道门的宗卷,按说岁云暮的二师兄并未脱离不尘山,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不尘山的弟子罢了。   不同于岁云暮,岁云暮如今算是脱离不尘山入了道门,是道门的先者,名号也就会被记录在宗卷中。   但岁云暮突然问起宗卷一事,必定会有缘由。   岁云暮没有作声,缓缓闭上眼靠在他的怀中。   屋中极静,两人谁也未作声。   直到片刻后,他才出声,“我梦到二师兄在去腐蚀地前曾与什么人见过,之前那回也梦到了,只是我看不清那人的脸。”   就像是故意不让他看见般,每回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可他却又想不出哪里熟悉。   不由得,他皱起眉来。   “所以你怀疑他之前见的人是道门的?”醉须君听着他的话大概也知晓意思,这是猜测若丹青走之前见过道门的人,兴许两人还说了什么,也许是与腐蚀地有关。   这样一来也就能说清为何岁云暮想看宗卷,宗卷会记录道门所有人。   只是要想记录到出行,估摸着是难。   且要从数以万计的人中找出一个,而岁云暮显然应该是不知道那人的容颜,毕竟只是个梦。   兴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只是因为岁云暮对不尘山的执念,所以才让他生出了这些念头。   不然他不该不认识那人,即使不认识也该知道。   可岁云暮执意,他并未驳他,只道:“你二师兄是在不尘山见的那人吗?”   “恩。”岁云暮轻轻点头,又道:“两回梦境都是二师兄与那人见过后死了,若能寻到那个人,兴许能知道二师兄在腐蚀地发生了什么。”   无论是腐蚀地还是忘山关,无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都死了。   他抬头看向醉须君,道:“君和你陪我回一趟不尘山好吗?”话落他就要去取衣裳。   既然道门宗卷无法看,那他便去看不尘山宗卷,也许会有记录。   醉须君一见将他给抱了回来,同时安抚般吻了吻他的眉心,然后道:“等明日再去,这会儿天都黑了,明日我再陪你去,好吗?”   知道岁云暮这两日根本就没有睡好,不是手疼睡不了就是做噩梦,又瘦了许多。   明明就养回来了,结果这两日梦魇又瘦了,实在是心疼的不行。   抱着他躺了回去,还盖了被子,道:“我陪你,睡吧。”话落靠在他的发丝间,同时挥手窗户随即关上。   月光散去,屋中陷入黑暗。   岁云暮这么躺回去后也确实是有些累,以至于在他的轻哄声下,很快就睡着了。   夜色朦胧,清清冷冷。   *   第二日天明后,岁云暮回了不尘山。   山中孤寂,大雨倾盆。   不尘山的宗卷被摆在无上真人的书阁内,以往除了无上真人外便无人入内。   岁云暮入门时,就见尘土飞扬,全数往他身上扑。   醉须君见状将他揽到怀中,而后才拂袖挡下,这才看向里头。 第103章   此时殿内寂静,一丛丛书架映入眼帘,整个不尘山的书册秘闻全数都被摆放在此处。   但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人来,一些卷轴书册都掉在地上,满地尘土。   岁云暮看着殿内如此模样只觉凄凉,他虽不曾来过,但以师尊的性子定是不会让此处变成这幅模样。   地上的尘土极厚,书架上布满了蛛网,凌乱不堪。   以至于他站在门口,竟是有些不敢入内。   “进去看看?”醉须君见他半天没动反而一直看着里边儿,也大致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短短千余年,原本热闹的不尘山,现只剩下孤寂。   岁云暮在他话下点了点头,然后入了其中。   屋里有些犯潮,许是因为江南多雨,又无人打理才会这般。   将掉在地上的卷轴书册都捡起放回原位,他才去取不尘山的宗卷。   宗卷存放于书阁顶楼,一路走上片刻到了顶楼,禁阁。   阁内一片漆黑,隐约间能够察觉到有凉风拂过。   毕竟是不尘山宗卷所在,岁云暮没有让醉须君跟过来,只让他等在外头。   入内时只闻清水波动,脚下已然化为一大片湖泊,随着他的步子落下一道道涟漪,更有朵朵莲花盛放,步步生莲。   而他的身影也都倒映在水中,红衣似血,犹如镜花水月。   周围仍是一片漆黑,终于在不知走了多久后,他停下步子。   凉风再次拂来,发丝也随之飘动。   他看着眼前,然后低下头行礼道:“弟子岁微云见过各位祖师,弟子今日入禁阁是想借阅宗卷一观,望各位祖师成全。”   话落,四周陷入寂静,连同凉风也都散了。   约莫片刻后,平静的水面出现了波动,便见一朵水莲花自水面缓缓升起,莲花清澈透明,点点水珠顺势落入水面。   寂静的禁阁内传来了水珠的声音,格外悦耳清明,犹如天外玄音。   水莲花盛开,里头的是一卷玉色卷轴。   岁云暮见递到眼前的卷轴,知道这应该就是不尘山的宗卷,伸手取过。   也是在刹那间,水莲花碎裂最后全数落入水中传来阵阵波澜,最后又恢复平静,仿佛从未出现过。   “多谢各位祖师。”他对着阁内再次行礼,然后才转身出去。   离开禁阁时,笼罩在他身上的黑暗也在瞬间散去,显露出他的身形来。   醉须君此时站在窗边看外头的雨,天已经暗下,大雨倾盆。   殿外的竹林随着雨声瑟瑟作响,清风萧瑟,凉意逼人。   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时,他快速回过头去,见岁云暮从里边儿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个卷轴,知道这是拿到了。   快步上前将人抱在怀中,低头又在他的唇上添了一吻,然后道:“怎么进去这么久,可是为难你了?”话落又去扯他的衣裳,想看看是否受伤。   “恩?”岁云暮并未听明白他的意思,又见他扯自己的衣裳,眼见衣裳就要被脱了,忙伸手阻拦,道:“别闹,我只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何来久?”   但这话才说完,他却见窗外早已天黑,已然是入了夜。   顿时知道醉须君的话是什么意思了,看来这个禁阁与外界有所差异,时间不相同。   他摇了摇头,在醉须君疑惑地目光下,道:“无事,禁阁内的时间应该与外界不同,几位祖师没有为难我,拿了宗卷我就出来了,让你担心了。”   “无事便好。”醉须君听到他没事才稍稍收心,抱着他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他才道:“可要用膳,我给你做,想吃什么?”   岁云暮知道他等了自己一天,也没驳他的心思,收起宗卷后便点头应声,“做莲子羹吧,荷花池里的莲子应该还有。”   回来时荷花池里的荷花开的不好,甚至大多都已经败落,但偶尔还是有开几朵,现在荷花谢了莲子到是可以用来做莲子羹。   说来,他已经有许久没吃了。   “好。”醉须君轻轻应了一声,牵着他的手离开。   殿外雨下的有些大,雨声淅沥很是宁静,两人撑伞走在小道上。   “我与白江陵已经提过,这几日我就陪你住在不尘山,你看如何?”醉须君说话时侧眸看向他,见他的衣裳上落了几滴雨水,下意识将伞往他一侧偏。   确定不会淋到后,他才拉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落了个吻。   岁云暮也在他的话下看去,手上传来湿润,早已习惯也没说什么,只道:“会不会耽误你在道门的事?”   自从鬼君复活以来,他知道道门现下最是缺人,自己没能回去也就罢了,现在连醉须君都不回去,实在不妥。   醉须君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不必担心,有什么事会递信过来。”   “那便好。”岁云暮知道两人定是有了商量,醉须君不至于会为了自己弃了道门的事,也就没说什么点头应声。   后头两人沿着小道去了后院,期间还有浅浅的说话声传来,伴随着雨声格外的悦耳。   又走上片刻终于是到了荷花池边,此时池中大片荷叶已经枯萎荷花凋谢,只余下一个个莲蓬留在水中。   不过瞧着,许多莲蓬也都已经干煸不能再用,但还是有那么几个可以用。   醉须君将人安置在岸边,自己则下水去。   岁云暮见状眼眸含笑,伞此时已经到了他的手中,懒洋洋地坐在一侧石桥上看着他下水。   还以为这人会用术法,结果竟然自己下水了。   瞧着漂浮在水中的白衣,还有许多荷叶黏在上头,就像是一朵白莲被泥污染脏了般。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道:“不然还是不吃了吧。”   就是为了吃个莲子羹,让醉大剑仙下水去摘莲子,若是让道门那几位知道了,怕不是得将自己给丢炉鼎里炼化了。   说道间,他眼底的笑也是愈发的深。   见醉须君也没个回应,也就没再出声而是脱了鞋袜,双足顺势浸没于水中。   冰冷的气息涌了上来,随着他的晃动,水面传来阵阵波动。   雨幕之下,两人的身影渐渐被夜幕所笼罩。   池中能用的莲蓬少之又少,醉须君将其中能用的几支都给折了过来,然后才回身去看岁云暮。   见他坐在桥上,双足轻晃,眼中含笑,模样瞧着格外的乖顺。   就是他又脱了鞋袜,并且脚还放在水中,身子本就没好全别又染病才好。   也不再池中多待,快速离开落在了岁云暮的身侧。   同时岁云暮缓缓抬起头来,油纸伞随意的搭在肩上,笑看着他,“摘完了?”   话也才落,他就见醉须君低身将那几个莲蓬都放在他的怀中,而后身子就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下意识他伸出手去揽上他的颈项,同时又将几个莲蓬往怀中带。   等到这人站定后他才回神,又见他阴沉着脸,也知道这是怎么了,因为自己没穿鞋袜就在水里。   见他不说话,他也就没有说话,由着他抱自己回去。   在回了住所后,他就被抱着坐在床边,同时这人低身蹲在地上,接着就将他的脚给握在掌心,取了锦帕擦拭。   白净的双足染了水,在烛火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亮,格外好看。   他仍是没有出声,只自顾自为他擦拭。   岁云暮见状知道这是还没消气,不由得笑了笑,而后才轻轻抬腿足尖勾上他的衣襟,而后撑着下颌低眸看着他,又道:“还没消气?”   正是他的一声询问,醉须君轻叹了一声气,然后将他作乱的脚给握住,抬眸去看他。   见他笑颜涟涟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愈发的无奈,随后道:“别乱动,一会儿别又受凉染病了。”   “好。”岁云暮见此也没再闹,任由他帮自己擦拭,手边是几支莲蓬。   想必花也才落不久,莲蓬瞧着还算不错。   随意剥开一颗又去了皮,露出里头雪色的果肉来。   他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又将剩余的递到醉须君的口中,然后道:“如何,可甜?”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这会儿已经帮他都擦干净了,然后又去脱他的衣裳。   毕竟是下雨有淋到,又在桥上坐了一会儿,衣裳都湿了大片。   等到只剩下里衣后他才没有再去动,而是扯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然后道:“我去煮莲子羹,你在这儿等我,别又不穿鞋袜的下地。”说着还将他换下的衣裳给一块儿拿走。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   等到醉须君出门后,他才起身下床去沐浴,仍是未着鞋袜。   外头的雨下的极大,湖面涌来阵阵波澜,天色更暗了。   岁云暮并未洗太久,去了身上的寒气后他就回了寝殿,坐在床上后取了宗卷。   正想打开瞧瞧,却注意到门推开,醉须君走了进来,手上还端了莲子羹。   知道这是煮好了,他顺势去了床边。   醉须君这会儿已经到了边上,将莲子羹放下就去抱他,注意到他的头发湿润,伸手去帮他搅头发,道:“怎么不把头发搅干。”   “无事。”岁云暮笑着摇了摇头,同时伸手去取莲子羹。   才煮出来还有些烫,入口极化,甜香味极浓,味道还不错。   他见醉须君还在帮自己搅头发,取了一勺吹凉了递给他,“味道不错。”   “是吗?”醉须君煮出来后还没尝过,在他递过来后才低头去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后头也没再吃,而是继续帮他。   岁云暮吃的不多,吃了几口后他就没吃了,放在边上后就仰躺着睡在醉须君的腿上,闭上眼。   “累了?”醉须君一见轻轻抚着他的发丝,后头则捏着他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把玩。   岁云暮没有作声,他这么躺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然后道:“道门穿紫衣的真人有哪几位,你可知?” 第104章   “恩?”醉须君疑惑地应声,似乎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岁云暮看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没再问,后头则又闭上眼。   隐约间记得那人是穿紫衣,在道门穿紫衣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位真人以及圣者。   若真的是他们,为何会寻二师兄,怎么看都不是。   他翻身往醉须君的怀中又靠了些,指尖微曲倚在面庞边,静了下来。   醉须君见状也大概知道应该是与梦中之事有关,道门会穿紫衣的皆是德高望重之人。   不由得他想到了道门那几位有意瞒下不尘山的事,在联想岁云暮的梦,莫不是其中真的有牵连。   他没有出声,只安静得抚着他的发丝,动作轻柔。   但也在这时,岁云暮却是坐起身来。   瞧着这,他疑惑地出声,“怎么了?”   “没事。”岁云暮摇摇头,他看向摆在床榻里头的宗卷,而后到了那儿。   宗卷有些轻薄,但随着他的打开里边儿却是数以万计,竟是根本到不了头。   不尘山是无上真人所创立,但他师承昆仑,如今昆仑已毁,几位祖师也都飞升成神。   昆仑山只剩下荒山,至于昆仑的几位弟子则各自开山立派。   只是如今都死了,昆仑一脉现在只剩下他不尘山,他岁云暮一人。   看着卷宗上属于他的名字,只觉悲凉。   “可有写什么?”醉须君在脱了衣物后一同上了榻,将他抱着坐到怀中,同时将他落在耳畔的发丝捋到身后,这才低头去看。   见卷面上写了许许多多的名字,一侧则是不尘山三个字,看得出这应该是属于不尘山的位置,而那些名字也都是不尘山的弟子。   每一个名字下都写了生于何时死于何时,到最后只剩下岁云暮的还完好,但不知什么时候也会被添上去。   他将岁云暮揽着往自己怀中靠,看着他暗淡的眼眸轻声道:“不然等明日再看?”话落便要将宗卷收起来。   “无事。”岁云暮在他的动作下轻轻摇头,随后又抬眸去看他,笑着道:“人终有一死,师尊常言莫强求,也许说的便是这生老病死吧。”   即使他们修道入仙,但却也躲不过一个死字,至少凡人都还活着。   不尘山应道门之说入世便是为了护下人境,以天下大任以道门之命为己任,身虽死但神却还在。   他收回目光低下头,不再去看那些,过去的终究是已经过去了。   又往后翻动,看着宗卷上的记录。   上头记录的是从不尘山开山立派之初到现在这上万年间发生的所有事,精确到他是何事被师尊抱回到不尘山,甚至于他何时会走路都记录在案。   他从未看过宗卷,此时一见只觉有趣。   回眸看向醉须君,笑着道:“道门的宗卷也如此精细,连我何时会走路都记录在册?”   实在是奇怪,出生时间也就罢了,但怎么连这些都有。   “道门的没有这么精细。”醉须君也看到了上头的事,岁云暮在不尘山内的所有事都记录在册,小到何事走路大到突破的境界实力。   至于其他的弟子也都一样,记录的清清楚楚。   道门到是没有这么精确,不过就是将入门的人出生日从何处来之类的记录了。   又见岁云暮眼眸含笑,知道这会儿心情不错,也没说其他的只围着宗卷道:“可能是你师尊有意让卷宗这么记录,等到下一任的时候再由下一任重启,正好让下一任瞧瞧他的生平。”   说来到真可能是这般,无论是哪位弟子成为下一任不尘山主人,都会看到这些。   这么一看,无上真人对待每一位弟子都是公平公正,至于那位置由谁来继承都一样。   “大师兄瞧见怕不是得将这宗卷给撕了。”岁云暮已经能想象到沉稳的大师兄在看到自己生平所有事时的模样了,定然气恼,毕竟他可是什么都给写清楚了,甚至于连双修之事都写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上头的字时也是一愣,怎么都没想到宗卷上连同他与醉须君在不尘山内行了事都记录了,这......   一阵愣神之下,他嘴角的笑都僵硬了,竟是说不上话来。   “宗卷记的挺清楚,连几回都写清了。”醉须君自然也看到了那几句话,眉宇轻轻一挑随即笑了起来,这宗卷还挺有意思。   方才还觉得是无上真人有意为之,现在一看何止是有意分明就是故意,看着像在逗弄下一任不尘山主人。   现在岁云暮算是不尘山主人,把他生平所有事写清楚也就罢了,连这些都写了,可不就是在逗弄他。   不知道宗卷离开禁阁,是不是还会继续记录。   想着这他到起了心思,手已经顺势从他的衣摆探了进去,而后才去吻他的耳垂。   岁云暮在他的动作下终于是回过神,又注意到他胡乱作为的手,当即便知这人心思。   宗卷会自动记录,那他现在与醉须君再行事岂不是也会记录。   下意识他推拒了一番,然后道:“别,宗卷会记录,我还未看后头的。”   “不会,宗卷都离开禁阁了,又怎么会记录。”醉须君说着也不顾他推拒就将他的衣裳给脱了,亲吻也渐渐落在他的颈项上,抱着他就往床榻上按。   岁云暮被他闹得是一点挣脱都不行,此时身子已经半趴在床面上,手边就是宗卷。   他清晰地看到宗卷上出现新的记录,可不就是他们现在的事,同时也清楚醉须君根本就是在忽悠他,什么不会记录,分明就是想看宗卷记这些事。   满是不悦之下他快速回过头去,但迎来的却是一番亲吻。   直等到片刻后这吻才散,他也有些恍惚了。   醉须君看着宗卷上的字笑了起来,后头又拉着他的手亲昵相扣,随后道:“原来会记录,你说要是到天明是记录一夜还是几回,微云你想不想知道?”   “滚!”岁云暮一听此话真是想把人丢出寝殿去,但很快他就又没了力气,低着头试图去压下那些不适。   好在这人就是想看宗卷的事,倒也没有真的闹着他一夜,一回后就散了。   岁云暮被他抱着清理身上的痕迹,又听他唤自己,轻轻撇过头去不怎么想去搭理他。   “我的错。”醉须君一见知道他这是恼了,若是以前他定是不敢再去惹他。   不过如今他却是极喜欢他这般,让他觉得即使岁云暮恼了,可还是会由着他。   笑着道歉,但手上动作却是没停,似乎是想要他在自己的怀中绽放。   岁云暮不适的皱起眉,薄唇轻抿终于是压不住的转头去推他,同时厉喝一声,“醉惟桑你够了啊!”   这一声下还带着一丝颤意,与其说是在喝他不如说是在求饶,嗓音都有些涣散。   他又推了推可却换来的是这人的相拥,身子被抱紧双足也顺势半曲,下一刻随着他的吻微微往一侧仰去。   这让他是愈发的不适,神色恍惚眉头紧皱,终于是在片刻后才被松开。   身子疲惫已然没了力气,低眸时又见这人的手上落了痕迹,快速撇过头去。   “好似这些不会记。”醉须君有些失落地看着卷宗,还以为会记得详细,结果除了行了事以及行了几回会记录,其他的并不会。   微微叹了一声气,他才取过锦帕擦拭,后头则又抱着岁云暮往怀中坐。   不过低头时见他眼含冷意,这是真的恼了。   轻轻笑了笑,他才又贴上他的面庞,道:“我错了,下回再不这样了,我错了。”边说边将那卷轴给收起,可不敢让岁云暮再看。   岁云暮根本不想理他,竟是这般发疯,连卷宗都敢玷污。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竟然还做这些,并且看这人的意思是还想记得更清楚些,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不再去看他,而是将卷宗又给取了过来。   这回他没有再去看自己的生平,而是翻去看不尘山一千年前发生的事。   因他这千年都没有回过不尘山,所以不尘山断层了千年,直到前不久才又重新开始记录。   所以要想翻阅千年前的事还算容易,上头记录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事,只是唯独没有记录自己梦中的事。   这是为何?   不由得,他皱起眉,然后又去重新查看,尤其是二师兄离开前后的事。   “找不到吗?”醉须君此时已经为他擦拭干净,见他皱着眉一直来回翻看也跟着低下头。   不过还未看到什么,却见岁云暮抬起头,同时看向他。   不知道怎么了,他道:“怎么了?”   “宗卷可能会被修改吗?”岁云暮以前从未接触过宗卷,不知宗卷其中之事,更不知宗卷是否可以修改。   醉须君听闻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没有找到。   虽说他之前便觉得那都是岁云暮的梦,是对不尘山的执念,而执念久了就变成了心魔,才让他生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但看他如此,却又不舍得戳穿他,只道:“只有你师尊能改,当然还有下任不尘山主人,其他人的话是不能动宗卷可能连禁阁都入不了,除非有你师尊的信物。”   宗卷毕竟是门派根本,除门派之主怎可能给与他人看,若不是不尘山的人都死绝了,岁云暮恐怕也都看不到更别提修改了。   “是吗?”岁云暮听闻失落地低下头,目光又落在宗卷上。 第105章   他看着宗卷上的字,眼中的失落更甚。   莫不是那些只是自己的梦,是自己这些天来一直梦到这些才会觉得是真的,是自己恍惚了吗。   他不知道,收了手有些疲惫靠在醉须君的怀中,然后才出声,“君和,会不会只是我的梦,梦久了就当真了。”   记忆中确实没见过那个人,只是在梦里时他却又觉得极其熟悉,熟悉的仿佛是见过的。   可他记不起这个人,也看不清这个人的脸,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而自己又将梦当真了。   只觉浑身犹如被抽干了力气般,格外的疲惫。   他缓缓闭上眼,不再言语。   醉须君见他如此心疼的不行,贴着他的颈项轻轻安抚着,手则搭在他的腰上按揉替他舒减酸疼。   这么按了一会儿他才去看宗卷,记录的事情极多,一件件看去时难免不适。   知道岁云暮不舒服也没舍得唤他,帮着他重新看了一遍宗卷。   只可惜,看了一遍后宗卷上并未出现与岁云暮所说符合的人。   千年前是不尘山的大劫,入不尘山的人并不多,道门的人也未来过,只提过道门用信交谈。   他又将卷轴往前头拖了些,同时又去看岁云暮,却见他睁着眼也在看宗卷,有些无奈。   将宗卷收起摆在边上,他才将人抱着跨坐在自己的怀中,而后才去吻他。   不过还未吻上,岁云暮却已经撇过头去,似乎是不想要。   他并未在意,低头在他的唇角落了一吻,“等明日再看吧,这会儿都夜半了,好吗?”说着轻轻抚着他的背脊。   纤细的身子在他的手下绽放,烛火下更显白净,青丝散落将其遮掩,只隐约还能看出一些。   靠在他的肩头,又去帮他按揉后腰。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软了身子,舒适的靠在他的怀中,眼眸半阖里边儿的不适散去了一些。   而后他又轻轻摇头,嗓音暗哑唤他,“君和。”   “恩?”醉须君听到他的唤动作又放柔了些,然后低头去看他,见他就靠在自己的颈窝处,亲昵的依附着自己。   他笑着贴上他的耳畔,轻轻吻了吻,然后才又道:“怎么了?”   “君和。”岁云暮没有应声只是又唤了一声,随后才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若我有一日也死了,你将我的尸骨带回来好吗?”   此话一落醉须君只觉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将人抱紧,似乎只有这样怀中的人才不会消失。   眼中神色暗沉,他紧紧贴在他的耳畔,这才轻叹出声,“胡说什么,你马上就能入先天境,又如何会死。”   不会死,他的微云怎么会死,千年都过来了,怎么会死。   他紧紧地搂着他,好似要将他完全嵌入自己的怀中般,又道:“别说胡话好吗?”   岁云暮也在他的怀抱下仰起头,双手贴在他的胸膛,而后轻轻笑着应了一声好,只是心底却是一片死寂。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再去想这些事,想为何只有自己还活着,那时宗卷上也会记下他死的一日,就同各位师兄师姐们一样。   此念想一出,他猛地想到了什么,宗卷会记下每一个弟子的生平,连双修之事都记了,那会不会见过什么人也记了。   意识到这,他快速从醉须君的怀中挣脱出来,起身又去将宗卷给拿了过来,坐回床上。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又去看宗卷,先前因为这人胡说八道而慌乱的心思散了些,伸手将他连同宗卷都给捞到怀中。   见他不断地在宗卷上翻找,不知是在找什么。   没再出声,而是陪着他守在一侧。   岁云暮此时已经翻到了梅丹青的生平,上头清晰记录了梅丹青生于何时死于何时,后头则是梅丹青自儿时在不尘山内的事,记录了他何时练剑又是何时修炼,大小不一。   他快速在上头又是一阵翻找,终于是其中看到了一段,那时梅丹青也才千余岁。   只见上头写着,梅丹青于午后在三清殿外巧遇道者,三两句后两人便散,后带岁微云去钓龙虾。   不过短短一句话却是让岁云暮惊得浑身一颤,他将宗卷递给醉须君,道:“那一日的梦是真的,我以为只是梦到了二师兄带我去钓龙虾,原来那时发生过,只是我记不得了。”   梅丹青只有千余岁,那他也才五六岁,也难怪会不记得之前的事。   而他会觉得那个人熟悉,是因为他真的见过,可他现在还是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匆匆一瞥而已。   如今又突然梦到早已经记不得的事,难不成真是二师兄想告诉他什么。   于是他又继续往后翻,因为他一共梦到那个人两回,第一回是在三清殿前,而第二回应该是梅丹青去腐蚀地的时候。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找到了梅丹青前往腐蚀地之前的记录,同样写了与一名道者见过,而且当时两人说了半刻钟的话,之后梅丹青便前往腐蚀地,再回来只剩下一具尸躯。   所以那半刻钟的话,说了什么?   他不知道,同时丢下宗卷就要下床去,他要去梅丹青的住处,也许那儿会有线索。   不过人才起来就被抱了回去,这让他有些不悦地皱起眉,然后看向醉须君。   “外头下这么大的雨,你要这样出去?”醉须君说着看向他的身子,见他身上未着衣物,纤细的身形挨在他的怀中,肤色白皙还落了许多的吻痕。   一个个吻痕就像是雪地中开出来的梅花般,格外惊艳。   岁云暮也注意到了,取过衣裳就要穿戴。   只是还没穿上就被抱着躺了下去,同时感觉身上一沉这人已经压了上来,下意识伸手去推他。   但随即就被攥着迫使他十指相扣,双足也紧紧挨在他的腰侧。   看着与他亲昵相依的人,他皱了皱眉,道:“还要?”   “有些。”醉须君也没瞒着,他确实想,不过也知道这人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性子,也就没有去动手。   抱着人靠在被褥间,他才道:“雨太大了,而且现在都是夜半,你去了也难寻到其他的,不如等明日我陪你去,好吗?”   以岁云暮现在这样,估摸着去了一夜都不用睡了。   本来就因为噩梦几天没睡好,现在去也不一定能寻到,还不如睡一觉等明日再说。   岁云暮也听出了意思,同时回头去看窗外,外头漆黑一片,翠竹萧条大雨倾盆,传来阵阵淅沥声。   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下雨的时候,每每听到雨声都觉得宁静。   可现在他却不怎么喜欢下雨了,因为师兄师姐们被抬回来的时候也在下雨。   他收回目光去看醉须君,然后轻轻点头,“那就等明日吧。”   后头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块儿靠在被褥间,烛火散去屋里又陷入了黑暗,一片寂静,只余下了屋外的雨声。   岁云暮本以为自己因为惦记二师兄的事估摸着也睡不着,可随着屋中寂静,他竟是已经升起了困倦。   又往他的怀中靠了些,浅淡的香味也随之一同而来,令他很是舒心。   不过片刻,他的思绪就断了,沉沉睡去。   但在这时,耳边传来极浅的轻唤声,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听着有些熟悉。   他睁开眼,见屋中一片黑暗,轻唤声还在耳边。   不由得他看向窗外,见雨下的极大,他又去看身侧见醉须君睡着,似乎是并未听到那一声唤。   按说不尘山已经有千年没人来过了,山外还有结界不可能会有人误闯,更不可能还唤他的名。   从床上下去,他取了颗寒光珠去了窗边,唤他的声音也更清晰了,似乎是从竹林外传来的。   他回头去看醉须君,见他睡得沉然后才收回目光,又取了盏灯笼推门出去。   殿外有些冷,寒风飞舞吹散了屋檐上的轻纱,同时耳边还传来了风声。   “微云,微云......”   正在这时,轻唤声又出现了,这回比较方才还要轻上许多,好似就要离开别院了般。   他持着伞提着灯笼走在竹林小道上,身上只穿了一身青衣,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只由一条发绸束着。   很快他就出了竹林,同时轻唤声散了。   下意识他看向四周,然后出了声,“是何人在唤我,是谁?”   只是他这一声下,四周除了雨声外便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唤他的声音皆是虚幻。   也在这时,一侧竹林内闪过一道身影,速度极快。   他也在身影出现的瞬间迎上去,见一道黑影出现在林中,手中油纸伞一甩直接朝着前头黑影袭去。   但也不知为何,油纸伞竟是穿过黑影落在地上,雨水顺势落在上头。   看着这他快速停下步子,指尖轻轻一颤抬手间便见数道金丝冲了出去,快速缠上前头的黑影。   黑影也在金丝下跪在地上,没了动静。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不尘山?”岁云暮看着跪在不远处的人出声,眉宇紧皱。   只是那人跪在地上没有出声,甚至于连动都没有动。   这让岁云暮很是疑惑,什么人能够穿过不尘山的结界,并且还入了自己的别院,甚至知道自己的名字。   又见那人迟迟不作声,他走了上去。   只是越靠近他心中的异样也越深,因为他发现那人穿着的衣裳与大师兄的一模一样,以至于他脚下的步子都有些乱。   待行至那人的身后他才停下,然后又道:“你是谁?”   那人仍是没有出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眼前人是大师兄,但怎么可能,大师兄已经死了,宗卷上都清晰记录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终于是没忍住,轻唤出声,“大师兄?”   正是这一声唤,跪在地上的人终于是有了动作,他缓缓回过头来。   岁云暮看着他回头,眼中瞳孔一颤,里头布满了诧异,“你......” 第106章   “你是谁,你......”岁云暮诧异地看着转过头来的人,就见那人面露白骨,双目漆黑没了眼珠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眼眶。   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称作为是人,而是一具骨架,一具穿着他大师兄衣服的骨架。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穿着大师兄的衣服。   心中涌现一阵慌乱,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道:“你是谁,你不是大师兄,你是谁?”   “微云你连大师兄都忘记了,才过了一千年,你怎么连大师兄都不认得了。”那人出了声,明明就剩下一具白骨,可却仍是能出声。   漆黑的瞳孔紧紧地看着他,下一刻竟是流下血泪来,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令人绝望的话。   血水染在它的衣襟上,白衣变作红衣,地上留下一滩血水。   岁云暮听着它的话心头犹如被什么重击般,痛的他险些吐出血来,就连呼吸都有些乱。   这个人是大师兄,是大师兄。   不,它不是,大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会的,不是。   意识到这,他手中金丝化为金莲剑,快速抵在它的额头,厉喝一声,“你不是大师兄,你是谁,谁让你来不尘山的,是谁让你来的,我大师兄在哪里,你到底是谁!”   说话时连嗓音都在颤,拿着剑的手也跟着颤抖。   不是大师兄,这个人绝对不是大师兄,绝对不是!   那是谁,是谁让它来的,是谁让它扮作大师兄,是鬼道吗?   “是不是鬼道让你来的!”他再次出声。   白骨人缓缓伸出手来,森白的手骨在雨幕之下更显阴森,上头还有一片小小金莲花瓣,顺着指缝缓缓飘落。   花瓣落地,很快就被泥水染脏。   它也在花瓣落地时抬起头,绝望地出声,“微云不尘山没了,你为何还不来接我们,师尊在念你,念你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来看他。”   一句不尘山没了,惊得岁云暮连手中剑都拿不稳。   双腿仿佛被钉在原地般,竟是连半步都动不了。   他看着地上的人,终于是在下一刻出了声,“师尊他念我了?”   “我们等了你一千年,微云一千年好长啊,你什么时候才来接我们。”白骨人再次出声,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是带上了忧伤般,听闻之间只觉痛苦难耐。   但很快它瞳孔中的忧伤全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恼怒的事,有恨意涌出,下一刻嘶喊出声,“你是不是已经背叛了不尘山,这么多年不来带我们回去是不是因为你已经背叛了不尘山,岁微云若是师尊知道定然不会饶你,我知道了,那一日你没有去忘山关一定是你与鬼道串通,定是你!”   “岁微云你欺师灭祖,你会不得好死,你也会和我们一样死后无人安葬,岁微云你背叛师门,杀害同门,岁微云你不得好死!”   一声声质问的话传来,就像是要将他撕碎般,声嘶力竭。   寂静的竹林中也都是它的嘶喊声,痛苦与絶望声夹杂其中。   “我没有,我没有,大师兄我没有,我寻不到你们,大师兄!”岁云暮没想到大师兄会如此说他,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没有背叛不尘山,从来都没有。   他想带师尊回不尘山,可他根本就找不到师尊也找不到大师兄,他谁都找不到。   “那你为何一千年都没有来寻我们,你可知道师尊死的有多惨,身首异处,你怎么忍心,岁微云你怎么忍心!”它说着,下一刻竟是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往他身上扑,似是要杀他。   正是这一幕,岁云暮被猛地惊醒快速睁开眼,同时坐起身来。   瞳孔微颤,许久未能回神。   额间布满薄汗,就连身上也都是汗,发丝紧紧黏在他的面庞上。   他坐在床上,失魂地看着自己的手。   正在这时,殿门被推开。   他也在推门声传来的瞬间快速抬起头,见醉须君从外头进来,手上还端着药碗。   此时外头天色大亮,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儿也都停了。   看着入门的人,他还有些缓不过来。   是梦?   那般的真实,就连质问声都好似还回荡在他的耳边,所以自己这是又做梦了吗?   他有些疲惫的抚上自己的眼,试图压下眼中的慌乱。   “怎么了?”醉须君端着药走到床边,见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出来般浑身都是汗,还有些魂不守舍。   只当是昨夜受凉了,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是有些烫。   他将药碗放在边上,然后掀开被褥将他从里边儿抱出坐在自己的怀中,然后道:“有些受凉,一会儿吃些药就好了。”说着去帮他束发。   额头上的汗有些厉害,发丝都给被染湿了,不仅仅如此就连脖子上也都是汗。   见岁云暮还有些浑噩,疑惑地又道:“怎么了?”话落又将他的头发理顺,这才低下头,轻抚着他的面庞。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渐渐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人,轻摇了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醉须君又如何会信,以前很少见他有这种失魂的模样,哪怕是在鬼道的时候也没见过。   可最近这些天来,岁云暮的精神是越来越差,时不时就这样,这让他很是担心。   他安抚般轻轻抚着他的唇,而后又道:“能同我说说吗?”话音格外的轻柔,一点点哄着他。   正是如此,岁云暮的情绪也终于是好了些,他有些疲惫地挨在醉须君的颈项边,双眸半阖然后才道:“我又梦到大师兄了,就在屋外的竹林里。”   醉须君有猜到他可能是又梦到了什么,却没想到真的梦到了,而且还是他的大师兄。   这几天来他听到岁云暮提起最多的就是他的这两位师兄,不是梦到二师兄就是大师兄,回回都是惊醒。   他靠在他的发顶,道:“他说了什么?”   “大师兄说我背叛师门,欺师灭祖,杀害同门,串通鬼道,死后无处安葬。”岁云暮说着缓缓闭上眼,那每一个字都是在剐他的心,疼得他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欺师灭祖,死后无处安葬,这是要他死后都不能葬在不尘山吗?   “只是梦而已。”醉须君没想到梦中竟是此番场景,之前几次梦到也只是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可如今却成了这些,很显然不尘山的事已经彻底成了他的心魔。   莫不是因为即将踏入先天境,所以心魔也都被放大了。   若是跨不过这个心魔,恐怕难入先天境,甚至可能一身道行都会毁在上头。   他低下头,又道:“不是说要去你二师兄的住所,可要现在去?”话落将他落在耳畔的发丝捋到耳后,转移他的思绪。   面容有些苍白,想是因为没睡好,惹人心疼。   岁云暮此时也想起来这件事,到是让梦里的事给闹混了,轻轻应了一声他才下床去,打算去沐浴。   不过脚才踩到地面,他就被抱了起来。   知道是醉须君,也没推拒,后头便被抱着去洗漱。   等到出门时已是片刻后,梅丹青的住所离他的位置有些距离,走上一会儿才到。   下了一夜的雨,地面有些脏乱,还有许多的碎屑树枝。   许久未打理,别院内的花木极为茂盛,甚至还长了许多的杂草。   岁云暮看着里头的光景只觉恍惚,仿佛他也才离开不久,却没想到已经有了千年。   将脚边的一些枯草拔除,他才推门入内。   同样的,屋中尘土堆积,了无生气。   他看了看里头,摆件也都是走之前的那样,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下意识好似又瞧见自己儿时在二师兄的屋里捉迷藏,时常就躲在床底下,不由得轻笑一声。   “可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醉须君见他笑询问出声。   岁云暮转头去看他,眼中的笑还未散,他指了指床底下笑着道:“我小时候经常和其他弟子一块儿捉迷藏,时常就躲二师兄的床底下,有一回还在床下睡着了,要不是二师兄发现可能我得睡到天亮。”   后头又去了其余几处,大多都是他躲藏的位置,甚至他还躲过衣柜。   醉须君跟着他一块儿在屋里走,时不时听他说两句小时候的话,隐约间好似也看到了在屋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儿,还有笑声传来。   不免又有些失落,为何不早些来不尘山,说来那时他应该还在闭关中。   唉——   悠悠地叹了一声气。   “怎么了?”岁云暮听到他的叹气声回过头,见他皱着眉一副遇上什么难事的模样。   醉须君抬眸去看他,越看越无奈,然后楼过他抱在怀中,“好想看看你小时候,会不会拉着我的衣裳喊我抱你。”   “恩?”岁云暮听着此话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   上回来时这人也曾说过想看他小时候的模样,大概也知道这人是怎么了,有些失笑。   他没有出声,而是去了书架前。   梅丹青会记录当日发生的事,昨日他在宗卷上看到那段话时便是想来看这些,兴许里头会有记载。   按说宗卷会将来者的名字道号记录上去,其余的位置都写的清清楚楚,唯独到了那人却只用了道者代替,就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般。   更甚者,宗卷在记录平日里发生的事时并未提到那人来过,若不是梅丹青的生平中记了,可能他真的要以为那些只是自己的梦,是自己因为执念而生出来的。   但宗卷谁能改,就像醉须君所言,能改的只有师尊以及得了师尊信物的人。   不过应该不会,不尘山的玉盘信物早随着师尊一块儿消失了,醉须君回仙境去拿也只拿回了拂尘。   当初以为是道门压下了,可等拿回拂尘后便确定玉盘已经没了。   从里头翻出一本东荒记,一页页翻看。   醉须君靠在他的肩头见他翻看东荒记,轻喃一声,“东荒记?”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道:“二师兄编写的,他会将自己每日发生的事编写成话本,应该也会写那名道者。” 第107章   东荒记有几册,岁云暮只挑了最靠近千年前的几本,回身时去了桌边。   桌上灰尘堆积,茶盏碎裂,地上也有几片,许是被什么给撞倒的。   他伸手将上头的尘土给抹去,然后才坐下。   醉须君陪着一块儿坐在边上,同时也拿了本东荒记看。   大概能从其中看出一些来,是个山村小儿修炼成仙的事,剑法高超后成为一派创始之人。   他又往后头翻了翻,发现写的还算不错,没想到他二师兄还喜欢这些。   将书收起他摆在边上然后去看岁云暮,见他仔细翻找,也跟着看了看。   但也只一眼他就收回目光,而后伸手去抱他。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抬起头,见他没什么事做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知道让他陪自己看这些是有些难了,笑道:“不然你在周围走走,我看完再去找你?”   “不用,我看你就够了。”看其他的倒不如看岁云暮,醉须君如今算是清楚了,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微云。   只要是岁云暮,无论是什么他都喜欢,就算是他坐在自己的身侧什么都不做,他也喜欢。   抱着他就往自己的腿上坐,动作格外娴熟。   岁云暮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抱着坐,虽说一开始还有些不适,但如今也都习惯了。   倾身倚在他的怀中,目光则又落在书册上。   但随即他又抬起头,道:“帮我揉揉后腰,不怎么舒服。”话落才又低下头。   醉须君轻轻应了一声好,然后伸手去帮他揉,下颌则靠在他的肩头,一块儿看书。   岁云暮有些舒适地靠着,同时又去翻页。   书上大多都是一些寻常的日常,他很快就翻完了一本,又换了一本看。   终于是在最后一两本的时候,他看到了相似的场景,书中提到那一日有一紫袍道者来不尘山,师尊唤他去了重阳殿。   不过并未写清在重阳殿说了什么,大概过了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才离开重阳殿。   他送紫袍道者离山,但在走之前又与他说了两句,一共有半刻钟,是想他能将被困在腐蚀地的凡人救出来。   真是奇怪。   看到这他不由得皱起眉,只觉里头的话真是奇怪。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皱眉,疑惑地询问。   岁云暮抬起头,他将书册上的几段话指给他看,然后道:“宗卷上没有提到那个人去见了师尊也没有提到让二师兄去重阳殿,只提到二师兄见过那个人,和那个人说了半刻钟的话,但为何二师兄的东荒记中提到了重阳殿?”   这让他很是不解,为何?   “会不会是你师兄自己加上去的。”醉须君看着书上的几段话去看岁云暮,又道:“毕竟是话本,兴许是你二师兄为了故事添了几句。”   岁云暮明白他的意思,但不该才是,因为东荒记上的许多事都与宗卷上的一样,再者二师兄也没必要特意写明重阳殿,还有师尊。   书中特意点名那人是先去见了师尊,后头由师尊将他唤去重阳殿,腐蚀地的事应该也是那时候递过来的。   是谁递的。   他看向醉须君,道:“腐蚀地的事是谁交给不尘山的,君和你知道吗?”   “不知。”醉须君摇了摇头,他闭关多年,不尘山出事的时候他已经闭关百年,又如何会知道后头的事。   但可以肯定,这件事是道门交给不尘山的,是谁不确定。   见岁云暮低下头失落无比,不免有些心疼。   将他手中的书抽离摆在桌上,然后才抚上他的眼尾,看着他眼中的落寞,轻声道:“等过几日我回道门去翻阅宗卷看看这件事是谁下的命令,好吗?”   虽说宗卷不能随意翻阅,但只是看看是何人下的命令,应该也不会有事。   至于白江陵那儿,估摸着也得不到消息,从上回忘山关一事就能看出,似乎是把不尘山的所有事都给压下了,不想其他人查也不想其他人知道包括岁云暮。   要是他晚闭关一二百年,兴许就不会让岁云暮这么被动。   “恩。”岁云暮看着眼前人轻轻点头,又注意到他的手落在自己的面庞边,不由得低下头看去。   不过这还未瞧见什么到是被颈项上落下的吻给引去,身子也被抱得更紧,下意识攀上他的肩头。   又察觉到他的手已经探入自己的衣裳里头,以及这人身上的反应,顿时有些无奈。   他稍稍仰头躲开他的吻,然后才去推他,“别闹,昨夜还不够吗?”说着还叹了一声气,同时还去按他的手。   “不够。”醉须君笑着出声,不过倒也没有再动作只靠在他的肩头,又道:“只要是你就都不够,微云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想看你失魂的模样,不过他们都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微云你是我的。”   岁云暮听着这话有些失笑,“哪里来许多人,胡言乱语。”   他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世间第一的美人,也不是什么世间至宝,哪里会有许多人想要他,不是胡言乱语是什么。   只是他这念想也才出,却见醉须君已经抬头,然后出声,“修有容就惦记你。”   这话落下,岁云暮也有些楞但很快就笑了起来,桃花眸本就好看,随着他的笑也是更好看了。   他看着醉须君又开始吃醋,伸手轻捏了捏他的脸,“怎么又提起来了,这件事醉大剑仙是要记多久,他不曾与我有过表白,我也不曾与他有过暧昧,怎么你就一直记着了。”   “惦记你的我都记得。”醉须君也是好不容易才将岁云暮要到自己手中,本就差了人家千年,又怎么放心放任这两人。   除了那个千年交情的修有容,还有万花谷的那个以及鬼道的人。   而鬼道的那个人拿捏了岁云暮的命脉,也许还曾拿过命脉来要挟岁云暮逼他就范,就在他入鬼道后不久。   一想到这他心中的戾气便又升了起来,指尖轻轻捏住岁云暮的下颌,然后低头去咬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确定怀中人还在。   正是如此,岁云暮只觉唇上一疼,下一刻还尝到了腥甜。   不知道这人突然又怎么了,但也没推拒只有些无奈,伸手揽上他的颈项与他缠绵。   等到片刻后这个吻才散,同时唇上也是疼的厉害,可见被咬破了皮的位置有多厉害。   醉须君也瞧见了,有些心疼但更多的还是自责,他伸手轻轻抚了抚,然后道:“可疼?”   “不疼。”岁云暮轻轻摇头,然后道:“方才想到了什么?”   他想必定是这人又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不然不会突然发疯。   醉须君听闻神色又淡了几分,他实在是不想说那些,但心里边儿也是醋的不行。   那时的岁云暮已经疯的很厉害,他根本不在乎和谁有什么暧昧,怕自己离开后他会答应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哪怕那时的自己已经死了他也不想岁云暮与其他人有关系,只是碰到他都不想。   低头靠在他的肩头,手上则抚着他的后背,片刻后才道:“若有一日有人用你的命脉逼你与他成为道侣,微云你会同意吗?”   “所以你方才就在想这些?”岁云暮听着此话眉宇轻轻一挑,又见他点头顿时知道这人为何突然闹起来,竟是想这些。   醉大剑仙原来也会和寻常人一样想一些有的没的,且还说是命脉。   他不由得笑了笑,而后才道:“何人能拿捏我的命脉,用什么拿,用你吗?君和。”   醉须君一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确实,如今确实是没什么能拿捏他,所以他才不解鬼道为什么能拿住他,用自己的身体?   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之前宴痕就曾用自己在南城的化身要挟他。   只是当时那个人的话却又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似乎是与岁云暮有关。   他不想再去想这些,只将人抱紧了,后头又道:“那若真有这一日呢?”   “玉石俱焚。”岁云暮轻念出声,他不会让任何人掐住自己的命脉,尤其是鬼道。   能用命脉逼迫自己与其他人成为道侣,那也能用命脉逼他背叛道门,而这些无论是哪一件他都不会去做,那也就只能杀了对方。   如若杀不了,那也要拖他下烈狱,他一生为道终生为道,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命而背叛,更不会背叛不尘山。   不尘山自开山以来清白一身,绝不可能让不尘山毁在他的手上。   他看向醉须君,道:“死又何妨,我只怕死后无处安葬,就同大师兄说的那样,能逼迫我与他人成为道侣也能逼迫我背叛道门,真有那一日君和你来亲手了解我,好吗?”   话音暗淡,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醉须君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宁愿死也不会背叛道门,可阴阳地中的岁云暮却入了鬼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低头靠在他的额间。   “好吗?”岁云暮再次出声。   醉须君也才缓和过来,只是他怎么舍得杀岁云暮,将人抱紧了才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就带你回仙境去,我们找个无人之地,谁也找不到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微云没有你我怎么熬的过去。”   要怎么熬没有岁云暮的日子,他早已离不开他,哪怕他真的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堕落成魔,他都不愿离开。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轻笑出声,本也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一番,谁曾想这人自己先不舒服起来了。   他在倾身间又往他怀中靠,然后才启口应了一声好。   正在这时,屋外飞来一只雀鸟,快速落在桌上,打散了屋中的寂静。   岁云暮转过头去见桌上雀鸟,他认得是道门的,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事,回头又去看醉须君,道:“应该是有什么事,你不看看?”   醉须君没有出声,他抱着岁云暮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去拿绑在雀鸟脚上的信。 第108章   取了信后他放了雀鸟,见那雀鸟飞走才去看信。   信上不过草草两句话,他看了一眼后便将其给烧了。   屋中昏暗,使得这抹火焰格外的清晰,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岁云暮看着已经燃尽的信纸,询问出声,“信上说了什么?”   “鬼君率领鬼兵入侵各地了,现南下的位置也都出现了鬼兵,至于鬼君具体在何处还未可知,应该是在试图毁掉结界。”醉须君说着将他又往怀中抱,揽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肩头,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   只觉岁云暮身上的香真是好闻,尤其是缠绵时他身上的这阵香是愈发的明显,就像是最上等的催|情|药那般,闻到了便止不住想要他。   他忍不住又往他颈项边靠,时不时还添几个吻,然后又道:“白江陵增派了人手到南下边境,等明日我们再过去看看情况,别担心。”   信上写的简单与他说的并无两样,看得出现在情况还是在可控制中,所以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眼下唯一难的便是那些凡人,需得将他们都撤离入结界之内,不然恐会被鬼道压制。   “好。”岁云暮听他此番话也清楚事情应该还没有到不可行的地步,也就没再去询问,点头应好后他便打算起来。   毕竟是他二师兄的住所,屋里又都是灰尘,一直留着自然不妥。   只是才动作就被醉须君给按了回去,疑惑地去看他,“怎么了?”   “微云用了什么香,为何如此好闻。”醉须君说着就往他的颈项上贴,后头则又去咬他的喉结。   到也没有咬重,只浅浅的在上头啃咬。   岁云暮听闻疑惑地应了一声,低眸时见他就像只老鼠一样一个劲在他身上蹭,轻笑一声,道:“别在这儿,二师兄若是知道了定是不饶你。”   大致清楚他这是又想了,真是满心思都是这些事,莫不是空寂了上万年如今一朝得了,所以这是上瘾了不成。   “哦。”醉须君得了便宜乖乖地应了一声,不过没有立马走而是抱着他又闹了好一会儿,他才回了别院。   入屋时,屋里头有些凉。   抱着人就躺入床榻里边儿,攥着被子就、往两人身上盖。   一瞬间四周便暗了下来,岁云暮这还未缓过神来,他就见醉须君低下头来吻他,同时还去解他的衣裳。   不过片刻间,衣裳就被拉扯着扔下床沿,纤细的身形映入眼帘,他也被抱着去适应。   只是虽然已经有过许多回,但每次他还是会觉得不大舒服,眉头紧锁直到片刻后才松开。   指尖泛着白晕搭在他的后背上,发丝凌乱,整个人不由得蜷缩在他的怀中。   耳边传来他浅浅的轻唤声,一声声唤着他的名。   正在这时,他注意到手上多了一丝冰凉,眉间染满疲惫而后才缓缓睁开眼,就见一支素簪出现在他的手中,皓白清雅。   是上回他看到的那支簪子,倒也不是,能看出还是有些不大一样,似乎还留有醉须君的气息,之前那支只有他自己的气息。   所以这是新做出来的吗?   注意到这人终于停下了,他才喘了一口气,同时又闭上眼去压下那些不适。   等到片刻后他才再次睁开眼,眼中情|意未散,他看着醉须君出声,“才做的?”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同时又拉着他的手倚在唇边落了一吻,然后又笑着道:“可喜欢?”   岁云暮听闻没有应声而是又去看那支簪子,说来之前看到醉须君从阴阳地带出来的那支时他便有些喜欢,素雅干净,看着便令人心旷神怡。   而现在这支是醉须君新做的,又与那支一模一样,自然是喜欢的。   轻抬眸又去看他,然后道:“你为我戴上?”   “好。”醉须君应了一声,抱着他坐了起来,然后才接过他手上的簪子为他束发。   岁云暮也在坐起身时感觉到这人是又靠近了几分,身子不由得发颤,双手紧紧地攀着他的肩头这才没有使自己摔下去,眼神有些迷离。   察觉到这人在为自己束发,时不时触碰到他的后颈,心底竟是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念想。   他一时间有些坐不住,下意识去唤他,“君和。”   “恩?”醉须君听到他的唤低下头,见他整个人都蜷缩在自己的怀中,身子还一个劲发抖,当即便知怎么了。   手上束发的动作未停,同时贴上他的耳畔咬了咬,又道:“再等等,马上就好了。”话落又将簪子束与发中,然后才抱着他又躺了回去。   屋中清音不断,很快传出屋外。   又过片刻屋外便下起了雨,淅沥雨声夹杂着清音,在这寂静的别院内若隐若现。   清风拂过,带起窗边的轻纱,下一刻竟是还带起了压在轻纱上的宗卷,落地时传来一阵清脆碰撞声。   同时卷宗打开,顺势朝着床边滚去,上头数不清的字迹出现,皆是他门内弟子的生平记录。   而在到岁云暮的生平时又见金光闪过,空白的位置又多出了几条,与那道门剑仙醉惟桑在屋中行双修合|欢之事,直等午后才散。   *   陵安城位于南下边境,地界被龙脉结界所笼罩,但同样也是最靠近龙脉周边的城镇。   此时城外有许多凡人正在往城内赶,鬼兵大肆进犯,边境早已成了烈狱,现下也只能朝着陵安城内躲去。   只是才走半道便又遇上鬼兵,顿时惨叫声不断。   “救命啊,救命啊,别杀我!”几人惊恐的往前跑去,而他们的身后还跟了许多鬼兵。   眼见即将成为鬼兵腹中食,就见前头袭来一道寒光,瞬间鬼兵被全数斩杀,地上留下一大摊脓血与残肢。   几人也在此时停下脚步,见前头出现两道身影,寒光收回尽数落入红衣男子的手中,消失之际还能看到金莲绽放,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前头的两人,几人看得出是道门的人,忙冲上前,“道长救命,道长救命。”   “速速离开。”岁云暮看着冲到跟前的几人出声,而后又去看他们的身后,见又有许多鬼兵前来。   几人也都看到了,哪里还敢留,也未说什么慌忙逃离。   随着他们的离开,岁云暮才再次上前去,同时又见一道金丝快速拂过,直接刺穿它们的头颅,很快就没了动静。   此时地面布满鲜血,残肢血肉落了一地。   并未在此地多留,快步上前去。   凡人是从前头的方向逃来,鬼兵定然也在前头。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处村落中,同样的地上都是残骸,还有大片血迹。   又见一名小孩的哭声传来,转头看去就见几个鬼兵正攥着个小孩儿要分吃,互相撕扯下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瞧着这,醉须君指尖下出现一支玉如意,屈指一弹便将几个鬼兵杀死。   同时那孩子也在鬼兵倒地时摔了下来,岁云暮见状先一步将其抱入怀中。   小孩儿许是被吓懵了,被这么抱入怀中后还轻轻打了个嗝,然后又大哭起来喊着要爹娘。   “二丫!”   与此同时,又闻一道惊呼声传来,下一刻便见一名妇人跑了过来。   “娘!”小孩儿一见哭着伸出手去。   岁云暮见状也知道这是母女,他将人送了过去。   小孩儿虽仍是哭个不停,但比较方才来说要好上许多。   妇人在安抚了片刻后又去看岁云暮,“多谢道长救命,多谢道长救命!”   “无事,道门前不久就已经递了话让你们入陵安城去,为何到今日还未走?”岁云暮虽因伤近期都没有再介入道门的事,但醉须君就在身边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   从当初知道龙脉为结界后,道门就已经在安排凡人撤离结界周围,此地离陵安城并不远怎得今日都还未走。   若不是他们过来碰巧遇上,这小孩儿恐怕已经被鬼兵分食。   “不是我们不想,而是孩子他爹去陵安城时还未领到住处,原是打算领到后再离开谁曾想来的如此快。”妇人此时也是后悔至极,哪怕睡街上也比被鬼兵分食好。   刚刚亲眼看到二丫被几个鬼兵抓着要分|尸,她便被吓得心惊肉跳,好在两位道长来的及时,不然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现在已经没事了,她仍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心惊不已。   岁云暮听闻看了一眼身侧的醉须君,见他摇头也知这些不是道门所管辖,是人境自身的管辖。   大致已然清楚,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那现在速去陵安城,不可多留。”   “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妇人此时哪里还敢在留着,抱着女儿便匆忙离开。   见两人离开岁云暮才再次去看醉须君,然后道:“恐怕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   “恩,再去周边瞧瞧。”醉须君也清楚,应声后跟随着往周边去。   果不其然,后头又遇上了数人,好在之后便没再遇上了,他们才去了陵安城。   并未在城内走动,直接入了城主府。   城主府内留了百余名弟子,以及几位长老。   此次鬼兵入境之事,几位长老正在议事厅内商讨对策,见醉须君前来纷纷引他入内。   岁云暮极少会参与议事,所以他并未入内。   醉须君也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听这些,轻抚了抚他的眼尾,然后道:“那你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就过来寻你。”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去。   屋外繁花三千,美不胜收。   他看着前头的繁花缓缓步下台阶,朝着前头行去。   正在这时,一侧转角院门传来几道说话声,同时又见几名弟子走了进来。   岁云暮侧眸看了一眼,知道是派来陵安城的弟子,收回目光后又去看花坛中的花。   而入门的几人也都看到了他,其中一人更是认出了他,但又有些不确定毕竟已有数月没见。   他看着花丛边的人,试探着唤了一声,“先者?” 第109章   一声先者,周围几名弟子都看了过去。   不过岁云暮离开道门有十年之久,虽说这十年对于道者来看变化并不大,但毕竟是有了间隔,且几个弟子是近几年才入的道门。   所以他们并不认得岁云暮,只听到安子息唤了先者,跟着一块看去。   可见前头的并不是自己见过的几位先者,以为是安子息看岔了,道:“你是不是认错了?”   “认错了吗?”安子息只觉得眼前人熟悉,确实是与那一日在议事厅时看到的人极像,但毕竟就见了那一面,到还真有些不确定了。   正在这时,岁云暮抬起头。   安子息也终于是看清了,真是那一日在议事厅看到的。   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他忙跑了过去,同时又唤了一声,“先者!”   岁云暮也在他的一声唤下转过头,见一名弟子跑了过来,是方才看到的那几个弟子。   他看着人到跟前,疑惑出声,“何事?”   “方才远远看到时还以为认岔了,原来真是先者,先者近来可还好?”安子息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岁云暮,之前在议事厅一别后都有数月没见了。   又见岁云暮眼中的疑惑似是不认得他了,猛地回过神来,他忙又道:“弟子师承丹霞门,师尊道霞真人,先者可还记得?”   “道霞真人?”岁云暮确实有些记不得眼前的弟子,不过在听他提起道霞真人时还真记起来了。   忆起刚从鬼道回来时,在议事厅他是见过一个丹霞门的弟子,难不成就是眼前人。   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道:“你是之前那个弟子?”   “是,弟子安子息。”安子息见状知道他这是想起来了,忙跟着点头。   岁云暮见此也知确实是同一人,看模样是跟随着一块儿来的南下。   只是他记得丹霞门如今就剩下他一个弟子,白江陵会让他来此地吗?   不免有些疑惑,于是他出了声,“你此行过来,主事可知道?”   “呵呵。”安子息听着讪讪地笑了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白江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白江陵可没让他来这儿,是他自己主动跟来的。   怕岁云暮会告知白江陵,他笑过后又道:“先者你可别告诉主事,是弟子自己要来的,弟子就是想来帮忙。”   “自己来的?”岁云暮听闻轻轻皱眉,又道:“现下的事还不到你这个练气的弟子来,我会将此事告知几位长老,让他们派人送你回去。”   虽然道门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但也没到要一个还没筑基的弟子上前线。   “先者不要!”安子息现在倒有些后悔了,早知岁云暮和白江陵是一个想法,他就该偷偷溜走不被看到,做什么上前来。   他在道门几月,连鬼兵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是杀鬼兵为他师门报仇了。   眼下好不容易混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想回去。   他忙摇头,然后道:“我要为师尊报仇,我要杀鬼兵,先者我不要回去,你不要告诉几位长老好不好?”   岁云暮一听他这是心意已决,眉头皱的更紧了,后头道:“你要知你丹霞门如今就剩下你一人,你若死了,你要道门如何见你师尊。”   就剩下这么一个弟子,实力还没有筑基,若是死了丹霞门可真是绝后了。   “我不怕,死又如何,只要能为师门报仇我不怕死。”安子息根本不在乎这些,血海深仇,他只想杀鬼兵为师门报仇。   岁云暮知道这是个劝不回去的,只打算将人强行送回去。   出声时却又听到身后传来询问声,回头看去才发现醉须君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还有几名长老一同出来。   “先者,弟子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安子息一见几个长老出来,深怕岁云暮会告知他们,哪里敢留直接便跑了。   至于其余几名弟子不知状况,见他跑了,在与几位长老行礼后便也跟着跑了。   “怎么了?”醉须君看着已经跑远的几人,目光撇过安子息,随后才侧眸去看岁云暮,“认识?”   出门时就看到两人站在一起说话,似乎是认识。   岁云暮轻轻点头,道:“丹霞门的弟子,之前与你提过。”   “就是那个孤身一人来道门的小弟子?”醉须君听他一提也记起来了,不过他没见过安子息只听岁云暮提起过。   同时身后又传来几位长老的声音,他回过身去,见几人已经到了跟前,出言道:“可还有事?”   “无事,只是看这位小友有些面熟。”几位长老说着又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见状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几人微微行礼,道:“不尘山岁微云,见过几位前辈。”   “不尘山的?”几人一听面色沉了下来,后头又互相看了看,显然也都忆起他是谁了。   为首的玄鹤长老看着他,然后道:“我听闻你前不久才从鬼道回来,还受了重伤,如今可还好?”   “好多了,多谢前辈关心。”岁云暮说着抬起头来。   玄鹤长老听闻他说好多了放宽了心,虽说他们与不尘山的交情一般,只是点头之交。   但毕竟是不尘山遗留下来的弟子,自是要多关照几分。   于是他再次出声,询问道:“你此行过来,可也是为了鬼道之事?”   “恩。”岁云暮点头,又道:“不知现下情况如何,我与剑仙从前头过来见还有许多凡人没有来陵安城,此事前辈可知情?”   道门已经放下话数日,但还是有凡人留在那儿,也不知这件事几位长老知不知情。   几位长老一听此话皱起眉,显然并不知此事。   “此事老夫会去询问,加派人手去催促。”玄鹤长老再次出声。   岁云暮听闻也没再多说,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后头又说了几番话,几人才散。   看着几人离开岁云暮才收回目光去看醉须君,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知在看什么。   他疑惑应声,然后道:“怎么了?”   “没事。”醉须君摇了摇头,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他伸出手就搂上了他的腰,而后一施力道竟是将他给抱了起来。   岁云暮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以至于被这么抱起来后双足顺势勾上了他的腰,同时又去看四周。   见什么人都没有,他才又去看醉须君,眼含不悦地道:“到处都是人,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怕被看到。”说着就要从他的身上下去。   只是这人抱的紧,根本无法动弹。   甚至下一刻他还被抱着往院外去,知道外头有许多弟子守着,且几位长老也才走,这么出去肯定会被看到。   “放我下来,让外人看到如何是好。”他压低了嗓音出声,同时又去掐他的脸,试图让他放自己下来。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醉须君的脸皮这么厚,明明在南城时,这人连碰都不敢碰自己,平日里也都是温文尔雅,现在可倒好,时不时就发疯。   “早上出来急,还没给你上药,我怕你走累了就抱你回去。”醉须君笑着出声,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这么抱着他回去。   岁云暮一听此话真是愈发的无奈,下意识就要回话,不过还未出声他到是先听到周身有脚步声传来,似乎还不少。   当即他便低下头将自己藏在醉须君的怀中,紧紧挨着,躲避来人。   同时又听到耳边传来笑声,哪里不知这人是在笑什么,气的张口就咬在他的颈项边上。   咬下去时力道并不重,只是为了发泄罢了。   醉须君被他咬的是有些心猿意马,只觉得心里边儿痒痒的,愈发的喜欢岁云暮了。   又见前头行来几名弟子,他稍稍抬手用衣袖遮去了岁云暮的身形,只露出一头发丝,红绸发带落于身侧。   而后便快步离开此地,去了城主府的客房,是弟子暂时收拾出来的。   在被抱着坐在床上后,又见醉须君蹲下来帮自己脱鞋袜,动作轻柔。   但因方才的事岁云暮并不想理他,所以在看了一眼他就撇过头去。   醉须君轻轻揉了揉他白净的双足,抬眸去看他,见他看着别处也知道这是在生气,面容冷峻,格外好看。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后才道:“没人看到。”   此话落下岁云暮便皱起眉,冷眸瞥向他,见他蹲在地上正在帮自己揉脚,足尖一勾便踏在他的胸膛上,然后道:“难道你想别人瞧见?”   “自然不想。”醉须君哪里会舍得让别人看到这般娇气的岁云暮,自然是要自己藏起来看才是。   知道他现在还在气头上,稍稍收敛了一丝笑,“下回定不会了,我错了。”   岁云暮见状自是不信他的,毕竟这人胡乱作为的事做的可不少,偏偏这人认错还挺快。   看着眼前这张面孔,他就是有再多的不悦这会儿也都没了,心中郁气散了一些然后才又轻轻应了一声,算是顺了他。   后头又见他继续帮自己揉脚,只觉很是舒适,不由得抬腿往他的怀中靠,随后又去看周围。   皆是陌生的摆设,瓷器摆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看醉须君,道:“方才与几位前辈议事可说了什么?”   “恩。”醉须君应了一声,后头又道:“提了一些近些天发生的事,以及之后应对的办法。” 第110章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一手撑着下颌低下了身,看着他如此熟练的动作,不由得轻笑一声。   醉须君听到了,抬起头来,见岁云暮低着头就在自己的眼前,漂亮的桃花眸中还染着笑。   以前每回看到时,岁云暮的眼中都没有笑,永远都是孤寂,尤其是在鬼道的时候。   而如今这抹孤寂少了许多,时常心情不错。   他收了手然后扶着他的腿往怀中靠了些,这才抬头去吻他,然后道:“估摸着这几日都要住在这儿,等过些时候我再陪你回不尘山,好吗?”说着又在他的唇角添了一吻。   “恩。”岁云暮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后头又抬腿踢了踢,示意他继续帮自己按。   醉须君将他的双足抱在怀中,又见他犹如猫儿般的慵懒没忍住又去吻他,心尖柔软甜腻,眼前的人是自己的。   缠绵沿着他的喉线缓缓落下,最后咬上了他的喉结,想要在上头再添个吻痕。   岁云暮在他的动作下微微仰头,眼眸迷离,身子不由得往他身上靠。   两人紧挨,亲昵无间,红衣似血落于地面,将那一袭白衣都给遮掩,朵朵金莲盛开,美不胜收。   “先者!”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唤,下一刻一名弟子跑入屋中,手里还拿着一碟荷花酥。   许是遇上了什么高兴事,他入屋时脸上都是笑。   但在看到床边亲昵的两人时他却又一愣,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岁云暮也在他入门时转头看去,见是安子息,眼眸中的迷离散了,道:“有事?”   “我......我......”安子息此时也终于是回过神来,手上糕点不由得递了递,只是说话声却是断断续续。   同时又见醉须君看来,当即便认了出来,语无伦次地喊出声,“我什么都没看到,前辈我什么都没看到?”话落跑出屋去,嗓音都在发颤,可见被吓得不行。   不过在出门后他却又停下了步子,脑海中也都浮现出方才两人的模样,他好似看到剑仙前辈在咬先者的脖子。   顿时他又想到前不久几个认识的弟子给他看的那些图册,想到书里的和刚刚看到的,哪里还不知是什么意思。   所以......所以刚刚他们是在双修!   想通了后,他连脸都涨红了,除了之前被喊着看过一些图册哪里见过这些,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攥着碟子的手都在发抖。   而在他跑出去后岁云暮才收回目光,低眸时见醉须君也看着门边,知道为何这人跑了,定是让醉须君给吓得。   又见他的发丝落在面庞边,一手撑着下颌,另一手则轻轻拨弄着。   醉须君也在他的动作下转过头看向他,然后道:“丹霞门的那个?”   前头才见过,不过也不确定。   “恩。”岁云暮应了一声,又道:“应该是找我有什么事,我出去看看。”话落起身,又穿了鞋袜才出门去。   此时安子息还站在外头,背对着门一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他看着前头的人,出了声,“来寻我可是有事?”   正是这一声,将安子息混乱的思绪都给唤回,同样的也被吓得一个激灵。   缓缓回过头,见岁云暮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又忍不住去看屋里头,寻着醉须君的身影。   岁云暮自然看到了,疑惑地又道:“寻他?”   “不不不,不寻剑仙前辈。”安子息一听他这话,就怕他回去唤醉须君,吓得忙出声。   刚刚醉须君的目光他也还记得,似乎是要杀了他,好不容易出来了,他可不敢再去见。   又见岁云暮疑惑,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说来这儿的目的,忙将手中的荷花酥递过去,道:“先者,这是陵安城特有的荷花酥,我前两日来的时候吃了,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先者你可别告诉几位长老我的事,我保证不会冲在最前面。”   刚刚跑走后,他左想右想觉得还是得让岁云暮瞒下,不然他就是跑了,只要岁云暮开口,几位长老肯定还是会把他送回去。   来道门这么久了,他一个鬼兵都没杀到,只能听那些出去回来的师兄师姐们说,实在是难熬。   所以这回入南下,跟着几个相熟的师兄们他就来了,就是因为此行的几位长老都没见过他。   还以为能瞒天过海,谁曾想就遇上岁云暮了。   岁云暮见状知道这是个劝不回去的,不过也好,前头的人死光了他们这些未能筑基的总有一日也会上前线。   且这安子息还是丹霞门的弟子,本来就是抱着杀鬼兵的心来的道门,若是不让他出来难免会出什么岔子,就好比现在。   留下来看看也好,省的胡闹一通人死在外头,主事还不知道。   并未再提此事,只转了话语,道:“杀了几个鬼兵了?”   “恩?”安子息见他一直没有出声,只当这是不同意让他留下,失落的不行。   谁曾想突然问起杀了几个鬼兵,这是同意让他留下了吗?   眼中失落全算,他连连点头,但很快却又低下头,讪讪地笑了笑,道:“几位师兄一直让我留在后头,到现在为止我也就杀了两个。”   说完又有些泄气,都来这几天了,他也才杀了两个,师兄们都杀了几十个甚至还有百余个,就他才两个。   “不算太差。”岁云暮看着他出声,后头又道:“既然要留下便不可莽撞,自己什么实力该清楚,主事那儿我会递信过去。”   “弟子明白!”安子息一听知道这是真的让他留下来了,忙笑着应声。   方才因为只杀了两个鬼兵的不适此时也都散了,满心欢喜只打算回去与几位师兄们说道,不用躲躲藏藏了。   将手中糕点塞到岁云暮的手中,他又道:“先者这糕点可好吃了,你尝尝,弟子要去帮师兄们的忙,弟子就不留了。”说着又行一礼,然后才离开。   虽然不能和师兄们一样走在最前线,不过也不用担心被发现自己偷跟来,从而受罚,可能还会连累师兄们受罚。   想到这儿,他是极其高兴,走起路来都犹如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岁云暮见人走了才低头去看手上的糕点,淡淡的甜香缓缓而来。   他拿着糕点回了屋中,见醉须君坐在床边走了过去。   “说完了?”醉须君伸手,将他抱着坐在怀中,低眸又去看他手上的荷花酥。   知道是安子息送来的,他拿了一块尝了一口,同时皱起眉头。   “怎么了?”岁云暮见他皱眉,疑惑地出声。   醉须君没有出声而是轻轻摇头,后头才道:“难吃。”   “那便不吃吧。”岁云暮说着将糕点摆在边上,然后起身脱衣。   到是没有全脱,只露出了右手臂,然后他道:“上药吧。”   “恩。”醉须君轻轻点头,又将糕点往边上移,确定岁云暮瞧不见后才取了药膏准备替他上药。   已经连着有多日,手臂上的骨头已经彻底长好,经络应该也就这两天了。   看着他白皙的手臂,伸手轻抚了抚,抬眸又去看他,“这两日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岁云暮摇摇头,骨头长全后便不怎么疼了,就是这两天手用不上劲,应该是与经络还没长好的原因。   他微微抬手,细白的指骨半曲,试着握拳。   奈何实在是没什么劲,只能简单的收拢,至于握紧拳头却是不行了。   醉须君也看到了,心疼不已,不过好在熬过去就没事了。   他轻轻拉着他的手揉捏,抬眸时安抚着道:“没事,药再上两日就好了。”   “恩。”岁云暮到也没太在意,既然穆云烟说可行自然是可以的。   后头又被抱着上药,药香味弥漫,驱散了屋中的冷香。   *   之后两日他们一直住在陵安城,鬼兵的进犯也是越来越频繁,似乎是要将南下结界冲破,鬼君亲自进犯,一时间民不聊生。   鬼道众将领与先者也都出现在南下,似乎是已经放弃了北地,南下的位置更为严峻,城内哀声不断。   这日入夜,岁云暮随同醉须君去了城中,他的手经过这两日已经差不多好了,虽然持剑还有些困难,但只要再练习两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几日来他都留在城主府内,醉须君几回都是夜半才回来。   今日难得回来早,便去了城中走动。   城内如今有些空荡,许多商贩以及一些钱银多的都早早逃出了陵安城,现留在城内的只剩下一些寻常普通人和住在周边村落的凡人。   因铺子都没了人,干脆都搬到铺子里面住。   途径一家首饰店,见店铺前停了一辆马车,几个小厮正在不断地从铺子中搬东西,铺子内还站着几人。   掌柜正看着小厮们搬东西,时不时还说道两句,让他们小心些。   后头他才去看边上另外两名掌柜,道:“这算个什么事嘛,我还以为道门的人有多厉害,想着不用搬,可看现在的模样道门的人是一点用都没有,再留着指不定得死在这儿。”   “就是,还仙人呢,连个鬼兵都杀不死,还是早些离开才好,省的被道门的人连累。” 第111章   “幸好东家先做准备,不然等那些道士,指不定我们怎么死的。”   “是啊,一个个我还以为多厉害,连个鬼兵都挡不住,还要逼得我们逃走。”   几名掌柜挨在一块儿说道,眼底也都是鄙夷。   突然一名小厮脚下一滑,猛地就撞到了前头的小厮身上,手里拿着的雕花木盒也都摔了出去。   不过好在,边上的一名小厮伸手给接下来,东西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那名小厮一见,忙上去拿。   几个掌柜都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恼怒,厉喝道:“小心着点,里头的东西砸一样都不够你们赔的。”   里头的金银玉器,哪个是他一个小厮能买的。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小厮也被吓得不行,里面的东西他没有一个是赔得起的,而且这一摔就是一整盒。   那要都坏了,赔起来把他卖了都赔不起,幸好没坏。   他松了一口气,拿着箱子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小心。   正在这时,有小厮走了过来,他看着几个掌柜,道:“都已经搬上去了。”   “都搬上了,没纰漏?”掌柜听着此话又去看外头,见几个小厮将剩余的几个箱子往马车上般。   转头时又见跟前的小厮点头,知道这是都装好了,于是他去看身后的两名掌柜,道:“都装上了,我们也快走吧,省的又出乱子。”   “那就走吧,留着也是死。”   “就是,我看到时道门的定然会弃城,我可不想留在这儿。”   几人说道着快步出了铺子,但才下台阶就看到了站在马车边上的两人。   几个掌柜都是有眼力见的,能够做到掌柜的位置便是能察言观色,自然能认得出那两人,应该是道门的人。   虽说面孔有些生,但这几天来逃离陵安城的人多不胜数,谁还会往陵安城跑,除了那些无处可去的人便也就只有道门的了。   且看两人的穿着,怎么也不该是那些逃难来的,所以也只能是道门。   为首的掌柜收起那股子不悦,笑呵呵地上前去,“二位来的不巧,这会儿正好关门,不然二位等明日再来,到时定好好招待。”   岁云暮看着掌柜凑到跟前的笑,目光又落在那辆马车上。   而他的目光掌柜也看到了,忙又解释出声,“这是东家要的,说是要查验,小的也不知道是要查什么,东家的事小的也不敢多问。”说话间又是笑呵呵的。   只是那抹笑却是未达眼底,甚至还想着让他们赶快走,也好快些离开陵安城。   不过毕竟是道门的人,也不好面上撕破脸皮了,也只能陪笑。   岁云暮又岂有不知他的意思,至于马车上的东西,大概清楚他们是要做什么,逃难。   又见掌柜赔笑,他出了声,“不用了。”   “那等明日二位再来。”掌柜笑着再次出声。   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才越过他往前去。   而随着他的离开,掌柜的才收起笑,轻轻哼了一声,“道貌岸然,要不是这些道士,鬼道怎么会来,我看该走的是他们才是。”   “你可别瞎说。”边上的另一名掌柜听他说这些皱了皱眉,虽然他也极不喜欢鬼道与道门,但鬼道是因何而来还是清楚。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事都淡了许多,但这些还是清楚的。   前头那名掌柜并不以为意,反而往前呸了一声,又道:“你信他们,我是不信,就他们活的久,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哪有一个活过两百岁的,就是皇帝都活不过,他们这些道士一活就活个上千年的,谁知道那些事是不是他们编撰出来的。”   “还是少说为妙。”方才劝说的掌柜见他越说越离谱也是无奈,再者人都还没有走远,给听见那就不好了。   至于鬼道究竟是为谁来的还真说不上来,但现在说这些也无用,还是逃命要紧。   他催促着又说了两句,他们这才离开。   而他们的话岁云暮听得清清楚楚,以前不知凡人对他们道者是何看法,如今一听竟是这样。   “不必理会他们。”醉须君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甚至他听过的更多。   就像他们所说的,凡人不过短短数十年的寿命而他们道者却有千年甚至万年的命,从鬼道入侵人境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早不知轮回多少次。   至于那些话听多了也就不在意了,不过就是担心岁云暮会胡思乱想,才出言安抚。   岁云暮知道他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便转了话语道:“有些饿了,这个时辰也不知还有没有摊子在。”话落去看前头。   街上空无一人,曾经繁华的陵安城眼下也只剩下了一片空寂。   约莫走上片刻在一处街角的位置出现了一家素面摊,摊主是位老者,此时正站在锅前煮面。   摊子前摆了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坐着个小孩,手里还拿着个木偶人,正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不过在注意到前头来人时,他又忙从凳子上起身,最后小跑着到了老者的身边,小心扒着他只敢露出半颗脑袋去看来人。   老者也在他的动作下回过头,见岁云暮与醉须君忙放下手中汤勺,又见两人衣着华丽不由得拿衣裳擦了擦手,然后才上前去。   他看着两人,笑着道:“道长是要吃素面吗?”   “可要收摊了?”岁云暮因着方才首饰店掌柜的话询问了一句,同时目光又去看藏在老者身后的小孩。   小孩见他看来忙又躲了回去,似乎是怕生。   老者也注意到了,轻轻拍了拍小孩儿的手,示意他出来。   小孩儿又往他后背缩了些,不敢出来。   这让他有些无奈,但也没再去喊他只去看岁云暮,满是歉意地道:“是我孙子,怕生,道长莫见怪。”   “不会。”岁云暮轻轻摇头,又道:“要两碗素面。”话落才低身坐下。   老者听闻点头,然后去煮面。   这会儿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四周格外寂静,偶尔能见一两个人匆匆忙忙路过。   素面上来的很快,只撒了点葱花,热气腾腾的。   醉须君取了筷子递给他,“有些烫,小心些。”   “恩。”岁云暮应了一声,同时又注意到那名老者还站在身侧,疑惑地去看他。   见他一副有什么想说却又不敢说,他放下筷子,询问道:“老人家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老者见他问了,原本还有些不敢说,这会儿到是敢了。   他又擦了擦手,然后道:“道长咱们陵安城不会出事的,对吗?”   这几日来逃出陵安城的人许许多多,他老了没有那个力气,再者便是舍不得。   在这儿住了几十年,要他离开哪里舍得,而且他这身骨头根本走不了几天。   想到这他又愁眉苦脸起来,轻轻叹了一声气。   岁云暮听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按这几日的情况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事,人境的结界并未有什么问题且道门已经增派人手前来南部。   只要将鬼兵清理干净,南下也就安全了。   他点了点头,道:“老人家不用担心,道门既然守在这儿便不会让你们出事。”   “好好好。”老者一听此话便知道门会一直守在这儿,方才的愁色这会儿也都散了,笑着又道:“我再给两位道长煮面去,道长再等等。”话落转过身去忙活。   至于那名小孩儿则一直看着岁云暮,不知是在看什么。   从方才开始岁云暮就察觉到了,从储物袋中取了颗琉璃珠子摆在桌边。   珠子晶莹剔透,隐隐能看到里边儿有阵阵流光在浮动,模样格外的漂亮。   小孩儿哪里见过如此漂亮的东西,当即便瞪大了眼,好奇的不得了。   见那珠子就摆在桌边,他甚至能够看到里头流光在转动,挪了挪步子想要过去。   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他又缩回了桌子边上,只敢扒在桌沿边,眼珠子转了转继续盯着那颗珠子。   “真好看。”他轻轻念了一句,眼中的好奇也更深了。   岁云暮自是瞧见了,忍不住轻轻笑了笑,随后又拿了颗琉璃珠子摆在桌上,同先前那颗摆在一块儿。   正是如此,两颗珠子碰撞下,里头的流光竟是瞬间穿透珠子到了另一颗珠子中,两颗珠子的流光不断旋转交换。   小孩儿一见,眼都直了。   “喜欢那孩子?”醉须君见他一直在逗那孩子,只当是喜欢了。   岁云暮也在他的话下转过头,然后轻轻摇头,笑着道:“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是吗?”醉须君到是没发现这点,说道间也去看那孩子。   不过他才看去,那孩子竟是躲了起来,似乎是在怕他,眉宇轻轻一挑。   岁云暮看到了,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别吓他了。”   “我没吓他。”醉须君可真是受了冤,他何时吓那孩子了。   后头的话也没再说,转过头陪着去吃面。   而随着他的回头,那孩子才又钻出来,看了一眼吃面的两人然后又去看那两颗珠子,实在是漂亮。   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珠子,里头还有东西在飘。   终于是没忍住,他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去了岁云暮的身边,看着那两颗珠子然后又去看岁云暮,道:“哥哥,我能看看珠子吗?”说着还指了指。   岁云暮早在他过来时就有所察觉,本以为这孩子会一直躲到他与醉须君离开,现在一看这琉璃珠确实是吸引人。   他侧眸看去,见小孩儿乖乖地站在自己的身侧,放下筷子轻声询问,“那你能告诉我,为何一直看着我吗?” 第112章   小孩儿听着他的询问不由得又缩了缩脖子,双目圆碌碌地睁着,到是有些可怜了。   岁云暮见状也没再问他,将珠子拿起递给他,“拿去吧。”   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亮光,愈发的漂亮。   小孩儿一见眼睛都看直了,伸手就想去拿。   也是同时,老者注意到了桌边的动静,一见自己的孙子要去拿两位道长的东西,忙上前去。   他一把拍在小孩的手上,喝了一声,“胡闹,怎么能拿道长的东西。”   说罢他又去看岁云暮,满是歉意地道:“实在抱歉,不然今日的面就不收道长的钱了,对不起对不起。”连连道歉,同时还按着小孩的头一块儿道歉。   小孩儿被打了手有些疼,但还是乖乖地认错。   岁云暮见此轻笑了笑,然后去看老者,道:“无事,这是我给他的。”话落便将两颗珠子递过去。   “使不得使不得。”老者见状就要去推拒,不过已经先一步被放到了小孩儿的手中。   这让他很是为难,去看岁云暮,“道长这......”   “没什么,只是寻常珠子,不值钱。”岁云暮摇了摇头,只是一些寻常的珠子,不尘山有许多。   不过这也仅限于不尘山,别处还真没有,这是不尘山的仙尘珠,就是个小玩意。   老者一见那珠子就是个好的,哪里不知岁云暮只是客套了一句,而且又是仙人的东西。   但见小孩儿特别喜欢,也只得作罢。   岁云暮不再言语而是收回目光,打算吃了面后就回去了。   只是才转过头,就见小孩儿出了声,“你长得和小九真像。”   岁云暮一听这话微微一愣,然后回头去看他,疑惑地道:“谁是小九?”   “小九就是小九。”小孩儿乖乖地出声,后头又道:“小九说他在找爹爹,你和小九生的这么像,所以你是小九的爹爹吗?”   他说完后又去拉老者的衣裳,指着岁云暮便道:“爷爷,他是小九的爹爹吗?”   老者听着他的话回头再次去看岁云暮,见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一袭红衣张扬,面容姣好。   这一看,好似还真有些像,刚刚也没细看,现在倒是看清了。   不过也只是像而已,小九那孩子一看就是被人丢弃的,怎么也不该是道长丢弃。   于是他伸手拍了拍小孩儿的头,“别胡说。”   “可是真的像。”小孩儿撇着嘴出声,似乎是不明白,明明娘说自己和爹长得像。   现在小九和这个人长得像,为什么不是小九的爹爹,很是不解。   岁云暮自是看出了老者眼中的那一抹诧异,莫不是自己与那小九真的生的像。   只是他自小就被师尊带在不尘山养,身边除了师兄师姐们便只有师尊从未听过自己有其他什么亲人。   再者就算真的有,都过去一千二百年了,也都死完了。   但看老者的模样,他还是询问了一声,“我与那小九生的像?”   “只是小孩胡说的,道长莫见怪。”老者出言解释。   岁云暮轻轻点头,又道:“小九是何人?”   “是个苦命的孩子。”老者一提起小九就叹了一声气,眉头紧皱,又道:“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把他丢了,小孩子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就看到他捧着土吃,我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碗面,真是可怜。”   他说着又去看岁云暮,道:“那小娃娃生的漂亮,与道长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人都有相似,只是像而已。”   “竟是如此。”岁云暮听闻此话轻轻应了一声,又道:“那可知小九在何处?”   与他生的相似的小孩,到是稀奇。   “就那回见到他了,之后就没见过了。”老者摇了摇头。   岁云暮见状收回目光,然后就见醉须君盯着自己,眉头一跳。   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多解释而是低头吃面。   回去时天色已暗,城主府内一片寂静,只留有几个弟子。   才回屋他就被攥着去了床上,同时又被按着躺在被褥间,颈项上的亲吻也随之传来。   似乎是有些急切,扯着他的衣裳就要脱了。   从刚刚还在面摊时他就知道醉须君的情绪,平时就醋劲大,现在一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哪里压得住。   他被迫仰头,缠绵已经落在他的喉结上,此时衣裳彻底被解开,纤细的身形也随之映入眼帘。   醉须君伸手按上他的肚子,软绵绵的。   也正是这一按他没有再动作,只靠在他的颈项边亲昵的厮磨,片刻后才出声,“微云那孩子与你没关系,对吗?”   与岁云暮长得像,那时听到时他差点将手中的筷子给折断,甚至当时就想将人抱回住所。   他的微云怎么会有人和他生的相似,而且还是个孩子,相似的还被认错。   心里边儿就像是被人攥住了般,疼得他难受。   岁云暮看着眼前的人只觉想笑,他这一生都在为道门卖命何来儿女情长,若不是之前遇上了君和,估摸着他可能到死都不会寻道侣。   既然都没有道侣,哪里来的孩子。   不过看他这幅模样,到是起了闹他的心思,轻轻应了一声后便出声,“也许是有,既然与我生的相似,说不定真可能是我的。”   此话一落醉须君已经抬起头,下一刻咬上他的唇,似乎是要把他吃了般咬的极狠。   很快便尝到了腥甜,竟是给咬出了血。   岁云暮疼的皱眉,同时知道再不解释这人估计得闹起来了,稍稍推开他,然后道:“诓你的,我为道门出生入死了千年,之后十年也都在鬼道,何来孩子,不过只是个相似罢了。”   “恩。”醉须君此时也有些恢复了些情绪,以岁云暮的性子确实不可能会有。   他这个性子本来对感情就冷漠,要不是自己当初用君和的身份趁机入了他的心,恐怕真不可能将人哄过来,毕竟修有容用了千年都没有。   既然是这般,那也就不可能会有其他人,也更不可能多出个孩子来。   再者,不尘山的事也让他对感情愈发的冷淡,是自己多心了。   他看着岁云暮唇上的血珠,满是歉意的一一舔去,然后才道:“对不起。”   “醉大剑仙的醋坛子这么多,真酸。”岁云暮说着笑了起来,后头还伸手去捏他的脸,似乎是将他的脸当做泥一般。   醉须君自然清楚这些,对于岁云暮他总是有患得患失的心思,就怕哪一日醒来发现都是假的,微云不是他的,也不曾认得他。   他低头靠在他的额间,然后道:“我以后改。”说着还轻轻蹭了蹭,最后又去吻他。   搭在他身侧的手顺势又去按揉他的腹部,掌心温热愈发的柔软,甚至还在想象着若自己与岁云暮有孩子,那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是像岁云暮,还是像自己。   “怎么了?”岁云暮见他一直按着自己的腹部也没个动静,疑惑地出声。   醉须君抬起头,轻轻抚着他的发丝,然后才在他不解的目光下摇头,“没什么,你今日身子可还有不适?”说着从他的身上收回手,抱着他坐了起来。   “今日到还好。”岁云暮笑着摇头,同时又去拢衣裳。   全让他给扯乱了,醋劲真不是一般的大,抬头瞥了他一眼。   醉须君看到了,心里边儿的欢喜也是更甚,忍不住抱着他往自己怀中坐。   他有些爱不释手的又靠在他的颈项边,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真好。”   “好什么?”岁云暮不知这人又怎么了,伸手抚上他的后背。   醉须君没有出声,只这么抱着他。   岁云暮没辙也就由着他了,低头靠在他的发丝间,目光又落在他的发冠上。   道冠如玉,银绸散落还有颗颗玉珠一同落下,与那发丝缠绕在一块儿。   瞧着这,他伸手抚了上去,将那珠子捻在指尖把玩。   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样,只觉得这珠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按说他已经看过醉须君的发冠数次,上头的花纹饰品也都清楚,但看着这珠子时竟是觉得熟悉。   明明也只是最寻常的珠子而已,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不解,捻在手中片刻,才出声,“你道冠上的串珠可有来处?”   “串珠?”醉须君轻念一声然后才抬起头,见岁云暮正看着自己的发冠,伸手便给解了下来。   见道冠上确实有串珠,他又去看岁云暮,“这好似是寒山珠。”   “寒山珠吗?”岁云暮将那颗珠子捻在手中细看,眉头紧拧是愈发觉得自己好似在哪儿看过。   猛地,他想到了什么,伸手就见一柄白莲拂尘出现在他的手中,上头有朵朵白莲。   他对着那朵紧闭的白莲轻轻施法,莲花盛开从里头掉出个红色珠子来。   将珠子接过与那寒山珠放在一块儿对比,然后他发现两颗珠子竟是极其相似。   虽说颜色各异品相也不相同,但珠子的触感以及气息却能看出,这是出自同一种玉,是寒山玉。   只是为何师尊的拂尘上会有寒山玉,他对此很不解,抬头又去看醉须君,“寒山玉可是常见?”   他并未听过寒山玉,不知这玉来历。 第113章   隐隐间,他甚至觉得这颗珠子兴许与忘山关一事有关。   他再次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两颗珠子。   醉须君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必定是与忘山关有关。   抱着人又往自己的怀中坐了些,他才从他的手中接过那颗红色的珠子。   珠子圆润,细看还能看到珠子上留了小孔,似乎是准备用银丝串起来的。   将珠子递到岁云暮的跟前,他道:“寒山珠到是不稀有,以往一些仙门大多都会用这些来点缀衣物或者是道冠发绸什么的,要说稀有的也就是它的色泽。”   “寒山玉大多都是玉色,红色的寒山玉确实少见,会不会是你师尊得来后留着亦或者是你师尊衣物上的,你可记得你师尊离开那一日的穿着?”   说来这些,他到也觉得兴许是无上真人的,死时意外将这颗珠子收入在拂尘中。   “走之前吗?”岁云暮听闻细细想了想,只是他也有些记不大清了,毕竟都过去了一千年。   甚至那时他一度希望自己能什么都不记得,能忘记那些事,这样就不会再自责了。   他轻轻摇头,“我只记得师兄师姐们被送回来时浑身都是血,不尘山的地都被染红了。”   红的刺眼,就像这颗珠子一样。   说话间,他缓缓低下眸。   醉须君见状揽着他靠在怀中,同时还将那颗珠子给放了回去,这才安抚着道:“那等这里的事都处理好了,我们再去问问可有什么人见过这珠子,毕竟是红珠,也许会有人记得也难说。”   清楚让岁云暮再想下去,估摸着夜里又得梦到那些事了。   好不容易这几日岁云暮没再梦到过,别又因为一个珠子惊扰到他才好。   岁云暮明白,没有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   他抬眸靠在他的肩头,双手也顺势揽上他的背,全身心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夜色渐浓,又坐了一会儿他才沐浴歇息。   月光顺着窗户落入屋中,里头是一片清冷。   岁云暮靠在醉须君的怀中,有些困乏的打了个哈切。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睡得早,明明这会儿也才入夜,他就有些犯困了。   又注意到醉须君赖在他的颈项边亲吻,还有啃咬后的疼意酥麻传来,他又去看他,道:“留在别处,这几日城主府的弟子多,实在难看。”   知道这人总喜欢在他的脖颈上留这些,若是往日里也就由着他了,但眼下有这么多弟子在,让他们瞧见了实在是难看。   醉须君一听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依依不舍的去吻别处,在别处留属于他的印记。   一个个亲吻落下,似乎是要在他的身上都烙下自己的记号,那是留了许多。   后头还拉着他的手,抬眸时去吻他的下颌,而后又去唤他,“微云,微云。”   岁云暮本就有些犯困,被他这一番亲吻也只觉得舒适愈发的困觉,昏昏沉沉的都要睡过去了就听到了他的唤。   缓缓睁开眼见他就在自己的跟前,轻应着与他厮磨了一番,然后才道:“怎么了。”   “我想。”醉须君拉着他的手轻轻攥了攥,示意了一番。   岁云暮此时也注意到了掌心下的暖意,漂亮的桃花眼半阖,里头还带着一丝困倦。   知道他的意思,靠在他的耳边去帮他。   终于是在快要散去时,他的身子被抱着躺入被褥间,而后有不适传来,同样的还有阵阵暖意涌来。   他皱着眉去看他,嗓音沙哑,道:“刚沐浴。”   “想和你生个小微云。”醉须君听着他的指责也不以为意,反而还笑着靠在他的颈项边,厮磨亲吻。   岁云暮眉头皱的更紧了,攀着他的肩头想从他怀中出去,可才有动作这人就又抱紧了,而且还感觉到一些湿润顺着落在床榻上。   他只觉无奈,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手上,掌心有些红润,指尖上还残留着一些水渍。   又去看他,见他还不肯离开也只得作罢。   不知过了多久,这人终于是消停了,他也是愈发的困。   半靠在他的怀中,然后才道:“帮我清理干净,留着难受。”话落缓缓闭上眼。   “好。”醉须君轻轻点头,起身时又去看两人亲昵的模样,岁云暮衣服凌乱,隐约间还能看到里头。   他伸手去掀开,见他的小腹平坦白皙,不由得伸手按了按。   然后他就听到岁云暮传来不适的声音,抬起头见他皱眉了,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不大舒服,你出去。”岁云暮现在极其的不舒服,刚刚还未有突然就浑身难受起来,就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咬他,不仅仅如此还有些堵的慌,难受的厉害。   不由得他去推醉须君,想要他出去。   “好,我出去。”醉须君一见忙离开,抱着他坐起身来,然后又伸手摸了上去。   这回到是没有去按,只轻轻抚着。   岁云暮也在他离开后稍稍好受了一些,但还是不舒服,头也有些昏。   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实在是厉害。   自从那一日听过云梦归的话后,他大概有点清楚不能与醉须君再双修,只是他一直没明白为何会这样。   他白着脸睁开眼,见醉须君满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知道是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   轻轻摇头,他道:“没事,应该是暗伤还没好,穆云烟的药还有吗?”   “有。”醉须君快速取了药来给他喂下,然后又运了灵气注入他的体内,促使药效发挥到了极致。   正是如此,岁云暮身上的痛才渐渐散去。   他有些疲惫地去看醉须君,哑着音道:“君和你陪我说会儿话,好吗?”   “恩。”醉须君见他这幅模样心疼的不行,轻应一声后就靠在他的额间,又道:“要不要我再说说你师尊的事?”   知道岁云暮不舒服的时候喜欢听他讲无上真人的一些事,这回估摸着也不例外。   不过岁云暮却是摇了摇头,他道:“君和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同你说的那人吗?鬼道的少主。”   “他?”醉须君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到鬼道的少主,将他黏在耳畔的发丝捋到一边后,又道:“他怎么了,这几日他又来找你了?”   此番话落他不由得皱起眉,隐隐觉得那个人可能就是在阴阳地见过的人。   “不是。”岁云暮说道间抬起头靠在他的颈项边,然后又道:“我那一日不是与你说他让我同你不可再双修,并非是糊弄你,君和我怀疑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每次我与你双修时我的身子就会不适。”   “之前我也以为是暗伤,但那一日他说过后我便觉得与暗伤并无关系,若仅仅只是暗伤不至于每次都是双修后不舒服,也许是我体内有什么东西会受仙息刺激然后导致我每回行事后都难受。”   他如今能想的是,留在他体内的东西会受仙息刺激。   按说他自身体内也有仙息,平时也该会疼才是。   可并没有,也就是说那东西在他体内已经适应了他的仙息,所以才在平日里时没有任何作为。   而他与醉须君双修时,两者的仙息会相融已达到修炼,而那东西便躁动起来,就如同是与他体内的仙息起了冲突般。   穆云烟曾说是因为醉须君的仙息太过强劲才会让他的身体不适,但毕竟是双修,双修时即使醉须君的仙息再如何强劲,都会与他相融。   可非但没有相融甚至起了大的反应,就好似,好似是那东西在与他的仙息抢夺醉须君的仙息一般。   两者起了冲突,从而导致他身体不适。   他皱着眉,没再出声。   “你的意思是你体内有东西,是在鬼道时留的?”醉须君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的不适可能与暗伤无关而是与他体内的东西有关。   只是那东西是什么不知道,是在鬼道时留下的吗?   “不清楚。”岁云暮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知情况,若不是云梦归提起可能他也会觉得是暗伤引起的。   但那是什么?   突然他忆起了一件事,出声道:“我猜可能是那杯茶,宴痕曾用你的模样制造幻境困住我,在里面我喝了他给的茶,应该是那杯茶的问题。”   话落他缓缓闭上眼,心底涌上来一丝冷笑。   那一日还是大意了,不该因那人与醉须君拥有相同的容颜而懈怠。   他依偎在醉须君的怀中,许久未再言语。   醉须君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那杯茶是因为自己喝的。   低头靠在他的发丝间,眼中也都是歉意与无奈,随后道:“是我不好,我送信让南山仙翁过来看看,也许他能查出留在你体内的是什么。”   既然穆云烟与他都看不出岁云暮体内有什么,也许作为圣者的南山仙翁能看出。   岁云暮点了点头,然后睁开眼去看他。   见他眼中布满歉意,知道是因为方才自己说的话,心底对于宴痕的冷意散去了一些,笑着仰头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   浅浅地与他缠绵了一会儿,他才收回,指尖轻抚着他的唇,这才道:“别担心,也许是他故意胡说的也说不准,一切等南山仙翁来了再说。”   “恩。”醉须君知道他是在安抚自己,心疼得点了点头,然后靠在他的耳畔边。   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突然又忆起那一日自己回去后,岁云暮好似特别热情。   猛地他便想通了,眉头一皱,道:“所以那一日你是为了试探他的话,所以才一直想要?” 第114章   那一日回去时,岁云暮极少数的主动求|欢,似乎还求了好几回。   虽然那时自己也确实是想要他,所以也没有看出他有什么不妥,反而极其喜欢他迎合自己。   可现在想来,那时根本就是这人故意为之,就为了去试那个什么少主的话。   并且这么多日以来这人也都半句未提,每次难受只说是暗伤引起的,结果现在才知是根本就不可以双修。   他顿时有些失力,竟是不知该说什么,眼中神色暗淡。   看着岁云暮,他哑着声道:“微云你对我可真的有情?”   突然他有些不确定岁云暮对自己是否有情,还是说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了君和的替代品,不然为何宁愿自己受着也不告诉自己。   而在面对自己的私念时,他也从来没有推拒,是因为君和,是因为在弥补他吗?   他想要岁云暮的身,但更想要他的心,想是自己一个人的,想把他夺回瑶台仙境去。   岁云暮见他一脸悲痛的模样眉宇轻轻一挑,没忍住轻笑一声。   正是如此,面色也才好了许多,不再如方才那般的苍白。   大概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这般问,伸手轻捏了捏他的脸,然后才道:“我若是说了,你定是不会继续,对吗?”   就像现在这样,他清楚若是他将事情都说全了,醉须君定然不会再动他,那也就无法去确定是否如云梦归所言的那般。   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至于之后,除了行事后会有片刻不适,平时根本没有任何的不适。   所以也就暂时由着他与自己亲昵,今日是因为突然疼起来,且疼的极厉害,知道瞒不住才想着将事情告诉他。   见醉须君仍是没有说话,知道这是非得要个结果,也有些无奈。   他叹了叹气,然后起身跨坐在他的怀中。   同时醉须君也伸手揽上他的腰,害怕他会摔下去,将人扶着。   岁云暮看着眼前的人,低头去吻他,浅浅地在他的唇上落下细碎的吻,最后又与他亲昵缠绵。   青丝落于两人的身前,身躯纤细白皙,此时也都完全依偎在他的怀中。   他一点点吻上醉须君的颈项,细细抚摸着他脖颈上的那条疤,最后亲吻也都落在上头。   只是下一刻却被攥住手,他抬起头。   醉须君也在他抬头时咬上他唇,后头则去咬他的耳垂,用着极浅的嗓音出声,“微云你是我的对吗?”说话间又将他抱紧,似乎是在害怕他会离开。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动作低下头靠在他的耳畔边,然后才轻轻地应了一声,“你的,我从来都是你的,是你醉惟桑的。”   一声惟桑唤的极浅,但醉须君还是听到了,身子不由得一颤。   这不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但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让他心动。   他不介意岁云暮一直唤他君和,虽说只是自己的化身,但总归都是自己。   可今日他却有些怕,怕岁云暮从来就只是把他当作了君和的替代品,对他来说君和已经死了,自己只是君和的其中一部分,一个和君和长得一样又和君和拥有同一个魂魄的人罢了。   是可以用来替代,可以被取代的。   但现在岁云暮却是说着此番话,是在告诉他岁云暮从来都分得清他们三人,而他们三人也从来都是一人。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的郁气也都在瞬间散了,抱着他便有些乱了方向。   终于是压抑不了心中的喜悦,他又去吻他,想要将他揉入自己的身体里,想要他永远与自己在一起。   不过一阵喜悦之后他就回过了神,岁云暮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不可做那些事。   他快速起身,见岁云暮衣裳凌乱的躺在自己的怀中,发丝披散,身上都是吻痕,不过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念想。   知道不可再留着,他随意穿了衣裳就下床去,最后干脆出门离开。   岁云暮也在他起身时看去,不过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他匆匆出门,身上就穿了件外衫。   知道他是怎么了,失笑了一声也就没去搭理他,稍稍翻了个身靠在被褥间,闭眸睡下。   前头就有些乏了,后头又被醉须君拖着闹了好一会儿,很快就睡着了,屋里头静悄悄的。   醉须君回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入屋时门内一片冷清,岁云暮已经睡了。   他关上门去了床边,见人睡得沉,动作也是格外的小心,掀开被子一块儿躺了进去。   正是此番动作,岁云暮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了,在他过来时翻身靠了过去。   熟悉的气息涌来,知道是醉须君,有些安心。   同时又注意到这人身上有些湿,似乎是才沐浴回来。   他也有些醒了,缓缓睁开眼去看他,轻声道:“什么时辰了?”   “恩?”醉须君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知道是自己吵醒他了,满是歉意的将他往怀中抱。   又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才道:“刚过夜半。”   “这么晚了。”岁云暮听着那句夜半轻轻皱眉,还有醉须君身上的湿意。   知道这人是在水里待了许久,有些想笑。   他看着黑暗中的人,又道:“也不怕受凉。”   “不凉。”醉须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当时出去的时候那是恨不得把岁云暮也给带出去,想要他又怎么会觉得凉。   小心吻了吻他的后颈,又将人抱紧了些,他才道:“睡吧,我陪你。”   “恩。”岁云暮确实还有些困,轻轻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闭眸睡下。   只是才睡下没一会儿,就听到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敲门声也一同传来。   “剑仙前辈,弟子张合,玄鹤长老命弟子来唤前辈去议事厅。”   屋外说话声落下,之后便静了下来。   岁云暮也在前头脚步声传来时就睁开眼,听到屋外的话抬头去看醉须君,“你去看看,这么急的来找你,应该是鬼道那儿又出了什么事。”   “恩。”醉须君自是清楚,现在也才刚过夜半,突然命弟子来唤他,只可能是鬼道那儿又有了新动向。   他应了一声后就去吻他,勾着他的舌尖嬉闹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看着岁云暮犹如染了蜜的唇,忍不住又去咬了咬,然后道:“你先睡,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   很快醉须君就穿戴衣裳出门,屋里也只剩下他一人。   岁云暮看着他离开才收回目光,转身往床榻里头躺去。   本以为醉须君这一去要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谁曾想这一去竟是去了一夜,直到了晨起都没有回来。   他转头看向窗外,昨夜醉须君走后便下起了雨,这会儿外头的雨有些大,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看着窗外的雨片刻,他才起身下床去了殿后沐浴。   等到回前殿时,就听到殿外传来敲门声。   他去了门前,推门就见安子息站在外头,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先者,弟子来给你送早膳。”安子息笑着将手中的食盒递到他跟前。   岁云暮不知他怎么会突然过来给自己送早膳,毕竟之前都是城主府上的一些下人。   这般,他询问出声,“怎么是你过来了?”   “是剑仙前辈让我来的。”安子息也没隐瞒,说了醉须君的名字。   岁云暮听闻也知意思了,没再说话而是让开身,“进来吧。”话落转身往屋里去。   送来的早膳很丰盛,不过因醉须君不在所以他也没什么太大的胃口。   随便吃了一点后他就拿过摆在边上的茶,轻轻一抿去看安子息,道:“昨夜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不知道。”安子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过他也不知道。   迷迷糊糊地去看岁云暮,然后又道:“昨夜几个师兄突然就出去了,到现在没回来,我本也想去,不过师兄们不让我跟去就没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还是清楚应该很厉害,不然不会如此的匆忙。   他看着岁云暮,疑惑地再次出声,“先者,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还不清楚。”岁云暮轻轻摇头,后头又道:“这几日你暂时别跟着他们去了,寻个时间回道门去。”   此话一落,安子息便又垮下了脸,嘟囔着道:“先者不是答应了弟子不让弟子走,为何突然又让弟子走了,弟子不想走。”   还以为他能一直在陵安城待到和师兄们一起回去,结果才过去几日,岁云暮竟然又要他走了。   岁云暮听到了他的嘟囔,眉宇轻轻一皱就要出声。   不过话还未出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他回过头去,见醉须君回来了。   安子息也看到了,知道两人的关系,忙同岁云暮说道一番然后便跑了出去。   又见醉须君已经入门,行了礼,他便离开。   醉须君见人匆匆离开不知发生了什么,回头又去看岁云暮,见他皱着眉,知道应该是安子息惹的。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他去了桌边坐下,然后伸手又将他给抱到了怀中。   轻轻抚了抚他的面庞,询问道;“怎么了,可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岁云暮摇头,抬眸去看他,又道:“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第115章   “没什么,是北地的事。”醉须君说着拿起摆在桌上的筷子,夹了个煎包尝了一口。   味道还算可以,将其都吃下后他又夹了一颗去喂岁云暮,接着道:“似乎是想要先破了北地的结界,大批的鬼兵出现在北地,还有鬼道的几位堂主也都在,昨日就是为了从南下调遣弟子去北地,应该不会有事。”   “你的意思是,鬼兵可能会从南下撤兵然后去北地?”岁云暮从他的话中大概听出了个意思,鬼君想要直接破了北地的结界。   原本分了几路进犯,现在可能要齐兵入北地了。   北地凡人不少,估摸着也还没有撤完,鬼道齐聚所有兵力进犯确实是有些难挡。   又见醉须君点头也清楚和他想的差不多,眉宇轻轻一皱,道:“那儒门与佛门那儿如何了?南下可还继续留着?”   眼下道门人手稀缺,而北地现在又如此严峻,也许南下的弟子会被调遣去大批。   那么到时南下便也会陷入困境,一旦鬼道反扑,恐怕一时难挡。   醉须君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放下筷子取了摆在桌上的茶,轻抿了抿后才出声,“儒门那儿已经增派人手过来,应该要不了两日就会到陵安城,不必担心。”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去外头消食。   外头在下雨,城主府内一片寂静,雨声淅沥,落地时还溅起地上泥水。   他们撑着伞走在后花园中,一侧种了桂花,朵朵金色花朵在雨水之下全数落于地面,更有阵阵淡香飘来。   岁云暮走在醉须君的身侧,他看着眼前的桂花,伸手去接。   雨水顺势打在他的掌心,同时还将花朵一同带来,在他掌心打转。   花开的到是好,就是遇上了下雨。   回眸去看醉须君,他道:“可要吃桂花糕?”   眼下正是桂花开的时候,用来做桂花糕是极好的。   “微云要给我做吗?”醉须君说着就将他的手给拉了过来,上头染了水还有几朵花黏着。   轻轻将其拨开,这才拉到自己的唇边落了个吻,后头又将他掌心的水渍都给一一吻去,有些甜还有桂花的清香。   岁云暮由着他动作,然后才道:“那等午膳的时候吃?”   之前有跟着几位师姐学过桂花糕,虽然过了千年,但隐隐还是记得。   “好。”醉须君轻应了一声,然后又取了锦帕替他擦手。   待上头的雨水都擦干后,他才又道:“我已经让穆云烟去药王谷了,应该要不了两日就能过来,今日可有不适?”说着低头去看他的腹部。   后头还伸手隔着衣裳抚了上去,动作格外的小心。   岁云暮也在他伸手时低下头,但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去看醉须君,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事,不必担心。”   “恩。”醉须君轻应,收回手揽上他的腰,顺着将其往怀中抱。   低眸时靠在他的发丝间,看着眼前的玉簪然后又去看他,轻声道:“微云,以后若是再有不舒服,可以告诉我吗?”   虽然确定了岁云暮对自己是有情,但他还是贪婪的希望岁云暮能够对他完全展开,希望他能够处处依赖自己。   低头去吻了吻他的耳垂,又道:“好吗?”   “好,不会再瞒你。”岁云暮说着转头去看他,漂亮的桃花眸中还染着笑,又道:“以后都会告诉你。”   醉须君搂着他就靠在他的肩头,同时整个人都往他身上压,似乎是将所有的力气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也使得岁云暮伸手去抱他,这才没有摔倒。   他转头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不知道他怎么了,疑惑地出声,“怎么了?”   醉须君没有出声,他只轻轻摇了摇头,后头则又往他的发丝间靠,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很是好闻。   心里边儿也都是甜腻腻的,就像是沾染了蜜糖般很是高兴。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稍稍收了些重量但却仍是紧紧抱着他,笑着出声,“微云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真的喜欢,他从来没有同现在这般喜欢一个人,就像是空寂了上万年的心在遇到岁云暮时又重新有了生息,好似他一直都是在等他一般。   所以对于岁云暮的独占他从来都没有消失过,甚至随着岁云暮的靠近越来越深。   “我知道。”岁云暮轻念着应声,从当初在南城时他就知道醉须君对他有情,他也答应过会给醉须君来世之约。   他在低眸时贴上他的耳畔,用着极浅的话音说了一句。   雨声淅沥,将他的话音全数遮去,不过醉须君还是听到了,那句染笑的喜欢就像是上好的美酒般让人沉迷。   忍不住又将人抱紧,想要将他彻底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两人亲昵紧挨,在这雨幕之下许久未散。   直等到片刻后,他们才回了住所。   入门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弟子焦急地声音传来,“剑仙前辈,长老命弟子来唤你,北地来人了!”   话落,才要入门的两人都停下步子。   岁云暮回过头去,见一名弟子站在雨中,似乎是匆忙赶来身上已经被雨水打湿就连面上也都是,此时正连连喘气。   听着他的话以及前头醉须君说的,恐怕北地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他又去看醉须君,然后道:“情况恐怕有变,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好。”醉须君点头,然后才快步入了雨幕下。   岁云暮跟随着一同前往,不过片刻,他们就已经到了议事厅。   厅外留有几名弟子,安子息也在。   他皱眉看了一眼,不过并没有上前去而是入了议事厅。   到是安子息在看到他来时吓得就给躲到了跟前师兄的身后,然后便只敢露出半个脑袋去看。   但又怕会被发现了,到最后连半个脑袋都不敢了。   惹得前面的师兄一头雾水,他道:“安师弟,你做什么?”   “师兄你小声些。”安子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忙去拍他的手示意他小心些,然后才又探出头去张望,同时道:“先者可进去了?”   见议事厅前已经没了岁云暮的身影,大概也知道这是进厅内了,也没敢再多留着,忙自己离开了这儿。   他已经想好了,北地再有派人前往,他就要跟着去。   岁云暮此时已经入了厅内,见厅内除了几位长老外还有一人在,浑身湿透就这么跪在地上。   而几位长老面色暗沉,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但在看到入门的人时,稍稍散去了一些暗沉,然后出声,“剑仙。”   “出了什么事?”醉须君看着他们出声,然后目光又落在地上那人的身上,发现是一名弟子。   玄鹤长老见状也去看跪在地上的人,随即道:“刚刚来报说是北地又一条龙脉被毁,北地的结界已经失效,鬼君带兵已进犯,除了鬼君以外鬼道几大高手也都出现在北地,北地估计很快就会失守。”   他说着眉头紧皱了起来,下一刻一掌拍在桌上,又道:“儒门已经派人过去,但恐怕效果甚微,北地的凡人还未完全撤离,恐怕难守。”   他们清楚,若是没有凡人,根本不会如此被动。   只觉很是无奈,轻叹一声气。   跪在地上的弟子也在此时转过身,他看向醉须君,大声道:“师尊让弟子冒死出来报信,从前两日开始北地便已经陷入困境,昨日是好不容易才递出来一份消息,但今晨所有消息便再次被切断,师尊命我等弟子出来。”   “只是原本出来的弟子有五人,只有我与师兄两人逃出,师兄已经去了道门,弟子则来南下,弟子不知该怎么办。”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就是为了给道门送信,不想回去后北地已经失守,师尊师兄们都死在北地。   醉须君听着此话眉宇轻拧,他又去看玄鹤长老。   玄鹤长老见此也知他的意思,让弟子将他扶起,然后道:“莫慌,北地之事我们定会增派人手过去,定然不会眼看北地失守,我命人带你先下去休息,等商量出对策后,再告知你。”   “弟子多谢长老。”弟子说着忙抹了抹眼泪,知道他们肯定会去北地。   道门人手稀缺,他甚至想过也许不会让南下的人动,可能会让他们撑到儒门的人过来。   但若是等儒门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转而直接来了南下。   很快,他便与另一名弟子离开。   厅内也只剩下他们几人,醉须君去看玄鹤长老,询问道:“长老有何见解?”   “北地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剑仙觉得可否再增派人手去北地?”玄鹤长老思量一番出声。   醉须君听闻轻轻点头确实可行,随后道:“留在南下的弟子还有几人?”   “还有不足五百人,陵安城不可弃,增派人手的话也只能去二百人。”玄鹤长老出声。   而他的话令其余几人都沉了脸色,之前便已经调遣了百人前往北地,若再继续调遣,留下的人便少之又少。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儒门与佛门那儿。   醉须君清楚,他沉眸片刻,然后道:“南下的弟子暂不用调遣,长老可等主事的消息,北地我会前往。” 第116章   就像玄鹤长老说的,陵安城不能弃。   陵安城是最靠近结界边缘的位置,一旦此地弃了,那整个南下也会彻底失守。   虽说鬼君大肆进犯北地,南下暂时是安全的。   但鬼道诡计多端,难免会有反扑。   既然如此,南下的弟子不可动,至少需要等到儒门与佛门的人前来支援,才可再商讨前往北地一事。   玄鹤长老也正有此意,与其让弟子前往,倒不如让醉须君前去。   以醉须君的实力怎么也能拖上一会儿,不至于让北地如此被动。   不过毕竟是要前往北地,若只让醉须君一人前往也不妥。   他又思虑片刻,然后道:“剑仙前往自是好的,我再让十名金丹弟子随行,以免生出事端。”   “也好。”醉须君点了点头。   玄鹤长老跟着点头,后头又道:“剑仙打算何时动身?”   “今日就入北地。”此事自然不能再拖,不然北地可能真的会失守。   鬼君既然集结了全部兵力,便是要彻底攻陷北地,多留片刻都会生出其他的事。   几人又说了几番话,这才散。   外头还在下雨,清清冷冷。   两人回了住所,身上已经湿了大片,尤其是衣摆的位置。   醉须君脱了岁云暮的衣裳就将他往床上抱,随后则又去取衣裳替他穿戴,动作格外的轻柔。   “可要我陪你一块儿去?”岁云暮看着眼前蹲在床边正在帮自己穿衣裳的人,轻声询问。   又见他沉着脸,伸手抚了上去。   醉须君也在他伸手时先一步将其攥在掌心,放在唇边咬了咬他才抬头去看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你的手还没有好全,一会儿我先送你回瑶台仙境去。”   “真的不用?”岁云暮听着此话也知道这是不用自己陪,但想到这人前几日为了陪自己在北地与瑶台仙境来回跑,实在是有些不舍。   他稍稍低身依偎着往他身前靠,然后又道:“不然我陪你去北地,只在后头等你,如何?”   “我怕我会忍不住想要你,到时连那些凡人都不顾了,就成那些昏君了。”醉须君说着揽上他的腰,将他往怀中抱。   正是此话,岁云暮不由得轻笑一声,“醉大剑仙原来还是个昏君呐。”话落双手顺势勾上他的颈项,漂亮的桃花眸中也都是笑。   惹得醉须君是心里边儿痒的不行,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不断地挠,让他想要将眼前的人占为己有。   事实证明,他真的占了。   笑着去吻他,同时还去撩他的衣裳,抚上他纤细的腰间。   不过他知道岁云暮如今不能做这些事,倒也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抱着他亲吻。   这是他的微云,是他一个人的微云。   寂静的屋中传来了两人的缠绵声,轻轻浅浅,格外的动人。   岁云暮这会儿有些混沌,身子骨更是娇柔,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   衣裳松散露出他白皙的肩头来,上边还有个牙印,边上则落了几个吻痕。   “君和。”他轻声唤着,嗓音有些哑,微微仰头连同身子都不由得僵硬了起来。   身上的吻还在落下,若不是醉须君抱着,他恐怕这会儿都坐不住。   察觉到胸口处传来的啃咬时只觉无奈,伸手揽着他的颈项然后才低头去看,衣裳半解就见醉须君挨在他的跟前。   心底也随着他的啃咬稍稍起了些念头,足尖随之倚在他的身侧,眼含迷茫,愈发的好看了。   醉须君也在他的轻唤下抬起头,见岁云暮迷茫地看着自己仰头又去吻他,然后才去应他,“你在瑶台仙境等我,好吗?”话落才收了吻。   “恩。”岁云暮轻轻点了点头,吻散了他也有些清醒了。   不过被挑起的念头却是一点没散,低头又去吻他。   醉须君是最了解他的,所以在他吻来时就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去帮他。   等过片刻后,他才取过锦帕擦拭,掌心有些红润,将上头的痕迹一一擦去才又去看怀中的人。   许是累了,半靠在他的怀中闭着眼。   他知道岁云暮没有睡,抱着他坐到了床上,轻声道:“回瑶台仙境再睡?”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才睁开眼。   虽然只是用手帮了一回,但还是有些累。   注意到这人的手又探入衣裳里头,知道这人要做什么,稍稍推了推,“别了,我有些累。”   “那你睡着,我不闹你。”醉须君见他皱眉,面上的情意还未散,以至于出声的嗓音都带着一丝魅意,就如同是在撒娇一般。   这让他哪里舍得放开他,只想将他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咬着他的唇,没一会儿就红肿了起来。   岁云暮知道这人是听不进去的,只能由着他去闹,就是累得不行。   他很少去行这些事,哪怕是自己都不曾有过。   现在全让醉须君给做去了,看着衣裳上的痕迹,他快速撇过头去,实在是不想看。   还想去推他,不过身子没什么力气。   后头又被抱着背靠坐在他的怀中,仰头时靠在他的肩头,身子更没力气了。   他皱着眉去看他,然后才用着沙哑的嗓音出声,“君和,我好累。”双足无力的靠在边上。   “我抱着你睡。”醉须君瞧出了他的疲惫,知道他是累了,又在他的颈项上添吻。   而手上动作未散,直扰着他在自己的怀中绽放。   岁云暮是真的累得不行,这会儿他倒是觉得还不如行双修,也省的这人自己吃不到还折腾他。   他难受的不行,偏偏这人犹如上瘾了一般。   衣裳凌乱,发丝更是染满汗渍,靠在他的颈窝处忍不住求饶。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才解脱,身子无力的往一侧倒去。   不过醉须君已经先一步将他给抱了回去,靠在他的耳畔边,轻笑着道:“微云你看。”说着还抬起手来,上头落了些痕迹。   岁云暮知道这人说的是什么,眉头紧皱,抬头看去见他眼含浅笑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他也是极其无奈,然后道:“你也不嫌脏。”   “不脏。”醉须君低下头靠在他的额间,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又道:“微云我舍不得你。”   岁云暮轻应着抬眸去看他,见他闭着眼也不由得闭上了眼,伸手抚上他的颈项,“我记得你在南城时也说过舍不得我,当时为何不再留我?”   他记得醉须君在南城时也说过舍不得自己,不过这人说的浅,就像只是随口一说。   但他知道那时醉须君是想留他,只是后头没有开口罢了,那一日好似是除夕。   “每回你走的时候我都舍不得,我怕你厌烦我只敢偷偷在心里念。”醉须君从来就没有舍得过,岁云暮来时他高兴,走时他也高兴。   因为他不敢让岁云暮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敢在心里偷偷的念那句想他留下来的话,有好几回他甚至都想要出声去留他,哪怕只是留一会儿。   可他怕,怕说出口了便撕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后也都再也见不到岁云暮了。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后头又道:“既然如此那一日为何又提了?”   “那一日是除夕,我怕你与别的人一起,我嫉妒,真的嫉妒。”醉须君说着将他抱紧,似乎是在害怕他会离开。   那时他第一次讨厌自己的身份,厌恶自己只是一个凡人。   若他不是凡人而是与他一样的仙人,也许就能肆无忌惮的说出对岁云暮的喜欢,也能肆无忌惮的将岁云暮占为己有,就像修有容能够毫不在意的告诉他,岁云暮能活千年而他只能活几十年甚至他可能活不过二十五。   看到岁云暮那一日来见自己时,他真的很高兴,高兴的都有些忘了神。   而这份高兴也在他要走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知道岁云暮离开后会去找谁,更不知道他会与谁过节。   但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承受不住,他嫉妒那些修者,嫉妒他们能入仙成道。   而他却只能看着,看着岁云暮走。   所以那时他压制不住的出了声,想要留他,哪怕只是留下来与他说说话。   但在出口后他就怕了,因为他怕岁云暮会厌烦他,以后再不来看他了。   他贴在岁云暮的面庞边厮磨,亲吻浅浅落下,然后又道:“微云我嫉妒他们,我想你留下来陪我一个人。”   “那时你的醋劲就这么大了。”岁云暮到真没想过这人在那时醋劲就这么大,随着他的厮磨也不由得去迎合。   待片刻后他才睁开眼,见这人正看着自己,眼中也都是偏执,笑着道:“那我陪你去北地?”   此话一落,醉须君眼中的偏执也都散了,再有的也都是不舍,他道:“你的手没好,北地情况不明我怕你再动手,在瑶台仙境等我,好吗?”   若可以,他确实是想岁云暮陪自己去,但考虑到他的手以及北地情况,还是回瑶台仙境更让他放心。   “好。”岁云暮轻轻应声,思绪也有些混沌。   他没再出声,而是闭眸靠在他的怀中。   屋里也随之静了下来。   醉须君将手上残留的痕迹都擦去,低头时见岁云暮昏昏沉沉地睡在自己的怀中,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然后才小声道:“你睡会儿,我送你回仙境去,玄鹤长老那儿应该还没有准备妥当。”话落就去抱他。   不过岁云暮却是先摇了摇头,只当是又不舒服了,伸手去按揉他的腹部。   按说也没有双修,怎么又不舒服了。   他紧皱着眉,然后才道:“可好些了?”   “没事。”岁云暮再次摇头,同时还挪着身子半趴在他的怀里,待寻到了舒适的位置后,他才又道:“我还有些事,一会儿可以自己回去,你别在这儿多耽搁。” 第117章   “什么事?”醉须君低头紧挨着,双手搂着他的腰亲昵地依偎。   岁云暮抬头靠在他的肩头,抬手时顺势揽上他的颈项,使得两人相拥愈发亲昵。   他才又去看眼前的人,道:“安子息还在陵安城,估摸着他会跟着你们跑去北地,我带他回道门去。”   “微云怎么这么关心他?”醉须君沉闷地出声,话音里边儿也都是酸意。   他就没见过岁云暮对谁这么关心,现在居然关心一个小弟子,时刻惦记着他。   虽然知道两人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有些酸。   岁云暮听了出来,笑着又往他的怀中靠,“他是丹霞门的弟子你莫不是又忘了,道霞真人就他一个弟子了,难道你想看丹霞门后继无人?”   “哦。”醉须君轻轻应了一声,但心里头的酸是一点没散。   惹得岁云暮是轻笑不止,也没再出声,而是靠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   想是刚刚两回实在是累的不行,这会儿也有些乏了。   他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与他亲昵相依。   醉须君也随着他的动作顺从地又将他抱紧,轻轻抚着他的背脊,而后靠在他的耳畔轻声道:“微云我真是舍不得。”   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好舍不得岁云暮,明明人就在他的怀中,可他就是舍不得。   好怕他会不要自己,怕他会消失。   这种患得患失的思绪从他拥有岁云暮开始便都消失了,可这会儿竟是又升了起来,就像是又回到了南城那时。   “等我手好了就来陪你,好吗?”岁云暮见他突然如此不舍也是有些疑惑,虽说北地与瑶台仙境有些距离,但对于他来也不过一二个时辰就能到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舍起来了,瞧着倒像是个小孩儿一般。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漂亮的桃花眸中含着笑,又道:“将安子息送回道门后我就回瑶台仙境,不去别处,好吗?”   “恩。”醉须君点了点头,可那股不舍还是极深。   低头去吻他,指尖扶着他的颈项使得他能够来迎合自己,后头又去抚摸他的身躯。   衣裳松松垮垮的就挂在岁云暮的手肘上,背脊纤细白皙,触碰之下还能感受到他的颤栗。   并未做其他的,又吻了片刻便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似是要将他完全揉入自己的身体。   屋中寂静,香炉中有青烟升起,轻轻浅浅。   也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片刻后弟子的通报声也一同传来。   “剑仙前辈,长老已经准备妥当正在议事厅等前辈。”   话落,屋里仍是寂静。   岁云暮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随后又去看抱着他的人,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难得的出声哄他,“听话好吗?我等你夜里回来用晚膳,不是说要吃桂花糕,我给你做,好吗?”   “恩。”醉须君轻应了一声,但仍是没有动作,紧紧抱着他。   这也惹的岁云暮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不知道醉须君这么粘人,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想起这人总是问若是他们有孩子会像谁,估摸着应该是会像醉须君,黏上了就甩不开。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出声,紧接着便道:“你说若是孩子像你,是不是也这样黏着我?”   “那我就把他丢去道门。”醉须君一听他这话快速出声,起身时还皱起眉,大有一副现在就要将人丢去道门的模样。   在听到岁云暮地笑声时,也知道自己这是想岔了,哪里有什么孩子不过就是忽悠他的。   不过他是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还跟着笑了笑,又去抱岁云暮,道:“还是不要那些吧,微云你是我的。”   突然他便对孩子没什么心思了,之前还想着等回仙境了就找块泥捏个小孩儿出来,生的和岁云暮一样粉雕玉琢的小孩儿,还会唤他们爹爹。   但现在他是真的不想了,因为那些会同他抢岁云暮。   他好不容易把岁云暮哄来,怎么舍得给别人。   “好。”岁云暮笑着应声,随后目光又落在殿门上,道:“你去吧,我回了瑶台仙境就给你递消息。”说着低下头,见他的手腕上系着自己的发绸。   绸带上还有一颗金珠,包裹在红绸之间,很是漂亮。   见那发绸有些松散了,伸手将其又给绑紧了,才道:“去吧,我换衣裳。”   “恩。”醉须君点头,但没有走而是抱着他又缠绵了一会儿,他才出门去。   弟子已经等候在外头,说了两句,他便与弟子一同离开。   岁云暮看着他走后才去看自己,见衣裳上还落了大片的痕迹,格外的显眼。   他有些无奈,眉头轻轻皱了皱同时还伸手搭在额间,待片刻后才脱了衣裳去沐浴。   等回来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同时又将床上的衣裳给烧了,这才离开去了弟子暂住的地方。   知道安子息必定会跟着去北地,而且还是偷偷地去,这会儿应该不会出现在几人的队伍中应该是在住所。   果然他才入院子,就见安子息拿着剑从屋里出来,行色匆匆的。   安子息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岁云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面上也都是慌乱。   不过很快他就将那抹慌乱藏起来,讪笑着道:“先者你怎么过来了,弟子是......弟子......”说道间还将手中剑藏了起来。   同时他又想到了法子,忙道:“是师兄让弟子去周边瞧瞧,弟子正要去呢,先者你突然来可是要寻哪位师兄,师兄们都出去了,不然先者你告诉弟子,弟子去唤。”   他边说边往外头去,只打算先把岁云暮糊弄住,然后就跑。   岁云暮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眉宇一皱,然后道:“我前头与你说的,看来是都没听进去?”   “先者,你就让弟子去吧。”安子息知道这是瞒不住了,想来也是,岁云暮能够在这个时候来堵他,可不就是猜透了他的想法。   既然他都猜透了,又如何能糊弄,干脆全摊牌了。   他要去北地,他一定要去!   岁云暮听闻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可知你门内就剩下你一人了。”   “弟子从来道门开始便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弟子不怕。”安子息从丹霞门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心,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逃避,他恨不得鬼道的人都死绝了。   每每夜回他都会被惊醒,想到师兄师姐们惨死的模样,他便连睡意都没有。   他只想杀鬼兵,替师门报仇。   “若你死了,你可知你门内便后继无人,你丹霞门也将无人再知晓。”岁云暮没想到他这么倔,但也知道是血海深仇逼得他如此,到是与他刚入道门时有些相像。   不过他很清楚,若是他死了师尊的心血也将随着他的死不复存在,所以为了不尘山也为了那些仇他都不会让自己如此莽撞的去死。   安子息站在原地没有动,抿了抿唇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清楚岁云暮的意思,也明白他死了丹霞门就绝后了。   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他丹霞门的人都死了。   终于是压抑不住,他出了声,“先者弟子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丹霞门的人都死绝了,你要我怎么办,只要一想到他们死时的模样弟子便恨不得杀到鬼道去。”   “我这条命是师尊捡回来的,也是师尊带大,弟子如何能够看着他们长眠在丹霞山,而鬼道却仍是完好。”   “先者你可知我丹霞门数千人,无一生还,先者我怎么做得到一直躲避,我想师尊也一定不会想要看到我贪生怕死,他会为我骄傲,我也不会为丹霞门丢脸。”   丹霞门的尊严绝对不会在他一人身上丢弃,师兄师姐们能够杀鬼兵,他照样也能杀。   难道就因为自己只是个练气吗?   他不服气,看着岁云暮又道:“先者我今日一定要去,若你想将此事告知主事那便去吧,弟子不怕,弟子只怕不能多杀几个鬼兵为师尊报仇!”   “然后呢?”岁云暮听着他的话反问出声,又道:“几个鬼兵?你知道你师尊是杀了多少鬼兵才护下那些人吗?你现在要为了这几个鬼兵将自己的命搭上?”   “为了几个鬼兵就要搭上自己的命,若真是这样,那趁早离开道门便是。”他说着侧眸瞥了一眼,见周遭不知何时已经有几名弟子站着。   收回目光再次去看安子息,见他仍然是极其愤恨,知道多说无益,又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至于北地的事我已经同剑仙提过,我今日会离开陵安城,等你想好了我再来寻你。”话落也未多留,回去了。   路过那几名弟子时,几人对着他行礼。   他点头回应,随后便回了住所。   身子还有些乏,打算去歇会儿再回去。   而在他走后,几个弟子才上前去,见安子息抿着唇一副气愤的模样。   几人互相看了看,从方才的事大概能听出一些来,其中一位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算出口安慰。   不过安子息这会儿气恼的厉害,一把甩开师兄的手臂。   他知道岁云暮话中意思,他之前能偷跟着来南下便是因为几位长老与他并不相熟。   可剑仙已经见过,岁云暮又有意同他提,肯定不会让他偷跟着去,即使去了也会很快被发现。   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把将手上的剑给丢在地上,厉喝一声,“什么破道门,我不入也罢!”   “胡说什么呢!”几位师兄知道他气,所以在听到他辱骂道门时也未出声责备,只稍稍警告了一番。   将丢在地上的剑捡起,他们才又道:“你也别气了,先者是为你着想,你也知道你如今的状况,我们好歹门内还有人,你门内都没人了,难道要先者看你去送死?”   “你们也知我门内没人了,就是因为没人了我才要去报仇,不然我门内这么多人都白死了!”安子息根本不听他们的,再次出声,又道:“先者他又怎么会理解,先者他的仙门还在,身边还有剑仙陪着,他又如何能知道我的难受!” 第118章   “你们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我就能想到山上的坟,满山的坟,全死了!”安子息恨透了鬼道,恨他们将自己唯一的家唯一可以避风遮雨,唯一的亲人都杀光了。   他眼中充斥着红晕,随即哭了出来,“先者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我门内的人都死了,但他从未想过我一个人背负全门的仇,要我如何停得下来,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不然我便自己杀去鬼道,把那鬼母的人头割了给我师尊祭奠!”   “所以我一定要去,就算被逐出道门,我也要去!”   此话一落,他越过几人快步朝着门边去。   “你!”几位师兄一见他走忙出声,下一刻又去拦他。   安子息见他们再次拦自己,原本就被仇恨笼罩,现在更是怒气涌上。   根本不管眼前人是谁,动手就要将他们打退。   几位师兄见他如此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发疯,突然明白岁云暮为何不让他去,就这样的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不得已,他们快速将人压制。   “放开我!”安子息被按在墙上怒喝出声,同时挣扎着要从他们手中出去,满是恨意地去看他们,“放开我,放开我!先者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北地!”   他恨透了鬼道,同样也恨道门,恨岁云暮。   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不让自己去,凭什么。   看着几位师兄,他厉喝着再次出声,“先者他还有师门他还有剑仙,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他凭什么不让我去,你们放开我,他根本不明白所有人都死了的恨,他不明白,他甚至只顾着与剑仙行那龌龊之事,他算什么,他......”   恨意之下,使得他连出口的话都开始胡言乱语,连连咒骂。   只是这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脆响。   啪——   一声之下,他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手掌印,同时他的话全数散去。   双目失神,显然是没想到他们会打自己。   “闭嘴!”领头的师兄看着他如此,眼底也都升起了怒意,然后又道:“你说什么我们都当你是被仇恨蒙蔽,但你不该如此辱没先者,即使先者与剑仙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先者的事而不是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其实岁云暮与醉须君的关系,道门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清楚。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的私事,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意过,可现在却被安子息如此放大且故意辱没,就算是他们清楚安子息的情况也都忍不住下了手。   几个师兄跟着连说了几句,然后才放开他。   领头师兄见他不再挣扎,继续道:“你只知先者与剑仙情意,那你可知先者是不尘山的弟子。”   “不尘山?”被打了一耳光后便一直呆滞的安子息听着不尘山终于是有了动静,眼中神色恍惚,他转头看向眼前的几位师兄,又道:“你说他是不尘山的?”   几个师兄见状也知道他是不知道岁云暮情况,也是,才来门内就几个月而已,有些新来的甚至都不知道岁云暮是先者,又怎会知道岁云暮背后的事。   他们点了点,若是可以他们也不想提。   但眼见安子息已经对岁云暮生出了恨意,若是现在不说恐怕后头更难应付,甚至还拿岁云暮与醉须君的事胡言乱语。   于是,他们又道:“不尘山早在千年前就死绝了,如今只剩下先者一人,你只知道你丹霞门满山坟墓,他不尘山同样都是坟墓,你可知他不尘山一夜全部死的干净,所有弟子在同一天被抬回不尘山,当时先者就跪在山门前。”   “抬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后来他一个人把所有弟子埋在山中,我听当时去的师兄师姐们说,原本主事是要其他弟子帮忙一起,但先者说他要接不尘山的弟子回家,所以是他一个人埋了满山的弟子。”   “并且他大师兄还有其余许许多多的弟子尸体到现在都找不到,就连不尘山无上真人的尸体也都寻不到,先者一个人过了千年,如今好不容易有剑仙陪在身边,你居然用这种话去提他,你又知道多少,你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先者无法入鬼道报仇罢了。”   “先者的实力是他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他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整个不尘山都压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连死都不敢。”   “主事曾说过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死后无法面对不尘山的弟子,因为鬼道一日不除他不尘山的亡魂便一日无法得到安息,他岁云暮要死也是要等到鬼道死尽了才会去死。”   “你想去死,先者不会拦着你,他不过就是替你丹霞门留一个后而已。”   领头师兄说完后仍是极其气恼,没想到往日里总是嬉笑打闹的安子息竟然会如此口无遮拦,并且还出言污秽。   他们知道安子息背负的仇恨,所以平日里大多都会照顾着他,他想来南下也帮着他来,但其间都不曾让他去最前线。   要知道每天死掉的弟子多不胜数,谁会在乎他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的练气弟子。   岁云暮之所以会说道,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安子息是丹霞门唯一的弟子。   见安子息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知道他应该是听进去了,后头便道:“现在你若是还想去那便去吧,我们也不会拦你,相信先者也不会再管你,但是你要清楚,你若是再这般胡言乱语,即使先者不计较剑仙定也不会饶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说着去看身后的几名弟子,也不再理会安子息,同那几名弟子说道:“我们走吧,他要去要留与我们无关,眼下情况紧急,不可为了这些事耽搁。”话落离开此地。   其余几名师兄看了一眼傻站在原地的安子息,什么话都未言,一同离开。   偌大的别院很快就静了下来,只余下安子息一人站着。   直等了片刻,他才无力地坐在地上,耳边都是几位师兄的话,一句句说着不尘山的事。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岁云暮跪在山门前的模样,所有弟子生去死归,尸体是被抬回来的,便能知道那时的岁云暮有多绝望。   丹霞门虽已没了弟子,但却不是与不尘山那般一夜死绝,不过就是千年下来被消磨光了。   一千年,岁云暮背着灭门整整一千年,而他却说了那些恶心话,他甚至还拿岁云暮与醉须君的事胡言乱语。   “我真该死。”话语一落,他猛地就一巴掌抽在自己的面孔上,下一刻眼中涌出泪水,无措地哭了起来。   就像师兄们说的,岁云暮的实力在道门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可以他的实力也难动鬼道。   而他就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练气,上去了也只是送死。   哭声不断,回荡在别院内。   *   岁云暮回住所时已是片刻后,天色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了。   才停了没一会儿,竟是又要下雨了。   他推门入内,此时屋中一片寂静,床榻上还有些乱,是前头两人坐在一块儿时给惹出来的。   看时辰,他大概知道醉须君应该已经走了。   不知是不是出去一趟累了,他现在困倦的厉害,脱了鞋袜后合衣躺入榻中,打算歇息片刻就回瑶台仙境去。   只是才睡下他便察觉到身侧传来一道目光,似乎正看着他。   他睁开眼,然后就见醉须君竟是坐在床边,不由得又去看窗外。   见窗外天色昏暗,大雨倾盆,眼看都快要入夜了,怎么醉须君还在。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从床上坐起身,然后出声,“你怎么回来了,是北地出了什么事吗?”   但他这番询问后,醉须君并未应声,而是含笑看着他。   这也让他愈发的疑惑,启口便要再次出声,只是话还未出身子就被他给抱了过去,亲昵的又挨在他的怀中。   突如其来的一幕惹得他恍惚了片刻,随后才抬头去看他,“怎么了?”   “微云。”醉须君也在这时出声,他低头吻在他的唇上,同时还往他口中缠。   岁云暮随着他的亲吻下意识张口,瞬间这人便缠了上来,时不时还咬着他的舌尖。   有刺痛传来,很快还有血腥味涌现,绕的他皱起眉。   不知道这人怎么了,伸手便要去推他。   只是才动手就被先一步攥住了手,同时唇上亲吻也更深了,似乎是要将他的所有都吞吃下去。   这让他很快便没了力气,微仰着头去迎合他。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放开,但紧随其后的吻又落在他的颈项上,在上头添了许多的吻痕。   他又去咬岁云暮的耳垂,用着沙哑的嗓音出声,“微云别离开我好吗?我舍不得你,微云。”   “恩?”岁云暮听着耳边的话迷糊地轻应了一声,然后又转头去看他。   只是这回看到的却是浑身是血的醉须君,胸口的位置有个血窟窿,那血就是从上头不断涌出来的。   看着这,他又抬起头,见醉须君似乎并未被这个血窟窿影响,而是抚着他的面庞。   “君和,你受伤了,君和!”他惊呼着出声。   醉须君也随着他的话低下头,也看到了自己胸口的血窟窿。   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抬起头,笑着又去吻他,然后道:“我没事,微云你不要离开我,微云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吗?”   岁云暮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了,想要从他的怀中出去,去看看他的伤。   但这人一直抱着他,说着什么不要离开的话。   大概清楚应该是在怪自己没有应他的话回瑶台仙境去,所以这会儿他受了伤还来找自己了。   抬头时,他焦急地道:“君和我先帮你看看伤。”   “别怕,我不会死,我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你。”醉须君笑着出声,搂着他去吻他的唇,缠绵的同时还想去脱他的衣裳。   岁云暮此时真的有些看不明白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结果在这儿说这些。   又听到他说什么别离开,知道自己若是不应他,估计这人得一直这么下去。   终于,他先出声去哄他,“好,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微云。”醉须君听到自己满意地答案后眼中都是笑,然后再次将岁云暮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   岁云暮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想要再次去问。   但也在同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将他的话全数打散。   他快速回过头去看殿门,随后又去看醉须君,可刚刚还抱着他的人却是不见了。   “君和?”他看着四周唤他,只是屋中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但床上的血却又告诉他,人在。   也在这时,敲门声再次传来。   他在这阵敲门声中快速睁开眼,双目失神地看着屋顶,直到敲门声再次出现思绪才渐渐收拢。   是梦吗?   下意识又去看床边,见床边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刚刚看到的那摊血迹也都不在。   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又做梦了,而且再次梦到醉须君受伤的一幕。   这让他觉得很奇怪,为何三番两次梦到醉须君受伤,有一次甚至还是自己伤的。   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指尖搭在额间试图将这抹不适散去。   敲门声又传来了,这回还夹杂着询问声,听着像是弟子的。   岁云暮收起那些不适起身下床去了门边,推门时就见外头站着一名弟子,是前头那名从北地过来报信的弟子。   看着前头的人,他疑惑地出声,“有事?” 第119章   “先者,剑仙前辈在北地出事了,长老特命弟子前来寻先者。”小弟子出了声,面上也都是慌乱。   岁云暮听着此话皱起眉,“此话何意?”似乎是并未听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剑仙在北地出事了。   “回先者,方才北地突然送来消息,说是剑仙前辈在入北地的途中遭遇埋伏,现在剑仙前辈下落不明,长老命弟子来唤先者前往议事厅商讨。”小弟子再次出声,此时到是镇定了许多的,但话里行间还是留有几分慌乱。   岁云暮听闻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会遭遇埋伏。   按说北地送人前来寻求支援时,应该是不会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又怎么会知道醉须君要前往北地。   除非,除非是有人将醉须君前往北地的事告知鬼道。   是有人告密,陵安城混进来了鬼道的人吗?   突然他又想到了刚刚梦中的事,醉须君浑身是血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难不成指的就是这件事。   他取过伞,出门入了雨幕中。   但不过走上两步他便察觉到了异样,若是醉须君出事,谁来唤自己也不该是眼前这个从北地过来的弟子才是。   再者,醉须君如果中了埋伏下落不明,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送到南下来。   明明之前才说了消息递不出来,他们是冒死出来的,那现在这个消息是怎么出来的。   他快速回过头,在身后人上前的瞬间抬手掐住他的脖子,厉喝出声,“你不是我道门弟子,你是何人?”   “先者。”那人被突然掐住脖子有些发愣,眼中布满诧异,似乎是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想要说什么,可却感觉到岁云暮手上力道加重,窒息的感觉翻涌而来使得他有些难呼吸。   下意识他伸手攥住岁云暮的手,试图从他的掌心下离开。   不明岁云暮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杀自己,还说什么不是道门的话。   呼吸快要停滞,他死死地攥着岁云暮的手,终于在片刻后,他沙哑着嗓音出声,“先者......弟子不明白你的意思,弟子只是奉长老的话前来唤先者,先者......”   话还未落他感觉到岁云暮的力道再次加重,迫使他快速仰头,脖颈处的剧痛仿佛是要捏碎他的脖子。   因为剧痛整张面孔变得狰狞,大张着口。   “你说你是奉长老的话,那你是奉哪个长老!”   岁云暮对于他的痛苦并未放在眼里,也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一个北地过来的人,再怎么样各长老都不可能让他来找自己。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说谎。   至于为什么说谎,只有拷问后才能知道。   “弟子是奉了玄鹤长老的命。”那人再次出声,嗓音中布满痛苦。   岁云暮冷笑一声,手上力道一施,掐着他往上抬,随即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玄鹤长老要真让人来找我怎么轮得到你,你假借长老的话来见我究竟想做什么,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很明显这个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谁,鬼道的人吗?   他死死地掐着眼前人的喉咙,眼中神色冰冷,见他攥着自己的手不开口顿时没了耐心,准备将他杀了。   既然不知道是谁那也不能留下隐患,到时候直接搜魂。   但在这时,眼前人的胸口突然裂开,鲜血在顷刻间溅洒,地面被瞬间染红,同时一道黑雾浓烟直朝着岁云暮袭去。   岁云暮也在人裂开的瞬间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黑雾袭来他直接将那人的脖颈掐断,随即退至几步之外,一手用衣袖挡住自己的面孔。   可尽管如此刚刚的黑雾还是有触碰到他,双目传来刺痛,眼前已然呈现一片白茫,什么都看不到了。   耳边雨声,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声音,仿佛整个天地都只剩下他一人。   他拿出一颗解毒丹吃下,很清楚刚刚的黑雾是毒。   与此同时,地上那具尸体传来一阵动静,尸体以扭曲的模样开始动起来,紧接着一只血手从胸膛处钻出来,慢慢的一个浑身溃烂青面獠牙的鬼人钻了出来。   尸体被完全撑开,到鬼人爬出来后尸体已经裂成了两半,地面都是鲜血,随着雨水的冲刷全数流向岁云暮的脚下。   青面獠牙的鬼人手持黑金古刀,它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才去看站在雨中的岁云暮,见他双目无神知道是自己的毒起了效用,也清楚现在是杀岁云暮最好的时机。   当即提刀朝着岁云暮劈去,巨大的黑金古刀划过雨幕瞬间将雨幕劈开,直取岁云暮的首级。   而它的动静岁云暮有所察觉,更别提鬼人身上特有的恶臭腐烂味,刚刚也曾猜测可能与鬼道有关,没想到此人早已经不是活人,早成了鬼人的躯壳。   他微微侧头,察觉到刀锋袭来,抬手金丝化剑提气去挡。   但手才抬起他便感觉腹部涌上来一阵剧痛,似是要将他全身骨头都捏碎般,疼得他脸色一白,连手中剑都拿不稳。   下一刻,喉间一甜吐出一口血。   还未等他缓过来,鬼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骇人的气息随即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鬼人的一声厉喝,“岁云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岁云暮看不到鬼人只能依靠鬼人身上的气息以及刀锋的声音来确定方向,强压下腹部涌上来的剧痛侧身躲避。   但鬼人步步紧逼,几次刀锋都险些砍在他的身上。   雨水不断打在他的身上,一袭衣裳早已湿透,墨发黏在面庞上,唇角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在退出几步之外后他又察觉到鬼人跟随上前,抬手要去杀它。   可只要他一运气腹部的剧痛就会随之传来,刚刚压下的疼痛在顷刻间爆发使得他再次吐出血来,疼痛下好似是要将他的内丹深深挖出来,疼得他根本站不住,身形一颤直接跪在地上。   剑尖顺势抵在地面,这才没有让他摔倒,喉间的腥甜再次涌上来呕出一口鲜血。   殷红的鲜血顺着雨水染在他的衣裳上,不过片刻便已经通红一片。   怎么回事!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修为被压制,只要他一运气就会开始反噬。   只是此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去思索,察觉到头顶袭来的杀意,他没有再运气只抬剑去挡。   也是在刹那间刀剑相触传来一阵巨响,巨大的冲击迫使岁云暮整个人往下沉,地面都裂开了数道裂缝。   岁云暮也在这阵冲击下再次吐出血来,脸色苍白如纸。   在鬼人再次袭来攻势时,他没有再去挡而是快速离开原地。   奈何腹部绞痛,刚避开攻势他就因为疼痛再次摔在地上,剑掉在地上传来声响。   咳嗽声袭来,他捂着口鼻,鲜红的血水混合着雨水顺着他的手指缝溢出来,一点点滴落在地面,连同青丝都带上了鲜血,久久无法起身。   鬼人看到他如此狼狈也没打算立马杀他,只觉得痛快,大笑一声,“岁云暮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果然他说的没错,引魔种已经成熟了,今日我就要提你的头去见鬼母!”   还以为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引魔种才能成熟,他是打算先刺激一下引魔种让它加速成长。   结果真的如那个人所言,引魔种已经成熟了。   也幸好是成熟了,不然它今天还真不一定能杀岁云暮。   岁云暮听着耳边传来的话,引魔种,从未听过。   但从它的话中能听出那引魔种就在自己身上,莫名的他就想到了自己身上这段时间以来的异样,在双修后会出现不适,且之前鬼道少主也提过。   所以这些都是因为引魔种作乱,而现在引魔种成熟了。   血腥味不断地刺激着他,腹部的剧痛还在传来,攥着剑的手都在发抖,指骨惨白。   鬼人见状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也清楚那些道士很快就会发现他,没了那具躯壳他身上的鬼气已经扩散出去,需要速战速决。   没有再停留,他提刀快速上前。   岁云暮察觉到袭来的刀锋,起身躲避,指尖一捻地面雨水,对着刀锋袭来的方向轻轻弹指便见一缕金丝以迅雷之势直取鬼人面门。   但毕竟是看不到,还是会出现偏差。   他现在没办法运气,金丝与他共生不需要运气,只能暂时用金丝牵制。   鬼人在金丝袭来时直接躲开,黑金古刀瞬间斩断那些金丝,没了修为灵气,这些金丝只需一点力气就能全数斩断。   以前这些金丝杀了多少的鬼兵他可是清楚的,在岁云暮的操控下连断都没办法断,而今这些金丝却是毫无用处,顶多就是争取了一点逃离的机会。   只是他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杀岁云暮,怎么可能会让他离开,快速将那些金丝斩落随即一掌击在岁云暮的身上。   同时四面八方涌来金丝,就像是护盾一样挡下它这一掌。   但下一刻金丝就被震碎,岁云暮快速躲开可还是被掌风击到,引魔种引发的剧痛也随之加剧,直冲他的心口。   难以压制,就像是被掐住了心脏一般,痛得他再次吐出血来。   此时他的身上已经遍布鲜血,雨水侵蚀下手上都是滴落的鲜血,红的刺眼。   也是在同时,黑金古刀猛然刺穿他的胸膛,大片的鲜血涌出来。   他下意识伸手按住刀身,身体被刺穿的剧痛涌上来,可却遮盖不去心口处的痛,那种被万鬼啃食的痛。   “岁云暮,去死吧!”鬼人抽出黑金古刀,对着岁云暮的胸膛再次刺去。   岁云暮强撑着身上袭来的剧痛按住它刺来的刀,巨大的惯性下迫使他整个人往后退去直接撞在身后几步的山石上。   黑金古刀瞬间刺穿他的身体,刀尖嵌入山石中,传来一阵巨响。   岁云暮也在这阵冲击下喉间涌上鲜血全数吐在黑金古刀上,就连自己按着古刀的手上都是鲜血,倾盆大雨下都没能将他手上的鲜血洗去。   “不堪一击。”鬼人看着岁云暮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冷笑一声,还以为岁云暮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那人居然还让它夺舍道门弟子混进来。   现在一看当初鬼道传出来的都是一些虚言,他不仅重伤了岁云暮甚至还弄瞎了岁云暮的眼睛。   它将刀转动,搅动他的血肉。   岁云暮也因为这阵搅动脸色煞白,双眸无神低垂着头,在听到它的那番话时不由轻笑出声。   染血的唇瓣也随着这抹笑更添妖艳,他轻轻笑着,仿佛身受重伤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   “你笑什么!”鬼人见他突然开始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同时心底也多了几分警惕。   岁云暮缓缓抬起头,那双无神的双眸定定的望向鬼人,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依靠声音来确定鬼人的位置。   面对着鬼人,发丝顺着肩头落在身前,他笑着出声,“是吗?”   “什么?”鬼人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在下一刻却见金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上他的全身,最后直接勒住它的脖颈。   它下意识去扯金丝,可这些金丝却坚韧根本无法被扯断,不似刚刚那般一击就碎,但怎么可能!   引魔种已经压制了岁云暮的修为,只要他动就会被反噬,刚刚能动那些金丝他很清楚是因为金丝只是被操控而没有一丝灵气。   可现在金丝有了,并且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缠上他的身体。   明明刚刚还是没有还手之力,连眼睛都瞎了,可现在居然......   他诧异地看着岁云暮,张口要出声。   但连声音都还没有传出,金丝已经在瞬间将他的头颅割下,鲜血刹那间全数澎涌而出,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金丝,连岁云暮的身上也被溅了不少。   没了头颅的鬼人仍然站在原地,但很快就倒了下去,头颅滚在雨地中,眼中都是诧异。   岁云暮听着鬼人倒下的声音没有动,只轻念了一句‘引魔种’。   他从未听过这个东西,但也很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的异样就是和引魔种有关系,并且这东西在自己的体内已经成熟了。   成熟带来的后果就是自身仙息被压制,只要提气就会被反噬,甚至可能还不止这些。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动手将贯穿自己胸口的长刀取出,身体也因为脱力跪坐在地面。   将刀扔在地上,听着刀掉落的声音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到温热的鲜血在不断地涌出来,不过片刻间地面就已经被完全染红。   他就那么跪坐在原地,胸膛上传来的剧痛以及腹部传来的疼意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思绪,喉咙再次涌上来腥甜。   压制不住的再次呕出血来,双目无神他就这么低着头。   原来是引魔种啊,鬼道在他身上下的原来是引魔种。   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仙息在流逝,这是他刚刚强行运用术法杀鬼兵时导致的,引魔种。   现在的他就像是被开了口的罐子,灵气仙息在不断地往外流逝。   剧痛还在传来,他再次吐出血来,喉咙处疼痛犹如被撕碎了一般说不出半句话。   失血过多再加上引魔种引发的疼痛让他有些失力,思绪也渐渐模糊起来,随时都会被吞噬。   他抬起头,感受着雨水落在面庞上,发冠也在这时散开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摔在地面,溅起一抹水花。   思绪混沌终于他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摔在地面,双目紧闭昏死过去。   雨水不断打在他的身上,周遭鲜血流淌,俨然成了一条血河。   *   安子息在听了几位师兄的话意识到自己错怪岁云暮了,并且自己还口无遮拦的辱骂岁云暮,后悔的不行。   自己怎么会这么蠢,居然骂先者。   他有些不敢去见岁云暮,但清楚自己犯了错。   终于在下定决心后他跑去岁云暮的住所,知道岁云暮肯定在。   只是才刚到院外他就被里面传来的血腥味吸引,心中一惊,快步入了别院。   雨下的很大,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知道可能是出事了。   这里住着的是岁云暮,血腥味又是从这里传来的,是先者出事了。   不敢停留,一路往大殿跑去。   也在这时,他一脚踩在血河中,然后看到不远处躺着一人,看穿着是道门的弟子。   看着那儿他快步过去,却见地上的人被一分为二,肠子五脏全部露在外面,大片大片的鲜血刺眼骇人。   不知道这是哪个弟子,他又去看弟子的面孔,虽然已经被一分为二但还是能看出一点来,竟然是今日北地过来求援的那个弟子。   但怎么会,怎么会死在这里,先者呢!   出事了!出事了!   他环顾四周,脸色煞白没有看到岁云暮,清楚岁云暮一定出事了。   顾不得地上的人,他忙往殿内跑。   可还没跑出几步他就看到花坛旁边居然躺着一具鬼人的尸体,鬼人的头掉在旁边,眼底涌现诧异,鬼人怎么会在这里,同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是鬼人,是鬼人!   下一刻他又看到鬼人旁边还有一人,红衣在雨幕下格外的刺眼,地面的鲜血此时已经汇聚成一个小潭。   他当即就认出那身衣服,是岁云暮!   震惊下他慌忙跑过去,“先者!”扑到岁云暮的身侧。 第120章   地上的人早就已经昏死过去,鲜血不断从他的胸口处涌出来,同那雨水融为一体,染红了地面。   脸色煞白布满鲜血,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安子息看着地上的人震惊不已,怎么会伤的这么重,甚至一度不敢伸手去碰他。   明明院子里他就看到一只鬼人,为什么会伤这么重。   他很清楚岁云暮的实力,怎么会这样!   “先者你怎么样,先者!”他颤抖着手去扶岁云暮,见他气息微弱,也不敢停留慌忙抱起他就往院外跑。   鲜血随着他的跑过不断落下,顺着雨水往周围流淌,看得人心惊。   在即将到议事厅前,他就大喊出声,“长老!长老!长老!”   太过惊恐,以至于连出声的嗓音都变得沙哑,里面的颤意更是清晰。   几位长老正在议事厅内商讨北地一事,猛然听到厅外传来撕心的喊叫声纷纷抬起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互相看了看往外走。   就站在门口的几个弟子最先出去,刚出门就看到远远跑过来的人,是安子息。   而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人,浑身染血,饶是一身红衣都遮盖不去他身上的鲜血。   看到这几人皆是一惊,快速下台阶迎上去。   “怎么回事!”他们跑到安子息的跟前,目光顺着去看他怀中的人,就看到岁云暮虚弱的靠在他的怀中,浑身都是血。   大惊!   下一刻,他们出声,“先者怎么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去找先者就看到先者浑身是血的躺在那边。”安子息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就想起来,忙又道:“有鬼人,我看到先者的院子里有鬼人!”   几名弟子听到一怔,紧接着道:“你说什么!”   也在这时,几位长老也已经过来,看到满身是血的岁云暮大惊,快速去看安子息,“出了什么事,快速速请药师过来。”话落让开身让安子息随自己入议事厅。   “是。”边上的一名弟子应声,下一刻迎着雨幕往外去。   安子息也在弟子离开后匆忙跟随着长老们入议事厅去,雨下的很大,在入议事厅后血水混合着雨水直往地上落。   不一会儿的时间,地面就已经汇聚一滩血水,血腥味随之而来,整个议事厅内立马就被血腥味弥漫。   玄鹤长老命人取了软塌过来,让开身让安子息将人放置。   安子息抱着人往软塌去,但不知是碰到了伤口还是怎么了,就看到岁云暮突然吐出一口血来,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愈发的惨白,呼吸又弱了几分。   这一幕看的安子息惊恐万分,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岁云暮的气息了。   下意识,他大声去喊长老。   “快放下他!”玄鹤长老出声后立马取出一颗续命丹,在安子息将人放下后喂到岁云暮的口中,紧接着又去看边上的弟子,“再去请药师,快!”话落去为岁云暮输送灵气,以此来护下他的心脉。   暂不确定他的情况,只能先护他的心脉。   但灵气才刚输送入他的体内,便见岁云暮的脸色越来越差。   引魔种的排斥让岁云暮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被捏碎了般,腹部绞痛,最终这股疼痛再次涌上心头,似荆棘缠上他的心脏。   他也在这阵剧痛下快速睁开眼,扑到软塌一侧再次吐出一口血,血腥味也变得愈发浓郁。   心口的剧痛越来越厉害,他捂住自己的心口,终究是压制不住人往边上倒去,昏厥过去。   “先者!”安子息也在他昏厥过去前快速去扶他,看着他吐出来的血去看玄鹤长老,“长老先者他......”   完全不知道岁云暮是怎么回事,连着吐了两口血,为什么会伤的这么重。   胸口处的鲜血不断涌出来,似是要将他全身的血液都流干,软榻上已然血迹斑斑。   玄鹤长老也不清楚岁云暮是怎么回事,但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岁云暮的身体在排斥他的仙息,看着岁云暮气息越来越弱他没有再输送灵气而是再次给他喂下一颗续命丹,紧接着在他的身上种下阵法以此来确保他的心脉不会受损。   既然内部排斥仙息,那就只能外部来滋养护住他的心脉。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弟子的声音。   “长老,药师来了!”   几位长老听到声音快速回头,就看到药师被弟子攥着匆匆赶来,两人身上都湿了一片。   见人进来,玄鹤长老收回手让开位置,道:“快给他看看。”   药师点头忙去了岁云暮的身侧,在看到岁云暮那浑身是血的模样诧异不已。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收起思绪去查看他的情况,然后她发现岁云暮的体内竟是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此时正在与岁云暮的仙息做斗争,隐隐已经占了上风,似是要强占岁云暮的仙息。   不仅仅如此,岁云暮的仙息还在往外流逝,这也是为什么岁云暮的仙息呈现下风的原因。   现在这股气息根本就压不住,仿佛破了壳般全部汇聚岁云暮的下丹田处。   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药师动手去压制这股气息。   但才刚动手她就看到岁云暮体内出现了排斥,无法将灵气送进去,也就无法阻止那股气息。   并且岁云暮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心脉正在被腐蚀,人也呈现濒死的状况。   无奈,她只能加重阵法缓解他心脉的腐蚀,转头去看玄鹤长老,她道:“先者体内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在作乱,并且在排斥任何灵气仙息,出了什么事?”   暂不确定岁云暮体内的这股气息是什么,只能先询问他受伤的原因。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几位长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去看送人过来的安子息。   安子息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忙将自己在别院内看到的一幕都一一说明,紧接着又道:“弟子认得那个人,是今日从北地过来寻求支援的师兄。”   “你是说北地过来那名弟子他死在岁云暮的别院里,别院里除了他和岁云暮外还有鬼人?”玄鹤长老听着他的话皱起眉,对于鬼人出现在这里已经非常疑惑,现在那名本该在修养的弟子却也出现在岁云暮的别院里,也就越发不解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鬼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先不说陵安城地处人境结界之内,单说他们在陵安城也布置了结界,鬼人是绝对不可能混进来的,除非,除非有人帮忙,或者是鬼人早在之前就混在道门。   一时间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岁云暮还在昏迷中,就是想问都没法问,那就只能去别院看看。   边上的十方长老出声,“我带人过去看看,玄鹤你先守着岁云暮,有什么问题也好有个照应。”   岁云暮身上有暗伤他们这些做前辈的都是清楚的,所以也没打算让他留在这里帮忙,且醉须君走之前还让他们多关照一下岁云暮。   结果醉须君前脚刚走人就出事了,而且还是与鬼道有关系。   玄鹤长老点头,“有劳。”   很快十方长老就带着几名弟子出了议事厅,往岁云暮所在的别院过去。   玄鹤长老回身去看岁云暮,此时药师已经在为岁云暮处理身上的外伤,衣服被解开,胸膛处的两道血口子映入眼帘。   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胸膛上几乎看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实在是心惊。   同时心底涌上来一阵疑惑,按安子息的话别院内有鬼人但也就那一只,以岁云暮的实力,哪怕他身上有暗伤,一只鬼人对他来说应该不足为惧才对。   可现在不仅仅受了重伤,人还昏迷不醒。   看着药师去擦血,可能是疼了,岁云暮的眉头皱起来,他道:“怎么样?”   “外伤没事,先者的内伤比较危险,那股气息在先者体内,如果不将其除掉,先者只会更虚弱。”药师看着岁云暮出声,手上动作却是未停。   现在岁云暮没办法利用仙息修复,就只能用最普通的办法。   转头去看安子息,她道:“你确定是鬼人?”   “是,弟子亲眼看到鬼人的尸体。”安子息点头,随后又道:“但弟子不知道先者是不是让鬼人伤的。”   他只看到了鬼人的尸体,但岁云暮是不是被鬼人伤的他没有看到,也不敢胡说,就怕耽误了岁云暮。   药师点头,在看到伤口时她大概是已经确定这伤就是鬼道所伤,伤口处还能看到鬼气。   至于他体内的那股气息暂时看不出来,实在是没办法查,但是她能确定这股气息存留在岁云暮体内的时间已经很长了,现在是爆发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估计只有岁云暮自己知道。   没有再去多想,她再次给岁云暮喂了一颗药,命人换了热水继续处理他身上的伤。   除了胸膛上的两道血口子外,他的身上没有其他的伤,手上的旧伤没有出问题,可见当时岁云暮动手时是没有用右手的。   也幸好是没有,不然岁云暮的右手算是彻底废了。   殿内安静,只能听到外头传来的淅沥雨声。   又过片刻,岁云暮身上的伤才被包扎好,药师又取了干净的锦帕擦拭他身上残留的血迹。   众人就站在边上看着,见药师已经包扎好,玄鹤长老出声便要询问他的情况。   但这话还未出就听到外边传来了声音,紧接着十方长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弟子。   听到声音众人都回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被几名弟子抬着进来的两具尸体,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在议事厅内,还有鲜血不断落下。   玄鹤长老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岁云暮,转头去看十方长老,示意他们到外面。   十方长老明白,回头去看身后的弟子,“你们先出去。”   “是。”几名弟子点头,抬着人出去。   十方长老见他们出去回头去看玄鹤长老,见他过来又去看了一眼岁云暮,药师就在边上。   他看不到什么,收回目光去看玄鹤长老,道:“岁云暮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玄鹤长老也跟着看了一眼岁云暮,摇摇头,随后又道:“你那边呢,有查到什么吗?”   现在只有知道岁云暮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十方长老没有说话,他看了看跟过来的几位长老,然后道:“他说的没错,在别院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鬼人的,一具是北地过来的那名弟子。”话落往外走。   玄鹤长老等人此时也确定安子息并没有胡言,陵安城内真的混进来了鬼人。   没有在原地停留,他们跟着十方长老出去。   安子息看到几位长老出去,刚刚十方长老的话他都听到了,转头又去看岁云暮。   药师已经将他脸上的血擦去,脸色惨白。   又看了一眼,他才起身跟着去了门外。   此时两具尸体被摆放在地上,几名弟子就在一侧站着,外边的雨下的很大,更有不少全数往台阶上溅。   玄鹤长老到尸体旁边,鬼人的尸体首当其冲,浑身腐烂,头身分离,身上还残留一丝仙息,是岁云暮的气息。   知道这应该是岁云暮所杀,暂时能确定岁云暮身上的伤就是这只鬼人伤出来的。   不过很奇怪,这只鬼人看穿着以及它所用的武器,顶多就是个普通头目,实力一般,不可能动得了岁云暮才是。   他又去看另一具尸体,完全分裂成两半,浑身都是血,肠子五脏也一块儿摆在上边,乍一眼看去也只有那身弟子服能分辨出身份。   玄鹤长老仔细看了看然后才蹲下身去查看弟子的面孔,脸一分为二,像是被什么撕开的。   虽然只有一面,但他还是记得这位弟子,确实是今日北地过来的弟子,是让鬼人杀的吗?   只是他为什么会去岁云暮的院子,两人分明就不认识,难道是去寻醉须君?   也不无道理,毕竟醉须君是要过去北地。   他又去看弟子身上的伤,能很清晰的感觉到鬼气,确实是因鬼人而死。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尸体的胸口,虽然整具尸体都被撕开,但还是能看出一些情况来,胸口的撕裂不像是被外在撕开,倒像是从里面被撕开。   看着片刻,他去看一块儿在边上的十方长老,道:“伤口有问题,他这处伤口不是外在因素造成,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破壳而出,撕开了他的身体。”   这一看下来,发现腹部的撕裂也是一样。   十方长老听着他的话一同看着尸体,看着撕开的口子。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目光快速扫过那具鬼人,他道:“难道说鬼人是他带进来的!”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如果真是他带进来的,那岂不是说之前听到的都是骗局。   玄鹤长老也确实有这个想法,尤其是他发现尸体肚腹内的鬼气非常重。   他沉默片刻,道:“不确定,搜魂看看。”话落抬手,掌心汇聚灵气下一刻快速打在尸体的头部,准备对其进行搜魂。   人刚死一段时间内魂魄还是会留在体内,这个时间就是最好的搜魂时间。   只是他下手时却发现尸体内的魂魄已经被吞噬,只留下一点点残魂,而残魂呈现撕裂,正是被吞噬的征兆,而这具尸体早在魂魄被吞噬后成了一具空壳。   再去看尸体上的裂口,当即明白了情况,是被夺舍了。   他去看十方长老,“被夺舍了,吩咐人去北地传消息,鬼道是故意让他过来通报消息,他们的目的可能是剑仙,快去!”   随后他又去看其余弟子,“派人去搜查,看是否还有鬼人藏匿。”   此时他已经确定这人之前所说的话都是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引醉须君入险。   现在离醉须君离开已经有几个时辰,怕是已经中了陷阱。   至于他为什么会去找岁云暮,情况还不明白,只能等岁云暮醒来。   在旁边的弟子领命,快速跑下台阶入了雨幕中。   几位长老在听到玄鹤长老的话时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同时面上都带上了担忧,眉头紧皱。   可还不等他们多思虑,就见一名弟子匆匆赶来。   玄鹤长老看着来人从地上起来,知道应该是出事了,他快步上前,道:“出了什么事?”   弟子跑到台阶下,连口气都未喘,当即出声,“回长老,鬼兵来犯,有数十万!”   “什么!”几人听到他说数十万震惊不已。   虽说他们已经确定被夺舍的弟子报来的北地消息是假,但之前几回都有从北地收到消息,表明北地确实被鬼兵包围,且北地结界已破,鬼兵分大批兵力前往北地也实属正常。   可现在却告知他们数十万鬼兵出现在陵安城外,难不成连那时候递来的消息也有误,还是说鬼道一直都隐藏了实力。   猛然间,他想明白了。   不是消息有误也不是为了给醉须君引险,而是为了把醉须君调开,是调虎离山之际,鬼道一开始要动的就是南下。   难怪,难怪他们会重伤岁云暮,岁云暮的实力哪怕身受暗伤但曾逗留鬼道杀尽鬼兵,光这一个威名就足够鬼道先除他。   哪怕杀不了他也要重创他,而他们又为了支援北地调遣了一些弟子前往北地,没了岁云暮没了人力,现在他们犹如瓮中鳖,而鬼道一开始就要取南下。   他转头去看安子息,厉声道:“马上带岁云暮回道门!”   现在岁云暮重伤,当务之急就是将人送出去,若再晚点,怕是根本出不去了。   尤其是岁云暮身上的伤,只能勉强护住心脉,若不回道门就是死路一条。   安子息点头,但想到刚刚长老们的对话,现在要让他送岁云暮回去,那长老们呢?   想到这里,他又焦急地出声,“长老你们呢?”   “我们会留在陵安城,现在情况紧急,你先送岁云暮回去,不然他可能会死在这里。”玄鹤长老说完将腰间的白鹤腰佩摘下递给他,随后又道:“拿着它,如若无法回道门就去真武门,他们会有办法。”   至少不能让岁云暮死了,不尘山如今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怎么也不能让不尘山绝后。   且他身受重伤,现在鬼兵又来犯,留在这里也没用。   安子息见状也不再多说,点头,“弟子明白。”话落回了议事厅内。   看到药师还在帮岁云暮擦身上的血,他快步上前,“弟子送先者回道门。”直接将人从软榻上抱起来就往门外跑。   情况危急,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但才刚出门却见又有一名弟子跑来,面上都是焦急,在还没到台阶下就已经喊出声,“长老鬼兵已经将陵安城包围,他们要强破结界!”   “这么快!”玄鹤长老一听诧异不已,刚刚才说鬼兵靠近,现在却说已经围到陵安城外,而且还要强破结界。   他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安子息,又去看他怀里的岁云暮,脸上的血基本已经擦去,脸色非常差,气息微弱。   鬼兵已经围到陵安城,现在要将人送出去根本不可能,若强行出去很可能会让岁云暮落在鬼道的手上,那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以鬼道对岁云暮的憎恨,只怕会受尽折磨。   意识到这,他道:“将人送回住所,让药师跟着,想办法先护住他的命。”话落快速下台阶入了雨幕中。   其余几名长老见此紧跟其后,其余弟子也一块儿跟出去。   很快,议事厅前就只剩下安子息与药师两人。   安子息看着离开的众人低头又去看岁云暮,衣服胡乱穿着,脸白的可怕。   知道此地不容久留,他转头去看药师,“仙子请随弟子来。”   “带路。”药师点头应声。   安子息又去看了一眼外头的雨,像是天破了口子,倾盆大雨,寒气逼人。   他抿了抿唇,这才抱着岁云暮步下台阶,一路迎着大雨往弟子休息的地方去。   原来岁云暮住着的别院已经不能去了,谁也不能保证那儿是否会有鬼人设下的陷阱。   药师紧跟其后,手上持着油纸伞往安子息与岁云暮身上遮。   但雨实在是太大,毫无用处。   两人一路小跑,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整个城府陷入了无边的寂静。   雨水顺着落在岁云暮的身上面上,冰冷刺骨,像是要将他拖入无间地狱。   好冷。   岁云暮轻喃着睁开眼,但眼前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体内的剧痛仍然不断传来。   他紧紧咬着唇,这一刻他突然好想醉须君,好想他。   “君和......”好疼。   好疼,他张了张口可却是说不出话来,喉咙刺痛,思绪混沌很快又再次昏死过去。 第121章   安子息听到他的声音低头去看他,见他靠在自己怀中脸色惨白连气息都感觉不到,仿佛人已经死了,急得不行。   他没听清岁云暮说了什么,焦急地道:“先者你等等,马上就到了,先者你等等!”话落继续往前跑,连药师已经被落下他都没有理会。   雨水完全将他们两人浸湿,发丝凌乱,地上随着他们的跑过能看到不少的血滴下来,一点点同那雨水融合汇聚成河流。   才换上的纱布此时已经湿透,鲜血染红纱布。   很快他就带着岁云暮回了弟子居住的位置,此时弟子居内的弟子们都已经前往城外,弟子居内空空荡荡。   他将人放在自己的床上,随即回头去找药师,却见药师不在屋里。   知道应该是自己刚刚跑太快药师没跟上,于是他又忙往外跑。   看到药师才刚跑进院子,可能是太急,手里的伞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全身湿透。   他快速跑过去,冲到药师面前拉住她的手,“快点,仙子快点!”攥着她直接入了屋。   站定后,他就让开位置让药师去看看岁云暮的情况。   见药师连连喘气也知道跑的太急,他又赶忙去帮药师倒水,递给她后道:“仙子你看看,先者好像更严重了,仙子!”   药师接过水连连点头,脸色有些白大口大口的喘气,直等到顺气后她才喝了一口水,这才忙过去查看岁云暮的情况。   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但她此时也无暇去顾及。   先去探了探岁云暮的气息,还有但非常微弱,似乎是已经到了一个极像。   紧接着她又去探岁云暮体内那股不知名的气息,比刚刚还要更厉害,竟是在吞噬岁云暮的仙息。   准备再次加固阵法,转头又去看安子息,她道:“你去探探消息,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了。”   以岁云暮现在的状况,再继续留在这里真的可能会死。   就算不死他体内仙息也会被完全吞噬干净,等到那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唯一的办法就是回道门。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压制那股气息,至少不能让其钻到心脉处。   重新喂了他一颗护心丹,她才动手加固阵法。   注意到安子息还在旁边,她皱眉转头,“快去!”   “好,弟子这就去。”安子息还是非常担心岁云暮,但也明白药师的意思。   若外面情况可以他们就送岁云暮回去,若是不行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没多停留,他冲入雨幕往城外去。   顿时屋内只余下岁云暮和药师两人,阵法的加固耗费的心神并不少,尤其是岁云暮的身体一直在排斥,到最后连阵法都开始排斥,就像是排斥所有仙魂,甚至还出现排斥岁云暮的。   隐隐她猜测岁云暮体内的这股气息和鬼道有关系,只有鬼道妖道才会出现排斥仙体的情况。   可要压下鬼道也需要用到仙息,导致她现在都一筹莫展。   看着岁云暮脸色越来越差,排斥的反应也越来越厉害,不得不减弱阵法带来的效果。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的脸色才好点。   但阵法减弱了,体内压制的气息就开始躁动,才好点的脸色顿时又差了,同时还看到岁云暮的脖颈处出现细长的红线,闪烁着妖艳的光,似是要钻出他的皮肤。   而那些红线还缠绕着鬼气,药师一见清楚岁云暮体内的气息就是鬼道所为,可究竟是什么却看不出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重新加固了修养阵,最后还加了个压制鬼道的阵法。   可能是起了点效用,岁云暮体内的气息终于是缓和下来,但也只缓和了一点,岁云暮的脸色还是非常差,身体虚弱。   岁云暮也终于是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身侧,认得此人的气息,是药师的。   知道她在做什么,应该是在帮自己压制体内的气息。   在之前他就已经试着压制,但都毫无用处,它排斥所有仙息连他的身体都排斥。   做什么都没用,反而还浪费灵气。   他抬手按下药师的动作,然后道:“没用的。”   说话间唇角的鲜血落了下去,染红了他的发丝,双目无神望向药师。   “现在你怎么样?”药师见岁云暮醒了忙收了手上的动作,低身去查看他的情况,同时又拿出续命丹给他喂下。   岁云暮吃下续命丹轻摇头,“无事。”说道间准备起来。   但才有动作体内剧痛就再次涌了上来,迫使他整个人再次躺回去蜷缩起来,脸色愈发惨白。   药师见状忙去看他,发现他体内的那股气息又增长了不少,隐隐有破开阵法的迹象。   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如此强劲。   于是她去询问岁云暮,“先者你体内有一股不属于你的气息,先者可知道那是什么?”   “引魔种。”岁云暮虚弱地出声,腹部的疼意渐渐涌上他的心口,疼得他伸手去捂,身子也不由得发抖。   药师见状也不再去询问,出手再次去压制。   不过这回她动手,岁云暮却是摇了摇头。   她有些不明白岁云暮的意思,出声解释,“先者我先帮你压下。”   “没事。”岁云暮摇头。   药师见他坚持也有些急了,完全不明白他现在是要做什么,当即出声,“可是.....”   只是话还未说完却见岁云暮再次摇头,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压制,但为什么,她不明白。   岁云暮知道她不明白,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很清楚引魔种在自己体内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之前他就已经发现这东西就在他的丹田内,并且与他的内丹相生相惜,要想除掉就必须得挖他的内丹。   若是挖内丹,那他这一身修为就全废了。   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好笑,难怪每次都是腹部疼,并不是腹部疼而是内丹在与引魔种融合,原来鬼道在他身上种下的是引魔种。   这东西确实是在排斥仙息,但同样的它也在吸收吞噬仙息,所以才会每次他与醉须君双修后出现剧烈的反应。   双修时他与醉须君的仙息会融合,会助两人修炼。   而引魔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吞噬醉须君渡过来的仙息,尤其是醉须君的仙息足够强劲,所以才会让其成长如此迅速。   他们双修的时间越久,引魔种成熟的时间也就越短,这也是为什么云梦归提醒他不能与醉须君双修的原因。   因为一旦双修,引魔种就会加速与他的内丹融合。   既然鬼道选择给他种下这东西而没有立马要他的命,就说明他们还不想要他的命,所以也没什么可做的。   抬头面向药师,他道:“帮我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就行。”说着喉咙涌上来一阵异样,撇过头咳嗽起来。   药师见他开始咳嗽起身去倒水,她递过去,“先者,水。”   “多谢。”岁云暮转过身伸手去接水杯,但因为看不到只能靠声音分辨,以至于他这一伸手直接接了空。   摸索了一会儿,他才碰到水杯接过来。   水是温水并不烫,喝下去后喉咙才好受了一些。   喝完后他又将水杯递回去,轻声道:“麻烦你了。”   没有递到药师的手中,而是偏移往边上一些,不确定会不会碰到药师,他只能给自己留了点余地。   药师看着他的举动再去看他的情况,见他虽然是面向自己但却并没有看自己反而是直视正前方,甚至她看不到岁云暮眼中的情绪也看不到光。   猛地她回过神,道:“先者你的眼睛......”   因为岁云暮全身都在排斥仙息,所以之前检查他的情况时没办法做到全面,以至于现在看到他出现怪异的举动时震惊不已。   不是说只有一只鬼人吗?为什么岁云暮会伤的这么重,连眼睛都出问题了。   岁云暮听着她的询问笑了笑,道:“中了毒,我之前已经吃过解毒丹,不过好像效用不大,你看看还能不能治。”   若治不了就只能暂时先这样,等到将体内的引魔种压制后再想办法治疗眼睛,不然他想应该吃什么都没用,说不定还会反噬。   “也是鬼人下的吗?”药师听着他的话大致能确定就是鬼人下的毒,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见岁云暮点头后她了然的应声,然后伸手在岁云暮的面前轻轻晃了晃,道:“能看到什么吗?”   岁云暮无神的望着前方,眼前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他摇头,“看不到。”   药师点头,紧接着又拿了夜明珠询问,见他再次摇头之后又试了一些其他的,得来的都是摇头。   看着岁云暮靠在床沿边,衣裳已经湿透就贴在他的身上。   瞧着这,她道:“先者要不先换一下衣服,我为你把脉看看情况,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虽然岁云暮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气息,但他的身体仍然是仙体,一般的毒对他没什么作用,且他在出事后立马吃了解毒丹。   她现在担心的是,岁云暮的眼睛会受他体内气息的影响,如果真的影响了又没办法吃有关仙息的任何东西,到时候会非常严重。   见岁云暮点头后,她才去岁云暮的储物袋中取衣服。   因为身上有伤,最后只穿了一件内衫,重新包扎了伤口她才去为岁云暮探脉。   可能是受凉了,岁云暮撇过头轻声咳嗽。   阵法已经起了效用,虽然不大,至少没有先前那么的痛苦,但因为失血过多,他此时非常的疲惫。   屋里安静,只有雨声传来,淅淅零零在耳边环绕。   很快,他就睡了过去,甚至还做了梦。   梦到了不尘山,梦到了师兄师姐们同他一起游玩练武的日子,梦到了师尊,还梦到了醉须君。   见醉须君就坐在自己的身边,有些想他,唇瓣轻轻蠕动唤他。   君和......   想要伸手,但双手犹如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只能看着醉须君。   他的突然安静让药师有些慌,抬头去看他,见他歪着身子靠在床沿边,脸色苍白。   确定只是睡着了,她才继续去探他的脉。   毒差不多已经被解毒丹解掉,但岁云暮还是看不到,很大可能是当时的毒间接损伤到了他的眼睛。   收回手她又去看岁云暮的眼睛,已经能确定情况了,幸好岁云暮吃解毒丹及时,不然会非常的棘手。   将人扶着躺下又给盖上被子,她起身准备去拿药。   才刚到门口安子息就跑了进来,见他就要说话伸手按住他,摇摇头示意岁云暮睡着了。   安子息顺着去看,见岁云暮躺在床上,知道这是睡着了忙捂住自己的嘴去看药师,点点头表示明白。   药师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道:“出去说。”   “恩。”安子息点头,跟着一块儿去了外边。   屋外雨下的很大,屋檐上落下的雨珠如珍珠般串连,一颗颗晶莹剔透,落在地面激起阵阵涟漪。   安子息将门关上,回头看向药师,道:“弟子刚刚过去听几位师兄说情况很不妙,鬼兵大部分已经聚集到城外,出不去了。”   “好,我明白了,你先去守着先者,我去拿药。”药师听到他的话也大致清楚外面的情况,让他守着岁云暮自己去拿药。   虽然岁云暮的眼睛情况并不严重,但拖久了还是可能会出问题   安子息点头,看着药师撑伞离开他才回了屋中。   因为下雨屋里有些冷,他关上门走去床边,见岁云暮安静睡着,地上是被换下的衣服。   红衣遍布鲜血,金丝莲花都被染成了血色,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将衣服都收起来,又点了檀香驱散了屋里的血腥味,他才坐在旁边守着。   *   陵安城外已然成了人间地狱,尸横遍野,入目所看皆是尸骸鲜血,有身穿道服的仙门弟子也有鬼兵,看得人心惊。   几名弟子在将周围聚上来的鬼兵一一解决后,这才有时间喘口气,看向周围。   鬼兵来犯数量众多,单凭他们几人实在是有些勉强,耗了不少灵气,几人的面色都很差。   为首的弟子出声,“先回去。”   “是。”其余几人点头,看着周围的万人坑不再停留,转身踏空准备回城内。   可才刚转身,却见一道红光出现。   还不等几人反应,红光已经缠上走在最后几人的脖颈上,只听一声闷响,头颅被勒断,鲜红的鲜血瞬间澎涌而出。   头颅掉落在地,滚了一圈。   走在前面的几个弟子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鲜红的血水顺着断裂的脖颈溅洒在他们的脸上,衣服上也很快被染上,震惊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几具尸体。   下一刻,尸体没了支撑猛地往后倒去。   “师兄!”几人看着这一幕惊呼出声,下一刻上前。   同一时间红光再现,几人被血线包裹切成了数块,在他们震惊地目光中血块全数掉落在地,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绛紫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尸堆中,脸上还带着面具遮去了他的面孔,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可见。   血线被快速收回到他的掌心,下一刻他的身后出现数以万计的鬼兵,浓浓黑雾弥漫而来,遮天蔽日。   “杀!杀!”   “杀!杀!”   ......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传来,全数奔向陵安城城下。   只是在靠近陵安城城门口百米之外的瞬间,便见一道金光袭来,如流光般蔓延至天际,紧接着触碰到金光的鬼兵被直接击碎化为血污。   可尽管如此,这些鬼兵都没有停下脚步仍然是不断朝着金光冲去,顿时周围已经被血雾弥漫,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   紫袍男子看向前仆后继冲上前的鬼兵,看着它们最终化为血雾,冰冷的双眸中不染半分神色,只是冷冷地看着。   终于在片刻后,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手下,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长弓,随后又接过箭支。   就见箭支通红,就像是被血水染红一般,触目惊心。   拉弓搭箭他看向城墙内,但并没有对准城□□箭而是抬头对准天际,纤细的指尖轻轻一松箭支瞬间脱离长弓直冲被黑雾笼罩的天空。   血箭在飞至半空的瞬间金光再次涌现,一瞬间血箭随同那些鬼兵一样化为血污扩散在半空中。   在血箭消失后金光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雨水不断地落下。   他看着这一幕片刻,在血雾被黑雾掩盖后,这才冷然出声,“放箭!”嗓音深沉,冰冷刺骨。   随着他的话落,就看到他的身后出现数以万计的血箭,似是要穿破天际般快速朝着陵安城袭去。   寒风萧瑟,血箭汇聚成阵阵红光,铺天盖地宛若密雨。   这一幕,躲在城中的百姓看到被惊得双目瞪大,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画面,不敢在原地停留纷纷开始躲避朝着屋舍内跑去。   顿时街上乱作一团,尖叫声不断。   不过这些箭在即将落入城中时就被陵安城上空的结界挡下,就见周围金光咋现,昏暗的天际随着这些金光被照亮。   结界上出现一阵阵光晕涟漪,宛若雨水落在平静的湖面,久久不曾停歇。   几位长老此时已经到了城墙上,周围还站着不少弟子。   见他们过来忙让开位置,其中一名弟子出声汇报情况,“鬼兵已经都聚过来了,几位护法也在里面,他们在破结界。”   几位长老听着他的话抬头去看那些血箭,看着结界不断发出金光,将那些血箭都阻挡在外。   但他们很清楚,结界挡不了多久,从刚刚来看鬼道此次进攻就是专门来对付南下的,那必然是有了万全之策,这些血箭应该就是破结界的关键。   玄鹤长老去看身侧的弟子,“让城内还剩余的人继续撤离。”   “弟子领命。”几名弟子点头,快速下城墙往城内去。   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组织陵安城内凡人撤离,走了有许多但还是有不少人留着,一步步撤离。   眼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等了,必须立刻撤离。   他又去看身侧的几位,让他们继续加固结界,至少要等到城里百姓都撤离。   吩咐完后他才看向城外,见城外大批鬼兵之中站着一名身穿紫袍的男子,面上还带着面具,看不见他的容貌。   但从那些鬼兵都不敢靠近他,知道此人应该就是此次鬼兵进犯的领导者,是鬼道新上位的将领吗?   从未见过,但隐约间觉得有些熟悉。   边上的十方长老也看到了鬼兵之中的男子,同样觉得熟悉,似乎是之前见过。   他皱了皱眉,转头去看玄鹤长老,道:“他......很像一个人。”   “你是说像他?”玄鹤长老知道他说的是谁,是那个人。   但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底下的人是鬼道的。   如果真是那个人,怎么会背叛道门入鬼道。   眉头紧皱,他道:“也许是相似吧。”   “希望如此。”十方长老轻喃出声,目光却是一直放在紫袍男子的身上。   而两人的目光紫袍男子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并未在意,只是冷眼看着陵安城。   随着箭雨的不断落下,结界上的金光已经变得暗淡,渐渐地还能看到金光涌现出阵阵红光。   下一刻,一道道黑影穿透结界冲入城中,直冲城墙上的道门弟子,伴随而来的还有尖锐的惨叫声。   “你们这些臭道士,不是说来救我们吗?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哈哈哈哈,臭道士,我也要你们尝尝碾碎之痛,臭道士!”   “拿命来,你们这些臭道士,拿命来,我要你们都死!”   “你们这些臭道士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   一声声指责传入他们的耳中,周围很快被这些黑影笼罩。   就看到黑影下浮现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它们嘶喊着控诉着,甚至还夹杂着哭声。   不一会儿的时间,城墙上就已经被黑雾笼罩,还有大批往城内飘去,城内回荡着惊恐的尖叫声。   玄鹤长老看着这些黑影哪里不知是什么,是那些枉死的人,而那些血箭恐怕就是用他们的血染红的。   这些黑影虽不会伤到人,但却会腐蚀结界,不由得想到鬼道抓了这么多凡人取万人殉血,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复活鬼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破结界。   又见一道黑影冲向他们,玄鹤长老抬手拂尘一扫,顿时惨叫声传来,黑雾已然烟消云散。   如今这些早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甚至连魂都不算,只是一些怨念,一些执念。   看着黑雾往城内去,他又分了弟子去城内处理,随后才再次去看城下。   那些血箭还在不断地袭来,纵身一跃从城墙上跃下,手中拂尘化宝莲云灯,扬手间便见金光肆意,一阵阵光晕朝着四面八方袭去。   刹那间所有血箭烟消云散,连同靠近陵安城的那些鬼兵也被驱散。   他转头去看紫袍男子,飞身准备杀他。   可紧接着就看到紫袍男子身后出现一道青雾,青雾散去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出现,手持白镜清云鉴。   双眸无神,清云鉴翻转就看到地面本该已经死尽的道门弟子尸体全部爬了起来,四肢僵硬就像是有一根根银线拉扯着它们。   紧接着,那些提线尸体持剑扑向玄鹤长老。 第122章   倾盆大雨下,这些尸体身上遍布鲜血残缺不堪,甚至还有不少连头颅都找不到了。   可尽管如此这些尸体还是朝着玄鹤长老扑去,身躯僵硬但动作却极其迅猛。   玄鹤长老看着这些道门弟子的尸体眉头紧拧,他很清楚这些都是紫袍男子背后的人所为,自然也认得那人手上的清云鉴,是鬼道至尊宝器。   而能拥有清云鉴的人鬼道也只有两人,鬼道先者柳清随和柳清凡,眼前的人身穿青袍,应该就是柳清随了。   之前就有消息说是鬼道的几位先者已经出关,现在一看确实如此,也确实是实力很强。   能在千万年前从道门手下存活,可见他们的实力有多厉害。   看着围上来的道门弟子,他很清楚自己动手这些弟子的尸体会怎么样,将会尸骨无存。   还能看到几名弟子虽没有被砍了头颅但却也已经是缺胳膊断腿,看到有几人面庞稚嫩似乎也就十八|九岁。   若是以往他们这些弟子如今还在自己的仙门修炼,而现在却成了一堆死尸。   可若是他不动手,这些道门弟子将再次死在鬼道的手中。   见一名年纪较小的弟子持剑上前,只剩下血窟窿的瞳孔有血泪留下来,当即认了出来,是他门下弟子。   似乎还记得小弟子问他瑶台仙境的桃子他能不能吃,而今却成了一具尸体。   实在是不忍下手,终于在片刻后他才催动手中宝莲云灯,狠心将扑上来的弟子击杀,随即面向柳清随。   柳清随冷漠地站着,双目无神,捧着清云鉴的双手有了动作,指尖轻轻拨动就像是抚琴一般,下一刻那些被操控的道门弟子转动方向迎向玄鹤长老,更有几名道门弟子拦在他与紫袍男子的身前。   玄鹤长老见状,只能先去动这些弟子。   柳清随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可操控尸体,而是他还能够操控尸体运用体内残留的修为灵气,以此来使用他们身前的所有招式。   城墙上的众多弟子看着自己昔日的同门弟子,如提线木偶一般往玄鹤长老身上扑眼含痛苦,攥着剑想要下去。   但没有长老们的指令,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死死地盯着柳清随。   如今留在南下的弟子实在是太少,之前就死了不少,他们若是下去很可能最后都没办法护下陵安城。   几位长老也终于从结界中收回看向地面,见玄鹤长老的身边围满了身穿道袍的道门弟子。   那些道袍上都是血,而那些弟子的身体残缺根本找不到一具完好的,清楚这些都是他道门死去的弟子。   而操控这些的正是柳清随,十方长老看着紫袍男子身后的柳清随,再看他手上的清云鉴,当即认了出来。   “是柳清随!”   鬼道先者自千年前和道门一战后都退回鬼道闭关,之后千年也没有再出现,他其实是没见过柳清随,但却认得清云鉴,知道鬼道的那些先者是真的出关了。   他快速在底下扫了一圈,只看到柳清随和紫袍男子,但既然鬼道的那几位先者都出关了,此地就绝对不会只有柳清随一人。   再看被围住的玄鹤长老,他没有做停留,拂尘化剑道:“你们继续护阵!”话落踏云跃下城墙冲向柳清随所在的位置。   柳清随有所察觉,指尖拨动,下一刻见地上已经死去的鬼兵跟着站起来,拦住他的去路。   十方长老手持十方剑,挥剑斩去瞬间一阵剑气直朝鬼兵袭去,刹那间才起来的鬼兵就成了一堆碎末,但还是有许许多多的鬼兵往他的方向扑。   同一时间,血箭再次出现,这回比较刚刚来还要更为密集,整片天空都是血箭。   城墙上的几名长老快速上前,将那些血箭拦下,更有几人去杀城墙下的柳清随以及紫袍男子。   结界挡下了剩余的血箭,但却挡不下那些怨念之气,城内惨叫声起伏。   一男子被吓得摔在地上,双手抱头往角落中缩,看着逼近的怨念之气,惊声尖叫,“别过来!别过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会被怨念之气吃掉时,却见一道银光袭来,瞬间将怨念之气驱散,他也在这阵银光下抬起头,就看到几名道门弟子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离开这里!”道门弟子出声,随即又听到尖叫声,离开去杀周围弥漫的怨念之气。   男子看着离开的道门弟子终于是回过神,不敢再停留,哆嗦着逃离。   尖叫声传入城主府内,就连怨念之气也跟随着往城主府内飘。   原本一些还留在城主府里的仆人被吓得惊声惨叫,乱作一团,四处躲藏。   安子息一直守着岁云暮,猛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快速转过头,听着声音越来越清晰慌忙起身推门出去。   就看到一名仆人摔在院子中,身旁还跟着几缕黑雾,刺耳的尖叫声盘旋在院中。   仆人被吓得浑身哆嗦,大喊,“别杀我,不要杀我!”   眼见黑雾就要朝着仆人扑上去,安子息提剑上前快速斩向黑雾。   青光剑劈开黑雾,顿时黑雾消散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转身又去杀其余几只怨气,很快就将追着仆人的怨气全部都杀尽,同时看到正前方不远处乌云密布,院外尖叫声不断传来。   知道肯定是城外出了事,但现在他也分不出身过去,他需要守着岁云暮。   以岁云暮现在的情况,随便来个鬼兵都可能杀了他。   见远处黑雾靠近,还看到血箭冲破黑雾落在结界上,结界上不断传来阵阵金光,波纹涟漪更是蔓延在结界表面,仿佛随时都会裂开。   如此令人窒息的一幕,看得人心惊。   他转身去看坐在地上的仆人,见他满脸惊恐,出声道:“找地方躲起来。”话落看到别院外又有一名仆人出现,太过害怕以至于刚到门口就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黑影扑向门外的仆人。   安子息见状,没再去理会地上的人,直接去了门口。   在黑影即将碰到仆人前他将人从地上拉起,随即一剑劈开黑影。   但很快又有许许多多的黑影过来,凄厉的尖叫声咒骂声夹杂着雨声袭来,黑影下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   又见前方几名仆人匆忙跑来,身后还跟着大批的黑影。   他将刚刚那名仆人往门里推,“进去躲起来。”说完往不远处的几名仆人位置跑去。   那几人也看到了他,像是寻到了主心骨一般哭着求救,“道长救我,道长救我!”   “都去死!都去死!”   “哈哈哈——是个小道士,吃了他!”   几道黑影看到他过来,顿时朝着他扑过去。   安子息冲到几人的位置,在杀了几个怨气后他回头看几人,“都进院子去!”   周围都是怨气,现在也没办法了,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只能让他们去弟子居里躲。   几人被吓得不轻,以至于他这一句话后几人半天没有动,傻愣愣地站着。   安子息皱眉,回头再次去看几人,声音都重了几分,“快!”   也正是这一声喝,几人才终于是回神,看着那些黑影源源不断的过来,天际此时都已经被黑雾笼罩,就像是坠入无间地狱一般。   根本不敢多停留,仓皇间就往弟子居里躲。   安子息见几人离开才继续去杀这些怨念,奈何怨念实在是太多,全部都围到他的身边,一声声诉说着道门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终于在将周围的怨念都杀死后,他才退回到弟子居内。   但很快又有大批怨气过来,不过片刻间,院子里已经飘满了黑雾,笑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甚至有些黑气还往岁云暮所在的屋子里钻,他没有停留上去将那几只怨气都杀死后就推门进去关上门,紧接着在门上贴了一张符纸,随即还在门上设了一个阵法。   但他的阵法并不精,当初只是师尊给了他阵法的书让他看,平时都只是自己练习,真正用到这上面还是第一次。   并且他刚刚杀了这么多怨气,此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现在又种了阵法,脸都白了不少。   毕竟才练气,他不敢让自己露出一点虚弱,站在门口将阵法完全设下这才后退了一步。   同一时间,那些黑影已经到了门口,能很清晰地看到它们在门口徘徊,并且在试图进来。   笑声顺着门缝传进来,一声声格外刺耳。   那几名仆人此时就躲在角落中,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被吓得瑟瑟发抖,满眼惊恐地看着那扇门,看着那些黑影在外头徘徊。   安子息回过身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几人,确定他们都没有受伤他才忙跑去岁云暮的身边,见岁云暮还在昏睡中并没有出现其他的问题,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没一会儿就听到撞击声,阵法被撞击整个屋中都传来了金光,下一刻阵法似乎是松动了,便见门缝处有黑雾渗了进来。   躲在角落中的几人看到了,惊恐地喊出声,“进来了,它们进来了,道长!”   因为害怕几人又往另一处角落中爬去,喊叫声回荡在屋里。   安子息听到忙过去查看,见门上的符纸已经消失阵法也已经松动,黑雾开始渗进来了。   他很清楚要不了一会儿自己的阵法就会完全失效,同时也对还在外面的药师格外担忧。   但也清楚现在岁云暮身边离不得人,他没办法去找药师,并且他也清楚药师的实力在他之上。   不再去想,他重新去加固阵法。   也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了许久。   躲在屋里的几人抱头蜷缩着,嘴里一直念着不要杀自己的话。   安子息没有去理会只是继续加固阵法,神识则分出去注意外边的动静。   惨叫声还在传来,又过片刻惨叫声才消失,但立马就又有怨气的咒骂声传来。   紧接着,药师的声音也传来了,话语中带着急促,拍门声一同传来,“开门,是我。”   安子息听着外头的声音心中一喜,知道刚刚那些怨气应该是被药师杀了。   但外面的怨气实在是太多,药师杀了一些后立马就又有新的进来。   他快速打开门,看到药师就站在门口,又见不远处黑影过来,忙道:“快进来!”   药师见状将一侧扑上来的怨气杀死,这才跨入门内,看着安子息将门关上,她道:“先者情况怎么样?”   “还没醒。”安子息摇头,紧接着重新去设阵法。   不过他已经耗了不少灵气,所以这阵法效果并不大。   药师见状给他喂了一颗灵气丹,然后接过他的动作重新设了阵法,确保那些怨气不会进来她才急匆匆地往床边走。   到边上后她先是看了看岁云暮的情况,确定他只是睡着了,身上的阵法没有消失,她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安子息,“将这些药碾碎了抹在纱布上,我要给先者治眼睛。”   “先者的眼睛怎么了?”安子息猛然听到药师说要帮岁云暮治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着手上的药也没动,就站在原地。   药师转头去看他,道:“中了毒,暂时看不见东西,去把药抹上,再去拿一盆热水来帮先者擦身,不然恐会受凉。”   刚刚淋了雨又受了伤,本来就难治疗,别因为受凉导致情况更差。   安子息也明白了意思,担忧地看着岁云暮,见他歪着身子睡得很沉,但眉头紧皱知道他即使是睡着了但身体的不适还是让他非常难受。   没再多看,将药放去桌上他去储物袋中取灵泉。   灵泉是他从丹霞门后山取了一个小泉放在储物袋中的,平时喝的用的都是灵泉。   凡间的水多有杂质,对他们修炼没有什么效用,而灵泉能洗净人体内杂质,且味道甘甜。   药师见他去忙了伸手再次去探岁云暮的脉,比较之前来又虚弱了不少,他体内的引魔种还在活动。   收回手她又去看岁云暮的眼睛,但还未碰到就看到刚刚还在昏睡中的岁云暮猛地睁开眼,下一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似乎是要将她的手腕折断。   药师疼的身子一颤,下意识按住岁云暮的手,然后出声,“先者,是我。”   岁云暮混沌的思绪也随着她的这句话稍稍清醒了一些,认出了药师的声音,他收了手哑着声道:“抱歉,可伤着?”   他看不到,只能询问。   “没事。”药师摇头,然后道:“先者我看看你的眼睛。”说着才再次去查看他眼睛的情况。   这回岁云暮到是没有再动手,他坐起来目光无神地望着正前方,头发还有些湿漉,衣服随意穿着,隐约间还能看到领口下纤细的锁骨。   药师见他坐起来后往后退了一点,然后才去查看。   并没有恶化,她松了一口气,道:“没事,敷了药后就能好,先者我先帮你上药。”   “好,麻烦你了。”岁云暮应声,同时听到屋外传来的声音,还有那遮盖不去的鬼气,他道:“出了什么事?”   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昏迷中,对于陵安城内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   “是鬼道,刚刚来消息说是鬼道的人全部都围到陵安城外了,现在几位长老已经赶过去,相信不会有事。”药师并未将外边的事情隐瞒,眼下情况已经是非常危急,若瞒着岁云暮,很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岁云暮听到她的话皱起眉,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鬼道的人会在这个时间围到陵安城下,也许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陵安城是南下,而北地只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会动自己,除了要引发自己体内的引魔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除掉自己,这样南下就又少了战力。   不由得又想到醉须君已经赶往北地,于是他又去询问药师,道:“北地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药师摇头。   现在别说是北地传来消息了,连他们都传不出去消息。   岁云暮点头,没有消息其实就是最好的消息,至于醉须君,以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出事,而北地的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   既然鬼道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南下,而且还是个调虎离山之计,那北地确实是会留下兵力也会留下实力较强的人,至少在视觉上要给他们一个错觉,告诉他们目的是北地。   那么他们再往南下分兵力的时候,主战力不会那么多,毕竟他们还需要牵制北地,但若仅仅一两个护法恐怕难成气候,所以鬼君可能被留在北地了,那南下的应该是其他几位护法以及鬼道的领导者,是鬼道的那位少主吗?   想到之前见到的鬼道少主,他暂时也想不到鬼道还有谁。   这千年来,正道死伤无数,鬼道同样如此,一些实力较强的领导者大多都已经死了,如今还活着的也就鬼母以及护法堂主之类的,最近还复活了鬼君。   除了鬼君之外,他还想到鬼道那几位闭关中的先者,那几人的消息很少,暂不确定他们是否出关。   若出关,会相对棘手一点。   他没有再说话,坐在床边。   身上的疼还在传来,但比较起一开始,这会儿好了不少。   药师见他没有再出声也没去吵他,重新去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紧接着则去桌边处理那些药。   安子息还没过来,她就先自己处理。   与此同时,安子息抱着水盆过来了,里边儿热水是刚烧好的,还有热气升起。   安子息看到药师站在桌边处理药,将水盆放上去后他准备接手,同时又去看床上的人,却见岁云暮坐在床边,这是醒了。   心中一喜,他忙跑去床边,看到岁云暮安静坐着,那张面孔生的绝美,可那双眼睛却是黯淡无光,只无神地望着前方。   看到这他心中的欢喜落了几分,更有几分自责,若是自己早些去寻岁云暮,想必岁云暮也不会出事。   不经他又想起自己惹岁云暮生气的事,站在床边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他站在边上岁云暮有所察觉,虽看不见是何人但能认出来人的气息,是安子息的。   见他一直不出声,不确定他出了什么事,他道:“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声音有些哑,许是因为淋了雨又受了伤导致喉咙受损,与他平时温柔的话音大不相同,可却也遮盖不去他话语中的担忧。 第123章   安子息听到岁云暮询问自己是否受伤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着他没有一点神色的眼睛。   可即使是这样,岁云暮也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耐,后悔自己为何气岁云暮,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去气他。   没说话,抿着唇许久。   岁云暮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半天不说话,再次出声,“安子息?”   这次也没再询问他的情况,只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恩。”安子息轻轻应了一声,似乎还带上了哭腔,眼眶有些红。   岁云暮听了出来,毕竟是年纪还小,听刚刚药师的话鬼道已经围上来了,而且门外还有不少的怨气,会吓到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笑了笑,道:“是你救的我吗?”   虽然当时他已经昏迷,但中途还是有醒过,能感觉得出安子息的气息。   还以为经由前面那件事后安子息会赌气,至少那一会儿的时间会,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并且还救了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情况,即使鬼道没有想立马杀了他,但他的身体也会出现极大的损伤,引魔种会将他体内的仙息全部吞噬。   听着安子息应声,他又道:“多谢。”   “先者对不起,是弟子错了。”安子息看着岁云暮的笑,脸色很差,这抹笑看起来格外憔悴。   都怪自己,要不是自己,也许岁云暮早就已经离开了。   他知道岁云暮会还留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带自己回道门,但偏偏自己忤逆他,结果出了事。   眼下剑仙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真的怕岁云暮出事。   岁云暮听着他话里的歉意,轻摇头,“不必在意,此事与你无关,别院里的那只鬼人你可有看到?还有那名弟子。”   从醒来到现在还未提过那只鬼人以及那名弟子,不确定安子息有没有看到,他也没来得及去看那名弟子的情况,暂时只能问安子息。   “看到了。”安子息知道他问的是谁,可不就是他在别院看到的那名被撕成两半的弟子,点点头后他又道:“弟子已经将这件事告诉玄鹤长老了,十方长老把鬼人的尸体和那位师兄的尸体一起带回议事厅,发现那位师兄是被夺舍的,魂魄已经被鬼人给吃了。”   想到这事,他又想到前往北地的众多师兄和醉须君,不免有些担忧。   虽然他知道醉须君的实力,但这件事很明显就是故意的,难保不会出事。   这般,他再次出声,“先者,剑仙前辈和师兄们会不会有事?”   “他不会有事。”岁云暮摇头,鬼道本意就是引开醉须君,他们很清楚南下人手不多,但因为醉须君在他们没办法将陵安城拿下。   但只要醉须君一走,陵安城也就显得岌岌可危。   既然没有在醉须君还在的情况下动手就说明他们是拿醉须君没办法,那么他们也只能想办法将他引走,派出去的人实力不会太高,毕竟鬼道也缺人,贸贸然送一个实力强的往醉须君面前撞,只会损失一个可用之人。   所以醉须君不会有事,相反陵安城的情况会更为严重。   想到这里,他道:“外面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弟子前去探过情况说是鬼兵已经到城下了,他们在破结界,都是血箭,先者结界会被破吗?”安子息想到刚刚在外面看到的一幕,看到那些刺眼的血箭,仿佛随时都会破了结界,他对此非常担忧。   尤其是陵安城内还有不少人,若是被破,这些人都难逃一死。   岁云暮看不到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听安子息说鬼道在破结界,还提到了血箭,隐约感觉这些血箭和万人殉血有关系。   鬼道取万人殉血的时间并不短,死的人更是多不胜数,且之前在北地曾看到他们用血棺来破龙脉,想必安子息口中的血箭很大可能就是万人殉血。   顿时也清楚门外那些咒骂的怨念是什么,应该就是死去的凡人。   他并没有说明,只轻声道:“几位长老在暂时不会出事,佛儒二门之前传来消息已经过来增援,只要能等到他们就没事。”   “儒门和佛门会过来?”安子息听着此话下意识出声,见岁云暮点头知道这是真的。   如果儒门和佛门会赶来,那情况会好很多,当下松了一口气。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又见岁云暮的头发还是湿漉的,且因为淋了雨他的身上也都是雨水,刚换上的衣服此时湿了不少。   于是他忙道:“先者弟子打了热水,弟子先帮你擦一下身。”说着去了桌边拿水。   看到药师还在处理药,他道:“仙子,弟子先帮先者擦身,等等就来帮你。”   “不用,你去帮先者。”药师摇摇头,示意他先去处理岁云暮的事。   安子息点头,又去取了一条锦帕跑去床边,放在一侧的凳子上,拧了锦帕他就打算去脱岁云暮的衣服。   “我自己来吧。”岁云暮按下了他的动作,伸出手接过他递来的锦帕,重新去拧水。   但因为看不到,他动手时只能是小心摸索,摸到水盆边缘后才将锦帕放进去。   还有些不习惯,他的动作放慢了不少,之后才去脱自己的衣服。   雪色的内衫缓缓脱下里边儿白皙纤细的身形映入眼帘,能看到上边还残留着不少的红痕,一个个清晰可见,犹如雪地开出的红梅,格外的漂亮。   安子息并未多看,确定岁云暮能自己拧水擦拭后,他就跑去找衣服。   屋外尖锐的咒骂声还在不断传来,屋里到是安静。   安子息在找到衣服摆在岁云暮能碰到的地方,他就跑去帮药师的忙,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岁云暮随便擦拭了一下,避开了胸口的伤,但因为看不见只是简单擦拭也废了不少的时间,本就因为失血过多有些累,很快就没了力气。   他坐在床上低着头许久,待到片刻后他才伸手去拿衣服,就在他的手边,摸索一下就碰到了。   红衣嵌着金丝莲花,随着他的动作在他的指尖下缓缓绽放,拿起来后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甚至还能嗅到一丝醉须君的气息。   不由得他就想到醉须君之前特别幼稚的将他的那些衣服同他的放在一起,放久了连气息都混合到一起了。   拿起来时有什么东西从上边掉了下来,还带着淡淡的桃香,缓缓落在他的掌心。   下意识他收拢掌心,指尖触碰到桃花的花瓣,柔软的触感随着花瓣传入他的心底。   明明看不到,可却能清晰描绘出花瓣的纹路,也能想象到醉须君将那些桃花放到衣箱中的一幕,唇角微微扬起带上了笑。   “先者可是哪里不舒服?”药师拿着药过来就看到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只当他是不舒服了,放下药膏就要去帮他查看。   岁云暮醒转过来,摇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而已。”话落也没再去想那些,去穿衣服。   动作有些迟钝,直等片刻他才穿上衣服。   药师见他已经将衣服穿上,这才拿着纱布准备为他敷上,“先者我现在帮你敷药,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好。”岁云暮应声,然后才闭上眼。   药师见状将手上的纱布缠上他的眼睛,察觉到岁云暮身子一颤,知道是疼了,所以她没有多做停留,裹上后就让安子息为他绑上。   安子息一直守在旁边,听到药师的话忙接过纱布的一角绑起来。   又怕会勒到岁云暮,他没敢绷得太紧,确定没事后他才收手。   药师去看岁云暮,轻声询问,“先者现在可还好?”   “没事。”岁云暮摇头,然后对着安子息道:“去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了,再看看鬼道领头的人是谁。”   “弟子这就去。”安子息点头,拿起剑就去了门口。   门外的咒骂声还在传来,但因为阵法,这些怨气没办法进来只能徘徊在外边,且数量众多。   除去这些外,还能听到一些活人惊恐的惨叫声,城主府内早就乱成了一团。   在屋里的几个仆人一直缩在角落中不敢动,尤其是在听到外边传来的惨叫声时,几人是愈发的害怕,浑身都在发抖,精神紧绷。   以至于在看到安子息准备出去时,几人以为他是要抛下他们走了,下意识就往安子息的方向跑去,拉住他的衣服哭求道:“道长别丢下我们,道长别丢下我们!”   嗓音中都是害怕,就连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如此。   安子息被他们这么拉住险些没站稳,也知道他们害怕并未多说什么,只解释他出去要做的事,“不会丢下你们,我是去看看城外现在是什么情况,别担心。”   “真的吗?”几人显然是不相信,现在他们这里唯一有能力的就只有安子息,若他丢下他们,那他们肯定会死在这里。   不想死,不想死。   他们仍然攥着安子息的衣服,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安子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转头去看药师,“仙子。”   药师也从岁云暮身侧转过头,看到几个凡人拉着安子息的衣服不让他走微皱了皱眉,但也清楚他们现在的状况。   手无缚鸡之力,鬼道一旦进来,他们连反抗都没办法。   她起身过去,道:“你们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且先者就在这里,不会有事。”   虽说岁云暮现在的伤极重,修为也被压制,但要想碰他还是难。   “先者?”   几人是知道道门有几位先者,但谁也没见过。   现在听到药师的话下意识去看安静坐在床上的人,穿着一身红衣,青丝三千落在床沿,能看到绑在他眼睛上的纱布。   这里一共就三个道门的人,按照药师的话那先者也就只有那人了。   只是那人自己都重伤并且连眼睛都瞎了,真的能护他们吗?   谁也不敢出声,如今能救他们的只有眼前的三人,他们很清楚,所以没有再纠缠松开手又缩回到角落中了。   安子息见他们松手也没再去看他们,与药师又说了一句,他直接打开门,同一时间刺耳的尖叫声传入屋中,刺的几人皆是一怔,下意识撇过头。   怨气趁机就要往屋里钻,门被打开阵法相对也被减弱,这个时间就是最好钻进来的时候。   不过才刚露头就看到门口地面突然窜出数道金丝,一瞬间就将围在门口的怨气全数击杀,散成了黑雾消失了,只留下惨叫声。   很快惨叫声也跟着消失,安子息关上门离开。   金丝随着关门顺着门板爬上去,最后将门完全缠绕起来,朵朵金莲莲叶开在门上,凡是碰到金丝怨气在下一刻就成了一堆黑雾。   刚刚还吵闹的门口,这会儿到是安静下来了。   但也只一会儿,外边就又围上来许多的黑影,许是看到了刚刚的一幕,这些黑影没敢再去碰金莲布下的结界,只敢在周围。   药师又重新回去岁云暮的身侧,看到岁云暮捂唇咳嗽,知道是动了灵气遭到了反噬。   虽然阵法用到的灵气只许一点,但仍然是会反噬。   看着岁云暮苍白的脸,她道:“先者要不要睡会儿,等等他回来再唤你?”   “好。”岁云暮点头,又咳嗽了两声才去拿锦帕,将手上的血擦去重新躺了回去。   药师接过他手上的锦帕,看着上头咳出来的血担忧不已,但也清楚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守着岁云暮。   在床边坐下,她从储物袋中翻找医书,想要找找是否有引魔种的记载。   屋里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外头传来的雨声以及怨气们的咒骂声。   *   安子息出门后就往陵安城城门跑去,街上已然乱成一团,许多凡人四处逃窜,到处都是怨气。   天际早已被黑雾笼罩,遮天蔽日,只能看到结界上传来的阵阵金光,血箭还在不断地往结界上落,竟是连那大雨都遮盖不去。   他匆匆出来连衣服都没换,迎着大雨将几只缠着一对母子的怨气杀死,他才继续往前跑,满眼都是焦急。   在城主府时的情况还算能够控制,可出了城主府后却是已经无法控制。   结界虽还未被破,但看现在的情形被破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看到前头有几位师兄正在护着百姓离开,他快速上前,将靠近的怨气杀死道:“师兄,长老们现在在哪里?”   “安师弟。”跑在前面的师兄看到安子息出声,紧接着道;“长老们在城楼上,先者怎么样了?”   知道岁云暮当时是被安子息带走的,现在安子息跑出来,不知道岁云暮的情况怎么样了。   安子息摇头,“先者的情况已经稳住了,先者让我出来看看情况,我去前面看看。”   “好,万事小心。”师兄点头,然后也没多留,将几名凡人带着离开。   安子息又杀了几只靠近的怨气这才抬头看向天际,看着那些血箭,见其中一处位置的金光渐渐带上红光,似乎是被血箭腐蚀了。   知道结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心中又焦急起来。   抿着唇片刻,他提剑往城楼跑去。   期间又遇到一些师兄,他们在尽可能的带着凡人离开。   很快他就到了城楼,却见城楼上聚集了大批的怨气,刺耳的尖叫声以及咒骂声不断传来。   看着这,他忙跑上去,见不少师兄师姐都在,正在杀那些怨气。   城外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鬼兵厮杀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他跑到城墙边看向城墙底下,见那数不清的鬼兵如同洪水一般冲上来,但在接触到结界的瞬间直接成了一滩血污。   地面已经成了血河,结界带上了血色,比天际看到的血色还要更为深,已然成了暗红色。   若仔细看会看到那些鬼兵身上也有鲜血,那些都是凡人生灵的鲜血。   在城主府看到那些血箭的时候他是知道外边的情况有多严重,可现在亲眼看到才知道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结界快支撑不住了。   又见不少弟子在城墙下,几名长老也在。   周围大片的鬼兵都被他们杀死,但很快又会有大批的鬼兵围上来,甚至他还看到不少身穿道袍的弟子也在攻击他们。   而那些弟子无一不是鲜血淋漓,有几个连头颅都没有了,可却仍然能动。   看着这,他大惊。   紧接着便看到一道金光剑气袭去,便看到周围数不尽的鬼兵被剑气扫中化为血雾,随即玄鹤长老的身影从血雾中冲出,宝莲云灯化剑直取柳清随面门。   在刚刚的缠斗中,柳清随已经从紫袍男子身后到了另一侧,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男子,两人持一黑一白清云鉴。   两人神情麻木站在尸块上,指尖飞速波动,在玄鹤长老上前的瞬间大批道门弟子被操控拦在他的面前。   清云鉴再次翻转,天旋地转,下一刻那些被砍碎的尸块竟然又重新组合成了一具具被操控的人偶,剑光一闪袭向玄鹤长老。   玄鹤长老见状银剑一挥金色剑气瞬间卷着尸块血水冲向袭来的剑气,剑气重合传来一阵巨响,刹那间天崩地裂飞沙走石,周围大片鬼兵全数化为血沫,惨叫声四起,听得人心惊。   同一时间,那些被震碎的石块从天而降,同那倾盆大雨融为一体,落在衣服上被染红。   紧接着又有不少鬼兵被操控,不断地往他身上扑。   十方长老见状又去看柳清随两人,见他们的身侧没有人,那名紫袍男子就站在离他们两人并不远的位置,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瞧着这,他割断迎面上来的鬼兵头颅,下一刻飞身就朝着紫袍男子袭去。   很清楚,此人是此次领兵之人,杀了他就能暂时瓦解鬼兵。   像是早就知道他的想法般,在他过来的瞬间紫袍男子就已经转头看去,手上红线如毒蛇般朝着他飞去。 第124章   十方长老看到袭来的红线一惊,随即翻身往旁边退去,同时曲指捻过雨水一弹,直朝紫袍男子袭去。   雨水迅猛,瞬间将整片雨幕割裂。   紫袍男子站在原地未动,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变。   下一刻一只鬼兵突然出现,瞬间雨点贯穿它的头颅,脓血顺着溅洒在地面,雨滴连同溅洒出来的脓血全数散落在地,鬼兵也跟着倒在地上。   十方长老避开冲上来的那些鬼兵,银剑在雨幕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紫袍男子终于是有了动作,手中拂尘闪现,抬手间拂尘银丝缠上十方长老的剑。   紧接着拂尘化剑,直取十方长老心口。   十方长老见状快速躲避,凌厉攻势随即袭来,剑光肆意,阵阵剑气激起大片血雨。   两方不相上下,所过之处皆化为血雾。   但只片刻,十方长老就被压制,他连连后退可还是被伤到,呕出一口血。   退至几步之外,他才去看紫袍男子,目光中也都是诧异,因为他分明从眼前人的剑气中探到了仙息。   可眼前人身上却察觉不到一丝仙息,分明是鬼道中人。   且这并不是让他诧异的地方,因为他觉得此人的身影非常的熟悉,像那个人。   但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了才是。   捂住心口,见紫袍男子眼含杀意迎面而来,手持剑便要迎上去。   玄鹤长老看到了,当即出声,“十方,我来助你!”话落踢开眼前的鬼兵飞身朝着紫袍男子袭去,刀光剑影激起一片血雾。   紫袍男子回身一退,对着迎上来的玄鹤长老便是一掌。   不过并未击中,两人缠斗在一起。   十方长老自是没有停留,挥剑激出一道剑气,在紫袍男子躲开后冲上前。   三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在雨幕中穿梭,周围靠近的鬼兵被全数斩杀。   柳清随看到这一幕飞身便要过去,但却被其余几位长老阻拦,刀剑横过,他直接退到后头几步,苍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大雨下,他的一袭青衣已经被完全打湿,镜面上水珠滑落倒映出周围的景象,尸山遍野犹如人间烈狱。   又见几位长老上前,镜面翻转便见地面突然出现数不清的藤蔓,快速缠上他们的身体。   窒息的感觉随即袭来,迫使他们往后退去,紧接着去砍那些挥舞过来的藤蔓。   只是这一剑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砍到,反而直接穿过藤蔓。   这一幕使得几人皆是一惊,与此同时,持黑色清云鉴的男子出现,镜面一同被转动,指尖拨动下横空出现数不清身穿道袍的道门弟子。   甚至这些道袍是他们不曾见过的,但从那些配饰却能看出这些道门弟子的来历,是其他仙门的弟子。   比较起之前那一批道门弟子来,很显然此时出现的实力更为强劲,还能探出其中有几个弟子的实力居然处在元婴。   而这些弟子无一不是残缺不全,衣服上都是鲜血,随着雨水的浸染那些鲜血一点点落在地面。   隐约间他们还看到几个弟子佩戴饰品是那些早就已经死绝的仙门信物,甚至还看到了不尘山弟子的配饰配剑,哪里不知道这些是谁,这些竟然都是千年以来死去的道门弟子。   在清云鉴的操控下,这些弟子飞身朝着几位长老杀去。   几位长老准备退出去,但那些藤蔓却紧紧缠着他们,且也去不掉。   在弟子们即将碰到前,传来一道声音,“是幻境,这些是幻境,破他的清云鉴!”   正是此话,众人皆醒转过来。   他们虽不曾对上清云鉴,但清云鉴都是有所了解,会制造幻境。   而要想破幻境,就只有毁了清云鉴。   众人快速看向柳清随二人,催动手中宝器去毁清云鉴。   只是那些被操控的弟子却是替他们挡下了宝器,顿时四分五裂,可在落地后就又再次拼凑起来。   未被束缚的弟子见状上前帮忙,但还未上去就被操控的弟子斩杀,满地鲜血,溅洒下连同雨水都被染红。   紧接着,他们才再次朝着几名长老冲去。   几人此时已经从藤蔓中挣脱出来,同时正面对上那些弟子,哪怕知道这些只是幻境可却也挡不住他们的攻势,很快就负了伤。   不仅仅是他们,玄鹤长老以及十方长老同样如此,退出几步之外呕出一口血。   可根本来不及给他们时间缓和,紫袍男子杀招祭出,只得躲避。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结界上的血幕也越来越清晰,整个天空仿佛都被血光笼罩。   安子息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都是震惊,他一直被师兄们照顾即使来了这里也只是在后头帮忙,真正去前线却从未有过,也从未见过鬼道那些实力强劲的领导者。   他甚至不认识那些人是谁,但也很清楚那些人的实力在几位长老之上,尤其是那个紫袍男子。   顿时他想到,师尊师兄师姐们是不是也是这样,也是这样死在他们的手下。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冷,好冷。   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攥着剑的手都在发抖。   看着那些师兄师姐们一个个倒下,看着那些残缺却被操控的道门弟子,甚至他还在其中看到了他丹霞门的师姐,那一身蓝衣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眼,腰间蓝蝶配饰看得他心口疼,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眼眶泛起红晕,下一刻他撕声大喊,“我杀了你们,师姐!”话落就要从城墙上下去。   他要杀了他们,杀了这些人。   但他还没下去就已经被旁边的师兄拦下,他下意识去挣脱。   师兄见他发疯,按住他的肩膀,厉喝道:“回去,照顾好先者,回去!”   “我不回去!我师姐就在下面,我要接她回去,我要杀了他们!”安子息咬牙出声,他不要回去,他要杀了这些人,他要把师姐带回去!   那名师兄也看到了被操控的尸群中有一名身穿蓝衣的弟子,蓝蝶配饰清晰可见。   他见过安子息也戴蓝蝶配饰,知道这是丹霞门的信物。   只是现在不是他任性的时候,攥着他的肩膀狠狠摇动,冷眼看着他道:“回去,你上去有什么用,你连那些师兄师姐们的一剑都挡不住!”   他能看出这些被操控的师兄师姐们实力非常强,他们这近千年修养下来实力强劲的弟子有但并不多,而现在看到的这些每一个都在金丹往上,元婴更是不少,尤其是他还看到里面有自己的师兄,那位门派大师兄,是死在千年前的那位大师兄。   就是看到大师兄,他知道那些被操控的弟子根本就不是近段时间死掉的弟子,那些都是过去道门死去的精英弟子。   连长老们都难从那么多精英弟子手下逃脱,安子息上去就是找死。   看到安子息失魂落魄,他攥着他手臂的力道收紧,目光直视他,道:“回去,带先者离开回道门去,带先者走。”   安子息看着眼前的师兄,看着雨水将他的发丝面孔打湿,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但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最后只能红着眼眶点头,出声的嗓音都带上了哭腔,“师兄。”   “先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将先者带回去,好吗?”师兄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再次出声叮嘱。   安子息胡乱地点头,下一刻被师兄推着下城墙。   再回头时见师兄师姐们已经下了城墙,他站在雨幕中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后却什么都说不了。   眼泪顺着眼眶落下来,很快就被雨水冲刷。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才跑下城墙往城主府跑。   结界上已经出现了裂缝,大片的黑雾开始蔓延进来,怨气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有不少缠上他,都被他一一杀死。   此时城内的凡人大部分已经撤到离城门较近的位置,全部都往后城跑,准备离开陵安城。   空荡的街道上只有安子息的身影跑过,他暂时还不会御剑,只能吃了御风符。   结界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银色碎片从天而降,宛若银雪瞬间将大雨遮盖,落地时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这,他根本不敢停留回了城主府。   此时城主府内怨气盘旋,仆人们早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整个城主府内空空荡荡。   他到了弟子居前,看着那扇被金丝包裹的门,上前后快速拍门,“仙子开门,仙子!”   随着他的话落,门上莲花凋零紧接着门从里面被打开,药师的身影出现。   看到安子息,药师担忧出声,“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安子息红着眼眶出声,然后才在药师的拉扯下入了门,关上后将那些怨气阻挡在外。   可能是外面实在是太冷,他在进去后没有说话只哆嗦着,唇有些发紫,脸色苍白。   药师见状忙取了锦帕为他擦拭,又给他喂了一颗丹药,道:“外面怎么样了?”   “仙子......”安子息哑着嗓子出声,下一刻又见岁云暮坐在床上,猛然想起师兄的话。   他赶忙抹了眼泪,道:“仙子我们离开这里,结界要被破了,外面都是鬼兵,师兄要我带着先者走,仙子我们现在就走!”说着胡乱的去整理东西。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东西带,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些他的心就在发颤,连整理东西的手都在发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只知道要离开,不能让先者留在这里。   想到这,他又将手上的东西全部都扔下跑去岁云暮的床前,伸手就要去抱他,要带他离开这里。   岁云暮察觉到他情绪的强烈波动,按下他的动作,同时指尖点在他的额间,阵阵流光顺势入了他的额头。   安子息只觉刚刚还冰冷的身体这会儿却是热乎起来,连同身上的雨水都消失了,情绪渐渐回笼。   他看着眼前的人,片刻后才道:“先者?”   “好点了?”岁云暮应着他的唤出声。   安子息听着这句询问压在心底的害怕终于是宣泄出来,眼眶微红,哭着出声,“先者我真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先者我看到师姐了,她浑身都是血,我想要带她回仙门,但是先者我做不到,先者我做不到!”   做不到带师姐回去,甚至连帮忙他都做不到,只觉得自己好没用。   寂静的屋中只剩下他压抑地哭声,一声声诉说着他的无能。   药师就站在旁边,她对安子息的情况也算了解,自然也清楚丹霞门的情况。   这些年入道门的遗孤有,但像安子息这样实力才练气的却少之又少,并且那些大部分也已经死了,恐怕活下来的也就安子息了。   知道他的难处,看着他委屈地哭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察觉到她的目光,什么也没说只等着安子息。   又过了片刻安子息才渐渐缓过来,情绪稳定了,抹着眼泪他看向药师和岁云暮,带着哭腔出声,“是弟子多言了,弟子这就带先者和仙子离开这里。”   说话间,他起身去收拾东西。   说是没什么,但药师的那些药还是要带走的,尤其是现在岁云暮身上有伤眼睛还看不见了,这些都要带上。   仙子见他没事了,一块儿去收拾。   岁云暮察觉到两人离开并未动作只在心底思索安子息的话,他看到了丹霞门的师姐。   据他了解丹霞门的人基本都死绝了,最后一位被送回去的弟子在安子息的话中知道人也已经死了,那么他现在怎么会看到他丹霞门的师姐。   除非,除非是有人为之。   想到这里,他出声唤了安子息。   安子息听到回过头,同时还伸手抹眼泪,见岁云暮坐在那儿忙过去,“先者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仙子。”话落就要去叫药师。   “没有。”岁云暮摇头,随后道:“你刚刚说你见到了你门内的师姐?”   安子息才准备转身就因为他的询问止住,脑海中再次回想到了刚刚看到的一幕,看到师姐和那些师兄们一样攻击几位长老,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   他点头,“不仅仅是师姐,弟子还看到其他仙门的师兄师姐,他们突然出现然后在攻击长老们,但是先者,那些师兄师姐们都不是活人。”   城楼下出现的那些袭击长老们的道门弟子,他很清楚那些都不是活人,身体残缺,有些甚至只有上半身,像是傀儡。   所以他知道这些师兄师姐们都是被操控的,而操控他们的肯定是鬼道的人。   但他对鬼道了解不多,不知道操控者是谁,但他记得样子。   想到这,他又道:“我看到有两个人,他们手上拿着一面镜子,只要他们转动镜子就会有许多的道门弟子出现,先者是他们。”   “镜子?”岁云暮听着此话轻念了一声,同时去回想鬼道内以镜子为武器的人。   很快他就想到了是谁,下意识道:“是柳清随!”   “柳清随,鬼道的先者?”药师就在旁边,岁云暮的话她听到了,诧异出声。   以安子息的话是有两人持镜,一个是柳清随,那另一个应该就是柳清随的同胞弟弟柳清凡,是鬼道的先者。   但是鬼道先者不是已经闭关数千年,虽然最近是有传出可能要出关的消息,但也只是传出,难道真的是他们。   若真的是鬼道的两位先者,那此行陵安城怕是凶多吉少。   岁云暮没有出声,沉默片刻他才道:“还有谁?”   他想鬼道既然把目标放在南下,即使会分出去一部分人但南下留着的人仍然是最多的,战力定然也不会只有鬼道的两位先者和一些护法堂主,想必还有其他人。   “有,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实力很强,玄鹤长老和十方长老两个人都占不到上风。”安子息仔细想了想刚刚在城墙上看到的,立马就想到和玄鹤长老以及十方长老对上的那个人。   同样的他也不认得那个人是谁,只知道那人穿着紫衣。   于是,他又道:“弟子不知道那是谁,弟子只知道他穿着绛紫色的衣服。”   “紫袍吗?”岁云暮听着此话又去想鬼道的少主云梦归,当时见云梦归穿的是黑衣,鬼道穿紫袍的人他似乎也不曾见过。   沉默片刻,他又道:“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特征吗?”   “他戴着面具弟子看不到他的样子,其他的都看不到。”安子息摇了摇头。   岁云暮没再作声,因为他确实是不曾见过鬼道有一个穿紫衣并且戴面具的人。   不过他连鬼道少主都不知道,其他人若是不知道也算正常。   这些年道门有新鲜血液流入,鬼道自然也有。   也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巨响,下一刻一阵光晕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陵安城四周袭去。   刹那间,原本被黑暗笼罩的陵安城此时却宛若白昼,金光四散最后又再次陷入黑暗,而那些在门口咒骂的怨气也在金光出现的瞬间全数消失,周围都陷入了寂静。   只是没一会儿的时间便再次传来巨响,震的在屋里的几人都为之一颤,随后便是数不清的细碎声传来。   安子息和药师听到声音快速去了门口,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一阵金光直扑了上来,同时看到数不清的血箭从天而降,全数落在别院中。   不过片刻的时间,别院内已经被血箭覆盖,抬头看去见天际的结界已经被血覆盖,其中一处被破了一道口子,血箭就是从那儿落下来的。   破口的位置裂缝扩大,大片的血色碎片从天空落下,结界破了。   两人快速退回到屋中,安子息快步跑去岁云暮的身边,“先者,结界破了!”   岁云暮缓缓转头,听到外边传来了凡人的惨叫声,血箭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全数落入他的耳中,鬼气全数漫了进来,他已经能感觉到鬼气已经到了周围。   从床上下去,他摸索着走到了门边,虽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到结界此时已经支离破碎,南下龙脉的结界以及道门在此地设下的结界都碎了。   城里还有生灵的存在,知道是那些来不及撤出去的,包括城主府内。   “先者,弟子带你走。”安子息出声。   岁云暮没有作声,片刻后低下头,微弱流光在掌心汇聚,最后开出一朵金莲。   安子息不知他意思,见他不动,再次出声唤他,然后又去看他掌心的那朵莲花。   待片刻后,岁云暮才出声,“你们带人离开这里。”话落一脚踏出门框纵身飞向天际,红衣在雨幕下飞舞。   血箭在即将碰到他时便全部避开,最后全数落在地面。   还在屋里的安子息和药师还未从他的话中明白意思就看到他离开,惊得就要追上去。   但密密麻麻的血箭袭来,竟是让他们没法直接出去,并且还在屋里的那几名凡人似乎是知道他们要离开了,深怕被他们抛下,拉住他们的衣服。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几人苦苦哀求。   安子息被拉住急得不行,看着已经完全隐没入黑暗中的岁云暮,身体都在发颤。   他试图将这些人撇开,但他清楚岁云暮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要他们带着这些凡人离开。   但是,但是......   见那些血箭越来越多,结界已经完全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大片大片的黑雾全部宣泄入城内,遮天蔽日。   眼见这些黑雾就要往城主府漫进来,下一刻一朵巨大金莲出现在天际,一瞬间所有黑雾血箭全数被挡下。   但也挡不了多久,那些黑雾正在侵蚀金莲,花瓣上渐渐出现了黑暗。   药师见状清楚这是岁云暮给他们争取的时间,也清楚他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当即看向安子息,“走!”   “先者怎么办!”安子息听着她说走诧异出声,但其实他很清楚药师的意思,只是他不愿去想而已。   终于在下一刻,他点头,“弟子去将城主府内的人带出去,仙子保重。”话落快速冲入雨幕中,他知道岁云暮是要他们带城主府内的人离开,所以他不会让岁云暮失望。   已经有一次忤逆岁云暮,他不会再忤逆,同时也相信岁云暮不会有事。   所以他也不能让岁云暮失望,不能。   药师见他离开转头又去看天际,见那巨大金莲被黑雾缠绕,莲花花瓣挡下了所有的血箭,心中无比担忧。   以岁云暮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足以他使用灵气,阵法并没有完全压制引魔种,岁云暮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但她什么都不敢说,抿着唇转头去看地上的几人,道:“你们可认得去后城的路?”   “小的认得,小的认得。”其中一人出声。   药师点头,又去看了一眼天际,她才道:“那现在就走,越快越好,走!”没有再停留,直接出了屋子往门口去。   金莲挡不了多久,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第125章   黑雾下金莲盛放,一道道金线从天而降,金光四散,所过之处鬼魅无处遁形,全数化为尘土。   惨叫声此起彼伏,大批怨气仓皇躲避出现的金光,但无论怎么躲都无法躲避,最后皆被散去。   这也给带着凡人撤离的弟子们一丝喘息的机会,在看到结界被破的瞬间他们就知道来不及了。   不过现在突然出现的金莲却将结界破开的口子堵住,虽然清楚金莲堵不了多久,但也够了。   “走,快走!”   不再停留,他们催促着周围的人离开。   原本还在担惊受怕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知道是有救了,又听到道门弟子的话,哪里还敢留着,快速往城门口跑。   孩童的哭声传来,但谁也没有去理会,仓皇往前跑。   一道小小身影被挤着往前走,雪白的衣服早已湿透还带了不少的泥土。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挤着走。   抬起头,见天上一朵巨大的金莲盛开,浓浓黑雾正在不断地往金莲上缠绕。   也在这时,岁云暮的身影冲出黑雾,莲花从他的身侧扫过,鲜红的衣裳在寒风中飞舞。   他在将破损的结界暂时修复后并未离开,而是朝着城门口的方向飞去。   阿九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影,看着那袭红衣,一下就认了出来,是爹爹!   “爹爹!爹爹!”   他抱着手中的小蛇往岁云暮的方向跑,但他小小的身子哪里挤的过其他人,不一会儿就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看着岁云暮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急的眼眶都红了。   “爹爹等等阿九,爹爹,爹爹!”他大声喊着,试图从人群中挤出去。   但无论他如何挤都出不去,人实在是太多了,好几回都险些被人群撞倒。   红着眼眶看着岁云暮的身影逐渐消失,委屈地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听到了他的哭声,但谁也没有去理会,反而是发疯般往前面跑。   知道再不离开,等待他们的就将是死亡。   而他的哭声引起了一侧的道门弟子注意,转头看去就看到阿九边哭边往后挤,嘴里还喊着爹爹,似乎是与家人走散了。   同时,一堆年迈夫妻推着手推车快速往前跑,方向正是阿九所在的位置。   眼看就要被撞上,其中一名弟子快速上前,一把将阿九从人群中捞了出来。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阿九哭喊着要从弟子的怀中挣扎出去,目光一直追随着岁云暮消失的方向。   几名弟子知道他是走散了,跟着往周围看去,寻找阿九的家人。   只是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准备带着他先去前面,先将人送出去,等等再去找他的家人。   他将阿九递向身侧的弟子,道:“先送他过去。”   “好。”弟子点头,伸手去接阿九。   不过他才伸手还未碰到阿九,却见阿九猛地从刚刚那名弟子的手中挣脱,小身子摔在地上。   地面泥泞,他这么摔下去,本就带了污泥的白衣这会儿变得更脏了。   但他一点也没有在意,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岁云暮的方向跑。   他这一番动作来的太快,且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一下就让他跑了。   几人见状忙去追,但没走几步就发现阿九的身影不见了,被人群淹没。   同一时间,又见一侧的位置有人摔倒,后方的人没有停而是直接踩上去。   那名师兄没有再去追阿九,只吩咐自己的师弟,“去追他,别让他出事。”话落去了摔倒的两人身侧,在其他人踩上来前将人扶起,随即将其带到了旁边。   得了话的师弟也没做停留,带上一位弟子就朝着阿九跑走的方向追去。   *   陵安城外腥风血雨,满地尸骸,大雨洗刷下,整片大地都被血水染红,触目惊心。   玄鹤长老与十方长老此时早已呈现下分,身上都受了伤。   下一刻,玄鹤长老被紫袍男子一掌打飞,顿时感觉体内真气混乱,一口鲜血涌上喉间,猛地就吐了出来。   同时,一阵剑气袭来。   玄鹤长老下意识要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剑气直接朝着他的胸口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十方长老快速上前,一剑挡下袭来的剑气,同样的他也被这道剑气反噬吐出一口血。   身形有些站不稳,在雨幕中竟是有了几分佝偻。   他们两人之力都没办法动这人,可见此人的实力有多强。   如今结界已破,若是他们死在这里,整个南下都将不复存在。   他攥着剑运气,但刚刚那一击打散了他体内真气,此时竟是有些难聚起来。   紫袍男子轻轻一甩手中剑,将上边的鲜血全数甩去,他才朝着十方长老以及玄鹤长老两人过去,面具在雨水下洗刷,带着极致的寒意。   双眸不带半分神色,看着他们的目光就像是看着死人。   “长老!”   站在后方的几名弟子看到这,慌忙冲了上去。   不过几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才上去就在紫袍男子的甩袖间摔了出去。   他们还想过去,但刚刚那一击全身骨头都被震碎,别说是过去了,就是动一下都不行。   紫袍男子没有去理会那几名弟子而是缓步走向十方长老,见他佝偻站着,此时身前已经遍布鲜血,很清楚他已经废了,提剑就要砍下他的头颅。   玄鹤长老强撑着浑身的剧痛要去救十方长老,但才走出两步就因为体内真气散尽整个人倒了下去。   他只能看着紫袍男子动作,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有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来。   看着那把剑高高举起,大雨将剑刃上的鲜血全数洗去,能清晰看到两人的身影,阵阵寒光袭来。   在剑落下的瞬间,他的双目通红,一头白发凌乱不堪,显得格外沧桑。   十方长老没有动只僵硬地站着,他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面上的面具想要伸手去摘。   可却毫无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剑落下。   但在这时,便见一道金光以迅猛之势袭来,直取紫袍男子首级。   紫袍男子自是察觉到了,在金光袭来的瞬间快速退开,但还是被波及到,金光瞬间斩落他的一袭衣角,紫袍随风而舞最后落在血泊中,不过片刻间就被血水染红。   下一刻又见一道血色身影出现,剑落直取紫袍男子。   紫袍男子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微微一愣,但也只片刻他就收回情绪,冷眸对上。   剑刃相触的瞬间血雨都被完全打散,靠近的鬼兵全数化为血雾,同那地面鲜血融为一体。   岁云暮也在此时退开身快速落在十方长老的身侧,伸手去探他的脉,心脉严重受损,再有一击怕是要魂飞魄散。   取续命丹给十方长老喂下,准备将人带回城内。   结界他暂时封上,鬼兵要想破没这么快,这个时间应该能等到支援。   而他的意图紫袍男子看出来了,冷喝一声,“谁也别想走!”   今日他就要将道门的人都杀干净了,免得他们像老鼠一样纠缠不休。   提剑快速朝着他们袭去,剑气逼人。   “小心!”   玄鹤长老看到紫袍男子过来,当即出声。   岁云暮也在此时转头,指尖掐诀,一朵金莲腾空出现挡下袭来的剑气。   但因为剑气凌厉,莲花并没有阻挡多久,片刻间就碎了。   而这期间,岁云暮已经将十方长老和玄鹤长老带到后方,示意他们留在这里。   注意到紫袍男子过来,他才正面与其对上。   刹那间刀光剑影,剑气朝着四面八方袭去。   在过来前他就已经自行将身上的阵法加重,暂时性压制体内的引魔种。   但也只是暂时性,引魔种已经成熟,阵法效用并不大,且他这样反而会加剧引魔种适应。   只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一旦他们都死了,南下将会在顷刻间成为烈狱。   所以哪怕他现在体内剧痛,他也只能这样做,至少拖住一会儿。   天昏地暗,大雨倾盆,一时间竟是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日还是黑夜,整座陵安城都被笼罩在黑暗中。   岁云暮的出现,使得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柳清凡似乎也注意到了,转头看向岁云暮。   那双眼睛暗淡无关,手持清云鉴,下一刻他倒转清云鉴,便见镜面水波粼粼,一道身影出现,身穿不尘山弟子服,手持金蝶双语剑。   墨色的长发已经被大雨淋湿,不尘山的弟子服上还带着鲜血。   来人提着剑站在雨中,片刻后才传来声音,“微云。”   这熟悉的声音使得岁云暮一怔,紧接着紫袍男子一掌袭来。   他快速躲开,耳边又传来了唤他的声音,右手一挥便见一道金光快速袭去,瞬间来人的额头上就出现了一个血口子,金珠从来人的后脑贯穿,一瞬间直接嵌入柳清凡的额头,同样贯穿最后落在地面。   金珠上染了鲜血,掉落在那一堆碎肉血水中。   同时他也发现了问题,这个柳清凡似乎没有魂魄。   金珠与金丝一样都与他共生,在贯穿柳清凡的瞬间也探到了他的情况,没有魂魄只是一具躯壳。   他没办法去看,只能自行感知,有些疑惑,鬼道的先者为什么是一具躯壳。   这只是他们的傀儡,还是说这就是他们。   一时间也辨别不出什么,但既然柳清凡是傀儡,柳清随可能也是。   躲避紫袍男子的攻势下他再次取出金珠准备杀柳清随,但很显然柳清随比起柳清凡还要更谨慎,在金珠袭来的瞬间就已经操控道门弟子挡下金珠,随即再次操控,便见刚刚因为柳清凡死去无人操控的不尘山弟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地面的鲜血再次染红它的衣服,剑刃上也都是鲜血,在柳清随的操控下,快速朝着他扑来。。   岁云暮转身之际,剑落瞬间将那名弟子的身体劈开,只听到血肉五脏掉落,伴随着雨声全数传入他的耳中。   紫袍男子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肉,笑了起来,目光又落在岁云暮的身上,道:“不愧是不尘山的人,心狠的连你大师兄的全尸都不留。”   岁云暮没有应他的话,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也知道刚刚自己杀的是谁,是大师兄。   早在那人出声时他就认出来了,是大师兄的声音。   但同样的他也清楚并不是真的大师兄,是清云鉴造出来的傀儡,是幻境,是假的。   即使是真的,他也会毫不犹豫杀了大师兄,因为他很清楚,大师兄绝对不会愿意自己死后成为别人的傀儡,更不会想要被操控去杀害其余仙门弟子。   低垂着头,大雨倾盆,地面激起大片大片的血水。   原本就鲜红的衣裳,因着地面的血水被染成了暗红色,血腥味极重。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声音,杀意直朝着他的身侧袭来。   他快速躲开,提剑将过来的傀儡杀死,但很快又有许多的傀儡出现,是柳清随在操控。   原先与柳清随正面对上的几名长老此时也已经身受重伤,在看到他出手动岁云暮时也只来得及出声提醒,见岁云暮躲开后他们才再次上前。   没了柳清凡,单单只是柳清随也就显得并没有那么的吃力,但清云鉴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多数他们在杀了柳清随后发现只是个假象。   鬼兵还在不断地破坏结界,这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结界上又多出了许多的裂缝,连金莲也快撑不住了。   岁云暮眼下修为被压制,金莲能发挥的效用也就没有那么的大,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杀了鬼道的人。   在周围鬼兵扑上来前,他纵身一跃随即提剑对着地面的鬼兵一挥,剑气瞬间将周围一片鬼兵全数斩杀,他才飞身迎向紫袍男子。   运气的瞬间,腹部的绞痛再次传来,连带着心口都隐隐传来疼意。   他紧抿双唇,不让自己露出半分情绪,剑刃带血在雨幕下泛着冰冷的寒意。   紫袍男子看着岁云暮,看着他在风中飞舞的红衣,墨发只由发带随意束着,双眸因为受伤裹了纱布,脸色惨白。   这幅模样,不由得就让他想到了曲清河当时也是这样,也是这样想要杀自己,也难怪两个人是师兄弟。   顿时剑气迎面落下,他也在剑气袭来的瞬间避开。   剑气击在地面,血肉被击成碎末,地面山土拨开,全数往周围散去,连带着靠近的鬼兵也被斩杀。   但这还未停,岁云暮在他躲开的瞬间快速上前。   紫袍男子见状提剑直接挡下岁云暮的攻势,只闻一声巨响,剑气朝着四面八法袭去,劲风也在顷刻间袭来,原本该落在他们身上的雨水此时被直接震散。   看着岁云暮苍白的面孔,知道引魔种把他折磨的够呛,不免有些想笑,岁云暮还真是命大。   对,曲清河命也挺大的,不尘山都死光了他还能拼着最后一口气杀自己。   只可惜,连无上都杀不了他,区区一个大弟子又怎么可能杀的了。   想到这里,他道:“你这套剑法是你大师兄教你的吧,他当时也用了这套剑法。” 第126章   不尘山有不少的剑痴,以大弟子曲清河为首,是出了名的惜剑。   而他也是不尘山的下一代掌门,所学才能皆是门内数一数二,独创剑法以九宫为名称之为九宫剑法。   剑招凌厉,杀人与无形。   不得不说,曲清河在当时的道门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主流人物,实力颇为强劲。   岁云暮与他比起来,顶多还算个孩子,实力心境都差了一大截,就连曲清河的独创剑法也使用不到他的半层。   当时杀他时确实是有几分不忍,但不能为鬼道所为的人,留着就会是隐患。   他看着与当初的曲清河有几分相似的岁云暮,再次出声,“你知道你大师兄是怎么死的吗?我让人将他剥皮削肉,活生生折磨死后挂在城楼上,到死你大师兄都不曾求饶,确实是值得佩服,但有什么用,还不是死了,岁云暮你还真是命大。”   可不就是命大,当初忘山关一劫,他本是打算一举灭了整个不尘山,谁曾想最小的岁云暮没有去。   那时候他也没放在心上,年纪小不成气候,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孩子,最后杀了他鬼道这么多人,还断了鬼母的一只臂膀,死了个堂主。   啧。   看着岁云暮的目光都是嘲讽,就像是在看一个苟且偷生的人一般。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话晃神,尤其是那句大师兄被他命人剥皮削肉挂在城楼上,竟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当初不尘山的大批弟子被抬回来的时候,有不少弟子都失踪了,其中大师兄的尸骨就没有找到。   他也曾去过忘山关,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而现在眼前人说的这些,也就是说忘山关一战他在现场,并且还杀了大师兄!   握着剑的手都不由得收紧,眼前仿佛出现了大师兄被剥皮的场景,看到大师兄浑身是血,被人一点点将皮肉剥下来,最后被挂在城楼上。   剧烈的情绪迫使引魔种变得愈发躁动,腹部的剧痛也愈发厉害,像是有人用刀在里面搅动,痛得他几度站不稳。   是他,是他杀了大师兄,是他!   从出事到现在这千年,他没有一点关于忘山关的消息,更不知道当时前往忘山关是鬼道哪个人,只知道那天去忘山关的所有道门弟子都死了,包括那些长老执事以及自己的师尊。   那一天,他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顿时喉咙涌上来一阵腥甜,下一刻直接呕出一口鲜血,将早已湿透的衣襟染成鲜红色。   心口的绞痛也跟着传来,但他根本没有去理会,只用着沙哑的嗓音出声,“是你杀了我大师兄,我今日就要你偿命,拿你的头去祭我不尘山!”话落手下剑招狠厉,要取他首级。   他要杀了这个人,杀了他!   不再如之前那般顾忌体内的引魔种反噬,他现在只想杀了这个人。   身上阵法也随着他的举动出现松动,体内仙息疯狂蔓延出来,脖颈处的红线再次出现,仿佛是要爬到他的脸上般,血线在他的皮肤下涌动。   终于在下一刻,阵法支撑不住完全解开,引魔种的反噬加剧,仙息被完全吞噬。   可尽管如此,岁云暮都没有停下,哪怕今日他要死在这里,他也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紫袍男子听着他要自己偿命也没在意,只在他杀招出现时出手迎上。   看着他脖颈上出现的红线,知道是引魔种在反噬,只要他动用灵气的时间越久反噬也就会越厉害,同样也会越痛苦。   就是他没想到,都这样了,岁云暮还有力气出招。   玄鹤长老此时已经扶着重伤的十方长老退到不远的位置,看到十方长老吐血,他忙去护住他的心脉,紧接着又给他喂了续命丹。   可能是续命丹效果起来了,十方长老终于是缓了过来,但体内真气仍然是混乱。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白发苍苍面容憔悴,仿佛老了数十岁。   手里的剑根本就拿不住,下一刻直接掉在地上,手指颤抖。   “怎么样?”玄鹤长老见他一直不说话询问他的情况,同时再次为他输送灵气。   但因为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这点灵气根本没什么用。   十方长老自然是清楚,按住他的手摇摇头,“我没事,先去帮岁云暮。”说着还想起来。   可才有动作他就因为体内真气混乱呕出一口血,雨水冲刷下,全数落在衣服上。   一直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下,但同样的脸色也愈发的差了。   玄鹤长老转头去看边上一名年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弟子,同样是受了伤,他道:“送长老回去。”   小弟子点头,攥着剑去扶十方长老。   玄鹤长老没有再去顾十方长老而是转头去看周围,看到大批鬼兵蜂拥而上,许多道门弟子都已经身负重伤。   结界已经破损,他抬头又去看结界破口的位置,就看到黑雾下一朵巨大的金莲凌空盛开,清楚那是岁云暮补上的结界。   同样的他也清楚岁云暮会用他的伴生莲补缺口,表明他现在的修为被压制的非常厉害,连修复结界都没办法,只能依靠伴生莲去堵住缺口。   与此同时,听到几声惨叫,他快速回过头,就看到几名弟子被数道剑光袭中摔出数米之外。   转头看去,见柳清随以一人之力阻挡几位长老,而柳清凡已经死了,是让岁云暮杀的。   虽然觉得柳清凡死的实在是太过匆忙,但起码少了一个威胁。   又见鬼道的两位护法上前,杀招涌现。   看到这,他快速上前,将两位护法的杀招接下,随即剑落,一道剑气朝着鬼道护法袭去。   刹那间,躲闪不集得一名护法当场被剑气击碎,血肉撒了一地传来一声惨叫。   其余几名护法见状也未停下,提刀就与他对上。   陵安城下已然尸山遍野,满地鲜血,在大雨之下汇聚成了一条血河。   几位长老此时被柳清随缠住无暇分心,幻境傀儡无穷无尽,唯有毁了那面清云鉴才能破幻境傀儡。   但柳清随不似柳清凡,几人合力下竟也无法近他的身,反而他们受了不少的伤。   很快玄鹤长老将鬼道护法斩杀与剑下,他才去看岁云暮的方向,见岁云暮已经呈现下风,并且能看出他身上用来压制引魔种的阵法已经消失了,看剑招能看出他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尤其是岁云暮的眼睛坏掉了,什么都看不到,显得格外被动。   下一刻见紫袍男子锋利剑刃猛然划过岁云暮的面庞,眼睛上覆着的纱布也随着擦过的剑气被瞬间斩落,连带着面前散落的发丝也被齐齐斩落。   早已被打湿的纱布从他的面上掉落,最后夹杂着发丝一同落在地面,被血水染红。   看到这,玄鹤长老忙上去帮忙。   但柳清随却在此时拦住了他的路,便见清云鉴内突然飞出数不清的黑色蝴蝶,如同洪水般朝着他飞去。   黑色蝴蝶所过之处皆化为腐骨,那些试图上前杀玄鹤长老的鬼兵在碰到黑蝴蝶后全成了一堆白骨,伴随着惨叫声倒在地上。   这一幕惊得众人快速后退,连同玄鹤长老也跟着后退。   在黑色蝴蝶即将碰到的瞬间侧身躲避,但衣袖还是被黑色蝴蝶碰到,顿时衣袖被腐蚀干净。   眼见就要蔓延上来,玄鹤长老用剑砍下自己的衣袖,这才动手将那些黑色蝴蝶全部挥去,飞身一剑指向柳清随。   柳清随没有动只站在原地,瞬间在玄鹤长老的剑下被劈成两半。   但劈开后未见鲜血反而身体扭曲最后化为烟雾,紧接着,本该被劈开的柳清随竟然出现在玄鹤长老的身后。   “小心身后!”就在他前头不远的几位长老看到突然出现的柳清随当即出声。   玄鹤长老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侧身就要躲避。   但还是慢了一步,被柳清随一掌击中肩头,人跟着摔了出去,再次吐出血来。   众人见状快速上前,同时又有许多的傀儡出现,朝着他们的方向扑去,柳清随就站在傀儡之后。   最前面的几人见扑上来的傀儡,离开玄鹤长老的身侧就去杀这些傀儡,最后去杀柳清随。   剩余的几人扶起玄鹤长老,询问道:“怎么样?”   “没事,你们缠住这些傀儡,我去杀了柳清随。”玄鹤长老重新吃下丹药,也没等几人回话,提剑朝着柳清随的方向而去。   眼下战局于他们不利,岁云暮现在还能拖那人一会儿,趁着这个时间先杀了柳清随。   而杀柳清随的前提是要将他的幻境拖住,不然他就会无穷无尽。   这厢刀光剑影,岁云暮则在紫袍男子那一剑下退至几步之外,体内引魔种的反噬让他有些站不稳,心口绞痛似是要被人活生生挖出来。   喉间涌上来的鲜血被他强行压下去,但唇角还是有鲜血溢出来。   他没有在意这些,他现在只想杀了这个人。   眼睛上的纱布此时已经没了,草药带来的刺痛这会儿也消失了,雨水洗刷将他上头残留的药汁全数冲刷干净,苍白着脸他就站在尸堆上。   乍一眼看去,红衣宛若罗刹,墨发垂落,一滴滴清雨顺着落在地面。   紫袍男子轻轻甩剑,剑刃上的清雨也在顷刻间被甩落,他朝着岁云暮的方向缓步过去。   岁云暮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听着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同时睁开双眸。   但因为之前敷了药,眼睛在睁开时还是有些疼,同样的眼前仍然是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雨水顺着额角滑入双眸时带来的不适。   可在下一刻,眼前渐渐地出现了虚影,看到一抹身影持剑正在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而来。   有些模糊,只依稀能看清来人穿着一身紫袍,是之前安子息提到的那人。   但因为看不到,所以并不知道这个人具体是个什么模样。   看着过来的人,看着他的身形,看着他那身紫袍,不知怎得他的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影子,竟想到了那个曾见过二师兄的人。   但不可能,那个人应该是道门的人才对,不然不可能入不尘山,并且还能见师尊。   也在这时,紫袍男子快速上前,手中剑迎面斩来。   看到这,岁云暮也没再去想这些,直接提剑挡下,同时身上的剧痛也变得愈发厉害。   紧抿着唇抬腿一脚踢向紫袍男子,并未踢到,紫袍男子在他动作前就已经躲避。   他追上去,也是这时他看清了紫袍男子脸上的面具,看到了他隐藏在面具下的双眸,冰冷刺骨。   周围的鬼兵扑上来,他快速将其解决,这才再次去杀紫袍男子。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和忘山关有关系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么多年了,他一点消息都找不到,每天都活在愧疚与自责中。   而今天终于看到了,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想到大师兄惨死他的手中,他的眼眶都不由得红了几分,同时眼前事物也看的清晰了不少,不再如刚刚那般模糊。   只是引魔种的反噬已经深入心脉,以至于他出招时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也在这时,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种刀搅动心脏的痛,让他一时没有缓过来,身子跟着一颤。   紫袍男子看到了,在他因为引魔种而迟钝的片刻,一掌朝着他打去。   岁云暮也在他袭来的瞬间缓过来,当即出手去接这一掌。   但因为体内引魔种反噬,这一掌他虽然接下了,但却也伤的更重了,根本站不住退出去后就倒在地上。   剑掉在边上,他的双手紧紧依附着地面强撑着要起来,可还未起来就看到紫袍男子过来,剑气跟随着席卷而来。   他只能去躲避,同一时间结界碎裂,道门弟子的惊呼声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鬼兵们的呐喊声。   也在这时,一阵巨大冲击朝着四面八方袭去,金光浮现百米之外才消散,激起一阵劲风。   岁云暮的发丝被这阵突然袭来的劲风吹散,下一刻快速转头,就看到他的伴生莲正在脱落,周围结界已然大开。   结界被破了!   原本被挡在城墙下的鬼兵大喊着朝着城楼飞奔跑去,犹如洪水猛兽。   “杀!杀!杀!”   “杀!@杀!杀!”   ......   数以万计的血箭冲破云层穿透金莲,朝着整个陵安城内飞去,密密麻麻就像是下起了血雨。   结界被破传来的动荡众人也都被波及,纷纷转头。   紫袍男子看着终于被破的结界笑了起来,紧接着道:“南下结界已破,众将士随我入城,活人一个不留!”话落也未再理会岁云暮,纵身一跃入空,朝着陵安城内飞去。   大批鬼兵看到他入城,呐喊着往城墙下冲。   就在城墙上的众多弟子见状快速去重新设立阵法,但才要动手就看到紫袍男子凌空一剑,直取城墙。   扩散的剑气击中他们,当即吐血倒在地上,城墙也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没了结界,陵安城看似坚固的城墙,在此时却犹如纸张,毫无用处。   众多鬼兵沿着破开的口子往城里去,还有不少已经聚集到了城门前,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鬼人,手里提着巨大铁斧,对准城门就劈了下去。   只闻一声巨响,城门被直接劈成了两半,城内景象映入眼帘。   数以万计的鬼兵快速涌入陵安城,呐喊声响彻天际。   守在城门内的弟子看到眼前乌压压冲进来的鬼兵大惊,下一刻快速上前阻拦,奈何鬼兵实在是太多,几人很快就受了伤,根本就拦不住。   柳清随也随着紫袍男子的一声令下再次抛出几道傀儡,紧接着快速化为白雾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跟随紫袍男子入城。   玄鹤长老看着被迫的城门猩红了眼,虽然在鬼兵到陵安城外时就已经命不少弟子将城内剩余的人撤离出去。   但人还是有不少,撤离的速度没有那么的快,且陵安城口子一破,整个南下都将沦陷。   “回去!”他厉喝着出声,提起剑就往回赶。   其余还活着的弟子强撑着身体跟随往城里赶,谁也不敢留。   紫袍男子看到了赶回来的玄鹤长老等人,眉宇一皱侧眸去看柳清随,道:“杀了他们。”   如今南下的结界终于是破了,且他很清楚整个南下不会只有道门在,儒门和佛门很快就会赶来,甚至可能醉须君也会赶来。   所以必须在他们到之前将南下边缘拿下,不然他们此番将醉须君引走就没意义了。   柳清随没有出声只是点头,下一刻追上几人。   玄鹤长老等人也发现了柳清随,在他的攻势袭来的瞬间快速躲避,随即道:“你们离开,我拦住他!”话落手中剑化为宝莲云灯,催动云灯直接接下柳清的第二道攻势,剧烈动荡随即而来,周围黑雾随着动荡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其余众人见玄鹤长老拦住柳清随,也清楚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多想。   没有停留,他们快速入城。   大雨倾盆,雨水混合着血水流淌在地面,整个陵安城外成了一片血池。   岁云暮就坐在血池中,他捂着唇猛烈咳嗽了几声,鲜红的血水顺着指缝溢出来,在雨水的洗涤下全数落在地面。   全身传来的疼痛让他根本压制不住,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他知道刚刚那一番引魔种已经深入自己的心脉。   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指骨惨白死死地攥着衣裳,试图压下心口处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痛。   看着地面血水中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浑身布满鲜血,甚至他还看到自己脖颈处出现的血线,很清楚那就是引魔种。   下意识他去看自己的手,手腕上也出现了红线,正在朝着掌心蔓延。   他快速收拢手,同时喉间再次涌上来腥甜,整个人一颤快速低身,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唇再次吐出一口血。   撑着地面的手止不住的轻颤,眼前模糊只能看到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水。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引魔种快要将他体内的仙息全部都吞噬,有些撑不住。   同时,他听到一声惨叫,撑着颤意转头见鬼兵大片已经跨入城内,有不少的弟子正在阻挡鬼兵,但鬼兵数量太多且还有一位堂主在,根本拦不下,反而几个弟子全死在里面了。   看着这他又去看屹立于半空中的紫袍男子,很清楚只有这个人死了陵安城才能保住。   他颤抖着手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剑,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随着他的起身,原本还在极远之外的鬼兵看到了他,下一刻快速朝着他冲了上来。   不过在即将靠近的瞬间就见一条金丝藤蔓瞬间贯穿它的胸膛,最后被拧断脖子倒在地上。   岁云暮抬头看向天际,黑雾之下他的半生莲正在缓慢脱落,金莲花瓣脱落后很快就化为了金色粉末,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去看那些入城的鬼兵,再抬手时手中剑已经消失快速掐诀,便见八卦阵法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随着阵法的出现,体内的反噬再次加重,他身形一颤喉间再次涌上腥甜。   他快速压下涌上来的鲜血,下一刻原本正在脱落的伴生莲又重新盛开,朵朵花瓣惊艳绝伦,随着大雨落下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巨大的金莲笼罩在陵安城上方,黑雾虽已经将它包裹,但随着莲花盛开,花瓣直接驱散黑雾朝着周围展开。   原本还在朝着周围聚拢的黑雾,随着金莲盛开开始往周围扩散,金莲所在的位置很快就被空了出来,此时天际犹如一个巨大的圆盘,所有的黑雾分散到周围,只空出了中心地带。   紫袍男子看着这一幕皱起眉,紧接着转头去看尸堆中的岁云暮,见他站在那儿面前是八卦阵法,眉头皱的更紧了。   “居然还有力气。”   没想到人还有力气,若不是岁云暮还有用,他在刚刚就会将人杀了,而不是让他来阻碍鬼道大业。   看到这,他直接动手,利剑瞬间划破天际直朝着岁云暮袭去。 第127章   岁云暮看到了他的动作,也看到了袭来的银光,但他没有动而是继续布阵。   如今他体内仙息缺失,要想完全施展阵法已然是不可能,现在也只是强撑着,一旦断开不仅仅阵法失效连带着他强行施法带来的反噬也会更严重。   一瞬间银光贯穿他的胸口,只觉呼吸一怔人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喉间涌上来鲜血猛然吐在地面。   他的眼前模糊一片,血水混合着雨水竟是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能看到那堆积成山的尸骸。   身形一颤有些站不稳,他强撑着才没有让自己摔倒,苍白的双手再次掐诀,终于在片刻后阵法启动,金色莲花完全盛开,紧接着自天空出现数不清的金丝,垂直延伸至地面。   整个人境就像是被分割成了数块,金丝所过之处万物皆化为尘埃。   冲入城内的鬼兵在接触到金丝的一瞬间整个人被炸成血沫,只传来一声惨叫,之后便再没有声音传来。   看到这一幕的鬼兵纷纷往后退去,但无论它们往哪里退都有金丝,就像是把它们团团围在城内,到处都是惨叫声,整片天空都仿佛被血染红,地面早已血流成河。   此时的陵安城没了往日里的祥和,只剩下屠杀,血洗整座城市。   不过转瞬间,陵安城内出没的鬼兵全部都死在金莲阵下,满地都是鲜血,饶是如此大的雨都无法将其洗刷。   岁云暮也因为强开阵法遭到引魔种反噬,脱力的他根本站不住,下一刻直接跪坐在地,眼前模糊浑身疼痛,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看着血水中的自己,久久无法起身。   立于半空中的紫袍男子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俨然是没想到岁云暮还有力气布阵。   看着鬼兵一个被一个的剿灭,眉头皱的更紧了,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杀意,看来这个人是不能留了,不然今日南下难夺到手。   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将金莲阵毁去,不然都会折损在这里。   手中剑消散随即快速结印,下一刻便见一道金光直冲天际,穿透黑雾冲向金莲所在的位置。   两者相撞天崩地裂,巨大的冲击将周围的黑雾逼退数米,连同地面也被波及,一瞬间城墙倒塌房屋坍塌,所过之处皆化为虚无。   一些鬼兵躲闪不急被坍塌的巨石压中成了一滩血泥,躲闪及时的鬼兵也在光芒袭来的瞬间成了一堆血骨,地面尸骨堆积只余下惨叫声。   光芒散去,金莲仍然缓慢绽放,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皆不是它所为,金丝从天而落,地面早已沦为人间烈狱。   已经退至陵安城后城的众人听到了动静,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光晕很快就波及到他们。   一下子众人都站不稳,猛然往地上摔去,惊恐的惨叫声随即传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清楚再不离开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又过片刻动荡才消散,但也只片刻便又再次传来动荡,连同他们周围的房舍都开始摇晃。   负责护送的数名道门弟子见状快速稳住身形,随即出声,“走,离开这里!”话落快速去扶离他们最近的人。   也正是他的话,原本还惊恐不知该怎么办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行李都没有捡就匆忙往外跑。   城门就在前面,只要出了陵安城,只要出了陵安城就安全了。   他们这么想着,谁也不敢停下,就怕停下会死在这里。   本就拥挤的城门口变得愈发厉害,蜂拥着往外跑。   紫袍男子也被这阵动荡逼退几步,看着天空中盛开的金莲眉宇紧皱,没想到岁云暮会动用不尘山的护山阵法。   看着鬼兵全数死在护山阵法中,他眼中流露出浓浓杀意。   原是打算再多留岁云暮一会儿,至少在将阵法除掉前他还想留着岁云暮。   可看现在的情形,岁云暮是不能留了,这个人必须死。   快速收手,他转身就朝着岁云暮所在的位置飞去,手中至宝幻化随即便见一条暗紫色巨蟒出现,血色瞳孔泛着骇然的冷光。   巨蟒缠在他的身上,下一刻张开血口猛然扑向岁云暮。   岁云暮此时已然没了力气,但还是能感觉到袭来的杀意缓缓抬起头,就看到巨蟒扭动身躯扑向他。   浸没在血水中的双手微微收拢,强撑着身体在巨蟒扑上来的瞬间他往旁边躲去。   但紧接着便见一道银光袭来,瞬间刺穿他的肩头,本就已经被血水浸染的衣裳,此时变得愈发厉害。   发丝凌乱,他整个人再次摔在地上。   同时巨蟒蛇尾猛然扫来,击中他的身体,直接便摔了出去。   胸口被扫中传来剧痛,再次呕出一口血,人也跟着摔在血泊中。   撑着地面想要起来,但此时他早已没了力气,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且体内引魔种在不断地折磨他,似是要将他全身折断,疼得他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此时的他就这么侧躺在血泊中,看着走过来的人,那一袭紫袍上沾了不少的血,在雨幕下格外的刺眼。   眼前模糊,不知怎得他又想到了当时梦中的一幕,看到二师兄与那人站在三清殿前说话,也是这样,那人穿着一身紫袍。   很清楚自己今日恐怕是难逃一死了,儒门与佛门还未来,恐怕是来的路上被拦下了。   既然鬼道处心积虑想要动南下,那绝对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无论是自己还是君和都在他们的计划中。   同样的他也清楚,拦不了多久,但护山阵法应该能够撑到他们赶来。   什么话也未说,只觉得有些累,躺在血泊中没有动,仿佛死了一般,同那血山血海融为一体。   紫袍男子很快就到了岁云暮的跟前,看着他安静躺在血泊中,只有紧皱的眉头能清晰知道引魔种对他的伤害有多大,那种仿佛被削肉剔骨搅碎的疼痛,每一次反噬都在要他的命。   抬脚踢在他的肩头,看着他躺在地上,那张姣好的面容此时血迹斑斑,双眸空洞无光,安静的可怕。   他看着岁云暮没有立马动手,只是这么低头看着他,片刻后才提剑对准他的胸口直接刺了下去。   岁云暮也因为这一剑身子一颤但却仍是未出声,双眸暗淡看着天际,天色昏暗大雨倾盆,大片大片的雨水浇灌在他的脸上。   看着这一幕,他想到道门将不尘山弟子抬回来的那一日,也是这样,下着大雨。   他一个人苟且偷生这么久,如今也该是去见师尊了,就是没能亲手杀了眼前的人。   收回目光他看向紫袍男子,动了动手,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冷的石头,他握住石头就要去杀他。   紫袍男子自是看到了他的动作,一脚踩在他握着石头的右手手腕,将其踩入泥潭中。   似乎是不够解气,重重碾动。   岁云暮也因为他的举动整个人一颤,同时传来一声闷哼,下意识就要去按自己的手,但浑身没有力气,别说是去按就是起身都困难。   紫袍男子见他如此痛苦,似是嘲讽,他笑了笑,然后道:“岁云暮其实我本是不打算杀你的,但你实在是太不听话了,你要是能听话一点就好了,真可惜。”   要是岁云暮能听话点,他到是愿意放过他,毕竟岁云暮的实力也在上乘,若能为鬼道所用,定然极好。   但可惜,岁云暮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举起剑再次刺入岁云暮的胸口,搅动下仿佛是要将他的五脏都全部嚼碎。   岁云暮只觉浑身都好疼,他愣神地望着天际,不知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他竟然看到了师尊,看到师尊在对自己笑。   师尊是来接自己了吗?   徒儿不孝,这么久都没能来见师尊,徒儿没用,不能为师尊报仇,师尊。   好累,真的好累。   从未有过的疲惫席卷心头,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活着,不敢去见师尊也不敢去见师兄师姐们,真的好累。   师尊,徒儿好累。   眼前变得模糊起来,看到师尊伸手,下意识想要抬手。   但却没有一丝力气,唇瓣蠕动,他艰难唤出声,“师尊......”   也是这一声,他彻底没了力气,思绪混沌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黑暗。   紫袍男子听到了他的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眼底也随之带上了几分厌烦。   他抽回剑,看着岁云暮已经没了动静但还是能探到他的气息,人还没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   冷眸一瞥,他道:“赏你了。”   盘旋在他身上的紫色巨蟒缓缓移动它巨大的身躯,血色的瞳孔倒影着岁云暮的身影,下一刻它移动到岁云暮的身前。   殷红色的蛇信子缓缓吐出,它就这么看着岁云暮,紧接着才张开血口快速咬上去。   尖锐的獠牙瞬间刺穿岁云暮的身躯,将他拖起准备吃下。   轰——   也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地面出现一条裂缝,而后裂缝快速扩大,蔓延至他们的脚下。   堆积如山的尸体也随着地面裂开大片大片的往裂缝中掉,山石崩塌,随即又有数道裂缝往四面八方裂开,速度极快。   紫袍男子见状快速离开,抬眸看向出现裂缝的源头,眉宇微皱不知发生了什么。   巨蟒并未离开,咬着岁云暮的身体往口中吞。   只是还未吞下就见一道虚影出现,下一刻一条暗青色巨蟒瞬间咬住紫色巨蟒的身躯,獠牙嵌入它的身体,猛地将其带入半空。   紧接着又有一条暗青色巨蟒咬住它,浓雾下便见数条巨蟒涌现,暗金色的瞳孔泛着妖艳冷光,杀意顿现。   只见暗青色巨蟒血口大张,猛然穿过黑雾快速咬上紫蟒。   不过片刻间,紫蟒蛇躯已经遍布鲜血。   紫蟒被咬住试图挣扎,但却毫无用处,被死死咬着,蛇躯仿佛要被撕开,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凄厉嘶吼。   下一刻,紫蟒痛苦地张开口,鲜血顺着从它的口中涌出。   而原本被它咬在口中的岁云暮也随着它的张口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去,鲜红的衣裳随风而舞。   又见其中一条青色巨蟒张开口,迎向掉落的人。   一瞬间,岁云暮整个人掉入蛇口,被完全吞噬。   紫蟒看到自己的猎物被吞吃,巨大的蛇身顿时从撕咬中挣脱,随即一口咬在吞下岁云暮的青蟒身上。   剧痛袭来,青蟒下意识往旁边退去,同时其余几条青蟒快速缠上它,咬住它的蛇躯便直接撕下一块皮肉。   紫蟒也因为剧痛缠紧身躯,随即转头去咬离它最近的青蟒,浓雾之下便见几条巨蟒纠缠在一起,嘶吼声夹杂着雨声,极其骇人。   紫袍男子就立于一侧,看着黑雾中的暗青色巨蟒眉头紧锁,随后才低喃道,“相柳?”   他不曾见过上古邪物相柳,但曾听过它,传闻相柳有九头,生于死湖。   而死湖在仙境,他现在所在为人境,按说相柳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才是,尤其是他现在看到的这条还只有八头。   不是相柳吗?   又见紫蟒咬过的位置流出来暗红色血液,血液触碰到的地方顿时被腐蚀,紫蟒也因为腐蚀疼痛难忍,嘶吼着紧紧缠住相柳的身躯。   而那些鲜血很快就流淌在地面,不过转瞬间,地面的尸骸全部都被腐蚀,恶臭味弥漫,尸山成了一滩滩脓血,被腐蚀殆尽。   伴随着一声巨响,紫蟒猛然倒向地面,它还想起身,但很快就被相柳死死咬住,瞬间就将它的蛇头给咬下。   在相柳的血液腐蚀下,紫蟒的皮肉很快就开始褪尽露出森森白骨。   相柳看着已经死去的紫蟒,似乎是还不解气,又张口咬它的脑袋,还试图吃下。   但不知是想到什么,它又给吐出去,随后看向紫袍男子,暗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看着他,布满杀意。   紫袍男子又哪里看不出来,只觉得有意思,笑道:“想杀我?”   他这话刚落,相柳已经扑了上去,速度极快,周围的黑雾都被驱散,只看到八条巨蟒遮天蔽日,嘶吼声震天,蛇口猛然扑向紫袍男子。   紫袍男子也在它扑上来的瞬间快速退离,但下一刻迎面又袭上来一条青蟒,速度飞快,直直朝着他咬去。   手中银剑祭出,他直接朝着青蟒砍了下去。   能看得出这条八头妖蛇受过伤,并且伤还没有好,再看它身上那一道道的疤痕,像是被利爪抓出来留下的,但具体是什么并不知道。   也正好,不然还真不好对付。   青蟒咬住他手上的剑,将其带着快速甩向半空,其余几条紧跟扑了上去。   紫袍男子见状快速避开,一掌击在迎面上来的青蟒头部,紧接着抽出剑对准它的头部就砍了下去。   但还未砍到,一侧的青蟒就已经冲上来,再次去咬他。   紫袍男子也在它冲上来的瞬间,剑刃一转随即连同人也跟着翻转,一剑刺入它的体内。   剧痛使得青蟒传来震耳嘶吼,下一刻其余蛇首猛然扑上。   两者相斗,竟是不相上下。   但很快八头蛇就呈现下风,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剑光肆意,黑雾之下不断传来嘶吼声,脓血早已将地面腐蚀。   周围的鬼兵也随着脓血的靠近被腐蚀,所过之处皆成地狱,惨叫连连。   陵安城城墙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到处都是鲜血尸骸,此时在青蟒的血液下成了一滩滩血水。   其中一条青蟒扑向紫袍男子,但却被一剑刺中,疼痛的惨叫声也随即而来,下意识它仰首快速咬向紫袍男子,直接咬住他的手。   这也使得紫袍男子顿时动了怒,眼底杀意涌下,下一刻拔出剑直接将咬住他手的蛇头一剑斩落。   巨大的蛇头掉落,在地上滚了一圈,暗金色的瞳孔顿时没了神色,而蛇身也因为没了头疯狂扭曲,脓血不断地从它的断首处流出来。   但也只片刻,蛇身就彻底没了动静倒在地面。   剩余七条青蟒仿佛并未看到这一幕,撕咬着再次扑上他。   紫袍男子俨然是已经没了耐心,且刚刚被咬伤的手臂传来被腐蚀的疼痛,此时他也确定这条突然出现的八头蛇就是上古邪物相柳,至于它为什么只剩下八个头应该和它身上的伤有关系。   看到它上来,也不再留手,剑影直接袭向相柳,一瞬间就将另外三颗头齐齐砍下。   相柳是邪物极难对付,但它有伤,而这伤非常严重,对付起它来也就没有那么难。   就是他有些好奇,相柳和岁云暮是什么关系,它居然会救岁云暮。   他看向中间的那条青蟒,知道岁云暮此时就在它的体内,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岁云暮的气息,人还没死。   提着剑的手微微一抬,下一刻他快速上前,直取青蟒身躯。   剩余的四条青蟒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去拦。   但因为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且已经被砍下了四颗头,根本无法支撑它们对抗紫袍男子。   以至于很快又被砍掉两颗头,另外两条也在冲击下猛然倒在地面。   还想起来,但紫袍男子的剑已经刺穿它的头骨,将其钉在地面,巨大的身躯就躺在血泊中。   浓雾散去,紫袍男子落在地面,身侧是被他砍下的数颗蛇头,早已没了声息,只有鲜血还在不断流淌。   他很快就走到了相柳的身前,看着那条吞下岁云暮的蛇头,目光缓缓落在它藏着岁云暮的位置。   下一刻他抬手一挥,便见一道银光袭去,顿时蛇身上出现了一道血口子,青蟒也因为这道血口子身躯开始扭动。   但也只一会儿,它就没了动静。   紫袍男子伸手破开青蟒的皮肉,然后就看到岁云暮躺在里边儿,身上包裹着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护着他。   而这道金色光芒很熟悉,就像是那个人留下的。   他看着那道护心阵法,伸手准备杀了岁云暮。   也在同时,另一条未被禁锢的青蟒缓缓起来,蛇身上都是鲜血,可尽管如此它仍然是起了身,下一刻直接咬向紫袍男子。   只是紫袍男子在它起来的瞬间就知道了,抬手银光袭去,瞬间割下它的头颅。   一声巨响,青蟒倒在地面没了动静,只有脓血顺着断首处不断流出来,染红了地面。   紫袍男子看着已经彻底无法动弹的相柳,不再理会,伸手掐住岁云暮的喉咙就将他从蛇躯内拖出来,掌心收力。   岁云暮也随之仰起头,双目紧闭,仿佛已经死了。   他再次收紧,看到岁云暮的脸色越来越白,准备掐断他的脖子。   但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杀意也随之袭来。   他也在杀意袭来的瞬间快速往身侧一退,连带着手上的人也跟着松开。   下一刻,银光嵌入地面,一把银剑赫然出现在眼前,银色剑穗伴随着绸带在雨幕中晃动,血水跟着溅洒在剑身上。   同时,银光再次袭来,他再次一退随即看到一道身影出现,下意识抬手直接接下了来者的一掌。   顿时剑气朝着四面八方袭去,周围一片被夷为平地,他也跟着退出几步之外,掌心处传来一阵刺痛。   至于突然出现的人在这一掌下并没有在原地停留,在将紫袍男子逼退后他就直接去了岁云暮的身侧,捞起人退到了不远处。 第128章   岁云暮的身上都是血,连带着发丝上也都是血,脸色惨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易碎的瓷娃娃,竟是根本探不到气息。   醉须君看着怀中的人惊恐万分,尤其是他的身上都是伤,到现在还有鲜血再涌出来,不敢去碰更不敢出声,仿佛人已经死了。   慌忙去探他的脉,发现还能探到,虽然微弱但还是能探到。   刚刚悬着的心也在此时终于是放了下来,还好还好,人还活着。   从没有同这一刻这般的害怕,害怕这个人会死在自己的面前。   甚至他抱着岁云暮的手都在发抖,心中的恐惧久久无法平复。   在刚刚看到岁云暮浑身是血的被掐住脖子的瞬间,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害怕自己晚一步人就死了,真的怕。   将人紧紧抱在怀中,能够轻微的感受到他的呼吸,那么的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这也使得他连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就怕自己惊扰到他,一直等到片刻后,他才沙哑着嗓音出声,“微云我回来了,别怕,我回来了。”话音都带上了颤意。   站在不远处的紫袍男子看着突然出现的醉须君当即就认了出来,同时眉头皱起,没想到醉须君能这么快回来,看来北地是被清理掉了。   顿时心中涌现几分不耐,北地是鬼君带人过去,他到也没想过鬼君能杀醉须君,不过就是想着能拖住他。   谁曾想,这才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醉须君就回来了。   既然他回来了,那道门的支援肯定也过来了。   转头看向被破的城门,不尘山护山阵法未破,现在醉须君又回来了,看来南下是拿不了了。   鬼君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城门,转身准备离开。   醉须君也在他离开前抬起头,看着那道紫袍身影凤眸凌厉,杀意顿现。   “想走!”他说完便见身侧数道剑影出现,以迅雷之势直取紫袍男子。   低头时他又去看怀中的人,看着他惨白的脸庞低头在他的额间轻轻一吻,道:“微云你等等,等我杀了他就带你回去。”话落将人抱着放在边上,又在他的身边立了阵法这才飞身迎向紫袍男子。   虽然还没有检查过岁云暮身上的伤究竟有多少,但也清楚岁云暮的情况非常虚弱,而这些伤皆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而且他也知道鬼道会将他引走,和这个人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敢动岁云暮,要他死!   紫袍男子在剑影过来的瞬间快速避开,但还是被剑气擦到,衣摆处瞬间化为灰烬。   又见醉须君过来,他抬手再次接下他的一掌,剧烈的动荡随之传来,光晕四散而去。   手中化剑,快速接下他的攻势。   刹那间,剑气翻涌,周围一片皆化为尘埃。   紫袍男子是知道醉须君的,就是人闭关了数千年,最近才出关。   当初闭关是因为身受重伤,现在一看,他身上的伤是已经都好了,确实是难对付。   会想要将醉须君支开,就是因为考虑到他的实力,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人赶回来了。   也在这时,便见一道剑影瞬间贯穿他的肩头,血雾也在顷刻间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他整个人一退,直接退出了几步之外,一手捂住自己的肩膀,一手持剑。   看着醉须君手中的剑,他快速挡下,随即注意到天际传来声音,抬头看去见数道银光袭来,下一刻数道身穿蓝白相间弟子服的道门弟子出现。   除了道门弟子外,还有儒门佛门弟子前来。   很清楚,此地不能再留,光一个醉须君都没办法解决,现在儒门和佛门也来了,再继续留下去也无用。   于是在醉须君的杀招涌现的刹那间,便见一道身影出现,快速接下醉须君的招式。   紫袍男子也在这一瞬间身影化为黑雾,人也跟着消失了。   醉须君看着突然消失的人并未去追而是一剑斩下阻拦他的傀儡,随即目光放在操控傀儡的柳清随身上,身侧剑光瞬间袭向柳清随。   只见柳清随指尖拨动,清云鉴也随之翻转。   但下一刻就被剑光斩下头颅,鲜血溅洒,最后倒在地上,连同清云鉴也掉在地上,没了动静。   他没有去理会,径自回了岁云暮的身边,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动手去护他的心脉。   可才输送灵气,他就发现岁云暮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排斥,并且岁云暮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快速收手,只给他喂了续命丹准备带他回瑶台仙境。   同时天际的众多弟子也到了陵安城下,他们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迎上鬼兵,局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儒门执事落在醉须君跟前,看到了他怀中的人,因为满身都是血,一时间也没认出来是谁。   并没有多问,她只出声唤醉须君,“前辈。”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等等把柳清随的尸首带回道门,麻烦你们了,我现在送微云回道门,他的情况不容乐观。”醉须君说完也没在原地停留,直接乘风离开。   岁云暮伤的太重了,他根本不敢有一丝停留,尤其是刚刚还发现他体内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不确定那是什么,必须得赶回道门去。   儒门执事看到人离开并未多说,快速指挥众人处理后续的事。   鬼兵数量庞大,要想把它们都杀尽,还需要点时间。   她快步到了被斩首的柳清随跟前,看着地上的尸体,她转头去看身侧的弟子,道:“将人收起来等等带回道门。”   既然醉须君提到要将柳清随带走,那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是。”几个弟子点头,快速上前去处理尸体。   余光又扫到不远处的八头蛇,这会儿只剩下最后一颗头还在,其他的皆被斩下,而唯一没有被斩首的蛇头也被破开口子。   周围一片已经被腐蚀殆尽,但脓血还在不断从八头蛇身体里流出来。   相柳吗?   她看着散落在周围的蛇头,抬步走了过去。   鬼兵数量虽然庞大,但鬼道的那些堂主护法都已经死了,现在鬼兵犹如一盘散沙,毫无用处。   所以她暂时也没有去顾着这些,只交给其他弟子去处理,很快就到了相柳的跟前。   然后她惊奇的发现,相柳居然还活着,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它的气息。   也在这时,相柳的身上传出一道白光,下一刻就看到刚刚还是极其巨大的身躯此时却快速缩小。   儒门执事也在白光出现的瞬间快速往后一退,手上银剑立于身前,满眼警惕地看着。   虽然相柳这会儿受了重伤,头都几乎被砍完了,但它并没有死,该小心的还是要注意,尤其还不知道相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快,白光消失,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小小人儿出现在眼前,此时就趴在血泊中,衣衫上布满鲜血。   小人儿躺在地上没什么动静,儒门执事也没有上前,就这么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小人才有了动静,但可能是因为受了伤他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传出哭声,似乎是在喊疼。   紧接着又看到他抬起头,小手伸着将边上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给拖了过来抱在怀中,哭声再次传来,边哭还边喊着要爹爹。   儒门执事见状四下看了看,然后才再次去看阿九,确定他就是相柳,只是为何相柳会变成小孩子她却不知道了。   听着阿九的哭声,她走了过去,顺着他话道:“你的爹爹在哪里?”   阿九听到儒门执事的话转头去看她,眼泪也跟着涌出来,哭着道:“爹爹受伤了,阿九没有保护好爹爹,阿九找不到爹爹了。”说着哭的更厉害了,下一刻还吐出血来。   儒门执事听着他的一番话,其实并没有听明白,但也知道他说的人应该刚刚在这里,是鬼道的人吗?   不确定,打算一会儿带他回道门再询问情况。   见他吐血,知道是受了重伤,上前将人从血泊中抱出来,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大的血窟窿,血正在不断涌出来,阿九的脸色也更白了。   喂他吃了续命丹,准备让人先送他去道门。   如果真的与鬼道有关系,带回道门应该能问出什么来。   她将人递给跟在自己身侧的弟子,道:“把他和柳清随的尸首一起送回道门。”说着便松了手准备离开。   但才松手就看到阿九突然拉住她的衣服,下一刻又听到他说:“姐姐,你要带阿九去见爹爹吗?”   他想爹爹,好想。   儒门执事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爹爹是谁,但也没有多说其他的,只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你受了伤,他们会带你去疗伤,等疗伤后再带你找爹爹。”   眼前的小孩是上古邪物相柳,但没想到人形却是个小娃娃,看上去也不过只有八九岁的年纪。   看着他都疼成这幅模样了,还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爹爹,多少有些动了恻隐之心,且现在也不好说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总之先送回道门便是。   阿九听到她会带自己找爹爹笑了起来,然后又拉了拉儒门执事的衣服,道:“姐姐.......”   他才刚要说话,喉间就涌上来鲜血,直接吐了出来,本就被染红的道袍,这会儿变得愈发刺眼,脸色也更白了。   只是他一直紧紧拉着儒门执事的衣裳不肯松手,而另一只手则抱着一条被断了头的小青蛇。   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说其他被斩落的几颗头。   刚刚在相柳化形时就看到那几颗头都变小了,看起来只要本体不死,其他的几颗头也不会死。   就是她找了一圈后只找到六条小蛇,至于第七条并没有找到。   不确定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阿九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只让弟子先将人送回去,等清扫的时候再看看。   不过她想很大概率已经死了,周围一片都成了废墟,要真在不可能找不到。   弟子没多留,带上柳清随的尸首离开陵安城前往道门。   *   醉须君一路赶回瑶台仙境,也未回寝殿而是直接去了龙泉。   这一路过来他清晰感觉到岁云暮体内仙息的流逝,几次想要帮他稳住,但只要他一动手就会被反噬,而每一次反噬就会出现仙息消散的情况。   再这么下去,岁云暮体内的仙息可能会完全消失,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而龙泉水是瑶台仙境的主脉,既然没办法用仙息去稳下,那就只能用瑶台仙境的主脉转移到岁云暮的身上,利用瑶台仙境来护住他的心脉。   微云,你千万不要有事。   他一刻都不敢停下,就怕自己慢一步岁云暮就可能因为承受不住而死去。   若岁云暮真的死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不能没有岁云暮,他不能没有岁云暮。   没有动情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不开一个人,而今他知道了,他不能没有这个人,不然他会疯。   命人去道门请穆云烟,他才带着岁云暮下水。   此时瑶台仙境境内大雨倾盆,早已入夜,耳边传来雀鸟的声音。   许是冷了,岁云暮在入水的瞬间身子一颤,眉头紧锁。   身体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些承受不了,疼的指尖都在发颤。   好疼,君和我好疼。   薄唇紧抿,轻声唤着醉须君。   醉须君听到了他的唤,仿佛心被揪住般疼的厉害,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低眸靠在他的额前,这才轻声哄他,“我在,微云我在,别怕,我就在这里。”   “君和......”岁云暮窝在他的怀中无意识地唤着他的名,一声声,嗓音暗哑,到最后声音弱了下去。   指骨惨白,他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心口,一点点收拢紧攥着自己的衣裳,似乎是要将自己的衣裳捏碎。   心口的位置疼得他连呼吸都快要停滞,真的好疼啊。   醉须君也看到了他紧攥着衣裳的手,指尖上都是血迹,他握住他的手拢到自己的掌心,抱着他又往潭水中走。   知道他疼,也知道他的心脉受损严重,在药师还没来之前,只能尽可能让他多接触龙泉水。   很快就到了深潭处,带着他沉入水底。   潭水冰冷,漆黑不见底,只隐约能看到有几条鱼从边上游过。   又见鲜血顺着水流缓缓飘荡在他的眼前,清楚是岁云暮身上的伤,他没敢去动,以免加重他的伤势,只等药师过来。   与此同时,水下传来一声龙吟,紧接着就看到一条纯白如雪的水龙从深潭底部游了上来。   并未去水面而是盘旋在两人的身侧,最后直接钻入岁云暮的体内。   龙吟声消失,岁云暮也在水龙入体的瞬间呕出一口黑血,疼意更甚但仙息却没有再继续流逝而是开始慢慢聚拢到他的身体里。   疼意一直都没有消失,他缩在醉须君的怀中,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醉须君见主脉已经入了岁云暮体内,这才抱着他浮出水面。   此时瑶台仙境内烟雾缭绕大雨倾盆,本该被聚拢在仙境内的仙气此时却在往外散,境内桃花也在顷刻间凋零,枯叶随着大雨全数打落在地。   没了龙泉主脉,此时的瑶台仙境内已然没了往日里的生机,只有无边的黑暗。   醉须君对此并无太多在意,他现在只在意岁云暮,至于瑶台仙境会怎么样他都不在乎。   若没了岁云暮,他就是守着个瑶台仙境也没用,他只要微云。   可能是主脉起了效用,岁云暮渐渐安静下来,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似乎是不疼了,气息也稳定了不少,但脸色还是很差。   搂着人往自己的怀中又靠了一点,他才往岸边去。   并没有离开龙泉,而是坐在潭水边。   虽然主脉已经进入岁云暮的体内,但主脉还没有完全适应岁云暮,而龙泉能让主脉加快适应。   看着岁云暮那身布满鲜血的衣裳,大片的鲜血顺着衣裳流淌在潭水中。   刚刚潭水边缘还算清澈,这会儿已经被鲜血染红大片,倒像是这潭水本就是血色的。   看着这,他只觉心疼不已,从没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就是之前在鬼道都不曾见过,好似随时都会离开他。   也不敢去动他的衣服,就怕有什么其他不该碰的,只能等穆云烟过来。   真的后悔了,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要去北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送他回瑶台仙境,没有亲眼看着他回瑶台仙境。   都是自己的错,若自己当时执意送他回去,也就不会出这些事,都是自己的错。   他自责的不行,握着他的手靠在自己的怀中,哑着音出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该放下你先去北地的,应该带着你的。”   应该带着岁云暮的,即使没办法送他回瑶台仙境也该带着他才是,都是自己的错。   龙潭边安静只有大雨传来阵阵淅沥声,两人的身上早已湿透,就连醉须君的白衣都带上了大片的血迹,皆是被岁云暮身上的鲜血所染。   他紧紧地抱着岁云暮,害怕自己一松手人就没了。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恐惧,也可能是主脉开始融入岁云暮的身体,他混沌的思绪渐渐地有了几分清醒。   喉间刺痛,下意识咳嗽了起来,心尖的疼意也随之而来。   不过比起之前来,这会儿的疼到是好了一点,不再是钻心的疼。   醉须君听到他的咳嗽快速去看他,指尖微颤轻抚他的面庞,将他黏在上头的发丝捋到一侧。   看着他紧皱眉头,知道是不好受,他道:“微云哪里难受,微云?”边说边抱着他又往潭水中去了些。   潭水能加速主脉融合,只要主脉在,岁云暮的疼痛应该会减少不少。   正是如此,岁云暮刚刚涌上来的疼这会儿散了不少,思绪也终于清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模糊看不清什么,且此时已经天黑便更看不清东西了。   在听到醉须君唤他时,他下意识伸出手,然后才轻声唤他,“君和?”有些不确定。 第129章   “我在。”醉须君听到他唤自己忙迎上去,同时握住他抬起来的手,顺着他的动作贴上去。   可能是刚泡过水,也可能是一直在淋雨,岁云暮的手很冰,连带着他的身体也有些冰。   不由得将他抱紧了点,这才让自己的面庞贴上他的掌心,轻轻厮磨着,目光则一直看着岁云暮,随后道:“别怕,我在这里。”   其实最怕的还是他,在看出他前往北地只是个调虎离山之际时他就怕的不行。   那时候心都在颤,赶回去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害怕,怕的不得了。   哪怕现在岁云暮就在自己的怀里,他也还是害怕,比当初自己死在宴痕手上时还要怕。   岁云暮强撑着快要昏厥过去,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掌心也随着他的厮磨传来些许热意。   知道眼前的人真的是君和,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下意识收拢掌心细细轻抚他的面庞,能清晰描绘出他的面孔,有些眷恋。   他笑了笑,片刻后才出声,“君和,我好累。”   “那睡会儿好吗?我已经命人去唤穆云烟了,我就在这里陪你,好吗?”醉须君看着他疲惫的模样愈发的心疼,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这些伤。   搂着他靠在自己的颈窝处,听着他虚弱的呼吸声,心尖疼的厉害。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轻笑,但因为身体疲惫,以至于这抹笑很快就消失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窝在醉须君的怀中。   很快就撑不住闭上眼,但他没有睡,强撑着精神,他道:“君和带我回不尘山,好吗?”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想回不尘山。   无论如何,他也想留在不尘山,想和师兄师姐们在一起。   “穆云烟马上就过来了,不会有事的,微云好吗?”醉须君知道他的意思,可是他不愿,不愿岁云暮离开自己。   没有岁云暮,他要怎么办。   看着岁云暮的目光都带上了祈求,求他不要丢下自己。   眼眶红润,下一刻落下泪来。   低头靠在他的额间,他才哑着音出声,“微云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求你不要丢下我,没有你我要怎么办,求你好不好,是我错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哭声压抑,他真的不能没有岁云暮,真的好喜欢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的心都在疼。   眼泪混合着雨水缓缓落下,岁云暮也在他的哭声中再次睁开眼。   耳边是他祈求自己不要离开他的话,指尖轻抚着他的面庞,感受着阵阵凉意袭来,而后又有温热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知道那是醉须君的眼泪,可能是他在水中泡的时间太久,只觉得有些温暖,让他不舍得松开。   祈求声再次传来,他才笑着应声,“好。”   这一声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他搭在醉须君面庞上的手都没了力气,若不是醉须君握着,可能已经支撑不住了。   呼吸微弱,他紧紧地看着眼前的人,试图在模糊的视线中看清醉须君的容颜。   自己答应过他会允他一个来世,不过看现在这样,应该是没机会了。   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口,知道醉须君会难过,就这样陪他一会儿吧。   听着他一遍遍说不会有事,他只是点头应他,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   但很快他就撑不住了,之前强行动用不尘山的护山阵法就是在与引魔种对抗,虽然阵法开启了,后果就是引魔种反噬的加重。   现在真的好累,好累。   “君和......”他轻声念着,思绪渐渐混沌起来最后陷入一片黑暗,人也跟着没了动静。   搭在醉须君面庞上的手没了力气,无力地垂落。   醉须君也在他脱力的瞬间瞪大了眼,清泪顺着眼眶落了下来,点点滴滴全数落在岁云暮的面庞上。   心尖颤抖,他不敢去看岁云暮,以至于攥着岁云暮手的力道都跟着收紧,想要抓住他。   等到片刻后,他才低头去看怀中的人,看着他苍白的面庞,看着他毫无声息的靠在自己的怀中。   眼泪不断地落下,他颤抖着手去抚摸岁云暮的面庞,试图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丝温度。   可是没有,冰冷的竟是比潭水还要冷。   “微云?”他轻声唤着,就像是在害怕会吵醒他,声音都在发抖。   而他的这一声唤下,周围安静只有雨声,岁云暮就这样安静睡在他的怀中,静的可怕。   他压抑的情绪也在此时爆发,哭着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微云你醒醒别吓我,微云你不要这样对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们回仙境,我带你回不尘山,我们回不尘山好不好,微云你醒醒!”   拥抱下,就像是要将人牢牢嵌入自己的怀中那般,紧紧地抱着他,哭着求他看看自己。   可是无论他如何祈求,怀中的人却是再没有出声。   醉须君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被撕开了,疼得他脸色惨白。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松开怀中的人,就这么死死的抱着。   也在这时,他听到怀中传来一声疼呼。   醉须君快速低头看去,见岁云暮紧皱眉头,紧接着又传来一声疼。   他看着怀中人竟是有些回不过神,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伸手去触碰岁云暮,仍然是冰冷的,但却能感觉到岁云暮的气息。   可还是不敢确定,他紧紧地看着,同时小心翼翼地唤他,“微云?”   岁云暮也在他的这一声轻唤下睁开眼,身伤的疼意更甚,他皱着眉出声,“君和,你压疼我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黑暗他确实是昏厥过去了,但也只是因为太累了,又失血过多。   谁曾想醉须君突然就抱着他哭,抱得太紧压到身上的伤,愣是给疼醒了。   “微云?”醉须君听着他说话伸手去抚他的面庞,将他上头的血都擦去,看着他布满疲惫的双眸。   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他的微云还在,还在。   压抑不了心中的喜悦,低头去吻他,边吻边唤他。   岁云暮此时没什么力气,但也知道自己刚刚昏厥过去是吓到他了,由着他亲吻。   片刻后他再次闭上眼,身体疲乏实在是提不起力气,昏沉地再次睡过去。   醉须君在他睡过去后下意识伸手去探他的脉,确定他只是睡着了,这才抱着他往自己的怀中靠。   下颌轻轻蹭着他的额间,时不时又去看他,时不时去探他的脉,知道他还在才终于是放松下来,眼底的红晕未散反而愈发的深,清泪止不住。   低垂着头,他就靠在岁云暮的发丝间轻声哭泣。   刚刚他真的以为岁云暮不要自己了,那一瞬间他都想随他去了。   还好还好,岁云暮还在。   也在这时,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唤他的声音。   他快速转头,透过黑夜看到有几人匆匆赶来,细看发现是穆云烟。   伸手一施力,他直接将人带到了身侧,焦急的开口,“我现在用主脉护住了他的心脉,但是他的身体在排斥仙息,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岁云暮的手从自己的掌心下脱离,能让穆云烟更好的探脉。   穆云烟是匆忙赶过来的,期间连歇息都没有,现在又被直接带到龙潭边一时间有些惊魂未定,当然更让她诧异地还是醉须君怀中的岁云暮。   浑身都是血,气息微弱,若不细看恐怕都要以为人已经死了。   所以她很快就调整自己的心绪,这才搭在岁云暮的手腕上探脉。   片刻后她又取了仙品,依照醉须君提到岁云暮的身体在排斥仙息,所以她没有利用灵气去探他的情况而是取了仙品,利用仙品作为媒介去查看岁云暮的情况。   也是这时,她诧异地发现岁云暮的身体几乎已经是到了极限,身上的伤其实并不多但却足够致命,而他的体内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气息正在吞噬他的仙息。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个被破了口的水缸,仙息除了被吞噬外便是从这个口子中散出去,好似是要将他体内的仙息都除掉一般。   若不是龙泉主脉以及他身上的护心阵吊着,可能人已经死了。   也幸好醉须君用了主脉,不然单靠护心阵效用并不是太大,仅仅就是让他多撑一会儿罢了,一旦他体内的东西冲破护心阵也就没用了。   而主脉比起护心阵要更为强劲,所以此时是镇压住了那东西,但随着时间那东西还是可能会破主脉。   只是她从未见过这东西,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先去查看他身上其他的伤。   “如何?”醉须君见她一直不出声心也跟着紧紧揪起,不敢多问其他的,他怕会听到自己不想听的。   穆云烟收回手,她抬头看向醉须君,道:“先者体内有个奇怪的东西正在吞噬他的仙息,前辈你提到的排斥就是这东西引起的,只有除了这东西,先者才可能恢复,不然等到先者自身仙息被全部吞噬后,他可能会死。”   “那是什么?”醉须君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询问她关于岁云暮体内的东西是何物。   穆云烟摇头,“晚辈也没见过,不过现在那东西已经被主脉压制,晚辈会送信递去师尊,也许师尊会知道。”   这东西她从未碰到过,所以该如何除掉自然也是不知道,只能去询问师尊。   “好,你告诉南山仙翁,只要他能救岁云暮,以后龙泉都是他的,如果他要,主脉我也可以给他。”醉须君此时已经完全不在乎瑶台仙境的主脉,只要能救回岁云暮,他可以舍弃瑶台仙境,只要岁云暮能没事。   当然若南山仙翁想要其他的,只要他能办到,自己什么都可以给他,只要岁云暮还在,其他他什么都不在乎。   穆云烟对此什么也没说,只去处理岁云暮身上的伤。   他的伤太重了,必须尽快处理掉,并且她在刚刚的检查中还发现岁云暮的眼睛也出了问题。   但也看得出,眼睛已经用过药了,只是用药时间不长,现在眼睛有损,还需要重新敷药。   眼睛的伤并不严重,严重的还是他体内莫名出现的东西。   “麻烦前辈将先者的衣裳除去,我先处理他身上的伤。”穆云烟说道去拿药。   醉须君点头,伸手去脱岁云暮的衣裳。   期间动作是格外小心,但还是疼了,岁云暮当即皱起眉,轻喃声也随之传来,听得人心颤。   无奈之下,醉须君也不再脱而是直接将他的衣裳全数毁去,顿时染满鲜血的身子映入眼帘,身前的伤深可见骨,格外厉害。   他将人抱着往怀中靠,衣袖遮去他的身形,只留下身前受伤的位置,同时还伸手去撩他的头发,避免和伤口接触。   知道他疼,除去这些外他就没有再去碰,只让穆云烟处理。   雨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往他们的身上浇灌。   醉须君这时才注意到周边景象,以免岁云暮受凉,他在周围布了结界阻挡了外头的雨。   穆云烟取了锦帕准备先帮岁云暮擦拭身上的血,血太多都有些难看清伤口,只能先擦去。   醉须君看到了,伸手接过,“我来吧。”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帮岁云暮擦拭,时不时还低声同他说话,哄着他。   许是真的听到了,岁云暮很快就安静下来,但紧皱的眉头却是一点没松开。   穆云烟也在他安静下来后取了颗养神丹递给醉须君,让醉须君给岁云暮喂下。   刚刚检查的时候她就发现岁云暮的精神也出了严重的损伤,养神丹能让他更好的恢复。   醉须君听着她解释养神丹点了点头,收了擦拭的动作去喂他。   但可能是人在昏迷状态,药没办法喂下去,最后他含到自己口中才去喂岁云暮。   唇齿相融,尝到了血腥味,同时伸手微微抬起他的下颌能让他更容易咽下去。   等到他咽下去后他才收了吻,只安抚般在他的唇角落了一吻,然后继续擦拭他身上的血迹。   暂时没办法离开龙泉,主脉还没有完全和岁云暮融合。   深怕他受凉,撩起自己的衣裳将他的双足裹到自己的怀里,此时他的心也终于是定下来了,无比庆幸自己在第一时间就将主脉放到了岁云暮的身上。   看着岁云暮安静睡在自己的怀里,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也能看出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只要等南山仙翁过来,想必就能处理掉他身体内的东西。   将锦帕上的血洗去,他去擦岁云暮脸上的血,白净俊美的五官也随着鲜血被擦去渐渐显露出来。   周围安静,连雨声都消失了。   醉须君在将岁云暮身上的血都擦去后,才让穆云烟处理他身上的伤。   可能是力道重了,他下意识出声,“轻点,微云他疼。”边说边轻抚着他的眉眼,安抚他。   穆云烟也随着他的话动作再次放轻,因为岁云暮现在的情况没办法直接恢复这些伤,也只能用最寻常的办法。   这样一来,岁云暮就必须要养上许久。   等到处理好后天都亮了,外头的雨也已经停下,晨光透过云雾落入瑶台仙境内。   满山桃花早已凋零,如今只剩下满地枯叶。   穆云烟又重新去探了岁云暮的脉,并没有昨日夜里那么的凶险,这会儿平缓了不少。   那东西被主脉压制,只要那东西不出来作乱,暂时岁云暮是不会出什么事。   她又去看岁云暮的眼睛,之前探到他是中了毒导致眼睛出问题。   毒已经解了,但眼睛的受损还没有好。   “微云的眼睛怎么了?”醉须君见穆云烟去看岁云暮的眼睛当即出声询问,同时也去看。   穆云烟并没有立马回话,她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和自己想的一样,她才回醉须君,“先者的眼睛之前中过毒,不过毒已经清理掉了,就是眼睛受损还没好,需要敷药静养,这段时间都不要见光,以免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若是仙品灵气就能修复他的眼睛,但看岁云暮体内吞噬仙息又反噬仙息的东西,虽然已经被主脉压下,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东西会不会出现□□。   一旦主脉压不下了,岁云暮必死无疑。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不敢为岁云暮以灵气滋养,只能用最寻常的手法来静养。   “好。”醉须君听着她的解释轻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今日之事多谢仙子,至于缺什么仙子尽管告诉我,我会为你取来。”   穆云烟点头,取了一副药为岁云暮敷在眼睛上,只用纱布缠着。   又过了一会儿,穆云烟才收拾东西前往药阁。   醉须君并没有离开,抱着岁云暮仍然留在龙泉中。   担心岁云暮会冷,他让人送了干净的衣裳过来,并没有入龙泉深处,只坐在潭水边上。   主脉的融合,只需要岁云暮能碰到潭水就行。   一手搂着他,一手则轻揉着他的双足,白净宛若玉石。   将他的衣摆往上撩了一些露出他的小腿,只见上头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肤色白皙,使得这道血口子格外的明显,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突然多出了一道瑕疵。   应该是被剑气扫到,伤口并不严重。   他拿了穆云烟留下的药膏,这才去为他上药,期间还去看岁云暮。   见他没有醒,才再次去看他双足,揉着他纤细的脚踝微微抬起,清水顺着他的脚背落下,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竟是有几分悦耳。   将人又抱紧了一些,他拿了药小心为他上药,格外的仔细。   很快他就上了药,将东西又放回去他才低头靠在岁云暮的额间,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之前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这会儿消失了,顿时也生出了几分疲惫。   从到北地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一直在等岁云暮的消息。   只可惜他一直等不到消息,心也就更定不下来了,甚至想回去看看。   那时北地的情况虽然严峻,但也还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鬼兵是在破城,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精英都不在的原因,北地又多了支援所以鬼兵一直破不了城门。   也是那时候他起了怀疑,既然鬼道是想动北地,为什么看不到太多的精英,也就鬼君和几个护法堂主在,其他的并不在。   之后他便去联系岁云暮,但一直没联系上,他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实在是鬼道在北地的人太少,武力也不足,所以在将鬼君打伤后确定鬼兵暂时是不会再动北地,他才匆忙赶回南下,路上遇到了前来支援的儒佛两门。   也幸好是他回来了,不然可能再见不到岁云暮了。   只要一想到岁云暮那浑身是血被人掐着脖子的模样,他此时都经不住的后怕,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和岁云暮天人两隔了。   下颌轻轻厮磨着岁云暮的的额间,时不时抚摸他的发丝。   发冠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此时就这么垂落在身后,尾部则散落在水面,几片还未枯萎的桃花瓣飘在上头。   醉须君抱着他坐在潭水中,一直到天大亮他才带着人回了寝殿。   主脉已经和岁云暮融合,至于他体内的东西现在是什么情况,还需要穆云烟来看过才行。   在他入寝殿时,穆云烟也过来了。   没有立马将人放去床上,而是抱着坐到了桌边,同时将岁云暮的手从自己的怀中捞出能让穆云烟方便探脉。   穆云烟简单看了看,随后掀开岁云暮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去查看他的眼睛。   确定了一下,她道:“先者体内的东西暂时没有出现躁动,只要不动主脉,这两天应该不会有事,我已经将信递去药王谷,相信师尊过段时间就会过来。”   “好。”醉须君点头,随后又道:“微云的眼睛怎么样了,可还能视物?”   穆云烟点头,“先者的眼睛问题不大,换上几次药再喝一段时间的药眼睛就能好了,前辈不用担心。”说着她又去查看岁云暮之前受伤的右手。   这回却皱起了眉,眼底也流露出了几分无奈,这只手怕是难好了。   “怎么了?”醉须君见她皱眉下意识去看岁云暮的右手,昨天查看时他就发现岁云暮的右手出了问题,后头也让穆云烟检查过,手的骨头出了问题。   但昨天已经重新处理好,可现在穆云烟皱眉,他不免也有些担心。   虽然岁云暮练的是双剑,但主用剑还是右手,所以他非常担心。 第130章   穆云烟又看了看岁云暮的手,随后才抬头去看醉须君,道:“先者的右手之前就没有好全,现在又再次受伤,近段时间内都不能再碰,也不能再受伤,不然这只手可能就真的废了。”   知道岁云暮的伤应该是和南下有关,消息已经传回道门了,她也是昨天才刚知道。   明明再修养一段时间岁云暮的手就能痊愈,谁曾想现在反而加重了。   也幸好当时已经养了一段时间,不然这只手以后再不能提剑。   对于一个剑修,往后再不能提剑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无奈地叹了一声气,现在也只能尽可能的去养回来,绝对不能有三次创伤。   醉须君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好,我明白了,多谢仙子。”   穆云烟摇摇头,“前辈,先者这段时间尽可能不要食用蕴含灵气的仙品,唯恐先者体内的东西再次出现反噬。”   昨天她去翻过书籍,虽说没有找到关于岁云暮体内东西的记载,但依照她昨天探出来有关于这东西的一些特征找到了几个类似的情况。   都是一些邪物,会吞噬仙息,不过并不会反噬。   所以她现在也只是按照吞噬这一方面得出一些结论,至少再找到具体事物之前,还是要小心谨慎才行。   如今岁云暮能完好,全靠瑶台仙境的主脉压着,可一旦主脉压不住了,那迎接他的就将是灭顶之灾。   “恩。”醉须君点头,然后又道;“还有其他的需要注意吗?”   穆云烟再次摇头,紧接着道,“暂时没什么了,我先帮先者换药,等等喝的药我让他们送过来,再静养一段时间先者的眼睛就能正常视物了。”   眼睛没什么大的问题,看得出在中毒的时候岁云暮第一时间就吃了解毒丹,所以比起其他的伤来,眼睛的反而就没这么厉害了。   之后她又交代了一些才帮岁云暮重新敷药,出去的时候还留了一枚止痛丸,避免岁云暮因为伤口疼痛难以入睡。   处理完后她没再留,关上门离开。   醉须君也在关门后抱起岁云暮去了床上,取了干净的衣裳又打了热水准备擦拭岁云暮的身子。   一整夜衣裳湿漉漉的挂在身上不怎么舒服,哪怕中途岁云暮有换过,但并没有清洗,所以这会儿还是要清洗一下。   只是他的伤口还不能碰水,也只是用热水简单擦拭。   抱着他坐在床边,拧干锦帕他动手去脱岁云暮的衣裳,里边儿缠着的纱布也随之映入眼帘。   他避开那些纱布擦拭他的身体,看着他白净的双手,细细擦拭后他才持着他的双手挨在唇边落了个浅吻,之后才去吻他的面庞。   亲吻下还带上了几分眷恋,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岁云暮还在自己的身边,浅浅地在他的唇上添吻,嗅着他身上的淡香。   可能是因为受伤,淡香之中还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   “微云......”他低声唤着,之后又去看他,同时还将他的发丝捋到耳边,这才又亲昵地靠在他的额间厮磨。   岁云暮也在他的这番厮磨下醒了过来,想要睁眼,但面上被裹了纱布一时间也没办法睁开。   黑暗使得他难以立马适应,同时身上的疼痛也随之传来,下意识轻喃出声。   醉须君听到了,快速低头去看怀中的人,然后就听到岁云暮咳嗽起来,脸色惨白。   瞧着这,他忙将手上的锦帕放到水盆中,抱着他坐到自己怀中,拿了水喂他。   岁云暮这昏睡了一夜,身上又受了重伤,此时只觉喉咙干涩疼痛。   清水入喉,他才稍稍好了点,咳嗽也止住了。   因为看不到,他伸手想要去确定身侧的人是不是醉须君,同时出声,“君和,是你吗?”   嗓音沙哑,里边儿是散不去的疲惫。   醉须君放下水杯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面庞,能让他触碰到自己,然后才轻轻应声,“是我,可好点了,要不要吃东西?”   “好多了。”岁云暮点头,下意识又想去看周围。   只可惜眼睛被遮住,看不到什么,他只能出声询问,“君和,我们现在在哪儿,南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对于南下他最后的记忆就在鬼道那名身穿紫袍的男子身上,至于其他的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现在南下是什么情况。   不过他想既然醉须君在了,南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尤其还有不尘山的护山阵法在。   但他毕竟未能看到后续,还是有些担心。   醉须君自是明白他的担忧,指尖轻轻拂过他额间的发丝,拨弄着捋到一边,他才道:“已经没事了,儒门现在已经接管陵安城,你的护山阵法救了那些凡人,我们现在在瑶台仙境,已经没事了。”说着安抚般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   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岁云暮的唇也有些惨白,没什么气色。   他又去抚摸岁云暮的双眸,道:“穆云烟新换了药,眼睛可有什么不适?”   岁云暮听到儒门在南下了也知道那边应该是真的没事了,倦意也随之涌了上来。   他靠在醉须君的颈窝处,一手轻轻抚摸着醉须君的面庞,脑海中浮现出他的模样,只觉得醉须君似乎都憔悴了不少。   知道是自己的事吓到他,轻轻厮磨他的颈项,搭在面庞上的手也顺势落在他的颈项处,亲昵触碰下指尖碰到了他的喉结,这才靠近在上头轻轻一吻。   醉须君也在他的这个亲吻下看向他,眉宇低垂靠在他的发丝间,轻声唤他。   “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没事。”岁云暮应着他的轻唤笑着回应,抬头抚上他的面庞,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去吻他的唇,想要以此安抚他。   他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但也知道极其厉害,吓到了醉须君。   醉须君没有出声,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四周都不由得安静下来,静的甚至能听到屋外袭来的风声。   又过片刻他才有了动作,身子微沉挤到岁云暮的颈窝处,双手仍然紧紧抱着他,同时避开他受伤的位置。   紧抱着他,再次安静下来。   岁云暮看不到他的模样,但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苍白的面上染着淡淡的笑,他伸手搭在醉须君的背上轻轻抚着。   同样没有出声,只是安抚他。   直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抱歉,差点又失约了。”   他答应允醉须君一世,但是却次次失约。   醉须君听着他的话仍然没有作声,只是抱着他,好似只有这样抱着他才能心安。   轻嗅着岁云暮身上的淡香,随后他才道:“微云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丢下我,谢谢。   心底的郁气也在此时散了,他轻笑着在岁云暮的脖颈上添了几个吻,这才起身去看他,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恩。”岁云暮点了点头。   醉须君抱着他往床榻里头躺了些,“我去拿,你先躺会儿。”说着下床去了门口,吩咐童子去备些清淡点的早膳。   回去的时候见岁云暮安静地躺在里侧,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掀开被子跟着躺进去,见岁云暮下意识往自己的怀中靠只觉心尖布满甜腻,顺着将他搂到自己的怀中。   又怕会碰到他的伤,只敢虚掩抱着,可不敢紧抱。   在他的额间落了一吻,他道:“要不要睡会儿,送过来还要一会儿的时间。”说完手顺着他的衣摆滑入他的衣裳间,摸了摸他的纱布。   确定伤口没有崩开,他才又收回抱着他靠在被褥间。   岁云暮乖顺地贴在他的颈窝处,可能是安静下来了,身体的疲倦很快就席卷上来,昏昏沉沉地快要睡过去。   他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醉须君也没吵他,搂着陪他一块儿小睡。   之前因为担惊受怕又一夜没睡,这会儿看着岁云暮没事了他也有些犯困。   至于岁云暮在南下遇到的事,他暂时也不打算问,等岁云暮的精神好些了再问也不迟。   闭上眼,一手轻拍岁云暮的后背安抚,陪着睡下。   不过他刚睡下没一会儿送药的童子就过来了,先看了看怀中人,确定没有被吵醒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下床去了门口。   从童子的手里接过药碗,他又询问起穆云烟的消息,“仙子可回去了?”   童子点头,“刚刚道门送信过来,仙子就匆匆赶回去了,今日的药仙子已经备了就放在药房,说是明天还会再过来。”   “我知道了。”醉须君听着此番也大概知道道门送过来的信是为了什么事,应该是与陵安城有关系。   他昨日只来得及带走岁云暮,其他人没来得及看,但看昨天城外景象也清楚守在陵安城内的弟子长老们是什么情况。   没有再多询问,转了话语,他道:“早膳再加一碗莲子羹。”   童子得了话,点头后就离开去准备早膳。   醉须君见状合上门回了床边,将药碗放在边上他才靠近岁云暮。   指尖轻轻拂过他苍白的面庞,知道他不舒服,也没舍得叫醒他,只是看着他一会儿才去拿药喂他。   就是这药实在是苦,岁云暮本来睡得也不沉,很快就被苦醒了。   口中苦涩,使得他当即就皱起眉,同时撇过头不愿再去喝。   醉须君见他醒了,将药碗又放回去,搂着他往怀中抱,轻轻吻过他的唇角将上头残留的药汁吻去后,他道:“我准备了糖,等吃了药后再吃,好吗?”说着直接将他连同被褥一起给抱着坐到自己的怀中,转头又去拿药。   岁云暮虽然醒了,但思绪还是混沌的,听着他的话只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好苦,现在不能吃吗?”   许是没什么力气,语气带着几分柔情,听起来像在撒娇。   醉须君听得心都化了,哪里舍得不给,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流苏糖给他。   雪色的流苏糖上裹着淡淡的银色糖霜,甜香味也随之而来。   他递到岁云暮的唇边,道:“是流苏糖,今天刚做出来的,你尝尝喜不喜欢,若喜欢我让他们多做点。”   岁云暮嗅到了流苏糖的香味,一手攥住醉须君的衣裳,然后才启口将唇边的糖含到口中,舌尖也随之轻轻拂过醉须君的手指,带着一丝凉意。   糖入口甜味瞬间蔓延,当即就驱散了口中的苦涩。   “如何?”醉须君见他吃下出声询问。   岁云暮点头,“很甜。”   “喜欢就好,我让他们多做点送过来,先喝药吧,喝完早膳应该就能送过来了。”醉须君说着重新去拿药碗。   药是刚熬出来没一会儿的,还有阵阵热气涌上来,浓郁的药味也随之而来。   才吃下糖的岁云暮顿时又皱起眉,但也没说什么,只安静地坐着一口口地喝药。   实在是太苦了,喝完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即使是流苏糖的甜味都没办法驱散那股子苦涩。   眉头紧皱着,有些疲惫地靠在醉须君的怀里。   醉须君见他实在是苦的不行,只能又给他喂了一颗糖,轻声询问,“好点了吗?”   “恩。”岁云暮应声,之后便没再出声了,昏昏沉沉地快要睡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早膳才送来,但因为他不舒服只吃了一两口就吃不下了。   醉须君自是清楚,没有让他都吃了,哄着他又喝了两口莲子羹,这才抱着他回了床榻休息。   “睡会儿,午膳再叫你。”他轻轻拍着岁云暮的后背低声安抚着。   岁云暮本来就困的不行,在他的动作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传来极浅的呼吸声。   醉须君见他睡着了稍稍起身掀开被子,扯开他的衣带去查看他身上的伤。   可能是刚刚吃药的时候碰到了,胸前的纱布被染红了一处。   只是小小一块,并不严重。   看着这,他又去看岁云暮,见他即使睡着了都皱着眉,可见这些伤以及他体内压着的东西有多么折腾他。   但他却不曾听岁云暮提过一句,也知道他是强撑着,不免有些心疼。   重新换了纱布后,他才搂着岁云暮睡下。   之后两天他们都在瑶台仙境,岁云暮也在那天睡下后没再醒过,若不是气息未散,恐怕都要以为他已经不在了。   醉须君就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穆云烟也来过一两回,但得出的结论都是他的伤在恢复,体内压制的东西也没有出现异动,只是失血过多伤势过重才出现的长时间昏睡。   药没有断,岁云暮没办法喝下去他就想办法让他喝,没办法进食就想办法进食。   看着他越来越消瘦的面庞,醉须君只觉心尖也愈发的疼。   坐在床边,握着岁云暮的手低眸靠在他的颈项边,轻嗅着他身上极其微弱的淡香,轻声道:“微云你什么时候醒,微云。”   回应他的只有满屋的寂静,静得有些可怕。   醉须君只觉得无力,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自己没有去北地,岁云暮就不会出事,也不会昏迷不醒。   明明主脉已经将那东西压下,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南山仙翁也不知何时才能来,若不是主脉没办法离开龙泉太久,他定然带着岁云暮去寻南山仙翁。   想到这里,他起身对着外头的童子出声,“再去仙子那儿问问,南山仙翁何时才能来。”话落他才再次躺了回去。   看着怀中昏睡的人,眉宇间都带上了几分愁色。   微云......   他轻声唤着,同时将人搂紧,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这个人还在,才能安心。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敲门声也紧跟着传来。   “主人,仙子来了。”   小童的声音回荡在屋中。   醉须君转头看了一眼,整理了被褥后他才从床榻上下去,去了门口。   打开门见穆云烟站在门外,她的身后还站着几人,其中一人是位白发老者,面目慈祥,浑身上下仙息缭绕。   一见眼前的白发老者,醉须君便认了出来,是南山仙翁。   当即低眉行了一礼,他道:“晚辈醉惟桑见过仙翁,此行匆忙还望仙翁莫怪罪。”   “自是不会。”南山仙翁是认识醉须君的,虽然瑶台仙境和他药王谷没有什么直面上的关系,但道门却有。   而醉须君又是道门的剑仙,多多少少都会见到,尤其是醉须君手上还有龙泉水。   并没有多寒暄什么,他又道:“那人现在伤势如何了?”   他此行匆忙赶来就是因为醉须君求上了药王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让他能愿意割舍整个龙泉主脉,但也知道肯定是他在意的人。   所以接到消息后他将药王谷的事都处理后,他就赶过来了。   不仅仅如此,还有就是穆云烟提到那人的病症,他心中有一个猜想,但还需要亲眼看过才行。   “已经昏迷两日,请仙翁随晚辈来。”醉须君说着让开身,朝着屋中行去。   南山仙翁也未停留,跟随着步入屋里。   屋中点了安神香,入门后便感觉心神宁静。   很快他就跟着到了床榻边看向躺在榻上的人,脸色很差。   他上前,先是看了岁云暮的伤,随后又去探他的脉。   总体来说脉象平稳,伤经过这两天也在渐渐好转,但人却处于昏迷状态。   抬手快速打在岁云暮的额间,并未碰到,随即掌心汇聚灵气注入岁云暮的体内。   待看到岁云暮的脸色越来越差后,他转移方向,沿着他的面庞掌心推送到他的身前,最后行至腹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而在行至腹部后,他没有再动,只将灵气源源不断的灌输进去。   屋里安静,谁也没有出声。   醉须君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见岁云暮的脸色越来越差,前两天刚养回来的气色这会儿是消失殆尽,甚至还越来越厉害。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攥紧了拳头,双眸紧紧地看着岁云暮。   他很清楚,南山仙翁不会随意出手,既然动手了就说明他是有所准备。   穆云烟看出了醉须君的担忧,就连她也极其担忧。   从前几日的情况来看,岁云暮是一点仙息灵气都不能碰,一碰他的身体就会出问题,就是一颗仙灵果都不能吃。   而现在南山仙翁直接动用灵气,无疑不是在将岁云暮往死路上引。   但也明白她师尊不会胡来,只能这么看着。   南山仙翁对于两人的想法并未在意,他将灵气全数送入岁云暮的体内,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吞噬他输入进去的灵气。   随着灵气的不断注入,那东西也开始变得活跃,主脉一度没办法压制。   看到岁云暮的脸色惨白到宛若白纸,他快速收了手,随即给他喂了一颗散灵丹。   散灵丹很快就起了效用,岁云暮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过来,但气色仍然很差。   此时他也已经确定岁云暮体内的东西是什么了,与他那时猜想的一致,眉宇紧皱。   “仙翁如何?”醉须君见南山仙翁收手,但却一直没有出声,不免担忧起来。   南山仙翁并没有立马作声,又看了岁云暮片刻他才去看醉须君,道:“剑仙与这位小友可是道侣?”   “前辈的意思是......”醉须君一时间也不明白南山仙翁是何意,为何突然询问自己和岁云暮是不是道侣关系。   也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快速看向穆云烟。   记得之前穆云烟也问过这个问题,还问他们是不是有过双修。   但当时的意思是因为他的仙息让岁云暮没办法承受,而此时南山仙翁又一次询问,他知道应该不是这个问题,只能是其他的问题,并且可能就是双修带来的影响。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底的颤意,道:“前辈请讲。” 第131章   南山仙翁也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没有再隐瞒,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出,“若我猜测没有错的话,这位小友体内被人种了引魔种,而且现在引魔种已经成熟了。”   “引魔种?”醉须君顺着南山仙翁的话低喃,眉眼间也随之带上了疑惑。   他从未听过引魔种,更不曾见过,那是什么。   而且听南山仙翁的意思,这东西是被什么人种在岁云暮身上,难道说之前每一次岁云暮难受时,都是因为这个引魔种吗?   看着南山仙翁点头,他又道:“那是何物?”   “是一种生长在死物身上的果实,一株只有一颗,以灵气仙息为养分来滋养,灵气给的越足,它成长的速度也会越快。”南山仙翁说着转头去看岁云暮,见他的脸色仍然很差,收回目光后再次看向醉须君道:“它现在就在小友的丹田处,以他的仙息在为它供给养分。”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询问你与这位小友的关系,你们既然为道侣,双修时的灵气仙息几乎都是被它吞噬,尤其是剑仙你的仙息极霸道,若仅依靠小友自身仙息,引魔种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成熟。”   再往后的话,南山仙翁并没有再说下去,尤其是在刚刚的检查中他发现岁云暮体内的这株引魔种成长的非常恐怖,几乎已经将他的内丹缠住。   也就是说,引魔种已经与岁云暮相生相惜,若要除掉,只有挖掉他的内丹。   可若是挖掉他的内丹,那他这一身的修为注定将烟消云散,成为一个凡人。   醉须君听着南山仙翁的话也知道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果然是因为双修。   至于这个引魔种,他从未听过。   难怪每次双修后岁云暮就不舒服,而当时不舒服的地方现在想起来,就是丹田。   他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岁云暮,沉默片刻才去看南山仙翁,道:“前辈可有解救之法?”   既然南山仙翁能看出岁云暮体内的引魔种,那肯定也会有解救之法才对。   只是他却看到南山仙翁摇头,也就表明这东西无可解法。   转头再次去看岁云暮,见他紧皱眉头俨然是难受了,哪怕现在人在昏迷中,但体内的异样仍然是在折磨他。   也在这时,他听到岁云暮传来咳嗽声,下一刻还伸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   知道这是醒了,醉须君快步上前坐在床边,握住他胡乱动作的手揽到怀中,这才抚上他的面庞,压下心底的颤意他道:“我在,微云我在。”   岁云暮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只能依靠声音来辨别。   认出醉须君的声音,他下意识抓紧醉须君的手,额间布满汗渍,大口大口喘着气。   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因为疼浑身颤抖,攥着醉须君的手都不由得收紧,像是要将他完全捏碎。   脖颈处涌现一道道红丝,正在不断地朝着他的面上移动,甚至连手腕上都出现了红丝。   醉须君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转头快速看向南山仙翁,“前辈!”   南山仙翁就站在旁边,自然也就看到了岁云暮身上出现的红丝,知道是引魔种在反噬主脉。   看来引魔种已经从主脉中找到了缺口,正在想办法出来。   他伸手按住岁云暮的下颌,将一颗红色药丸推到他的口中,紧接着又拿出一块破损的玉石放到他的口中,同时从衣袖间取了一个雪色瓷瓶。   掐着岁云暮的下颌,将瓶子中的液体一点点倒进他的嘴里。   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漫了上来,竟是在瞬间驱散屋中弥漫已久的檀香。   随着液体倒入,岁云暮脖颈上的红线渐渐退去,最后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攥着醉须君手的力道也跟着放下,人再次昏睡过去。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出声。   醉须君看着脸色又白了几分的岁云暮心疼不已,轻轻抚着他的眉宇,可能是因为难受,眉头一直紧皱着。   为其抚平后,他才转头去看南山仙翁,道:“前辈,那些红线是引魔种?”   “正是引魔种。”南山仙翁点头,随后又道:“它现在正在试图冲破主脉的压制,所以主脉已经压制不了了。”   此话落,醉须君却是冷笑一声,“这东西到是生出灵智了。”话语都带上了几分寒意。   但在看向岁云暮时,这股寒意却又烟消云散。   他看了一会儿,见岁云暮没有再出现异样,他才再次去看南山仙翁,道:“前辈刚刚喂微云吃的是什么?”   “血丹。”南山仙翁说着从衣袖间取出一个红色的瓶子,瓶身上贴了一张小小纸条,上边写着的正是血丹两字。   将瓶子放在床边,他又道:“这是用鬼人的血所制。”   “鬼人的血?”醉须君疑惑地应声,随即目光又落在另一个白色的瓶子,此时瓶身上还能看到鲜血,血腥味也一直没有散。   若血丹是鬼人的血,那这瓶中的血难不成也是鬼人的血。   想到这儿,他抬起头,道:“所以,这个瓶子中放着的也是鬼人的血吗?鬼人的血可以解引魔种吗?”   南山仙翁摇头,“瓶中的确实是鬼人的血,但鬼人的血没办法解引魔种,现在会用鬼人血只是为了安抚引魔种,由于引魔种是由邪气生长而成,它所生长的环境自然也是在邪物鬼气之中,所以邪物能安抚引魔种,也仅仅只是安抚。”   “只要引魔种一日不除,小友的身体就会一日比一日憔悴,直至被引魔种吸食干净最后成为一具干尸。”   “而每一次反噬都会是生不如死,用鬼人血与邪物在一定程度上减缓反噬带来的疼痛,这也是眼下唯一能用的办法。”   醉须君听着他的话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些血是用来压制引魔种的。   但也仅仅只是压制而已,根本没办法除掉引魔种,仍然会危害到岁云暮。   他看着南山仙翁,再次出声询问,“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老夫对引魔种了解并不深。”南山仙翁轻叹了一声气,紧接着又道:“记载中并未提到解法,如今引魔种已经完全将小友的内丹盖住,挖内丹只是一个下策,老夫今日回一趟药谷翻阅古籍,看看是否有其他的解救之法,老夫会留下血丹以备不时之需。”   他也不曾见过引魔种,只是从记载中知道世间还有引魔种这一邪物,也是偶然翻看到才有了了解。   只是记载并不全面,只是模棱两可几句,就连引魔种最后会如何也并没有写明。   但从岁云暮的征兆看出来,引魔种是以岁云暮的仙息为养分,会不断地吸食岁云暮身上的仙息。   而他们这些修者与仙息乃一体,一旦仙息完全消失,也将离死不远了。   这并不是最致命的,引魔种不仅仅吸取仙息它还排斥仙息,这也导致岁云暮身体出现巨大的反应,就像是将岁云暮的身体作为了仙息的载体。   利用岁云暮的身体将仙息过滤最后吞噬,排斥反应就是过滤。   能不能救,只能重新翻阅古籍,也许会有办法。   醉须君点头,“此事就麻烦前辈了,前辈缺什么都可与晚辈提,晚辈定会全数寻来。”   “这两日你们不可再双修,以免让引魔种继续成长。”南山仙翁出声交代。   现在还只是用主脉压制,两人一旦双修,以醉须君的仙息,引魔种怕是会直接冲破主脉,到时候岁云暮的身体会不堪重负。   “好,晚辈明白。”醉须君应声。   之后又提了几句,南山仙翁才离开。   醉须君看着人离开片刻,他才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穆云烟,“今日之事多谢仙子了。”   “前辈严重,若我当初能早些发现今日先者也不会受这份苦。”穆云烟无奈出声,早在师尊提到两人是否为道侣时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岁云暮之前出现的几次反应都是因为引魔种引起,而不是她解释的那番。   如果她在那时就发现异样或者早些告知师尊,也许岁云暮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也不会到现在的进退两难,必须依靠鬼人的血才能压制。   “此事皆是我一人所起,与仙子无关。”醉须君很清楚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自己执意想与岁云暮双修,引魔种不会成熟的这么快。   他抬眸看向远方,看着漫山遍野已经凋零的桃林,随后再次去看穆云烟,道:“道门那儿现在如何了?”   因为岁云暮的原因,他暂时还没有回过道门,所以现在道门那儿是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   又想起来之前让儒门将柳清随的尸体带回道门,于是他又出声询问,“柳清随的尸体在道门吗?”   “在。”穆云烟也想起来这件事了,点头应声,随后说了陵安城的事,“十方长老和玄鹤长老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中,其他弟子伤势更重,等等晚辈还得回道门。”   陵安城一战死伤掺重,弟子几乎少了一半,几位长老死的死伤的伤,昏迷不醒。   这几天,她除了过来瑶台仙境查看岁云暮的情况,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道门。   已经有数日未合眼,有几分疲惫。   之后便没再多说其他的,她很快就离开瑶台仙境回了道门。   醉须君也在她离开后回了寝殿,此时天色渐暗。   关上门后他就去了床边,看着昏睡中的人,眼底的自责也随之涌了上来,有些无措。   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岁云暮会受如此重的伤,皆是因为自己。   坐在床边,轻捏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感受着他身上渡过来的热意。   微云......   他轻声念着,眉宇间都流露出几分愁色。   许是听到了,岁云暮醒了过来,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下意识收了收,出声,“君和?”   嗓音沙哑,里边儿是掩不去的疲惫。   醉须君听到他喊自己当即清醒过来,低身靠近他,“我在。”边说边持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面庞,能让他触碰到自己。   岁云暮感受到掌心下的触感轻轻抚摸,随后还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面庞轻抚着,脑海中浮现出醉须君的容颜来,摸起来好像是有些瘦了,脸上没什么肉。   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他才笑着出声,“好像有点瘦了,没吃东西吗?”   “吃了,就是你睡得太久,想你。”醉须君捏着他的手揉了揉然后才倚在唇边亲吻,动作轻柔。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有些迷糊,自己睡了很久吗?   于是,他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醉须君说着低身又往他的身上靠,避开他的那些伤靠在他的颈项边,亲昵地蹭了蹭。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靠近下意识偏过头靠在他的发丝间,同时还伸手去摸他的脸。   因为看不到,他只能依靠双手来想象醉须君的模样。   难怪醉须君瘦了,自己睡了三天。   同时口中漫上来一股铁锈味,很不好受。   他转过头,沙哑出声,“君和,我想喝水。”   “好,我这就去给你倒水。”醉须君一听他想喝水,也没继续赖在他身上,起身就准备去倒水。   但他刚起身就看到岁云暮也跟着起来了,双手攀着自己的脖颈。   低头在他的额间轻轻一吻,他才哄着出声,“你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恩。”岁云暮跟着点了点头,收回手乖顺地坐在床上。   墨发轻垂散落在被褥间,衣裳有些凌乱,还有一缕发丝黏在他的面庞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乖巧。   醉须君心生怜爱,轻抚他的面庞将黏在上头的发丝捋到他的耳后,“等我。”   看着岁云暮点头后,他又整理了一下衣裳才下床去倒水。   抱着人坐到自己的怀中,他将水递到岁云暮的手中,“水不烫,先漱口。”说着拿了衣服盖在他的背上。   已经入秋,又淋了雨,别受凉了才好。   岁云暮捧着手中的杯子,暖意顺着掌心一路延伸至心口,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口中的血腥味实在是浓郁,他不知道是自己在昏迷中又吐了血还是吃了什么,换了几杯水才散了点。   醉须君瞧见杯中水见底伸手接过,重新换了一杯水给他,然后拿了锦帕擦拭他唇角的水渍。   待水渍擦去后,他道:“好点了吗?”   “恩。”岁云暮点头,温水入喉驱散了喉间干涩,不再如之前那般的刺痛。   喝完后,他将水杯递到醉须君的手中,紧接着抬手抚上他的面庞轻轻抚摸。   醉须君看着他只能依靠双手来辨别事物心尖微疼,但也没有多说,知道岁云暮不会想听。   只是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然后他才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让他们把晚膳端上来?”   “好。”岁云暮应声,确实是有些饿了。   醉须君又将衣裳往他的身上拢了拢,这才看向门边,“送进来吧。”   早在之前他就已经让人去准备晚膳送过来,这会儿人就在外边。   很快门被推开,几个童子走了进来,跟着的还有小五。   小小纸人趴在其中一名童子的身上,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在看到岁云暮的时候,小五当即爬起来就要往他的身上扑。   醉须君自是注意到了,神色一冷看了过去。   小五见状立马不敢再动,趴在童子的肩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岁云暮。   岁云暮注意到了它的目光,知道是小五,也知道小五应该是又惹醉须君不高兴了。   不由得,他笑了起来。   苍白的面庞也因为这抹笑到是添了几分气色,不至于那么的病态。   醉须君见他突然笑,只当是他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道:“怎么了,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吗?”同时去拿摆在跟前的粥。   岁云暮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才道:“没什么。”话落朝着小五的方向伸手。   小五看到了,下意识就要过去。   但想到醉须君,它又不敢了,偷偷地去看醉须君。   而这一幕醉须君看到了,也知道岁云暮是因为什么而笑,是因为小五。   小五闹腾,这段时间在瑶台仙境祸害了不少桃子。   所幸瑶台仙境最不缺的就是桃子,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岁云暮伤重,小五再来闹腾,难免会不舒服。   不过看着它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且岁云暮也想小五过来,终究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应了。   小五见醉须君同意了,欢喜地从童子身上跳了下去,扑倒床边往上爬到岁云暮的边上,又扯着他的衣裳爬到他的掌心中。   就在他的掌心打滚,最后又爬去岁云暮的颈项边,抓着他的头发凑到他的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带着它过来的小童一见它离开心有不舍,但也没敢说什么。   在摆了饭菜后,他就跟着其他几位童子一起离开。   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小五趴在岁云暮的耳边一个劲的说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个不停。   岁云暮安静听着,唇角地笑许久不散。   醉须君见岁云暮的气色好了不少,知道是小五带来的,就是他看着小五这如此亲昵地趴在岁云暮的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吃味。   但看着岁云暮被小五逗笑,也就没舍得打扰,由着他们。   将粥吹凉了些,他递到岁云暮的唇边,道:“先吃东西吧。”   “小五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岁云暮从刚刚小五的话中听出来它这段时间惹事不少,尤其是还折腾了不少的桃子。   他知道醉须君的这些桃子都不是一般的桃子,有些千年才结一次果。   也幸好小五再闹腾也没有去祸害那些千年百年的桃子,也就寻常桃子折腾了不少,但也给瑶台仙境添了不少的麻烦。   小五也在岁云暮开口时躲到了他的头发间,不敢去看醉须君。   醉须君知道他说的什么,并没有多在意,笑着道:“没事,几个桃子而已,粥凉了你尝尝,里面放了糖。”   “恩。”岁云暮应声,一手扶着醉须君的手,一手撩起自己散落在耳畔的发丝,避免碰到粥碗。   白净的面庞映入眼帘,轻启口吃了半口。   还有些烫,入口带着儒软丝滑,淡淡的甜味很快漫了上来,驱散了他口中的苦涩。   可能是饿了,他一连吃了小半碗,之后才去吃其他的。   “仙子说吃不得油腻的,这两天只能先吃些清淡的小菜。”醉须君边布菜边出声,还取了凉拌藕片,递过去道:“我让厨房做了凉拌藕片,你看看喜不喜欢。”   岁云暮尝了一口,清脆爽口,味道不错。   点了点头,他又把剩余的也吃了。   醉须君见他喜欢又夹了一块给他,凤眸中带上了几分笑意。   “你今日还没未用膳,一起吃吧。”岁云暮知道他肯定是没吃东西,现在又一直顾着自己,便唤着他一起吃。   醉须君应了一声好,陪着他一起吃,时不时还与他说这几天的趣事。   小五自从来了瑶台仙境后岁云暮就不怎么管它,周围又有不少的童子,愣是把它的性子养野了。   所以没一会儿它就坐不住了,顺着岁云暮的头发就爬到了床上,最后爬下床迈着小步子从门缝钻出去了。   岁云暮有所察觉,没有出声,由着它胡玩。   因为身体才刚恢复,吃的并不多,这会儿就已经吃饱了。   有些懒洋洋地,他靠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见他吃不下了将饭菜都一一撤下,端起刚送过来的药碗,“先把药喝了再睡,好吗?”   “太苦了。”岁云暮摇了摇头并不是很想喝。   他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吃这些药根本没用,反而还多折腾。   醉须君看出了他的抗拒,低头去看手中的汤药。   是刚煎好的,热气缓缓升起,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味。   知道岁云暮不喜欢,但现在他伤的太严重,药还是得吃。   他再次去看岁云暮,轻声哄着,“那先吃糖,吃了糖再喝药,好吗?”   “君和,我想睡会儿。”岁云暮摇头又往他的怀中靠了些,墨发轻垂散落在两人的衣裳间。   醉须君低头看着他,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喝。   若是平时也由着他不喝了,换其他仙品吃就行了,可现在不一样。   他靠在岁云暮的发丝间,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身上渡过来的热气。   可能是真的困,没一会儿岁云暮就昏昏沉沉地快要睡过去,身子骨柔软紧挨在醉须君身上。   醉须君察觉到他快睡着了,低头喝了一口药含到嘴里,一手扶着岁云暮的脸颊迫使他抬起头,这才迎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舔舐着他的唇角,将那些药汁一点点都喂到他的口中。   岁云暮早习惯了他的亲吻,以至于他在附上来时就启了口。   但迎接而来的就是苦涩的药汁,下意识皱起眉,人也跟着挣扎往后退。 第132章   醉须君也在人后退的瞬间按住他,将药全给渡了过去。   苦涩的气息在两人的口中弥漫,许久未散。   喝下后他又继续,直到将整碗汤药都给灌下后才安抚着拂过岁云暮的舌尖,最后轻轻舔允他的唇角,将上头残留的药汁一一允去。   岁云暮白着脸推他,但却是没办法推开,反而自己累的不行,身子骨软绵绵地半倚着。   感受着唇上传来的触感,他也没力气去理会,就是口中实在是太苦了,眉头紧皱着好半天没松开。   醉须君心有不忍,但也没办法,在他的唇角吻了吻才将流苏糖喂到他的口中。   看着岁云暮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知道这是好些了,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间,哑着声道:“我让他们做了几罐的流苏糖,一会儿让他们都拿过来。”   “恩。”岁云暮没说话只是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便又安静下来。   醉须君将东西都收拾起来,抱着他一块儿躺到被褥间,抚着他的后背,道:“睡吧。”   岁云暮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靠在醉须君的怀里。   可能是药苦,即使他吃了糖但那股苦涩的气息还是有残留,到是有些睡不着了。   想到一件事,他道:“白日里有人来过了吗?”   醒来时就探到屋里有其他人的气息,是有人来过了,但不知是何人。   醉须君睁开眼,搭在他后背的手轻轻抚着,应了一声,“是南山仙翁,我请他过来瞧瞧你的伤。”   “看出什么了吗?”岁云暮听着是南山仙翁了然的点头,然后又随意问了一句。   也正是这一句,醉须君低头看向他,道:“你是不是知道?”   联想到岁云暮刚醒来以及今日的表现,总觉得岁云暮好似有意无意地在抗拒疗伤,似乎是并不在意这些。   现在又突然问了这一句,莫名感觉岁云暮是知道的,知道他体内的是引魔种。   但怎么会,怎么会知道,毕竟这个引魔种连他都未听过,那么岁云暮是如何知道的。   岁云暮并未隐瞒,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明白他是真的知道,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连他都是靠南山仙翁才知道,岁云暮是怎么知道的。   下一刻,他听到岁云暮提了陵安城内鬼人的事,看着他的目光都带上了诧异。   从出事到现在,他全然不知岁云暮在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甚至体内修为被压制。   难怪,难怪岁云暮此行会受这么重的伤。   愧疚与自责再次涌了上来,低头埋首入他的颈窝处,双手则紧紧地搂着他。   眼眶干涩,许久未出声。   直等到片刻后,他才哑着音出声,“不会有事的,微云我一定会治好你,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他一个劲念着,但只要想到有一天岁云暮会因为引魔种而死,他心底的那些念头便全都消散了。   怕,怕治不好,怕自己会失去他。   眼眶一热,清泪快速涌了上来。   岁云暮只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传来一抹湿润微微一愣,但很快就醒转过来,双手揽着环上他的背脊。   虽看不到但也能感受到,微微侧身靠在醉须君的耳畔,轻轻吻了吻他才道:“我不会离开,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仙境,我会一直陪你,君和我答应了会允你一世,会永远陪你。”   醉须君听着耳边的话,他知道这些不过就是岁云暮哄自己的。   若引魔种无法根除,岁云暮迟早有一天会死。   难怪岁云暮连药都不想喝,是因为知道引魔种没救所以也不在乎吃不吃药了。   他原还想瞒着他,却不曾想他早已经知道。   难怪,难怪。   想要开口说话,但他却感觉喉咙干涩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地抱着他整个人埋首在他的颈窝处,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才能确定岁云暮还在,还在自己的怀里。   岁云暮同样的也没有再出声,靠在他的耳畔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腹部传来剧痛,而这抹痛很快就传到他的心口,逼得他险些疼呼出声。   他快速咬住唇这才没有让自己出声,脸色惨白,身子开始颤抖,蜷缩起来。   额间也很快布满汗渍,唇被咬的煞白一片,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   醉须君也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快速起身然后就看到岁云暮脸色煞白,身子蜷缩起来还在不断地发抖。   伸手抚上他的面庞,焦急出声,“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   知道肯定是引魔种引起的,他忙去拿南山仙翁留下的药。   从瓶子中倒出来一颗血丹他抬起头,看到岁云暮的脖子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红线,快速将血丹给他喂下。   之后他又将先前南山仙翁留下的残玉放到他的口中,又倒了些鬼人血。   鲜血顺着残玉入喉,很快就被稀释。   脖颈处的红线也随着鲜血渐渐退了回去,再次恢复原样,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醉须君知道出现过,并且随时都会要岁云暮的命。   颤抖着手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边说边抚着他的背脊希望能以此来减轻他的痛苦。   岁云暮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作身体虚弱不已,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口中含着玉说不了话,只能靠在他的怀中试图压下腹部传上来的疼痛,眉眼间都是疲惫。   又过了一会儿,疼意才散去,同时口中的血腥味也变得格外清晰,知道先前自己口中出现的血腥味应该也是吃了这些。   他不知道醉须君给自己吃的究竟是什么,但由于他现在实在是疲惫的厉害,也就没有去询问,攥着醉须君的衣裳很快就昏睡过去。   醉须君也在他突然安静下低头去看他,见他已经恢复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动,就这么抱着他,还拿了锦帕擦拭他唇角的血迹。   等到他的情况彻底稳下来后,他从岁云暮口中取出残玉帮他漱口,然后才抱着人躺在被褥中。   这一夜他都没有睡,害怕岁云暮夜里又会发作,一直守着他。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他先去查看岁云暮,掀开他的衣裳去看那些红线是否出现。   好在并没有,他才又给穿回去,起身准备去洗漱。   不过他才刚起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呢喃声,知道是岁云暮醒了,他放下衣裳低身将人抱在怀中,“再睡会儿,午膳想吃什么,我去让他们做。”   岁云暮摇头,搂着他的脖颈,哑着声道:“口渴。”   “我去倒水。”醉须君掀开被子下床,倒了水坐回到床边,扶着人坐起来才握着他的手将水递过去。   期间一直没有松手,搂着喂他喝水。   岁云暮捧着水杯很快就喝完了,还是有些渴,于是又要了一杯。   连着两杯下肚,他才缓和了些。   “还要吗?”醉须君接过他递来的水杯询问。   岁云暮摇头,听到耳边传来鸟鸣声,下意识寻着鸟鸣声的方向转过头。   只是眼前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十月的天已经入秋,但白日里的气温还是比较炎热,依稀间他仿佛是看到了雀鸟站立枝头鸣叫,不由得回想起以前上课时外边也是这样传来鸟鸣声。   怔怔地听着,许久未回神。   醉须君见他一直没出声并且还面向窗外,疑惑地出声,“怎么了?”话落也跟着转过头。   窗外的桃花都已经凋零,枝干上连绿叶都没有留下,只有地上掉落的枯叶残花方能知道当初的桃林有多么的壮观艳丽,而今只剩下一堆枯枝。   又见枝头上有几只雀鸟,悦耳的鸣叫声正缓缓而来。   知道应该是雀鸟吸引了他的注意,转头看向岁云暮,他道:“要不要去外边坐会儿?”   以岁云暮如今的状况还没有到能出门的地步,但今日外头天气好,且一直待在屋里难免会影响岁云暮的身体。   若岁云暮不知道他自己身体的状况到还好,现在知道了,担心他会多想。   岁云暮顺着他的声音转过头,点头,“好。”说着搂上他的脖颈人也跟着挨了上去。   醉须君见状顺势将他往怀中抱,拿了衣裳穿戴,他才抱着岁云暮去了外头。   推开门便有一股暖风袭来,衣裳随风而舞。   并没有去别处,他们只在院子中走动。   没让岁云暮下来,醉须君抱着他走。   可能是真的在屋里闷太久,现在出来透气了岁云暮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安安静静地窝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时不时低头去看他,见人又昏沉起来,道:“要不要睡会儿,我抱着你走。”   岁云暮摇头,在靠近一株桃树时,树枝擦过他的衣裳,撩起一缕发丝。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本以为会碰到桃花,却不想只有光秃秃的枝干。   疑惑地又去摸其他的,发现和刚刚摸到的一样,桃花没了,是谢了吗?   他不知道瑶台仙境的桃花是如何生长,但自从他住到瑶台仙境后就没见过桃花谢,每日皆是争相开放。   摸着指尖下的枝干,他道:“桃花谢了吗?”   “恩,谢了。”醉须君并未告诉他实情,应了他的话,随后又道:“这里不是仙境没那么多灵气支撑,所以桃花的时节和凡境的相差无几,只晚了几个月才谢,等明年的时候就又重新开了。”   岁云暮听着他的解释点了点头,确实是没这么多灵气。   不知是不是把所有的灵气都用来支撑龙脉结界了,人境的灵气少之又少,以往他们修炼都只能回各自仙门亦或者道门内。   若是留在外边,灵气稀薄,修炼的速度也就没那么快。   所以对醉须君的解释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收回手后他又道:“再走会儿吧,等等就在院子里吃午膳,你说好吗?”说着转过头,一手拉住醉须君的衣裳。   “好。”醉须君自然是顺着他,抱着他继续在院子里走动。   午后的日头有些炎热,桃林如今成了一些枯木,遮不了热。   无奈,醉须君只得抱着他往院子里侧去,那儿有个小潭,边上还有个簪花亭。   潭中还有残留的桃花花瓣,大片聚集在潭水周边,鱼儿游过激起阵阵涟漪。   水边湿气重,两人靠近时身上的热气就散了不少。   岁云暮舒适地又往醉须君的怀中靠了些,人也有些懒洋洋的,似乎是快要睡过去。   醉须君没吵他,径自入了亭子。   同时有几个小童端着午膳过来,步入亭子后他们就将饭菜都放在桌子上。   吃的比较清淡,还放了一碗甜汤。   吃完饭又喝了药才将那碗甜汤喝下,原本口中还有些苦涩,甜汤入喉苦涩便散了,只余下甜味。   岁云暮紧皱的眉头跟着松开,下意识又伸手去扯自己面上的纱布。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眼睛不再如一开始时上药时那么的疼,现在只有换药的时候会疼一下,其余时间都没有什么异样。   一直绑着非常不舒服,他想摘了。   醉须君看到了他的动作,知道他不舒服但穆云烟还没说摘,他自然也不敢让人摘。   若是因为这一点点小差错导致眼睛出什么问题,他会心疼死的。   按住他的手就带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吻,他才道:“还没好全,等过两天穆云烟过来看看情况再定。”   “好。”岁云暮点头,没再去摘而是靠在他的怀里。   耳边传来鸟叫声,是刚刚听到的,夹杂着风声缓缓而来,竟是有几分悦耳。   以往能视物的时候他从未发现这些声音会这般悦耳,只感觉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这么安静下来后他就又有些困了,身上的伤还很厉害,尤其是体内还有引魔种作祟。   哪怕现在已经被主脉压制,但时不时还是会疼。   这也导致他的身体透支非常严重,清醒过来一段时间就会熬不住。   没一会儿,他就睡过去了。   他的突然安静却是惹得醉须君一惊,快速低头去查看。   见他只是睡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那一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口疼,以至于岁云暮现在突然安静他便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将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靠在他的发丝间亲吻他的额间,随后才轻声道:“睡吧,一切有我。”   许是听到了他的话,岁云暮睡得更沉了,呼吸平缓。   两人在亭子内坐了许久,直到日头越来越厉害,醉须君才抱着人回了寝殿,搂着他一块儿睡下。   屋中安静,许久未再传来声响。   岁云暮蜷缩着往醉须君的怀中依偎,思绪混沌竟是做起了梦。   缥缈云雾,大雨倾盆,不尘山沉浸在这一片天地之中。   他看着眼前数不尽直通山顶的台阶有些晃神,台阶上流水清澈,周遭两侧有掉落的枝叶。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还有说话声传来。   岁云暮转过头,就看到台阶下匆匆跑来几道身影,手里撑着伞,但身上已经被打湿了大片。   很快,几人就从他的身边经过。   可能是实在匆忙,几人都没发现他。   直等到他们跑过几步才注意到了站在台阶上的他,领头的那名弟子转过头,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容映入眼帘。   岁云暮看着转过头的人神色一怔,下一刻唤出声,“大师兄?”   “恩?”曲清河听到他唤自己大师兄疑惑地应了一声,再看他的穿着并不是不尘山的弟子服,也就是说此人并不是不尘山的弟子。   既然如此,为何唤自己大师兄。   看着台阶下的岁云暮,曲清河出声,“你是何人,可是道门过来的弟子?”   现在这个世道,能到不尘山来的,大部分都是道门派来传话的弟子。   只当眼前人是道门弟子,就是他看着这个人有些眼熟,莫名的还有几分亲切,像是之前就认识。   这一想不要紧,越想越是如此,他这越看越觉得眼熟。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人眼熟了,看着竟然和小师弟有几分相似,难怪觉得亲切。   只是等了半天他都没有等到岁云暮出声,于是便又道:“怎么了?”   岁云暮也终于是清醒过来,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并没有变小。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是千年后的自己,难怪大师兄不认识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地,可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他竟也不在意自己在何处,只要师兄们还好好的就行。   想到这里,他点头,“我是道门弟子。”   “是为忘山关而来吗?”曲清河听他说是道门弟子便想到了近日准备前往忘山关,紧接着他又道:“师叔前两日已经把忘山关的事告知,现在这位师兄过来,可是主事有其他的吩咐?”   看着岁云暮实力与境界都比自己年长,他也就唤了岁云暮一声师兄。   但岁云暮却是没有将他的话都听进去,全然只在意那句忘山关,眼底涌现焦急,他快步上前,“你们要去忘山关!”   “正是,今日就要走,忘山关情况危急,若再不前往恐怕整个忘山关内的人都会死。”曲清河再次出声。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变的越发激动,快速拉住他的衣裳,“别去,你们别去,忘山关是陷阱,你们别去!”   他慌乱地出声,但曲清河却是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一句别去。   有些不解,紧接着他道:“你说什么?”   “别去忘山关,忘山关是陷阱。”岁云暮再次出声。   可同样的,曲清河除了别去两字外便再没听到一个字,但看岁云暮如此焦急,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山顶传来了钟声,是出发的声音。   他也不再与岁云暮多说,忙道:“这位师兄我们还有事,实在不能多留,等回来定然与师兄赔罪,抱歉。”话落没再留,快速往山顶去。   其余几位弟子也忙跟上,匆匆忙忙。   岁云暮见他们走快速伸手去拉他们,想要他们留下,忘山关不能去。   但不知为何,他伸出手却只是从几人身上穿过,竟是连一缕衣角都没有碰到。   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未回神。   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能碰到,怎么回事?   看着师兄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厉害,仿佛马上就要溢出来。   不要去,不要去。   “不要去!”他惊恐地喊出声,可曲清河等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上。   也许真的是没有听到,因为刚刚他说了这么久,可曲清河眼里除了不解疑惑外便再无其他表情。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听不到!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传来的钟声,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代表他们即将离开不尘山。   慌忙往山上跑去,不能去,不能去忘山关。   雨越下越大,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到最后已经入了夜。   等到他站在不尘山山门前时,整个不尘山都已陷入寂静,所有人都不见了,整个不尘山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师尊!师尊!”   他跑入山门内大声喊着师尊,喊着师兄师姐。   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仿佛山中本就没有人,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师尊带师兄师姐们去忘山关了,你是道门来的师兄吗?”   他的身后传来询问声,岁云暮快速转过头然后就看到身后站着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少年,面容清秀稚嫩,瞳孔清澈。   看着眼前的人,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与他即为相似的面孔,只是稚嫩许多,正是千年前的他。   来人同样出了神,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没有作声。   但很快,眼前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连同黑夜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烈狱。   那漫山遍野的尸体,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血河,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鲜血。   岁云暮此时就站在这些尸体之上,而这些尸体大部分都已经被切割的不成模样,完好的也只剩下一些残缺,一张张苍白的面孔浸没在血水中。   他清晰的认出每一具尸体,都是他的师兄是他的师姐。   看着自己脚边的尸体,他只觉腹部剧烈疼痛,最后一直蔓延到心口,疼得他脸色惨白。   下意识,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死死地攥紧衣服,好似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但毫无用处,反而越来越疼,人也跟着撑不住跪在地上。   也在这时,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衣裳,他快速回过头就看到五师姐躺在血泊中,用着残缺的一只手拉着他的衣服。   似乎是认出了他,师姐强撑着身上的疼痛扯出一抹笑,紧接着道:“是微云吗?” 第133章   一声微云虚弱无比,下一刻拉着衣服的手都撑不住力气垂下去。   “五师姐!”岁云暮慌忙握住她垂落的手,然后快速将压在她身上的尸体都推下去。   但尸体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拖不出来。   五师姐握着他的手摇头,随后才艰难出声,“微云离开这里,他们还会过来,忘山关是陷阱,大师兄去救师叔了,微云......”   话未说完便断了,抓着岁云暮的手也跟着垂落。   岁云暮见状快速将人拖出来,双手捧着五师姐的脸,“师姐你醒醒,师姐你醒醒,微云这就带你离开,师姐!”   试图唤醒五师姐,可无论他如何唤都无动于衷。   他抱起五师姐往回跑,想要离开这里。   但才跑出几步他就看到不远处立着一道红色身影,身影前方跪着一人,边上还有许多的鬼兵。   此时鬼兵正在一片片割那人身上的肉,惨叫声不断响起,地上的血红的刺眼。   “你不得好死,你杀我满门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一声声喊叫混合着血腥味不断袭来,可周围的人就好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纷纷传来笑声。   在这阵惨叫下显得格外刺耳,让人心生颤栗。   岁云暮站在原地听着传来的声音双目空洞,哪里认不出,那是刚刚才听到过的,那是大师兄的声音。   发疯般冲上去,可却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挡下,人也跟着摔在地上。   他慌忙去看怀中的五师姐,可哪里有五师姐,只有一些残肢碎肉,而五师姐的头颅就在其中。   绝望与无助地哭声传来,他扑向大师兄,只是无论他如何作为都无法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被凌迟。   “大师兄!大师兄微云来了,大师兄微云来救你了!”他哭喊着,双手不断地拍打试图穿过去,可却毫无作用。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曲清河慢慢转过头,那双眼睛漆黑不见底,还有鲜血不断涌出来。   下一刻,他笑了。   岁云暮看着曲清河全身几乎都快要被剃干净,只有脸上还有肉,血淋淋的格外恐怖。   他怔然地看着大师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红衣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曲清河的动向,快速转过头,衣袖上的珠串子随着他的动作被拨动传来清水的声音。   只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收回目光他道:“剔干净挂起来。”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岁云暮的心都快要痛的裂开,他看着曲清河被拖走,看着那些鬼人将曲清河身上剩余的血肉一一剃干净,最后就剩下一具骷髅架子。   无能为力的无措感逼得他浑身发抖,心口剧痛无比。   双手重重的捶打眼前的空气墙,死死地瞪着那道红衣身影,“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同时,耳边传来了一道道魔音,“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   岁云暮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捡起地上的断剑就朝着红衣男子刺去。   但剑再次被挡住,这也让他愈发绝望,双目通红厉声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发疯般不断将断剑刺向红衣男子。   痛苦的喊声响彻天际,撕心裂肺。   “微云!微云!”   也在这时,醉须君的声音传来。   岁云暮发疯的动作突然一顿,下一刻周围的场景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刚刚还在眼前的曲清河也不见了。   “大师兄!大师兄!”他撕心喊着,试图寻到曲清河。   但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还有什么东西禁锢着他的身体不让他乱动,想到刚刚的无措他发疯般挣扎,人跟着往旁边倒去,直接撞在柜子上。   当即柜子上的东西全部倒塌,瓷器碎裂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醉须君在他即将摔入碎裂的瓷器堆前快速将人捞回来,紧接着将岁云暮手中的剑扔出去,抱着他往自己的怀中陷。   手掌拍抚着他的后背,哄着道:“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别怕。”   一声声的哄着他,试图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刚刚他只是出门去取岁云暮需要更换的药,谁曾想回来就看到岁云暮拿着剑在屋里发疯一样的砍东西,整个屋子已经被砍得没有一处完好,嘴里还一直喊着要杀人。   他不知道岁云暮说的是谁,担心他会伤到自己慌忙上去将人控制。   可是这人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甚至连自己都要杀,手臂上被割开一道极深的血口子。   此时他也无心去理会自己手上的伤,只顾着让岁云暮安静下来,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   岁云暮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恢复,这番折腾下很快就没了力气,虚脱地坐在地上整个人就靠在醉须君的怀里。   思绪也渐渐清醒过来,听到醉须君在喊自己,他才哑着音出声,“君和?”   “是我,微云是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醉须君抱着他安抚,靠在他的额间将他紧紧搂着。   也是他的这声回应,岁云暮快速拉住他的衣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君和你帮帮我好不好,君和你帮我去救大师兄好不好,还有五师姐,君和求求你好不好。”哭声撕心。   醉须君听得心尖微颤,知道他刚刚突然发疯应该是又梦到那些了。   并且这次比以往还要厉害,他想可能和引魔种也脱不了干系。   心疼的抱紧他,听着他求自己去救不尘山的那些人,很想告诉他不尘山已经没了。   可他狠不下心,只得出声哄他,“好,我去救他们,我去救他们。”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哭的愈发厉害,这些年压抑在他心头的绝望在这一刻宣泄而出,看着师兄师姐们一个个死去,看着大师兄被凌迟,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君和我救不了他们,我让大师兄不要去忘山关,但是大师兄听不到我说话,君和我该怎么办,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崩溃地喊着,想要杀了那个人,要杀了他。   明明那个人当时就在自己面前,可他就是杀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撕声控诉着为什么,连嗓音都哑了。   下一刻腹部的剧痛再次涌上来一路延伸至心口,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心口,耳边又传来了让他杀人的魔音。   ‘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你就不会痛苦了,杀了他!’   魔音不断侵蚀他的思绪,一遍遍让他杀了身前的人。   也许真的只要杀了身前的人他就不会痛苦了,也许,也许.......   他抬起手,掌心下伴生莲幻化一把匕首,猛地朝着醉须君刺去。   醉须君早有察觉,在他动手的前一刻就握住他的手随即将匕首夺了过来扔在地上,抱起人就去床上。   很清楚岁云暮现在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若让他这样下去,恐怕会伤了他自己。   岁云暮发疯般不断挣扎,苍白的脸上布满红色血线,挣扎下连覆盖在眼睛上的纱布都掉下来了,披头散发。   醉须君将人抱着放在床上,随意将旁边的衣服扯过来绑在岁云暮的手上避免他再拿那些利器。   也正是他的捆绑,岁云暮的双手无法动弹,双腿也被控制。   他发疯般去咬醉须君的手试图让他松开,发了狠般连咬出血了也不管。   醉须君在将他绑上后才将他抱到怀中,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我在这里,别怕,微云我在这里。”   这话刚落他就感觉到脖颈处传来剧痛,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但他没有松开,仍然是紧紧抱着岁云暮。   很快脖颈处就再次被咬出血,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襟更染红了岁云暮的唇。   鲜血顺着入了喉,带着腥甜弥漫在他的口中。   也正是这抹腥甜岁云暮疯癫的思绪在这一刻清醒过来,没了纱布的遮挡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有了光,但仍然看不清人,非常的模糊。   耳边的轻哄声不断传来,好似一道暖流缓缓流入他的心口。   他没有动,也没有再咬下去,就这样靠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注意到他安静下来了,转头去看他,同时还将他散落在眼前的发丝捋到一侧,看着他道:“微云?”   “君......和?”岁云暮松开口出声,嗓音沙哑虚弱。   醉须君听着他喊自己,知道人是清醒过来了,低头靠在他的额间轻轻应了一声,“是我。”   “我怎么了?”岁云暮的思绪很乱,他现在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口中的血腥味极浓,他低下头看到醉须君的脖子上有一个极深的牙印,血珠正在渗出来。   在联想到自己口中的腥甜,他道:“这是我咬的吗?”   “没事,是我不小心弄伤的,我们睡觉好吗?”醉须君哄着他,一边还在他的额间添吻,以此来让他的情绪缓和下来。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呆愣地应着他的话,下一刻环上他的脖颈靠在他的下颌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让他非常安心。   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醉须君看着怀中人没了动静知道是睡着了,贴着他的面庞轻轻厮磨了一番,然后抱着他离开寝殿去了偏殿住。   主殿已经被岁云暮毁坏不能再住只能移步偏殿,偏殿同样放置了床铺,就是比起主殿来要小上不少。   将人放在床上,他看着岁云暮煞白的脸庞心疼不已,指尖轻轻拂过好一会儿后才收手,低头去解他手上捆绑的衣服。   刚刚挣扎的非常厉害,衣服解开后就能看到他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   因为受伤岁云暮的皮肤苍白如纸,使得这道红痕格外的明显,好似快要勒出血来。   他有些心疼的轻轻抚摸,最后又放在唇边亲吻。   似乎是疼了,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喃。   醉须君回过头,见岁云暮紧皱着眉头是不舒服。   没有再去动,他起身去拿药。   平时殿里就会备这些,所以也不用再跑去药阁。   都是一些极其普通的药,虽比不上仙品但勉强还是能用。   将药膏一点点抹在岁云暮的手腕处,期间一直注意着岁云暮的情况。   见他没有再难受才继续,之后去脱他的衣裳为他换药。   眼睛上的纱布在刚刚的挣扎中已经掉了,他重新又给抹药敷上,抱着他靠坐在床沿边。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没有理会,一直等到岁云暮睡熟后他才收拾自己。   随意取了锦帕擦拭自己的脖子上的血,手臂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破了口子,扯了纱布缠上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他推门出去。   外边站着一名小童,他道:“什么事?”   “主人,道门送信来了。”小童将手中的信递过去。   醉须君接过查看,是让他去一趟道门。   回头去看紧闭的殿门,岁云暮这个模样他实在是不放心离开,前头就是拿了个药就出事了,若是现在去道门中途岁云暮又醒来神志不清伤到自己可如何是好。   但白江陵现在送信过来必定是有什么事,道门还是得去。   沉默片刻他去看小童,道:“你在这里守着,屋里有什么动静就立马递消息过来。”话落又重新回了屋子。   屋里的摆设有不少,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这些全部都撤了还点了宁神香这才去了床边。   看着熟睡中的人,他有些眷恋的轻抚岁云暮的唇角,那儿还有残留的血迹。   轻轻拂去后他在上头添了一吻,之后又去他的额间亲吻,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许是听到了,岁云暮低低地应了一声,双手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裳,似乎是不愿他走。   醉须君没舍得动他,将外衫脱了重新换了一身他才离开屋子。   又交代了小童几句,离开瑶台仙境前往道门。   *   乘风片刻便入了道门境内,此时道门境内大雨倾盆,周遭浓雾连绵。   可能是因为下雨,道门内格外安静,醉须君直接去了议事厅。   现在才刚过午后,白江陵等人应该都在议事厅内。   入门就看到白江陵与几位长老正在议事,在听到他入门的声音几人都纷纷停下动作回头看来。   白江陵一见醉须君轻轻点头,随后看向身侧的几位长老,道:“先这样吧,各位长老先回去休息。”   几位长老知道醉须君过来应该是有事,没有多留。   很快议事厅内就静了下来,只余下醉须君与白江陵两人。   白江陵看着前头站着的醉须君走了过去,道:“岁云暮怎么样了?”   “没事,刚刚睡下。”醉须君出声。   白江陵点头,至于其他的他没有细问,关于岁云暮的身体状况他已经从穆云烟口中得知,也知道他身上被鬼道种了引魔种。   这个引魔种说起来他也没有听过,这还是从穆云烟口中听了才知道,直接影响到岁云暮的修为境界。   至于要怎么处理他知道醉须君不会多说,他也就没有多问,总归醉须君心中有数。   他此行让醉须君过来是为了其他的事,转头看向他道:“你上次让儒门将柳清随的尸体带过来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检查过了?”醉须君看向白江陵出声。   白江陵应声,“他的身体里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具空壳,看了你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说着出门前往义庄。   醉须君见状跟随,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裳。   走了有一会儿他们才到义庄,义庄内没人,只在外头立了结界。   入门后就看到义庄里停放了几具尸体,都是鬼道那些叫的上名号的人,柳清随的尸体就在其中。   尸体从腹部被切开,能看到里边儿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醉须君伸手掀开往里侧看了看,确实是没有东西,不仅仅是五脏器官没有连肉都没有,只有一个骨头架子。   也就是说,这其实就是用一张皮包了个骨架子。   “假的吗?”醉须君当时动手杀柳清随时就觉得奇怪,以柳清随的实力不该一招就死了。   怎么说都是能从他手底下逃出去的人,又休养了这几千年,不可能一招都不敌。   所以他才会让儒门的人将柳清随的尸体带来,明明就只有一张皮可看起来却和活人一样,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法。   他在柳清随的肚子里找了一圈,很快就在里面找到了一块碧玉石头,是傀儡玉。   “傀儡玉刚开他的肚子时候就发现了,而这柳清随不是假的,是真的柳清随。”白江陵看着那块傀儡玉出声,紧接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具尸体。   相比较白江陵,旁边那具尸体被毁坏的严重,几乎半颗头都没了。   但和柳清随一样,也是一张皮包裹。   他指着那具残躯,道:“那是柳清凡。”   “柳清凡?”醉须君疑惑地出声,随即循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那具残躯。   侧身他走过去,虽然只剩下半张脸但还是能认出柳清凡的模样,与柳清随的脸有几分相似,两者是同脉兄弟。   同样的,他也在柳清凡的肚子里找到了傀儡玉。   抬头去看白江陵,他道:“也是傀儡玉。”   “没错。”白江陵点头,紧接着道:“我怀疑,鬼道的四位先者可能都已经死了,只是他们的价值还有,至少这次陵安城会被重创和这两个先者有很大的关系。”   这几千年下来几乎就没有鬼道先者的消息,只有他们受创闭关多年的消息。   如果现在猜想没有错的话,四个人都已经死了,只是为了利用他们的最后价值将他们制成了傀儡,以此来操控他们。   “你确定这皮也是他们的?”醉须君其实也有怀疑那四个人是死了,毕竟当初四人围他的时候他是动了杀招,几乎不可能从他手中逃走。   但几人不但逃走了,而且还修养了数千年。   可若这只是鬼道的幌子,就是为了用几个先者的名号来牵制道门,那就都解释的通了。   鬼道与三门当初可都是死伤惨重,几乎所有精英弟子全部死了,留下来大多都是年纪不大以及一些实力普通的,再有就是仙门的守山弟子。   如今这些守山弟子也都成了掌门长老,但现在也死了不少,真正存活到现在的人数少之又少。   同样的,鬼道死的人也不在少数,现在的一些护法堂主不过就是些乌合之众,毫无作用。   但只要几个先者没死,鬼兵数量众多,道门确实是会忌惮。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那几个先者是已经死了,而且现在两个傀儡已经没用了,剩余的两个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如今唯一难得就是鬼君,还有那个什么少主,以及那一日看到的那个人。   想到那个身穿紫袍的男子,面上还戴着面具,以前从来没见过有这么个人,说不上来的怪异。   “怎么了?”白江陵见他皱眉,只当他是对柳清随和柳清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出声询问。   醉须君没有出声,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我那一日看到有个穿紫袍戴面具的人,鬼道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   “紫袍戴面具?”白江陵应声,然后摇头,“从未见过,难道是和鬼君一样被复活的?”   既然鬼道能复活鬼君,那也许还复活了其他实力强大的人。   醉须君点头,“也许吧。”   他闭关太久许多事都不太清楚,但白江陵则一直活跃在人境处理道门内外之事。   连他都不知道,那这个人很可能真是和鬼君一样被复活过来的。   没再去想,他询问起陵安城那几位长老的事,“那几位醒了吗?”   之前听白江陵提过,几位长老伤势过重,那时就陷入昏迷,也不知道现在醒了没。   岁云暮能醒来全靠瑶台仙境的主脉,不然怕也是还在昏迷中。   白江陵摇头,“还没有,不过恢复的不错,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几位长老被带回来时几乎就已经是濒临死亡,要不是当时儒门佛门赶到,可能人已经死在那边了。   突然,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刚刚想起来,当时被带过来的还有一个小孩,生的和岁云暮有几分相像,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134章   “和微云生的相像?”醉须君听到此话当即皱起眉,同时又想到在陵安城的面摊,当时煮面的老者也是说有个小孩和岁云暮长得很像。   难道是同一个人?   只是怎么会有和岁云暮生的相像的人,若说一人也可以说是有些相像,毕竟人有相似也是正常。   但现在连白江陵都说和岁云暮生的相像,这已经不是几分相似怕是有七分。   是岁云暮的家里人?   但按照岁云暮的说法,他家中早已无人,并且还是个小孩子。   沉默半晌,他道:“之前在陵安城时也有人说有个小孩和微云很像。”   “确实是像,虽然年纪小没长开,但是隐隐还是能看出岁云暮的影子,像极了他当初独自一人前来道门时的模样。”白江陵说着便想到了岁云暮当时的模样,也就百来岁。   但可能在门内是最小的一个,又被众多师兄师姐照顾,以至于岁云暮的脸上稚气未消。   两者相比较起来,确实是很像。   若不是知道岁云暮和醉须君的关系,他都要以为这是不是岁云暮的孩子了。   当然这话他没有提,免得醉须君不高兴。   这般,他又道:“过去瞧瞧吧,那孩子到了道门后就一直吵着找爹爹,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找爹爹?”醉须君听到这话,大致已经确定就是那日在面摊听说的人了。   既然人都到这里,那便去看看。   两人离开义庄前往芳华别院,里边儿没住人,因为不确定那小孩的性质,暂时将人放在里头。   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哭声,一声声喊着要爹爹。   除去这些后还有一些安慰的声音,应该是有弟子也在这儿。   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几个弟子正围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各种糕点,正哄着床上大哭的小孩。   小孩儿生的精致,白皙的面庞上带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不知是哭了多久,衣襟上都被泪水打湿,边哭还边喊着要爹爹。   几个弟子就没见过这么难哄的小孩,就是自己门内的小弟子都没这么难哄,一颗糖一个果子就不哭了。   但没办法,只能继续哄着。   可小孩儿根本就不理他们,只一个人哭个没完。   站在门边的白江陵也听得头疼,人来了几天就哭了几天,就没见过哪个小孩眼泪这么多,就像是水做的。   他转头看向醉须君,却见醉须君盯着床上的小孩儿一动不动,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不是很像?”   “像。”醉须君应了一声,目光仍然是盯着小孩儿。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照着岁云暮的模子刻出来的。   他在不尘山时见过岁云暮小时候的模样,这小孩可以说是与岁云暮有八成的相似,但很奇怪的是小孩的身上没有岁云暮的气息。   也就是说,两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两个人会这么相像。   突然,他在小孩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前不久在死湖杀的那条相柳。   眉头再次拧了起来,他道:“是相柳。”   “什么?”白江陵转头看向醉须君,随即看向阿九。   猛然想到人送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几条小蛇,几乎都被砍断了头。   当时事发突然,也没说这小孩的情况,只说从陵安城带来的,并且这小孩和岁云暮长得像。   现在儒门还在陵安城,他是打算等儒门的人过来了再对着小孩做打算。   所以,这小孩是上古邪物相柳!   他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这小孩身上没有任何的邪气,反而是灵气充沛,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个灵石果子。   只是相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仙境也从未见过。   满是不解下,他再次看向醉须君,“相柳怎么会在这里,他和鬼道有关系?”   好端端的出现在陵安城,而且还受了伤,很难不往鬼道那儿想。   醉须君摇头,他也不确定相柳和鬼道有没有关系,但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他离开禁地的时候人跟着出来了。   看着前头还在哭泣的小孩,他道:“还记得我之前去禁地取无上真人的遗物吗?当时镇压的就是相柳。”   “所以,你的意思是相柳跟着你一起离开了仙境?”白江陵这一说也顿时清楚了,不然相柳怎么会出现在凡境,也只可能是这样了。   见醉须君点头,知道确实是和他想的那样,就是为什么和岁云暮生的这般相像。   醉须君看着床上还在大哭的小孩,眼中的柔情在这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   他一直对没见过岁云暮儿时的模样有些失望,乍一眼看到阿九的时候心都要化了,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岁云暮,这会儿就在对着自己哭。   但他也清楚,这人不是岁云暮,两者虽然相似但也只有相似,其他的都不像。   现在知道这人是相柳,而且可能和鬼道有联系,甚至可能还伤过岁云暮,即使这张脸再如何相似他也会毫不犹豫动手杀了阿九。   可能是察觉到了杀意,阿九的哭声顿时停下了,睁着圆润的大眼睛看向过来的醉须君。   只一眼,他就吓得缩起脖子,别说是哭了,连抬头都不敢。   边上的几个弟子见他终于是不哭了松了一口气,下一刻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纷纷回头看去,就看到醉须君和白江陵过来。   在白江陵的示意下,他们起身离开还将门给带上了。   顿时,屋里陷入了寂静。   阿九不敢去看醉须君,但眼泪豆子还在眼眶中打颤,缩着身子那是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醉须君走到阿九的跟前,刚刚远远看时便已经觉得和岁云暮有八分像,此时走近只觉得更像了。   有一瞬间,他都要以为是岁云暮在自己面前。   他看着阿九,沉默片刻,道:“跟着我出来的?和鬼道有联系?”   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但阿九就像只鸵鸟一样一动不动,别说是回话了,就是抬头都不敢。   醉须君见状眉宇紧皱,随即道:“若不说,把你最后一颗头也砍了。”   他之前是碰上过阿九,所以也能探出他其他几个头。   但从进来开始除了阿九外,其他几个都没有探到,只可能是在陵安城被人砍了。   毕竟普通人难动他,现在又是从陵安城被送来的,只可能是在陵安城被砍的。   阿九也终于是有了动静,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别砍阿九,阿九会死的。”说着眼泪落了下去,颗颗晶莹剔透,看起来可怜极了。   要不是知道他是相柳,而且可能和鬼道有什么联系,白江陵还真有些心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可一旦和鬼道扯上关系,就是小孩子都无用。   “你和鬼道是什么关系?”醉须君看着他又哭起来,脸实在是太像了,一时间连语气都软了不少。   其实他没有在阿九的身上探到鬼气,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但他出现在陵安城还受了伤,这事得问清楚,毕竟岁云暮会受伤和之前那名被夺舍的弟子有关系,同样没有鬼气,这事还是白江陵告诉他的。   因为岁云暮情绪不好,所以他一直没有问陵安城的事。   除去这事外,之前道门也有混进来的人,同样没有鬼气,所以这不能说明什么。   “阿九的爹爹受伤了,阿九是来找爹爹的。”阿九可怜兮兮地出声,同时又往后缩了缩,只觉得眼前人真可怕。   猛地,他又爬到床里边抱起一块布,一条青色小蛇的尾巴从布块里露了出来。   像是怕会被醉须君砍了,他忙将露出来的小尾巴给缩了回去,然后才又道:“阿九不吃人,阿九吃土,不要砍阿九的头,阿九就一个头了,没有头阿九就找不到爹爹了。”   “你爹爹是谁?”白江陵见他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实在是难以将他与九头邪物相柳联合在一起。   至于他嘴里的爹爹,也不知道是何人,而且还受了伤。   阿九摇头,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醉须君,但很快就又缩回去,然后道:“爹爹受伤了,他们从阿九的肚子里把爹爹抢走了。”   想到他们将爹爹抢走,他的眼泪便又再次落下来,眼眶湿漉红润。   不过在看到醉须君的目光后,他又不敢哭了,只憋着,眼眶更红了。   “他很怕你。”白江陵转头去看醉须君,这小孩自从伤好后就天天哭,谁来都不听。   现在一见到醉须君,怕的都发抖了。   再联想到醉须君说砍他的头,怕是这几条里有一条是他砍的,不然怎么这么怕他。   想到这里,他道:“你砍过他的头?”   醉须君点头,“之前拿无上真人的遗物时砍了他一颗头。”   “难怪。”白江陵了然的应声,难怪这么怕他。   两人看着阿九,听着他嘴里乱七八糟的一堆话,除了能拼凑出他的名字以及他的爹爹受了伤还被人抢走了,其他的便再问不出来了。   醉须君并没有在道门多留,岁云暮现在一个人留在瑶台仙境,虽然让人守着,但这人真出现状况那些童子也拦不住,还是很担心。   所以他将阿九的事交付给白江陵,有什么进展来通知他,便准备出门回瑶台仙境。   躲在床上的阿九听着他们准备离开的话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白江陵然后才去看醉须君。   在他侧身的时候看到他的袖子,一阵淡香袭来,原本还布满惊恐的双眸在嗅到这阵淡香时顿时泛起了光,下一刻惊喜地出声,“爹爹,是爹爹!”   他从床上爬了下去,连手里的布袋子掉了都没有在意。   跌跌撞撞扑到醉须君的脚下,拉住他的衣袖就往里探,“爹爹,爹爹你怎么在里面,爹爹阿九来找你了,爹爹不怕,阿九把他们都打跑了。”说着将醉须君的衣袖完全扯开,在里边儿张望。   只是他瞧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明明他嗅到爹爹的气息了。   从衣袖中探出脑袋他看向醉须君,虽然很怕他,但想到爹爹被他藏起来了他还是大着胆子出声,“你把爹爹放出来好不好,爹爹受伤了。”   醉须君在他刚刚扑上来时就已经停下脚步,现在又看到他扯着自己的衣袖说让自己把他爹爹放出来。   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转头去看白江陵。   白江陵同样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低头去看阿九,道:“你说你爹爹在哪里?”   “在里面,阿九闻到爹爹的气味了。”阿九指着醉须君的衣袖出声,又去闻了闻,香味更重了。   他匆忙点头,“就在这里,香香的,那是爹爹的气味。”   说罢,他再次去看醉须君,小心翼翼地道:“阿九把脑袋给你,你把爹爹放出来好不好?”   醉须君没有应声只看着地上的小人,看着他可怜兮兮求着自己,至于他说的那些却是半句没听明白。   他的衣袖中藏了储物袋,如果他说的气味是从储物袋中传出来的,是不是说他的爹爹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收了。   只是他的储物袋为一方天地,不该会有什么气息传出来才是,相柳不可能会嗅到什么才对,还是说他在装疯卖傻。   不管是不是,他还是将储物袋从衣袖间取了出来。   阿九也在储物袋被拿出来的瞬间伸出手,试图将储物袋拿过来。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知道阿九说的东西确实是在储物袋中。   他在里边儿放的东西不少,有仙品有宝器也有灵石灵果,就不知道阿九说的是什么东西。   既然都问了,那就问到底。   俯身,他将储物袋打开。   阿九见状忙往储物袋中探头,只可惜储物袋小小一个他爬不进去。   香味很重,他进不去就只能伸手进去,希望能将爹爹带出来。   白江陵就站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   很快,阿九就在里面找到了东西,拿出来后他就一溜烟准备跑去床上躲着。   但才刚转身就被醉须君攥住衣领,看着阿九缩着脖子双手则护着怀里的东西,他伸手,“若不想死就把东西交出来。”   他动了杀心,在阿九将东西捞出来的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是当初他取了岁云暮的一缕魂魄制成的命简。   阿九红着眼眶摇头,双手护的更紧了,片刻后才道:“那是爹爹的。”   本来以为是爹爹被藏在里面,但是他没找到,只找到爹爹的一缕魂魄。   爹爹一定伤的很重,魂魄只剩下一缕了,他一定要找到爹爹,不然爹爹会死的。   “你说这是你爹爹的?”才升起来的杀心因着阿九的一句话骤然消散,醉须君凝眉看着他。   见他点头去看他手上的命简,那是岁云暮的命简,现在阿九说这是他爹爹的,所以他口中的爹爹是......   沉默片刻,他道:“你爹爹是岁微云?”   “你认识爹爹?”阿九刚刚还满脸惊恐,猛然听到岁云暮的名字一下就不怕了,因为眼前的人好像认识爹爹。   他找了爹爹好久,虽然眼前的人砍了他一颗脑袋,但阿九能把脑袋长回去就勉强原谅他吧,而他还认识爹爹。   连连点头,他又道:“阿爷要阿九来找爹爹,阿爷说爹爹就叫岁微云,你知道爹爹在哪里吗?”   醉须君冷冽地看着眼前的小孩,顿时明白这小孩为什么会和岁云暮生的像,合着就是岁云暮的孩子。   到也不是,这小孩是相柳,两者年岁就相差数千年甚至万年,怎么也不可能有关系。   还提到阿爷,这个阿爷是谁。   他再次出声询问,“你说的阿爷是谁?”   “阿爷就是阿爷。”阿九只觉得眼前人真是笨,阿爷就是阿爷啊,哪里还有什么谁。   醉须君见状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他转头去看白江陵,道:“这个小孩我带走了,应该和不尘山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相柳和岁云暮肯定没有直面上的关系,但他却说是来找岁云暮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和不尘山有关。   说不定,他口中的阿爷就是无上真人,毕竟当初忘山关一战后无上真人的尸体就没找到,说不定就是在死湖。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具体还是得问这小孩。   白江陵也从其中听出了一些,点了点头。   醉须君提起阿九出门,准备回瑶台仙境去。   而阿九被这么提出去后当即就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喊自己的几个哥哥。   知道说的应该是另外几条蛇,刚刚看到他捧在手里,这会儿不在了估计是掉在床上了。   于是他又折回去将东西塞到阿九的手里,趁着他接小蛇的瞬间将岁云暮的命简给取了回来。   那是岁云暮给他的,是岁云暮的一缕魂,他自然不会留在别的什么人手里,哪怕这个人只是个小孩,而且可能和不尘山有关系。   出去的时候瑶台仙境境内还没有下雨,回来的时候就下雨了,天色阴沉。   入了瑶台仙境他先命人去准备吃食,这才回了寝殿。   主殿已经收拾干净了,他将阿九扔在另一处偏殿,让人守着他就去了岁云暮住着的位置。   门口的小童看到他过来,忙迎了上去。   醉须君看了一眼前头紧闭的殿门然后去看小童,道:“他有醒过吗?”   “没有,主人离开后那位就一直没醒。”小童回话。   醉须君点头,“一会儿把做好的吃食端过来,再准备点小孩子喜欢吃的送去隔壁。”话落推门入了里边儿。   屋里安静,里头的摆设他都收起来了,此时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前方的床榻。   看着还没醒的人,他过去的步子都放轻了不少。   很快他就到了床边,看到岁云暮整个人缩在被子中,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好。   脱了外衫放在旁边,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手去抱岁云暮。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岁云暮醒了。   眼睛上又重新绑了纱布他看不见事物,只能伸手去触碰。   抚上醉须君的脸庞后他摸了有一会儿,然后才道:“君和你回来啦。”嗓音有些沙哑。 第135章   “吵醒你了。”醉须君握着他的手轻轻厮磨,低头去吻他。   并未加深,只是浅浅的一个吻。   岁云暮乖顺的仰着头迎合,亲吻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像是会被碰坏的瓷器。   他笑了起来,苍白的脸庞也因为这抹笑有了些精神。   搂上醉须君的脖颈靠在他的下颌处,他才道:“你去哪儿了,我刚刚醒来你就不在。”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他此时对醉须君的依赖变得比以往都要深。   醒来时醉须君就不在,之后醉须君一直没回来,他就一直等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醉须君终于回来了。   亲昵地与他厮磨,身子完全陷入到他的怀抱中。   “回了趟道门,没什么大的事。”醉须君自然是感觉出了他的依赖,若是放作以往他是极喜欢的。   但眼下他却只有心疼,心疼岁云暮的身体,心疼的他的情况。   好在岁云暮醒来后没有和之前那样,原本回道门后他就准备让穆云烟来一趟。   但陵安城一战受伤的人有太多,几位长老还在昏迷中,实在不是让穆云烟离开的时候。   也罢,反正过两天穆云烟会来看岁云暮的伤势恢复,那时候再提便是,至于岁云暮他自己盯着点,不至于出什么事。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疲倦又再次涌了上来。   前头等醉须君时他就有些疲乏,但是等不到醉须君他就没办法入睡。   没一会儿他就昏沉起来,趴在醉须君的怀里。   同时嗅到醉须君的脖颈处有血腥味,伸手去摸,像是牙印。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自己咬了醉须君的一幕,但是画面实在是太模糊了,他不知道是做梦咬的还是清醒的时候咬的。   总归是自己咬的,他又摸了摸才道:“还疼吗?”   “不疼,只是个牙印而已,微云咬的还少吗?”醉须君知道他应该是有些记起来了,但应该记起来的不多,不然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   也不打算说,免得他更忧心。   岁云暮知道他说的什么,两人缠绵的时候他确实咬过醉须君几次,但都没有这次咬的这么深,似乎是要将他脖颈上的肉咬下来。   指腹轻抚了抚,片刻后他才贴上去探出舌尖在上边轻轻拂过,带着几分热气。   醉须君也因为他这一动作身子都僵硬了,下一刻将人抱紧翻身就去吻他。   温香暖玉在怀,换谁都忍不住。   不过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抱着吻他。   岁云暮揽着他的脖颈迎合,衣裳本就松散,这一扯很快就掉了下去露出白皙的肩头。   过了有好一会儿,这个吻才止住。   有些喘不上气,他安静地靠在醉须君的怀中,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细碎浅吻,随后才轻声笑了起来。   “想到什么这么高兴?”醉须君见他笑起来缓缓起身,亲吻落在他的面庞上,最后去吻他的双眸,隔着纱布亲吻。   岁云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要不要?”   “恩?”醉须君疑惑地应声,紧接着就看到岁云暮伸手解衣带,当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快速按住,他才道:“别闹。”   “真不要?”岁云暮笑着再次出声,随后又道:“万一引魔种没救,那时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这话刚说完,他整个人就被紧紧抱住,耳边传来了醉须君的声音。   “别乱想,南山仙翁说会去翻阅古籍,一定会有办法,不会有事的。”醉须君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岁云暮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又得出乱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有没有救他自己清楚,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   早在他独自一人前往道门时他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如今能活到现在也不过就是苟且偷生,就是有些舍不得醉须君。   以前他都是一个人,所以也不在意生死。   现在他对醉须君动心了,居然有些在意了,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   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杀了那个人。   想到陵安城出现的那个人,不管那人是谁,他一定要杀了他,提着他的头回不尘山。   感受着耳畔边传来的厮磨,收起思绪他亲昵地挨在醉须君的颈项边,“君和......”   “恩?”醉须君听到他唤自己缓缓起身,伸手又抚上他的面庞,指腹扫过他的唇瓣。   刚刚那一番厮磨下,岁云暮的唇有了些血色,气色都好了不少。   就是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心里又有些无奈。   低头安抚般在岁云暮的唇上添了几个细碎的吻然后又去吻他的双眸,随后道:“别胡思乱想,你答应过要允我一世,我不要下一世,我只要你这一世,好不好,不要说那些话,好吗?”   他不要什么转世,就算转世的岁云暮脸生的一样,但终究不是他的微云。   且引魔种那东西连南山仙翁都只在书籍上见过,他实在不敢去想后果。   捧着岁云暮的脸颊,他祈求着又道:“好吗?”   “好。”岁云暮点头应了,至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醉须君听着他的好心都不由得安定下来,不愿他多去想那些,他转了话题道:“我从道门带回来一人,他可能和不尘山有关系。”   关于阿九的事,他原本是打算等明日再告诉岁云暮,想到前头岁云暮突然神志不清折腾了许久,想要他多休息一下。   但现在他不想岁云暮去想些有的没的,干脆就将这件事提前说了。   “和不尘山有关系,是何人?”岁云暮懒洋洋地出声,双手顺势穿过醉须君的衣裳搂上他的腰间,整个人贴上他的胸膛。   因为下雨气温降了下来,屋里有些冷。   这么抱上去后热气便渡了过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醉须君低头看他,指尖轻轻拂过他落在耳畔的发丝,道:“去看了就知道了,可能和无上真人有关。”   “师尊?”岁云暮听到无上真人混沌的思绪清醒了过来,抬起头双手抚上醉须君的颈项,听到他应声知道他没有胡言。   这千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什么人和师尊有关系,毕竟整个昆仑的人都死完了,不尘山也没人了。   如果是师尊的朋友,那也大多都是道门的人,那时就都已经见过,而现在又突然出现一个。   他想不出有谁,那就只有过去看看也许就知道了。   点了点头,他道:“那过去看看吧。”说着起身去拿衣服。   手边就有一件,随意穿上。   醉须君一眼就认出这是离开前自己留下的那件衣裳,雪色的衣裳上开着朵朵桃花,衬得岁云暮的面容愈发俊美。   伸手将人抱到怀中,贴着他耳畔轻轻厮磨,笑声随之而来。   岁云暮因着他的动作微微撇头,身子半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耳畔传来的笑声,疑惑地道:“笑什么,是衣裳穿错了吗?”   他如今看不到,刚刚也只是手里摸到了便穿了。   这儿是醉须君的住所,衣服又放在床上,不至于是别的什么人的才是。   猛然他就猜到这人在笑什么了,指腹摸了摸手里的衣服,并不是他的,那也就只可能是醉须君的了。   但他之前也不是没穿过醉须君的衣服,怎么现在就突然笑起来了。   于是,他又道:“怎么了,你的衣裳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醉须君轻轻摇头,低眸靠在他的肩头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片刻后才道:“就是想到之前出门的时候微云你拉着我的衣裳不让我走,当时我穿的就是你身上这件,还记得吗?”   岁云暮到是没想起来这事,不过醉须君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发生了的,也明白这人为什么笑了。   没说什么,他只是应了一声,“现在知道了。”   “恩。”醉须君点头,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陷,但就是不起来。   岁云暮没办法,只能推了推他,“先去看看你说的人,我还有些累,等等你陪我睡会儿,好吗?”   “好。”醉须君也没再继续赖着,拿了自己的衣裳穿上,这才抱着岁云暮下床去了隔壁较小的一处偏殿。   刚到外边就听到里边儿传来哭声,几个童子都被吓得缩在门口,就连小五也躲在门口,俨然是被里边的动静给惊到。   在看到他们过来,几人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将偏殿的情况一一说明。   “主人,你走后他就一直在哭,怎么劝都不听,吃的玩的他都不要。”几个小童说着都是愁眉苦脸的,可太难哄了。   醉须君在道门就见识过阿九的哭功了,根本停不下来,倒也有些习惯,所以并没有多在意。   随意应了一声,他道:“把门打开,药熬好了吗?”   “好了。”小童点头,紧接着将门推开,顿时哭声变得清晰,穿入几人的耳中,刺的几人连连后退。   醉须君也跟着皱起眉,瞥了一眼殿内他让小童将药送来,这才抱着岁云暮入门。   空荡的房子里没看到阿九,但哭声却嘹亮,都是从角落中传出来的。   岁云暮看不到,但也能听出声音,是个小孩子。   同时心中疑惑,小孩子为什么会和师尊有关系。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小孩子?”说着拍了拍醉须君的肩膀示意自己想下来走。   躺久了,想走动走动。   “恩,一会儿我给你摘了纱布你瞧瞧。”醉须君小心的将他放下来,一手揽着他以此让他能靠着自己行走,不至于太累。   目光又在屋里扫了一眼,其实他并不想岁云暮见阿九,实在是两人的脸太像了。   虽然知道这个小孩和岁云暮不会有直面上的关系,但实在是太像了,怎么看都怎么别扭。   只是这阿九非要找岁云暮,还一直喊他爹爹,再怎么样也需要将此事弄清楚了。   尤其是,他怀疑阿九口中的那个阿爷是无上真人。   很快他就在角落中找到了还在一个劲大哭的阿九,手里则捧着一个小布包,一条小青蛇的尾巴就露在外边。   看着那儿的人,他扶着岁云暮过去。   阿九哭的嗓子都要哑了,一个人缩在角落中,一个劲喊着要爹爹。   也在这时,他嗅到了一阵淡香,然后就看到醉须君过来。   一看到醉须君他不敢哭了,下意识就收了哭声,但因为突然憋住哭,眼眶红的厉害,满脸的委屈。   同时又看到他身侧一同过来的人,穿着白色长衫,墨发未束随意披散,面上则敷了纱布,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虚弱,身子单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他看不清岁云暮的面容,可却认出了岁云暮的气息,是爹爹!   满是惊喜之下,他连醉须君都不怕了,下一刻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就朝着岁云暮扑去。   “爹爹!爹爹!”他大声喊着。   醉须君见人扑上来,下意识就要拦住他。   不过却见岁云暮抬手示意,他也就没有动手,只是看着过来的阿九,眼中都是警告。   但阿九现在满脑子都是岁云暮,根本没看到他的警告,且就算看到了他也不在意,他找到爹爹了。   一把抱住岁云暮的腿,他抬起稚嫩的小脸去看岁云暮,小脸上都是泪痕。   他抹去眼泪,笑着出声,“爹爹,阿九终于找到你了,爹爹。”说着贴上他的衣裳轻轻厮磨。   终于找到爹爹了,终于找到了。   岁云暮听着他的一声声爹爹有些疑惑,还有那句终于找到了。   不是说与师尊有关系,怎得还与自己有关系了。   他微微低身伸手抚上阿九的小脑袋,圆润润的脑袋上戴了小小发冠,珠串子落在发丝间。   阿九感受到脑袋上传来的触感,软绵绵的,就像是昨天吃的糕点,而且爹爹身上好香。   他乖乖地仰头,漂亮的瞳孔看着岁云暮,随后道:“爹爹,阿九找你找得好辛苦,阿九还以为找不到爹爹了。”   “你说的爹爹......是我?”岁云暮听着他奶声奶气的话轻笑一声,随后蹲下|身,捧着他的小脸抚摸。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小孩应该是和他没有关系才是,但莫名的却有几分亲切感,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故人一般。   而且他摸着阿九的脸发现和自己的脸居然有些相像,有些不解。   虽说世间万物有相似也正常,但很显然这小孩的面容和他非常的相似,若不是知道自己从未有过道侣也不曾和什么人有过双修,他都要以为这孩子是自己的了。   下意识,他伸手去解面上的纱布。   这两天的修养,眼睛已经能简单的视物,只是不能长时间而已。   醉须君看到忙去帮他,“我来。”说着去解他的纱布,抬眸又瞥了一眼扒着岁云暮不放的阿九。   阿九看到了,吓得就往岁云暮的怀中躲,紧接着凑到岁云暮的耳边小声道:“爹爹你旁边有个好坏的人,他要砍阿九的脑袋。”边说边又去偷看醉须君。   醉须君听了当即皱起眉,没有出声只是帮着岁云暮解纱布。   岁云暮也因为阿九的话笑了起来,知道说的是醉须君,道:“别怕,他不会砍你的脑袋。”话落便感觉到面上一松,紧接着纱布就被解开了。   他缓缓睁开眼,因为下雨光线有些暗,且现在又是在屋里,没一会儿就适应了。   就是看事物还是有些模糊,需要盯着看一会儿才能看清。   当看清阿九的面容时他也确实是愣了,刚刚摸着只是觉得和自己非常像,但现在一看却发现和自己有八分相似,这是怎么回事。   转头去看醉须君,他疑惑地出声,“这孩子......”   “还记得之前在陵安城面摊听到的吗?说的应该就是他,是九头相柳。”醉须君并没有瞒他,直接道出了阿九身份。   岁云暮听他提到陵安城面摊一事也想起来了,当时的老者确实是说有个和他生的很像的孩子,所以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是上古邪物相柳。   他再次去看阿九,见他乖乖地贴在自己的掌心厮磨,浑身上下都是仙家之气,到是看不出有一丝妖物的模样。   但既然醉须君说他是相柳,那他应该就是相柳,只是为何这个孩子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家人,尤其是都过了这千年,且这孩子还喊自己爹爹。   想到这儿,他又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阿九没有认错,阿九认得爹爹身上的香味,好香好香,和阿爷给阿九的东西上的香味一样,阿九不会认错。”阿九说着还昂起头,他可是牢牢记得爹爹身上的香味。   每次他都要闻闻,这样就能找到爹爹了。   一想到这,他突然记起来阿爷给的,忙去翻自己的小口袋,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被上了锁,金色的小锁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样,是一朵朵金色小莲花。   岁云暮看着那把小锁身子一颤往后仰去,脸色煞白,下一刻猛烈咳嗽起来。   本就惨白的脸色,因着咳嗽变得愈发厉害,身体也愈发的虚弱。   “怎么了?”醉须君见状慌忙扶住他,双手顺势抚上他惨白的面孔,担忧地就要带他回偏殿去,早知就应该过两日再带他来看阿九。   不过他才刚抱起岁云暮,却见岁云暮快速摇头,示意他放自己下来,紧接着道:“我没事,那个金锁是我的。”   “你的?”醉须君转头去看盒子上挂着的小金锁,刚刚未仔细看,现在再看才看到小金锁上雕刻的朵朵金莲。   知道岁云暮此时定然不会想要回去,这东西既然是岁云暮的,那里边的东西肯定也和岁云暮有关系。   无奈,他只能将人放下来。   阿九看出岁云暮的身体不大好,想到之前岁云暮受伤还被人抢走,他拉了拉岁云暮的衣裳,道:“爹爹对不起,是阿九没用,没能保护好爹爹,他们砍了阿九的脑袋还破了阿九的肚子把爹爹抢走了,对不起爹爹。”   一想到这儿,他便又忍不住哭起来。   他们太坏了要抢阿九的爹爹,阿九好不容易才找到爹爹,他们还要杀爹爹。   眼泪金豆子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委屈地不行。   岁云暮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大概,不由得又想起来自己在陵安城时的一幕。   当时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但还是能感觉出有人救了他,所以那时的是眼前这个小孩。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醉须君此时也终于是听明白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阿九会伤的那么重,一共就剩下八颗头,其余七颗都被砍了,就剩下最后一颗。   而他肚子被破开的口子,并不是道门中人伤的,而是那些人为了从他体内取岁云暮才破开了。   原本还看着小孩不怎么顺眼,这会儿到是有些顺眼了。   转头去看岁云暮,他道:“他是在陵安城被发现的,几个头被砍了。”   边上阿九连连点头,随即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阿九把爹爹藏在肚子里,但是他们好坏,破开了阿九的肚子,是阿九没用。”   说着,他又委屈起来了。   要是自己再厉害点,那他们就不能从自己的肚子里将爹爹抢走,爹爹也不会受伤。   想到受伤,他拉了拉岁云暮的衣裳,道:“爹爹疼吗?”   他被破了肚子可疼了,爹爹伤的这么厉害,肯定更疼。   满眼他都是担忧,甚至还想看看岁云暮身上的伤。   不过醉须君就在边上盯着,他也不敢,就只敢询问。   岁云暮摇摇头,也清楚眼前的小孩就是当时救他的人,伸手抚上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庞,他道:“谢谢你。”   “阿九保护爹爹是应该的。”阿九听到岁云暮与他道谢当即高兴的笑了起来,同时还去拍自己的胸脯。   自己是男子汉,当然是要保护爹爹。   岁云暮看着他一副精神满满的模样,哪里有刚刚可怜兮兮大哭的样子。   低头又去看他手上的盒子,伸手时掌心开出一朵小小金莲,一把金色的小钥匙赫然出现。   阿九看着开出来的金莲惊叹连连,还伸手去触碰。   在碰到的时候,金莲轻轻摆动,就像是在躲他,喜欢的不得了。   抬头又去看岁云暮,他道:“爹爹,我也能开小莲花吗?”   “喜欢?”岁云暮见他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很喜欢这朵莲花,在他点头后,伸手直接摘了下来递到他的手中。   阿九捧着金莲,莲花没有谢反而还开的更甚了,最后看到金丝顺着他的掌心慢慢渗透进去。   醉须君看到了这一幕有些诧异,同样也有些酸,岁云暮竟然分了一小段伴生莲给阿九,他都还没有呢。   目光幽怨地看向岁云暮,好半天没出声。   而他的目光岁云暮有所察觉,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一会儿给你。”   只是取一段伴生莲,与他的身体没什么影响,就是他不知道醉须君心眼这么小。   醉须君得了话顿时就笑了起来,还去看阿九,似乎是在说不止你有。   阿九没看到他的目光,只盯着自己手上的莲花。   岁云暮看着阿九,目光又落在他手上攥着的那个盒子,所有注意力都在莲花上了,但那盒子还拿的紧。   看着这,他道:“这个小盒子,可以给我看吗?”   阿九也在他的话中抬起头,见他看着自己的盒子,知道这是要看自己的盒子。   他有些犹豫,但想到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爹爹,他还是乖乖地给了出去,“阿爷说不能给别人,但是你是爹爹,阿九就给爹爹看,只给爹爹一个人看。” 第136章   “好,谢谢阿九。”岁云暮笑着应声,伸手接过那个小盒子。   盒子是用云山木所制,表面光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花纹,看起来普普通通,与那金锁极其不相配。   而这盒子上会残留他的气息,是因为那把锁。   也不知道两者放在一起多久,以至于盒子上都沾上了,也难怪阿九能认出自己的气息,是因为那把锁。   他看着那把锁,低头又去看自己手上的钥匙。   这把锁是他十岁生辰的时候二师兄给送的,他很喜欢所以一直很宝贝,后来他收在不尘山的珍宝阁内。   之前离开不尘山的时候他找过,但是一直没找到,而现在竟然出现在阿九手上。   是二师兄给的吗?   他不知道,也不知道阿九口中那个阿爷是谁。   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去开,怕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怕会失望。   醉须君见他迟迟没有开锁,脸色还格外的差,担忧地道:“怎么了?”   也是这话,岁云暮清醒过来,转头去看醉须君。   看着醉须君轻抚自己的面庞,他摇头,“没什么。”随后才再次去看手上的锁。   这回没有再迟疑,他直接用自己手上的钥匙去开锁。   当时只是将锁收起来了,至于钥匙则一直是自己保管。   只听到‘咔哒——’一声,锁开了。   将锁取下他打开盒子,可里边儿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没东西?”醉须君见里边儿空空荡荡疑惑地皱眉,转头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没有作声,只看着这个小盒子。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这个盒子内被设了障眼法,而这个障眼法也很熟悉,是师尊教他的那个精巧障眼法。   和平时用到的障眼法不同,这只是增加了趣味,会比较难解。   他快速动手解开障眼法,然后就看到原本还空空荡荡的小盒子里多出来一枚玉牌,上边刻着不尘山三个字。   看着盒子中的玉牌他震惊地许久没有出声,以至于拿起玉牌的动作都在颤抖。   这是......这是......   他快速转头去看阿九,颤着音出声,“这是谁给你的,是不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阿九的模样给惊着。   只见刚刚还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小人,这会儿面容全变,虽然仍然是长得粉雕玉琢,但已经和他的大不相同,甚至说没有一丝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解了障眼法,所以阿九变回了原样,阿九的身上也有障眼法。   醉须君到是没有多诧异,也大致猜测阿九的情况和这个盒子有关系,现在盒子被打开障眼法也被解了,那变回原样也属实正常。   就是他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在阿九的身上也下障眼法。   阿九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也发现了问题,下意识小手去摸自己的脸,一摸发现了不对忙跑去照镜子。   这一照他发现了大问题,用手使劲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发现还是那个样子当即就笑了起来。   “变回来了,阿爷说的没错,爹爹真的有办法把阿九变回来。”他说着又往岁云暮的方向跑,不过到他跟前后就站定了,没敢往他怀里扑。   看着岁云暮,他道:“爹爹你真厉害,阿九真的变回来了。”   “谁给你下的障眼法?”岁云暮看着他出声,此时也确定阿九的面容和自己手上的盒子有关系,说不定就是给他盒子的人下的障眼法。   只是阿九却是摇头,“阿九也不知道,阿爷把盒子给阿九后,阿九就变了,不过阿九很喜欢,因为和爹爹很像,阿爷也说阿九和爹爹很像,说爹爹一看到自己就能认出来了,阿爷果然说的没错。”   他觉得阿爷真是太厉害了,说什么都对,果然爹爹一看到自己就认出自己了,爹爹也能把阿九变回来,他最喜欢爹爹了。   岁云暮去看手上的盒子,紧接着取出师尊的画像递到阿九的面前,道:“阿九说的阿爷是不是这个爷爷?”   此时他已经能确定这个盒子是谁给的阿九,是师尊,一定是师尊。   如果师尊能给阿九盒子,那是不是说师尊没有死。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始末,下意识攥住阿九的手臂,手上的力道都不由得加重。   阿九疼的往后退,但手臂被紧紧攥着根本就没办法离开,看向岁云暮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害怕,眼眶跟着红了起来,满脸的委屈。   醉须君看出了他的害怕,知道岁云暮突然有了无上真人的消息会比较激动,但这样会吓到阿九,反而问不出东西来。   于是他快速将岁云暮给抱回到怀里,安抚着道:“你别急,别吓到他了,如果他知道一定会说,别急好吗?”   岁云暮此时也终于是清醒过,再看阿九通红的眼眶,知道是自己吓到他了。   慌忙收了手,身子也不由得往醉须君的怀里靠了一些,看着阿九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歉意,片刻后他道:“对不起阿九,是我太急了,是不是弄疼你了?”说着想去查看他是否有受伤。   阿九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就想要躲,实在是被刚刚岁云暮的模样给吓到。   但一想到眼前人是自己的爹爹,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爹爹,突然又不害怕了。   他乖乖地站着,然后摇头,“阿九不怪爹爹,阿九不疼。”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笑了起来,虽说阿九现在的容颜已经与他大不相同。   但可能是一直维持那副容颜,乍一眼看去,竟然还是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相似。   也许是时间久了,渐渐地就有了相似吧。   他看着阿九,等了一会儿,他才道:“阿九可以告诉我,阿爷是不是这个老爷爷。”边说边又再次将无上真人的画像递出去。   只见画像上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手持白莲拂尘,身穿紫色长袍。   阿九低头歪着脑袋去看,只一眼他就认出来画像中的老者,正是自己的阿爷。   他欢喜地抬起头去看岁云暮,点点头,“是阿爷,爹爹是阿爷。”   “阿九没有认错?”岁云暮不敢去确定,深怕阿九是认错了,再次出声询问。   然后就看到他点头眼中的震惊都溢了出来,但很快就被喜悦取代。   真的是师尊,真的是师尊,师尊是不是没死。   只要想到师尊没死,他便欢喜不已,转头去看醉须君,见他点头他才再次去看阿九,问出了刚刚开始一直都想问的话,“那阿爷现在在哪里,阿九知道吗?”   “没了。”阿九摇摇头出声。   也是这番话,岁云暮嘴角的笑意消散,似乎是没明白阿九的意思,什么叫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失神地看着阿九,片刻后才道:“没了是指去了别处吗?”   阿九再次摇头,随即道:“阿爷给了阿九盒子后就没了,不见了,就在阿九面前不见了。”说着还比划了一下,相似尘土一样一下就不见了。   岁云暮此时根本就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师尊去哪里了,师尊师尊......   心尖升起一丝恐慌,他不敢往别处去想,怕会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腹部涌上来剧痛,脸色顿时煞白。   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转头看向醉须君,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拉着他的手出声,“君和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师尊不见了,师尊去哪里了?”   声音沙哑,不知所措。   “没事,别怕。”醉须君看着他情绪又出现了变化,抱着他靠在怀中,低头枕在他的发丝,一边抚着他的后背一边轻声哄他,一声声说着没事。   至于无上真人的事,他其实也没听明白,但也能知道无上真人见过阿九,还把盒子交给了阿九。   也许无上真人将东西交给阿九就是为了让阿九将东西再交给岁云暮,也许就是这样才会在阿九的身上下了障眼法。   就像阿九说的,这个障眼法能让他很快找到岁云暮。   毕竟现在人境都是三门的人,岁云暮又是道门的先者,认识他的人不会在少数。   他顶着这么一张和岁云暮如此相似的脸,碰上一个认识岁云暮的就肯定会将他带到岁云暮的面前,这样盒子也就能交给岁云暮了。   现在唯一需要知道的是,无上真人是什么时候见的阿九,才能知道这个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在忘山关之后见的,那无上真人可能真的还活着,可若是忘山关之前,凶多吉少。   最近岁云暮的情绪越来越差,不打算现在就让他去听那些,哄了一会儿给他喂了一颗安神丹。   因为情绪不稳定,所以安神丹很快就起了效用,岁云暮沉沉睡去。   身体柔软地陷入醉须君的怀里,下颌就靠在他的肩头,双眸紧闭人安静了下来。   醉须君又轻声哄了一会儿,他才抱起人去了屋里的软塌上。   一直站在原地的阿九看到醉须君突然抱起岁云暮离开忙也跟了上去,看着岁云暮安静的睡在醉须君的怀里,整个人都陷在衣裳间,所以他看不到岁云暮的脸。   面上有些担心,以为是爹爹的伤势又严重了。   几次想要询问,但一看到醉须君他就想到自己被砍掉的脑袋,他就什么都不敢说了,紧抿着唇。   醉须君抱着岁云暮片刻才去看阿九,见他紧紧地盯着岁云暮俨然是在担心,没想到他对岁云暮的感情还挺深,明明两人都没见过。   不,倒也不是没见过,至少肯定是从无上真人的口中听过,然后无上真人又让他来找岁云暮。   看着阿九一会儿,他才去询问前头的问题,道:“你什么时候见到的阿爷,还记得吗?”   阿九听到询问抬头去看了醉须君一眼,但却什么都没说,不想告诉这个坏人,而且这个坏人还一直抱着爹爹。   阿九都没抱爹爹,这个坏人一直抱着,还亲爹爹。   刚刚他都看到了,砍了阿九一个脑袋,还亲阿九的爹爹,大坏蛋。   他此时已经把醉须君放在坏人的面上,自然也就不愿意告诉他其他事,气鼓鼓的不愿说。   醉须君自然看得出他的意思,但他并不在意,随即又道:“你若不说,你往后都见不到微云,我还会把你扔回死湖去。”   他说到做到,且相柳本就不该出现在人境,只会引起恐慌。   阿九想要反抗,但他打不过醉须君,而且他的其他几个脑袋都被砍了,他到现在都没想到办法给接回去。   一想到这,他就委屈起来,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可怜极了。   醉须君看的头疼,他道:“你说我就想办法把你其他的几个头接回去,不然我把你最后一个头也砍了。”   “爹爹一定会阻止你的,坏蛋!”阿九听着他威胁越来越委屈,那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岁云暮叫起来,爹爹一定会帮自己。   醉须君不由一笑,他道:“说来你也得喊我一声爹爹才是,毕竟我与微云是道侣,可是入了不尘山的宗卷的。”   虽然那宗卷就是寥寥记了一下,但是忽悠阿九还是可以的。   也正是如此,阿九脸上一僵,仿佛天都要塌了,自己要叫这个坏蛋爹爹。   但是但是......   醉须君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又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不然我真的会把你扔回去。”   阿九下意识要出声,但目光扫了一眼睡在醉须君怀中的人,终究是没说话,因为他觉得醉须君说的没有错,他在岁云暮的身上有闻到醉须君的气息,特别浓。   和在盒子上闻到的香味有一点差别,醉须君的气息就掺杂在里面,像是要刻到岁云暮的骨子里一般。   小脸挎着,时不时看看岁云暮又时不时看看醉须君,然后他才道:“阿九在睡觉,有一天来了好几个白胡子老爷爷,他们把一个东西藏到了阿九的肚子上。”   “好几个白胡子老爷爷?”醉须君顺着他的话轻喃一声,见他点头仔细想了想,能想出的也就只有道门的那几位了。   毕竟那是禁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连他都没办法直接入禁地,那就只有那几个了。   而且那几位确实是有在死湖藏东西,可不就是无上真人的遗物,那把拂尘。   想到这里,他手上出现一张图纸,上边赫然画着的就是无上真人那柄拂尘。   原物岁云暮收起来了,也知道岁云暮是极其珍惜那柄拂尘,所以他没有取而是只拿了图纸,递到阿九的面前,道:“这个?”   “恩恩。”阿九点点头,目光又瞥了一眼醉须君,想到了这人抢拂尘的一幕,委屈地撇嘴。   不过也没哭,在醉须君的示意下他又继续道,“后来从这个东西里面飘出来一团白雾,阿爷就在白雾里面,阿爷可好了,会教阿九说话还教阿九化形,阿爷还会提爹爹的事,说如果阿九能出去就让阿九去找爹爹,阿爷还给了阿九小盒子,说小盒子上有爹爹的气息,这样就能找到爹爹了。”   想到阿爷,他的脸上都是笑,可见是极喜欢无上真人。   但没一会儿他就又垮下来了,委屈地道:“阿爷给了阿九小盒子后就不见了,阿九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阿爷。”   他真的等了好久,每天都在等。   只是他等不到,但还记得阿爷交代的事,要找岁云暮,要找爹爹。   每天都听阿爷提岁云暮的事,他一直觉得岁云暮就是自己的爹爹,他要找到爹爹,这样阿爷肯定就会回来夸阿九。   可他现在找到爹爹了,阿爷也没有出现。   阿爷,阿九好想你啊。   他看向醉须君,小声道:“阿九很乖找到了爹爹,阿九还能再见阿爷吗?阿九想阿爷了。”满眼都是期望。   醉须君没有出声,从他的这些话中大概已经明白了,阿九见到的无上真人并非是无上真人,应该是残存在拂尘上无上真人的一缕气息。   无法离开拂尘所以就让阿九来找岁云暮,让阿九把东西交给岁云暮。   至于那块玉牌是什么,他想岁云暮应该知道。   而在将东西交给阿九后,这残存的气息也就消失了,也就是说无上真人确实是已经死了。   尸首在何处,他想很大可能就在鬼道,或者早就被毁了。   鬼道对道门的痛恨并不比道门对鬼道的深,尤其是像无上真人,仅仅只是杀了他并不能满足他们,说不定还会将他的尸首悬挂示众。   当时前往忘山关失踪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了其他几个仙门的长老仙子,而身份最高的就是无上真人。   往后的他没有再想下去了,低头去看怀中的人,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件事告诉他。   不愿岁云暮才升起了希望又将他扔下悬崖,可若是不告知,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微云......   他轻声念着,指腹缓缓拂过他的面庞,眼底都是心疼。   抱着岁云暮又坐了一会儿,他准备回去。   阿九看到他抱着岁云暮要走忙也跟上去,小手拉住醉须君的衣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醉须君转头看向他,道:“你是要回道门,还是留在这里?”   “爹爹在哪里,阿九就在哪里。”阿九坚定地出声。   他知道醉须君说的道门是哪里,可不就是先前过来的地方。   才不要回去,而且他好不容易找到爹爹,不要和爹爹分开,不然万一自己又找不到爹爹了怎么办,就像找不到阿爷了。   醉须君没再出声,抱着岁云暮离开回了主殿,出门后交代几个小童照顾阿九。   主殿已经收拾干净,此时殿内点了宁神香,入门便见青烟渺渺,直入云顶。   他将人放置在床榻上,起身去拿药。   刚刚让他们拿的药还没拿过来,他只能自己去取。   阿九想跟着一起出去,但一看醉须君那明显不想他打搅岁云暮的模样,他又有些怕了。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乐曲一般。   而他竟然听懂了这串声音,是在说他怕醉须君。   自己才不怕呢,自己只是担心爹爹,爹爹受了伤,自己不能吵他。   他轻轻哼了一声,随即一下坐在地上,小脸气鼓鼓的。   耳边的铃铛声还在传来,还在一个劲说他怕醉须君,他很生气。   转过头就要反驳,但却没看到人,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传来,是从地上传来的。   于是他又赶忙低下头,然后就看到一张小纸人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还一个劲扭动身体,叮叮当当就是它给传来的。   这回不是说他怕醉须君,而是咯咯咯笑起来,就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看着地上小纸人,他伸手一张就拍在小五的身上。   刚刚还在扭动的小五顿时就安静了,轻飘飘地在地上躺着。   阿九砸吧着眼睛看着小五,见它一动不动又伸手去戳了戳,随后才奶声奶气地道:“怎么不动了,刚刚还在动。”   真是奇怪。   他将小五给提溜了起来,攥着它的手左摇右晃的,愣是将小五给晃醒了。   小五顺着他的手爬到他的手臂上,然后又爬到他的肩膀,似是报复般猛地一扯他的头发。   也正是如此,阿九只感觉到头皮被攥住,下一刻疼痛就涌了上来,疼得他眼眶一下就红了,然后大哭起来。   “爹爹,我要爹爹!”   哭声嘹亮,惊得小五慌忙松开攥着他头发的手,脚一滑差点给摔地上了。   同时,门口传来了声音,下一刻几个小童跑了进来。   看到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阿九,几人都是一阵头疼。   刚刚不是没哭了嘛,怎么又哭起来了。   还看到小五也在,当即知道应该是小五惹哭他的,毕竟小五有多调皮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无奈,他们道:“小五,你做了什么?”   小五一见忙从他身上爬下去,跑到他们面前后就叮叮当当的解释自己可没弄哭他,自己什么都没做。   几人此时也没心思管小五,见阿九哭个没完,再哭下去可真怕他出什么事。   围在阿九身边哄他,时不时还扮鬼脸,总之是累的不行。   哪知道阿九根本不领情,还是哭个没完,吵着要找爹爹。   小五也被他的哭功吓着,只想去找岁云暮说道。   但听着他的哭声以及刚刚看到他眉眼间有几分岁云暮的神色,终究是心软了,爬到几个小童的身上,双手伸到自己的口中,从里面捞出来一个拨浪鼓。 第137章   拨浪鼓很大,几乎比一整个小五还要大。   它拿着拨浪鼓转动,传来清脆的声音。   阿九也在这阵声响中看过去,哭声跟着停下,就看到小五拿着个拨浪鼓转动。   看着那个拨浪鼓,他的眼中渐渐地泛起了光。   他见过这个,就在那些凡人的摊子上。   但是没有银两,那些凡人就不给他,还把他赶走了。   而现在这个拨浪鼓却出现在了眼前,还是小五拿着,顿时都忘了哭,只想看看拨浪鼓。   尽管很想要,但他还是记得阿爷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于是他去看小五,小心翼翼地道:“我能玩吗?”说着还指了指小五手上的拨浪鼓。   小五自然是不会推拒,毕竟本来拿出来就是为了哄阿九的。   顿时它也松了一口气,幸好以前一直缠着岁云暮给它买这些,不然还真不好哄住这个小孩,比瑶台仙境那些桃花小仙还难哄。   上次它摘了一朵桃花,桃花小仙就哭了,它就拿了两块糖哄住了。   但眼前这个小孩吃的根本哄不住,那就只能是玩的。   它点点头,将拨浪鼓递过去。   阿九接过拨浪鼓左右打量着,后头还转了转,两个小球跟着撞击在鼓面上,传来了悦耳的脆响。   之前看到摊子上的凡人这么转动时他也想转动,但是他没钱,这会儿到是转动了,声音可真好听。   他笑了起来,又去看小五,“这个真好玩。”   小五点头,紧接着又从自己的口中拿出来不少的小玩具,这些都是岁云暮给他买的。   边上的几个小童同样被这些小玩意吸引,以前和小五一起的时候没见它拿过这些,而他们又常年住在瑶台仙境,几乎没有出过瑶台仙境。   所以凡人的东西,很多都没见过。   一下子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就玩开了,看见什么都觉得惊奇,笑声阵阵。   *   醉须君将药碗放在床边,伸手将人抱着靠坐在怀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药。   喝完药后,他又重新为岁云暮的眼睛敷药,然后才陪着岁云暮小睡。   屋里安静,两人相拥而眠。   因为吃了安神丹,且这两日的情绪波动,岁云暮这一觉睡得很沉。   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他觉得身上好疼,伤口像是又重新裂开了一般,疼得他眉头紧皱。   很快,耳边又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岁微云,岁微云杀了他,把他杀了......’   ‘岁微云,岁微云......’   模糊的声音一直传来,他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只觉的头好疼。   身上的伤也更疼了,终于是在片刻后他被疼醒了。   思绪恍惚,呼吸也有些凌乱,久久无法回神。   下意识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伤口有些疼,耳边仿佛又传来刚刚那些奇怪的声音。   他伸手扯下覆盖在面上的纱布,闻到一些残留的药香味。   睁着眼恍惚地看着屋顶,耳边的声音没有再传来,仿佛刚刚只是在做梦。   也许真的是梦。   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常做梦,有时候因为梦他都睡不好,常常夜里被惊醒。   看着屋顶好一会儿,他的思绪才清醒过来,听到耳边传来极浅的呼吸声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醉须君安静的睡在自己的身侧。   带着温热的气息就落在他的耳畔,隐约间还能感觉到他唇上的触感,有些柔软。   夜色浓郁,他只能细微看清岁云暮面庞的轮空,但仅仅只是一个轮空也让他安心了不少。   微微侧过身,他伸手抚上醉须君的面庞,像是在触碰自己最心爱的物品一般,动作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随着触碰,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醉须君的容颜,好像又瘦了点。   知道他为了自己的事操心不少,心疼地笑了笑。   可能是太累了,他的这般抚摸下醉须君也没有醒,睡得还是很沉。   指腹轻轻拂过他的眉宇,他才轻声唤着,“君和......”   这一声唤极轻,轻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   低身靠近,眼眸半阖他才在醉须君的唇角落了个吻,后头才吻上他的唇。   只是蜻蜓点水般他就退开了,蜷缩着身子往醉须君的怀中依偎,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只觉得很是安心。   第一次他允许其他人的气息完全侵占他,毫无保留。   并没有多久他就从醉须君的怀中出去,外边的雨下的很大,淅沥声传入屋中还带着些许凉意。   他没有点灯,缓慢地从床上下去。   地面冰冷,双足踩上去时便感觉到一股寒意瞬间涌了上来。   没有在意这些,他渡步缓缓去了门边。   推开门,雨声变得清晰起来,外边的雨下的很大,寒气在推开门的瞬间不断渗进来。   衣袍随着寒风缓缓飘动,发丝随意披散,面容有些苍白。   他站在门口看着外边的雨,许久没有动作,直到片刻后他才关上门出去。   台阶下积起不少水潭,雨水落在水潭中传来阵阵涟漪。   并没有离开去别的地方,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   地上冰冷,但不知是不是刚起来,他此时也感觉不到有多冷,赤着脚踩在台阶上。   看着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没一会儿衣裳就湿了大片。   但他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般,只是盯着那些落在地面的雨水。   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屋檐上落下来的水珠串子,一颗颗如同珍珠般。   他仰头看了片刻才低下头,从自己的衣裳间拿出从阿九手里得来的小木盒。   此时小盒子已经重新被锁上,金色的小锁清晰可见,朵朵金莲绽放。   知道应该是醉须君给锁上的,他拿钥匙重新打开。   盒子里的障眼法他已经解了,所以这回打开后就看到了放在里边的玉牌,小小一枚,底下坠着白色的穗子。   玉牌很简单,并没有雕刻什么花纹,只有不尘山三个字。   他伸手将盒子中的玉牌取出来,指尖很快便感觉到一阵暖意,竟是在顷刻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   指腹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玉佩,眉目间都是眷恋笑意。   这个玉牌他认得,是沉香暖玉所制,是不尘山的掌门令牌。   当初他贪玩就曾见过,师尊告诉他,这是不尘山历任掌门的令牌,是要传给大师兄的。   在离开不尘山时他去找过,但是并没有找到,就像自己的小金锁那样没找到。   以为是师尊带走了,或者是已经传给大师兄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而且还是用自己的金锁锁着。   看着手上的玉牌,他甚至还能在上边探到师尊的气息,就像自己那时贪玩拿玉牌当玩具被师尊抓到时那样,师尊就在自己的身边。   “师尊,徒儿好想你......”   他真的好想师尊,好想啊。   又取出师尊的拂尘,就这样抱着贴在上头,仿佛师尊就在自己的身边。   昨日突然昏睡过去,他知道是醉须君不想自己听到那些不想听的事,但他又如何不会知道,只要细细一想他就能知道缘由了。   之前他在拂尘上就曾探到师尊的一缕魂,此时冷静下来后,他也知道阿九看到的师尊应该就是那缕魂。   师尊在死之前留了残魂在拂尘上,而拂尘被道门那几位收到死湖由阿九看守,阿九看到了师尊的残魂。   在残魂消散前,师尊将掌门令牌留给了阿九,让阿九带出来给自己。   师尊.......   眼中都是哀伤,但很快哀伤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眷恋。   真的好想师尊啊。   醉须君在岁云暮醒来时就醒了,本来是想要出声,但不知怎得当时就没有出声,只是由着岁云暮与他亲昵。   之后岁云暮又出门去,他等了一会儿才跟出去,这会儿就站在门边看着坐在屋檐下的人,看着他抱着无上真人的遗物,心疼不已。   又站了一会儿他才走了过去,走到岁云暮的身边伸手去抱他,同时还将他淋着雨的双足抱着放到自己的怀里。   拿自己的衣裳擦拭上边的雨水,然后帮揉着脚。   岁云暮抬头看向他,笑着道:“你怎么起了?”   “醒来看你不在就出来找你,怎么坐在这里,也不穿鞋袜,不怕受凉?”醉须君转头看向他,见他眉眼含笑,似乎心情不错。   知道是因为无上真人,但他还是迎合着出声,“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岁云暮笑着摇头,双手搂上他的脖颈仰头去吻他,同时还往他的怀中坐。   醉须君搂着他避免他摔倒,抱着他才去与他亲吻。   可能是在外边坐了很久,岁云暮的唇有些凉,但随着亲吻凉意就消失了。   岁云暮半跪在他的怀中,低垂着头与他亲昵,可能是真的高兴,他也想将这份喜悦渡给醉须君。   亲吻时连唇角都是带着笑,只想与他亲昵相依。   奈何他如今也做不了什么,无奈只能让他帮自己。   眼眸含情,他看着醉须君,然后才笑着出声,“谢谢你。”   如果不是醉须君将阿九带来,他可能到死都见不到这枚掌门令牌,永远都不会知道师尊留了东西给自己。   虽然不明白师尊的具体意思,但他能带着师尊的这些遗物去见师尊见不尘山的弟子们,不至于让不尘山的东西流落在外。   虽然不尘山的东西,师尊手上的那些远远不止这些,但对如今的他来说足够了。   他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而这份高兴是醉须君带来的。   “恩?”醉须君疑惑地出声,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能感觉出他真的很高兴,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高兴什么。   但只要看着他高兴,自己也很高兴。   笑着吻了吻他的颈项,他道:“你喜欢就好。”   “很喜欢。”岁云暮应声,随后又道:“要我帮你?”说着去解他的衣带。   醉须君按下他的动作,亲吻他的下颌,然后道:“没事,我先帮你,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可不想看到岁云暮不舒服,他只想他高兴点,至于自己也无所谓。   岁云暮确实是不太舒服,且他现在身体不允许,也没办法完全帮醉须君,还不如不碰的好。   他也就没再继续,只是靠在他的肩头全身心的陷入其中。   可能实在是高兴,这会儿他对这些事是没有任何的芥蒂,完全放任自己去迎合。   两人的衣裳没一会儿就脏了一片,皱巴巴的挂在两人的身上。   岁云暮眉眼间的情意一直没散,似乎是还不满足,贴着醉须君轻蹭他的下颌。   醉须君看出来了,笑道:“我上次经过一座城池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个好东西,要不要试试?”   “什么?”岁云暮迷糊地出声,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东西是什么。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眼眶微红抬头去看醉须君,轻声道:“这个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是玉做的,我会小心点,不怕。”醉须君轻声哄他,这东西也就是看到了才买了,也没想过真用上,毕竟他知道岁云暮本来对这种事就不是太喜欢,更别说拿其他的东西取代了。   但是现在岁云暮不舒服,取代一下也没关系。   岁云暮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真的没关系吗?   他其实每次几乎都是顺着醉须君,很少去关注这些,现在看到这么一个玉器,还是有些怕。   等了一会儿,他才乖乖地点头,“那试试吧,要不要回屋里,万一有人看到就不好了。”说着看了看周围。   虽说现在已经夜半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人了。   “好。”醉须君点头,抱着他从地上起来回了屋里,关上门去了床边。   岁云暮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所以他直接脱了岁云暮的衣服,抱着他坐到怀里,然后还扯了被子给他裹上。   屋里仍然没有点灯,所以岁云暮看不到什么,可还是下意识低头去看。   但没一会儿他就心生怯意,玉石很冷,和平时的完全不一样,身体僵硬他就想逃。   不过最后还是没逃成,反而适应了,哭腔带着委屈想要结束。   早知道就不试了。   睡过去前他就是这么想的,眼泪还挂在眼尾,整个人趴在醉须君的身上。   醉须君抱着他轻叹了一声气,将挂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又扯了一些,将他们完全盖住,他才闭上眼。   心里边儿却是一阵无奈,今天岁云暮很顺从配合他,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唉。   又叹了一声气,他才睡下。   两人这一觉睡到了正午,岁云暮一夜无梦到天亮,难得的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些不适,很快就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缓缓起身准备将东西取出来。   不知道是他昨天想,还是忘记了,一夜都没有拿走。   只是他一动,醉须君就醒了,睁开眼去吻他。   岁云暮顺从的与他亲吻,然后才道:“睡得可好?”   “恩。”醉须君点头,亲昵地和他厮磨了一会儿他才抚上他的后腰揉捏,似乎是在缓解他的不适。   岁云暮也因为他的动作身子一颤,一下就有了反应。   他吻了吻醉须君的下颌,然后才哑着声道:“君和,我好像......”   “马上。”醉须君抱着他和他亲吻,然后才翻身让他躺在自己的怀中,扶着他的双腿靠在自己的胸膛,这才低身去。   折腾了一会儿,他才抱着岁云暮去沐浴换药。   岁云暮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靠在他的怀里,眉宇间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满足。   以往可能是没什么兴致,哪怕两人缠绵的次数再多,他都很少有这种表现。   醉须君看了喜欢的不得了,抱着他就吻他的眉眼,像是要把他刻到自己的骨子里。   只觉得今天的岁云暮特别好看,好看的他都想将他藏起来了。   岁云暮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坐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帮自己清洗,就是这样一直亲自己的眉眼不大舒服。   他伸手推了推,随后才道:“你做什么?”   “微云昨天还喜欢吗?”醉须君也没回他,而是提了昨天的事。   莫名觉得岁云暮会出现这种表现,可能和昨天的心情有关系。   也是,以往岁云暮背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根本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很多时候都只是顺应他。   有时候他都在想,如果自己从来不提那些事,岁云暮是不是就不会提,更不会有现在的这幅模样。   真的喜欢,仿佛岁云暮这时候才真正接受他一般。   岁云暮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顺着他去回忆昨天晚上的事,说不上有多喜欢但还是很不错的。   “还可以。”他点点头,随后又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些疼,是刚刚那一回留下的。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出来的这些,虽然效果不错,起码没有让醉须君一直忍着,就是好像有点磨破皮了。   想到这里,他道:“你一会儿拿点药来,好像有点破皮了。”   “好。”醉须君点头,继续帮他清洗,而岁云暮则趴在他的怀里小睡。   从浴池离开后他将人放回到床上,转身去取药。   岁云暮懒洋洋的歪在被褥间,看到醉须君去拿药他又想到了师尊的那块玉牌,下意识去取。   但很快他发现东西并不在储物袋中,昨天就记得他缠着和醉须君亲昵,东西好像是收起来了,可现在却找不到了。   难道说这些都是自己在做梦,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他慌忙在床上翻找,只知道他和醉须君从外面回来就直接去了床上,在床上折腾了很久,东西如果没收起来应该就会在床上。   但他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情绪有些失控,匆忙从床上爬下去。   太过慌张,以至于下去的时候被被子绊倒,人从床上摔了下去。   醉须君刚拿了药回过身就看到岁云暮从床上摔下来,惊得快速过去,在人摔下去的一瞬间抱了回来。   看着他满脸慌张,情绪也有些不好,忙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去脱他的衣服,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虽说岁云暮的身体暂时没办法用仙品,但药材用的都是极好的,又有南山仙翁和穆云烟在,这些皮外伤好的速度还是比较快,伤口不至于裂开。   可现在岁云暮这幅模样,他还是非常担心,只有看过才能安心。   岁云暮攥住他扯自己衣裳的手,慌张地道:“君和,师尊......师尊的东西在哪里,我找不到了......”   他说话的嗓音沙哑,还有些语无伦次。   但醉须君还是听出来了意思,知道他是在找无上真人的遗物。   于是,他道:“在,在,昨天你收到我的储物袋了,可还记得?”   昨天不知道是不是实在是太高兴了,岁云暮将东西都收到他的储物袋了,还说什么东西放在他那儿能安心。   总归也是他高兴时候说的话,就暂时收着,等第二天再还给他。   谁曾想东西还没还回去,这人就先找起来了,还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从储物袋中取出来递过去,他道:“在这里。”   岁云暮看到递过来的东西伸手接过抱在怀中,感受着怀中的触感他才松了一口气,情绪也终于是放松下来,也想到了自己昨日说的话。   他抱住醉须君的脖颈,依赖的吻着他的唇,然后才道:“我还以为都是我的梦,幸好有你,君和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君和。   “要不要吃东西?”醉须君抱着他轻声安抚,然后才又将他抱回到床上去。   看着岁云暮点头,他让人送了午膳来,这才抱着他去了桌边。   昨天的缠绵,岁云暮身上还有他的气息残留,很浓。   脖子上也有不少吻痕,白衣下格外的显眼。   他没忍住又吻了吻才去看岁云暮,见他捧着那块玉牌看也不由得去看。   玉牌很简单,只刻了不尘山三个字,知道是无上真人的东西,但并不知具体用处。   盛了一碗粥,他道:“这是什么?”   “是掌门令牌。”岁云暮转头笑着出声,瞧着他然后又高兴地去吻他。   浅浅一个吻,他又道:“我就见过一回,是去师尊屋里的时候看到的,当时我还小,差点把令牌摔了,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看着手中的令牌他心中的喜悦愈发的深,转头又将东西放到醉须君的手中,他道:“君和你收起来,我比较放心。”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若能活着回来还能留一具残躯,若不能活着回来,至少能将这些东西收回不尘山。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希望醉须君能将不尘山带回去,若可以再挑个资质不错的弟子来继承不尘山。   昨日的顺从除了高兴以外,更多的是他知道醉须君喜欢自己,不管是自己的这具身体还是自己的心他都可以给醉须君,只希望到时候这份喜欢能让醉须君帮自己。   抬头看向醉须君,他笑着道:“君和,你帮我收着,好吗?”   “好。”醉须君听着他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心中有些怪异,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但只要是岁云暮让他做的,他都会去做,只要岁云暮能高兴。   至于无上真人的事,他不知道岁云暮有没有猜出来,他暂时也不打算告诉他,先把病养回来,免得因为情绪再影响到他的病。   他抱着岁云暮,指尖缓缓拂过他散落在面庞边的发丝,动作格外的宠溺。   岁云暮也在他应声后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脖颈又去吻他。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他如今只有醉须君了,他只有醉须君了。   亲吻渐渐加深变作深吻,缠绵亲昵,他还伸手去解醉须君的衣裳。   醉须君按下他的动作,收了吻只浅浅添了几个,他道:“先吃东西,你昨天就没吃东西,我喂你。”   “好。”岁云暮点头,将东西放在桌边准备去吃饭。   但不知是磕到什么地方,拂尘上的莲花再次盛开,一颗红色的珠子掉了出来。   咕噜噜下,珠子就要掉下桌子。   岁云暮看到了,伸手将珠子接了下来,也正是这一眼,他竟是觉得这珠子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看过。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盯着那颗珠子出声询问。 第138章   岁云暮看着手上的珠子,不知怎得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一道身影,穿着血色的衣袍。   也在这时,头开始疼起来,耳边又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岁微云杀了他,岁微云杀了他......“   一声声,他仍然听不清,只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   疼。   没有再去看那颗珠子,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头,试图将那阵疼意压下,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压下耳边的杂乱声。   那是什么?   这两天他多多少少能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样,但都没有现在这么厉害,比昨天夜里还厉害。   大概知道应该和他体内的引魔种有关系,只觉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突然捂住头,身体也在发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想到前两天岁云暮的情况,他忙放下东西去看他,双手捧着他的面庞,担忧地道:“哪里疼,是头疼吗?”   岁云暮摇头,这会儿疼意已经散去了,就是耳边有些轰鸣。   等了有片刻,这阵轰鸣才消失,他抬起头见醉须君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摇头笑着道:“没事,可能是夜里没睡好。”   并没有提那些,知道就算是提了也没用,反而让醉须君更担心。   “真的?”醉须君见他脸色白了不少俨然是不信他的话,但见他摇头,知道他是不想说也就没再继续问,只打算等穆云烟来的时候让她再看看。   捧着他的面庞安抚般在他的唇上亲吻,然后他才道:“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陪你再睡会儿,可好?”   “好。”岁云暮点头。   午膳仍然比较清淡,吃了最后一碗莲子羹后两人才将东西撤下去。   岁云暮此时就歪在被褥间,手里拿着那颗珠子。   脑海中都是那道模糊的身影,他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但既然有印象自己肯定是见过,或者是做的什么梦。   这段时间他经常做梦梦到以前的事,只是醒来时有些记得,有些就不记得了。   想着那道身影,不知怎得他想到了之前在陵安城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杀了大师兄,如果这颗珠子是师尊在死之前从什么人身上扯下来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人。   不过就算不是那个人,但那个人当时就在忘山关,想必他肯定知道忘山关发生的事。   师尊和大师兄的尸首他也肯定知道在哪里,肯定知道。   醉须君沐浴回来就看到岁云暮坐在床上看那颗珠子,墨发垂落在身侧,看去时竟是有几分乖顺。   他走过去,头发还没干所以就没有进去只是坐在床边,搂过岁云暮就吻他。   在他的唇角添了几个吻后,他道:“头还疼吗?”   岁云暮摇摇头,动了动身子往他的怀中坐,目光仍然是看着手上的珠子。   “可有想到什么?”醉须君见他一直看着那颗珠子出声询问,同时去拿锦帕擦拭自己的头发。   岁云暮摇头,他也无法确定这颗珠子的来历。   抬头去看醉须君,见他正在擦头发,也没再去看,收起珠子他就接过醉须君手上的锦帕,“我帮你。”小心为他擦拭。   外边的雨下的很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屋里到是安静。   岁云暮想到阿九,他又道:“阿九可是回道门了?”   “没有,住在其他院子,要让他过来吗?就是这个时间他可能在午睡。”醉须君想到刚刚小童过来汇报阿九的情况,才知道阿九和小五还有其他几个小童在瑶台仙境玩疯了,还折腾了不少的仙品草药,好似是想要治他被砍掉的几颗头。   这些他都没有管,只要别来吵岁云暮就行,药田他多得是。   难得小五还有点用处,居然能哄住阿九。   想到这里,他又道:“小五把它那点玩具都拿出来哄人了,你给它买这么多?”   虽未见到小五那些东西,但听几个小童的话也知道数量不少,而且都挺有意思,把他那些个小童都给吸引去了。   岁云暮想了想,“是有给它买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小五有收集东西的习惯,从鬼人身上找的东西就不在少数,更别说凡人那边搜罗的了。   “那我的呢?”醉须君是没瞧见那些东西,但想到岁云暮曾给过别的人这么多东西,哪怕知道那是小五,还是有一些酸。   靠在他的肩头,有些闷闷不乐。   岁云暮又哪里听不出来,笑着伸手去捏他的脸颊,然后道;“之前不是给过你随身玉佩。”   “那是给君和的。”醉须君撇了撇嘴出声。   虽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如今那块玉佩也在自己手上,但岁云暮给出去的时候他那时没有现在的记忆,这玉佩就算不上是给自己的。   想到这里,心里边儿就更酸了,好似岁云暮确实是没给过他礼物。   岁云暮瞧着忍不住笑出声,只觉得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醋劲大,捏着他的脸颊,笑道:“小气。”说着搂上他的脖颈低眸去吻他。   醉须君本也只是随意说道,倒也没有真的想要什么,虽然还是有些酸,但只要想到岁云暮是他的,他便又非常高兴,心里边儿都是甜意。   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揽着他的腰似是要将他完全嵌入到自己的怀里,隔着衣料轻抚他的腰间,后头还揉了揉。   知道他不太舒服,帮他舒缓,之后才摸了摸他的肚子。   软绵绵的,这段时间引魔种发作的次数并不多,只有一两次。   但他还是很担心,南山仙翁那儿还没有什么消息过来,每日他都要问问情况。   扶着他的双腿半挂在自己的腰间,然后才再次抚上他的肚子,低头看了看他抬头去看岁云暮,道:“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也许过两日就好了。”岁云暮知道他的担心,摇了摇头。   醉须君听了点头,然后再次去看,非常的担心。   好在没有出现问题,只要等到南山仙翁找到解决办法就行。   抬头抱紧岁云暮,靠在他的颈项边,他道:“微云你说把瑶台仙境放到不尘山,你觉得好不好?”   这个他之前就想过了,不尘山和瑶台仙境占地面积都非常广,甚至瑶台仙境要比不尘山更广阔。   但是他舍不得和岁云暮分开,也清楚岁云暮肯定是不会离开不尘山的,他会重启不尘山,到时候他将会是不尘山的下任掌门。   而不尘山也将会迎来大批弟子,会变得非常热闹,一个个都会喊岁云暮掌门。   想到这儿他便很是高兴,所以干脆将瑶台仙境融入不尘山去,这样白天岁云暮可以在不尘山授课,晚上就回瑶台仙境陪自己。   不由得笑了起来,只觉得这法子不错。   岁云暮到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在之前他就已经想过把不尘山交给醉须君,他如今只信任醉须君,也知道只有他能将不尘山带回去。   他低眸去看醉须君,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不由得也心情好了不少。   捧着岁云暮的脸庞,他道:“好。”   也是他的这一声好,醉须君眼底地笑意更深了,他道:“到时候白天你就授课,夜里我们就住在瑶台仙境,这样你门内的弟子也不会吵到你,若你累了,我就帮你授课,你看可好?”   他是不打算开山立派的,陪着岁云暮刚好。   “好。”岁云暮笑着应声,仿佛真的已经看到了那一副光景,仿佛他此时就在与弟子们授课。   如此宁静,竟是有些眷恋,若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他看着醉须君,轻抚他的双眸,想要记住他的所有。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突然不说话了,疑惑地出声。   岁云暮摇头,抚摸他双眸的手缓缓落下抚上他的脸颊,最后又抚上他的颈项,感受着他身上渡过来的热气。   又过了片刻,他才道:“君和,我想要你。”   想要他,真的想要他。   “恩?”醉须君疑惑地应了一声,随后就看到岁云暮脱了衣裳,白净的身躯映入眼帘,上边还裹着不少的纱布。   本来就只穿了一件里衣,所以没一会儿就都脱了,顺着被褥掉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他哪里不知道岁云暮的意思,只是岁云暮如今还不能做那些,只能想办法用其他的帮他。   岁云暮并不满足,眼眸含情哑着声道:“不会有事的,君和,你要我一回好不好?”   “乖点好吗?”醉须君无奈出声,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也没去理会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毁了,只让他能更顺应些。   可能是两人依偎地实在是太贴近,岁云暮又被醉须君安抚的晃了神,没一会儿他就乱了心。   哭声随之而来,伴随着阵阵清音回荡在屋里。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才躺到被褥中,岁云暮疲惫的攀着醉须君的肩膀,乖顺地与他亲昵。   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眼泪不断落下打湿了软枕,面上都是疲惫。   醉须君看的心疼,拿了锦帕擦拭他身上残留的痕迹,然后抱着他睡觉。   似是察觉到他,岁云暮挪着身子就往他怀里靠,双手顺势搂上他的背脊,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然后才轻喃了一声。   “君和......”   这一声极浅,浅的有些听不到。   但因为醉须君就在旁边,所以很自然的就听到了,很喜欢他的依赖。   低头在他的眼尾处轻轻一吻,他才轻声应岁云暮,随后道:“我在这里,睡吧,明日若是不下雨就陪你去游湖。”   “恩。”岁云暮迷糊地应了一声。   醉须君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很快就跟着一块儿睡着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晨起,他才被外边传来的敲门声给吵醒。   捂住岁云暮的耳朵转头看了一眼殿门,道:“在外边等我。”话落回头去看怀中的人。   可能是夜里这两天折腾的厉害,且身上的伤也没好全,岁云暮这会儿睡得很沉。   唇有些肿,他低头去吻。   岁云暮也在下意识间启口,搂上他的脖子。   醉须君原是打算偷一个吻就起来,谁曾想岁云暮竟然会顺从他,而且还是下意识的顺从。   心里边儿甜腻腻的,他才小心翼翼地加深了这个吻。   在感觉到岁云暮皱起眉不舒服的开始呢喃他才收回,然后轻轻在他的面庞上添了一个吻,他才道:“我马上回来。”话落将人放回到被褥中,重新捻了被子他拿过衣裳穿戴去了门口。   推开门,外边还在下雨,不过比较昨日来,雨小了很多。   门外站着一名小童,醉须君关上门免得吵醒了岁云暮,然后他才道:“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间还早,匆匆忙忙过来,定然是出了事。   “主人,白主事来了。”小童出声。   醉须君疑惑地看向小童,不知这个时间白江陵怎么过来了。   抬头看了看天,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看向小童,道:“守着里面那位,再准备一下早膳和药,还有别让阿九和小五过来吵他,可记得?”   小童乖乖地点头,看着他离开然后又坐去门口,打了个哈切还有些困。   道门送消息来的实在是太早,天都还没亮。   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他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屋里凉意重,燃了一夜的宁神香这会儿已经灭了,只余下些许残香。   岁云暮也在这阵残香中醒来,身子疲乏连动一下都觉得有些累,他下意识往醉须君怀里挪。   但伸手时却只摸到一片冰冷,他迷糊地睁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醉须君。   他半起身撑着床面看向周围,青丝散落同那被褥融为一体,看了看他才出声唤他,“君和?”   只是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人。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坐起身,有些累。   在床上坐了片刻他才下床,拿过摆在旁边的衣服穿上,先去了浴池。   见人不在他才去了门口,打开门的瞬间一道身影滚了进来。   他低下头,见是个小童,可能是摔疼了,一个劲揉脑袋,他道:“可还好?”   小童本来是想打个盹,谁曾想刚闭上眼门就开了,一时不差摔进去了。   听到岁云暮的声音,他快速抬头,看到岁云暮在自己边上,摇摇头表示没事,然后站起身乖乖行礼。   岁云暮看了看又去看外边,雨又大起来了,寒气翻涌而来。   他就套了件外衫,站着有些冷。   低头又去看小童,他道:“你家主人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白主事来了,主人去见白主事了。”小童乖乖地出声,随后又道:“主人让瑶儿备了早膳,先者可要用膳?”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疑惑白江陵怎么现在过来了,连天都还没亮,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看着雨幕,直到小童询问的声音传来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小童,然后道:“暂时不用,晚些再唤你。”说着起转身取伞入了雨幕中。   醉须君穿过院子往前厅走,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看雨的白江陵,穿着一身青衣。   瞧着那儿的人,他没有停留快步走了过去。   白江陵也瞧见了他,在他到了边上后,他道:“这是刚起?”   “恩。”醉须君点头,随后道:“这么早过来找我,是遇上什么事了?”说着往厅内走,还让小童备了茶。   没一会儿小童就来上茶,倒了茶后小童才离开。   醉须君喝茶去了去身上的寒气,抬头再次去看白江陵,道:“过来匆忙,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我过来是有事告诉你,十方长老醒了。”白江陵摆摆手然后开口提了他过来的事。   醉须君听着此话想到昨日听到的,人昏迷了许久,然后道:“可还好?”   “问题不大,除了十方长老外,其他几个长老都还在昏迷中,玄鹤长老伤的最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白江陵出声,取了茶杯抿了一口,热气很快就驱散了寒气。   他放下茶杯又去看醉须君,道:“我有件事想问你,本来是打算等晚些再来找你,但情况比较突然所以就直接来找你了,你赶去陵安城的时候除了鬼道的先者还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何意?”醉须君不解的出声,但脑海中却是想到了那个想要杀岁云暮的人。   穿着紫袍,戴着面具,从未见过。   不确定白江陵想要问的是不是这个人,他道:“当时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他想要杀微云,我和他过了几招,实力还可以。”   但也仅限于此了,若不是柳清随突然出现,他想他那时已经将人杀了。   “是不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白江陵出声。   醉须君听到这也知道和自己提的是同一个人,他不觉得白江陵会突然提起来,应该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而且和十方长老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道:“十方长老说了什么吗?”   “恩。”白江陵点头,随后道:“长老说那个人很像一个人,长老怀疑两个人是同一人。”   醉须君并未听明白他的话,出声道:“何人?”   “你那时候已经闭关应该是没见过这个人,但是你应该认得,是昆仑的。”白江陵知道这么说醉须君可能还没办法联系起来,毕竟醉须君很少理会其他的事,而且他闭关千年,很多事都不知道。   于是,他又接了一句,“不尘山无上真人师承昆仑。”   “你的意思是,昆仑出了叛徒?”醉须君诧异地出声,按照白江陵此时的意思以及当时的情况,那人杀了不少道门弟子尤其还想杀岁云暮。   出自昆仑,成了鬼道的走狗,也就是说昆仑出了叛徒。   但很快他却又回过神,昆仑的弟子并不多,开山立派的只有不尘山,其余的弟子只是游历。   而这些人都已经死了,死在鬼道的手中,如今昆仑一脉还活着的就只有岁云暮了。   可白江陵又说那个人是昆仑的,难不成是人没死反而投靠了鬼道。   想到这里,他道:“所以你现在是怀疑昆仑一脉除了微云外还有活人,并且那个活人成了鬼道的走狗,你怀疑的人是谁?”   “诸岱。”白江陵出声,眉宇紧皱,随后又道:“忘山关时他也去了,和无上真人一样都失踪了,如果十方长老没有看错,诸岱可能没有失踪而是投靠了鬼道,甚至可能更早。”   一句更早听得醉须君按着桌面的手微微收紧,眼底布满寒霜。   若按照白江陵的意思,忘山关的陷阱可能和诸岱有关,不尘山死绝可能就是他的手笔。   但为什么,无上真人和诸岱师出同门,他杀无上真人杀整个不尘山,那不就是杀他昆仑一脉。   猛然,他又想到道门那几位始终不肯松口这件事,是不是他们有所察觉,察觉出道门出了一个叛徒,而且这个叛徒还师承昆仑,并且他还以一举之力废了整个不尘山。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会动摇整个道门,甚至连儒门佛门也会动摇。   谁能想到,道门核心竟然出了叛徒。   突然他又想到之前岁云暮提过的,说是他几回做梦都梦到一个穿紫袍的道者,不尘山宗卷有记载,梅丹青书卷中也有记录,难不成是同一个人。   更或者梅丹青的死也是他一手促成,是不是梅丹青看到了什么或者是知道了什么。   他记得梅丹青的双目被挖,也许真是这样。   只觉浑身都涌上来寒意,他快速看向白江陵,道:“这件事可有告诉其他人?”   “暂时还没有,醒来的人也就十方长老。”白江陵摇头,然后又道:“你觉得是诸岱的可能性有多少?”   醉须君摇头,“不确定,但是我记得之前微云说过他几次三番梦到一个穿紫衣的道者,按诸岱的实力境界,紫袍他确实是够资格,而且那时候昆仑的人几乎都已经死完了,就剩下不尘山那一脉和诸岱,所以他能穿,而且他还能不受限制的出入不尘山。”   “不尘山两次重创,腐蚀地和忘山关都有他的出现,如果十方长老没有认错,那个人就是诸岱,但是为什么?”   他不懂,就像刚刚想的,无上和诸岱都是昆仑的弟子,那不尘山的弟子也算是诸岱的弟子,他想杀梅丹青,可能是梅丹青注意到了什么,他是杀人灭口。   那其他不尘山弟子呢,总不至于人人都发现了他的问题,所以他才要除了整个不尘山。   白江陵同样不明白,为什么。   猛然,他想到一个可能,看向醉须君,道:“我想到一个可能。” 第139章   醉须君看着白江陵突然也想到了一个可能,见他点头后,他道:“你的意思是,诸岱设下陷阱动不尘山是为了向鬼道表忠心?”   这个猜测并无可能,他毕竟是道门核心人物,贸然想要投靠鬼道必定得不到鬼道的信任。   那么这时候就需要做什么来以此与鬼道表忠心取得鬼道的信任,动不尘山就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不尘山与他一同出自昆仑,连和自己师出同门的弟子都能杀,那杀其他道门的人也就更不在意了。   而除掉不尘山对鬼道来说不仅仅可以看出他的衷心,还有就是除掉了一个大的隐患,若不是岁云暮在门内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且当时他染了病,不然岁云暮也会跟着去。   不尘山活着的人其实本身就已经不多了,忘山关当时的情况又比较紧急,诸岱以他们师叔的身份在将其他留在不尘山的弟子一同带走,不尘山就成了瓮中鳖。   这就难怪了,难怪不尘山当时所有弟子除去岁云暮全部都去了忘山关,出事的时候震惊了整个道门。   但因为忘山关当时比较危急,只知道他们肯定是中了陷阱,但谁也没有往道门出了叛徒,是叛徒把他们引入陷阱中想。   还有一个没有往叛徒上想的原因就是道门的那几位将这件事压下来了,就像他前面想的,一旦爆出来就会动摇整个道门。   手上力道一收,杯子应声碎裂,茶水全数溅在桌面,连同他的衣袖上都湿了一片。   沉默片刻,他又道:“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微云,他这两天情绪不太好,若是让他知道了,怕是会出事。”   “好。”白江陵明白他的意思,以岁云暮如今的处境,一旦知道不尘山背后的真相恐怕会接受不了。   原以为中了鬼道陷阱,却没想到最后是道门内部出了叛徒,而这个叛徒还是他的师叔,这换作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之后他们又提了陵安城的事,以及几位长老的伤势。   门外雨声淅沥,岁云暮此时就站在门边,双目无神,脸色煞白许久没有动作。   听着屋里传来的谈话声,他只觉得全身好像被碾碎了一般疼的连呼吸都喘不上来,甚至有些站不稳。   转身他入了雨幕中,大雨倾盆全数往他的身上浇灌,不过片刻间,衣裳便已经湿透,发丝黏在他的面庞上。   身形消瘦脸色惨白,有些魂不守舍。   白江陵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他在陵安城看到的那个人是诸岱,是诸岱,是诸师叔。   原来,原来那时候自己看到的是诸师叔,那些梦二师兄一直都在告诉自己是诸师叔,是诸师叔,偏偏他一直都想不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诸师叔,诸师叔背叛了道门背叛了昆仑,拿他不尘山去为鬼道表忠心,杀了大师兄,大师兄是诸师叔杀的。   哈哈哈,真有意思,他不尘山是死在诸师叔的手上,哈哈哈——   喉间涌上来一阵腥甜,下一刻直接吐在地面,身体也控制不住倒在地上。   “咳咳咳——”   剧烈咳嗽传来,他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唇,鲜红的血水顺着指缝全数溢出来,落在地面同那雨水融为一体,殷红刺眼。   胃部传来一阵痉挛,下一刻干呕起来。   但因为他这两天吃的少,早上也没有吃东西,以至于他呕出来的只有清水。   腹部的绞痛也在此时涌上来,折磨的他快要疯掉。   他今日才知道自己这千年仿佛一场梦,一场自己编织的梦,原来真相一直都在眼前。   是师叔杀了大师兄,是师叔害死了师尊,害死了他不尘山的弟子。   为什么,师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无力的出声,下一刻一拳砸在地面,就像是发泄一般一拳拳打在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   想到二师兄当时前往腐蚀地前也见了诸师叔,所以二师兄的死是不是也和诸师叔有关,也是诸师叔害的。   每每只要想到二师兄被带回不尘山的模样,他便止不住的发抖,就像是被野兽撕扯后留下的残躯。   原以为是被鬼道杀的,没想到是诸师叔,是师叔。   为什么,他真的想不明白,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向鬼道表明忠心,所以才拿了他整个不尘山做献祭。   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啊!   “师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师叔!”他失声痛哭,从未想过不尘山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他想过无数,却从未想过竟然是这样。   “师叔你怎么对得起师尊,师叔!”无边的恨意涌上心头,瞳孔都泛起了血丝,质问声夹杂着哭声在雨幕中涌现。   他跪在地面,失声痛哭,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啊,为什么!   怒急攻心之下,喉间再次涌上来腥甜,随即再次吐在地面,思绪也变得浑噩。   而腹部的剧痛很快就传到心口,脖颈处爬上一条条血线,人直接扑倒在地上。   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心口,下一刻又去捂自己的脖颈,绝望与恨意迫使他惨叫出声。   嗓音沙哑,撕心裂肺。   整个人完全被大雨侵蚀,墨发在雨水中被洗涤,狼狈不已。   嘴角的鲜血已经被冲刷,脸色煞白,痛苦地蜷缩起来,清泪混合着雨水落在地面。   而他的惨叫声,原本正在与白江陵谈论陵安城的醉须君像是有所感应,下意识看向门外。   只是门外除了雨声外便再无其他,格外安静。   但心口却是有些压抑,竟是有说不上来的恐慌。   “怎么了?”白江陵见他突然停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边。   并未看到什么,他收回目光又去看醉须君。   醉须君摇摇头,这会儿他特别想见岁云暮,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在想微云估计该醒了,后续的事到时候我去道门找你,至于诸岱的事能瞒着就先瞒着,传出去恐怕会动摇道门。”   “好,那我就先回道门了。”白江陵自是明白,此事重大,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尤其是岁云暮。   没有再多说,他起身离开。   醉须君见他走了又去看了一眼桌上碎裂的茶杯,没做停留,快步往寝殿的方向去。   越是靠近寝殿,他心头的恐慌就越厉害。   终于他入了院子到主殿前,小童不在,他推开门看向里边儿。   屋里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小心进去很快就到了床边,只是原本睡在床上的人此时却不在。   “微云!”他焦急地看向四周,但是却没有看到岁云暮。   心尖的恐慌越来越厉害,快速转身准备去寻岁云暮。   可在转身时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人,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湿透,长发黏在身上,脸色煞白,正是岁云暮。   看着他浑身湿漉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快步走了过去。   伸手轻抚岁云暮的面庞,他道:“这是去了哪里,怎么湿成这样。”边说边去查看他的身体。   也是这时,他看到岁云暮的脖颈上有一条条鲜红的红线,此时已经蔓延到了他的下颌处。   心头一惊,当即便知他是怎么了,是引魔种发作了。   不再去想其他的,他匆忙取了血丹给岁云暮喂下,然后抱起他去了床上。   连衣裳都来不及脱,放在床榻上后他拿了残玉含到岁云暮的口中,紧接着又取出装了鬼人血的瓶子,将里头的鲜血都倒入岁云暮的口中。   自从岁云暮需要鬼人的血才能压制引魔种开始,他杀了不少的鬼人备了不少的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没一会儿,这一小瓶的血就已经完全倒完。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的将他搂到怀中抱着,“不疼不疼,没事了,吃了药就不疼了,没事没事,我在。”边说边轻抚他的后背。   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身体冰冷的可怕。   担心他会受凉,忙又去脱他的衣裳,搂着他坐在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衣裳将他牢牢裹紧。   捂着他的手搓了搓然后才又捧住他的脸颊,亲吻落在他惨白的唇上,“乖,没事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只是无论他说什么,岁云暮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呆滞地坐在他的怀中,双目无神。   这让他有些担心,虽然知道受引魔种的影响岁云暮的状况一直都不怎么好,但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还是第一次。   抱紧他让他完全依偎在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   岁云暮茫然地看着前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浑浑噩噩地神智都有些不清。   心中的疼痛连引魔种的痛都压不下,为什么。   “为什么......”   他轻声呢喃,清泪落在醉须君的衣裳上,很快就晕开了一片。   醉须君听到了他的呢喃,但没有听清,抬头又抚上他的脸庞,看到他脸上还有残留的雨水。   伸手一一抹去,他才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微云微云?”   一连唤了几声,岁云暮终于是有了反应,但整个人仍然是呆滞的厉害,茫然地看向他。   也在这时,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一声声似乎是要将他的头撕开,疼的厉害。   “岁微云,岁微云......”   岁云暮快速低头,喉间涌上来一阵剧痛,下一刻他再次干呕起来。   他撇过头,原本含在口中的残玉跟着吐出来,掉在地上传来一声脆响。   紧接着刚刚喝下去的脓血有不少都呕了出来,地面很快就见一滩鲜血。   一直等到片刻后他才止住呕吐,虚脱的靠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看的心疼,可却做不了什么,抱着他喂他喝水,希望能减轻点痛苦。   岁云暮在喝了一杯水后终于是好了点,但情绪却一直不高。   “可好点?”醉须君看他安静下来小声询问。   只是没有得来什么回应,低头看了一眼,见岁云暮半阖着眼有些疲惫,于是又道:“要不要睡会儿?”   在看到岁云暮闭上眼后,他拿过锦帕为他擦拭,然后才抱着他躺回到被褥中。   轻抚他的后背,下颌靠在他的发顶。   岁云暮趴在醉须君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裳,整个人都在发抖。   身体的疲惫也越来越厉害,思绪很快就断了。   沉沉的呼吸声传来,醉须君听着他的呼吸愈发的心疼,又想到白江陵今日的话。   没想到,不尘山背后的原因竟是如此的残忍。   他不敢想象岁云暮知道后会怎么样,甚至他都怕岁云暮刚刚出去是不是听到了。   将人放入被褥里,他准备去问问岁云暮刚刚出去是去哪里了。   只是他刚起身便感觉到衣裳一沉,低头看去就看到岁云暮攥着自己的衣裳,只要他一动,攥着衣裳的力道就会跟着收紧。   以为是醒了,抬头看去却只看到岁云暮惨白的面庞,人没有醒睡得很沉。   看着这,他心疼的伸手抚上他的面庞,没再离开而是靠在他的额间,轻声安抚,“我不走,不走了。”   许是安抚到了,岁云暮攥着他衣裳的动作收了一些,但仍然是没有松开。   醉须君握住他的手低眸吻了吻,这才搂着他躺回去。   并没有睡,只是一直守着他。   看着他睡得极其不舒适,眉宇一直紧皱着,心疼得叹了一声气。   伸手缓缓抚上他的面庞,将上边散落的发丝捋到一边,随后又抚上他的眉眼,动作轻柔,深怕吵醒他。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声音,他知道应该是穆云烟过来了。   看着岁云暮攥着自己衣裳的手,知道只要自己一动人就会跟着动,说不定还会吵醒他。   并不想吵醒他,将人又搂了搂,他才转头看向门边,轻声道:“进来吧。”   话落,门被推开,一名小童走了进来,边上还跟着穆云烟。   小童的手上端着药,是刚熬好的,还有热气升起来。   走到床边,小童将药放下准备离开。   醉须君喊住他,道:“微云起来后去了何处,可知道?”   小童下意识去看了一眼岁云暮,只是因为醉须君抱得紧,所以他也看不到什么。   收回目光后,他才去想岁云暮走之前的模样,道:“先者说是去找主人了,瑶儿原是要跟着先者,但是先者让瑶儿先去备早膳,具体去了何处瑶儿并没有看到。”   没有隐瞒,将早上的事一一告知。   醉须君听了心下一沉,已然有了确定,看来他和白江陵的话岁云暮是听到了。   但也不确定,也许等岁云暮醒了能试探一番。   若可以,他不想岁云暮知道,不尘山的事已然折磨了他千年,若再让他知道这件事背后动手的是他的师叔,恐怕会因为接受不了而出事。   眉宇紧皱,许久未作声。   小童没有留,转身出去还将门给带上。   站在旁边的穆云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并不知其中的意思,且看醉须君的模样并不打算多提,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在小童离开后她看向完全依偎在醉须君怀中的人,看不到什么,她道:“前辈,先者这几日引魔种可有发作?”   醉须君收起思绪转头看向穆云烟,道:“发作过几次,刚刚又发作了,麻烦仙子了。”说着将岁云暮从被褥中抱了出来,搂着他坐在自己的怀中。   “师尊给的血丹还有吗?”穆云烟听到这几天发作了几次,并且刚刚又发作了有些无奈。   她回去后也在找关于引魔种的记载,但并没有找到,如今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师尊那儿。   但这个希望非常渺茫,因为以岁云暮体内引魔种成长的情况,几乎已经和岁云暮的内丹融到一起了,很难将其毁去,除非岁云暮自身将其融了。   可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把脉探了探,引魔种比较前段时间探的又成长了不少,但速度却慢了很多,应该是两人没有双修且岁云暮体内的修为大致都已经封住,所以引魔种的没办法再继续吞噬成长。   但也仅仅是成长慢了并不是没有成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引魔种没有除掉,岁云暮还是可能会死。   她收回手又去查看岁云暮身上的伤,纱布解开看到他的伤口还是有些厉害,但已经开始愈合,就是看着可怕了一点。   “如何?”醉须君抬眸去看她,眼底都是担忧。   穆云烟收了手,她道:“先者身上的伤大部分都已经在愈合,再吃几贴药就行,眼睛也不需要再继续敷药,但要注意休息。”   “引魔种如何了,可有再继续成长?”醉须君如今最担心的还是引魔种,在主脉的压制下引魔种都会出现发作,一旦主脉没了,他不敢想象。   穆云烟看向岁云暮,随后才点头道:“还在成长,不过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只要不再继续给它提供养分先者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这几天我会联系师尊,看看有没有消息。”   眼下所有的希望都只有在南山仙翁那儿了,若南山仙翁都没有办法,那这引魔种除了挖他的内丹外就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醉须君听着她的话也明白了意思,只要引魔种不再像之前那样发疯成长那岁云暮活着的时间也会越长,只要能等到南山仙翁找到办法。   可若是找不到,那就只有挖岁云暮的内丹这条路了。   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看着他惨白的脸庞心尖刺痛,抬头他又去看穆云烟,道:“若挖内丹,引魔种真的能除掉?”   “不确定。”穆云烟摇头。   他们对引魔种的了解太少,现在只是能确定引魔种已经和岁云暮的内丹相融合,挖内丹确实是一个办法,但究竟能不能在挖掉内丹后将引魔种一起除去却不能完全确定。   醉须君皱紧眉头,随后道:“好,我明白了,今日麻烦仙子了。”   “前辈严重,那晚辈就先离开了。”穆云烟在道门还有不少事,此行过来也只是例行来查看岁云暮的伤势,现在没有太大的问题她便准备回道门去。   醉须君点头,但很快他又想到岁云暮前段时间突然发疯,那时是猜测和引魔种有关系。   现在穆云烟在这里,正好问一下。   在穆云烟离开前,他道:“仙子,我还有一件事,微云前几天突然情绪失控似乎还想伤害自己,但是醒来他就忘了,是否和引魔种有一定的关系?”   “情绪失控?”穆云烟疑惑地应声,见醉须君点头她不由得回想了前不久从南山仙翁手上得到的书籍,里边儿就记载了引魔种。   草草几句话,但还是有讲解引魔种的一些情况,似乎是提到过引魔种在成熟后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被寄生的人,尤其岁云暮的身体是仙体,可仙体里面混进来一个魔物,并且还被魔物压制,肯定会影响到。   她点头,“书籍上是有提到过,如果再出现情况,可以试着用血丹去压制。”   情绪的失控是因为引魔种作乱,虽不是发作但也是魔气溢出来扰乱他的情绪,血丹和鬼人血可以压制引魔种的发作,那也能压制被扰乱的情绪。   就是随着引魔种的成长,这些东西都可能慢慢失效,所以还是要尽快找到处理的办法。   醉须君点头,“多谢仙子。”   “不用。”穆云烟摇了摇头,没有多留转身离开。   很快屋里就又静了下来,只有屋外传来的淅沥雨声。   醉须君收回目光看向岁云暮,见他的眉头紧拧睡得很不踏实,伸手将其抚平然后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感受着他身上渡过来的气息,他才轻喃出声,“微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不会,绝对不会。”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引魔种无解那就挖岁云暮的内丹,再寻至宝以此来代替内丹,可若岁云暮因为挖内丹出事他也绝不会独活。   紧紧抱着他,好似这样怀中人就不会离开自己。   而他的心思岁云暮并不知,此时他已经陷入噩梦之中。   他又梦到了忘山关,梦到大师兄被剥皮剔肉的一幕,满地的鲜血看得人心惊。   无论他如何杀那些鬼兵,那些鬼兵都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刀刀割曲清河的肉。   看着地上的那些肉,还看到肉堆上的两颗眼珠子,胃部绞痛开始干呕。   身体发抖,他无能为力,而做下这些的是他的师叔,是他们敬重的师叔。   他还记得师叔常常来寻师尊,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带人境的吃食,还会教他们上课。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他们敬重的师叔,却是将他们推入烈狱的始作俑者,他杀了大师兄他杀了师尊,他害死了整个不尘山。   看到从大师兄身上流下来的鲜血,他撕心呐喊,想要那些人停下来,可没办法,没有办法。   耳边轰鸣传来魔音,一遍遍唤着他岁微云的名字,喊着杀了他。   杀谁,要杀谁。   对,杀了师叔,杀了诸师叔,师叔背叛了道门,背叛了昆仑,背叛了不尘山。   杀了他,杀了他!   他捡起地上的断剑颤微着身体往眼前的身影扑去,发疯般往诸岱的身上砍,双眸泛红布满恨意,要将他杀了,要将他碎尸万段。   “去死!去死!去死!”他撕心呐喊,一声声疯癫至极。   醉须君在他浑身发抖的刹那间就醒了,然后就看到他在自己的怀中不断挣扎,嘴里还一直念着去死。   知道他是和上次一样又做梦了,伸手捧住他的脸庞出声唤他,担忧不已。   只是他喊了许久岁云暮都没有醒,反倒是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下一刻猛然推开他发疯的从床上坐起来就往床下爬。   但因为人神志不清,以至于到床边后人就直接滚了下去。   醉须君见状快速将他捞回来,这才没有让他摔下去,将他牢牢抱紧避免他在因为挣扎出乱子。   可岁云暮挣扎的实在是太厉害,下一刻睁开眼,只是瞳孔中却是没有一丝神色。 第140章   醉须君见他睁开眼并且挣扎也停了,只当他是醒了,开口便要安抚。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却见岁云暮再次有了动作,刚刚还被他控制的双手猛然掐上他的脖颈,力道之大似是要将他掐死。   下意识往后一仰,同时看到岁云暮原本空洞的双眸在此时遍布血丝,里头的恨意清晰可见,就像是将他当做了什么血海仇人一般。   哪里还不知道岁云暮现在是什么情况,人根本没醒反而还更厉害了。   “去死,是你杀了我师兄,是你杀了我师兄,我要你偿命!”岁云暮死死地掐着醉须君的脖颈,下一刻抬起一手,一把匕首猛然就朝着醉须君的脖颈刺去。   醉须君见状快速握住他的手,随即一把将人掀翻压在床上,看到他拿着匕首再次袭来。   不得已,他巧劲一施迫使岁云暮因为疼痛松开了手,匕首掉在床榻上。   在一番挣扎中,匕首被被褥卷住。   醉须君将匕首扯开,避免挣扎中伤到岁云暮,同时有些无奈,上回才将他那把匕首毁掉,现在又出现一把匕首。   他知道这都是岁云暮的伴生莲所做,只觉头疼不已,岁云暮的伴生莲哪怕他现在灵气被压制都能被驱动。   用不了主武器,但其他一些副武器伴生莲都能为他办到。   除非把他的伴生莲也毁了,不然根本无法阻挡伴生莲的驱使,哪怕岁云暮现在神志不清伴生莲也能被驱使。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你偿命!”岁云暮撕心呐喊,双手挣扎着去扯醉须君的衣裳。   不过片刻间,床榻上就已经乱成一团,下一刻又见数不尽的金丝从床榻边蔓延扑向醉须君。   醉须君快速攥住扑过来的金丝,手一用力尽数毁去,这才去取血丹喂岁云暮。   但岁云暮仰着头不肯吃,还伸手想要去掐醉须君。   醉须君只能将他的双手按住,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口,然后将血丹喂到他的口中。   为避免他吐出来,快速捂住他的嘴。   岁云暮挣扎着想要将口中的血丹吐出去,可嘴被捂住根本吐不出去,想要抬手将醉须君的手掰开。   奈何双手也被牵制,身体更是被压制,毫无作用,痛苦迫使他仰起头落下泪来。   因为挣扎,墨发早已凌乱不堪,整个人更是狼狈不已。   醉须君看着他落泪心疼的不行,低头靠在他的额间,轻声安抚,“乖,吃下去就没事了,我就在这里,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说着一遍遍吻着他的双眸,试图能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   血丹也在这番挣扎中终于被咽下,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极其不适。   岁云暮难受的全身颤抖起来,下一刻更是开始咳嗽,身体虚弱瘫软在醉须君的怀中,眼眸中的清泪全数落下。   醉须君见状收了手,看着岁云暮整个人蜷缩起来咳嗽,抱着他轻轻拍抚他的背为他顺气。   又过了一会儿,咳嗽声才渐渐散去,岁云暮疲惫的蜷缩在被褥间,半阖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醉须君看着他安静下来,但不确定他是否完全恢复以至于仍然是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中,等到他传来极浅的呼吸声才确定人是睡着了。   心疼地看着毫无防备睡在自己怀中的人,因为刚刚的挣扎,他的面上都是汗渍,衣服也早已经乱成一团,白皙纤细的身形映入眼帘。   微微低身靠近他的肩头,在上边轻轻一吻,他道:“睡吧,不会有事的。”说完抱着他又躺了回去。   并没有睡,一直陪着他。   脖颈上有些疼,知道岁云暮当时神志不清是用足了劲,哪怕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将人控住,但应该还是留下了损伤。   倒也并不严重,所以他暂时没有去理会。   比较起岁云暮来,他自然是更担心岁云暮,不过就是些皮肉伤罢了。   陪着岁云暮一整天,等入夜的时候他才睡下。   屋里安静,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到夜里的时候终于是停了,外边传来了鸟鸣声。   岁云暮也在这阵鸟鸣声中睁开眼,眼尾处一滴泪顺着滑落,染湿了软枕。   他看着已经陷入黑暗的屋顶,久久无法回神。   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吸声,他转过头看去,就看到醉须君睡在自己的身侧,与他亲昵相拥着,他能闻到醉须君身上渡过来的淡香。   注目片刻他才低头看向醉须君的脖颈,夜色下他看不到什么,但却能感觉到,那儿应该有一道很深的红痕,是他掐的。   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常做梦,有时候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有时候却记得三三两两,但都没有像今日那般记得这么清楚。   他看到大师兄被杀,他什么都做不了,这种崩溃下他伤了醉须君。   想到上回醉须君脖子上的咬痕,很深,都咬出血了。   他知道应该是自己咬的,但一直以为是自己做梦或者是其他的情况,可现在想来,应该是那时候自己就已经有过发疯的状况。   而那时候他醒来却不记得了,所以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知道引魔种一点点消耗他的身体,但不知道引魔种还会影响他的精神。   几次发疯他都伤了醉须君,他不知道下一次发病会怎么样,会不会失误杀了醉须君,他不知道。   轻抚着他的脖颈,随后才蜷缩着入了他的怀,轻声唤他。   醉须君睡得并不沉,在他唤自己时就醒了,感觉到他往自己的怀中依偎伸手又将他抱紧了些,然后才低头去吻他的眼尾,道:“醒了,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说着拂过他的面庞,将上边的发丝捋到一边去看他的面庞。   仍然是有些苍白,但比较前头要好了点。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缩在他的颈窝处,等到醉须君的询问声再次传来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眼眸含泪,很是憔悴。   醉须君见状伸手抹去他眼尾处的清泪,看着他如此憔悴的模样,轻哄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岁云暮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同时又伸手楼上他的脖颈亲吻着他的下颌,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自己已经等不了多久了,必须在引魔种彻底占据他这具身体前杀了诸岱,不然他不知道到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会发疯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可能比这个更严重。   而每一次发作他都会伤到醉须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舍不得醉须君,真的舍不得。   醉须君察觉出他的情绪不高,可能是和先前那一番折腾有关系。   没有去提,只是抱着他安抚,随后又道:“莲子羹想吃吗?我让他们做来,好吗?”   也许吃点东西,他的情绪会好点,不想他难受。   “恩。”岁云暮点头但仍然是没有从他的怀中离开,亲吻落在他的喉结上,最后吻上他受伤的位置。   醉须君当即察觉到了,捧住他的面孔低眸去看他,看着他的双眸想要从其中看出些什么。   但除了疲惫并没有看出其他的,只能试探询问,“微云今日可做梦了?”   岁云暮听出了他的试探,也知道他的意思,是想探自己是不是记得先前发作的事。   眼眸间染上了一抹忧色,他看向醉须君,道:“我梦到我伤了你。”   醉须君听着此话一时间也看不出岁云暮到底是真的记得还是真的只是当做一场梦,若只是当做一场梦也好,他并不想岁云暮有太多的负担。   沉默片刻,他贴上岁云暮的额间,轻应一声,“只是一场梦而已,别担心,只是一场梦。”   “恩。”岁云暮点头,只是眼底的忧色却越发的深,许久没有散去。   他搂着醉须君的脖颈微微仰头,唇贴上了他,轻声道:“君和,我想要。”   脑海中都是梦中的场景,不愿去想那些,此时他只想和醉须君在一起,只愿想和他在一起的事。   学着醉须君以往与他的缠绵,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醉须君看着他如此也知道他情绪不好,没有拒绝他而是顺着与他一同沦陷。   看着他落泪,心疼的亲吻他的眉眼。   被褥顺着床面滑落在地,上边还有残留的痕迹。   岁云暮仰着头无声落泪,双目无神地看着纱幔,疲惫席卷心头可他却不愿停歇,因为只要停下他就会再次想到梦中的一切,想到他不尘山是毁在自己人的手中。   想到那个被他们唤作师叔的人,想到他杀了师尊,想到他将大师兄剔骨。   可是怎么办,根本就忘不掉,眼前都是这些,都是血,都是师兄师姐们的血。   眼泪不断地落下来,软枕早已被打湿。   醉须君靠在他的面庞边,轻轻拂去他落下的眼泪,哄着道:“是不是不舒服?”   “君和。”岁云暮哭着摇头,同时把他抱得更紧了,闭上眼眸出声唤他。   醉须君应了,但岁云暮却没有说其他只是喊他的名字,他也就没有出声。   差不多两回后,他抱起岁云暮去沐浴。   清洗了一番他们回了寝殿用膳,只让厨房做了莲子羹,一口口喂着岁云暮。   岁云暮乖顺地坐在他的怀中,一手抚上他的腰间,顺着他的衣裳往里边儿探,抬眸道:“君和,可要帮你?”   “我没事。”醉须君摇摇头,取了锦帕擦拭他唇角残留的水渍,然后道:“要出去走会儿吗?”   这会儿已经快入夜半,外边的雨早已经停了,出去走会儿也不是不可以。   岁云暮兴致并不高,但想到他留在醉须君身边的时间不多了,也许以后都没机会陪他一块儿散步,于是点头应了。   在吃完莲子羹后,醉须君就抱着岁云暮出门。   屋外凉风袭来,驱散了他们身上的热气。   为避免着凉,醉须君又在岁云暮身上裹了一件外衫,抱着他下台阶往院子中。   “去外边走走吧。”岁云暮看着眼前笼罩在月光之下的桃林出声,院子里的桃花早已经谢了,所以没什么可看的。   且他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院中的景象早已熟悉。   醉须君点头,抱着他往别院外走去。   整个瑶台仙境的桃树花木都已经枯萎,顺着月光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枝干。   上了仙桥,醉须君抱着岁云暮往山顶走。   岁云暮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目光在四周流连,似乎是想要将这里的一切都记住。   又顺着小道往山顶看去,他还没去过山顶,之前和醉须君散步也只是在山间走动。   看着那山巅,他抬头去看醉须君,伸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在看到醉须君疑惑低头,他道:“我想下来走会儿。”   “好。”醉须君点头,去了前头一处较为干净的平台,小心将人从怀中放下。   同时又揽着搂上他的腰间,亲昵地在他的额间落了个吻,轻声道:“若是累了就告诉我,好吗?”   “恩。”岁云暮应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可能是因为出来走动,心情好了一点,他道:“君和以后也会这样抱着我走吗?”   “自然。”醉须君恨不得把岁云暮揣到自己的兜里,这样无论他去哪里都能带着岁云暮,别人也看不到岁云暮,只有他能看到。   看着岁云暮的情绪好了点,他才又亲昵地贴上他的面庞,指尖顺势抚上他的发丝。   如丝绸般的发丝在他的指尖缓缓滑过,带着一缕淡香。   从衣袖间取了一根发带,这才为他将披散的头发都束起来。   也未佩戴其他,只是简单做了个束发。   连日来的憔悴也因为这一刻终于是有了精神,眉眼间染满笑意,惹人心动。   醉须君看着他对自己笑心尖都是情意,掌心抚上他的面庞去吻他,有些不舍得离开。   不过想到岁云暮好不容易有点精神出来走动,别因为自己又走不了了。   所以他很快就收了吻,指腹轻轻擦去他唇上的水渍,这才道:“去山顶走走,那儿有棵万年桃树,应该已经结果了,我们去瞧瞧。”   因为瑶台仙境的主脉如今在岁云暮的身上,整个境内的花木几乎都已经枯萎,但还是有一些并没有枯萎,它们与瑶台仙境共存,只要瑶台仙境还有一丝灵气这些都不会枯萎。   但主脉离开的越久,瑶台仙境内的灵气就会越稀薄,迟早有一天这些也都会消失。   他并不在意这些,没了就没了,只要岁云暮好好的就行。   岁云暮并不知这些,只听到山顶还有桃树应声点头,“好。”   两人朝着山顶走去,月光就洒在小道上,一颗颗如星光般璀璨的水珠挂在枝头,晚风徐徐很是宁静。   又往上走了一会儿地面变得泥泞,脚下枯枝落叶掉了一地。   岁云暮伸手捻过桃枝上即将掉下来的水珠,看着水珠到了他的指尖,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   转头他就将水珠抹到了醉须君的唇边,眼眸含笑,“脏了。”   这话刚说完,他就看到醉须君抬手将他的手给拢到了掌心,随即指尖上传来了疼意,看到醉须君已经将他的手指给含到口中。   啃咬厮磨下,传来了细微的酥麻。   又过片刻,醉须君才松开,道:“你也脏了。”说完取出锦帕将他的手擦干净,小心翼翼动作格外轻柔,就像是会害怕他会碎裂一般。   岁云暮见此并未作声,只浅浅笑了起来。   原本一直盘旋在他心头的郁气在这一刻都消散,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他和醉须君两人。   醉须君抬头时就看到岁云暮这么看着自己,脸色还是有些白,不过已经好点了。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面庞,道:“怎么了,可是累了?”   岁云暮摇头,微微倾身仰头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他才道:“走吧,再拖下去就要天亮了。”   这会儿都已经夜半,再继续磨蹭下去,天可不就要亮了。   醉须君点头,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才往前去。   山顶离他们有些距离,走了有好一会儿他们才到,就看到山峰之巅的位置有一棵巨大的桃树,枝叶繁茂,颗颗桃子鲜嫩多汁。   树下还坐着个小童,正闭眸呼呼大睡。   不过在察觉到他们出现的瞬间小童就醒了,揉着眼角看去,见是醉须君忙从树下起来乖乖地迎上去。   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他才在醉须君的示意下离开。   岁云暮看着离开的小童转头去看醉须君,他道:“他怎得在这儿睡?”   这些小童并不是修炼者,是醉须君取桃木幻化而成的童子,生活习惯与他们并无差别。   夜深露重,怎得就在这儿睡着了。   醉须君牵着他的手去了桃树下,边走边出声解释,“他是在守这些桃子,眼下已经到了成熟期随时都会掉落,若沾染了凡尘气这些桃子的效用也就没有那么的显著了,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些,我让他们存起来,等你好了再吃,好吗?”   本来他给岁云暮就准备了不少,他离境界突破就差一个契机了,想着用这些桃子替代契机应该是能帮助他顺利突破。   可现在岁云暮的情况并不允许他食用这些,也就只能储存起来等他身体好了再食用。   岁云暮仰头看着眼前的桃子,枝干上一颗颗果实硕大,月色在上边渡上了银光。   这棵果树能很清晰的探到上边蕴含的浓郁仙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要不要上去坐会儿?”醉须君见他一直看着那些桃子似乎是对这些桃子非常感兴趣,在看到他点头后拦腰抱起他纵身一跃踏枝叶很快就到了桃树的顶端。   寻了个较为安全的位置他就坐下,至于岁云暮则坐在自己的怀中,护着他避免他摔下去。   从他们这个方向能很清晰看到高挂于空的圆月,银光萧条如银绸,整片天地都笼罩在银绸之中。   岁云暮难得这般安静地赏月,并且还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   转头去看醉须君,他道:“从不尘山出事后我就没有再如此安静地赏过月,我很喜欢。”   “那以后每晚我都陪你赏月,好吗?”醉须君说着伸手轻轻拂过他的面庞,眉眼间都是宠溺。   若是换做以前,他还真不会跑来山巅赏月。   可若是和岁云暮,他到是很愿意。   岁云暮轻笑着应声,“好,以后我们每日都来这里赏月,每日都来。”   说完他又抬头去看天际,看着那一轮圆月,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   不想死啊。   醉须君看着他不知怎得心尖有些疼,还有些不安,就像岁云暮会消失一样。   想到引魔种,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低眸靠在他的颈窝处,轻声祈求,“微云,你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很害怕,害怕岁云暮会离开他,祈求他不要离开自己。   岁云暮转过头去看他,笑着应声,“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永远都会。”   “恩。”醉须君听着他的回应终于是安心了不少,搂着他亲昵地贴着他的颈项厮磨,时不时还轻声唤他。   他用了凡人的一辈子才将岁云暮圈到自己的身边,如今也不过才短短几月,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够。   想要和岁云暮永生永世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岁云暮抬头再次看向夜空,月光淡淡,周围除了风声外便再无其他声音,很是安静。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手,月光落在他的掌心,下一刻便见清冷银绸出现,盘旋在他的掌心。   下一刻银绸消失,再出现的是一支白玉簪子,是他以月光灵气幻化的月石。   玉石冰冷,就像是从寒泉中刚取出来的般,还散发着一层薄薄冷气。   他转头去解醉须君头上的发带,看着他的一头青丝拂过自己的指尖,带着丝丝酥麻。   将发簪置于发丝间,最后又重新将发带缠上去。   簪子很干净,没有什么装饰,只刻了他醉须君的名字。   很快他就已经帮醉须君重新将头发束上,收回手看着那支簪子,他才轻笑出声,“还不错。”   “好看?”醉须君刚刚瞥到了那支簪子,但并未完全看清,只听着他说不错便出声询问。   岁云暮点头,“好看,上边刻了你的名字,免得你弄丢了。”   “不会。”醉须君摇头,“你赠的我怎么舍得弄丢,我很喜欢。”   说到这儿,他笑了起来,眼眸间都带着一丝流光,俨然是极喜欢。   岁云暮见了也没说什么,笑着抚上他的颈项与他紧挨坐着,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轻笑道:“君和,我想吃莲子羹,你给我做好吗?” 第141章   “现在?”醉须君自然是不会拒绝岁云暮,只是这个时间太晚了,且出来的时候岁云暮刚吃过莲子羹,吃多了怕不好。   拂过他耳畔散落的发丝,他道:“明天好吗?这会儿太晚了,怕你吃了积食会难受,明日我为你做,好吗?”   “那便明日吧。”岁云暮点头应声,他倒也不是有这么想吃,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能多和醉须君有些联系。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他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多接触一点。   顺着搂上醉须君的背脊整个人都挨到了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安心地闭上眼。   身体的疲惫很快就涌了上来,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   醉须君有所察觉,轻声道:“可要回去了?”   “再坐会儿吧。”岁云暮轻喃出声,整个人都往他怀中陷,安静下来。   见此醉须君也没再吵他,只掀开自己的衣裳将他裹紧。   夜深凉意重,且刚下过雨,免得受凉。   也在这时,他又想到晨起的事,小童的意思岁云暮是去找自己了,只是他出去后却没有见到岁云暮。   他不知道岁云暮究竟有没有听到那些,不免有些担心。   沉默片刻,他试探着询问,“晨起的时候你去了何处,怎得也不带伞,都湿透了。”   岁云暮听到他的询问知道他是探自己是否听到了他和白江陵的对话,他并不打算告诉醉须君,因为一旦醉须君知道他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恐怕他很难再离开瑶台仙境。   他抬起头看向醉须君,笑着道:“我去寻你,只是路上突然不舒服便回来了。那时实在是太疼了,所以我都没有注意伞掉了,让你担忧了。”   醉须君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但也清楚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   也就没有再多询问,只说了其他的,“你若是想找我便让他们来唤我就行,万不可自己这么冒失出来,可好?”   早晨岁云暮的模样实在是吓坏他了,心疼的不行。   “好。”岁云暮应声,低眸又靠回他的怀中,没有再出声。   周围静了下来,只余下风声传来。   醉须君看着怀中的人,下意识将他抱紧了些,抬眸去看高挂天际的清月,眼底的担忧却是如何都散不去。   又坐了许久,感觉到岁云暮已经睡着了,他才抱着岁云暮回去。   岁云暮这一觉睡得很沉,梦境不断变化,想要醒来可却如何都醒不来。   耳边的魔音也一直在出现,这回他听清了,是在唤他的名,但之后的他却又听不清楚。   看到梦境中那大片大片的血,喘不上气,甚至他还看到了师尊死时的模样,就如同大师兄那样。   明明他从未见过,可梦中却极其真实,真实的仿佛他看到了。   除去这些,他又看到了那个红衣身影,他不确定那个身影是不是诸岱,因为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只能看出那个人的身形和诸岱很相似。   不仅仅如此,他还看到红衣上串着许多的珠子,一颗颗在碰撞下传来刺耳的声音,就如同耳边的魔音那般折磨他。   终于在心口剧痛下他快速睁开眼,呼吸急促,许久都没有回神。   他怔然地看着屋顶,看着上边垂落的银纱,随着清风缓缓飘动。   耳边的魔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轰鸣声,直等了有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清醒过来,耳边的轰鸣声也跟着消失了,能听到屋外传来的雀鸣声。   看着屋顶片刻他转头看向身侧,随后又看向四周,见不远处的香炉内正有渺渺青烟升起。   宁神香的气息拂去了他心头的疼意,他撑着疲惫的身躯从床榻上坐起,知道自己这是回寝殿了。   转头又去看床侧,见醉须君并不在自己的身边,知道他应该是出去了。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等到思绪都缓过来后他才下床去了前头的书柜边。   柜子上放了不少的书籍,底下还有几个小的柜子。   看着这,他伸手打开柜子从里边儿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很普通,表面雕刻着祥云。   他拿着盒子许久然后才将盒子打开,里边儿只放了一颗血色的珠子。   也是在看到珠子的一瞬间,耳边的魔音再次传来,心口也随即涌上来一阵剧痛。   ‘岁微云杀了他,岁微云杀了他......\'   他听到魔音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至于其他的他听不清,知道和引魔种有关系。   从前两日开始他就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几次查看周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直到昨日他想起来自己差点杀了醉须君才反应过来这个魔音并不是其他什么东西,应该就是和引魔种有关系,毕竟这魔音醉须君听不到。   而那时候他因为梦境情绪早已崩溃,魔音又一直在他耳边盘旋,完全失控下他将醉须君当成了诸岱。   只要引魔种不除魔音就无法消失,迟早他会真的伤到醉须君。   有些站不稳,双手下意识扶在柜子上,一直等到片刻后他才压下心口涌上来的疼意,耳边的魔音也渐渐消失了,眼前也随之恢复了清明。   他喘着气站在柜子边,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彻底缓和下来,低头再次去看手上的盒子,紧接着还将盒子中的红色珠子拿了出来。   珠子很普通,除了中间的珠孔,知道与它相同的珠子应该还有不少,而且都是串连在一起的。   这是他上回从拂尘上发现的那颗红色珠子,从他第一次在陵安城遇到诸岱开始他就将这颗珠子从拂尘上取下放在盒子中。   当时他从诸岱口中知道大师兄是被他杀得,从那时候他就开始怀疑拂尘上的这颗红珠子来历。   珠子并不是不尘山的,如果是师尊持有,不该出现在拂尘上。   拂尘认主,除了师尊外无人能碰,如今师尊死了,拂尘无主且他是不尘山的弟子,所以才能施展,才能看到这颗珠子。   师尊也不可能将一个无用的东西收在拂尘中,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故意放在拂尘上,从害他们的人身上取下来的。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道红衣身影,他想这颗珠子应该就是从那个人身上取下来的,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诸岱。   既然他要表忠心,那杀不尘山的人就不会让别人动手,只可能就是他一个人策划了所有,引不尘山去送死。   看着它的目光染满恨意,手上力道一施,似是要将其完全捏碎。   但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声音,将他的思绪全数唤回,人也清醒过来了。   他看着手中的珠子快速收回衣袖中,然后才将盒子又放回到柜子中。   同时,殿门被推开,醉须君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莲子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柜子前的岁云暮。   将莲子羹放在桌上,他朝着岁云暮的方向走去,从身后搂住他,靠在他的肩头,道:“怎么不再睡会儿,今日可有哪里不适?”边说边去解开他的衣带,想要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中转过身,同时伸手搂上他的颈项,摇了摇头,“见你不在就起来了,你这么早去做什么了?”   “你昨日不是说想吃莲子羹,我刚做了端来,要现在吃?”醉须君没再解他的衣带而是搂上他的身子,低头在他的额间轻轻一吻,低眸才又去看他。   见他脸色还是很白,眼下青晕也很重,心疼的伸手轻抚,然后抱起他去洗漱。   岁云暮乖顺地靠在他的怀中,等洗漱后才被抱着去了桌边。   桌上放着莲子羹,淡淡的热气正不断涌上来,还带着些许淡香,令人食指大动。   “好香。”岁云暮闻着飘散过来的淡香伸手去拿汤勺,吹凉了一些才去吃,香甜的气息很快就在口中蔓延。   很好吃。   他转头去喂醉须君,笑颜涟涟地道:“尝尝。”   醉须君低头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他点头,“还不错。”   “那午膳我想吃糖醋肉。”岁云暮笑着出声,见醉须君点头后他才继续去吃莲子羹。   醉须君见状低头又去解他的衣带,只穿了一件里衣所以很快就解开了,将衣裳撩到两侧查看他的伤势。   纱布都没有渗血,他又去解这些纱布。   没一会儿就都解开了,看到他身上的伤已经好转,只是看着还是比较厉害,于是又重新为他上药然后将纱布裹上。   处理完后他抚上岁云暮的腹部,揉捏下有些软绵绵的。   岁云暮也因为他的动作身体一僵转头去看他,漂亮的眼眸顿时带上了水润,看到醉须君正盯着自己的肚子,还一个劲揉。   刚吃了东西,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醉须君动作轻缓,反而缓解了,尤其是他所触碰的位置靠近丹田。   因为引魔种,发作时腹部就绞痛,疼的他恨不得自己剖开了。   所以这会儿他也不觉得难受,伸手搂上醉须君的颈项,让自己更贴近他,舒适的眼眸半阖。   醉须君见状知道这样对他的情况有好转,抱着他揉了好一会儿,直到人快睡着了他才停下。   起身准备将人抱回床上去休息,可才有动作人就又醒了,迷糊地出声唤他。   “没事,再睡会儿。”醉须君哄着他,很快就到了床边,抱着他放到被褥中,他则准备去拿药。   岁云暮见他要走,抱着他的颈项不松手,甚至还从被褥中爬出来直往他的身上挂。   双足顺势勾上他的腰间,整个人都藏在他的怀中。   而他的动作迫使醉须君低下了身,这才没有让他这么爬上来时摔下去,同时伸手托住他的身体,低头去看他,轻声道:“你先睡会儿,我去拿药。”   “君和,我想去钓鱼。”岁云暮窝在他的颈窝处,似乎是还没睡醒,声音软绵绵的。   醉须君听着他如此软绵的声音,心都跟着软了几分,哪里舍得拒绝他。   他点了点头,然后道:“我先去拿药,等喝了药我再带你去钓鱼,可好?”   “不好。”岁云暮摇头,紧抱着他不松手。   没办法,醉须君只得拿了件外衫给他裹上,这才抱着他去取药。   药在先前就已经煮好了,但担心岁云暮看到药会吃不下东西,所以就暂时没拿过来,这会儿就干脆抱着他过去了。   药房外几个小童正在打扫,里边儿还传来嬉笑打闹声,紧接着就看到阿九跑了出来,小五趴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不知道来药房做什么,匆匆忙忙跑出来,连已经到药房外的醉须君都没有看到。   吵闹声极其厉害,在跑到跟前的时候,醉须君伸手就按住了大喊大叫的阿九,眉宇紧皱,同时听到岁云暮疑惑地声音。   知道是吵到他了,他转头看去,道:“没事,你再睡会儿。”   岁云暮打了个哈欠,低头去看刚刚还吵闹现在却安静的人,就看到阿九一脸委屈的缩着脖子,整个衣领都被醉须君提着,人蜷缩着,模样可怜的不行。   而小五躲在他的后背,俨然是不敢去看醉须君。   看着阿九,他笑了笑,道:“可是病了?”   这儿是药房,阿九现在出现在这里,可能是病了。   阿九听到岁云暮同他说话,当即就伸出手想要岁云暮抱,还委屈地出声唤他,“爹爹,阿九想你。”   这两天他都想去看岁云暮,但是醉须君不让他去吵岁云暮。   自己明明就不吵,虽然小五和其他小童都陪着自己,但他还是想见爹爹。   此时终于看到爹爹了,可那个坏人也在,坏人还抱着爹爹。   于是他又幽幽地去看醉须君,但也只是一眼他就又缩回去了,脑海中又想到了醉须君一剑砍下他脑袋的一幕,害怕。   岁云暮看出了他的害怕,笑着去看醉须君,“行了,别吓他。”   醉须君听着他的话将人放到地上,道:“做什么来的?”   阿九被放到地上原是想逃,但想到爹爹还在,他好久没见爹爹了,想他。   所以他就没逃,乖乖地仰头看着岁云暮,至于醉须君的询问,他不想说。   岁云暮见状眼底地笑更深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他让醉须君放自己下来,然后低身蹲在阿九的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和地出声,“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阿九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触感眼眸都亮了,他之前看到过凡人的小孩被自己娘亲爹爹摸脑袋的一幕,很羡慕,但是他还没找到爹爹,知道爹爹肯定也会这样拍拍自己的脑袋。   此时他觉得心里边儿甜腻腻的,最喜欢爹爹了。   看着眼前的人,他欢喜地点头,然后又从自己的怀中捞出几条小蛇,乖乖地道:“爹爹,阿九想把脑袋长回去。”   岁云暮看着递过来的几条小青蛇,蛇首和蛇身被齐齐斩断,隐约间还能看到血丝。   他知道阿九是相柳有九头,先前被阿九救下的时候知道他会受伤,却不想如此厉害。   也不知他是如何忍过来的,而他会受如此重的伤皆是因为自己,他抬头去看阿九,道:“可还疼?”   “不疼。”阿九听到岁云暮担心自己的话顿时又笑了起来,虽然那时候可疼了,但他保护了爹爹,只要爹爹没事阿九就不疼。   想到这儿,他又笑了起来。   岁云暮转头去看醉须君,询问道:“他这个可有法子?”   既然阿九说想要长回去,那应该是可以的,就不知该用什么法子。   阿九听到下意识也去看醉须君,满眼都是期待。   两人这么看着醉须君,竟是让醉须君有些恍惚,当真要以为两人是父子了。   虽然阿九如今的模样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但可能是顶着岁云暮的那张脸太久,这会儿看去眉眼间还是有几分岁云暮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眼睛。   终究是心软了,尤其是他本也有打算把阿九的几个脑袋接回去,再怎么样他保护了无上真人的遗物,甚至还把无上真人给岁云暮留的东西也一起带来了。   沉默片刻,他道:“万年的桃子,吃一段时间应该有用。”   这段时间万年的桃子熟了,正好可以用到。   阿九听到有办法当即欢呼着就要往岁云暮身上扑,还想去亲他,高兴的不行。   只是他这一扑上去,什么都没碰到,直接扑了空摔在地上。   等抬头时就看到岁云暮已经被醉须君给揽到怀里了,他不高兴地看着醉须君,偏偏他还什么都做不了,委屈巴巴地坐在地上就要哭。   醉须君一见他要哭,眉宇紧皱,下一刻就要出声。   岁云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人从地上抱起,随即摊开掌心,道:“想吃糖吗?”   “糖?”阿九快要落下的眼泪因为岁云暮的动作止住了,又看到他摊开掌心低头看去,就看到岁云暮的掌心开出一朵小小金色莲花。   莲花盛开,里边儿就有一颗白色的流苏糖。   将流苏糖喂到阿九的唇边,他道:“很甜的,尝尝。”   阿九看着那颗糖,还能闻到甜丝丝的香味,张口就给吃到嘴里。   真的很甜。   顿时也不哭了,反而是想要糖吃。   原本还躲在阿九背后的小九在闻到糖香时也探出了身子,一下跳到了岁云暮的肩头,紧接着又在他的耳边嘀咕,说着他和阿九两人捣蛋的事。   岁云暮侧眸去看它,想到之后的事,他道:“照顾好他。”   小五乖乖地点头,轻飘飘的又爬到了阿九的身上。   岁云暮摸了摸阿九的脑袋,将醉须君给他的那一罐流苏糖都递给阿九,随后道:“去玩吧。”   “恩。”阿九乖顺地点头,余光又瞥了一眼醉须君,下一刻快速在岁云暮的脸上轻轻一吻,他笑着道:“阿九最喜欢爹爹了。”说完直接就跑了,可不敢留下。   醉须君自然看到他的小动作,但是这小孩动作太快且当时岁云暮与他靠的实在是太近,根本就来不及。   心里边儿很是不舒服,抱起岁云暮就去吻他,咬着他的唇,余光去瞥躲在院门外的阿九。   知道阿九跑出去后还会偷看,微云是他的,谁都不准碰。   不就是亲个脸,他可是能亲嘴的。   阿九本也只是想再偷看岁云暮,谁曾想就看到醉须君吃岁云暮的唇,眼珠子都瞪大了。   爹爹又被咬了。   小脸涨红,偏偏他打不过醉须君,最后只能憋着气盯着看。   岁云暮是不知道这两人的举动,只是顺从的与他亲吻。   若是以往他定然是不会在这儿与他缠绵,但是他可能以后再没办法陪着醉须君,所以此时便顺着他了。   搂上他的颈项,眼眸半阖,身子也不由得往他的怀中依偎,有些站不住。   醉须君本也只是想气阿九,却没想到岁云暮会迎合自己,心里边儿就像是被灌了糖一样,甜的不行。   下一刻,抱起岁云暮就往药房内去。   几个小童此时都在外边,看到两人入药房,乖乖地走远了一点继续扫地。   而躲在院外的阿九却只能看着爹爹被带走,看到门关上他又委屈了起来,那个坏人都这么大了还和自己抢爹爹。   嘴巴一撅,他又想哭了。   趴在他肩头的小五见状,从自己的嘴巴里捞出来一个拨浪鼓,递到他跟前晃动。   清脆的声音传来,很快就将阿九的心思给引去了,他拿过拨浪鼓就自己捣鼓了起来。   与此同时院外又来了几个小童,手里还提着几个篮子,说说笑笑。   在看到阿九和小五的时候,他们招手,“阿九,小五,去摘桃子了。”   因为瑶台仙境的主脉消失,境内的花木桃树大部分都已经枯萎,如今还完好的就只有一些年份较长的成熟桃子还在。   但只要一天主脉没有回去,那些桃子最终也会和枯萎的桃花一样消失,所以必须得在消失前将那些桃子都摘下来储存。   阿九的情绪已经被拨浪鼓哄回来了,现在又听到摘桃子,当即就跑了过去。   背上小童们准备的小篮子,嬉嬉闹闹就一块儿离开。   醉须君抱着岁云暮入了屋后就去了里侧的小桌上,将人放置坐在上边,轻抚他的背脊与他亲昵。   衣裳本就穿的不多,所以没一会儿就解开了。   岁云暮仰着头,颈项处传来一个个细碎的吻,有些疼,是让他给咬的。   没一会儿,颈项上就多了几个牙印。   同时吻也消散了,只是抱着他,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转过头靠在醉须君的发丝间,笑着道:“就一次,应该没关系的吧。”   这段时间他知道醉须君不好受,想着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且他也快没时间了。   只是他这么想着,醉须君却是直接给拒绝了,同时还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刺痛随即而来,像是要咬出血一般。   事实证明,真的咬出血了,岁云暮皱着眉很是无奈。   醉须君抬起头,唇上染了血,扶着他的后颈又去吻他,直将唇上的血都渡过去,然后他才道:“不行,引魔种太危险了,我不想你出事。”   如今好不容易才压下引魔种,哪怕知道时间并不多,但他也不愿为了一己私欲而冒险。   贪恋的在他的唇上小心亲吻,随后才去帮他将衣裳都穿回去,“喝药吧,喝了药我们就去钓鱼。”   “恩。”岁云暮点头。   醉须君松开他去拿药,药罐子就在不远处,热气正腾腾升起。   担心药太苦会喝不下去,他又拿了蜜饯过来。   先让岁云暮吃了一颗蜜饯,他才去喂药。   但药实在是太苦了,岁云暮喝了一口他就不想喝了,皱着眉瞥头躲开。   “听话。”醉须君轻声哄着,就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第142章   岁云暮还是摇头,“太苦了,不想喝。”   “那喝一口就吃一颗蜜饯,好吗?”醉须君将一颗蜜饯递过去,眼眸含笑等着他吃。   岁云暮侧眸瞥了一眼,起了逗他的心思,再次摇头,“不吃,除非你先喝,我再喝。”说着笑了起来,只等着他喝。   “好。”醉须君自是知道他的心思,拿着药碗就喝了一口,然后在岁云暮还未反应之际按住他的后颈就把药直接喂到他的口中。   之后又将剩余的都这么一口口喂下,最后才往他的口中放了颗蜜饯。   岁云暮被苦的直皱眉,饶是一颗蜜饯都缓不过来。   无奈,他又吃了两颗,苦味才消失。   伸手搂上醉须君的颈项,人也跟着贴了上去。   醉须君见状将他搂到怀中,轻抚他的背脊,道:“去钓鱼?”   “恩。”岁云暮懒洋洋地应声,随后又道;“你抱我去。”   醉须君笑着应了一声好,这才托着他的身子往自己的身上抱了一些,转身往外头去。   去的是龙潭,天色尚早,山中云雾缥缈,还带着一丝凉意。   地面还有些湿润,枯枝落叶掉了一地。   醉须君抱着岁云暮走在山间,可能是因为起的早又吃了药,岁云暮窝在他的怀中又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   他也没舍得吵他,继续往山间走。   岁云暮打了个哈切又往他的颈项边靠了些,嗅着上边的淡香他才安心地闭上眼,唇角含笑,显然是心情不错。   但很快他又睁开眼,转头去看醉须君,用着懒洋洋的嗓音道:“君和,你累吗?”   “你累了?”醉须君转头去看他。   岁云暮摇头,随后眼眸含笑,他又道:“我怕你累了。”说着又往他的怀中依偎。   此时的他不再去想那些背负在身上的责任与仇恨,他只是醉须君的道侣,只是他一个人的情缘,全心全意的依附他。   仰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又去吻他的颈项,在上边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痕。   目光又往下看,见他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知道是自己伤的,下意识伸手去触碰。   醉须君察觉到了,抱着他低头吻他的唇,将他的思绪全部都卷去,然后道:“快到了。”   “恩。”岁云暮清楚他是不想自己知道,心尖苦涩但也没有多说,点了点头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的怀中。   很快他们就到了龙泉寒潭边,寒潭有多处,他们找了一个较为平缓的位置。   放了小凳子和桌子,岁云暮就坐在小凳子上,手里则拿着一根竹竿。   醉须君则坐在他的身后,此时正在帮他上鱼饵。   潭水很深,还有寒气涌上来。   仅仅是坐在旁边都能感觉到渗上来的寒气,不由得岁云暮往醉须君的怀中钻了一些。   醉须君掀开自己的衣裳将他裹在自己的怀中,一手扶着他的腰间,一手则帮忙扶着竹竿,他道:“这儿鱼多,你暂时还不能吃,晚些我们养在院子中的莲花池里,等你好些了再吃,你看好吗?”   “好,都依你。”岁云暮笑着仰头去看他,依偎在他的怀中很是亲昵。   桃枝上的雨水缓缓落于水面,激起一阵涟漪。   下一刻,放了鱼饵的水面出现了波动。   “上钩了!”岁云暮回眸时恰好瞥见,惊呼着抬手。   随着他的动作,很快一条鱼跃出水面,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鱼儿肥硕,醉须君一见鱼出水,快速拿起摆在旁边的小木桶去接。   没一会儿,木桶中就多了一条鱼,水晃动下连同鱼儿也跟着一块儿晃动。   岁云暮看着木桶中的鱼很是满意,笑颜涟涟地去看身后的人,道:“不然晚上还是吃鱼吧,我不吃,我看着你吃,如何?”   “好,那你看着我吃。”醉须君笑着应他。   也是这句,岁云暮张口就去咬他,满是不高兴地道:“你可真行。”   “那不吃。”本也只是顺着他回应,自然不会真的要岁云暮看着自己吃,醉须君亲昵地靠在他的耳畔边。   搂着他的双手又收紧了几分,他道:“都给你留着,可好?”   岁云暮懒懒的没应他,转头又继续去钓鱼。   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条鱼实在是太过鸿运,这后头竟是一条鱼没钓上来。   他叹了一声气,百无聊赖地捡起一块小石子就扔了过去。   顿时水面激起涟漪,直往潭水两侧晃动。   醉须君见状轻笑一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灵果,取了上头的一小块果肉扔到水里,剩余的灵果则自己吃了起来。   岁云暮听到他吃东西的声音转过头,见他在吃灵果,虽然自己吃不了但还是缠着仰头,“我的呢?”   这话刚落,平静的潭面就传来了波动。   “上钩了!”醉须君忙出声。   岁云暮一听快速转头,也不再去询问灵果的事,下一刻感觉到自己手上竹竿一沉,似是要被攥下水去。   他忙去提竹竿,身子也跟着往后仰去。   费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鱼给提了上来,扔去木桶中。   鱼确实是比刚刚那条还要大许多,这一放下竟是有些装不下了。   他看着里边儿的两条鱼很是满意,同时又想起来醉须君一个人吃独食的事,转头又要去询问。   只是才刚转头一块糕点就被塞到了口中,香糯可口,入口极化,香甜的气息很快就在口中蔓延。   “如何?”醉须君笑着出声。   岁云暮又要了一口,点头,“还不错,是什么?”   “糯米糖糕,早晨顺手做了几个。”醉须君说完在他咬过的位置也咬了一口,里边儿还裹了豆沙。   看到这,他又递到岁云暮的唇边,道:“里边儿裹了豆沙,再尝尝。”   “好。”岁云暮轻扶着醉须君的手,低头又咬了一口,刚刚还缓慢流出来的豆沙完全入了他的口中,比较刚刚来甜味更甚了。   很好吃。   他点头,“好吃。”   “那就多吃点。”醉须君见他喜欢将手上的都喂给他吃,随后又拿了一小碟出来。   岁云暮从碟子上拿了一块咬了一口,随即又去喂醉须君。   小小的一块,两人一人一口,尝的不亦乐乎。   又见醉须君唇角沾染的糖霜,岁云暮凑上去伸手拂去,随后才仰头去吻他,眼眸含笑连竹竿都不管了。   搂上他的脖颈,紧挨着与他的亲吻。   竹竿顺势就往水中陷,好在醉须君一直注意着,伸手给接过,这才没有让竹竿子滑入水中。   他一手扶着竹竿,一手揽着岁云暮的腰间,避免他摔倒。   “小心些。”他轻声说着,眉眼间都是宠溺。   岁云暮笑着在他的唇上亲吻,亲昵地与他缠绵。   身子又往他的怀中挨,似是要与他完全相黏在一块儿。   后头他蹭蹭醉须君的脸颊,感受着他面上渡过来的热意,这才心满意足地道:“君和你会一直喜欢我吗?”边说边轻抚着他的面庞。   “除了你我没有别人。”醉须君应声,他对岁云暮的感情从当初还只是一介凡人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之后便越陷越深。   无论是君和那一缕魂魄还是现在,他都喜欢岁云暮,喜欢的不可自拔。   除了岁云暮,他便再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只会喜欢他。   岁云暮伸手捏住他的脸颊,似乎是不满意他的答案,扯着他的脸颊,道:“那若是有了别人呢?若是有了可是要变心了?”   “不会,不会有别人。”醉须君觉得今天的岁云暮特别的黏自己,像极了那些恩爱夫妻,也是这样问着自己的丈夫是否会变心的事。   看着岁云暮竟是吃起那些莫须有的醋,他高兴的不行,恨不得抱着岁云暮亲。   事实是,他真的抱着岁云暮亲了,手里的竹竿都扔了。   这一刻,他觉得岁云暮好似真的成了他的,成了他一个人的。   岁云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吻给吓到,余光又瞥见掉落的竹竿,惊呼着便要出声。   但是他连一丝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反而是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气,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最后只能依偎在醉须君的怀中。   树林间格外安静,以至于两人亲吻传来的细碎声都能听清。   岁云暮看着眼前的人,脸色泛红,眼眸间带着淡淡的水润,令人心动。   又过片刻,他才被松开,唇还有些疼,似乎是破皮了。   他怒瞪了一眼醉须君,随后又伸手去碰。   才刚碰到,他就疼的皱眉,抬头又去看醉须君,不悦地道:“亲就亲,你咬什么。”   吻到后头的时候醉须君就可劲的咬他,边咬边吻,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醉须君看着他鲜红的唇,上边留着几个牙印,破皮的地方隐隐还能看到血珠,低头吻去,他才道:“我只有微云你一个人,以后也只有你,不会有别人,那微云你呢?”   他可还是记得惦记岁云暮的人有不少,现在岁云暮是对自己有感情,可若是以后没有了呢。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怕。   “我?”岁云暮疑惑地应声,随后还真思考了起来。   醉须君一见他还真思考起来一下就急了,缠着又去吻他,边吻边还边哄着,“微云也只会喜欢我一个人是不是,是不是?”   有些急,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本就是故意吓唬他,见他急了哪里还舍得再继续吓唬,岁云暮笑着回应他的吻,然后才应声道:“恩,只喜欢你一个人,永远都只喜欢你。”   “说话算话,微云可不能骗我。”醉须君听着他的话心中止不住的喜悦,但又怕只是岁云暮哄自己的,于是又缠着他给自己承诺。   直到看到岁云暮点头了,他才高兴地又去吻他。   他清楚,以岁云暮的性子,既然愿意给承诺便永远不会食言,也就是说他真的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喜悦与欢喜充斥着他的心窝,他搂着岁云暮,笑着出声,“微云我好高兴。”   “我也高兴。”岁云暮见他这般喜悦也不由得被渲染,轻抚他的面庞,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渐渐地心中升起了难以言喻的眷恋。   哪怕醉须君以后会喜欢上别的人,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喜欢自己的。   “微云?”醉须君见他又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就好像以后再没办法看到一样,和昨天的一模一样。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搂紧了人。   岁云暮回过神,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   他收起眼底的眷恋,笑着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道:“我想吃鱼,好不好?”   “好。”醉须君见他还惦记着吃鱼,终究是不舍得拒绝他。   既然吃不得灵物,那就吃凡界的。   只是他这儿的都是灵物,要想有凡品的,还得去山下。   于是,他道:“我让他们去山下捉两条鱼来,那儿的没有受灵气滋养,你吃也没关系。”   “不然我们自己去吧,好吗?”岁云暮想了想,在这儿也是钓鱼,去山下也是钓鱼,那不如直接去山下。   说来,他住在瑶台仙境这段日子,还真没去山下走动。   这会儿提起来了,真有些想去。   勾着醉须君的脖颈,他缠着想去。   醉须君喜欢极了这般软绵绵香甜的岁云暮,别说是去山下了,那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了。   点点头,他道:“那去山下钓鱼,正好出去走走。”说着托起他的身子就起身。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举动搂紧他的颈项,同时双足已经挂在他的腰间,与他亲昵紧挨。   靠在他的肩头,低眸时又去看摆在边上的水桶,深怕忘了,他忙伸手去指,“君和,别忘了我的鱼。”   “不忘,一会儿养到院子去。”醉须君说着提起木桶,抱着岁云暮飞身离开寒潭,回了寝殿。   几个小童正在扫落叶,因为树木枯萎,不少枝叶并没有立马掉,以至于这两天枯叶时不时就落一地。   醉须君将木桶中的鱼交给小童后,他就抱着岁云暮往山下去。   山间泥泞,地上堆积了大片的枯枝落叶,白衣上很快就被泥渍染脏。   岁云暮安静地窝在醉须君的肩头,低垂着眸看着两人走过的小道,留下一个个脚印。   转头又去看周围,见整个瑶台仙境内的树木全数枯萎,猜测可能是与他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模样是必死无疑,无论是身上的伤还是体内的引魔种,都不能让他活到现在。   那么只可能是醉须君用了什么办法,而这个办法导致整个瑶台仙境都失去了生机。   他这一生都活在仇恨中,只有和醉须君生活的这几个月里才感觉自己有了血肉,不再是杀戮的傀儡。   只是他该如何还醉须君,他还不清。   腹部又涌上来一阵疼意,疼的他身体都蜷缩起来,紧紧地搂着醉须君。   醉须君注意到怀中人的动静,停下脚步低头去看他,“怎么了,可是又疼了?”   “没事。”岁云暮强压下腹部涌上来的疼意,脸色惨白。   他的这幅模样,醉须君哪里看不出这是又发作了,忙取了血丹喂他,随后道:“明日再去钓鱼,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钓鱼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岁云暮引魔种发作,再去山下怕是会撑不住。   只是他才准备回去,却见岁云暮摇头,搂着他的脖颈靠在他的面庞边,又摇了摇头,他道:“我没事,就是有一点点疼,现在不怎么疼了。”说着身体虚弱的蜷缩在他的怀中,下颌抵在他的颈窝处。   片刻后,他又仰头去看醉须君,嗓音虚弱,轻喃道:“我想去,好吗?”   话语中都是祈求,眼眸含泪,竟是有几分委屈。   醉须君见不得他如此,轻叹一声气,他道:“好,可若是你实在难受不可忍着,好吗?我们明日也能来。”   不清楚岁云暮为何如此执着,但他舍不得他难过。   “恩。”岁云暮笑着应声,脸色也因为这抹笑有了些气色。   他乖顺地去吻了吻醉须君的喉结,然后道:“一定告诉你。”说着又抬起头,眼中布满笑意。   醉须君没再说什么,抱着他乘风到了山下。   山下似乎与瑶台仙境并无瓜葛,山下树木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到是一番美景。   往前走还看到几户人家,两名小童正在院门口嬉闹。   在看到他们出现的时候,两个小童当即就躲回了院子中,只探出小脑袋张望。   岁云暮看着那几户人家,看着那两个躲起来的小童,不由轻笑。   转头看向醉须君,他道:“瑶台仙境山下还有凡人居住?”   “恩,是近些时候搬过来的。”醉须君点头,他其实对山下有没有凡人居住没什么在意,就连他们搬来的时候也没理会过。   大概也清楚他们为何会搬来这个位置,无非就是因为瑶台仙境周围鬼兵都不敢靠近,这儿也就成了一处避难所。   无人发现也就罢了,有人发现了自然会定居。   几户人家到还算安分,并没有往山中跑,他也就由着他们在这儿住下。   岁云暮了然的点头,紧接着又去看院中的两个小童。   小童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忙又缩了起来。   知道他们害怕,他什么也没做,收回目光又窝回到醉须君的怀中。   耳边传来雀鸟的声音,此地安静,到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景象。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到了一处溪流边,溪水声缓缓而来。   往下走了一会儿看到了几个寒潭,他们找了一处干净的位置坐下,水桶则放在边上。   醉须君拿了新的竹竿递到岁云暮的手上,为其放上鱼饵后就丢入水潭中。   只闻‘噗通’一声,水面传来一阵涟漪,漂浮的花瓣顺着就往潭水两侧飘动。   寒潭水清澈,岁云暮能看到他自己的倒影,看到醉须君就在他的身后,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突然,随着花瓣的飘动,两人的身影渐渐散去,只隐约能看清一些。   瞧着这,他笑了起来。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一直低着头也跟着低头,然后就看到了水中两人的倒影,甚至还能看到岁云暮眼中的笑意,是那么的令人心动。   因为受伤,现在他是瘦了一圈,脸上捏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的软绵绵,这让他很心疼。   捏了捏后,他收回手抚上他的腹部,隔着衣料揉捏。   虽然刚刚血丹已经压下了引魔种,但他知道岁云暮其实并不好受,只是他不说罢了。   叹着气,他靠在岁云暮的肩头。   岁云暮原本还有些疼,被他这一番揉捏后到也不怎么疼了,反而还有些舒适。   他转头轻轻蹭了蹭醉须君的面庞,笑着道:“我没事,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恩。”醉须君点头,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   岁云暮见状收回目光去看寒潭中的鱼儿,很快就有鱼上钩了。   他在将其放入水桶中后,便继续将鱼饵放入水中。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   转过头看去,就看到刚刚在院子门口看到的两个小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这儿,不过两个小童没敢靠近他们,只是蹲在离他们不远的上游,但眼睛却是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的鱼竿。   似乎是在好奇,那模样到是和小五有些像。   岁云暮拍了拍醉须君搭在自己腹部的手,轻声道:“那两个小孩,我看着有些像小五。”   “小五?”醉须君疑惑地转过头看去,瞧见两个小童一脸好奇地看着潭水中的鱼线,是有几分小五的模样。   小五也是这样,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去碰碰,哪怕被烧了一只脚它都乐意。   就是最后又会缠着岁云暮给它重新剪张纸,不然少了一条腿它还能怎么发疯。   收回目光,他应声,“是有些像,鱼上钩了。”说完忙帮着岁云暮按住竹竿。   岁云暮也注意到了,快速将鱼竿提了起来,一条肥硕的鱼儿瞬间跃出水面,顿时惊呼声传来了。   下一刻,两个小童就跑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到岁云暮手中的鱼。   “好大的鱼。”两人连连惊呼,似乎是还没见过有这么大的鱼。   抬头他们又去看岁云暮,眼眸中带光,好奇地道:“大哥哥,你是不是钓上来鱼王了,这么大一条。”   此时他们对两人的害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对这条鱼的好奇。   他们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也经常到潭水中抓鱼,可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岁云暮看着两个小童低头又去看自己手上的鱼,这鱼似乎也不大,至少没有刚刚他在龙泉内钓到的大。   不过看两个小家伙如此稀罕,他笑着去看两人,道:“可能是鱼王。”   “大哥哥好厉害,鱼王都能钓到,好厉害。”小童一听真是鱼王那是对岁云暮敬佩的不得了,连连拍手,眼中的亮光更甚了。   岁云暮被他们夸得轻笑不止,只觉得两个小孩儿真好骗。   他转头去看醉须君,提着鱼到他跟前,道:“夫君,我今日运气真不错,都钓上鱼王了。”   “你.....唤我什么?”醉须君原本正笑看着岁云暮与这两个小孩儿扯胡话,却没想到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一时间有些愣神。 第143章   唇角的笑全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呆愣,只不可置信地看着岁云暮。   似乎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也可能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岁云暮竟然会唤自己夫君。   他看着岁云暮,揽着他腰的手随即收紧,直愣愣地看着他,再次出声询问,“微云,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岁云暮知道他在问什么,但可能是他这幅模样实在是有意思,便有意起了逗弄他的心。   醉须君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到他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有些急了。   难不成,真是自己听错了。   下意识,他抬手抚上岁云暮的脸庞,带着几分渴求,他道:“微云我知道你说了,你再唤我一声好不好,微云?”边说边抱着他往自己的腿上坐,连边上还有两个小孩儿都没去在意。   两个小孩儿盯着他们,似乎是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满眼都是疑惑。   惹得岁云暮很是头疼,又见他缠上来,知道再折腾下去怕是得出事。   若是没人也就罢了,现在边上还有两个小孩儿看着。   他虽然是愿意顺着醉须君,但也不代表是这个情况。   伸手按住他胡乱作为的手,无奈地出声,“别胡闹,你若再胡闹我可就真不唤了。”   也正是此话,醉须君当即就止下动作,乖顺地不行。   眼眸中都是期待,笑意涟涟地看着他,然后道:“我不动,那微云你再唤我一声。”   岁云暮见他如此期待也是头疼,不过就是一个称呼,怎得还这般高兴了。   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笑着揉了揉,他才道:“那......夫君?”   “夫君我在,微云,夫君我在。”醉须君听到自己想听的,满是喜悦的就去吻他,那是恨不得将他完全揉到自己的怀中,将他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岁云暮见状慌忙按住他,余光瞥向身侧的两个小孩儿,然后道:“别闹,也不怕教坏了小孩。”   两个小孩听到岁云暮提到了他们,跟着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小孩儿先看看醉须君,转头又去看岁云暮,笑嘻嘻地道:“大哥哥,他是你的夫君吗?”   “是啊,是大哥哥的夫君。”岁云暮笑着应声。   小孩儿听了转头又去看醉须君,见醉须君此时就埋首在岁云暮的颈窝处,紧紧抱着他,黏糊的不行。   看到这,他又去看岁云暮,道:“大哥哥你的夫君怎得比我爹爹还不害臊,爹爹每天回家才会吃娘亲的嘴巴,怎得大哥哥的夫君现在就要吃大哥哥你的嘴巴。”   此话落,岁云暮当即笑出声,低头又去砍罪魁祸首醉须君。   见他满是喜悦地抬头看着自己,俨然是根本不在乎什么害不害臊的,反而还很高兴小孩儿对他们关系的认知。   他转头去看眼前的两个小孩儿,在他们疑惑地目光中,道:“是大哥哥想吃。”   “哦。”两个小孩儿乖乖地点头,随后又道:“那大哥哥应该很喜欢大哥哥的夫君,就像娘亲很喜欢爹爹那样。”说着又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理解的没有错。   岁云暮听闻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紧接着道:“你说的没错,大哥哥很喜欢夫君,很喜欢。”   喜欢的舍不得离开他,喜欢的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低头去看醉须君,他又轻声喃了一句喜欢。   醉须君听到了,捧着他的脸庞靠在他的额间,轻声道:“我也喜欢,非常非常的喜欢。”说完低眸想去吻他。   但想到边上还有两个小孩儿看着,于是他抬高手用衣袖将两人遮去,这才偷偷地在岁云暮的唇上落了个吻。   两个小孩儿只能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但做了什么却是并不知道。   这个吻并未持续多久,很快醉须君就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岁云暮,搂着他的身子贴在他的颈项边,一手轻抚着他的发丝,有些不亦乐乎,而另一手着按揉他的腹部,以此来减轻引魔种带来的疼痛。   岁云暮也确实是好受了些,让他这么抱了一会儿才坐回去,手里又拿起了刚刚的竹竿,盯着寒潭中的鱼。   两个小孩儿没有离开而是跟着蹲在边上,同样是盯着寒潭。   等到鱼上钩的时候他们就会去帮忙,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没一会儿的时间,水桶中就已经放了不少的鱼,大大小小的都有。   两个小孩儿蹲在水桶边看着里边儿的鱼,查看着哪一条最大,哪一条最小。   岁云暮也跟着一块儿看,从里面拿出来两条最大的递到他们手上,“今日谢谢你们帮忙,这鱼就给你们当做谢礼了。”   “不行不行,大哥哥我们什么都没做,不能拿你的鱼。”两个小孩儿忙起身摇头,可不敢要。   他们就是看岁云暮两人钓鱼好奇才过来瞧瞧,但却没想过要从岁云暮的手上拿鱼,尤其还是这么大的两条鱼。   爹爹娘亲教过,无功不受禄,可不能要。   岁云暮见状又往他们的怀中递,道:“谁说没做,你们不是帮我抓鱼了,快拿着,不然一会儿就该跑了。”   两个小孩儿看到几乎已经是塞到自己怀中的鱼,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他们就去看醉须君,想要醉须君帮忙说说。   醉须君瞥见了,笑着道:“拿着吧,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本就是尝尝鲜,这些鱼带回去后也都是会养在院子里,而院子中的水是灵泉水,鱼养在那儿很快就会被灵气渗透,到时候岁云暮也吃不了了。   所以对于岁云暮想送人,他并不在意。   两个小孩听着又去看那两条大鱼,转头又互相看了看,他们才伸手接过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岁云暮,“谢谢大哥哥。”   “快些回去吧,你们娘亲该担心了。”岁云暮收了手出声。   小孩儿点点头,这才抱着两条大鱼往家的方向跑。   “娘亲,快看鱼,好大的鱼!”   小孩儿在即将到家门口时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女子,下一刻就举起手上的鱼欢喜地大喊出声。   没一会儿,他们就跑到了女子的跟前,不知是说了什么往还在寒潭边的两人指了指。   女子跟着往那儿看,但可能是离得太远,她并未看清,低下头又去听小孩儿的话。   叽叽喳喳地,吵闹的不行。   岁云暮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到了第一次跟着二师兄去钓鱼的一幕,也是这样欢喜地跑到师尊的面前,拿着刚钓来的鱼同师尊炫耀。   “灵根还算上乘,你若是喜欢不妨收入不尘山?”醉须君见岁云暮一直看着那两个小孩儿,只当他是喜欢,且他看两个小孩儿灵根还算不错,到是个可修炼的苗子。   岁云暮收回目光转头去看他,然后摇摇头,“只是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而已,至于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过。”   他很可能就回不来了,把他们收入不尘山反而是害了他们,倒不如让他们继续留在瑶台仙境。   有瑶台仙境的庇护,至少不用担心鬼兵会犯到这儿来。   往醉须君的怀中靠了一些,很是安心。   醉须君见他没有那些想法也就没有再提,只看着他略微惨白的脸庞,道:“可要回去了?”说着轻轻拂过他的发丝,捻在掌心把玩。   岁云暮没有立马回话,直等了片刻,他才轻轻应声,“回去吧。”   “好。”醉须君应声,搂着他站起来,一手去提水桶。   路过院子时,见两个小孩儿和他们的娘亲还在门口站着。   在看到他们过来的时候,女子迎了上来,稍稍行了礼,她才轻声道:“小儿吵闹,惊扰到了两位仙人,还望仙人莫要怪罪。”   “你认得我们?”岁云暮疑惑地出声。   女子点了点头,并未抬头,又道:“曾见过仙人回山,多谢仙人庇护。”话落就要下跪。   醉须君见状,轻轻一抬手。   顿时女子便感觉到膝盖处传来阻力,知道是醉须君阻拦,也就没有再下跪而是出声道谢。   他们几户都是从别处逃过来的,在即将被鬼兵杀死时意外闯入了瑶台仙境,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他们就在这里定居,那时还不明白为何那些鬼兵都不敢靠近这儿,甚至在靠近后不少鬼兵都死在这里了,直到有一次他们看到仙人回山,才知道山中住了仙人。   他们也曾想过去山上,山上种了许多的桃树,从未见过凋零。   只是无论他们上去多少回,走到一半就会迷失方向,最后又回到山下。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敢再上山,后头看到仙人回山后,他们便更不敢了,深怕惊扰了仙人。   她虽然不曾见过仙人,但这个地方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有人出入,现在突然出现两个如此仙风道骨的人,她一眼就确定应该是山中的仙人。   醉须君看了一眼女子,目光又扫了一眼不知何时出来的两个小孩儿,他摇头,“不必如此,你们既然能入瑶台仙境便是与此地有缘,好生住着便可。”   瑶台仙境的结界不是寻常人能入,他们既然能毫无阻拦的入结界,也只能表明与瑶台仙境有缘。   女子听闻心下一阵悸动,这是允许他们继续住在这里。   其实他们一直都提心吊胆,害怕有一日仙人发现了他们,可能会把他们赶出去。   可现在醉须君却表示他们可以继续住下,也就是不会赶他们。   下意识,她又想跪下了,眼中都是激动。   醉须君再次阻拦,道:“既是你们的机缘就不必如此。”   “多谢仙人。”女子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再如此。   醉须君没有再去看他们而是转头去看岁云暮,道:“我们回去吧,一会儿给你做鱼。”   “恩。”岁云暮点头。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山下,径自回了仙境。   留在原地的几人只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待片刻后,站在边上的小孩儿才去看女子。   两人疑惑地出声,“娘亲,大哥哥是仙人吗?”   他们虽然年纪尚小,但家中时常会提住在山中的仙人,刚刚娘亲又唤了仙人,莫不是刚刚的大哥哥是仙人。   女子也收回了目光,她看向两个小孩儿,笑着揉了揉他们的脑袋,道:“今日娘亲给你们炖鱼汤,再给你们煮两个鸡蛋。”   她很清楚,仙人会容他们继续住下,很大一个原因可能是和自己的两个傻孩子有关系。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而这些,岁云暮并不知,此时他已经跟着醉须君回了瑶台仙境。   没了外人,他伸手搂上醉须君的脖颈,整个人也跟着挨了上去。   醉须君见状抱着他就往自己的怀中靠,让他挂在自己的身上,只用一手托着他,另一手则继续提着木桶。   岁云暮轻轻打了个哈切,贴着他的颈项蹭了蹭,他才道:“君和,我困了。”   “那你先睡会儿,等做好了我再唤你。”醉须君说着就要抱他回寝殿去。   但下一刻岁云暮却是摇了摇头,抬头捏住他的脸颊,道:“不要,我要看着你。”   “好,那我们去厨房,吃完再去睡。”醉须君笑着出声,托着他又往上抬了些,避免他摔下去。   岁云暮笑着点头,搂着他的双手收紧了些,双足放松的半倚在他的腰间,轻轻晃动,心情极好。   没有回寝殿,他们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内没有人,但因为每天都有小童打扫,小厨房内很干净。   醉须君将岁云暮放在桌边让他坐着,自己去处理鱼,还蒸了米饭以及其他的食材。   只是一道鱼实在是单调,所以他准备做几道其他菜。   岁云暮从椅子上起来走去水井边,蹲在旁边,撑着下颌看着醉须君杀鱼。   “这儿脏,你去里头坐会儿,等等就好了。”醉须君不想他看这些,催促着他回去。   无奈,岁云暮只能又回了小厨房内,看着已经蒸上的米饭,边上还蒸了包子。   没一会儿的时间,醉须君就将鱼处理完回来了,起锅下油,很是熟练。   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醉须君下厨,之前在南城时就见过,当时自己去看他,等到午后准备离开的时候,醉须君就念叨着要他留下来吃了午膳再走,那会儿就是他自己下厨。   他从醉须君的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间,笑颜涟涟地靠在他的肩头,目光则去看锅中的鱼,颜色已经有些焦黄,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醉须君转过头,伸手用衣袖替他挡了油烟,“油烟重,你先去那边等等,好吗?”   “不好。”岁云暮摇头,抱着他就不撒手。   收回目光靠在他的后颈处,不打算走。   醉须君没办法,但这儿油烟实在是大,怕一会儿岁云暮难受起来。   转过身,他将人抱了起来。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动作往他的怀中依偎,眼眸含笑,揽着他的颈项去吻他。   “听话,马上就好了。”醉须君说着就将他抱回到座位上,还拿了一小碟桃花酥给他,低头吻他的额间,他才哄着道:“乖乖在这儿等我。”   岁云暮还想跟着,但见他是真的不想自己过去,也只得坐回去。   没有吃桃花酥,他只贪恋地看着眼前的人。   若是能早些遇到醉须君就好了,那么他们就有千年的时间,而不是现在只有那寥寥几日。   醉须君转头去看了一眼,见岁云暮乖乖坐着没有再乱动,这才快速处理鱼。   之后又炒了几个小菜,饭也煮好了,他将饭菜都放到桌子上。   将筷子递到桌上,他又拿了一小壶桃花酿,道:“可要喝?”   “好。”岁云暮点头,将桌上的酒杯递过去。   并没有多喝,只是浅酌了几杯。   桃香环绕,竟是熏得人泛起了迷糊。   岁云暮趴到醉须君的怀中,抱着他的脖子啃咬,像是要把他吃了。   好一会儿后,他才难受的哼唧出声,“君和,我疼。”边说边拉着他的手附在自己的肚子上。   眉头紧皱着,哼哼唧唧地蹭着他的脖子,要他给自己揉揉。   醉须君心疼地帮他,搂着他坐在自己的怀中,低眸看向他,“现在还疼吗?”   知道是引魔种引起的,之前岁云暮一直没说是他自己忍着,现在应该是喝醉了,所以才一股脑的说出来了。   也就是说,在他陪着岁云暮钓鱼的时候,他就一直很疼。   这让他愈发的心疼,若可以他真是想替岁云暮受了。   抱紧他,一手帮他揉,以此来减轻他的疼痛。   但在下一刻,哭声传来了,轻轻浅浅可却回荡在他的耳边。   醉须君又去看岁云暮,见他委屈地在自己的怀中哭,低头吻去他滑落地泪水,“很疼吗?”   “恩。”岁云暮委屈地点头,按着他的手似乎是要完全嵌入自己的腹部,好似这样自己就不疼了。   可是真的好疼啊,他睁着泛红的双眸看着醉须君,随后道:“你帮我呼呼好不好,师姐说,呼呼就不疼了。”   疼的实在是受不了,他想到之前自己摔倒擦破了皮,很疼,疼得他直掉眼泪,师姐就是这么哄他的,说呼呼吹就不疼了。   喝醉了酒,他满脑子都只有疼,想要眼前的人帮自己呼呼。   醉须君从未听过,他疑惑地道:“怎么呼?”   岁云暮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幽怨,只觉得他真笨。   下一刻,他凑到醉须君的面前,张口就咬上他的脸颊,咬出了一个牙印,然后他才对着那个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吹了吹。   醉须君被他咬过的位置有些疼,但很快就感觉到一阵热气吹来,还带着岁云暮身上的淡香。   转过头就看到岁云暮贴着自己,对着那个牙印吹气,当即就知道他说的呼呼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他如此迷糊的模样,压不下心中的悸动。   但很快岁云暮就退开了身,乖顺地声音也随之传来,“就是这样,你帮我呼呼,我疼。”边说还边去扯自己的衣裳。   衣裳掀开,白净纤细的身形映入眼帘,他又搂上醉须君的颈项委屈地喊疼。   醉须君看着掌心下平坦的小腹,听着他委屈地声音,小心揉了揉希望能减轻引魔种带来的疼意。   但很显然并没有用处,委屈地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听得心疼。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一颗红色的血丹,扶着岁云暮去喂他。   可能是血丹上的血腥味太浓,岁云暮直接撇过头,用着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醉须君,随后道:“臭。”   “吃了就不疼了。”醉须君知道他不喜欢,只得耐心哄着他吃。   可能是真相信他的话,岁云暮即使再不想吃但也还是乖乖地张了口,由着醉须君喂自己。   血丹入口极化,顿时血腥味就在口中弥漫。   他恶心的想吐,吵着闹着要喝水,“水,我要喝水,君和我要喝水!”   醉须君忙倒了杯温水喂到他的嘴边,看到他囫囵喝起来,出声,“慢点,慢点。”边说还边抚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连着喝了两杯,岁云暮才安静下来,漂亮的眼眸上还染着未落尽的眼泪,委屈地看着醉须君。   “好点了吗?”醉须君取了锦帕擦拭他唇角残留的清水,之后又去抹他眼角的眼泪。   岁云暮乖乖点头,下一刻搂上他的颈项整个人都缩到了他的怀中,轻轻蹭着他的颈项,然后才道:“不疼了,我想睡觉。”   “好,我们回去睡觉。”醉须君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只动了几筷,之后就喝了几杯酒人就醉了。   将饭菜都收起来,他抱着岁云暮回去。   路上遇到了疯玩的阿九和小五,为避免吵到岁云暮,他饶了路回寝殿。   午后有些闷热,寝殿内点了安神香,入门便感觉到一阵舒心。   醉须君抱着岁云暮去了床边将人放入被褥中,起身准备去拿衣裳为他换上。   但衣袖被拉住,他转头去看,见岁云暮拉着他的衣裳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低身安抚着在他的眉眼间亲吻,他道:“我去拿衣裳,不走。”   “那你快点回来。”岁云暮蹭蹭他的面庞。   醉须君又抱着他哄了一会儿,他才起身去拿衣裳。   并没有让岁云暮等太久,很快就回来了,将人又从被褥中抱出来去脱他的衣裳。   岁云暮就这么乖乖坐在他的怀里,任由他脱自己的衣裳,目光则一直放在醉须君的身上,直愣愣地盯着。   这也让醉须君很是不解,脱了外裳后他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第144章   边说醉须君边去抹自己的脸,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只是他抹了抹后却并未发现什么,只得再次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仍然盯着他没有动作,直等到片刻后他才有了动作,伸手去搂他的颈项,人跟着往他的怀中陷。   醉须君只当他是困了,没有再去多询问,将他的里衣脱了换上干净的衣服,才抱着人躺在被褥中。   午后的天气还是有些热,岁云暮又刚喝了酒,被子盖上后就热的抬脚去踢,愣是将两人盖着的被子给踢倒了旁边。   无奈,醉须君只能又将被子给扯回来盖上。   又见岁云暮抬脚去踢,伸手握住他的脚踝就往自己的腰侧挂,按住他胡乱动的身子,轻哄道:“别闹,一会儿着凉你会不舒服的。”   “可是热。”岁云暮满是不高兴地抬脚想要挣脱他的手。   只是他试了试后却无法挣脱,干脆伸手自己去拨开被子,总之就是不想盖。   后头还去踢醉须君,也不让他给自己盖。   醉须君被他闹得不行偏偏又极喜欢他这样,不再去盖被子而是让他窝在自己的怀中,随即把两人身上的被子给扯到了边上。   转头去看怀中的人,见他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眸带着笑,就像是小狐狸做了坏事得逞后的模样,可爱的不得了。   他笑着咬了咬岁云暮的唇角,道:“现在满意了?”   “你又咬我。”岁云暮感觉到唇上一阵酥麻,撇着嘴不高兴的又去踢醉须君,俨然是恼他了。   随即翻过身,不打算去理他,生气了。   醉须君看着他如孩童一般心尖柔软,笑着靠在他的肩头,一手揽着在他的腰间,笑着道:“生气了?”   “哼。”岁云暮轻哼一声,不想同他说话。   醉须君见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搂着他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似是要睡觉了。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再哄自己,悄悄转头去看他。   见他闭上眼睡觉了顿时愣了,下一刻怒气冲冲地捏住醉须君的脸翻身爬到他的身上,张口还去咬他。   不一会儿,醉须君的脸上就被咬出了几个牙印。   可岁云暮还觉得不够,继续咬。   惹得醉须君是轻笑不止,睁开眼抱着他又翻了个身让他挨在自己的怀里,看着他一脸怒意恨不得多咬自己几口的模样。   他忍不住去吻岁云暮,然后才笑着道:“怎么了这是,我都不吵你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岁云暮本就不高兴着,现在又被他吻了,赌气地就去抹自己的唇,似是要将唇上他的气息抹去。   但他刚抹掉醉须君就又抱着他亲了一口,气得他忙伸手又去抹。   奈何醉须君像是与他闹腾上瘾了般,只要他一抹就会亲他,甚至好几次还吻的特别深。   气恼地他转头呸了几声,之后又去抹自己的嘴巴,一点也不想他在自己的嘴巴上留下一点气息。   惹得醉须君轻笑不止,只觉得喝醉酒的岁云暮实在是太可爱了,像是个没有烦恼的小孩子。   也许是清醒的时候背负的太多,所以导致他喝醉酒后就会显得格外的有童真,之前就有一次。   他抱着岁云暮亲昵地又去吻他,但这回岁云暮似是学聪明了,伸手就给捂住了他的唇,同时还挣扎起来。   醉须君张口去咬岁云暮的掌心,一手顺着他敞开的衣裳抚上他的腰间,轻轻一捏。   感受到岁云暮身子一颤,随即双手一松他也顺势吻上岁云暮的唇,缠着和他亲昵。   岁云暮开始挣扎,闹腾着不要他亲。   “一会儿给你吃糖。”醉须君轻轻一咬他的舌尖哄着。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顿时亮起了双眸,也不再挣扎反而是乖顺地搂上他的颈项,半启口与他缠绵。   被咬一下就有糖吃,那好像也不亏。   过了有好一会儿,他才被松开,唇上有些麻,下意识轻舔了舔。   看着醉须君,他哑着声道:“我的糖呢?”说着还伸出手去要糖。   醉须君拿了一颗流苏糖放到他的手上,又见他殷红的唇低头还想去吻。   但岁云暮就像是一早就知道了般,拿到糖就从他的怀中给挣脱出去,一下滚到了床的里侧。   回头看向醉须君,他道:“才不给你咬,哼。”轻哼一声就自己吃糖去了。   只是他才刚把糖含到嘴里,人就被拖着给抱入怀中,下一刻下颌被掐住,一阵温热就已经探入他的口中,直接将他刚吃进去的糖给抢走了。   他震惊地看着醉须君,显然是没想到他会从自己的口中抢糖,愣了好一会儿。   “真甜。”醉须君含着糖挑眉看他,像是在与他示威。   看的岁云暮当即就又红了眼,委屈地好似随时都要落泪。   醉须君一见那是心疼的不得了,也不再逗他,重新取了一颗流苏糖给他。   岁云暮看了看他递过来的糖,下一刻伸手一把夺过,随即又搂上他的脖颈将他口中的糖也给一块儿夺了过去。   他才欢喜地轻哼一声,“都是我的。”说罢将手上的糖也给塞到口中,顿时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醉须君轻声一笑,抱着他又往被褥中陷了些,他才道:“不生气了?”   “气。”岁云暮点头,紧接着又道:“但是你像一个人,所以我不生你气了。”   就像是给醉须君最大的恩赐般,岁云暮说着不生气的话。   惹得醉须君伸手去捏他的脸,直捏的他皱起眉,他才又道:“像谁?”   “像......”岁云暮应着就要回话,但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四周瞧了瞧,见没什么人他对着醉须君招招手,要他靠近点。   醉须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靠近了些。   然后就感觉到耳畔传来一抹暖意,喝气声随之而来,耳畔带着一些酥麻,柔软顺势触碰到他的耳边。   只觉得心里边儿痒痒的,下意识搂紧岁云暮的腰。   岁云暮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被他这么搂紧腰,疼的皱眉,紧接着咬住他的耳朵,怒声道:“你捏疼我了。”   “抱歉。”醉须君松了手,但却时不时轻抚他的腰间。   岁云暮这才舒服了些,腰间的触碰也让他不由得软了些身子,然后哼唧着道:“像大坏蛋。”说完推开醉须君他就又溜到床里侧去了。   同时他又扯过被子全数盖在自己的身上,笑声随即传出来。   醉须君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个话,以至于楞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   直到听到岁云暮得逞的笑声,他才悠悠醒转,岁云暮这是在说他是坏蛋。   他转头去看躲起来的人,“好啊,你这是在说我,看我不罚你!”说着一把拉住被子要把人扯过来。   “啊!我错了我错了!”岁云暮被拉动人跟着滚过去,下一刻惊呼着从被子中钻出来,连连认错,随即还想从床上爬下去。   但是他哪里快的过醉须君,愣是给拖回了醉须君的怀中,紧接着醉须君就在他的身上到处挠痒痒。   岁云暮被挠的是哈哈大笑,挣扎着去踢醉须君,试图从他的怀中出去。   可哪里出的去,反而是被压制着只能在他怀中,原本还苍白的面色,这会儿到是红润起来。   衣裳也因为这一番动作松松散散的完全散开,肩头处的几个红痕牙印清晰可见。   他翻身要爬出去,可却被醉须君曲腿按在床上,继续挠痒痒。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岁云暮大笑的有些喘不上气,发丝凌乱,眼眸中染着清泪,面孔是愈发的俊美。   醉须君也没舍得继续闹他,见他已经喘不上气,收了手道:“真的不敢了?”   “恩,不敢了。”岁云暮喘着气出声,转头还可怜巴巴的去看醉须君,试图让他相信自己。   醉须君自是不会信他,但也没舍得继续,扶着他的下颌在他的唇上亲吻,抱着他又滚到自己的怀中。   亲吻深入,带着流苏糖的香甜。   岁云暮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乖顺地与他的亲昵。   等了片刻,他才被松开,有些累的蜷缩在醉须君的怀里。   “要不要睡会儿?”醉须君看出了他的疲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岁云暮应了一声,人又往醉须君的身上爬,直等到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他才停下。   下颌靠在他的颈项边,缓缓闭上了眼。   刚刚的一番闹腾,再加上酒劲,这会儿安静下来他是疲惫的不行。   打了个哈切,他的思绪也浑噩起来。   但很快他又想到一件事,轻蹭着醉须君的脸颊,他才贴在醉须君的耳畔轻声道:“君和,我知道你是君和。”说完还在他的耳垂处咬了咬,随即又安静下来。   醉须君也因为他的话沉下眸,抱着他许久才应了一声,下一刻又转头去看他,轻声询问,“只有君和吗?”   他不知道岁云暮是不是只将他当做君和,明知他喝醉酒后的话不可多信,可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恩?”岁云暮迷糊地抬起头,似乎是在思考他话中的意思。   这也让醉须君心尖一疼,终究是没有再继续询问,抱着他陪他睡觉。   岁云暮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搂着他的颈项咬了咬他的喉结,之后还去吻他脖子上缠着的纱布,片刻后才抬起头,轻蹭着他的下颌,道:“我知道啊。”   “知道什么?”醉须君疑惑地低头。   岁云暮笑着咬他的下颌,然后道:“你是君和,君和就是惟桑,我说的对吗?”   “恩,君和就是惟桑,我是君和我也是惟桑。”醉须君笑着将他抱紧,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糊涂。   不管是谁,都是他自己,岁云暮喜欢的也都是自己。   岁云暮见他笑了也跟着笑起来,轻蹭着他的颈项轻声念着,“君和,惟桑,君和,惟桑......”念个不停。   听得醉须君心里边儿是颤意不止,恨不得把他藏起来。   抱着他轻轻拍他的后背,哄着他睡觉。   岁云暮安心的窝着,后头还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好像梦到了醉须君,梦到醉须君骗他吃糖,都吃不下了还硬给他塞。   不高兴地皱眉,他嘟囔着道:“不吃,君和我不要吃糖了,吃不下了。”话音软绵绵地,听得人心动。   醉须君听到了他的嘟囔声,笑着与他亲昵相拥,“好,不吃糖了,不吃了。”边说边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陪着他一会儿睡下。   两人相拥而眠,直至天明。   岁云暮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日光透过窗户缝隙落入屋中,雀鸣声缓缓而来。   他睁开眼恍惚地看着云顶,看着轻纱随风飘动,同时额头传来一阵疼意,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伸手捂着额头缓缓起身,眉宇微皱,直缓了好一会儿这阵疼意才隐隐消散。   身子有些不适,尤其是腹部,引魔种带来的疼意在不断地涌上来。   好在并没有完全发作,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正在这时,殿门被推开醉须君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汤碗。   在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他快步走了过去。   岁云暮也在他过来时抬起头,目光又扫过他手上的汤碗,哑着声询问,“是什么?”   “我煮了醒酒茶,喝了就没事了。”醉须君说着将人从被褥中抱了出来坐在自己的怀里,端起醒酒茶去喂他。   醒酒茶是刚煮出来的,还有热气腾腾升起。   岁云暮看着递过来的醒酒汤伸手去接,因为烫,他吹凉了些才将其喝下。   头仍然很疼,但比较刚起那会儿到是好了点。   听着醉须君询问自己的情况,他点点头,“好点了。”话落往醉须君的怀中靠,闭上眼。   腹部的疼意还在不断地涌上来,眉宇紧皱着。   “是不是又疼了?”醉须君自从昨天岁云暮哭着和他说疼时,他就知道岁云暮一直压着引魔种引起的不适。   此时见他人有些恹,脸色也不怎么好,便出声询问,同时还伸手帮他揉捏,希望能减轻一点。   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道:“吃的药还有吗?”   他不知道那药醉须君还有多少留着,若是剩下不多了,那便只能省着吃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发病,如果没有这些,他怕自己会再伤到醉须君。   “有,南山仙翁离开时留了不少。”醉须君应声,紧接着取了瓷瓶倒出一颗血丹去喂岁云暮。   这血丹制作并不难,取得就是鬼人血,所以根本就不缺。   最近他又取了一批送去穆云烟那儿,想必过两日她应该会将制好的血丹送过来。   岁云暮咽下血丹,腹部的疼意才被压下,脸色也好了点。   这会儿脑袋里还有些乱糟糟的,他有些想不起来昨日发生的事,只记得喝了几杯酒后人就晕乎乎的了。   抬起头他又往醉须君的颈窝处依偎,然后才用着困倦的嗓音出声,“昨日喝了酒后我可有做什么其他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善酒力,所以几乎不碰这些,也只有在醉须君面前才碰过两回。   上回他记得自己好似拉着醉须君做一些奇怪的事,也不知昨日是不是又这般。   “不肯盖被子还哭鼻子,算吗?”醉须君想到了昨日岁云暮酒醉后的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   岁云暮疑惑地抬头,脑袋又疼了起来,同时还闪现一幕模糊的场景,场景中他吵着不肯盖被子还一直踢,可不就是醉须君说的那样。   只是片段里他好像没有哭,知道应该是醉须君瞎说的。   搂着他的脖子,余光瞥见他脸上的几个牙印。   很淡,但他此时靠的近所以看清了那几个牙印,顿时脑海中便又出现了一些零散片段,是他咬醉须君的画面。   不由一笑,他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庞,道:“我还咬你了?”   醉须君感觉到脸上传来的触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着应声,“下口还挺重,牙印一晚上都没消。”   “怎得不拦着我?”岁云暮又抚了抚然后去看他的脖子,上面也有几个牙印,知道肯定也是自己咬的。   顿时有些无奈,自己喝醉后怎么这般的闹腾,醉须君也不拦着自己。   “不拦,一拦你就哭。”醉须君想到昨日岁云暮闹脾气的模样,哪里舍得拦,最重要的是他一拦岁云暮就哭了,那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反正也不疼,而且他巴不得岁云暮天天缠着自己,也好过他对自己没感情不愿意接触自己好。   所以他一点也不在意,抱着岁云暮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宝贝一样。   靠在他的肩头,笑意止不住,心里边儿也是甜腻腻的。   岁云暮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看他心情很好也就没再说什么,搂上他的颈项低眸与他亲昵挨着。   还有些困,酒劲似乎还没散。   感觉到颈项上传来细碎的啃咬亲吻,他睁开眼,疲惫地道:“别闹,我想喝水,你帮我倒杯水来。”   刚刚吃下血丹,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醉须君点头,也没松开他反而是抱起他就去了桌边,倒了一杯暖茶喂他。   茶水入口冲淡了口中的不适,岁云暮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松开。   但还未他缓和些,下一刻就见醉须君已经吻上来了,有些急迫。   无奈,他只能去迎合,微仰着头。   亲吻了有好一会儿,直到身子完全失了力他才被松开。   晕乎乎的趴在醉须君的怀中,他道:“你抱我一会儿,我有些累。”   “恩。”醉须君点头,搂着他也没再做其他的,只帮他揉腹部。   岁云暮舒适的轻喃一声,思绪也更迷糊了,好似随时都要睡过去。   但也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声响,下一刻阿九的声音传来了。   “爹爹,爹爹!”   岁云暮才有些昏昏欲睡的思绪被猛然惊醒,转头看向门口。   外边的声音还在传来,听出来是阿九的。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他抬头去看醉须君。   见他紧皱着眉,似乎是不高兴了。   伸手轻轻拂过他的眉宇,他才道:“出去看看吧。”说着准备从他的怀中出来。   不过醉须君并没有让他离开,抱起他去了床榻边将人放回到被褥中,眉宇间的不悦已然消散只余下柔情。   他看着岁云暮,安抚着道:“你先睡,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好。”岁云暮点头,可能是宿醉还没缓过来,他这会儿还有些疲惫。   至于阿九,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为避免醉须君恼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别吓他,他年纪尚小又入世未深。”   虽说相柳是上古邪物,但看阿九此时的模样,也就是个小孩子而已。   而且经过前面几次,他知道阿九很怕醉须君,现在又这么冒冒失失,唯恐冲撞了醉须君惹恼他。   醉须君知道岁云暮的顾虑,他对阿九到也说不上什么不喜,无非就是担心他扰到岁云暮。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岁云暮的情况并不好,并不想阿九惊扰他。   听着岁云暮的嘱咐,他点了点头,“没事,我去看看。”话落起身去了门口。   打开门就看到阿九和几个小童匆匆从桃林小道中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篮子。   篮子比较阿九来还要大上许多,好似随时都能把他压倒。   他欢喜地跑到醉须君的跟前,乖乖地跟着几个小童一起行了礼,然后他就想往屋里跑。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醉须君提着去了边上,他也不敢挣扎,等到被放在地上后也只敢缩在角落中。   醉须君扫了一眼角落中的小人,目光又落在他手上的篮子,里边儿放了不少的仙桃,看品相都是万年以上的,应该是瑶台仙境山巅上的那株桃树。   既答应了阿九让他摘这些,他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只询问他过来是为了何事。   阿九没吭声,眼泪汪汪的,显然是怕极了醉须君。   醉须君也无奈,正打算继续询问,耳边就传来了岁云暮的声音,只听到岁云暮唤了阿九。   他转过头,看到刚刚才被他抱着放回被褥中的人,此时却站在门口,身上随意披着一身长袍,身形消瘦,看起来很是憔悴。   这让他很是心疼,也没再去理会阿九,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阿九也听到了岁云暮的声音,看到岁云暮站在那儿,当即就忘了害怕,欢喜地出声,“爹爹!”话落小腿一迈就朝着岁云暮的方向跑去。 第145章   还嫌跑的不够快,他连手里的桃子都不要了,满眼都是岁云暮。   岁云暮看着跑过来的小萝卜眼底染上了几分柔情,笑着低身,在小人儿冲上来的瞬间将其抱到了怀中。   但可能是这两天身子被引魔种折磨的厉害,阿九这冲上来时他竟是有些没站稳。   好在醉须君及时到了边上扶住他,这才没有摔倒。   阿九欢喜地埋首在岁云暮的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亲昵的不得了,还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恩,还有醉须君的气息。   很淡,但是他还是闻出来了。   皱了皱眉,但很快他就被岁云暮吸引,他还没被爹爹抱过,爹爹真好闻。   抬起头,他看向岁云暮,喜悦地道:“爹爹,阿九好想你。”   岁云暮对于他这唤自己爹爹很是无奈,但想到他是师尊带出来的,估摸着就是因为师尊交代他的那些事,且又长时间与沾染自己气息的物件接触,久而久之便产生了这些个念头。   也就没有太在意,就是担心醉须君。   转头去看醉须君,他道:“阿九还小,等大些了他就明白了。”   年纪小,对这些还不能完全分辨,等大些了他想阿九应该能明白一些事。   醉须君知晓他的意思,是怕自己不喜阿九。   对于阿九喜欢唤岁云暮爹爹,刚知道的时候他确实是不怎么高兴,但一想到阿九那张与岁云暮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就是有再多的不高兴也都消失了。   哪怕现在阿九的面容已经恢复成了他原来的样子,但眉眼间还是有岁云暮的影子,他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而且他喊岁云暮爹爹,那他也得喊自己一声爹爹,迟早得喊。   想到这,他伸手揉了揉阿九的脑袋,把他的头发都给揉乱了才道:“不碍事。”   阿九被揉乱了头发是敢怒不敢言,缩到岁云暮的怀中,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醉须君。   好一会儿后他才趴到岁云暮的耳畔边,小声道:“爹爹,阿九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偷偷地只告诉你一个人。”   “好啊。”岁云暮说着侧眸看了一眼醉须君,然后才低下头靠近阿九。   阿九一直警惕地看着醉须君,确定醉须君不会偷听后,他才悄悄地道:“爹爹,阿九的脑袋长回来了,爹爹你看。”   这话刚说完,就看到一条暗青色的小蛇从他的衣领处钻了出来。   小蛇不过只有拇指那般大小,藏在他的发丝间。   若是不细看还真看不到,小蛇瞪着圆溜溜地眼珠子看着岁云暮,竟是有些可爱。   岁云暮看到了,也知道昨日醉须君允诺阿九的话,原以为他修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是被砍了头颅。   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不过看模样,好像只修复了一颗脑袋。   阿九转头去看身侧的小青蛇,他笑嘻嘻地道:“二哥,这是爹爹,阿九找到爹爹了。”边说还边拍拍自家二哥的小脑袋。   “二哥?”岁云暮疑惑地应声,目光又落在那条被拍的往下沉了一些的小青蛇,随后又道:“为什么是二哥?”   阿九听着询问也迷糊了,似乎是没想到岁云暮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又拍拍二哥的脑袋,解释道:“因为是二哥啊,阿九还有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八哥。”边说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当即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阿九的其余几颗头都有自主意识,而阿九的九是因为他排行第九所以才被称为阿九。   “难怪你叫阿九,原来是这个意思。”他笑着应声,后头又道:“那你现在过来就是告诉我这个秘密吗?”   阿九乖乖点头,目光又扫了一眼边上的醉须君,他道:“爹爹你不能告诉其他人,这是阿九和爹爹的秘密。”   “好。”岁云暮知道他说的是谁,可不就是醉须君。   看起来阿九对醉须君的成见很深,不由轻笑出声,同时又转头去看醉须君。   跟着看过去的还有阿九,就好似是在炫耀一般,他又往岁云暮的怀里头缩。   而他的动作,醉须君自然看到了,同样也看到了岁云暮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刚刚小声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不过他也没打算拆穿,而且他能看出岁云暮对阿九非常的纵容,可能是喜欢他吧。   阿九虽然吵闹了点,但对岁云暮却是满心满眼的。   瞧了片刻,他道:“你们刚刚谋划了什么?”   “我们刚刚......”岁云暮应着要出声,但下一刻就被阿九捂住了嘴。   本也只是想逗他,见他如此紧张,笑着摇头,“没什么,我有些饿了,用膳吧。”   他说完转头去看阿九,询问道:“阿九可用膳了?”   “没有。”阿九乖乖摇头。   岁云暮点头,抱着他入屋去。   醉须君跟随着一起,同时还让小童们将午膳送上来。   看到岁云暮将阿九放在座位上,而他自己也跟着坐在边上。   他上前坐下,紧接着将岁云暮给搂了过来坐在自己的怀中。   岁云暮无奈转头去看他,伸手推了推,“别胡闹。”说着就要从他的身上下去。   若是只有他们两人也就罢了,现在阿九就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避避。   醉须君转头瞥了一眼坐在边上的阿九,见他直愣愣地盯着他们,敢怒不敢言。   微微挑眉,似乎是在告诉他微云只是抱了你一会儿,但自己能一直抱着微云。   阿九自然是看出来了,委屈巴巴地从凳子上跳下去,拉住岁云暮的衣裳,“爹爹,阿九要抱。”说着还伸出手,可怜的不行。   岁云暮见状也是无奈,伸手就要去抱阿九。   但却被醉须君拦住了动作,同时身子又被抱紧了几分,下一刻醉须君委屈地声音也传来了,“微云,我想抱着你。”   阿九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揽回去的岁云暮,下一刻又去看醉须君。   见醉须君靠在岁云暮的颈项边,那是要多亲昵就有多亲昵。   他不高兴,明明应该是爹爹抱着自己才是,于是他又伸手去扯岁云暮的衣裳,“爹爹。”   “微云。”醉须君跟着应声。   “爹爹。”   “微云。”   ......   顿时,两人的声音在岁云暮的耳边转悠,听得他是头疼不已。   终于片刻后,他有些无奈地出声,“行了,都自己吃,我谁也不抱。”说着也不再去理会醉须君,径自从他的怀中起身去了边上坐下。   至于阿九则被他抱到中间,也省的醉须君再胡来。   多大了,还和一个孩子争,实在是幼稚。   阿九坐在中间,看了看岁云暮然后又去看醉须君,见他沉下脸来,心里边儿欢呼雀跃。   虽然爹爹没有抱着自己,但也没有让大坏蛋抱。   也不难受了,满心都是喜悦。   到是边上的醉须君很是不悦,同时还在思考要不要将阿九丢出去,平时用膳的时候他都是抱着岁云暮。   现在阿九一闹腾,别说是抱着岁云暮了,就是碰都碰不到了。   他幽幽地看了一眼阿九边上的岁云暮,还是想抱他,可他也知道岁云暮都发话了,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最后也只能收回目光,拿了茶壶倒水给岁云暮递过去,“微云,喝茶。”随后又继续幽幽得盯着他。   “恩。”岁云暮应了一声,至于他的目光是一点也没理会,省得他一回应这人又开始发疯了。   至于茶他没有动,只由着放在桌上。   边上的阿九看着岁云暮冷落醉须君偷笑了起来,双腿跟着愉悦的晃动,俨然是心情极好。   这也让岁云暮愈发的无奈,但也没说什么。   很快小童就将午饭送上来了,因为多了阿九,午膳到还算丰盛。   阿九第一次被投喂,吃的很高兴。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吃饱,小肚子鼓鼓的。   外边有小童来唤他出去玩,但他想和岁云暮在一块儿,不舍得。   可几个小童说要带他去挖藕,他还没挖过藕,哪里忍得住,当即就跟着几个小童跑了。   关上门,屋里边儿静了下来,只余下外边传来的笑声,渐行渐远。   饭桌上也只剩下岁云暮和醉须君两人,此时岁云暮正安静吃着午膳。   刚刚一直帮着喂阿九,他没怎么吃,桌上剩下的还有许多,免得浪费了。   醉须君见阿九终于是走了,起身去了另一侧岁云暮的身边,他夹了一块肉片放到岁云暮的碗中,同时还往他的边上靠,试探着。   见岁云暮吃了肉片并没有推拒他,他放下筷子揽过岁云暮的腰间,搂着他又坐回到自己的怀中了。   感受着怀中的温香暖玉,他才心满意足地靠在岁云暮的颈项边轻声唤他,“微云。”   岁云暮听着耳畔传来的唤,对于刚刚的事他倒也没有责怪醉须君,不过就是觉得阿九还小,他和醉须君在阿九面前这般亲昵不怎么好。   这会儿阿九不在了,他也就由着他了。   轻叹了一声气,他放下筷子转头去看醉须君,道:“下回在阿九跟前避着些。”   “好。”醉须君哪里会驳他,自然是点头应好。   搂着他又蹭蹭他的颈项在上边留下浅浅的吻痕,搭在腰际的手掀开他的衣裳抚上他的丹田处,轻轻安抚下他道:“力道可还好?”   “恩。”岁云暮点头,感受着他掌心渡过来的热气,安抚下很是舒适。   他又重新拿起筷子,夹了颗肉丸子喂到醉须君的唇边,“这个还不错,尝尝。”   “恩。”醉须君应声,张口将丸子吃下,肉香味弥漫,他点头,“挺好吃的,晚膳再让他们做一份来。”   岁云暮点头,之后便继续吃桌上的午膳,时不时还喂醉须君。   一顿饭吃的还算不错,吃完后醉须君就将饭菜都扯了。   岁云暮昨日宿醉,这会儿还有些困,洗漱后就去了床榻上。   感受到床侧传来了动静,知道是醉须君,他转身入了醉须君的怀,搂上他的颈项。   醉须君也在他搂上来时将人抱在怀中,跟着一块儿躺在被褥中,手则覆在他的腹部为他驱散不适。   这也让岁云暮感觉到很是舒适,没一会儿睡意就涌上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又往他的颈窝处挨。   “睡吧,我陪你。”醉须君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岁云暮应了一声但却并没有睡,而是顺着他松散的衣裳抚上他的腰间,抬眸去看醉须君,笑着道:“要不要帮你?”   “没事。”醉须君知道他的意思,开口推拒。   岁云暮知道他的顾虑,笑着仰头吻他,随后便自顾自的动作。   耳边传来了醉须君隐忍的呼吸声,同时还感觉到身子被搂的愈发的紧。   他不由轻声笑了笑,下一刻直接坐到他的身上。   醉须君也在他的突然动作下快速扶住他的腰,以防他摔下来。   又见他低身,搂着他的身子与他亲吻。   过了有好一会儿,岁云暮才收手,转身去取锦帕擦拭掌心的痕迹。   醉须君坐起身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接过锦帕握着他的手为他擦拭,看着他已然红润一片的掌心很是心疼。   擦干净后,他抱着岁云暮又躺了回去,哄着道:“下回就别这样了。”   “无妨,时间久了我怕你不舒服。”岁云暮这段时间是看得清楚,自从他那一日缠着他帮自己开始这人就一直忍着,他可真怕时间久了这人出什么毛病。   靠在醉须君的胸膛,他没有在说话,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拍抚,他很快就睡着了。   同样的,他又做起了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忘山关,梦到那个穿红衣服的人。   那个人的脸很模糊,他看不清。   于是他往前走,想要看清那个人是谁,想要看清楚。   也在这时,红衣服的人突然看过来,原本模糊的脸庞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是诸岱。   头开始剧烈的疼起来,下一刻耳边又出现了魔音,一遍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谁,到底是谁!   他此时已经完全分辨不出自己究竟在何处,也分辨不出耳边传来的声音是什么。   与此同时,他看到诸岱朝着他走过来,那张面孔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那是他的师叔。   师叔其实很少来不尘山,真正见面也不过只有几回罢了。   正在这时,诸岱朝着他走了过来,那张面孔变得狰狞,还有鲜血从他的瞳孔中流出来,下一刻他道:“岁微云,杀了我。”   “微云杀了他!”   大师兄的声音也传来了,他看到旁边浑身是血的大师兄撕声呐喊,要他杀了诸岱。   不仅仅是大师兄,周边死去的弟子都站起来,让他杀了诸岱,而诸岱就站在人群之中。   “岁微云杀了他!”   “岁微云杀了他!”   ......   魔音入耳,头疼欲裂。   他试图将那些声音都赶出去,可不但赶不出去反而还越来越厉害,头也更痛了。   下一刻腹部的剧痛涌上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心口的疼痛。   好疼,好疼!   剧痛下,他全身都开始发抖,挣扎起来。   醉须君才刚睡下就感觉到岁云暮的异样,快速睁开眼就看到岁云暮在他的怀中挣扎,嘴里还一直念着什么。   他听不清,且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去听,看到岁云暮脖颈上出现的红线,知道是又发病了。   “微云!微云!”他出声唤了几声,但岁云暮此时深陷梦魇根本就唤不醒。   于是他快速去取残玉以及血丹和鬼人血,先喂了血丹然后将残玉放入岁云暮的口中,这才喂下鬼人血。   鲜红的血水顺着瓷瓶缓缓落入岁云暮的口中,光滑温润的残玉瞬间被血水染红,最后流入他的喉间。   岁云暮也在鲜血流入口中的瞬间睁开眼,瞳孔血红,下一刻直接攥过醉须君手上的瓷瓶将里边的鲜血全数灌入自己的口中。   可仅仅只是这些他根本不够,将瓷瓶扔掉他攥住醉须君的手,张口咬住他的手腕,竟是直接咬出血来。   尝到血腥味,他开始疯狂吸食。   但醉须君的血液蕴含浓郁仙息,而现在岁云暮最不能碰的就是仙息。   所以醉须君快速按住他,掐住他的下颌使得他因为剧痛而不得不松开口,唇上都是鲜血,残玉还在他的口中。   知道岁云暮还没有缓过来,他重新拿了一瓶鬼人血喂他。   看到岁云暮伸手要来夺,他按住岁云暮的双手,轻声安抚他,“乖,你会受伤的,我喂你,好吗?”   岁云暮此时满眼都是那瓶鲜血,挣扎着想要夺过来。   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没用,整个人都被压制的死死的。   也在这时,瓶口倾斜,鲜红的血水瞬间落入他的口中,腹部传来的剧痛也随着鲜血渐渐减轻,但仍然不够,还是好疼。   唇上的鲜血顺着唇角滑落,瞬间染红了两人的衣裳。   醉须君没有在意只是看着怀中的人,看着他凭着本能的吸食鲜血只觉心尖刺痛,知道他会如此完全就是引魔种带来的,若是不喝他会很疼,会疼的想要去死。   而这些他根本不敢告诉岁云暮,他知道岁云暮绝对无法接受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这么骄傲而最后却只能依靠鬼人的鲜血以此苟活。   随着第二瓶鲜血用尽,岁云暮的瞳孔渐渐有了光,最后终于是有了神识。   他迷茫地看着醉须君,看着他眼中的担忧,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醉须君将他牢牢搂紧他才醒转过来,同时脑海中也忆起了自己喝鲜血的一幕。   就像是那些鬼人一样,吸食啃食凡人的鲜血肉块。   他杀了这么多的鬼人,如今竟然也成了与鬼人一样的人。   如此讽刺,心口的疼意愈发的厉害,如何都压制不下。   耳边是醉须君的声音,将他的思绪一点点收拢,听着他安抚自己,眼角顺着滑落一抹清泪。   什么也没说,他缓缓抬手搂住醉须君的背脊,口中还有鲜血的气息,残玉也还在自己的口中。   好一会儿后,他才道:“君和,我想喝水。”嗓音沙哑。   醉须君听到他的声音快速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庞,瞳孔不再如刚刚那般涣散,人是清醒过来了。   他道:“好,我去倒水。”话落下床去倒水。   回来时看到岁云暮仍然维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模样,发丝凌乱衣裳都被扯开,看得他心尖绞痛。   抿了抿唇,他坐到床边将人抱了过来,怀中的人又瘦了不少。   他扶着岁云暮的颈项让他枕在自己的怀中,这才抚上他的唇将他口中的残玉取出来。   残玉上遍布鲜血,极其刺眼。   将其放置在一侧,他给岁云暮漱口,随后才重新倒了水喂他。   口中的血腥味已经散了不少但还是有,喉咙干涩刺痛。   岁云暮凭着本能的喝水,试图去解喉间的干涩。   一杯很快就喝完了,醉须君又去倒了一杯。   一直到第三杯后,岁云暮才摇头,侧眸窝在醉须君的怀中,腹部的疼意还在涌上来,但比较刚过来要好了不少。   并不好受,他强忍着没有出声。   醉须君又哪里看不出来,放下杯子后就去帮他。   安抚下,岁云暮僵硬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了些,同时疲惫也随之涌上来,真的好累啊。   思绪混沌,很快又睡了过去。   只是他刚睡过去就又被梦境缠绕,眼前再次出现了忘山关,耳边魔音不断。   每一声都在折磨他,似是要将他逼疯。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要杀了你们!”   他看着鬼道的那些人,发疯般的嘶喊,连嗓音哑了都没有在意,只想杀了他们,杀了这些人。   捡起地上掉落的配剑,他不断挥舞,试图将眼前的这些人都杀死。   可无论他如何作为,那些残影却一直在他的眼前,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也在这时,他眼前属于鬼道的残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师兄曲清河。   原本就已经血淋淋的曲清河,被他这一剑割开喉咙,鲜红的血水瞬间喷洒在他的脸上。   似乎是不敢置信,曲清河的眼中布满震惊,下一刻唇瓣蠕动说出两个字。   岁云暮看到了,是微云。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看到自己的双手遍布鲜血,剑刃上倒映着他浑身是血的模样。   曲清河倒在血泊中,而这一幕惊醒了他。   恐惧之下他直接扔掉了自己手上的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杀了大师兄,我杀了大师兄!”   他扑到大师兄的身边,看到他脖颈上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惊恐地伸手去捂,想要将血止住。   可无论怎么捂,那些血却是不断涌出来,连同他的衣裳都染成了血红色。   他害怕的摇着头,“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大师兄你不要死,大师兄!”   绝望地哭声撕心般传出,他想要救大师兄,可没有办法。   “大师兄!”   “大师兄!”   ......   醉须君看着怀中挣扎喊着大师兄的人,知道他是又被梦魇缠住了。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出声去唤他,“微云醒醒,微云。”双手抚着他的面庞,试图将人唤醒。   终于在片刻后,岁云暮睁开眼,眼泪夺眶而出。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醉须君,下一刻他开始挣扎,哭喊着出声,“我杀了大师兄,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说着手中又出现了匕首,试图去割开自己的喉咙。 第146章   醉须君快速夺下他的匕首,抱着他不断安抚他,“微云不是你,你大师兄不是你杀的,不是你。”   “是我,是我亲手杀的,我割开了大师兄的喉咙,我想要止血,但是我止不住,我该死!”岁云暮疯癫地出声,是自己杀了大师兄,自己该死,应该死的是自己。   他哭喊着出声,挣扎也越来越厉害,撕扯醉须君的衣裳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醉须君看的心疼,知道再这么下去他的精神会支撑不住,取了颗宁神丸给岁云暮喂下。   同时手指上传来疼意,是让岁云暮咬的。   他没有在意,喂下后就紧紧抱着岁云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微云不是你的错。”贴着岁云暮的耳畔,他低声说着,试图让他的情绪能稳定下来。   可能是宁神丸有了效用,刚刚还不断挣扎的人渐渐地安静下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醉须君感觉到怀中人终于安静下来了这才起身低眸去看他,见他的脸色苍白一片连一丝血色都看不见,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尊破损的陶瓷娃娃,惹人心疼。   他小心拂过岁云暮的脸庞,心疼地低头去吻他的额间,“没事了,不是你的错,不是。”   许是听到了他的安抚,岁云暮睡得很沉,之后一日都没有再出现状况。   而醉须君一直陪着岁云暮,期间穆云烟来过,检查了岁云暮的状况,引魔种又成长了,虽然只是成长了一些,但也足够逼疯岁云暮。   以穆云烟的意思,岁云暮会如此便是因为引魔种每一次成长都在突破瑶台仙境的主脉,而每突破一点就是在折磨岁云暮。   如今他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有一点的刺激都会让他发病,而这些刺激的来源往往就是那些梦境,他的心病。   这些醉须君都没有办法,他没办法掌控岁云暮的梦境,只能让岁云暮自己走出来。   可很显然根本走不出来,岁云暮甚至觉得是他杀了曲清河,疯的厉害。   他取了不少宁神丸,虽无法掌控梦境但也许能让他放松一点,只是宁神丸不能吃多,一旦吃多就会出现排斥。   无奈,低头靠在岁云暮的额间,他轻喃出声,“微云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才能护住你,该怎么办。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寂静,将人牢牢抱紧,好似这样岁云暮就不会再因为梦境而害怕。   天色渐暗,屋里很快就陷入了黑暗。   后半夜的时候,岁云暮又做起了梦,神智不清认不出人。   醉须君陪着他,一直到快天明的时候他才小睡了一会儿。   天际破晓,屋外传来了雨声,淅淅沥沥,寒意缓缓渗了进来。   听到外边传来敲门声,醉须君睁开眼。   先看了看怀中的人,确定人没有醒,他起身准备下床。   但也在这时,手指被拉住,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岁云暮正攥着他的手,眼眸暗淡迷茫地看着他。   不确定岁云暮此时的情况,醉须君低身靠近他,抬手轻抚他的面庞,轻声道:“醒了吗?”   岁云暮没有作声只是看着他,攥着他的手力道也跟着收紧,就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知道人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没有离开而是将他抱到怀中,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我在这里,别怕,我在。”哄了有好一会儿怀里才又再次安静下来。   低头看去,见岁云暮闭上眼似乎是睡着了。   确定他暂时不会醒,他起身下床,动作轻缓,随意穿了一件外套就去了门口。   打开门,见门外站着几名小童,手里端着早膳以及汤药。   伸手准备去接,可随即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快速转头就看到岁云暮不知怎么就从床上摔了下来,此时就摔在地上。   看到这他心尖一颤,也不再去理会门口的人,快步朝着岁云暮的方向过去,“微云!”话音急促,焦急万分,深怕岁云暮摔疼了。   岁云暮在他靠近时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下一刻缩着身子爬到床榻角落中,双手紧紧地环着自己,低着头不敢去看周围,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微云?”醉须君见他突然这样担忧不已,伸手要去抱他,想要看看他是不是摔疼了。   可他只要一靠近,岁云暮就会又往角落中缩,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看的醉须君诧异不已,但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梦魇,他现在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   也不再继续靠近,只是蹲守在他的边上,轻声哄他,“地上凉,微云我们去床上坐着好吗?”   岁云暮就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仍然是环抱着自己紧紧蜷缩着。   只要醉须君一靠近,他就往后退。   很快他就坐到了云顶上飘落的轻纱之上,身子也因为突然被缠住猛然一颤,下一刻害怕的又往床边爬。   眼见就要撞上床沿,醉须君先一步将人抱到怀中,伴随而来的便是岁云暮惊恐地喊叫声。   “不要!不要!”   他挣扎着去踢醉须君,试图让他放开自己,墨发凌乱的垂落在地,衣裳变得凌乱不堪,白净的锁骨清晰可见。   只是他挣扎了一会儿都没能挣扎出去,张口去咬醉须君的手臂,死死地咬住。   醉须君只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疼意,但他没有去在意,只是搂着岁云暮拍抚他的后背,一声声哄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微云我是君和,没事了,我在这里。”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岁云暮因为疲惫安静下来,嗅到醉须君身上浅淡的香味,混沌地思绪清醒了不少。   但很快耳边就又传来了阵阵魔音,喊着他的名字。   “岁微云杀了他!岁微云杀了他!”   岁云暮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本就疲惫的身躯也因为魔音变得愈发厉害,脸色惨白。   他快速摇头,“出去!出去!出去!”撕心裂肺地喊着,同时还用手去砸自己的头,试图将耳中的那些声音都砸出去。   醉须君看着他发疯般的敲自己的头,担心他会弄伤自己,不得已只能攥住他的双手按在怀中,又给他喂了一颗血丹,这才搂着他不断安抚他。   贴着他的耳畔,一遍遍地告诉他没事了。   可能是血丹起了效用,岁云暮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疲惫使得他很快便昏睡过去。   醉须君看到人昏睡过去,抱起将其放回到床上。   回身见殿门还开着,几个小童还在外边。   知道岁云暮的情况应该是被看到了,他安顿好岁云暮起身去了门口。   从小童的手上接过一碗米粥和汤药,这才出声叮嘱,“不可将今日发生的事告知微云,可明白?”   他不想岁云暮知道这些,以免扰乱他的心神。   几个小童点头,没有多留,拿着东西离开。   醉须君重新回了屋里,喂岁云暮吃了点粥就喂他喝药。   汤药苦涩,岁云暮昏昏沉沉地被苦醒,顿时咳嗽起来。   喉咙中还有残留的血腥味,很不好受,思绪也跟着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发疯的一幕。   眼眸变得无神,竟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醉须君见他醒过来了,就是撇着头似是不想喝药。   他抱着人往自己的怀中靠了一些,这才轻声道:“喝了药就没事了。”   岁云暮缓缓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尖涌上来无边的疼意。   想到刚刚他发疯又咬了醉须君,并且还想自刎,虚弱的抬手搂上醉须君的颈项,依偎在他的怀中,艰难的出声唤他。   只是出声唤他,至于其他的他便再开不了口了,喉咙干涩。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醉须君不知他心中所想,放下药碗搂着他从被褥中出来坐在自己的怀中。   一手轻拍他的后背,一手抚上他的腹部轻轻揉着,用着轻柔的嗓音哄他,“没事了,一切都有我在,别怕。”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虚弱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眼底流露出悲痛,真的快撑不住了。   梦魇和魔音一直在折磨他,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醉须君见他没有出声便也不再出声,只搂着他安抚他。   而之后的日子里,岁云暮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多,主脉也出现了无法压制的状况,只能依靠鬼人血。   每一次发疯,岁云暮都会伤醉须君,就像是将他当做了仇人一般。   阿九几次都想来找岁云暮,但都被醉须君拦住,就连小五都见不到岁云暮。   他知道岁云暮病了,从之前几次离开时听到寝殿内传来的惨叫声知道岁云暮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所以他乖乖地没有去吵岁云暮。   看着站在眼前的醉须君,他小声地道:“爹爹会没事的,对吗?”   “恩,不会有事。”醉须君点头出声,随后又道:“这两天我会让他们陪你,暂时就别过来这边了,可以吗?”   难得的,他出声哄了阿九,知道这两天岁云暮的情况让阿九担心了。   阿九点头,转头又去看了一眼醉须君身后紧闭的屋门,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醉须君见阿九离开顿时眼中的疲惫显露出来,这几天岁云暮根本无法入睡,只要入睡就会被梦境折磨,醒来时大多数都是神志不清。   只有吃了血丹后他才能勉强清醒一点,但大部分都是浑噩的状态。   打发走了阿九,他推开屋门回去,看到岁云暮又躲到角落中,心疼得走过去。   看到岁云暮害怕的往后缩,他只能耐心的哄他,将人抱到怀中。   岁云暮蜷缩着身子没有动,双目无神,半句未能听进去醉须君的话,耳边都是魔音,一直喊着要他杀人。   杀谁,他不知道,只知道要让他杀一个人。   是不是只要杀了那个人,声音就会消失了。   也许是的,也许杀了他就会消失了。   正在这时,他听到除了魔音以外有其他的声音,但是他听不出那是谁的。   下意识抬起头,无神地看向眼前的人。   “我们吃药好吗?”醉须君看着抬头的人,将一颗血丹递过去准备喂他。   只是岁云暮并没有去吃仍然是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耳边醉须君的声音又消失了,他只能看到醉须君开了口但是说了什么却听不到,都是魔音都是让他杀人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事了,杀了他!   脑海中回荡着这些话,也许杀了他就没事了。   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   催促的声音折磨着他,一遍遍让他杀了眼前的人。   “微云?”醉须君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出声唤他。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岁云暮突然抱住他的脖颈,随即疼意涌了上来,还能感觉到血液滑过皮肤带来的触感。   这几天岁云暮发疯的时候都会咬他,所以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为避免自己血液中的灵气伤到他,他掐住岁云暮的下颌逼迫他松口。   感受到疼痛,岁云暮终于是松了口,可却咬住了他的手。   醉须君见状掐着他下颌的力道一收,使得岁云暮再次因为疼痛松开口,抱起他去了床上。   下一刻,一道银光袭来。   他快速转头,就看到岁云暮的手上出现匕首,猛然就朝着他刺来。   无奈他伸手直接夺下,将人按在床上,扯下一侧的纱幔将他的双手绑起来。   看着岁云暮因为无法动弹而拼命挣扎,心疼不已,但也知道一旦松开岁云暮就会伤到他自己。   抱着他不断地安抚他,同时又要喂他吃血丹,可岁云暮根本不肯吃,抗拒着剧烈挣扎。   掰开岁云暮的口,他就要将药塞入他的口中。   可紧接着就被岁云暮再次咬住手指,不肯吃血丹,双目通红,看着醉须君的目光都是恨意。   醉须君心疼的不行,可他能做的就是喂他吃血丹,只要吃下血丹岁云暮就会清醒过来。   但不知是不是挣扎的实在是太过剧烈,刚将血丹喂进去,岁云暮就猛烈咳嗽起来,脸也涨的通红。   看到这,他当即松开手将人抱起来拍抚他的后背,让他把血丹吐出来。   “咳咳——”   岁云暮匍匐在醉须君的怀中剧烈咳嗽,终于在片刻后血丹混合着血水被吐了出来,染脏了床面。   “怎么样?”醉须君担忧地出声。   可岁云暮却是没有一句回话仍然是不断地咳嗽,终于是在片刻后他缓了过来,疲惫地缩到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看着他渐渐恢复过来,捧着他的面庞轻声道:“好点了吗?微云?”   岁云暮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下一刻笑了起来。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知道岁云暮这是清醒过来了,抱紧他,“没事了,没事了,没.....”   只是这话还未说完,他便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伴随而来的还有岁云暮凄厉地声音,“去死!去死,我杀了你!”   狰狞的话术让他感觉浑身发冷,抬起头就看到岁云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纱布,手里拿着他的那把匕首。   匕首上的莲花清晰可见,而刀刃上沾满鲜血,刺眼夺目。   后背的疼意还在不断涌上来,知道刚刚那一刀是岁云暮下的手,同时也知道刚刚岁云暮突然咳嗽是他装的。   看到岁云暮眼中的疯魔,知道他的神识已经被完全支配,快速伸手去夺他手上的匕首。   而随着他的抢夺,后背的疼意便愈发厉害,可见刚刚岁云暮那一刀下的手有多重。   他直接按住岁云暮的手,将那把匕首夺了过来,可还未等他将人捆起来就看到岁云暮的左手处开出一朵金莲,紧接着金莲化为匕首,以极快的速度瞬间刺入他的心口。   “微云!”他不可置信地出声,人跟着往后退去。   但岁云暮已经扑上来,墨发凌乱,面目狰狞,捡起地上掉落的另一把匕首再次往他的身上刺。   同样的,再次刺入他的心口。   大片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的他的白衣,身体踉跄再次往后退去。   岁云暮握着已经被血水染红的匕首,眼中疯魔,大笑出声,“终于死了,终于不会吵我了,去死去死,都去死!”说完松开手直接往外跑去。   “微云!”醉须君看到岁云暮往外跑下意识伸手去拉他,可因为胸口传来的剧痛使得他抬手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并没有碰到岁云暮。   抬步去追,却见胸口的匕首化作金丝缠住他的心脏,顿时喉间涌上来一阵腥甜猛然吐在地面。   身子一颤,直接跪在地面,岁云暮的身影已经入了桃林,渐行渐远。   知道岁云暮现在神志不清,出去只会出事。   也不顾心口涌上来的剧痛,他抬手一挥,便见数不清的桃花往外飞去,随即道:“拦住他!”   下一刻桃花落地化为一个个小童,朝着岁云暮离开的方向跑去。   醉须君捂着心口爬起身,撑着门框想要去追岁云暮。   可缠在他心口的金丝却是再一次收紧,窒息也在顷刻间涌上来,眼前一黑猛然摔倒在地,鲜红的血水瞬间朝着四周蔓延,地面已然鲜红一片。   “主人!”几个刚落地的小童看到醉须君满身是血,当即上前去。   却见醉须君已经陷入昏迷,其中一名小童出声,“快去唤药师!”话落忙将醉须君带回屋里。   另外几个小童则去唤药师,匆匆忙忙。   岁云暮出了院子就往外跑,耳边又传来了魔音,吵得他头痛欲裂。   “别吵了,别吵了!”他疯疯癫癫地大喊,试图让那些魔音都消失。   可无论如何那些魔音都无法消失,反而还愈演愈烈,不断地喊他的名字。   他痛苦地躲避,可那些声音却是一直盘旋在他的耳边。   浑身发抖,脚下一滑从山间摔了下去,传来一声惨叫。   剧烈的冲击在他摔入天池的瞬间浑身就像是被碾碎了一般,传来蚀骨般的剧痛。   这还未完,冰冷的池水灌入他的口中,整个人被天池水淹没。   思绪混沌之下,挣扎着想从水中出去。   可却毫无办法,反而被池水带着往下游冲,很快被冲下瀑布,身体撞在周边的岩石,腹部涌上来一阵剧痛,随即呕出一口鲜血。   没一会儿的时间,他的身上就已经被不少的尖锐石块划出数不清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也因为剧痛渐渐地没了力气,直到被冲上岸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起来。   河滩边泥泞不堪,鲜血染红他的衣裳,整个看起来狼狈不已。   而耳边的魔音还在不断传来,折磨他的心神。   浑身都好疼,疼得他连手指都在颤抖。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蠕动着唇瓣出声,眼中神色暗淡。   直到片刻后,他才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仍然是一直念着。   身形憔悴,起身时都险些站不稳,下一刻才颤微着往前走。   衣裳早已凌乱不堪,墨发披散,还染着大片的泥土。   而他就像是不知道这些般,只是拖着步子往前走。   山下小溪流边,两个小童正蹲守在那儿捉鱼吃。   突然听到一侧桃花林内传来动静,下意识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满身泥污的人摇摇晃晃从林间走出来。   白衣被染脏,还有鲜血残留,看得人心惊。   小童吓得往后退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从他们记事开始,家中便一直告知有关鬼人的事,他们虽从未见过但听久了叮嘱久了,自然也将这些都记在心里。   猛然看到这么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出现,便将其当成是鬼人,躲到树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岁云暮摇摇晃晃地出了桃林,沿着河流继续往外走。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不断地念着,双目无神,犹如行尸走肉般渐渐消失在眼前。   两个小童看着人离开,这才匆匆忙忙地跑回家中。   不知是走了多久,岁云暮已经离开了瑶台仙境,仙境周围也有几处村落。   有不少村民正在河边洗衣,猛然看到岁云暮浑身血污的出现,将其认作了鬼人纷纷离开河边。   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又多了不少的村民,手里还拿着不少的武器。   “别过来!别过来,离开这里!”   呐喊声传来,里边儿还带着几分恐惧。   岁云暮无神地抬头,下一刻一块石头被扔了过来,就砸在他的头上。   顿时额头上有鲜血涌了出来,竟是被砸开了一个口子。   本就已经被泥污染脏的面孔,因着鲜血变得愈发恐怖,连他的容貌都被完全遮住。   驱赶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他茫然地看着那些凡人,似乎是想要认出这些人是谁。   只是他的思绪此时混沌一片,耳边魔音更是不断摧残折磨他,让他根本无法分辨更分不清自己是何人。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拖着步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步步。   未穿鞋袜的双足也因为刚刚从山上滚下来被划开了不少口子,现在又踩在碎石上,不过片刻间,脚上就已经遍布鲜血。   随着他的走过,地面还留下了鲜红的血水。   渐渐地,他的身影消失在村民们的眼中。   *   瑶台仙境内,醉须君脸色惨白的被安置在床榻上,胸口的位置有大片的血还在不断渗出来,白衣已然被染成了血色,触目惊心。   穆云烟坐在床边正在为他处理伤口,将衣裳脱下后便看到胸口的血窟窿。   有两个,伤口位置非常接近,且用到的利器相同。   只是此时却找不到伤他的利器,而床榻四周也有许多的鲜血。   她来不及去想那些,只快速为醉须君喂下续命丹,然后去止血查看伤口。   也是这时,她发现了问题,神色一怔转头去看站在一侧的白江陵。   “怎么了?”白江陵见穆云烟转头看向自己,以为是醉须君的伤有什么问题,担忧不已。   此时他有些庆幸,庆幸当初他们在谈论阴阳地一事时,醉须君在他的手上留了媒介,一旦他出事媒介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时候也只是猜测醉须君在阴阳地遇到的幻境可能是数年后,而那个时候他醉须君已经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并不知道。   但无论是真是假,他们还是留了一手,没想到真的一语成箴。 第147章   穆云烟看着白江陵,薄唇紧抿,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江陵自然看出来了,又扫了一眼昏迷中的醉须君,沉默片刻,他道:“是不是与岁云暮有关系?”   来时就没有看到岁云暮,而醉须君又莫名在瑶台仙境内出事,他并不觉得鬼道的人能入瑶台仙境,哪怕瑶台仙境的主脉已经消失。   且他在当初醉须君提阴阳地的事时就有过猜测,若醉须君真的出事了,能动手伤他的,很可能是岁云暮。   虽说这并不可能,但却也是最靠近真相的一步。   现在穆云烟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便又让他想到了这个猜测,猜测醉须君身上的伤是他动的手。   穆云烟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片刻后,她才点头,“前辈的伤是用匕首伤出来的,而且被刺了两刀,而前辈的体内有先者的伴生莲,现在还死死缠着前辈的心脉。”   虽然她并不想这么猜测,但依照醉须君体内伴生莲的情况,动手的可能就是岁云暮,而且还是下了死手,是要置醉须君死地。   她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现在岁云暮也不见了,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能救吗?”白江陵出声,目光落在醉须君的伤口上,看着那两道血肉模糊的刀口子,眉头紧皱。   至少,至少先把人救回来。   穆云烟点头,“只是前辈失血过多且伤及心脉,估计没那么快能醒,主事,前辈这几日曾与属下提过先者的情况,引魔种没有完全压制还是在成长,这期间先者出现过神志不清分不清人的情况,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伤了前辈。”   若要说岁云暮故意伤的醉须君,她根本不相信,她看得出岁云暮对醉须君的感情,不可能故意伤到醉须君。   但若是因为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便解释的通了,引魔种每日都在折磨岁云暮,前面几次也有伤到醉须君的时候。   但那几次都只是小伤,绝非今日这般严重,而现在岁云暮又不知去了何处,实在是担心。   白江陵又哪里不清楚,看着醉须君片刻,他道:“先治惟桑,其他的等他醒了就能知道,岁云暮我已经让人去寻了,只要他没有离开瑶台仙境的范围很快就能找到,就怕......”   就怕岁云暮已经出了瑶台仙境,那就难找了。   岁云暮身上有主脉,主脉本就是为了保护瑶台仙境,除了醉须君外谁也寻不到。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他能取醉须君的血找一找。   但为了压制岁云暮体内的引魔种,他身上几乎已经是没有灵气,所有的一切都被主脉压制,这样就算是有醉须君的血都没用。   也就是说,只有醉须君能找。   现在只希望岁云暮神志不清下没有离开瑶台仙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鬼道多的是人想要杀岁云暮,他的灵气仙息都被控制,又神志不清,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穆云烟点头,不再去询问,开始处理醉须君身上的伤。   伴生莲嵌入心脉,处理起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但好在两人是道侣,伴生莲对醉须君的气息还算熟悉,不至于瞬间就毁了他的心脉。   他们赶来的及时,现在伴生莲还能处理掉,再晚些就没有办法了。   白江陵就站在边上看着,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   又过片刻,外边传来了声响,几个小童以及几名弟子跑了进来。   他转过身,看着几人快步上前,询问道:“如何,人找到了吗?”   “没有。”为首的弟子摇头,紧接着又道:“我们已经将整个瑶台仙境都找遍,没有找到先者的踪迹,不过山下有两个小孩说是看到过鬼人来过这里,主事,先者会不会被鬼人带走了?”   白江陵一听鬼人眉头紧皱,随即摇头,“不可能,这里是瑶台仙境的范围,鬼人进不来。”   哪怕现在主脉没了,但只要醉须君一日还活着,鬼人就无法动瑶台仙境,更别说靠近瑶台仙境。   那么,会出现在山下的很可能就是岁云暮。   猛然意识到这,他道:“去周围找找,他可能往外走了。”   至于岁云暮要去什么地方,他想不出来,只希望他别走得太远。   “是。”几人点头,快速离开。   几个小童并没有离开,他们是听命醉须君,之前醉须君让他们去追岁云暮,可是刚出去岁云暮就不见踪影了。   现在只能等醉须君的话,来明确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江陵看着几个小童,知道他们听命醉须君,也知道他们现在回来,在这之前肯定是按照醉须君的命令行动。   他转头又去看了一眼醉须君,确定他暂时没有事他才出了屋子,还让几个小童跟随。   关上门后他看向几个小童,道:“说说当时的情况?”   几个小童互相看了看,然后较为年长的小童上前,恭敬地行礼,随后他道:“回主事,主人只让我们去追那位,但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可有追上?”白江陵再次出声。   年长的那位小童摇头,“没有追上,出去后就没有看到那位,但是在天池边发现了他的脚印,可能.......”   后边的话他有些不敢说,从寝殿院外摔入天池,天池往后就是瀑布,这么摔下去凶多吉少。   而且他们也去瀑布那儿找过,没有找到岁云暮。   如此,他又道:“我们去瀑布下找过,没有找到那位。”   “天池通何处,可过山下的那几户人家?”白江陵对瑶台仙境了解并不多,只是来过几次而已,甚至他都不知道属于瑶台仙境范围的山脚下还住着凡人,这些还是刚刚前来汇报的弟子提到了他才知道。   而从他们口中的信息来看,如果天池过那几户人家,那两个小孩看到的人应该就是岁云暮。   在看到眼前的童子点头后,他知道那人确实是岁云暮。   既然岁云暮出现在那个位置,他离开的方向应该也只会在那一块。   意识到这,他道:“沿着天池走,他应该就在周边。”   “是。”几个童子点头,快步离开飞身化为云鹤直入云霄,最后消失在天际。   白江陵又回了屋中,走到床边看向穆云烟,“怎么样?”   “伴生莲我已经消去,但是什么时候醒,不知道。”穆云烟为醉须君绑上纱布,刚刚那么一番耗损灵力,她起身时感觉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好在白江陵就在旁边,伸手扶住,他道:“先去休息一下吧。”   “好。”穆云烟点头,转身去了桌边坐下。   但也没有坐多久,休息了一会儿她就去熬药。   此次醉须君受伤严重,汤药自是不能免。   出门时注意到不远处的柱子边有一道小小身影,似乎是在看到她出来,小身影立马躲了起来。   有些疑惑,她走了过去。   很快她就走到了柱子边,看到阿九蹲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小五。   不解阿九怎么蹲在这里,她询问道:“阿九,你怎么在这里?”   阿九抬起头,眼眶微红,他道:“云烟姐姐,那个坏......爹爹他伤的严重吗?”   “先者?”穆云烟只当他问的是岁云暮,毕竟在道门时他就一直吵着闹着找岁云暮,后来他就被醉须君带来瑶台仙境了。   她过来的几次都有看到阿九,知道阿九说的爹爹是岁云暮。   只是下一刻却见阿九摇摇头,目光则盯着醉须君所在的位置,知道他说的爹爹是醉须君。   虽然有些诧异阿九会喊醉须君爹爹,但她并没有多想,毕竟醉须君是岁云暮的道侣,阿九喊醉须君一声爹爹却也是说得过去。   她摇摇头,“没事,很快就能醒了。”   避免他担心,所以只是简单提了一句。   阿九乖乖点头,随后又道;“那我爹爹他去哪里了?”   知道阿九这回说的是岁云暮,穆云烟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道:“你爹爹有事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别担心,好吗?”   “恩。”阿九点头,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屋门。   不知再想什么,他转头去看穆云烟,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道:“那阿九能去看看爹爹吗?”   虽然他讨厌坏人醉须君,但是谁让爹爹喜欢。   爹爹有事出去了,坏人又受伤了,他要替爹爹照顾好,不能让大坏人出事。   穆云烟点头,“去吧,但是不要吵他。”   说完下一刻,她的目光看到了阿九手里抱着的小五。   知道小五是岁云暮的纸人,现在他们找不到岁云暮,也不知道小五能不能找到。   再怎么说都是以岁云暮的灵气来滋养生出灵识的,也许会有一定的感应。   想到这里,她道,“阿九,姐姐和小五有话说,能不能让小五留下?”   阿九听着低头去看怀中的小纸人,见小纸人也抬头看着自己。   他乖乖点头,将小五递到穆云烟手上,“仙子姐姐给你。”   “谢谢阿九。”穆云烟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才让他去屋里。   待阿九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她低头去看手上的小五,道:“你能找到你家主人吗?”   小五点头,下一刻快速飘了出去,一路朝着桃林间飘去。   穆云烟见状,快速上前。   在到院门口的时候,看到有两名弟子进来,是刚刚去搜寻的其中两个弟子。   穆云烟看到他们,当即出声,“跟上小五,他能找到先者。”   她此时没办法出瑶台仙境,醉须君还没醒,至少要等到他醒来。   两名弟子顺着穆云烟的目光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红色小纸人往外边飘去,点头快速跟上。   见小纸人到了院外山崖边,顺着山崖直接飘入天池中。   跟随过来的两名弟子见状互相看了看,纵身一同跃入天池。   下一刻见两道银光闪现,银光消失便见两把青光剑出现在他们的脚下,御剑跟随。   在小五到瀑布下时却停住了,不再是飞行而是在地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巴拉地上的枯枝,寻找着什么。   两名弟子见此也没有底,但穆云烟都这样说了,想必是有办法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距离瑶台仙境并不远的村子中。   天色阴沉,似是快要下雨。   小五跑到一块沾着血的小石头前,围着小石头转了一圈才抬头去看两名弟子,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传来。   只是两人没办法听懂它在说什么,但依照它一直围着那块小石头,以及前面一路过来时的模样。   当时小五就会围着岁云暮碰过的东西,就像现在这样。   清楚这小石头和岁云暮有关,他们俯身看去,见石头上有血。   转头互相看了看,两人都皱起眉,随后道:“先者可能受伤了。”   话落,他们又去看小五,正要开口,下一刻却闻一声雷鸣,噼里啪啦的雨声随即传来。   地面本就湿漉,此时下起大雨愈发的泥泞。   大颗大颗的雨水直往身上落,小五慌忙将小石头拿起塞到自己的口中藏了起来。   两名弟子看着突然下雨心中很是不安,收回目光他们再次看向小五,道:“能不能探到先者的气息?”   小五捂着嘴巴四处看了看,随即点头往前面跑去。   雨越下越大,雷电声交加,让人不寒而栗。   小五并未跑多远就停下了,雨水遮盖了岁云暮仅剩下的一丝气息。   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在原地绕圈。   两名弟子一见,忙出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小五双手晃动随即还摇头,叮叮当当地声音传来,看得出是非常的焦急。   这让两名弟子也同样焦急万分,岁云暮眼下是什么状况也未知,还下起雨,实在是担心。   只是他们听不懂小五在说什么,不仅仅是他们听不懂,恐怕是只有岁云暮和醉须君才能听懂。   不过它们从小五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些,应该是找不到了。   眉头紧皱,看着小五,两人询问出声,“是不是找不到了?”   小五点头,它虽然是岁云暮所造,与伴生莲一样是依附于岁云暮。   但现在岁云暮体内所有气息都被主脉所藏,它能找到这儿也仅仅是因为感知,岁云暮离他越近它感知的便越清楚。   可现在突然下雨,刚刚微弱的感知这会儿全消失了,它也知道岁云暮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但它不知道怎么和这两人解释,急的在原地直绕圈。   两名弟子见状也不再继续询问,抱起小五就往前去。   这儿是村子,岁云暮既然从这里过,那肯定会有人看到,找个人询问情况。   小五窝在弟子的怀中,从口中又取出刚刚藏起来的小石子。   很重,它这么捧着有些捧不动。   但它能很清晰感觉出这上面的血是岁云暮的,可除此之外便再也探不出什么了。   两名弟子并未去别处,只就近找了一户人家询问。   因为下雨,屋门紧闭,屋外更是静悄悄的。   两人到了院中,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才去了门前。   磕磕磕——   伸手敲门后,他们道:“屋里可有人,我们是道门弟子,有事询问,麻烦开一下门。”   不知是因为雨下的太大没有听到,还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能很清晰的探到屋中人的气息,可屋里却一点响动都没有。   这让两人很是不解,互相看了看才又再次伸手敲门。   等了一会儿,见仍然是没有人出声,他们准备去下一家询问。   索性屋里他们并未探到什么危险,也许是怕他们吧,并未多留准备去下一家。   顿时屋外静了下来,屋里的几人仍然是死死地盯着门外,一直等到片刻后见外边都没有传来动静,边上的男子看向自己的妻子,“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事你们就逃,不要管我。”   “夫君!”妻子下意识去攥男子的手。   只是男子却是撇开了她,示意她一定要离开。   自从之前看到鬼人后,他们便躲回了家中,根本不敢出门。   现在又有人突然出现,还称什么自己是道门的人,若是没遇到鬼人之前他们到也会信,但鬼人刚离开没一会儿,他们根本不敢相信。   男子到了门边,小心推开门瞧了瞧。   见外边大雨瓢泼,但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只当他们已经离开,男子正要将门关上,但下一刻却见一双手快速抵在门上。   这一幕来的实在是太快,男子被吓得慌忙关门。   可也不知是太害怕还是怎么了,竟然关不上,下一刻他出声,“别杀我们,求你别杀我们!”   门外站着的两名弟子互相看了看,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在里面可却不敢出声也不敢开门了。   当时是准备离开,但听到里边儿说话并且要来开门了,他们就多等了一会儿。   听着男子惊恐的声音,为首的弟子出声,“别怕,我们是道门的弟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男子仍然惊恐万分,听着外边再次提到道门,竟然也有了一丝外面的人真的是道门弟子。   毕竟,如果是鬼人,哪里会和他们好好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试探,道:“真的是道门的弟子?”   “正是。”为首弟子出声。   也正是如此,男子和屋中的几人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小心开门。   他并没有立马将门完全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的缝隙张望门外的人,然后就看到两名身着蓝衣的道门弟子站在门口。   再看两人腰间的配饰,是一枚云雀玉佩,上边写着云起山。   他听过云起山,上边就有仙人。   当即知道外边的人真的不是什么鬼人,他这才打开门,看着门外的弟子道:“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人。”说着眼眶都有些红。   他们躲在这一处小村庄数年,期间没有见到什么鬼人,但村中的人都是从外边逃过来的,都是见过鬼人的。   所以很清楚,鬼人出现,他们肯定是活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又道:“仙人,你们是不是来杀先前的那只鬼人,它往那边去了,你们快去杀了它!”话落指了指村口的方向。   “鬼人?”两名弟子互相看了看,此地是瑶台仙境周边,一般鬼人都不敢靠近,哪怕此地离瑶台仙境有一段距离,但也足够让鬼人畏惧。   且他们在瑶台仙境山下时也曾听到两个小孩说见到了鬼人,当时便猜测他们说的是岁云暮,现在小五又追到这里,很可能眼前男子说的鬼人也是岁云暮。   “是,那鬼人浑身都是血,一张脸都看不出模样了,仙人你们可一定要把它除掉。”男子想到先前看到的鬼人就害怕,那模样实在是可怕。   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是从哪里爬出来的,衣服上都是血,脸上则是被泥土血水覆盖,根本看不出面貌。   两名弟子听着他的话眉头皱的极紧,从看到那颗带血的石头时他们就猜测岁云暮受了伤,可现在听着眼前人的话,岁云暮怕是伤的很重。   想来也是,岁云暮是从天池摔下去的,期间又遇上瀑布,天池下游石堆众多,恐怕那些伤就是这时候留下的。   必须尽快寻到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并未多解释,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便直接迎入雨幕朝着村口的方向追去。   村子再往外便是崇山峻岭,期间他们没有再遇到什么村落,没办法找人询问只能按照可行走的小道去找人。   雨下的越来越大,天也渐渐暗了下去。   找了一天他们都没有找到岁云暮,甚至在想岁云暮是不是已经离开这一块区域去了别处。   连再瑶台仙境周围寻找都已经是极难,若是去了别处,怕是更难寻找。   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两人是根本不敢停留,仍然是四处寻找。   而在他们不远的山林间,一道身影缓步而来,似是受了伤,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一袭白衣都是泥污,低垂着头宛若行尸,摇晃着走在山林间。   下一刻他直接摔在地上,地面湿滑,竟是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山林间树木众多,后背撞在树干上,疼得他蜷缩起来。   “岁微云你是个懦夫,你不敢杀他,你就是个懦夫。”   “你忘记你师兄师姐们都是怎么死的了吗?你连为他们报仇都不敢,你真没用,你应该去死,你才应该死!”   “岁微云你这个废物!”   ......   魔音一直盘旋在他的耳边,每一句都是在折磨他,好似只有死了才能解脱一般。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崩溃地出声,“我没有,我没有!” 第148章   “你有,你贪生怕死,你不敢,你都不敢回不尘山,岁微云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要是敢为什么还活着,当初他们死的时候你就该一起死了,你怎么对得起不尘山的弟子,岁微云你这个胆小鬼!”   ......   “我没有,我没有,师尊徒儿没有,师尊徒儿没有,徒儿不是不敢回不尘山,徒儿不是不敢回。”岁云暮捂着耳朵不断摇头,不断地反驳。   不是不敢回不尘山,他不是不敢回......   但很快他却是愣住了,他真的在害怕,他怕回不尘山,怕会看到师尊失望,怕看到师兄师姐们浑身都是血的样子。   他真的好怕,真的好怕。   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胆小鬼,这么多年都没有为师尊报仇,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师尊......”他绝望地出声,嗓音压抑还带着哭声。   自己就是个胆小鬼,胆小鬼,死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死的应该是自己!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要报仇,杀了诸岱,杀了诸岱,杀了他!   “诸岱,诸岱,诸岱......”   他麻木地唤着,双目无神,下一刻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继续往前走,而嘴里则一直念着诸岱的名字。   随着他的脚步,地面留下了一个个血脚印。   但很快雨水便将脚印全数冲刷,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的眼前出现一道裂缝,黄沙遍地,裂日高照。   茫然地看着眼前出现的裂缝,他缓缓走了过去。   踏上黄沙的瞬间便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阵灼烧后的炽热,可他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一般,拖着步子往那一望无际的沙漠走去。   鲜血染红了黄沙,最终又被黄沙一点点覆盖。   浓烈的鬼气快速从裂缝中涌出,驱散了四周残留的仙息,隐约间好似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原本被抱在怀中的小五瞬间便感知到了从裂缝中溢出来的鬼气,而这其中还掺杂着岁云暮的气息,知道岁云暮就在那边。   它快速从弟子的手中挣脱,飘向气息溢出来的方向。   “小五!”两名弟子看到小五离开当即喊出声,同时他们也探到了鬼气,大惊。   按说这个位置是瑶台仙境的周边,不可能会有鬼气才是。   可现在却有了,只可能是有鬼人出没。   看到小五飘走,知道肯定是发现了岁云暮,而那个方向正是鬼气漫出来的位置。   担心岁云暮会碰上鬼人,他们不敢停留,快速追了上去。   豆大的雨点落在小五的身上,小小纸人没一会儿就湿透了,变得不堪一击。   但它没有停下,终于在片刻后看到了已经步入裂缝中的岁云暮,叮叮当当地铃铛声传来,它快速穿过裂缝。   也是在这时,裂缝愈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名弟子看到消失的裂缝大惊,以及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知道那一定是岁云暮。   原本以为是鬼人闯入了此地,却没想到竟然是岁云暮开了鬼道的传送,竟是独自入了鬼道!   “现在怎么办?”边上的弟子出声。   鬼道入口千变万化,每一次开启都会出现在不同的方向,并且以他们的实力也根本找不到鬼道可以开启的位置。   岁云暮入了鬼道,而小五也跟着过去了。   另一个弟子紧皱眉头,随后道:“先回瑶台仙境将此事告知主事,小五既然跟在先者身边那寻起来便会好寻许多,我们先回去。”   “好。”   两人快速离开此地,径自回了瑶台仙境。   *   小五进入鬼道后便因为身体破损摔在黄沙中,眼下它没有岁云暮的灵气支撑,它的这具身体碰到水就同寻常的纸碰到水没什么区别,软趴趴的,一侧腰腹的位置还缺了一个口子。   它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岁云暮,拖着残破的身躯往前面爬。   所幸鬼道内气候炎热纸人身上的雨水很快就被蒸干,它也终于能自由行走,轻飘飘的飘向岁云暮的身边。   趴在岁云暮的衣裳上,它一点点爬到岁云暮的肩头,然后就听到他一直在念着什么。   可是它听不清楚,只能趴到岁云暮的耳边,试图与他说话。   奈何它说了许多岁云暮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仍然是漫无目的地在沙地中行走。   它又爬到岁云暮的面上,想要他看自己。   可很快它就发现岁云暮的双目空洞,面上遍布泥渍鲜血,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   也在这时,岁云暮的脚下传来了动静,随即又传来一道怒喝声。   “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老子在这里,还敢往上踩,老子宰了你!”   下一刻,脚下沙土震动,一只浑身布满粘稠血液,面目狰狞的鬼人从沙土中跃出,手持长刀。   岁云暮也因为鬼人突然出现,整个人被掀翻摔入沙土之中。   黄沙黏在他的脸上,将本就不堪的面容遮盖的愈发丑陋,双目仍然是无神,嘴里念着诸岱。   小五跟着摔出去,滚到了沙地中。   滚了一圈它匆忙从地上爬起来,快速扑倒岁云暮的跟前,伸着小手拦在他的面前。   纸人小小一个,伴随着漫天黄沙,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   鬼人并没有看到小五,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它盯着倒在地上没什么动静的人,半张脸都埋在黄沙中,一身衣裳遍布鲜血,还有不少衣料被石块割开露出里边儿血淋淋的伤口。   竟然是个人!   “没想到运气还不错,出来巡逻还能碰到活人,哈哈哈!”它大笑出声,扛着长刀过去。   要知道它们抓到的凡人虽然多,但嘴也多,它根本分不到几勺,有时候连汤都混不到。   没想到今日出来,居然还能碰到送上门来的活人。   就是可惜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瘦,估计也吃不了多少肉,也许煮了能多吃点,还能喝汤。   它可不会傻傻的将人带回去,不然到时候它连口汤都喝不到,更别提活人血了。   贪婪地看着地上的人,下一刻它举起刀朝着岁云暮的身上砍去。   小五见状慌忙飘过去,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去挡。   双手扛着刀刃,这才没有砍到岁云暮的身上。   鬼人察觉到了刀刃处传来的助力,眉头一皱低眸看去,然后就看到距离岁云暮只有一拳头的位置有一道小小身影扛着它那把刀刃,难怪动不了。   “什么东西?”它皱着眉将刀收回看向小五,伸手一把将其扯过攥到自己的面前。   小五下意识挣扎,试图从它的手中挣脱出去。   鬼人也没见过这东西,但隐约间能从上面感受到一丝仙息,应该是那些道士的东西。   它最是厌烦那些臭道士,若不是道门,它们早已经将整个人境拿下,那些凡人也早成了它们的奴隶,也不至于它们现在连吃口肉都费劲。   下一刻,它直接动手将小五折中撕开,之后又撕成了数片,随意扔在地上。   黄沙瞬间将小五掩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它不屑地看着已然消失的小五,还以为道士的小东西会有点实力,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就是它有些疑惑,臭道士的东西怎么在这里,而且刚刚那模样像是在保护地上的人。   只是它也没从地上的人身上探到什么仙息,分明就是个普通人。   不管了,先杀了再说。   它也懒得去想那些,先吃上一顿再说。   于是它再次动手,准备杀岁云暮。   可刀才下去竟是又出现了助力,这接二连三顿时惹怒了它,厉声咒骂一句也不再理会手上力道一施径自砍向岁云暮的胸膛。   但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连刀都提不起来。   它快速低头看去,就看到刚刚还没什么动静的人此时竟用手紧紧攥着刀刃,掌心处已经被鲜血染红,就连刀刃上也是鲜血淋漓。   下一刻岁云暮睁开眼,双眸暗淡无光,可却看得人心生寒意。   还未等它做出反应,眼前残影一晃,胸口传来剧痛,浓烈的血腥味也随之而来。   眼中布满惊愕,低头看去,就看到自己的心口被贯穿,此时鲜血正不断地涌出来,大片大片的,黄沙上很快就被染红。   抬起头看到岁云暮就在自己的眼前,低垂着头,而他的手此时就在自己的心口。   很快岁云暮有了动作,只见他退开身,手上赫然出现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似乎还能看到心脏正在跳动。   下意识它伸出手,张口想要出声,可却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它的口中涌出来。   也是在这时,岁云暮直接将它的那颗心捏碎,便看到鲜血肉沫黏在他的手上,还有许多掉落在黄沙中,看得人心惊。   而他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般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踩着虚浮的步子继续往前面走。   “诸岱......诸岱......”他轻声念着,垂落在身侧的手染满鲜血,还能看到残留的碎末。   血水此时正顺着他的指尖落下,随着他的走过,黄沙上留下几滴鲜血。   但很快,这些鲜血便被席卷而来的黄沙所淹没。   鬼人仍然站在原地,下一刻长刀从它的手中脱落,紧接着人也跟着跪在黄沙中,最后直接扑入黄沙中,再没了动静。   鲜血染红了沙地,直至被黄沙掩埋。   烈日高空,黄沙漫天。   在这时,鬼人不远处的沙堆中又传来了细微的动静,紧接着一张小纸片从沙土中爬出来。   小纸片四下晃了晃,看到岁云暮已经走出极远的位置,焦急万分开始在沙土中一阵刨弄,终于挖出来剩余的几张纸片。   它从口中翻出一碗浆糊,随意将纸片给粘起来才转身去追岁云暮。   不过才跑出几步之外它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又回了鬼人的位置,伸出小脚狠狠地在鬼人的脸上一踹,这才去追岁云暮。   由于身体损坏,浆糊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尤其是它身上属于岁云暮的灵气在逐渐消失,只能边追边捂着自己的身体避免被狂风吹跑。   摇摇欲坠下,过了有好一会儿它才追上岁云暮,顺着他的衣裳往上爬,好几回都差点被风吹下去。   爬到岁云暮的肩膀上,它知道岁云暮的情况并不对,这回没有再去吵他乖乖地窝在岁云暮靠近后颈处的位置。   扒着他的头发,又用浆糊开始黏自己被风吹的破损的身体。   岁云暮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疲倦,哪怕脚已经被磨出数不清的血痕他都没有停下。   期间又遇到不少的鬼兵,大多都死在他的手中,只一两个逃出生天。   这让留在阴阳驿道内的众多鬼兵生出了几分恐惧,不由便想到了当初岁云暮暂留在鬼道内的数年间,不知多少鬼兵死在他的手上,更有护法堂主。   现在默然又出现一人,实在是难不往岁云暮的方向想。   不过鬼道内出没的道者除了岁云暮外偶尔也会有其他人,但大部分道门弟子都不会停留鬼道,鬼道内灵气稀缺反而鬼气肆虐,无法助他们修炼。   而此等浓郁的鬼气不但不能助他们修炼,甚至还会损伤他们的修为,这也是为何他们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岁云暮,因为只有岁云暮那个疯子在鬼道内逗留了数年。   坐在主位上的护法听着边上小兵的汇报疑惑地侧眸去看它,紧接着道:“你的意思是,今儿动咱们兄弟的是岁云暮?”   “属下也不确定,但应该就是了。”小兵其实也不敢确定,但只有岁云暮那个疯子才会一直逗留在鬼道,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人了。   而且看逃回来的兄弟,一个比一个惨,缺胳膊断腿没一个是好下场。   那些死了的更是惨,挖心分尸,总之全搭在那儿了。   现在它到是庆幸自己是明日执勤,不然这会儿估计已经死在岁云暮手上了。   可躲得了今日也躲不了明日,只要岁云暮不死,它明日执勤还是可能碰上岁云暮。   也不是没想过带人去杀岁云暮,可是它们这些个虾兵蟹将哪里是能动岁云暮的,上去也是送死。   突然,它又想起来逃回来的兄弟说的事。   它看向三护法,道:“三护法,逃回来的兄弟说那个人有些不太对,像是受伤了。”   虽然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岁云暮,可若真是呢,而且听逃回来的兄弟的意思人估计是受伤了,并且伤的还挺重。   “受伤了?”三护法应声道。   小兵点头,紧接着又道:“可能伤的还挺重,三护法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万一是岁云暮,他现在身受重伤,也许是杀他的好机会。”   “哼!”三护法冷哼一声,然后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我出头去杀了那个人。”   话落,他从座椅上起身缓步下了台阶,看着外边的黄土沙,又道:“不过确实是可以去看看,依你的意思那个人受了重伤,那现在就是杀他的好时机,不管是不是岁云暮,敢入鬼道就要那些臭道士有来无回,可若是岁云暮,那你便是立功了。”   如果真是岁云暮,除掉他,那他可就在鬼母跟前露脸了。   可若不是岁云暮,那便也是道门的人,都该死!   小兵原以为三护法这是要动怒了,没想到却又听到他后头的一番话。   当即它就迎了上去,笑呵呵地道:“三护法您说的是,让那些个臭道士有来无回!”   “带上人随我探上一探!”三护法说完大步往外去。   很快,他就带上人马离开城池,黄沙遍地,遮天蔽日。   只闻一阵阵马蹄声,便见许许多多的鬼兵朝着前方离去。   此行还带上了先前逃脱出来的伤员,断了一条胳膊,血淋淋的,着实吓人。   可它们却好像是什么都未瞧见,甚至连看都未去多看一眼。   不知是过了多久,领头的三护法一扯缰绳停在沙丘之上,随即看向周围。   漫天遍野的黄沙,此地宛若无人之境,除了风声便是再无一丝声响,静的有些可怕。   他看了看,随即伸手轻轻一挥。   便见之前那名小兵快步上前,恭敬地道:“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先前遇上岁云暮的位置,只是周围除了黄沙外便没看到任何身影,脚印也都已经被黄沙所覆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探不到一丝气息。   若不是有人活着从岁云暮手中逃出来了,怕是都不知道这儿多了个人,一丝气息都没有,就像是被人刻意藏起来了一般。   小兵点头,随即去看自己的那位兄弟,“那个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断臂鬼兵听闻先是朝着周围看了看,然后从马背上下去到了三护法的边上。   它指向北侧的一条路,道:“回三护法,属下当时看到那个人朝着北边去了。”   “北边吗?”三护法听闻看向东侧的方向,随即抬手一挥,“走,追上去!”   距离时间已有一二个时辰,那个方向是入其他驿道的方向,也许那个人是要入其他驿道,就不知道他具体是想做什么。   但不管他想做什么,必须将其杀了。   鞭子猛然一挥直接离开此地,其余鬼兵紧跟其后。   断臂鬼兵见状快速骑上自己的马匹,追了上去。   风沙席卷,昏天暗地。   岁云暮拖着步子走在被烈日炽烤的黄沙之地,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竟是看不出一丝原来的模样。   “诸岱......诸岱......”   轻喃声伴随着风声缓缓而来,因为长时间未进水,唇上干裂只隐约还能看到些许血迹。   眼眸低垂,憔悴不已。   小五攥着岁云暮的头发挂在他的面前,正小心翼翼的用锦帕在他的唇上擦拭。   锦帕沾了水,试图能让他好受点。   也在这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下一刻还传来了呐喊声。   “找到了,在那!”   这一声厉喝下,小五快速钻到岁云暮的后颈处,拨开岁云暮的头发看向声音的来源。   见不远处出现大批的鬼兵,惊得慌忙去扯岁云暮的头发,试图让他快离开。   可岁云暮却是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嘴里念着诸岱的名字。   看到那些鬼人越来越靠近,它是急的不得了,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鬼兵追了上来,以三护法为首约莫有个二三十人。   在到岁云暮的身边时便见一条长鞭猛然甩了过来,瞬间打在岁云暮的脸上。   巨大的冲击也使得岁云暮根本无法站稳,人直接摔了出去,倒在黄沙中。   柔软的黄沙瞬间将他的半个身子淹没,青丝随意散落,在黄沙的掩埋下大片都黏在了发丝上。   那一鞭是用足了力道,脸上赫然出现一道血口子,鲜血淋漓,刺眼夺目。   像是昏厥过去了,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马上的三护法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沉下眸,只可惜看不到那个人的模样,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岁云暮。   他转头看向边上的鬼兵,微微仰头道:“下去看看人是不是岁云暮。”   “是。”边上的鬼兵应声,从马上下去就到了岁云暮的跟前,   它先是打量了一下,还用脚踢了踢,确定岁云暮没有任何动静,它这才将人从沙土中挖了出来。   面上布满鲜血,发丝就黏在上头,完全看不出什么。   快速伸手拨开岁云暮的头发紧接着还去抹开他脸上的鲜血黄沙,渐渐地岁云暮的面孔也随之显露出来。   脸上仍然是有不少疤,尤其是之前那一鞭子留下的,深深将他半张脸都给毁了,只有另外半张脸还勉强能看。   但就剩下半张脸了,而且剩下的半张脸上也有不少细小的疤痕,一时间也有些不确定。   它从来没有正面碰上过岁云暮,只是看过岁云暮的画像,实在是不好说。   于是它转头看向三护法,“三护法他就剩下半张脸能看了,属下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岁云暮。”   “啧。”三护法厌弃地看着,随即看向先前的那名小兵,道:“你去看看。” 第149章   小兵点头,下马后就到了岁云暮的身侧,顺着被抹开的那半张脸仔细瞧了瞧。   顿时它就认了出来,就是岁云暮,这张脸哪怕上边都是疤痕,它都认得。   之前宴堂主为了动岁云暮时它就在场,差点它就死在岁云暮的手上,幸好命大没死,所以它一直都牢牢记着岁云暮的模样。   它快速看向三护法,“是他,三护法是岁云暮!”   今日遇上岁云暮的鬼兵因为他身上都是血,连脸上也都是,所以只是猜测是岁云暮,毕竟谁也没看到他的脸。   可现在看到了,也能确定是岁云暮,就是岁云暮。   “哦,真是岁云暮。”三护法不由嗤笑一声,可看向岁云暮的目光却是轻悯。   他是不知道岁云暮为什么会这个模样出现在鬼道中,只觉得有意思,那个杀了他们众多鬼兵还杀了宴堂主的岁云暮,如今竟然这般的狼狈。   说来他也不曾见过岁云暮,但岁云暮的名字时常有人提起,不是提到他杀了哪个护法就是杀了多少鬼兵,总之是必须除掉的一个人。   今日运气到是不错,竟是让他给遇上了。   他从马上下来去了岁云暮的身侧,看到岁云暮侧躺在沙地中,下颌被掐住微仰着头。   一身白衣早已破损,不少地方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知是怎么伤出来的。   不过他也不在乎,总归人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   上前抬脚踩在岁云暮的胸膛,直接将人再次踩入沙土中。   听到岁云暮传来一声闷哼,脸色煞白,他低身攥住岁云暮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似是想要好好打量他。   只听说岁云暮的容颜雌雄莫辨,清冷俊美,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看人时仿佛含情一般。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就是他闭着眼,看不到他的那双眼睛。   “不如挖了看也行。”他说着伸手。   边上的小兵忙递上一把匕首,将岁云暮按到沙地中,这才伸手去掰开他紧闭的眼眸,刀尖对准他的瞳孔准备取他的双目。   正当他准备动手之际注意到岁云暮的胸膛传来了动静,下一刻小五从岁云暮的衣襟处钻了出来,攥住他的手腕张口咬了下去。   剧痛传来,他只感觉到手骨似是要被咬断一般,下意识就收了手。   “什么东西?”   他低眸快速看去,就看到自己手腕上已然被咬出一个血窟窿,大片大片的血正在不断涌出来。   而咬出血窟窿的罪魁祸首是一张小小纸人,此时仍然是攥着他的手还准备继续咬。   知道这定是岁云暮的东西,再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顿时一把攥住小五直接将其从自己的手腕上扯了下来,猛然摔在地面。   在小五即将爬起来的瞬间一脚踩在它的身上,似是要将其碾碎一般,狠狠地踩了几脚。   小五本就破损的身体哪里支撑得住,顿时小胳膊就被踩碎了,它只能用另一只手挣扎。   没有岁云暮的灵气支撑,仅仅维持实体便已经是极难,再想做其他的根本无法。   渐渐地,铃铛声开始消散,只有呼啸风声还在不断传来。   可尽管如此,三护法似乎仍不解气,又狠狠踩了几脚他才一脚踢向岁云暮,看着岁云跌入沙土中,连着又在他的身上踹了几脚。   终于在片刻后他消了气,也不打算再去挖岁云暮的眼睛,已然是没了兴致,现在只想杀了岁云暮。   抬手一挥,他道:“将人提起来,先把他的血放了。”   反正岁云暮现在也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死了的血可就没那么的美味了,先放了血再处理其他的肉。   也不知岁云暮这身的伤是怎么来的,前头还杀了他这么多的鬼兵,这会儿却是要死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都是要死了,伤怎么来的无所谓。   几名鬼兵快速将岁云暮从地上拖了起来,又有鬼兵提着桶放在边上,只等着岁云暮被放血。   在这之前,得先留一碗出来孝敬三护法。   拿着刀的小兵示意它们将岁云暮的头抬起,这才去扯岁云暮的衣裳。   只闻一声撕裂声,衣襟被撕开一道口子,纤细的脖颈随之映入眼帘,只要轻轻一刀便会有大片的鲜血涌出来。   这可是岁云暮的血,谁不想喝上一口。   眼底都是对岁云暮鲜血的贪婪,它们就像是一群恶鬼,死死地盯着。   刀刃对准岁云暮的脖颈,抬手就要割开他的喉咙,可却听到岁云暮的口中一直在呢喃着什么。   它仔细听了听,只听到什么戴,戴什么,其他的根本听不清。   三护法见小兵迟迟不动手,皱眉道:“怎么回事?”   “三护法,岁云暮好像在说什么,什么戴的,属下听不清。”小兵摇摇头,随即又贴近岁云暮想要听听。   不过还未听到什么,就注意到有什么东西跳到了它的身上,直接咬开了它的喉咙。   顿时鲜红的血水从它的喉间涌了出来,它快速捂住脖颈往后退去。   摸到自己的喉咙上有什么东西,猛然将其甩开。   小五也随之摔在地上,没了一只手,小五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但很快就又被鬼兵一脚踩入沙地中,怒喝声也随之传来,“这什么东西!”   脖子上的血还在涌出来,可它没有去理会,现在只想把小五踩死。   三护法也没想到这小小纸人竟然还能三番两次反扑,要不怎么说是岁云暮的东西。   他也没在意,不过就是垂死挣扎。   小五疼的不断挣扎,张口又去咬鬼兵的脚。   如今它没有任何的能力,只能依靠本能的去咬。   鬼兵吃痛,再次往后退去。   小五这才趁机从沙地中爬起来,拖着身躯往岁云暮的方向爬去。   鬼兵见状,抬脚再次将其踩在脚下,咒骂声随即传来。   边上的鬼兵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还弄不死它了,行不行啊。”   “一个破纸人,赶紧弄死它。”   ......哄闹声不断传来,纷纷喊话杀了小五。   小五撑着一只手想要爬去岁云暮的边上,可身体被踩住根本动弹不得,小小的身躯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但在这时便见沙地中突然开出一朵金莲,一开始还只是一朵到最后周围一片都开满了金莲,在风沙之中缓缓飘动。   这一眼看去,好似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正哄闹的鬼兵看到突然出现的金莲都有些愣神,它们在鬼道这么多年,几乎就是寸草不生,尤其是这阴阳地的黄沙地。   现在居然开出了金莲,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什么东西。   下意识,哄闹声都停下了,纷纷低头看向那些金莲。   三护法也在看地上的金莲,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岁云暮的伴生莲,他虽然没有对上过岁云暮,但岁云暮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知道他以金莲做伴生,能供他驱使。   当即,他出声,“杀了岁云暮!”   他的话刚落,就看到金莲有了动静,便见一条金丝猛然抽出瞬间刺穿那名拿着匕首的鬼兵瞳孔。   只闻一声惨叫,数不尽的金丝快速缠上他,不过刹那间人便被金丝完全裹紧,宛若一个巨大的蝉蛹。   但还未落,骨骼被拧断的声音传来,金丝上有大片的血水涌出来,将地面的金莲全数染红,最后鬼兵被折成数段成了一滩肉泥。   这一幕来的太快,周围的鬼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同一时间数不清的金丝快速缠上他们,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滴落染红金莲。   原本架着岁云暮的鬼兵此时也已经成了一些肉泥,岁云暮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仿佛周围发生的惨烈都与他无关。   三护法最先有动作,快速躲开袭来的金丝,冷眸看向坐在金莲之中的人。   他到是没想到,岁云暮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居然还能有如此实力。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今日就要杀了岁云暮。   手中长剑祭出,便见剑气横扫直取岁云暮。   似是察觉到了戾气,大批金丝迎上剑气,只闻一声巨响,金丝被全数击碎,剑气也随之扩散朝着四面八方袭去。   才刚躲避金丝的鬼兵被袭来的剑气击中,根本承受不住,猛然倒在地上吐出鲜血。   三护法看了一眼,眼神变得愈发凌厉,足尖踏空纵身一跃杀招祭出。   金丝快速阻挡,但却根本挡不住。   如今的金丝也不过是凭本能保护岁云暮,毫无灵气支撑,在三护法的面前不堪一击。   很显然三护法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这才敢正面去杀岁云暮。   他很清楚,拖的越久对他便越不利,一旦让岁云暮喘过气来,那死的就会是他,所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岁云暮。   就是这些金丝虽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可却是难缠的很。   挥剑斩断金丝他也终于是到了岁云暮的跟前,抬手就要取他首级。   可紧接着就看到刚刚还毫无动静的岁云暮在这时却抬起了头,木然的睁开眼。   那双眼生的极好,哪怕里边儿连一丝神色都未有却也难挡那抹惊艳。   剑刃被握住,只看到岁云暮本就遍布鲜血的手因着剑刃很快又涌出鲜血,顺着掌心滑落至衣袖间。   下一刻,凌厉掌风袭来。   他快速抬手去接,一瞬间银光肆意,飞沙被瞬间卷起,两人的衣裳在风中飞舞。   墨发飞扬,岁云暮的面孔也随之映入眼帘。   这一掌瞬间逼退两人,三护法退至几步之外,掌心隐隐作痛。   低眸一看,见自己的掌心通红一片,颤意不止。   虽然这一掌并未伤到他,但却也足够震慑,他能感觉出岁云暮没用任何的灵气,几乎就是凭本能击出一掌。   可能是与他身上的伤有关系,但具体是什么他想不出来。   相较于他的状况岁云暮就严重许多,在毫无灵气的状况下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掌,若是换做寻常人恐怕早就已经五脏俱损。   不得不说是岁云暮,如此厉害的一掌他也仅仅是吐了血而已,人都未昏厥过去。   “拿命来!”他看着摇摇欲坠的岁云暮,厉喝一声快速上前。   剑刃泛着冷光,在黄沙之中划开一道口子。   岁云暮抬起头,木然的双眸看着袭来的剑气,本能地伸手去挡。   可仅靠血肉之躯哪里能挡,便看到剑气快速击碎挡在他面前的金丝全数落在他的身上,衣裳划开数不清的口子。   在剑落下的瞬间,他甚至未去躲避,只用双手去接。   神志不清毫无灵气的支撑下,他也仅仅只是凭着本能还击。   正是如此,很快他的身上就已经遍布伤痕,被一脚踹中腹部整个人摔了出去,发丝凌乱。   可他很快就又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扑上去,像一只野兽一般咬住他的手。   三护法的手腕处本就被小五咬开了一个血口,现在也只是简单包扎。   猛然被岁云暮咬住,顿时疼意涌上心疼,疼得他抬手一掌击出,迎面打在岁云暮的肩头。   随即抬脚将他再次踢了出去,这才低头去看自己受伤的位置。   手上被咬开的位置已经血肉模糊,疼得他恨不得杀了岁云暮。   “我要你死!”他快步上前一脚踢在岁云暮的腰侧,看着岁云暮翻身滚入沙地中,呕出一口鲜血,接连又踢了了几脚,似是在发泄。   果然岁云暮就是个疯子,他是不知道岁云暮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   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的疼意,他惨叫一声,下一刻快速后退就看到岁云暮满嘴是血的爬起来,张口时一块血肉被吐了出来,赫然是从他的身上撕下来的。   “找死!”三护法也不再去理会自己腿上的伤,厉喝一声挥剑斩去。   金丝察觉到杀意,快速将岁云暮裹紧,朵朵金莲盛开,将其藏得严严实实。   可尽管如此,在剑气下这些金丝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瞬间便被全数毁去,岁云暮也跟着倒在地上再次吐出血来。   他的一身衣裳已经被鲜血完全染红,竟是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那些鬼兵的。   看到岁云暮再一次起来,三护法的眼中溢满了不耐烦,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动。   他不再留手,杀招祭出,瞬间周围黄沙漫天,凌厉剑气夹杂着银光快速袭去。   金莲也在触碰到剑气的瞬间全数被斩杀,剑气瞬间迎上岁云暮。   眼看就要打在岁云暮的身上,一直被埋在黄沙中的小五艰难的从黄沙中爬出来,纵身一跃扑倒了岁云暮的身前。   顿时小五本就残缺的身躯四分五裂,最后化作一团灰烬,消失在漫天的黄沙之中。   可尽管如此,剑气也仅仅只是被削弱了一点,在小五消失的一瞬间猛然穿透岁云暮的身躯。   仿佛整个人都被劈开了一般,岁云暮的瞳孔猛然睁大,双目中流出鲜血,口中呕出一口血,下一刻倒在沙土中。   黄沙很快就铺在他的身上,不过转瞬间半个身子都被黄沙所掩盖。   周围也陷入了寂静,静的可怕。   地面此时已然是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沙地,随处可见的便是被金丝切割成许许多多肉块的鬼兵尸体。   三护法看着没有动静的岁云暮再去看周围的尸体,眼眸布满狠厉。   都伤成这幅模样了,居然还能将他带来的这么多属下都杀了,而且他看岁云暮连一点灵气都没有,完全就是凭本能的动手。   也难怪这人能一直逗留在鬼道内,还杀了他们这么多鬼兵。   暂不确定岁云暮是不是死了,他站在原地片刻,确定人没有动静他才走了过去。   看到岁云暮身上有大片的鲜血溢出来,那双木然的双眸此时紧闭着,眼下有血泪溢出来。   他抬脚踢了踢,看着人没什么动静,他才道:“不堪一击。”话落扯住他的头发,准备将人拖回驻扎点去。   还不确定岁云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能确定道门的人可能会过来。   刚刚岁云暮虽然都是用蛮力,但他还是受了伤,若是再遇上道门的人,怕是会不好对付。   正当他攥住岁云暮的头发将人往后拖的时候,他看到一侧沙地中传来动静,下一刻一条金丝藤蔓瞬间从沙土中窜出快速缠上他的脖子,双手也被缠住。   三护法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动静,但金丝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他根本没来得及躲避就被缠住了脖子。   伸手去扯,但手上也被缠了金丝,没能立马去扯断脖子上的金丝。   好在这些金丝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他很快就挣脱扯住自己脖子上缠着的金丝,同时心中惊叹不已,岁云暮都死了还能反击。   也是在这时,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岁云暮睁开眼,快速起身咬住他的脖颈,随即抬手瞬间击在他的胸腔。   只听到一声脆响,胸腔整个儿被打穿,鲜血澎涌而出。   三护法震惊地低头去看,想要开口可却只有鲜血涌出来,如何都不敢相信岁云暮在他的杀招下还能动。   终于在片刻,他整个人倒在沙地中,双目大瞪,人很快便没了动静。   岁云暮木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在意自己的双手都是鲜血,颤颤巍巍地继续往前走。   踩着满地的尸体,他走出极远的位置,终于是支撑不住倒下,顺着高坡滚了下去。   一直滚到了坡下才停止,人昏死过去。   黄沙下,很快便将他遮盖,浑身鲜血,在呼啸风声之下陷入一片寂静。   叮——   在这时,远方传来了一阵清音,回荡在天际。   风沙下又见不远处行来一抹黑影,炽热的日头下,黑影越来越靠近是一队车马,为首的马车上挂着铃铛。   随着车辆晃动,铃铛便传来阵阵清音。   驾车的是一名瘦小的青年男子,看到前头不远的沙堆边上躺着一个人。   他张望着瞧了瞧然后停下马车,转头对着马车内的人道:“主子,前边有个人。”   “活人?”马车内传来询问声。   青年男子摇头,“属下这就上去看看。”话落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小跑着到了岁云暮的身边。   此时岁云暮的半截身子都已经被埋在黄沙下,满身血污,看不出是生是死。   他嫌弃地用脚踢了踢,“喂,还活着吗?”说完低身仔细瞧着。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他又伸手去扯岁云暮的头,想要瞧瞧这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很快他就探到了气息,不由一愣。   都伤这么重了,居然还活着,真是命大。   他攥住岁云暮的头发就将他从黄沙中拖出来去了马车边上,对着马车内的人,道:“主子,人还活着,要不要带着?”   这话刚落,马车一侧的帘子被掀开,里边儿坐着一名体型壮硕地中年男子,脸上还有一道伤疤。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马车边的人然后顺着看向被攥着头发拖过来的岁云暮,满身血污脸上也都是血,根本看不出什么面貌,眉宇一皱很是嫌弃。   不过他也未说什么,只道:“既然活着就带走,看看能不能活下来,活不下来就剁碎了当饲料。”说完就直接放下帘子隔绝了外边的风沙。   “是。”青年男子应声,低头又去看自己手中的人。   这回他到也没说什么,拖着人就去了车队后方。   随着他的靠近,便看到几辆马车之后是一座座铁笼囚车,里边儿关了不少的人,蜷缩在角落中。   他随意挑了一座铁笼,挥手让边上的人打开。   铁笼中的人在看到他靠近时就已经缩到了角落中,此时又见他开门,吓得瑟瑟发抖。   甚至还有因为实在是害怕而传来尖叫声的,但下一刻就听到鞭子抽打的声音。   “吵吵什么,闭嘴!”   鞭子抽在那名惨叫的中年男子身上,顿时痛的他浑身抽搐开始躲藏,可鞭子还在不断落下。   这回他也不敢再出声,死死咬着唇。   “行了,主子还要赶路。”拖着岁云暮的青年男子见状出声制止,主子刚输了钱本来心情就不好,别因为这边吵闹把主子给惹怒了,不然他们都吃不了兜子走。   他将岁云暮提起扔到铁笼中,关上门,道:“一会儿注意人死没死,死了就扔后头去。” 第150章   拿着长鞭的侍从点头,目光扫了一眼岁云暮。   见他一身的血,气息是只进不出,估计要不了一会儿就死了。   会将人带上来他自然是明白要做什么,无非就是看看能不能活,能活就能用一段时间,不能活还能当饲料。   这些都是上头主子们的乐趣,他这种小人物哪里敢说什么,再者也不关他的事。   看着青年男子离去后,他又去看了看铁笼内的人,这才上马。   很快,商队便再次启程,伴随着铃铛声,浩浩荡荡沿着沙漠前进。   铁笼内脏臭,除了血腥味还有些许难以直视的物件,是人体的排泄物。   里边儿被关着的人数约莫有个十来人,此时正蜷缩在角落中。   先前被鞭子抽打的男子同那些人一起躲着,身上的几道鞭痕已然血肉模糊,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来。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再出声,不然迎来的会是一顿新的毒打。   过了片刻,他们才将目光放在岁云暮的身上,但谁也没有去动。   如今他们都自身难保更不用提去管其他人,且刚刚听他们的意思人已经快死了,那便更不用去理会。   在这时,蹲在角落中的一名约莫年岁有五六岁的小孩子有了动作,她的身前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少年骨瘦林柴,一双眼珠子凸出,实在是吓人。   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裳,小声唤他,“哥哥......”   少年没有应声只是循着她的目光去看趴在门口满身血污的岁云暮,看不出受了什么伤,但知道人活不长了。   他并不想去查看,毕竟周围守着的人时刻盯着他们。   看看外边的那些人,他将妹妹往怀中按了按,用自己的身形将她藏起来,这才小声道:“嫣儿别怕。”说着还遮住她的双眸,不想她看到这些。   秦嫣儿乖乖点头,窝在哥哥的怀中,随后小声道:“哥哥,我饿。”   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她好饿。   秦钰凡摸摸秦嫣儿的脑袋,从怀中找出来半块已经发硬了的馒头,掰下来一小块递到她的手中,剩余的则又继续藏了回去。   自从被抓来这个商队,里边的人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每天就一个馒头,有时候还是馊了的。   可若不吃,那饿死的就会是他们。   所以哪怕是馊掉的他们都会吃,还会藏起来一些,因为有时候他们甚至连馒头都不给。   秦嫣儿抱着那一小块馒头轻轻含着,馒头很干他们又没有水喝,只能这样慢慢含着吃。   她吃了一小口将馒头递给哥哥,“哥哥你吃。”   知道哥哥一定也饿着肚子,她没有自己都吃完而是和哥哥分着吃。   “哥哥不饿,嫣儿你自己吃。”秦钰凡抱着她往自己的怀中坐,拍拍她的后背安抚让她自己吃。   不过秦嫣儿坚持要他吃,没办法,他象征性地咬了一口,秦嫣儿这才低头吃起来。   秦钰凡见状转头看向周围,漫无边际的沙海,看去时一望无际连头都看不到。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多日,甚至有时候他都分不清日夜,因为这个奇怪的地方没有日夜,他只能依靠自身的感觉来辨别时间。   转头又去看岁云暮,他看不出岁云暮的身份,但觉得他的身份应该不低。   那身衣裳面料他从未见过,在商队见过最多的就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谁,但他知道那些人似乎和以前爹娘提到的仙人有些像。   仙人能飞,那些人也能飞,还有队伍后方的那些怪异凶兽。   现在岁云暮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来救他们的。   这个心思刚出他便抹去了,因为岁云暮自己都已经半死不活的模样,怎么救他们。   他收回目光去看怀中的小人,看着她乖乖地吃着馒头,幸好,幸好妹妹还在,他现在只剩下妹妹了。   将人紧紧抱着,害怕妹妹会消失。   可能是力道重了,秦嫣儿疼呼了一声,“哥哥,疼。”   “是哥哥不好。”秦钰凡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松了手只虚掩着抱她。   风沙飞舞,大片大片地落在他们的身上,炽热的日头照的人头晕目眩。   没有水喝,渴的他们嘴唇干裂喉咙烧的慌,看到旁边的侍从喝水,下意识咽了咽唾沫,但却没人敢开口讨水,因为之前讨水的人已经被拖去喂那些凶兽了。   之前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仿佛还在耳边。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是离开了鬼道,再出现已然是在一片茂密林间。   此时已经天黑,商队找了个位置停车驻扎。   铁笼仍然没有打开,笼中的人只能看着侍从们吃晚饭。   不远处有一条河,就在他们的面前,渴了这么久他们恨不得钻进河水中喝个够。   但侍从们就像是没发现他们的异样,自顾自的吃着东西,说笑声不断。   秦钰凡也看着那条河,但也只能看着,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先前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秦钰凡见状快速收回目光将妹妹藏了起来,低着头佯装自己在睡觉。   他的举动青年男子并未注意,他只在铁笼中扫了一圈然后看向岁云暮。   见他仍然维持着先前的动作,也不知是死是活。   招了招手,示意边上的人,他道:“看看人死了没有。”   侍从点头,打开铁笼去探岁云暮的气息。   原本在铁笼中的人也因为他的靠近蜷缩着又往角落中躲,深怕被注意到然后被抓去喂凶兽。   好在侍从真的只是去探岁云暮的气息,并未做其他的。   很快他就从铁笼中出来,转头看向青年男子,“管事,他还活着。”   “命还挺硬,这都还活着。”管事诧异地去看岁云暮,没想到人居然还活着,他以为人早死了。   点了点头,他去了马车边上,同车内的人告知了岁云暮的情况。   车中的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管事离开去了火堆旁,拿了晚饭吃。   铁笼内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期望他们能赏一口吃的。   只是他们什么都没有等来,什么都没有给他们。   直到第二天晨起的时候他们才得到了一个发硬的馒头,秦钰凡将一个馒头藏起,剩余的一个掰成两分和妹妹分着吃。   他们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吃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给,所以要省着吃。   秦嫣儿得了一半的馒头非常的高兴,余光又扫到铁笼一侧的岁云暮,她担心地道:“哥哥,那个哥哥怎么还没有醒,他是不是死了?”说着抬头去看哥哥。   小小的人儿,眼中都是对岁云暮的担忧。   秦钰凡转头去看了一眼岁云暮,昨天就知道人还没死,刚刚所有人醒来前他也去悄悄探过,人还有气息。   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希望他能撑到他们到下一个点。   这两天商队的主人因为输了钱还在气头上,他们闹出点动静都可能会死,所以他现在也不敢去看,只敢偷偷的。   收回目光他去看秦嫣儿,道:“没事,嫣儿吃东西,一会儿哥哥想办法能不能找点水。”   “恩。”秦嫣儿乖乖点头,但余光又去看了一眼岁云暮,至于其他的并没有做。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自己和哥哥如今的处境,哥哥时刻都小心着,她也不敢乱说话乱动,不能拖累哥哥。   缩在哥哥怀中,捧着馒头吃。   注意到边上几个年长他们的男子正盯着他们手上的馒头,她下意识往哥哥的怀中躲。   秦钰凡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也清楚这些人干得出抢他们吃的东西,毕竟他们刚被抓来的时候就被抢过很多次,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吃不到东西。   后来他咬掉了其中一个人的耳朵,他们才不敢再上来。   这会儿他们也只是看着不敢上来,因为他们怕也被咬掉一只耳朵。   他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使得那些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些,但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秦嫣儿手上的馒头。   秦嫣儿慌忙把手上的馒头都吃了,就怕他们会扑上来。   等到秦钰凡的半个馒头也吃掉后,他们才收回目光。   商队启程的时候已经是片刻后,天才刚亮不久,伴随着晨光落下,枝叶上颗颗露珠泛着晶莹剔透的微光,看得人垂涎欲滴。   只可惜,他们离枝叶的位置太远,没办法取那些露珠,只能这么盯着。   但随着车辆的移动,渐渐地便靠近那些浓密的枝叶,清水的气息也在瞬间扑面而来。   这可能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接近水源的机会,在靠近的瞬间,所有人都扑了上去,谁也不想错过。   顿时几个铁笼内传来了剧烈的声响,拥挤着冲上去。   但很快就听到鞭子抽打的声音,随即侍从的怒喝声传来,“吵什么,吵什么!”   鞭子抽打传来剧痛,众人下意识就往后退,也不敢再吵闹。   等到侍从不再出声,他们才继续去抢那些树叶,张着口去喝上边的露水。   秦钰凡趁机扯下一片树叶塞到秦嫣儿的手中,“嫣儿拿着。”话落又去扯叶子。   叶子上的露水并不多,但怎么也能解一时。   但秦嫣儿没有喝,捧在手中等哥哥。   秦钰凡注意到了,催促着让她快喝,不然一会儿连这露珠都没了。   而他则将边上靠近的树叶都给扯了下来,又从怀中取出来一些布条,这些都是他这段时间来存着的,想着也许有一天能有用。   这段时间他们接触不到什么东西,唯一能接触的就是斗兽场内的活人。   他每一次都会想办法从对手身上扯下一些衣料,仿佛那些就是他们逃出去的希望一般,而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会死在上面。   不过幸好,那些人可能是看他年纪小,没有让他去碰那些特别厉害的,毕竟他一输商队的主子就会输不少钱,也就打那些无关紧要的。   但他清楚,自己迟早会死在上面,至少要将妹妹送出去。   而现在这些藏起来的布条派上用场了,能用来舀水,能让他和妹妹多熬一段时间。   昨天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河不远处有座桥,这段时间这个位置似乎一直在下雨,河水涨的很高,只要能取一点点,一点点就够。   很快,商队就如他预期的上了桥,与他有相同办法的人有不少,但桥高,他们根本碰不到。   秦钰凡也只是试试,将小篮子从铁笼缝隙扔了出去,张望着往外头瞧。   不敢完全放下去,河水暴涨,他这只是一个草篮子,若是碰到河水一下就会被冲散,只敢虚掩靠近。   好在他们前面还有不少的铁笼,且是上桥,走的并不快。   秦嫣儿蹲在旁边看,下一刻看到哥哥将草篮子提上来人也跟着往前探,并没有出声。   她知道自己出声就会引来那些侍从的注意,到时候哥哥会挨打。   哪怕看到草篮子里有水,她也不敢出声。   草篮子看起来密封,实际上空袭很大,装了点水,提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撒了不少。   秦钰凡忙将草篮子捧着递到秦嫣儿的跟前,“嫣儿快喝,一会儿就没了。”   秦嫣儿乖乖点头,捧着草篮子大口大口喝起来。   水并不多,所以没两口就喝完了,还是很渴。   秦钰凡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知道马上就要下桥了,他赶忙又重新去提了一小篮子的水。   这回也没再管河水暴涨可能会导致草篮子损毁,马上就要下桥,这是最后喝水的机会了。   运气好,草篮子并没有损坏,他提上来后水还有不少,但漏掉的也不少。   他先去喂秦嫣儿,然后才去喝剩下的。   铁笼中的人看着两人喝水不由得咽了咽唾沫,想要去抢,但想到秦钰凡之前曾咬掉过抢他们东西的人的耳朵,他们便又不敢上去了。   别看秦钰凡年纪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但只要是牵扯到他妹妹的事,能咬下他们的一块肉。   秦钰凡护着妹妹将水喝完,树叶上还有残留的清水,他都一一喝去。   余光又扫了一眼到现在都没有醒的岁云暮,低头去看了一眼秦嫣儿,见秦嫣儿乖乖坐着。   小小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瘦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他想,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仙人,至少能把妹妹救出去。   “哥哥?”秦嫣儿见哥哥一直看着自己,疑惑地出声。   秦钰凡摇摇头,转头去看外边的那些侍从,见那些侍从都没有注意他们,他才抱着秦嫣儿小心翼翼地挪去岁云暮的位置。   笼子里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都没有出声,因为他们出声只会迎来一场毒打。   至于秦钰凡想要做什么都和他们无关,只要别害他们被打就行。   对于他们的目光秦钰凡都没有理会,很快他就到了岁云暮的边上,看到岁云暮趴在铁笼中,发丝上的血水已经凝结,有大片散落在他的面庞上,遮盖下看不清岁云暮的容颜。   他的衣服上也都是血,几乎看不出什么完好的位置。   看着这副模样,他都不确定岁云暮是不是还活着了,毕竟来查看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了。   小心伸手去探他的气息,很微弱,并没有死。   他拨开岁云暮的头发将自己手上的树叶递到岁云暮的唇边,将上边残留的清水抹上去。   水实在是太少了,他和妹妹一人一口就差不多没了,能帮岁云暮的也就只有树叶上残留的清水。   等了一会儿,见岁云暮仍然是没有一点反应。   若不是刚刚探到一点气息,他真的觉得岁云暮是不是已经死了。   蹲在地上看了片刻,他去拉岁云暮的衣裳,想要找找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治疗的东西。   若他真的是仙人或者与仙人有关,说不定他身上会有什么救命药。   将人翻过来小心在他的身上找,只是他什么都没找到,只在他的胸口处找到两块玉佩。   一块完好,一块却只是残玉,残玉上花纹众多,除去之外便别无其他,而完好的那块却是干干净净,刻了几个字。   他不认识,但能看出这两块玉都是极好的,应该是岁云暮比较重要的东西,不若也不会在什么都没有找到的情况下还有两块玉佩放在身上,尤其是他这身衣服的面料丝滑柔软,比他之前看到的那些人的还要好。   他又去翻找衣袖,也许那儿会有。   也在这时,他摸到了一个小瓷瓶,打开后有淡香涌了上来,非常的好闻。   瓷瓶子里放了不少的丹药,他曾在那些侍从的手上看到过丹药,也闻到过一些丹药的香味,和这个香味很像,不过他手上这个的香味要更浓也更纯粹。   当时见那些侍从都受了重伤了,但是吃了丹药后就很快缓过来了,就像话本子上说的那些仙人才有的灵丹妙药一样,难不成这就是吗?   他不确定,也不敢随意给岁云暮吃,毕竟他根本不认得,只是闻着相似而已。   又去看上边的字,看着很简单,但他就是看不懂,紧皱眉头。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铁笼中另一边角落中缩着的一人,面黄肌瘦,瘦的都快成骨头架子了。   他知道那个人,那个人认识字,之前看到过那个人被挨打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就在背他以前看的书,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痛苦。   看着片刻,他抱着秦钰凡小心过去。   躲在角落中的男子察觉到了他,下意识又往角落中躲了躲,余光却是扫向秦钰凡手中的树叶子。   眼中都是对水的渴望,可他知道秦钰凡发起狠来六亲不认,所以也没敢说话。   现在突然看到秦钰凡过来,只以为他是要来打他,不由得就是一躲。   秦钰凡自然注意到了,但他没有管而是靠近了一些,免得被那些侍从给发现了。   又见他余光瞥了一眼树叶,知道他的想法,拿出两片叶子给他。   “给我?”男子显然有些不相信,呆滞地出声。   秦钰凡点头,下一刻就看到男子伸手来夺,他先一步将其收回然后将刚刚找到的小瓷瓶递过去,小声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男子没能拿到树叶只以为他是要反悔了,但紧接着就看到他递过来的瓷瓶子。   如玉般温润的瓷瓶子贴了一张纸,纸上就写了三个字。   男子下意识伸手去拿,但秦钰凡警惕并未让他碰到,无奈他只能凑近了看。   待看清后他抬头去看秦钰凡,道:“是续命丹,这个好像能救命,能给我一颗吗?”   “续命丹?”秦钰凡并未应他后头的那番话,这东西也不是他的,就算是他的也不会给其他人。   见男子点头后,他将刚刚的两片树叶给他。   再放一会儿叶子上的水就要干了,给了男子后他就又回到岁云暮的边上,从瓶子中倒出一颗续命丹给岁云暮喂下。   没有水,只能强行让他吃。   费了好大的劲,岁云暮才吃下。   人仍然没有醒来,他抱着秦嫣儿又回了之前的位置,至于岁云暮他没有去动。   很显然那些人很关注岁云暮,如果他动一下他们很快就能发现,到时候遭殃的就会是他和妹妹。   至于续命丹和那块玉佩他暂时没有放回岁云暮的身上,尤其是续命丹,这东西既然是救命的,难保不会因为岁云暮现在没有知觉被人夺走或者是被那些侍从发现夺走,不然到时候岁云暮可能真的就死了。   看向铁龙外,仍然是在这个雨林中。   他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周围的气息非常的纯粹,云雾缥缈,看上去就像是哪个仙境一般。   和他们前面几处地方都不大一样,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   抱着秦嫣儿,看着秦嫣儿似乎是有些困,夜里他们都不敢睡熟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拍拍秦嫣儿的背,哄着她睡觉。   没一会儿,秦嫣儿就睡着了。   秦钰凡继续看向外边,四处打量着。   而之后的几天里他们一直在雨林中,直到今日早晨他们才出了雨林,外边崇山峻岭,仙风之息扑面而来。   到了晚上后,他们入了一座城,潮汐城。   城中百姓都穿着相同的服饰,路上还看到不少和他们一样的商队,同样的后边跟着长长的铁笼车队,铁笼中关着不少的人。 第151章   看到这些,秦钰凡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和前面几个斗兽场一样的地方,只是这处地方还要更大。   秦嫣儿看到那些人害怕的往秦钰凡的怀中缩,不敢去看。   “别怕。”秦钰凡抱紧妹妹,尽量不让她去看。   他看着那些铁笼中神情麻木的人,满身鲜血,甚至还看到有一些铁笼中还有鲜血在不断滴落。   刚刚走过还没有血迹的路面,此时已经是血迹斑斑,看得人心惊。   街上还有不少行过的路人,看到他们时目光中都是鄙夷与厌弃,仿佛他们是什么碰不得的肮脏东西。   那些人的目光这般的刺人,秦钰凡又将妹妹抱紧,不想她看到。   他很清楚这些人有多厌恶他们,当初他被抓来时就曾像周围的人求救,但什么都没有等到,等来的只有一顿毒打。   后来他知道,这些人不会管他们,甚至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取悦这些人。   在这时,头顶传来了异动。   他抬起头,就看到几艘飞舟自半空中缓缓而来,飞舟之上站着几人,身穿华服,身份尊贵。   飞舟很快就从他们的头顶飞过,一路朝着正前方飞去。   “哥哥,是仙人吗?”秦嫣儿看到了头顶飞过的飞舟,当然也看到了飞舟上的人。   她想到爹爹娘亲说的仙人,那些是仙人吗?   秦钰凡看着飞舟离去他才收回目光,低头去看秦嫣儿,然后摇头,“不是,他们不是仙人。”   他虽然没有见过仙人,但从爹娘的口中知道仙人是入世救他们的恩人,如果没有仙人,他们早死绝了。   所以那些不是仙人,因为仙人不会见他们这般,不会。   曾几何时他也曾想过这些人是不是仙人,但他一直记得爹娘的话,所以这些不是仙人,不是。   下意识他看向仍然昏迷中的岁云暮,已经有数日,他只敢到晚上偷偷给岁云暮喂一点馒头吃,其他的也不敢做。   但岁云暮一直没有醒,而这期间商队管事也来看过岁云暮的情况,见他没死就一直把他丢在那边。   续命丹他几乎每天都会给岁云暮喂,只希望岁云暮能熬过来。   若他是仙人,也许能救他们于水火,若他不是仙人,活着也总比死了强。   商队在城中走了有许久,天色渐渐暗下来,城中点起了灯,原本昏暗的街道又变得亮堂起来。   他们终于是到了地方,是一处大的院子,里边儿还有一处商队。   往前也能看到商队的影子,秦钰凡想这个地方应该是专门安置商队的。   刚入院子,里边儿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吓得铁笼中的众人都瑟瑟发抖起来,根本不敢去看发生了什么。   秦钰凡也慌忙捂住秦嫣儿的耳朵,他并没有躲避而是直直地看着声音的来源,他要自己记住,记住这些,不能忘记,永远都不能忘记。   就看到离他们不远的空地上站着几名侍从,两个佝偻的人被鞭子抽打的在地上翻滚,惨叫声正是他们传来的。   每一声都好像是要将他们的声音撕裂,每一声都带着绝望,鲜血染红了鞭子同样的也染红了地面,令人心惊。   他死死地咬着唇,这才没有让自己出声。   商队到了另一边停下,侍从开始检查铁笼内的情况,然后才将铁笼打开让他们出去。   谁也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慢了,因为慢了就会被打。   同时,他们旁边的铁笼一名年迈的老者从铁笼上摔了下来,骨瘦林柴的人这一摔直接摔断了骨头,疼得他惨叫连连。   一侧看守的侍从见状一鞭子抽在老者的身上,“叫什么叫,快走!”说着又在他的身上连续抽打。   可老者被摔断了腿骨根本就起不来,旁边的人也不敢帮忙,他只能连连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饶了我吧,求求饶了我!”老者哭喊着,身上也因为抽打多出数道鞭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但侍从哪里管他,继续抽打,“老东西快起来,快起来!”话落一脚踢在他的身上,接着便继续抽打。   秦钰凡抱着妹妹不让她看,听到耳边的哀嚎声渐渐轻了,转头看去,见一个侍从将老者给拖了下去,是去哪里的他很清楚,是去喂那些凶兽了。   “快点,看什么看!”   也在这时,厉喝声再次传来,紧接着一条鞭子跟着抽了过来。   秦钰凡来不及闪躲,后背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他什么都不敢做,抱着妹妹快步往前走,但余光还是会去注意铁笼中的岁云暮,他看到两个侍从将岁云暮从铁笼中拖了下来,最后一路拖着往他们的方向过来。   慌忙收回目光,他继续跟着人群走。   往前走就是马厩,马厩很大,旁边堆了一些干草,地面脏乱,旁边则是许多的铁链。   知道那些是用来锁他们的,每到一处地方他们就像是牲畜一般被关在这种地方,秦钰凡早已习惯。   很快他们就被锁了起来,马厩还算大,将他们都锁起来后竟然还有空的位置,但却也没人敢说话。   看到岁云暮被拖到离他并不远的位置,双脚被扣上了铁链,防止逃跑。   侍从看着到现在都没醒的岁云暮抬脚踢了踢他,然后又低身去扯他的衣裳,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或者是可用的东西。   这一幕看的秦钰凡心都揪了起来,他担心侍从没能找到什么可用的东西会将气出在岁云暮的身上。   以岁云暮现在的模样,若是再有一段毒打,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但是他什么都不敢说,并且他也说不了什么,只能透过人群紧紧地看着。   “诶诶诶,你做什么呢?”   正在这时,另一侧负责扣锁的侍从出了声,同时走了过去。   蹲在岁云暮跟前的侍从看向过来的同伴,道,“找找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人也是命大,都这样了还没死。”   “可不是。”那人出声,目光扫向岁云暮,抬脚踢了踢岁云暮的身体,随后又道:“你找着什么了吗?”   岁云暮跟前的侍从摇头,“什么都没有,估计已经让管事找过了。”   谅铁笼内的其他人也不敢拿,那就只可能是送人过来的管事了。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扯开岁云暮的衣襟,顿时里头纤细的身形映入眼帘,大大小小的伤并不少,纱布都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根本就看不出模样来。   也有一些位置没有血,肤色白皙不染一丝瑕疵,只看到一两个吻痕牙印。   “呦,这还是个伺候男人的玩意。”他嗤笑一声,转头去看同伴,道:“这不会是个美人吧,你说咱要不要尝尝?”   对于是男是女他们根本不在意,这张脸要是真美的不可方物,男的他们都可以。   而且一看岁云暮锁骨处的那几个吻痕牙印,光看这一片都引人入胜,不知道这张脸长得怎么样。   同伴笑着应声,“行啊,瞧瞧。”说着从旁边提来一桶水,猛地就浇在岁云暮的身上,要将他身上的血水都洗去。   但岁云暮身上的血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接连几日都没有处理,不少血都已经凝结,一下子还真洗不去。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只去看岁云暮的脸,一手掐住岁云暮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发丝湿漉黏在他的脸上。   随着发丝被拨开,岁云暮的脸也跟着映入眼帘,只见上边有不少的疤痕,还有一道极深的鞭痕,根本看不出面容,甚至可以称之为丑陋。   顿时两人的性子也没了,厌弃的将人扔在地上,还往他的身上啐了一口唾沫。   “真恶心,早该想到了,身上这么多伤,这张脸能好到哪里去。”那人出声,眼底的厌弃也越来越深。   边上的同伴同样如此,不过他到是还好,城里那些小倌女子哪个不比这个好,不过就是陪着一块儿瞧瞧罢了。   现在看到了,他也就没兴趣了。   拦住还在往岁云暮身上踢的同伴,他道:“行了,这人都快死了,你给弄死了,万一管事用到他怎么办,出去喝酒去,这两天仙境那些庄主可都来了,别惹事。”   “你说管事为什么还留着他。”被揽住脖子的侍从此时也好奇起来了,管事怎么还留着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边上的同伴并没有立马出声而是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随即领着他出去。   确定无人听到,他才道:“可能是这个人一个人出现在鬼道,而且还受了伤,管事怀疑他是道门的人。”   “你是说他是道门的!”那名侍从惊呼出声,但下一刻却是捂住了嘴,随后又道:“如果是道门的,管事怎么不杀了他,要是让他缓过来了,我们不都得死?”   他们这些人虽然和道门儒门佛门都是仙境的,但处境却不同,那三门是仙境不可仰望的,根本动不得他们。   要不是这三门入世救人境除鬼道,他们不一定能在仙境这么肆意,至少现在这种玩意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玩,毕竟三门以苍生为重,不能容忍他们这些□□苍生,不然这三门也不会在人境被鬼道屠杀时入世。   可现在抓了个道门的人,万一这人活过来了,他们不是都得死。   边上的同伴自明白他的意思,挥挥手让他靠近,然后才笑声道:“我偷听到管事和主子说话,说是那个人神魂俱损,人就算是醒了也是个傻子,而且这个人体内有什么东西压制了他的修为,现在又神魂俱损,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个废人。”   一个废人能做什么事,而且脑子都坏掉了,就是个傻子。   至于为什么要留下,估计也是主子这段时间输的实在是太厉害了,说不定一个道门的人能帮他翻盘,哪怕人已经傻了,但毕竟是道门的人,再怎么样应该也比那些凡人厉害。   听了这话,那名侍从也终于是明白了,“难怪,不过也不知道是道门的谁,伤成这个样子。”   “你管他谁呢,你刚刚不还想试试嘛,现在怎么还担心人家伤了。”同伴笑着出声。   那人摇头,“算了吧,脸都伤成这个模样了,看着都恶心,哪里有那种兴致,还是喝酒去吧,走。”   “走。”   两人也没再去理会其他的,勾肩搭背离开。   马厩内安静,在两名侍从离开后马厩内便愈发的安静,没人出声也无人逃跑,哪怕此时无人看管。   也许是他们早就已经麻木,清楚他们根本逃不出去,才无人动作。   秦钰凡一直等到他们离开后才敢去看岁云暮,水桶被随意扔在旁边,岁云暮的身上湿了一大片,同样也看清了他的面孔,上边都是伤,大大小小还有一道极深的鞭子抽打留下的伤。   而岁云暮敞开的衣襟里边儿的伤也看的清清楚楚,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知道岁云暮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岁云暮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么重的伤居然还一直撑着。   又去看了看门口,见没有侍从过来,他才挪着步子过去。   但因为铁链锁着脚,且并不长,他没办法到岁云暮边上。   无奈看了看周围,见那些人都蜷缩着,他只能去看怀中的小人。   可能是因为秦嫣儿年纪实在是太小,且因为长期没东西吃,她瘦的只有五六岁的模样,那些侍从就没有给她套上锁链,估计也是清楚她一个小孩子根本无处可逃。   他摸了摸秦嫣儿的小脑袋,轻声道:“嫣儿能帮哥哥一个忙吗?”   “嫣儿可以?”秦嫣儿也未听到秦钰凡的话,先一步点头应了。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拖累哥哥,所以现在哥哥要让自己做什么事,她很高兴,连连点头。   秦钰凡笑了笑,随后转头去看岁云暮,道:“那嫣儿能过去看看那个哥哥的情况吗?只要看一眼就好,可以吗?”   若可以他并不想妹妹去冒险,因为一旦被那些侍从发现,可能会被毒打,妹妹根本经不起这一顿毒打。   但其他人根本就不会理他,所以他只能让秦嫣儿去看看。   对于岁云暮,他知道自己有私心,但只要能让妹妹活着出去,哪怕最后自己会死他都不在意,只要妹妹还活着就好。   秦嫣儿乖乖点头,目光落在岁云暮的身上,看着岁云暮毫无声息地躺在那儿,地上都是血水,皆是刚刚那一桶水洗刷留下的。   好一会儿她才从哥哥的身上爬下去,小心翼翼地往岁云暮的方向过去,时不时她还会去看秦钰凡,只有确定秦钰凡还在她才不会害怕。   秦钰凡一直看着她,同时还会用余光去看门口。   很快,秦嫣儿就到了岁云暮的身边,水桶中还有残留的清水。   她眼睛一亮,捧着水桶就要回去,但很快就想起来哥哥让她做的事,低头去看岁云暮。   看到岁云暮身上都是伤,她也不敢去碰而是伸手学着哥哥之前的动作去探岁云暮的气息。   但在这时,原本紧闭的双眸在此时睁开,哪怕容颜已毁,但那双眼睛却仍然是生的极好。   秦嫣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水桶。   她慌忙抱住,转头发现岁云暮只是睁开了眼可却仍然是一动不动,顿时便又不怕了,因为她觉得这个哥哥的眼睛真好看。   看着岁云暮,她小声道:“大哥哥,你疼吗?”边说边去看他脸上的伤。   岁云暮仿佛是没听懂她的话一般,迷茫地看着她,仍然是没有出声。   这让秦嫣儿很是疑惑,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她想应该是疼的,这么多伤,她就是被割破一个手指头都好疼。   又想到岁云暮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块馒头,只有一个手指头那么大。   她将馒头递给岁云暮,“大哥哥这是嫣儿藏的,他们不知道,大哥哥你快吃。”   岁云暮仍然只是迷茫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大哥哥?”秦嫣儿疑惑地看着岁云暮,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因为生病了吗?还是因为身上的伤太疼了。   她低头去看岁云暮敞开的衣襟,鲜血淋漓,伤口血肉模糊,着实吓人。   不敢去碰,她抬头又去看岁云暮,轻声道:“大哥哥是不是很疼?”   可是她这么询问下,岁云暮只是木然地看着她,神情呆滞,仿佛并未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秦嫣儿不知道眼前的大哥哥怎么了,还想要再出声询问,但下一刻听到哥哥在叫自己。   她先去看了看哥哥又去看了看门口,见那些侍从没有回来,她才再次去看岁云暮,小声道:“大哥哥嫣儿一会儿再来看你。”说完抱起木桶小跑着回去。   木桶里还有水,虽然并不多但他们两人喝应该是够了。   “哥哥是水。”她将水桶递给哥哥,小脸上布满了笑。   秦钰凡自然也看到了她抱过来的水桶,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没有在水桶上而是在秦嫣儿的身上。   刚刚那不过片刻的时间他便已经怕的不行,虽说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他不能动,心都揪紧了。   此时见她好好的过来,松了一口气。   “哥哥我没事。”秦嫣儿看出了他的担心,拍拍哥哥的脸颊安抚他。   秦钰凡点了点头,“那便好。”话落又去看岁云暮,见他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就像是人还没醒,但刚刚他听到妹妹和岁云暮说话了,至于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他看着秦嫣儿询问道:“嫣儿,那个哥哥是不是醒了?   “醒了。”秦嫣儿点点头。   秦钰凡一听人真的醒了,心头一喜,随后道:“那个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那个大哥哥没说话。”秦嫣儿摇摇头,随后又道:“嫣儿问了好多,那个大哥哥就只是看着嫣儿,哥哥,那个大哥哥是不是因为太疼了所以不想说话呀?”   她想应该是吧,大哥哥的身上的伤好多好多,她都不敢告诉哥哥。   秦钰凡听到岁云暮没有说话下意识又去看岁云暮,只可惜仍然是看不到什么,也许是因为才醒来吧,毕竟他身上的伤很严重,而且他还昏迷了几天。   看着秦嫣儿担忧的目光,他摸摸嫣儿的脑袋,安抚着道:“没事,也许是大哥哥刚醒来,等晚点我们再去问问,到时候嫣儿帮哥哥把丹药给大哥哥送去,马上就能好了。”   岁云暮的那些伤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可能好的,但是吃续命丹怎么都能救他。   也不想秦嫣儿太担心,只能这样安抚她。   秦嫣儿乖乖点头,窝在哥哥的怀中打了个哈切,“哥哥我好困。”   “睡吧,哥哥在这里。”秦钰凡抱着他往角落中缩了些,至于水桶中的水他喝了一点还喂着秦嫣儿喝了点,桶则又给滚了回去,以防那些侍从过来发现什么。   虽然不能滚到原来的位置,但放在他们身边只会引来麻烦。   夜已经深了,外边传来了说话声,吵吵嚷嚷地,下一刻门口有人进来了。   秦钰凡警惕地抬起头,同时安抚着拍拍秦嫣儿的背,心里边儿也在无限的庆幸,庆幸刚刚将嫣儿叫回来了,不若和他们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他们进来做什么,尽可能抱着妹妹缩起来,不让他们注意到。   只见几名侍从提着木桶有说有笑的进来,似乎是在谈论一会儿去哪里喝酒。   木桶里边儿装的仍然是馒头,比较方便,大多给他们的都是馒头。   可能是到了地方,他们有了用处,破天荒的每人都得了三个馒头。   虽说三个馒头只是杯水车薪,但对如今的他们来说却是救命的。   因为秦嫣儿年纪小,馒头只给了一个。   馒头有些发硬,咬起来都费劲,秦嫣儿只能一点点磨着吃。   秦钰凡吃了一个,剩余的两个馒头都藏起来了。   马厩内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一个个像是数日未进食,模样有些可怕,甚至有人没吃饱还去抢边上人的。   可哪里会让,竟是打起来了。   几个侍从听到了,顿时怒气冲上来,长鞭也跟着挥了出去。   只闻一声巨响,划破半空,鞭子瞬间打在两人的身上,同时传来侍从的厉喝声,“抢什么,抢什么!”鞭子一下下打在他们的身上。   剧痛迫使两人不敢在继续下去,躲避下身子开始打滚,求饶声传来。   “不敢了,不敢了,别打我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两人想要逃,可铁链牢牢锁着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被鞭子抽打的血肉模糊。   刚刚的馒头也掉在地上沾了血,另一侧的人见状快速捡了回来,也没去理会被抽打的两人,自顾自的吃起馒头。   马厩内血腥味弥漫,惨叫连连。 第152章   “行了,差不多可以了。”边上的侍从出言劝说,倒也不是怕把他们打死了,而是他们刚到潮汐城,再有两天就得抓人上去,这会儿都打死了到时候可就没人了。   若又输了,估计还会牵连他们。   抽打的侍从这会儿也已经出了气,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两人啐了一口,随后厌恶地出声,“畜生就是畜生,一日不打就翻天了,今日就饶了你们,若再惹事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地上的两人此时早已经疼的动弹不得,但也知道不会被打了,蜷缩起来。   周围被锁起来的人也跟着往角落中缩,俨然是怕极了,怕他们会再动手。   几个侍从冷哼了一声,继续分发馒头。   没一会儿他们就离开了,马厩内粪便血腥味极浓,哪里待得下去。   不一会儿,马厩内便安静了下来,外头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   先前被打的遍体鳞伤的两人还躺在地上,也无人去理会,都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食物,甚至先前那人的馒头也因为掉在地上被别人捡走。   秦钰凡也没多去关注那些,他手上有四个馒头,因为秦嫣儿年纪小所以就只分到一个,足够了。   他塞给秦嫣儿一个,自己吃了一个,剩余的两个暂时先收起来了。   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下一次给食物要什么时候,只能先存着。   秦嫣儿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这会儿捧着馒头了也不困了,小心啃咬。   馒头很硬,只能这么吃,可她仍然很高兴。   眼眸含笑,她看着哥哥,“哥哥,馒头真好吃。”   她觉得馒头是最好吃的,白胖胖的馒头更好吃,就像现在的,虽然硬了点但一点也不臭。   “那多吃点。”秦钰凡笑着抹去她唇角残留的馒头屑,转头又去看岁云暮,见岁云暮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若不是听妹妹说人醒了,恐怕他都要以为人还在昏迷中。   可能就是这样,那些侍从没有给岁云暮吃的,从他被抓来到现在除了自己给喂的续命丹外便再没吃过其他的东西。   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馒头,并不打算从自己藏起来的那块里面分,只将自己手上的馒头撕成了两半。   他去看了一眼门口,听着外边的动静,见没什么声音他才去看秦嫣儿,小声道,“嫣儿,可以帮哥哥一个忙吗?”   秦嫣儿抬头看向他,手里还捧着馒头,乖乖点头,“哥哥要嫣儿做什么,嫣儿一定做到。”   “嫣儿帮哥哥把这半块馒头给那个大哥哥,然后再把这个小丸子也一起给大哥哥,好吗?”秦钰凡从小瓶子中拿出一颗续命丹放到秦嫣儿的手上,握紧她的手,“嫣儿可以吗?”   要不是他没办法过去,他定然是不会让妹妹去冒险。   秦嫣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丸子,之前看到哥哥给那个大哥哥喂。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既然是哥哥给的,肯定不是坏东西。   于是她点头,握紧手中的续命丹,“哥哥嫣儿可以。”   “好。”秦钰凡摸摸她的小脑袋,看着她浅浅笑起来这才又去看门口。   外边一直都很安静,只偶尔传来路过人的声音。   听着外边又静下来,路过的人已经离开,他才将秦嫣儿放到地上,让她过去。   已经偷偷跑过去一回,秦嫣儿这会儿到是胆大了一点,手里还捧着哥哥给的馒头以及那一颗药丸子,而她自己的馒头则让哥哥帮忙藏着。   很快她就到了岁云暮的边上,乖巧地蹲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岁云暮。   发现岁云暮又闭上了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也在这时,岁云暮再次睁开眼,眼眸略微呆滞但却掩盖不了那双眼睛生的极好。   秦嫣儿从来没有见过谁的眼睛能长得这么好看,下意识,她道:“大哥哥你的眼睛长得真好看。”说着还伸手想要去触碰。   但看到岁云暮脸上的伤她又不敢了,只是小声询问,“大哥哥你疼吗?”   岁云暮只是迷茫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躺着。   秦嫣儿见他没说话,只当是和她想的那样是很疼,太疼了所以就没有说话。   她将手上的馒头给岁云暮,“大哥哥,这是哥哥让嫣儿给你的,你快吃,吃了就不疼了。”学着娘亲以前哄自己的模样哄着岁云暮。   岁云暮的目光又放在那块馒头上,想到了刚刚小孩也递给他一块馒头,只是那块馒头有些脏而这块馒头很白。   又听到她说什么吃了就不疼了,真的吗?   他觉得身上好疼,好疼。   于是他撑着剧痛缓缓仰头,轻轻咬下馒头的一角,很硬也没什么味道,甚至吃到口中后他只能吃出血腥味。   秦嫣儿见他吃了顿时欢喜地笑了起来,忙将馒头又递了些,看着他又吃了两口,她才笑盈盈地道:“大哥哥好吃吗?嫣儿觉得馒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哥哥会给嫣儿藏好多的馒头,嫣儿最喜欢了。”   虽然给她的馒头都硬邦邦的,有时候还是馊了的,但她觉得馒头是最好吃的,因为只要有馒头她和哥哥就不会饿死。   岁云暮并不理解她那句好吃是什么意思,但见她这么高兴,不由得也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双眸因为这抹笑带上笑意,衬得那双眼睛是愈发的漂亮。   秦嫣儿觉得大哥哥的眼睛真的好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更漂亮了。   不由得,她再次出声,“大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岁云暮并不能听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跟着她笑。   秦嫣儿很喜欢眼前的大哥哥也跟着痴痴地笑,但下一刻门外传来了动静,是有人过来了。   她吓得快速回过头,有人已经到了门边。   不敢在这儿停留,她慌忙将续命丹给岁云暮喂下,这才跑到哥哥的身边。   因为害怕,她紧紧地抱着哥哥,小声唤他,“哥哥。”声音都在发抖。   “别怕。”秦钰凡将她牢牢抱在怀中还用自己的衣裳把她遮起来,同时抬头看向门边。   与此同时,两名侍从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火把。   两人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这也使得秦钰凡整个人都绷紧了情绪,双手死死攥紧。   他不确定刚刚妹妹跑过来的时候那两个人有没有发现,将人又抱紧了几分。   就在两名侍从即将靠近他们时却停下了脚步,两人直接攥起地上几名男子,解开他们的锁链拖着他们往外走。   被攥住的人被吓得惊叫出声,“求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惨叫声凄厉,不断求饶。   可那两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拖着他们往外走。   很快几人就被拖出了马厩,惨叫声跟着一同出了马厩,渐渐地声音消失了,连同那两名侍从的声音都消失了。   马厩内的人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紧紧蜷缩着,只隐约能听到一些哭声。   秦钰凡看着门口已然消失的人,知道他们是要去做什么,是斗兽场,那些人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他也被抓去参加过,运气好遇到的都是一些残兵,不然他恐怕也没办法活着回来,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人看,甚至连畜生都不如,除了让他们和人撕咬,甚至有时候还会放野兽和他们撕咬。   而那些野兽都不是寻常野兽,体型硕大,一口就能把他们的骨头咬断,就像商队里的那些野兽一样。   他亲眼看到过商队为了训练之前为商队主人赢了钱的一个人被白虎活吃了,当时血流了一地,骨头都被咬碎,叫声让他一夜都不敢睡。   秦嫣儿害怕的蜷缩着,身体都在发抖。   “没事,哥哥在。”秦钰凡感受到她发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时不时还会去看门口。   秦嫣儿乖乖地点头,但也不敢再从哥哥的怀中出去了。   马厩里很安静,一直到后半夜被抓走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秦钰凡很清楚那些人肯定都已经死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着秦嫣儿的后背哄着他睡觉。   担心那些人还会再来抓人,他一夜都没有睡,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小睡了一会儿。   并没有睡太久,一两个时辰他就醒了。   今天还是和昨天一样送来了吃的,仍然是馒头,破天荒的还加了个窝窝头。   馒头似乎是刚蒸出来的,有些热乎。   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热乎的馒头,软软的很蓬松,甚至还闻到了馒头的香味。   秦钰凡自己吃了窝窝头,热乎的馒头给了秦嫣儿。   一直吃冷硬的馒头,好几回夜里秦嫣儿都肚子疼的厉害,没有药就只能硬抗。   秦嫣儿捧着热乎的馒头喜滋滋地,今天的馒头比之前的馒头还要好吃,软软的还有点甜。   她将手中的馒头喂给哥哥,“哥哥你也吃,馒头甜甜的,像糖一样。”   秦钰凡低头浅浅地咬了一口,然后道:“恩,很甜,嫣儿你自己吃,哥哥也有。”   好不容易吃上一次热乎的馒头,所以他让妹妹多吃了半个,也没有让她一次吃太多,怕她平时饿多了一下吃太多会不舒服。   没有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   秦嫣儿点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窗户上,光从外边透进来,隐约听到有鸟叫声传来。   她想到爹爹背着自己去摘野菜的时候,当时就听到许多的鸟叫声。   转头看向哥哥,她道:“哥哥,外头有小鸟。”   “等我们回家了,哥哥带你去抓小鸟。”秦钰凡看着她在提到小鸟时满脸喜悦的模样,哄着她出声。   但秦嫣儿却是摇头,她攥着哥哥的衣裳,轻声道:“哥哥我们不要抓小鸟,如果我们抓了小鸟它们就会和我们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不要抓小鸟。”   她见过那些被抓起来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就像他们被关在笼子里那样。   那些小鸟并不高兴,就像她一样,她想要回家,想要和哥哥一起回家。   她不想那些小鸟和自己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它们应该在天上在树林里。   眼中都是渴望自由,想要回家。   秦钰凡又如何看不出来,安抚着轻拍她的后背,“好,哥哥不抓,我们都不抓。”   “恩。”秦嫣儿笑着点头,然后又继续去吃自己的馒头,目光又扫到岁云暮那儿,看到她昨天放在旁边的馒头没有动过,只有昨天她喂着吃的两口。   知道肯定是因为身上太疼,所以才没有力气吃。   她去看秦钰凡,道:“哥哥,嫣儿去看看大哥哥。”说着从哥哥的怀中离开挪着小步子去了岁云暮的身边。   秦钰凡有些担心秦嫣儿,但知道斗兽场都是在晚上,那个时候是最热闹的,而白天都是休息,那些侍从刚刚送了吃的过来,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过来。   不过他还是一直盯着门口,以防万一。   秦嫣儿又蹲到了岁云暮的身边,同一时间就看到岁云暮睁开了眼。   她笑着将手上半个干净的馒头递给岁云暮,笑吟吟地出声,“大哥哥给你吃,这个甜甜的,嫣儿也是第一次吃这么甜的馒头,像糖一样。”   一说到糖,她的眼中便都是向往,看着岁云暮她又道:“大哥哥你吃过糖吗?甜甜的,可好吃了。”   岁云暮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让秦嫣儿以为他是没吃过糖,竟也有些犯难了,一时间也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沉默片刻,她又想起自己的馒头,馒头甜丝丝的,忙递过去,道:“馒头是甜的,大哥哥你尝尝,就和这个一样,可好吃了。”说着笑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岁云暮跟随着看向她手中的馒头,雪白的馒头上还有一阵热气升起,淡淡的甜香味一同而来。   他虽然没听明白秦嫣儿在说什么,但还是听到她说要吃这个。   于是他稍稍起身在馒头的一角咬了一口,馒头入口便尝到了一抹甜味,竟是连口中的血腥味都无法掩盖。   这就是糖吗?   很好吃。   他笑着去看秦嫣儿,仍然是没有说话。   秦嫣儿见他笑了,询问道:“是不是很甜?”   岁云暮点头,目光又落在那个馒头上。   “那大哥哥这个给你吃,嫣儿还藏了好多,大哥哥你吃。”秦嫣儿见他点头把手上半个馒头都往他跟前递,要他吃。   岁云暮看着完全递到自己跟前的馒头,脑海中都是刚刚尝到的甜,想吃,他很喜欢。   不由得,他抬起手将馒头接了过来。   手上都是血,碰到馒头的时候很快就留下了几个手指印,但他好似并未察觉一般捧着馒头吃起来,时不时还会去看秦嫣儿。   秦嫣儿捧着馒头跟着他一块儿吃,见他看自己笑了起来。   两人就像个小傻子一样,满心欢喜地吃着馒头。   岁云暮吃的不快,看到秦嫣儿已经吃完了,他寻了处干净的撕下递给秦嫣儿。   “大哥哥我吃饱了。”秦嫣儿拍拍自己的小肚子,一副自己已经吃饱了的模样,而且哥哥那儿还有半个呢。   岁云暮没有作声也没有收回手,只是伸着手,大有一副她不拿就不收回手的模样。   秦嫣儿本就还饿着,几乎每天都是吃一顿饿一顿,饿的全身都已经是皮包骨。   看着岁云暮递过来的馒头咽了咽唾沫,但也知道大哥哥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刚刚也就吃了几口而已,根本没有吃饱。   她摇摇头让他吃,可岁云暮根本就不理会而是一定要她吃,甚至还塞到了她的手中。   岁云暮这才收回手,笑着吃自己手上那块带了血手印的馒头。   秦嫣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馒头,再看低头吃馒头的岁云暮,愈发的喜欢这个大哥哥,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哥哥。   蹲到岁云暮的身边坐下,她看着岁云暮嘻嘻笑着,小脸上都是对他的欢喜。   岁云暮也跟着笑,那张脸被毁容,上边都是疤痕血迹,看着有些吓人。   不过秦嫣儿却觉得不吓人,因为他觉得大哥哥的眼睛特别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好似会说话,就像她以前看到的那些小鸟那样。   坐在他的身边缩着身子,她小声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秦嫣,娘亲爹爹还有哥哥都叫我嫣儿,大哥哥你也可以叫我嫣儿。”   岁云暮迷糊地转过头去看她,似乎在想她说的名字是什么。   只是他想了一会儿,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只能摇头。   “大哥哥不记得了吗?”秦嫣儿疑惑地出声,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哥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是说大哥哥没有名字。   见岁云暮一脸的不解,她伸出小手学着哥哥那般轻轻拍着岁云暮的后背安抚,然后道:“大哥哥别难过,也许以后就想起来了。”   以前她找不着东西的时候,哥哥就是这么哄自己的。   岁云暮虽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地点了头,坐在边上吃着手里的馒头,安安静静地到是与此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秦嫣儿同样捧着馒头吃,一双小脚跟着晃动。   没穿鞋子,脚丫子有些脏。   岁云暮看到了也跟着晃动自己的脚,伴随而来的便是铁链传来的声音。   好在关在这里的人多,铁链声时不时就会传来,所以他这么晃动下也没人注意。   他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秦嫣儿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并且乐此不疲。   秦嫣儿很喜欢这个大哥哥,很喜欢和他说话,只是每次他都只是摇头和点头,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她很快就吃完了馒头,可还是很饿。   转头去看岁云暮,她道:“大哥哥,嫣儿一会儿再来找你玩。”   岁云暮看向她,然后笑了起来。   秦嫣儿见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才一蹦一跳的回去钻到哥哥的怀中。   她高兴地抬起头,笑着道:“哥哥,我喜欢那个大哥哥,就是大哥哥好像不会说话,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不会说话,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秦钰凡疑惑地出声,下意识去看岁云暮,见他安静地坐在那儿,双手捧着馒头正在慢条斯理的吃着,仿佛这不是馒头而是什么山珍海味,竟是与周围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   是因为身上的伤吗?   除了这些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只知道岁云暮身上的伤严重,现在看来是真的非常严重,连话都没办法说,也想不起名字,说不定连其他的也想不起来。   心中升起的那一丝希望在这一刻全数被按了回去,他以为岁云暮能救他们,原来他连自身都难保。   也是,他被伤成这个模样,就算是醒来了伤也养不好。   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商队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带着妹妹逃出去。   “哥哥?”秦嫣儿看到哥哥突然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唤他。   秦钰凡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前满脸担忧地小小人儿,知道是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清楚自己不该这样。   于是他摇头,“哥哥没事,嫣儿还饿吗?”   “恩。”秦嫣儿点点头,已经吃了一个馒头,但她还是饿。   回头又去看岁云暮,见他仍然安静坐在那儿吃东西,她去看哥哥,道:“哥哥,嫣儿可以去找大哥哥一起玩吗?”   秦钰凡看得出嫣儿是真的很喜欢岁云暮,不过他还是比较担心商队的人会进来。   抱着她往自己的怀中坐了一些,他才道:“先吃东西,等等就冷了。”话落去拿水。   水桶内的水他留在自己做的一个小小的草篮子里,没多少,现在也就底下还留了一点。   秦嫣儿乖乖地捧着水喝,之后才又去吃馒头。   没一会儿,她就已经把馒头都吃干净了,小肚子鼓鼓的。   她拍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在哥哥的颈窝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便呼呼大睡起来,早忘了自己想去找岁云暮玩的事。   迷迷糊糊间,她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秦钰凡听到她的嘀咕低下头,手轻抚着她的后背,片刻后道:“很快,哥哥答应你我们很快就能回家。”   “恩。”秦嫣儿笑着应声,很快就睡过去了。   秦钰凡没再出声只是拍抚她的后背,目光时不时看向周围最后又看向窗外。   从他的方向看不到窗外的景象,但看着透进来的光却是那般的令人心动,让他想到每天早晨爹爹去上工时都会问他和妹妹想吃什么,他回来给带。   他是哥哥,所以他每次都没有要,只让爹爹给妹妹带糖。   而这一切仿佛还是昨日的光景,爹爹在娘亲也还在,他们一家四口快快乐乐的。   看到窗台上一只雀鸟落在上头,羽翼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晕,沐浴在阳光之下。   鸟儿并未在窗台上停留多久,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若是他也能飞就好了,像鸟儿一样的能飞走,这样每次逃跑也就不会那么快被抓到,至少能飞出这里。   可是他知道,这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收回目光,注意到妹妹睡得不踏实,似乎是做噩梦了。   他低头靠在妹妹的发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时不时还唱着童谣,就像娘亲每次哄他们睡觉时那样。   马厩内非常安静,在吃饱后,他们就缩到角落中睡觉。   岁云暮安静地坐在地上,乖顺地吃着手中那小小一块馒头,哪怕上边沾满血污他都没有丢弃。   很快他就吃完了,口中都是甜丝丝的,已经感觉不到血腥味了。   原来这就是糖啊,真好吃。   突然,耳边传来了吱吱声,他转过头看去,发现一只灰色的老鼠就在他的草堆上,嘴里还叼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馒头。   只有小小一块,但岁云暮还是认了出来。   看到老鼠即将钻到草堆中,他一把将老鼠攥了过来。   吱吱——   顿时,老鼠惊恐地开始挣扎,口中的馒头掉了下去。 第153章   岁云暮见状快速将馒头接住,这才给放到口中吃了下去,并不怎么好吃,至少没有刚刚的好吃。   他又将目光放在手中挣扎的老鼠身上,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吃,甜不甜。   这般想着,他准备去咬。   但还未咬到,身边突然传来一阵撞击,腰侧被撞到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也有些发晕,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来了。   疼痛席卷全身直接摔在地上,疼得他红了眼眶,老鼠也随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去。   看到逃走的老鼠,他伸手去抓。   只是还未抓到身侧便扑上来一道黑影,下一刻逃走的老鼠便被黑影给抓走,伴随而来的还有老鼠刺耳的尖叫声。   血腥味随之弥漫而来,格外的刺鼻。   他转过头,看到好几个人在拉扯那只老鼠,没一会儿老鼠就被完全撕开,肠子五脏全数掉了出来。   而那些人却是一点也不在意,捧起掉出来的东西就吃了起来。   岁云暮什么也没说,只是迷茫的看着他们吃老鼠,好奇这个老鼠是不是甜的。   他乖乖坐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几人也看到了他的目光,以为他是要抢老鼠,哪怕这是他们从岁云暮手中抢来的。   抱着手中的肉块快速往边上躲,只用后背对着岁云暮,脚上的铁链传来了刺耳的声音。   岁云暮看不到他们吃东西但还是能听到,是咬碎骨头的声音,还是好奇这个东西甜不甜,想要吃。   他又去周围看,最后还去掀开地上的草堆,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老鼠。   不过老鼠没看到,他到是找到了一条蜈蚣,竟是有手指那般的粗。   好像和刚刚的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甜的。   他看到蜈蚣快速爬到草堆里面,一下就只剩下尾巴了。   在即将消失的瞬间,他快速攥住它的尾巴提了起来。   蜈蚣也在他提起来时身体整个儿卷起来,甚至还往他的手上卷,紧接着便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疼意,被咬了。   他看着自己被咬到的位置,很疼,但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下一刻掐住它的头直接给捏碎了。   顿时一阵粘液就黏在他的手上,并不怎么好闻,他皱起了眉。   又看到蜈蚣的身躯还缠着他的手,他将其扯了下来放到口中吃。   但刚咬下来一口便难受的皱起眉,不好吃,不甜,不是糖。   “呸——”他将口中的碎末都吐了出来,然后还嫌弃的将手上的蜈蚣身躯一块儿扔在地上。   口中的苦涩极其厉害,他不高兴的用脚将蜈蚣踢开,长得丑还不好吃。   不过他刚踢掉,离蜈蚣较近的人却是快速将其夺了过来,囫囵吃下。   岁云暮看着他吃,顿时有些不解,迷茫地看着他。   看着那人全部都吃干净,甚至还把他刚刚咬了一截的也给吃了,愈发的迷茫。   难道那个人很喜欢吃这个?   低头又去草堆中找了找,很快又找到了一条,他将蜈蚣递了过去。   但因为两人的距离有些远,并不能提到那人的面前,只能这么虚空递。   那人看到了他递过来的蜈蚣,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以为他是给别人的。   但是看周围人都没有看这边,于是他又去看岁云暮,轻声道:“给我?”   岁云暮乖乖点头,将蜈蚣又递了递。   手上的疼意又传来了,是又被咬了。   他轻车熟路的捏碎了蜈蚣的脑袋,然后将蜈蚣丢了过去。   那人看到丢过来的蜈蚣,头已经捏碎了,但身体还在扭曲,比刚刚的还要可怕。   但他都饿死了,哪怕刚刚给了三个馒头,但多日来的饥饿,三个馒头根本就不够,刚刚看到他们吃老鼠时他便想要去分一点。   可离得太远根本分不到,最后也只能看着他们吃。   这也是他在看到岁云暮将蜈蚣踢开后,他会在第一时间将蜈蚣给抢了过来。   本以为岁云暮会咒骂他,可并没有,反而是又抓了一条。   这让他有些不敢拿,小心又询问了一句,看到岁云暮点头后他才将蜈蚣从地上捡过来,放在口中咀嚼。   余光扫到岁云暮手背上赫然青紫,俨然就是被咬中毒了。   他下意识出声,“你的手......”   岁云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迷茫的看着他。   那人觉得岁云暮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多在意,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也不去看他的手,忙指了指。   岁云暮见他指着手也跟着去指手,然后看到自己手背上被咬的位置青青紫紫的,有些可怕。   他伸手戳了戳,有些疼,不过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盯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他也没再去管了,又去扒拉地上的草堆。   不过这回他没再找到什么东西,只得乖乖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脚上的铁链出神,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吃。   伸手轻轻拨弄着铁链,听到铁链传来阵阵声响,有些悦耳。   他动了动自己的双脚,看着铁链挂在自己的脚背上,每动一下铁链便传来声音,真好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腰侧被撞到的位置还有疼意隐隐传来,但他都没有去理会,只是专注地看着脚上的铁链,整个人都沉浸其中。   玩了一会儿他又看到地上的石头缝中长着几棵小草,小草被踩得东倒西歪,但还是有一些是长得极好的。   他伸手将小草扶了起来,还担心它们会摔倒,特意拿了一些稻草垫在底下,这样被踩弯腰的小草有了些许支撑,不至于完全倒在地上。   做完后,他又继续去玩铁链。   下颌抵着膝盖,他的眼中都是笑意,俨然是很高兴。   而在他边上的那些人看到了他动作,看到他一个人在那边玩铁链,从脚背上掉下去后就会捡起来又放回去,前前后后几次乐此不疲。   不知道岁云暮在做什么,他们只是麻木的看着,最后收回目光继续吃没吃完的老鼠肉。   到正午的时候,侍从又来送饭,仍然是馒头,不过却是冷的,可能是早晨蒸出来的那些。   岁云暮看着那几个侍从扔馒头给地上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馒头,是早上吃的那个甜甜的东西。   他看到每个人都是缩在地上等着他们送,于是他也乖乖地坐着等。   在那几个侍从过来时,他学着伸出手。   几人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满身血污,脸上的疤痕格外清晰,唯有那双眼睛美的令人移不开视线。   当即就回想起来他是谁了,是那个被带过来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没死,还真是命大。   见他伸着手如乞讨一般,几人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居然活着,命可真大。”   “就是啊,要不是管事说要留着,早扔兽笼里去了,命可真大。”边上的侍从迎合着出声,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岁云暮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他们笑了也跟着笑起来,眼眸也随着这抹笑仿佛含情一般,愈发的惹人。   只可惜,这张脸已经完全毁了,眼睛再好看也没有用,并且他们还发现岁云暮脑子好像有问题,他们笑他也笑,像个傻子。   “看他好像是个傻子。”几人看着岁云暮傻笑的模样哈哈大笑。   其中一人见他双手摊着是在讨吃的,当即起了别的心思,从桶中拿出来一个馒头递到岁云暮的跟前。   岁云暮看到递过来的馒头下意识伸手去接,只是还没碰到,那人就猛地一抬手将馒头又给拿了回去。   他看着被拿走的馒头迷茫地看着,似乎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拿走了。   那人见状知道他是真的脑子有问题,笑着又将馒头往他跟前递,“想吃?”说着还晃了晃馒头。   岁云暮轻轻点头,伸手又去拿,可那人再次收了回去,紧接着便听到那人说,“想吃就自己过来拿。”   边说那人边往旁边退,手中的馒头则一直晃着,让他过来拿。   其余几名侍从见状开始起哄,“快去拿快去拿,不然一会儿就没得吃了,快去,你要是拿到了我就再多给你一个。”   “快来快来。”拿着馒头的人看着岁云暮出声。   岁云暮虽然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馒头就在自己的面前,只要伸手就能碰到,他伸出手去拿。   那人也跟着往后退,边退边喊他来拿。   这回岁云暮碰不到了,他只能站起来去拿。   铁链传来刺耳的声音,身体也在他起身时传来剧烈的疼痛,竟是有些站不稳。   但看到就在眼前的馒头,他还是晃晃悠悠地去拿。   可每次只差一步就能拿到,那人就会换地方,不得已他也只能跟着换地方。   笑声不断,又有一名侍从拿了一个馒头,招呼着让他来拿。   岁云暮拖着步子去拿,可却拿不到,被几个侍从围在中间。   而这一幕,其他被锁起来的人连看都不敢看,可却也能听得出他们的侮辱。   如今他们都自身难保,根本不会去管其他人的事,尤其还是一个傻子。   秦钰凡同样不敢去看,可抱着妹妹的手却是死死地攥紧,想做什么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到片刻后,几个侍从玩腻了,将馒头往地上一扔,“赏你了。”说完便继续将剩余的馒头都分发完,说说笑笑的离开,谈论着一会儿去哪里喝酒。   马厩内又安静了下来,岁云暮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的馒头,捏起来有些硬不像早上那样软绵绵的。   他迷茫地看着,不确定这个是不是早上吃的糖。   转头又去看其他人,看到他们都在吃于是他也跟着咬,还是很硬,不过能尝到一点点甜味,果然是糖啊。   他笑了起来,乖顺地坐在那儿吃馒头,安静的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馒头没有吃完,留了一半他藏在自己的衣裳里这才又爬着坐回原来的位置,脚踝因为刚刚的走动被铁链磨出来几道血痕,有些疼。   但他并未去在意而是低头去看自己身侧的草堆,伸手去拨弄在里边儿翻找。   很快他就看到一条蜈蚣爬过,比先前找到的要小了点,不过还是能吃。   捏住蜈蚣的头将其捏碎,他这才将蜈蚣提起然后半起身将蜈蚣放在了先前那人的跟前,随后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那名男子看到自己跟前突然出现的蜈蚣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岁云暮,眼中都是疑惑,似乎是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沉默片刻,他道:“也是......给我的?”   看到岁云暮点点头然后还笑起来,这让他想到刚刚岁云暮被那些人戏弄时的模样,也是这样傻傻地笑,明明是这般屈辱的一幕可他仿佛好似什么都不在意,那双眼睛不染世俗,干净的可怕。   犹记得那些人说他是个傻子,所以哪怕那些人折辱他,他都不在意,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可他不解,他为什么会给自己蜈蚣。   看着坐在那儿对自己笑,似乎是在等自己拿那条蜈蚣。   早晨是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哪怕早晨多给了馒头,但他们被抓到商队后便没再吃过一顿饱饭,有时候几天都不给吃的,饿的饥肠辘辘。   所以在看到被岁云暮丢弃的蜈蚣时,下意识他就给拿过来吃了,没想到之后岁云暮又给了自己一条,现在也放了一条。   不明白意思,但他还是将蜈蚣拿起来吃了,因为他很饿,真的很饿。   岁云暮见他吃了嘴角微仰再次笑起来,眼眸仿佛染了星光一般,光彩夺目,漂亮的令人移不开视线。   过了片刻后他又继续去找,找到了几条小的,都给了那个人。   这也让那人愈发的不解,不解他为什么给自己,但既然都给自己了,他还是都收下了,现在吃不了晚上也能吃,谁知道晚上还会不会给东西了。   草堆里已经没有东西能找了,岁云暮才收手坐在草堆上,继续去玩脚上的铁链。   他觉得铁链的声音特别好听,叮叮当当的就像是泉水的声音。   泉水,那是什么?   脑海中突然跳出来一个奇怪的词,但他没听过,那是什么?   有些迷茫,可却想不起来什么。   盯着铁链片刻仍是想不起什么,他干脆也不想了,下颌抵着手背搭在膝盖上,继续去玩铁链。   将铁链从自己脚背上晃下来,然后又一点点将其挪上去。   每一次铁链掉下来传来的叮当声他都很喜欢,真好听啊。   眼眸含笑,心情很好。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犯困的打了个哈切,缩着身子躺在草堆中,又打了个哈欠才疲惫的睡下。   梦里他的面前出现好多的馒头,他开心的扑倒馒头堆中,拿起桌上的馒头就吃了起来。   甜甜的,糖真好吃。   他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吃,不亦乐乎。   但在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一道身影,云雾缠绕,桃花朵朵,将那身影完全包裹其中,竟是看不清那道身影是谁。   下一刻,边上又有一道身影出现。   先前站着的身影转过身,紧接着便依偎入了身后之人的怀中。   桃花树下,两人亲昵依偎,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情话,还有浅浅地笑声传来。   岁云暮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只觉得有些熟悉,只是被云雾遮掩他看不清。   于是他从石登上起身,还不忘拿了几颗馒头藏起来,嘴里还叼着一颗,这才好奇地走了过去。   可无论他如何走都无法靠近那两人,云雾始终缠绕在他的眼前,只能看到灼灼桃花。   有些走累了,他站在原地,耳边是那头传来的笑声。   本该是欢喜的笑意,可莫名的他却听出了几分忧色,那个人好像并不高兴。   他不知道,也许吃糖就会高兴了,因为真的好甜,很喜欢。   下意识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馒头,往距离他并不远的两道身影递了递,想要他吃。   而他的举动桃花树下的两人并未察觉,依偎下又贴近了几分,近的好似就要相融一般。   然后岁云暮看到被抱在怀中的人转过头来,明明该是看不清他们才是,可他却看清了那双眼睛,柔情似水还染着笑。   可就像他刚刚听到的笑声那般,那双眼睛中还有抹不去的忧色,即使是在笑,这抹忧色都极深,印刻在他的眼底。   而这双眼睛他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他想不起来。   他站在原地许久,看着那人收回目光,看着他与身侧的人相拥,看着他们亲昵,待片刻后两人才离开桃花树下,慢慢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之下。   桃树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迷茫看向四周寻找他们的身影,可周围只有散不去的云雾,再无其他,连他刚刚堆积了不少的馒头也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一只小鸟飞了过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小鸟落在他的指尖,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唱歌。   很好听,他没有再继续去找而是坐在地上听小鸟唱歌,真好听。   可渐渐地鸟叫声变得刺耳尖锐,从小鸟的身上流出来大片的血水,地上也随之渗出鲜血,大片的血线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的周身团团包裹。   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喘不上气来,还有那密不透风的血网,如此骇人的一幕吓得他蜷缩起来。   但很快腹部传上来的剧痛便让他忘记了恐惧,疼得他开始发抖,最后连心口都疼了起来,喉间涌上来一阵腥甜。   紧闭的双眸在此时睁开,一口鲜血直接吐在地上。   心口的疼痛迫使他蜷缩的越发厉害,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不那么的疼一般。   双眸泛起红晕,脖颈处还有血线缠上来,模样格外的可怕。   “玉......玉......”下意识,他颤着音出声。   他的动静靠的近的人有所察觉,但却并没有去理会,只是往旁边缩了缩。   而一直有注意他的秦钰凡察觉出了他的不对,见他蜷缩着身子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伤。   意识到这,他忙又拿出一颗续命丹,起身就要过去。   但很快就被铁链禁锢,根本无法过去。   原本睡在他怀中的秦嫣儿被他的举动吵醒了,揉着眼睛轻声唤他,“哥哥?”   “嫣儿。”秦钰凡看到秦嫣儿醒了,抬头又去看岁云暮,不确定他现在具体是怎么了,他看向秦嫣儿,将续命丹递到她的手上,“嫣儿乖,帮哥哥把这颗丸子给那个大哥哥,可以吗?”   秦嫣儿迷糊地顺着哥哥的话看过去,看到缩在草堆中的岁云暮。   想到会对自己甜甜笑的岁云暮,她当即就醒转过来,点点头,“嫣儿这就去。”话落小跑着就去了岁云暮的边上。   秦钰凡担忧地看着,时不时又去注意门口,就怕那些侍从会出现。   岁云暮的位置离他们并不远,所以只几步秦嫣儿就到了。   正想出声唤他,可她却看到岁云暮蜷缩着浑身发抖。   她看的担忧,小心靠近出声唤他,“大哥哥?”   岁云暮此时已经被心口的疼意搅的头脑发晕,脸色惨白,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像是要将它撕碎。   他身体缩的更紧了,死死地咬着唇,哪怕唇瓣已经被咬出血了都没有松开。   秦嫣儿小心翼翼地到了岁云暮的跟前,看到了他惨白的脸色,哪怕脸上已经被血水以及伤疤占据,但他惨白的脸色还是看得清楚。   知道他是不舒服,她没敢太靠近,因为岁云暮此时的模样有些吓人,脖子上的红线就像是马上要蔓上他的脸庞一般,极其恐怖。   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大着胆子的靠近,随后小声道:“大哥哥你怎么了?大哥哥?”边说边又靠近了一些。   然后她看到岁云暮的脖子上有血线在蠕动,正一点点往他的面部移动,就像是一条条红色的虫子。   她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去看哥哥,眼中都是惊恐。   不敢靠近岁云暮,她快速跑向哥哥,害怕的钻到哥哥的怀中。   “怎么了,那个大哥哥怎么了?”秦钰凡见秦嫣儿刚刚只是站在那儿,但后头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被吓到了。   知道岁云暮的情况应该很严重,就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   秦嫣儿红着眼眶抬起头,她道:“哥哥好可怕,大哥哥的脖子上红红的,一条条,就像是虫子一样。”   没错,就是虫子,那些红线就像虫子一样在蠕动,在往他的面部爬。   “虫子?”秦钰凡皱眉看向岁云暮,从他的方向看只能看到岁云暮蜷缩起身体看不到秦嫣儿口中的红色虫子,但也知道秦嫣儿不会胡说,那就说明岁云暮脖子上确实是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转头去看秦嫣儿,他道:“那颗药丸子,药丸子你给大哥哥了吗?”   秦嫣儿红着眼眶摇头,“大哥哥不理我,哥哥怎么办?”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看着哥哥。   秦钰凡听到这话知道岁云暮人应该是无意识状态,这个情况要他吃药根本不可能,只是岁云暮离他有些远,脚上还有铁链根本就过不去。   仔细想了想他想到一个办法,将续命丹混到水里再灌下去,就是灌下去一点也好,若是丹药以妹妹的模样根本不可能给岁云暮喂下去。   他忙将草篮子拿出来,这是昨天的水,草篮子他编了好几层,能简单存一下,但也存不了多久。   此时里面剩下的并不多了,但是捣碎药还是可以的。   转头去看秦嫣儿,他道:“药丸子呢?”   秦嫣儿伸出手,但手上空空如也,她想起来刚刚太害怕药丸子好像掉了。   眼眶愈发的红润,委屈地哭起来,她道:“哥哥对不起,嫣儿好像弄掉了药丸子。” 第154章   “没事,不关嫣儿的事,是哥哥不对,嫣儿已经做得很好了。”秦钰凡知道那个药丸子能叫续命丹必定是极其重要的,尤其是岁云暮那几乎半只脚都跨进棺材的情况还能被续命丹拉回来,可见这东西有多厉害。   眼下掉了一颗,虽然可惜但也没有办法,并且岁云暮的状况并不好,来不及去想这个。   他从胸口又去拿续命丹,但不知是不是太过匆忙,拿着续命丹的时候竟还带出来了藏在衣裳里的两枚玉佩,其中一枚底下挂了穗子,另一枚到是没有挂但却和穗子缠绕在一起。   这么拿出来时正好攥到了穗子,将两枚玉佩都给带出来了,下一刻摔在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岁云暮浑噩的承受心口传来的剧痛,在听到玉佩落下的瞬间人竟是清醒过来,但很快就又被心口传来的疼意折磨的虚脱。   可玉佩掉落的声音就像是环绕在他的耳边般,久久没有消失。   他下意识挪着身子往玉佩传来的声音处爬,铁链也在他的爬行下传来刺耳的拖行声。   唇上都是鲜血,那双眼眸中都是痛苦与绝望。   秦钰凡一见掉出来的玉佩,这是岁云暮的,来的路上岁云暮一直都没有醒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给,到了潮汐城后他也没办法靠近岁云暮,所以暂时没给。   看着掉在地上的玉佩他快速捡起擦了擦准备藏回去,等岁云暮好点了再还给他。   但下一刻他听到爬行声抬头看去,就看到岁云暮竟是朝着自己的方向爬过来,并且他还看着自己。   可很快他就发现岁云暮并不是看着自己而是看着自己的手,他低头看去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玉佩,当即知道他在看什么了,是在看玉佩,难道说这玉佩能帮他?   他不知道,但却有可能,也许真的能也说不准。   看着艰难爬过来的人,很快他就被铁链困住无法再爬行,伸出手在地上抓过试图将玉佩取来。   身体的痛苦使得他手上的力道都乱了章法,手指被瞬间划破溢出鲜血,看得人心尖微颤。   正是如此,秦钰凡知道他要的就是玉佩,他快速起身过去。   此时岁云暮趴在地上,离他已经很近了,所以他过去的时候虽无法碰到岁云暮但还是能将玉佩递给他,道:“你是不是要这个?”   他这话刚说完,岁云暮便一把夺过玉佩,颤抖着将那枚残玉含到口中,下一刻又蜷缩起来,像是要将他完全包裹起来般。   身体还在发抖,血线在他的皮肤下扭曲,显得格外的骇人。   此时秦钰凡也清楚看到了,哪怕岁云暮已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可脖子一侧的血线却是如何都遮盖不去,看的清清楚楚。   就像秦嫣儿说的那样,像一条条红的虫子,在往他的脸上爬。   他诧异地看着那些血线,蠕动下仿佛就要从他的皮肤下钻出来。   那些在前两天的时候都是没有看到的,可现在却出现了,而这几天岁云暮除了在昏迷中并未发生什么事,所以这个东西是之前就有的吗?   他不知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想要问问他怎么样。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门口就传来了声音,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伸手去推他,试图让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去。   若是让那些侍从发现岁云暮在这里,必定会引来一阵毒打。   秦嫣儿早已害怕的浑身哆嗦,但也知道大哥哥在这里怎么样,会被打的。   她清楚记得哥哥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模样,攥着岁云暮要将他拖回去。   可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就拖不动,急的都哭了起来。   “大哥哥你醒醒,大哥哥!”边说她还边回头。   门外的人并没有进来,但已经能听到说话声,似乎是在商量什么事。   两人这般,周围的人却是连动都未动一下,甚至还往角落中缩,谁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去帮忙,因为一旦被侍从看到他们可能会被打死。   秦钰凡转头去看门口,随即又去看岁云暮,见他只是缩起身子人早已昏迷不醒,根本没办法将人叫醒。   他也知道其他人不会来帮忙,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也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一把抱起岁云暮就回了原来的位置。   在侍从进来前,他才又躲回了角落中,心跳的非常快,好似随时都要跳出来,紧张地双手都在发抖。   原本他是并不想去帮忙的,那些人都在外面了,现在上去帮忙只会被毒打,碰上他们运气不好,可能会被打死。   但想到岁云暮傻乎乎地给他蜈蚣,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但这却是他被抓进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给他东西,而且还是个傻子。   那些人本来就因为他是傻子拿他取乐,且他身上都是伤,若是引来一场毒打他肯定熬不过去,而且他现在的情况也并不好,绝对会死。   思来想去,他还是出去帮忙了,也幸好那些侍从有什么事绊住了没有立马进来,就是他这会儿也怕的不得了,浑身在发抖。   不敢露出头,低着脑袋缩在角落中。   秦钰凡诧异有人来帮忙,但在抬头时就认出了人,岁云暮之前抓过蜈蚣,好像就是这个人吃的,他看到过一次。   看到岁云暮已经回了原来的位置,他抱着秦嫣儿同时还将岁云暮没有拿走的另一块玉拿起转身躲了起来,挨着墙面。   与此同时,在门口的几名侍从走了进来。   整个马厩内都陷入了寂静,静的连一丝风声都消失了。   几个侍从快速在周围扫了一圈,看着那一个个骨瘦林柴的人,眉头紧锁。   边上一名侍从看向为首的人,道:“老大,咱们要不挑两个之前赢过几次的?”   昨天主子全输了心情很不好,今日若是再输,指不定这怒气就要往他们身上撒了。   也不知道最近主子犯了什么大忌,打一场就输一场,钱都快输光了。   可不就是快输光了,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在进什么能打的人,全是一些老弱病残,一个个连走路都费劲更别说让他们上斗兽场了。   为首的侍从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实在是最近输得太多,主子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迟早有一天会迁怒到他们。   如今能用的人也几乎都没了,干脆找几个以前打赢过的,能打一场是一场,总比一场都不行的好。   想到这,他摆手示意他们去挑几个出来。   几个侍从点头,快步上前,在一些奴隶中找起来。   没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几个人,解开铁链拖着他们出来。   “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被拖出来的男子惊恐的惨叫出声,双腿在地上不断挣扎,试图从他们的手中挣脱出去。   可却毫无办法,反而是迎来一鞭子。   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当即留下一道血痕。   但因为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以至于这条血痕到是看不太清楚,同样也使得那人不敢在叫唤。   侍从将人拖了出去,到了为首男子的身前,其余几名侍从也将人拖了出来。   可能看到了刚刚那人的一鞭子,剩余被找出来的人到是老实了不少,可眼中的惊恐却是一点也没有消失反而还更甚了。   他们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若是运气好还能留一口气,若是运气不好就会死在斗兽场,身体都在发抖。   为首的侍从看了一眼,点头,“行,就他们,带走。”话落转身往门口去。   几个侍从也推搡着让奴隶跟上,鞭子抽在半空传来刺耳的声音,“跟上!”   很快,几人便离开了马厩,再次安静下来。   其余被锁着的奴隶缩的更紧了,瑟瑟发抖,不敢传出一点声音。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厩内更是昏暗,难看清其他人。   秦钰凡等了好一会儿,等到马厩内完全陷入黑暗,确定那些人暂时不会回来他才抬起头看向门口。   屋外月光稀疏,很是安静。   转头去看岁云暮,昏暗的夜色下只能依稀看到岁云暮缩在角落中的身影,身形偏瘦,好似比他第一眼看到岁云暮时又瘦了不少。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免有些担心。   只是此时他也不能让妹妹过去看,已经晚上了,斗兽开始了,那些侍从随时都会过来。   “哥哥。”秦嫣儿仰着头看着秦钰凡,小声唤他,随后又道:“哥哥,大哥哥好点了吗?”   秦钰凡低下头,摸摸她的小脑袋,轻轻摇头,“别担心,大哥哥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这么哄着妹妹。   秦嫣儿听到说不会有事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岁云暮,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岁云暮再次担心起来,只希望大哥哥不要有事,等明天他给大哥哥带馒头吃。   她喜欢大哥哥,不想大哥哥出事。   昏迷中的岁云暮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指尖惨白。   口中的残玉被死死咬住,好似要将其咬碎一般,脸色惨白,眉头紧皱。   思绪混乱,眼角有清泪落下来。   好疼,真的好疼。   随着时间的推移,脖颈上的红线黯淡了不少,但仍然是极其清晰。   他就这么缩在草堆中,像个被丢弃的小孩一般,看得人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浓郁,马厩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马厩内的众人本就紧绷着情绪,此时听到脚步声,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咬着唇才没有让自己传出一点声音。   很快,脚步声靠近,先前的那几名侍从走了进来。   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几人的面色都是不耐烦。   为首的侍从紧皱眉头看着马厩内的人,心底的厌烦也越来越重,送过去的几个人明明之前就赢过,结果刚上去还没一会儿人就给打死了。   要是他们能赢个一场也就罢了,今夜主子心里还能舒畅些,谁成想都是些废物。   剩下也都是些废物,送去都是找死。   顿时心底的厌烦越来越重,看向他们的目光更是冷冽。   边上跟着的几个侍从同样如此,但却也没有办法,谁让这些人这么没用,连个饿了几天的人都打不动,这两天给的食物真是浪费。   在看老大的模样,也知道这会儿要挑应该也挑不出什么好的了,没有出声去吵他,清楚他们这个时候出声,说不定老大会把气撒在他们的身上。   站在最边上的侍从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角落,想起来前两天听到的,说不定这个人可以。   意识到这,他忙上前凑到老大的跟前,道:“老大,上回管事捡来的那个人,说不定他会有点能耐,起码不至于立马就死了。”   “他?”老大听到他的话当即就想起来是谁了,是在鬼道捡来的人。   只是他可记得那人身上都是伤,连个完好的地方都没有,他上去怕是比刚刚那些人还要无用。   不过既然小弟这么说,也许他是听到了什么。   于是,他道:“你听到了什么?”   那名侍从见他询问,也没有隐瞒,只小声道:“前两日我听到管事和主子汇报,说是那个人可能是道门的人,就是神魂受损醒来也是个傻子,早晨的时候就发现他确实是成傻子了,就是他的修为似乎是被外力压制了,不过普通的实力应该还是有的,不至于下场就死了。”   再怎么样都是道门的人,哪怕他如今神魂受损修为被压制,但他的身体是仙体,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自愈的,并且实力都很强,不然也不会与儒门佛门一同凌驾于整个仙境之上。   而三门的人和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大不相同,他们只要想入就能入,但三门能入的皆是资质上乘灵根极佳的弟子,光这一点就已经是他们遥不可及的了。   而这个人又是在鬼道内被发现的,身边也只有他一个人,要么是道门入鬼道时被落下了,要么就是他自己开的鬼道。   能自行开鬼道的人实力都已经过了元婴期,在与鬼道的斗争中这些年里,三门精英都死绝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普通弟子,能活着过元婴期,一定程度上在道门都是说得上话的。   不过他们可不管三门的事,而且这人脑子都坏了,谁知道他是谁,到了他们这里那就得听他们的。   “你的意思是管事怀疑他是道门的人,如今因为神魂受损脑子坏了。”为首的侍从诧异出声,他确实是没想过岁云暮的情况是这样,当时还以为是从鬼兵手中逃出来的凡人。   如此看来,难怪人都伤成这个模样还活着,若是凡人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   而且如果是道门的人,也不知道到时候道门会不会找上来。   管他呢,都这个时间还没找上来,说不定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再者,连管事和主子都不在乎,他们这些做侍从的操什么心,而且他的修为都被压制了,也不过就是个废物。   想到这里,他道:“人在哪里?”   “在里面。”那人出声。   为首的侍从听闻快步往里侧走去,而随着他们的靠近,秦钰凡注意到了,下意识将秦嫣儿抱紧。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脚步声停下了,就在离他们并不远的位置。   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查看,然后就看到那几名侍从就站在岁云暮的跟前。   “大哥哥......”秦嫣儿下意识出声。   不过话还未说完,秦钰凡已经先一步捂住她的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这才再次去看那几人,见他们盯着岁云暮,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就看到为首的侍从指挥着让人提了一桶水全数浇在岁云暮的身上,似是要将人唤醒。   死死地捂着秦嫣儿的嘴,这才没有让她出声。   周围的人也因为这一桶水吓得瑟瑟发抖,唯恐下一个就是他们。   原以为岁云暮会醒来,可他们等了一会儿岁云暮都没有醒来,仍然是蜷缩在草堆上。   为首的侍从见状眉头紧皱,随即转头看向身侧的人,“你确定早上人醒了?”   “醒了。”边上的人点头。   为首的侍从听闻眉头皱的更紧了,早上都醒了,现在就是睡得再死一桶水下去也不可能不醒才是。   他上前抬脚踢了踢岁云暮的身体,见他仍然是没有动静,也不再去管他醒没醒,出声道:“拖过去,我就不信到那儿还不醒,要是还不醒就用鞭子抽醒!”话落转身往外去。   其余几个侍从上前将岁云暮的脚链解开,随即攥着人就往外拖。   岁云暮也在他们的拖行中身子往一侧偏移,苍白的脸显露出来,墨发染满鲜血就黏在他的脸上。   秦钰凡只能看着人被拖出去,可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可能岁云暮会死在哪里。   “哥哥,大哥哥被带走了,怎么办?”秦嫣儿看他们将岁云暮拖出门担心的出声,她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有大部分都没有再回来,就同昨夜以及刚刚带走的人一样。   她知道那些人都死了,而现在大哥哥也被带出去了。   不敢想大哥哥会怎么样,她只能去问哥哥。   秦钰凡此时也没有办法,因为他连自身都难保,看着秦嫣儿如此担忧只能出声安慰,“不会有事的,大哥哥他不会有事的。”   那么重的伤都没有让他死,那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不会的。   无法去想象,只能这般的安慰。   岁云暮被拖着带到了一处狭小的铁牢内,周围还有许多的铁笼,里边儿有不少的人。   在看到他被拖来时,那些人连一丝反应都没有,眼神呆滞麻木。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周围,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难以言语的臭味。   下一刻几个侍从将人扔在地上,又提了一桶水往岁云暮的身上倒。   水冰冷刺骨,如今的天已经入秋,此时又是晚上,倒上去时感觉到一阵寒气。   岁云暮也因为这一桶水整个人再次蜷缩起来,口中死死地咬着残玉,双手则攥紧自己的衣裳,双眸紧闭仍是未醒。   “老大,他还是没醒。”提着水桶的侍从出声。   为首的侍从见状快速接过身侧人手上的鞭子,随即一鞭子下去抽在岁云暮的身上。   鞭子上遍布细小的倒钩,瞬间刮下来一层皮肉,顿时鲜红的血水溢了出来,衣裳再度被染上血水。   岁云暮也因为这一鞭子疼的浑身一颤,攥着心口衣裳的指骨泛起森森白意。   “起来!起来!”为首的侍从见他竟是还没醒来也不由得动了怒,人早上就醒了,这会儿都倒了两桶水居然还不起来。   话落,他又是一鞭子抽下去,一连数鞭。   不过他清楚这鞭子会要人命,岁云暮对他们还有用,他自然不可能把人往死里抽。   几鞭子下来他又命人往岁云暮的身上泼水,要将人泼醒。   而这一桶水下去,岁云暮终于是睁开了眼,只是身上的疼意以及腹部涌上来的疼意使得他的思绪仍然是涣散的。   口中含着残玉,双目无神,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泼水的侍从看到他睁开眼大喜,转头看向身后的老大,“老大,人醒了。”   “正好,把人带过去。”为首的侍从一见人真的醒了当即命人将他带去斗兽场,他也跟着上前。   前面带来的人都死了,现在也只能看岁云暮有没有本事了。   岁云暮被拖着到了一处铁门前,隐约能听到外边传来刺耳的哄闹声,但却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   为首的侍从站在铁门前,他听着外边的声音转头去看岁云暮,见他低垂着头伸手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却见他的双眸木然,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人都这样了,真的有用吗?   余光又瞥见他脖颈上的血线,眉头一皱疑惑地出声,“这个之前也有吗?”   他从管事将岁云暮带来时便只看了一眼,只知道他身上都是伤,但其他的并没有在意。   “老大?”   边上的几人见他突然没了动静,疑惑出声。   为首的侍从随即回神,不再去想那些,他只看着岁云暮,道:“不想死就用全力。”话落松开手示意他们将铁门打开。   顿时震耳欲聋的哄闹声随即而来,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圆盘,周围则是高墙,而此时墙上站满了人,一个个对着墙内圆盘呐喊。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   那些声音回荡在整个斗兽场内,咒骂声更是响彻天际。   岁云暮只觉头痛欲裂,在听到那些声音时,心口的疼意便愈发的重,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人被拖着,根本没办法抬手,且他此时也没有力气。   可心口的疼却又让他难受至极,竟是有些喘不上起来。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无声的在心中默念,试图将那些声音都遮盖去。   可无论他如何,那些声音都盘旋在他的耳边,蚕食他的心脉。   喉间再次涌上来鲜血,若不是他口中含着残玉,怕是已经吐出来了。   而斗兽场内两个奴隶斗的你死我活,哪怕已经伤痕累累,可他们都没有停下,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停下就会死在这里。   不想死,不想死。   但很快其中一方就被按倒在地,随即喉咙被咬住,血水在被咬开血肉的瞬间喷涌而出。   那鲜红颜色,刺的场内所有人是愈发的激动。   “咬死他!咬死他!”   “快啊,快咬死他!”   ......   呐喊声震耳,不断地嘶喊着。   终于在片刻后,被咬断脖子的人没了动静,浑身都已经是鲜血淋漓。   而他身上的人此时也早已经麻木,哪怕那些鲜血已经溅洒到他的脸上他都无动于衷,仍然是死死地咬着地上那人的脖子,好似只要他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反扑把他杀了。   地上堆积了不少的尸体,皆是这一夜自相残杀留下的,入眼看去满地鲜血,刺眼夺目。 第155章   几个侍从看着斗兽场内的模样,连一丝诧异都未有,俨然早已习惯。   他们在商队里看的最多的就是死人,被抓来的人被当成奴隶圈养,再送到斗兽台以供那些人取乐下注。   运气好到是能活着出来,运气不好就死在里面了。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并不算什么,他们唯一在意的是能不能赢。   听着外边震耳欲聋的声音,都在吵着继续。   为首的侍从转头去看身侧的几人,道:“推他进去。”   话落,几个侍从便将岁云暮一把推了进去,顿时刺眼的光袭来,使得岁云暮下意识闭上眼,脚步蹒跚往前走了两步。   停下步子后他才睁开眼,看到场上坐满了人,嘈杂声刺耳。   心口的剧痛还在袭来,哪怕残玉已经起到了一定的压制可仍然是很疼。   他迷茫地站在原地,脚上在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就又被锁上了铁链,为的就是防止他逃跑。   脚踝处被磨破了皮,脚上都是血,大大小小的伤痕多不胜数。   而他的出现,原本哄闹的场上突然安静下来。   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哄闹声便再次传来。   “上,上啊,杀了他!”   “杀了他!”   场上的人看着岁云暮,新鲜血液的灌注使得他们非常的激动,催促着让他杀了场上还活着的人。   只是却看到岁云暮一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渐渐地,他们没了耐心。   “怎么回事,怎么不上,快上啊!”   “你们怎么搞的,拿鞭子抽他。”   ......   咒骂下,甚至有人拿东西往场内扔。   下一刻,一块灵石砸在岁云暮的头上,当即鲜血从发丝间涌了出来,他也因为砸过来的灵石身形一颤快速摔在地上。   尘土飞扬,很快便染脏了衣裳。   铁门后的几个侍从见状知道他们定是又要输了,岁云暮根本就不行,甚至还不如他们前面带来的那些。   而那名浑身是血的奴隶从尸体身上站了起来,周围的人也因为他站起来变得愈发高涨,纷纷喊话要他杀了岁云暮。   他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耳边一阵轰鸣,只知道他要杀了岁云暮,如果他不杀那死的就会是他。   于是他拖着凌乱的步子往岁云暮的方向过去,一开始还只是踉跄步子,但渐渐地加快起来。   “啊!”   伴随着他绝望的呐喊声快速扑向岁云暮,拉住岁云暮的衣裳便将人按在地上,双手掐住岁云暮的脖颈,死死地掐着。   看着岁云暮惨白的脸庞,他哭着大喊,“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不想死,对不起!”   他不想杀人,可是如果他不杀那他就会死,不想死,他还想回去。   掐着岁云暮的喉咙力道加重,要将其掐断。   岁云暮也因为喉咙上传来的窒息感仰起头,下意识抬手按住他的手,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双眸渐渐泛起红晕,好疼。   在他身上的人看着他如此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可怎么办,他不杀这个人自己就要死。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地道歉。   岁云暮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滞,启口想要呼吸,可口中的残玉含着,此时就卡在喉头,快要窒息。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人,清泪顺着眼尾落了下来,张了张口可却半句话都未有。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本能动了手,攥着他的手腕直接将其捏断。   剧痛袭来,那人惊恐的惨叫出声,“啊!”看着自己的左手已经不能动了,骨头被捏断。   疼痛迫使他松开了右手,下一刻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崩溃尖叫。   “我的手,我的手!”   凄厉的惨叫声下,无人在意,甚至因为他被断了手场上的呐喊格外激动。   岁云暮也因为他的松手快速侧身,一手撑着地面,口中的残玉混合着血水吐了出来,随即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才缓和过来,可紧接而来的便是心口引来的疼痛。   他颤抖着手去捡残玉,快速放到口中,连上边都是尘土都没有在意。   在残玉的作用下,疼痛虽然仍然极其厉害,但却减轻了不少,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浑身发抖。   被捏断了手的人此时已经缓过来,看着自己已经毫无作用的左手快速转头看向岁云暮,见他浑身发抖眼中布满恨意。   下一刻他再次扑了上去,将岁云暮按到在地,右手打在他的腹部,痛恨地厉喝出声,“杀了你,杀了你我就能活着,去死,你去死!”连着几拳打在岁云暮的腹部。   岁云暮也因为剧痛身子往一侧倒去,残玉也在他的一声疼呼下掉在地上。   他伸手去捡,那人也看到了,虽然不知道这个残玉有什么用,但想到自己的手被他捏断他便恨的不行。   抬手就将岁云暮扫到一边,随即又掐住岁云暮的脖子,“去死,去死!   他就像是发疯了般不断喊着去死,要岁云暮去死。   但因为只剩下一只手,所以他的力道并没有刚刚那么的厉害,岁云暮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看着距离他并不远的残玉,他伸着手去拿。   可他拿不到,只差那么一点,脖子上的窒息感渐渐地厉害起来。   他曲起腿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将其踹了出去,这才爬向残玉,捡起再次放到口中。   还未等他缓过神,脚踝被攥住,猛地一拖他再次摔在地上,随即被拖着往后几步。   地面碎石众多,这么仅仅拖行了几步,他的手上便已经被磨出大片的血迹。   回头见那人又扑上来,瞳孔中布满惊恐,无助的抬脚去踢他。   在将其踢开后,他便又惊恐的往前爬,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疼,真的好疼。   铁链拖行,脚踝上的擦痕越来越厉害,此时已经勒出了一片青紫,血迹斑斑。   台上的闹剧,场内的众人皆是看的哈哈大笑。   不过没一会儿他们就没了耐心,大喊让断手男子杀了岁云暮。   “杀了他就放你自由,杀了他!”   “快杀了他,机会给你了,现在就杀了他,杀了他你就是自由了。”   ......   断手男子听到此话变得愈发激动,看向岁云暮的目光也早已没了愧疚,现在只想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就能自由了。   岁云暮此时已经爬到了角落中,蜷缩着根本不敢去看那个人,眼底都是恐惧。   双手环着膝盖,好似这样他就不会害怕。   可下一刻那人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手里拿着不知是何人扔下来的剑,发狠般往他的身上刺去,眼中都是疯狂。   只要杀了他自己就能自由了,只要杀了他!   也在这时,便见地面开出金莲,金丝瞬间缠上他手上的剑。   刹那间便闻一声脆响,银剑被瞬间折断,剑尖掉落在地。   紧接着金丝顺着缠上他的手,他看着缠上来的金丝吓的往后退去,甚至还想要伸手将其扯去。   但左手已经断了根本就没办法,他只能大喊着后退。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惊恐的惨叫声下他摔在地上,翻滚着试图用地面将自己手上的金丝扯开。   可都毫无办法,最后金丝缠上他的喉咙,在他惊恐的眼神中,金丝直接勒断了他的脖子。   在确定他死后,金丝才退回到岁云暮的脚边,一朵小小的金莲开在那儿。   岁云暮并未看到这一幕,仍然是缩着身子躲在角落中,恐惧与害怕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眼泪顺着落下来,眼眶红了一片。   而这一幕来的太快,场上又再一次安静下来,待到片刻后才爆发出一阵阵哄闹声。   谁也没想到最后死的不是岁云暮而是那个连着杀了两个人的人,至于那些金丝是如何来的,谁也不在乎,很清楚能入这里的人几乎都已经是翻不出天的人了。   所以谁也没有去细想,甚至还想看更刺激的,一个个喊着让凶兽上,纷纷开始下注。   斗兽场的主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每日凶兽都会上场,但因为都是一些没什么战斗力的人,碰上凶兽的基本都成了凶兽的口粮。   现在突然出了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杀了的人,不知道他对上凶兽能有几分胜算。   是会被凶兽咬死吃了,还是会将凶兽杀了。   如此好的点,斗兽场的主人如何会放下,于是他立即让人将白虎带上来。   在场内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下,一阵刺耳的吼叫声传来,响彻天际。   下一刻,一只体型硕大的白虎从铁门处走了出来,也不知是吃了多少的人,白虎的皮毛上都是鲜血,目露凶光缓缓往场内走动。   踏上一具尸体,爪子抓过瞬间尸体血肉翻涌,白骨赫然涌现。   它低下头,血口一张咬下尸体的头颅,在口中咀嚼啃食,听得人心惊。   不过场内的人见它只是在吃尸体有些不高兴,咒骂着让它去咬活人,甚至为了吸引它的注意还往岁云暮的方向扔东西。   很快白虎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去,它看向躲在角落中的人,新鲜的活肉就在它的面前。   血口大张嘶吼声下,它快速朝着岁云暮扑去。   硕大的身躯笼罩下一阵阴影,血腥味弥漫,血口上甚至还能看到一颗挂在牙齿上的眼珠子,极其骇人。   所有人在它扑上去的瞬间高声呐喊,想要看岁云暮被白虎撕成碎片,想要看他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在它即将碰到岁云暮前,地上的莲花再次有了反应,数不清的金丝蜂拥而上,瞬间将白虎缠住。   白虎开始挣扎,巨大的爪子直接踩住扑上来的金丝,一瞬间金丝被踩碎。   可紧接着便又有大片的金丝缠上来,毕竟只是畜生,金丝缠上它的爪子,最后将它全身缠住,顷刻间便闻刺耳的吼叫声,白虎的口中开始喷出鲜血,最后深深被金丝缠死。   白虎轰然倒在地面传来巨响,朵朵金莲开在它的身体上,直到白虎彻底死去,金丝才再次退回去。   而这些岁云暮都没有看到,他只是躲在角落中,害怕的轻声抽泣。   耳边的呐喊声极其剧烈,听在他的耳中都是那么的可怕,身体也蜷缩的更紧了。   伴生莲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害怕,爬上他的身体最后钻入他的衣裳间,从他的衣领处钻了出来。   金丝轻轻贴了贴岁云暮的脸颊,紧接着便看到一朵小小金莲开放,淡淡的微光在的他怀中涌现。   岁云暮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金莲,莲花边上又开出莲叶。   眼眶中的眼泪顺着落下,正巧就落在莲花上。   紧接着就看到莲花轻轻晃动,将那泪珠给晃了去,就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般。   顿时岁云暮就被惹笑了,抱住金莲往怀中依偎。   金莲轻轻晃动,贴着他的面庞,就像是在安慰他。   但很快,金丝便再次有了动作,顺着地面快速移动,在下一只被放进来的凶兽出现的一瞬间便将其解决。   只是金丝没办法离开岁云暮的范围太远,所以它只能解决掉靠近岁云暮且会伤害他的所有东西。   不过毕竟没有灵气支撑,金丝并不坚韧,在杀那些凶兽的时候还是被折断了不少。   死掉的凶兽越来越多,斗兽场的主人到是喜闻乐见,毕竟这些凶兽也不是他的。   可那些商队却是不乐意了,比赛不仅仅输了,还折损这么多的凶兽,实在是太亏了。   所以他们决定先把岁云暮带下去,等明天的比赛,现在放出来的还只是一些小角色,越到后面出现的人以及凶兽便越凶狠。   若是现在一下都放出来了,那后头的钱该怎么赚。   很快,几名侍从快速入了场。   靠近岁云暮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清楚那突然出现的伴生莲会杀所有靠近岁云暮的东西,但那东西他们也看出来虽然杀伤力很强,但很脆弱,几乎就是一折就能断。   “都小心点,那东西速度很快,只要靠近他就把药给他喂下去。”   为首的人出声,他们是见过修仙者体内的一些伴生,但还是第一次见杀伤力如此强的,毕竟大多数伴生都是为了保护本体。   不过这东西就算是再强,一颗避魂丹下去,伴生也就会被压制。   边上几人点头,随即快速上前。   下一刻就看到地面快速窜出金丝,猛然缠上他们。   早有准备的几人当即反应,手中剑已然袭去,瞬间金丝被斩断,掉落在地后化为晶莹剔透的碎片,最后消失殆尽。   几人齐齐而上,左右朝着岁云暮而去。   伴生莲毕竟没有岁云暮操控,且也没有灵气支撑,一些普通凶兽到是能杀,但碰上修仙者很快就支撑不住。   在杀了最靠近的一名侍从后,伴生莲便被其余侍从斩断。   在伴生莲还未恢复的瞬间,领头的侍从已经到了岁云暮的身侧,掐住岁云暮的脖颈迫使他抬起头,掰开他的口准备喂下避魂丹。   可却见他口中的残玉,前头就看到他在捡什么。   不过他并未多想,取出残玉扔在地上就将丹药喂了进去。   苦涩的气息瞬间在口中蔓延,岁云暮难受的挣扎起来,脖颈上在刚刚就已经被掐的很疼,此时是越来越疼。   他抓着侍从的手,试图从他的手中挣脱出去。   可却毫无办法,委屈地眼泪不断滑落。   领头侍从并未在意,快速松开他的手,紧接着道:“是哪个商队的,带下去多加几道锁。”   眼下城里的商队众多,奴隶也有许多,单独找一处地方也没多必要,尤其是他还吃了避魂丹,刚刚也探过他的情况,发现他体内的修为被压制,也就是说他此时就是个废物,难怪伴生如此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单独关押,多加几道锁避免他逃跑就行。   这可是能让他们赚不少钱的,说不定主子心情好他们也能分点,可不能让他逃了。   其余几人点头,攥住岁云暮就准备将他带走。   岁云暮浑身都是伤,被这么攥住疼的挣扎,余光又瞥见掉在地上的残玉,扑着去捡。   几人见状抬脚去踢他,自己一个兄弟被他杀了,这让他们如何不生气。   拳打脚踢下,连连咒骂。   可岁云暮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抱住残玉身体缩起来了,紧紧地抱着残玉。   领头的侍从见状摆摆手,“行了,先带下去,别把人弄死了。”   “是。”几人这才收了手,攥住岁云暮的头发就往后拖。   岁云暮疼的伸手去护,可却毫无办法。   拖攥下,他身上的衣裳都破损了大片,血迹斑斑。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斗兽场入了铁门,入眼就看到几个穿着商队衣裳的侍从就在门口,在看到他们过来时忙迎上来。   那几人抱拳,“道友,这个奴隶是我家主子的。”   “云锦?”领头侍从看着来人,又瞥见了他们的衣裳,上边就绣着云锦。   现在说人是他们的,所以这个奴隶的商队是云锦。   云锦的几个侍从点头,紧接着递上文书,是将岁云暮带过来时做的,为的就是辨认奴隶是哪一处商队,免得出现混淆。   领头的侍从看了一眼文书,紧接着又去看岁云暮脖颈上的图案,写着锦,伤痕已经有不少时间,也就是说并不是现在刚烫上去的。   确定了人就是云锦的,他点了点头,“人已经服了避魂丹,参加的时候再服解药,看好他。”   “是。”云锦的几人点头,这才从他们手上接过岁云暮,拖着他回马厩。   几人在岁云暮上去的时候是真没报多少希望,谁曾想这人杀了这么多,也难怪管事要留着他。   要不是被制止,怕是能把上来的都杀干净了。   在走出斗兽场片刻后,边上的小弟才出声,“老大,这个傻子也太厉害了,看不出来啊。”   “谁还不是呢。”为首的老大同样是如此,只是觉得他是道门的,哪怕神魂受损实力也该有,没想到这么厉害。   同时也有些后怕,幸好他们动手的时候岁云暮的伴生莲没有出现,不然死的就是他们了。   其余几人也想到了伴生莲,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   他们入商队的时间并不久,没见过那东西。   于是,其中一人出声,“老大,刚刚那个是什么?”   “是他的伴生,与他共体,和他相生相惜,只要有危险就会出现保护他,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伴生有这么厉害的杀伤力。”为首的老大转头看向被他们拖着的岁云暮。   可能是因为吃了避魂丹,本来就已经神魂受损,现在连伴生莲都被压制,几乎已经到了他这具身体的极限,所以他现在格外安静,应该是已经晕过去了。   几个小弟点头,可有些不解,那什么伴生之前怎么没出现。   想到这里,他们又问,“老大,那咱们动手的时候你说的那个伴生怎么没出现?”   “可能是因为他的脑子坏了不能驱使伴生,并且神魂受损伴生肯定会出现一定的问题,所以才会只在他受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出现,我们这是运气,你们当时要是下死手,恐怕我们谁都活不了。”老大说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个人脑子坏了,不然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此时他也有些担心这个人的来历了,能有这么强的伴生,一旦他清醒过来,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很快他就撇开了这些,神魂受损不是什么办法都能修复回来,就算能也不可能短时间内修复,说不定到时候人都已经死了。   并且看斗兽场的意思是要一直给他吃避魂丹,这丹药多吃几次他的魂体受损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就算神魂修复也会痴傻一辈子,再者他可不觉得人能活到他恢复。   一个修为被压制,哪怕身体是仙体,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   不再多想,带着岁云暮回了马厩。 第156章   此时马厩内漆黑一片,只月光从窗户落入其中。   他们拖着人快步入了里边儿,还有不少事情,可不能在这儿耽搁了。   扔在草堆上,这回不仅仅是在他的脚上锁了铁链,连他的手上也上了锁。   这还未完,他们可是见过岁云暮的伴生杀人,虽然吃了丹药但还是担心,所以又重新拿了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锁上。   沉重的铁链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马厩内。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几人没有多留,快步离开。   马厩内又再次陷入寂静,秦钰凡一直注意着那头也一直在等,察觉到那些人已经走了他才敢去看岁云暮。   夜色下他难看清什么,可却能嗅到血腥味,知道岁云暮肯定又受伤了,尤其是刚刚还听到他们说的锁岁云暮的琵琶骨。   这是他自从被抓来商队后第一次看到有人被上了这么多道锁,不知道岁云暮在斗兽场上发生了什么,但绝对并不好。   他去看怀中的秦嫣儿,将之前装了续命丹的小瓶子递给秦嫣儿。   为了能让岁云暮顺利吃下续命丹,他将瓶子里的续命丹都取出来用布块藏起,瓶子正好可以用来装水,药则放在里面捣碎了,这样就能喝下了。   若不是他不能过去,不然也不会用这个办法。   为了能让他们在斗兽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这几天都有水和食物,他也偷偷存了一些。   “嫣儿帮哥哥把这个给那位大哥哥喂下,好吗?”他说着去看岁云暮,只能隐约看到岁云暮趴在那边,血腥味越来越浓。   秦嫣儿点点头,攥紧了手中的药瓶子,随即才从哥哥的怀中爬下去小心往岁云暮的方向过去。   期间因为担心商队的人会进来,她还会时不时去看门口。   终于在片刻后,他到了岁云暮的边上,依着些许月光他看到岁云暮的身上都是血,那粗重的铁链捆在他的身上,后肩膀的位置鲜血还在不断地溢出来。   清晰的看到铁链贯穿他的后肩,那是深深嵌进去的。   此时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她看着那么多的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出声去喊哥哥,但她又不敢,因为她怕自己出声会把那些人引来。   将手中瓶子的盖子打开,也不敢去动岁云暮,就怕弄疼了他。   拿着瓶子,小心翼翼地去喂他。   但因为岁云暮紧紧抿着唇,药竟然灌不进去。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出声,“大哥哥这个是药,吃了就没事了,大哥哥你吃了好不好?”边说边又将药瓶子往他的唇上贴,里边儿的药倾斜倒了出来。   不过倒出来的药全洒在了地上,竟是没有一点喂到口中。   她是急的不行,“大哥哥你吃好不好,吃了就没事了,大哥哥。”说着又灌了点。   可岁云暮仍然是紧闭着不肯张口,以至于那些药又倒在了地上。   秦嫣儿是急的都哭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去掰开他的口喂下。   过了片刻,不知是不是药起了效用,昏迷中的岁云暮睁开了眼,眼神空洞。   但渐渐地眼中的空洞散了,清醒了不少,在看到自己眼前的人时,他笑了。   可很快他便感觉到喉间涌上来一阵腥甜,张开口残玉混合着血水吐在草堆上,随即咳嗽起来。   而随着咳嗽,锁在琵琶骨上的铁链跟着晃动,传来一阵阵剧痛。   他疼的往角落中缩,连残玉都没有力气去拿了,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眼神布满惊恐。   秦嫣儿原本见他醒了正要出声,可紧接着就看到他吐血,害怕的不行。   又见他缩在角落中,看着他瑟瑟发抖俨然是害怕极了的模样,她壮着胆子出声,“大哥哥你好点了吗?”   只是她询问下岁云暮却是什么回应都没有,只是害怕的躲在角落中,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裳,好似只要这样自己就不会害怕了。   在看到秦嫣儿靠近时,他吓得又往角落中缩。   而这般剧烈的动作下,肩头的位置传来剧痛,疼得他脸色煞白,可却也不敢从角落中出去了。   正是如此,秦嫣儿不敢再去靠近,将自己藏着的馒头放在岁云暮的旁边,轻声道:“大哥哥这是嫣儿藏得,大哥哥你一定饿了,嫣儿不碰你,大哥哥你一定要吃,吃了就不疼了。”说完才挪着步子回去。   她不敢去看岁云暮身上的血,比其他人身上的还要可怕。   很快她就躲到了哥哥的怀中,哭红了眼眶,道:“哥哥,大哥哥身上都是血,他们还在大哥哥的肩膀上也穿了铁链。”   想到刚刚看到的,她害怕的又往哥哥的怀中缩。   秦钰凡在刚刚就已经知道他们做的,但听到秦嫣儿的话还是心惊。   可他也做不了什么,因为他连自身都难保。   没有说话,只是安抚着拍秦嫣儿的背。   岁云暮缩在角落中,眼眶红润,下一刻清泪顺着眼角落下,委屈地哭了起来。   好疼,好疼。   *   瑶台仙境。   夜色朦胧,倾盆大雨。   穆云烟撑伞快步走来,身边还跟着一名小童。   很快她就到了寝殿外,放下伞看向身侧的小童,道:“先去隔壁把温着的药取来,我去看看他的伤。”   “是。”小童点头,绕过穆云烟快步去了隔壁。   穆云烟拂去额间的雨水,这才推门进去。   寝殿内点了安神香,随着推门淡淡幽香迎面而来,隐约间还能嗅到里边儿掺杂的些许血腥味。   灯火通明,床榻边趴着一名小童。   穆云烟关上门走了过去,先是看了看小童,见他已经睡着了把他抱到了一侧的软榻上,盖上被子这才去查看醉须君的状况。   这两天伤基本已经稳住对他没有太大的危险,就是人到现在也没醒。   她探了脉查看了一番,然后又给他喂了颗丹药才去脱他的衣裳准备给他换药。   岁云暮当时是下了死手,一击命中他的心脉,要不是来的及时,可能人已经死了。   而现在岁云暮人还没有找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醉须君身上的伤,她没再去多想,先为他换药。   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两道丑陋的伤疤就在他的心口处,还有些血肉模糊的。   将药敷上去,重新缠了纱布。   这时,去隔壁拿药的小童也进来了。   穆云烟转过头伸手去接药,紧接着道:“将前辈扶起来,我来喂他喝药。”   小童点头,到了床边小心去扶醉须君。   醉须君也在他的动作下睁开眼,许是刚醒,思绪还有些混沌,看着眼前灯火许久未回神。   但很快他就被心口处传来的疼意给疼醒了,下意识伸手去捂,可伴随而来的便是剧烈的咳嗽。   守在床前的两人都被这一幕惊醒,穆云烟快速上前扶着,随即道:“你怎么样?”   醉须君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摆摆手然后从床上坐起来,心口的疼意也更甚了。   他捂着坐在床上,随即就要下床。   “别,你的伤还没好。”穆云烟见他要下床先一步拦下他,伤都还没有养好,现在下床只会更难受。   醉须君摇头,“我没事,微云呢,他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此话落,穆云烟沉默下来,许久未言。   “怎么了?”醉须君见她没有说话疑惑出声,但很快心中便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快速转头去看边上的小童,道:“人没拦住?”   当时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只来得及让人去拦住岁云暮。   但看两人的反应,人这是没拦住。   意识到这,他快速下床,准备自己去找,同时道:“让人去找,现在也才几个时辰,微云应该还在附近,他现在的状况容不得他在外面。”   此时已经天黑了,他不知道岁云暮一个人在外面会怎么样,尤其是他当时的状况很明显神志不清。   穆云烟听着他的话,知道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事情发生的那天,又见他往外走,快速上前,道:“前辈,先者已经失踪多日了,主事命人前往鬼道寻找,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所以......”   醉须君的步子随着她的话快速停下,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她,“失踪多日?”   “前辈你已经昏迷数日。”穆云烟无奈点头,随后又道:“先者最后失踪的位置是在鬼道,我们只找到被先者杀死的鬼兵,但先者并没有找到,而且小五也没有踪迹了。”   这也是他们眼下最担心的,小五肯定能找到岁云暮,但现在已经探不到小五的气息,也就是说小五可能已经消失。   当时他们找到鬼兵的尸体,其中一个是鬼道的护法,小五可能就是在那边死的,但岁云暮去了哪里却不知道。   不过能确定的是,岁云暮应该没有被鬼兵带走,因为在那儿他们没有探到其他鬼兵的气息反倒是探到了一丝仙息,并不是道门也不是佛门儒门,倒像是仙境其他势力。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除了在鬼道找人外还去了仙境,但都没有找到人。   想到这里,她又道:“主事在先者失踪的位置探到了仙息,已经命人前往仙境寻找,眼下还是前辈的伤......”更要紧。   对于岁云暮暂时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许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而醉须君伤及命脉,眼下自然还是醉须君要更为要紧点。   只是她这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醉须君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下一刻人也跟着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前辈!”穆云烟见状大惊,快速上前去查看,是急火攻心。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小童,“先把他扶到床上去。”话落喂了丹药去扶他。   睡在软塌上的阿九被这头的动静给吵醒,睁开眼就看到穆云烟与小童正扶着醉须君去了床上。   看到这,他忙从软榻上起身小跑过去,看着醉须君衣裳上的血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醉须君被安置到床上后他才去看穆云烟,小声询问,“姐姐,爹爹他怎么了?是不是伤势又加重了。”   一想到这,他脸色变得煞白起来。   “没事。”穆云烟拍拍他的小脑袋,道:“前辈没事,阿九先去睡吧,守了半夜辛苦你了。”   阿九听闻又去看醉须君,见他脸色煞白仍然是担忧不已。   之前他可讨厌这个人了,老是霸占爹爹,而且还老是咬爹爹,他都看到过爹爹脖子上的牙印。   但是他能感觉出爹爹很喜欢这个人,没办法,爹爹喜欢那他也只能喜欢。   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受这么重的伤,且他这两天偷听到的好像是爹爹伤的,而爹爹现在不见了。   他不知道爹爹去哪里了,小五也不见了,在爹爹回来前他得守着这个人,不然他要是死了,爹爹肯定会伤心的,不想看爹爹伤心。   原也不想叫醉须君爹爹,但谁让爹爹喜欢这个人呢。   又看了一眼,他才离开。   穆云烟收回目光去看醉须君,又给他喂了颗药才去查看他的伤。   纱布掀开,见伤口裂开又开始渗血了。   她赶忙去为其包扎,之后醉须君又发起了高烧,一直到晨起时烧才退下。   忙活了一夜,她去看边上的小童,“去重新熬药吧,我去偏殿歇会儿。”   这段时间她不仅仅要处理醉须君的事还有之前陵安城受伤的弟子,虽说道门内医者也有,但伤者太多还是忙不过来,所以大部分时间也是和那些医者一起处理这些。   来来回回,她是有些分身乏术,几乎就没个休息的时间。   这会儿醉须君终于是退烧了,估计要醒来还得一段时间,她便想着去偏殿歇会儿。   小童点头,拿了药离开去了药房。   穆云烟回头又去看了一眼醉须君,见他睡得沉这才转身离开,关上门去了偏殿。   看着外边的倾盆大雨,远处山峰涌起缥缈云雾,整座瑶台仙境都被笼罩其中。   她瞧了瞧,从衣袖间拿出一支短笛,不过只有手指那般大小。   轻轻一吹,空灵清音回荡在桃林间,紧接着看到一只青色的云雀穿过雨幕落在她的指尖。   云雀落下后便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随后才抬头去看穆云烟,轻轻叫了一声似是在应它。   穆云烟喂了一颗灵果给它,然后道:“带信回道门,就说前辈已经醒了。”   由于岁云暮的身上有主脉压制,主脉将他的所有气息都隐藏起来,所以他们根本找不到岁云暮去了哪里。   而在鬼道时他们在周围探到的仙息是推测过可能是仙境其他势力,但那阵仙息在离开鬼道后便隐藏起了自身的气息,像是故意不让人发现。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怀疑岁云暮是被那些人带走了,入了仙境。   只可惜一直找不到他们的气息,想找岁云暮还是大海捞针,只能前往猜测的那些小势力打听。   而现在醉须君醒了,那找岁云暮应该就会快很多。   青鸟叫了一声,快速入了雨幕中,最后消失在云雾之下。   穆云烟看着雀鸟离开,她才去了偏殿。   院中冷清,大雨瓢泼,传来淅淅零零的雨声。   寝殿内更是安静,撤了灯有些昏暗,醉须君躺在床上。   片刻后,他睁开眼,因为高烧他的思绪混沌,看着眼前随风飘动的轻纱许久未醒转。   直到片刻后他的思绪才渐渐清醒过来,屋外雨声也变得清晰。   他转头看向一侧,见香炉顶上青烟渺渺,随后才又看向窗外。   窗户并未关严实开了缝隙,隐约能够看清外边的景象。   脑海中浮现穆云烟的话,他已经昏迷了数日,而他让人去拦岁云暮,人并没有拦住,并且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一想到这,他便感觉心口又疼了起来,捂着心口强行将这阵疼意压了下去。   他掀开被子下床,连鞋袜都未穿往门口去,要去找岁云暮。   只是刚走出两步他便因为身体虚弱跪坐在地上,低着头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在这时,门被推开,小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香料,是来换香的。   可刚进门就看到醉须君跪坐在地上,惊得他快步上前,将东西放在地上这才伸手去扶他,“主人。”   醉须君也在他的动作下抬起头,脸色惨白,他看着眼前的小童并没有起来而是询问这两天的事,“这两天有微云的消息吗?”   “没有。”小童摇头,扶着他坐到桌边,倒了水随后才将这两日发生的事都一一告知。   醉须君疲惫的依靠在桌边低垂着头许久,呼吸急促,心口的疼意不断蔓延。   片刻后,他才抬头去看边上过的小童,道:“将我的储物袋取来。”   小童点头,小跑着去一侧的书柜边上,将醉须君的储物袋取了过来。   这些东西原本应该是醉须君随身携带,但因为他这两天受伤,所以都收起来了。   不知道醉须君是要找什么,他什么也没问,到了醉须君边上后就将储物袋递了过去。   醉须君没有接,只压抑着疼意出声,“把微云的命简取来。”   现在他伤势太重无法催动主脉,那就只能依靠岁云暮的命简。   也幸好当初他哄着岁云暮让他做了命简,不然恐怕还需要几日才能找到人。   他不敢想象岁云暮这几日过的日子,若他人是清醒的必定会回瑶台仙境,可他没有,那只可能他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还更严重了。   小童很快就找到了岁云暮的命简,是一个小小的竹简,上边刻了几个字‘十二叶浮世金莲’。   “主人,找到了。”他将命简递过去。   醉须君伸手接过,然后他发现命简出现了裂缝,瞳孔不由瞪大心口的疼意也更甚了。   命简是岁云暮的一缕残魂所造,与岁云暮可谓相生相惜,可现在命简居然出现了裂缝,那就说明岁云暮的神魂受损。   想到穆云烟的话,岁云暮最后失踪的位置有鬼兵,神魂会受损恐怕不是普通的鬼兵而是实力较为强劲的,比如护法堂主之类的。   不过他没有在命简上探到鬼气反而是探到了仙息,也就是说岁云暮此时确实不在鬼道,那也可能和穆云烟说的那样岁云暮人被其他仙者带走了,并且应该是去了仙境。   如此强劲的仙息甚至透过残魂的命简还能探出来,只可能岁云暮处于的位置是仙气最为浓郁的地界,那也就只有仙境了。   指尖轻轻点在命简上,下一刻从命简中抽出一条金丝。   看着金丝漂浮在半空中,他道:“带我去找他。”话落金丝便有了动作,缓缓往门外飘去。   醉须君见状起身随意穿了身衣裳便快步追了上去,外边雨下的很大,乘风而行。   龙吟声传来,直入云霄,最后消失在烟雾之中。   穆云烟才刚歇下就听到龙吟声,当即便醒转知道醉须君肯定是醒了,而且他肯定是去找岁云暮了。   只是他现在的伤根本不足以他离开,匆忙出门。   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知道人已经离开,急得不行。   无奈,她看向跟着到门口的小童,出声道:“去通知主事。”说完跟随去追醉须君。   小童自是没有停留,匆忙前往道门。   醉须君很快就入了仙境,距离上次入仙境也才过了几月,没想到他又再一次回了仙境。   金丝飘动的方向并不是仙境较为繁荣的位置,反而是极其偏僻。   他来过,记得那儿似乎是有个城,莫不是岁云暮就在那个城。   不再多想,驱使白龙紧跟着。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跟着金丝到了距离潮汐城一里地外,没有在御风入内而是步行。   他现在受了伤,潮汐城内布了结界,实在不是可以硬闯。   对于这个潮汐城他听过一些事,是属于一些小势力。   因为对三门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便没有理会他们。   除去潮汐城,仙境内大大小小的势力也有不少,虽也是修炼者但资质大多一般。   走上片刻他就到了潮汐城外,跟随着一些道者一块儿入城。   城内似乎是在过什么节,张灯结彩,路上行人众多,好不热闹。   路过一处摊贩时,听到他们在谈论着什么,隐约间好像还听到了伴生。   他停下步子看向说话的两人,此时两人正在挑选符纸灵器,而这些符纸灵器品阶都一般,不过对于一些才练气筑基却又还不错。   仙境这些势力所得的资源虽无法与三门相比,但三门也不会去抢夺,这些年便也是相安无事。   就是资质一般,所以这些符纸灵器的品阶便也就差了些,偶尔也会有上乘,但很大一部分都来自道佛儒三门。   他看着两人挑选走了过去,并没有搭话只是低眸看着摊子上的几个小玉石,但思绪却一直注意着他们。 第157章   在这时,两人的谈论再次传来。   “昨天真是看走眼了,不然我这赢的得翻倍啊。”其中一名身穿蓝袍,背上背青光云剑的男子出声,手里拿着一个模样形同香炉的宝器,小小一个还没有手掌那般大。   他边说边端详着手中的香炉,随后又去看身侧的好友,道:“也不知道今日他会不会再放出来,若是还出来,我可得压他了。”   “不好说,看昨日的模样估计会等过两天才会再出来。”身穿青衣的男子摇摇头,紧接着又道;“你说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就成奴隶了,我瞧着他的伴生有几分杀劲。”   几分他都是说轻了,就昨日那模样,再上多少凶兽都得死在他手上。   这么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商队的奴隶。   蓝袍男子到是并未多想,他道:“定是抢了哪家的东西没处理干净让人找着了所以就给送到商队了,不过我看把他送过去的人也是下了狠手,看昨日的伴生他的实力应该不凡,但你看昨日他那样,像老鼠一样到处躲,怕不是脑子让他们给弄坏了吧。”   说道这,那人便笑了起来,实在是昨日的场景太过有意思,谁能想到一个实力不凡的修者沦落到这个地步,可不有意思。   青衣男子听了也不由笑了起来,他也是看完了全场,可惜下去太早,都还没尽兴。   此时听着好友又说道昨日的模样,他笑着道:“你说他有没有尿裤子,都怕成那个模样,不过他那伴生到是不错,若是能抢了来就好。”   “想什么呢,那伴生指不定早已经被那些个有实力的盯上了,就等着他死在这里好夺了他的伴生,哪里轮得到咱们。”蓝袍男子说着有些惋惜,那伴生确实是个好,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强劲的伴生。   若是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可惜那好东西应该早被人盯上,哪里会到他们手上。   青衣男子听了也觉得如此,说不定就是潮汐城的城主盯上的,就算不是也肯定是哪个实力强的。   不再去想这些,他道:“不提这些了,先想想今天晚上的赌局,昨天那么一闹今天指不定又会整出什么花样,我可不想再赔钱了。”   “就是,可得好好瞧瞧再下注,走,先去打听打听晚上的情况。”蓝袍男子说完随即递出去几个灵石,道:“就要这些了。”话落将手上的符纸灵器都收到了储物袋中。   青衣男子也挑了些,付了钱跟着一块儿离开。   刚刚还热闹的摊子前,这会儿到是安静下来。   醉须君拿着手上的玉石低眸思虑着,这两人的话虽然说得不清不楚的,但也能从其中听出一些来。   这个潮汐城似乎是什么类似赌场的存在,昨日场上出现了一个人,而那人的伴生杀了不少的人,并且他的脑子不怎么好。   命简的指引就在潮汐城,所以他们口中的人会是微云吗?   “这位道友,可要买?”在这时,摊子的主人出了声。   醉须君的思绪也随之收回,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从储物袋中随意取了颗上品灵石给他,“就要这几个玉器了。”话落将几颗玉石都收到储物袋中,这才离去。   摊子的主人看到一枚上品灵石吓了一跳,他只是个散修,平时也只靠卖些符纸以及一些捡漏的玉石灵器维持修炼。   上品灵石他也不是没见过,但直接给的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就买了几个小玩意的玉石。   并且他在醉须君抬头的瞬间感觉他有些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不过眼下要紧的是这上品灵石,谁知道他是不是给错了,他现在若是没还,他一会儿想起来回来要还会以为他是故意贪下,那可就结仇了。   但凡他实力强劲些,也不会去在意这些,偏偏他就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要资源没资源要人脉没人脉。   “诶,道友,等等!”他看着已经入了人群中的人,忙将自己摊子上的东西收起来跑了过去。   可真是糟心了,今日吃饭的钱还没赚上,还可能和人结仇,早知今日就不出来了。   粱玉这会儿真是气的想跺脚,但若是跺脚他都跟不上,最后只能没命的去追。   但不知道怎么得,他刚追上去,人竟是寻不到了。   无奈,他只能四处寻找。   醉须君并不知摊子主人追上来的事,他已经跟着命简寻去了一处大的院子前,似乎是什么住所,有不少人进出。   “让让,让让!”   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呵斥声,随后便是人群的吵闹声。   醉须君回过头就看到原本走在街上的行人此时都让到了一侧,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马车之后是许许多多的铁笼,铁笼中装了不少的凡人。   一个个蓬头垢面骨瘦林柴,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眼神空洞。   车队缓缓从他的面前经过,最后入了刚刚的院子中。   看着离他并不远的院子,他突然想到之前在仙境的时候偶尔听到过白江陵提起一些其他势力私底下做的脏事,说是会把一切被废了或者是欠了债的修者卖到某个商队去,而这些商队并不是行商而是为了让活人相斗,以此来谋取利益资源。   这些商队平时都藏得紧,大多活跃在仙境最底层。   所以这个院子中的人,都是那些商队的吗?   想到这,他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岁云暮的命简指向这处院子,若这里面安置的都是这类的奴隶,也就是说岁云暮可能和那些人一样。   心口的疼意更甚了,他看着眼前的院子,终于在片刻后退入一侧角落顺着墙面翻身进去。   虽说他不在乎被人发现,但在没找到岁云暮之前,他还不想惹麻烦。   跟着命简他越走越靠里侧,走了有好一会儿,眼前出现几处马厩,而命简飘入了其中一处马厩内。   看到这,他快步入了马厩。   随着他的步子,马厩内的人听到了动静,只以为是那些侍从进来了,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醉须君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的举动,当然也看清了里边儿的模样,血迹斑斑,许许多多的人被铁链捆着缩在那儿,一个个满身血污竟是有些看不出人样来。   他不敢想岁云暮竟然会在这里面,也不敢去想岁云暮失踪的这几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并未找到岁云暮他才收回目光看向里侧,然后一眼就看到里侧角落中蹲着的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就蹲在那儿。   只一眼他便认了出来,那是他的微云,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心口的疼意好似要将他淹没,呼吸快要停滞。   他想过岁云暮可能会因为神志不清过的不好,却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被人关在这种地方,身上都是禁锢他的铁链,甚至还看到两条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   呼吸急促,他缓缓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他眼中的疼意便越来越重,看着记忆中那个本该傲气凛然的人,此时却成了这幅模样,满身血污全身都是伤。   很快他就到了岁云暮的跟前,看着他坐在地上手里不知捧的什么正安静地吃着,头发脏乱披散着。   他缓缓蹲下了身,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将他散落在面庞上的发丝拨开。   也是这样,他看到岁云暮的脸上有许许多多的伤,因为没有药,那些伤都已经化脓,血肉模糊,还能看到不少尘土。   许是被他的动作惊到,岁云暮抬起头,看到自己的跟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人,穿着一身白衣,模样生的极好,但脸色很白。   淡淡的清香环绕在他的鼻尖,很好闻。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又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馒头,以为他也是想要。   于是他乖乖地将吃了一半只剩下小半的馒头递给他,紧接着便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眸中染上了笑,就像每一次他对醉须君笑时的模样。   醉须君不由得抚上他的眼眸,轻轻抚摸着,心中却是疼的不行。   他的微云,不过短短几日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喉间苦涩,久久无法出声。   等到片刻后,他才沙哑着嗓音出声,“微云,不记得我了吗?”   岁云暮迷糊地看着他,俨然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觉得眼前的人真奇怪。   不过他还是把手上的馒头递了递,想要他吃。   是糖,很好吃的。   他又递了递,让他吃。   醉须君看着他的动作低下头去看他手上的馒头,只有小小一块,有些脏,还有血在上边。   他抬起头又去看岁云暮,轻声道:“给我吃?”   岁云暮笑着点头,递到他跟前示意他吃,眼眸中仿佛带上了亮光,笑颜涟涟。   醉须君低头再次去看他手上的馒头,片刻后伸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没什么味道,但看岁云暮如此期待,他还是点了头,“好吃。”   岁云暮一听轻轻点头,笑着去吃他手上没吃完的,甜丝丝的,真好吃,糖真好吃。   他很快就吃完了,转身又去翻草堆,在里边儿找了好一会儿。   “在找什么?”醉须君强压下心底的疼意,知道岁云暮现在精神状况不好,具体的还是得等到回去后让穆云烟看看。   所以他没有立马带他走,而是先顺着他哄他,以免出现反抗。   看着他在那头找东西,动作很小心,似乎是在害怕会扯动那些铁链。   目光落在那些血迹斑斑的铁链上,眼眸一冷伸手按住那些铁链,掌心一握,瞬间铁链化为尘土。   岁云暮感觉身子一轻,肩头还是很疼但好似没有和之前那样一动就疼的要昏厥过去,他迷糊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力道重了,疼的龇牙咧嘴,但他没有摸到铁链,又去摸了摸手上的,也没有。   他迷糊地坐回去看向醉须君,俨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醉须君伸手轻轻拂过他的面庞,哄着道:“没了。”   岁云暮看着醉须君,这回好似是听懂了,眼眸泛光盯着他,仿佛是在问真的没了吗?   看的醉须君轻笑一声,指尖下的触碰也变得越发温柔,紧接着应了一声,“真的没了。”   岁云暮笑了起来,随即又去草堆中翻找。   终于他找到了一条蜈蚣,抓起来递给醉须君,漂亮的眼眸含笑看着他。   “也是给我?”醉须君以为他也是给自己的,伸手去接。   岁云暮点点头,乖顺地将蜈蚣递给他。   “谢谢。”醉须君伸手接过,看着他又去翻找东西。   不过这回什么都没有找到,他爬到角落中缩起来,似乎是困了。   看着岁云暮将自己缩成一团,如此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他满眼心疼地看着,直到片刻后,他才过去将人揽到怀中。   岁云暮只感觉自己好似入了一个极其温软的怀抱,淡淡的清香让他非常的安心,下意识往他的怀中钻了钻蜷缩在他的颈窝处,双手则轻轻地攥着他的衣裳。   全身心都依偎在醉须君的怀中,时不时还蹭蹭找舒服的位置。   醉须君低眸靠在他的发丝间,哪怕因为他的动作已经压到自己的心口他也舍不得松开。   一手轻抚着他的后背能让他睡得更安心,片刻后才道:“睡吧,我们这就回去。”话落抱着人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才刚走出两步他就停下了步子,随即看向前头不远处的两人身上,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而他的怀中还有个小女孩,此时小女孩就一直盯着岁云暮。   这不是引起他注意的一幕,而是少年身上有岁云暮的气息,也就是说他接触过岁云暮,或者他身上有岁云暮的东西。   而在刚刚他简单探过岁云暮的脉,发现他的身体损伤极其严重,若没有救治他可能活不到今日,只可能是有人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可能是续命丹。   当初他担心岁云暮神志不清会出事,所以一直在他的身上藏了续命丹,所以续命丹是让这个少年捡到了,并且还给岁云暮吃下了吗?   想到这,他朝着秦钰凡走了过去,站在他跟前后才居高临下看着他。   见少年眼中有几分害怕,但大多都是不甘心,是不甘心被抓来这种地方,还是不甘心沦为别人的奴隶,也许都是。   看着地上的人,他道:“续命丹在你手上?”   秦钰凡看着眼前的人,再看他怀中的人,很清楚这个人是来找岁云暮的,从他刚进来时就已经能确定。   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以及那浑身上下与周围都极其不符合的清冷,与岁云暮身上的气息非常的相似。   虽然岁云暮浑身都是血和伤,几乎是看不出他的面貌,但还是能感觉出他与他们不一样,哪怕是在他们这些奴隶堆中也能一眼看到。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看到岁云暮的第一眼时便感觉他能救自己,就像现在他看到醉须君时知道这个人能救自己和妹妹。   若是今日错过他,可能他和妹妹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最后死在这里。   哪怕他有些畏惧醉须君,他还是强迫自己开口,他点头,“我从他的身上找到的,不过我没有动续命丹,我也给他喂了续命丹。”话落从怀中拿出用布包着的续命丹。   猛然想到什么,他又忙将岁云暮的那块玉拿出来一同递过去。   担心醉须君会误会他偷了玉,他再次解释,道:“我担心会被人抢去,所以我暂时先收着,打算等他清醒了再将东西给他,先前还有一枚残玉,不过这枚玉他拿走了不在我的身上,我只拿了这些。”   醉须君没有出声而是低头去看他手上的东西,一包续命丹以及那块无上真人给岁云暮的玉。   之前岁云暮是给了他藏着,但是后来他几次发病便将玉又给了他以此来哄他高兴,失踪的时候残玉和这枚玉就在岁云暮的身上。   所以刚刚探到的气息,其实就是这枚玉传递来的。   看到这,他轻轻抬手,瞬间玉石便从秦钰凡的手中脱离落在他的掌心。   玉石温润,并没有出现损伤。   他将玉石放回到岁云暮的手中,看着他安静睡在自己怀中他才再次去看秦钰凡,道:“想离开这里?”   “求仙人救我和妹妹,求仙人。”秦钰凡说完直接开始磕头,祈求他能救自己和妹妹。   秦嫣儿看哥哥磕头,她也忙跟着跪下来磕头。   醉须君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们,下一刻才动手,拂袖一挥便见捆着所有人的铁链在转瞬间化为了尘土。   所有人都感觉脚上一轻,紧接着便看到自己脚上粗重的铁链竟然没有了。   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又去看,见脚上确实是没有铁链了,当即有人惊呼起来。   “没了!没了!没了!”   也是这一声惊呼,所有人都站起来,也不顾外边是什么模样,仓皇往外跑。   他们被关在铁笼的时间太久太久,久到他们都已经分不清时间了,早已经麻木。   而现在禁锢他们一生的铁链在这一刻消失了,如何能不高兴,发了疯往外跑。   “谁让你们出来的,怎么回事!”   “回去,都给我回去!”   在这时,厉喝声传来,伴随而来的是鞭子抽打的声音。   惨叫声在顷刻间传入屋中,下一刻刚刚蜂拥跑出去的人便被鞭子抽的摔在地上,而没有被抽打到的人也因为惊恐往回跑。   紧接着便看到几名侍从出现在门口,手上的铁鞭快速往那些人身上抽。   顿时血腥味弥漫,惨叫声不断。   岁云暮也因为鞭子的抽打猛然惊醒,害怕的往醉须君的怀中缩。   醉须君察觉到他的害怕知道岁云暮身上的铁链以及一些新伤都是怎么来的,应该就是这些人。   他回过头看到几个侍从,抬手掌心下出现一道剑光,下一刻剑光直接刺穿几个侍从的喉咙,传来一阵巨响。   一侧未被伤及的侍从被这一幕惊得往后一退,看到刚刚还在和他们一起驱赶的同伴,此时已经人首分离。   这一幕来的实在太快,快的他们根本就缓不过来,回过头就看到马厩内醉须君的身影。   那一身白衣在这污秽的马厩中竟是这般的显眼,凛冽的目光带着杀意。   还未等他么反应,下一刻剑光已然再次袭来。   下意识他们拔剑去挡,但不过瞬间剑被直接折断,剑光已然刺穿他们的身躯,直接炸成了肉沫。   血雾掺杂着碎肉掉在地上,血腥味极浓。   马厩内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但很快他们就清醒过来,呐喊着快速往门外跑去。   屋外阳光正好,落在他们的身上还带着一丝暖意,阳光有些刺眼,刚出去的瞬间他们都下意识闭上眼。   可没一会儿他们便适应了,快速往外跑。   外边还有不少商队的侍从,在看到从马厩内冲出来的奴隶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抽出鞭子上前。   不过还未等他们多说一句话,剑气就已经取了他们的首级,尸体倒在地面,鲜血洒了一地。   而在马厩旁边的其他屋子内也有不少被囚禁的奴隶,听到外边爆发出的声音下意识去看。   但因为铁链他们没办法看到,只有几个靠近窗户的能看到。   在看到外边逃跑的奴隶以及倒在地上的侍从尸体眼中迸射出一阵亮光,是有人来救他们了,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救我,救救我!”他们看着外面的人惊声尖叫。   下一刻其中一人回过头,看着屋内的人,“有人来救我们了,那些人,那人都死了!”   “真的吗?真的吗?”   “苍天啊,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快,快砸铁链!”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升起了希望,有人来救他们了,终于有人来了。   这日日夜夜他们无一不在祈求有人来救他们,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被关在狭小的铁笼内像只畜生一般被驱使。   而现在,终于有人来了。   在这时,原本还无法被损坏的铁链在一瞬间化为了尘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看到这众人皆是一怔,但很快就清醒过来,知道是真的有人来救他们了。   没了铁链的禁锢,所有人都开始蜂拥往门外跑。   顿时院子内所有被囚禁的奴隶都跑了出来,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混乱。   那些原本还在用早膳的侍从被突然冲出来的人群惊得抽出鞭子,只是还未等他们碰到那些人,他们便已经被一道剑气袭中化为了血雾。   没了侍从的阻拦,逃出来的人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城外跑。   他们都很清楚,只要留在这里就会被抓回去,不想再回去,不想。   此时马厩内只剩下醉须君以及秦钰凡等人,秦钰凡听着外边的哄闹声,知道逃出来的人应该不仅仅是这个马厩内的人连其他被囚禁的都逃出来了。   他想过眼前人的实力应该会很强,却不想如此厉害。   看到醉须君抱着岁云暮准备离开,他匆忙追上去,“仙人,仙人,求仙人收下我兄妹二人,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他很清楚,仅仅离开这里没有用,只有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界才会安全。   而眼前人就是他和妹妹唯一的希望,只有他能真正救他们。 第158章   “求求仙人。”秦嫣儿并不明白哥哥的意思,但还是跟着哥哥跪着求醉须君。   醉须君看着脚边祈求的两人,他从未有过收徒的打算,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所以他不可能收两人。   不过两人救过岁云暮,哪怕只是喂了一颗续命丹。   以岁云暮如今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去吃续命丹,那等他找到也只会找到岁云暮的尸体。   他不会收两人,但可以带他们离开。   这般,他道:“我不会收你们,但我可以带你们离开此地。”   秦钰凡在听到前一句时心都揪了起来,但很快就听到第二句,心中燃起了希望。   只要能离开这里,只要能离开这里便好。   此时他才真的庆幸自己当时喂岁云暮吃续命丹,他知道眼前的仙人会答应很大原因就是自己给岁云暮喂了续命丹保下他的命,也庆幸当时管事将岁云暮留在他所在的铁笼。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没有办法,他答应过爹娘要照顾好妹妹。   若醉须君只愿意带走妹妹他也不在乎,只要妹妹能好好的就行。   看着醉须君的目光都是感谢,谢他能救自己。   醉须君低头去看怀中的人,被刚刚侍从的声音吓到哪怕这会儿还熟睡着但却也睡得并不踏实,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他低眸靠在岁云暮的额间,轻声道:“别怕,我们回去了。”话落也不再停留,直接往门外去。   秦钰凡见状抱起秦嫣儿快步跟了上去,走出门外便看到外边早已变了天,到处都是那些商队的尸体,满地都是鲜血。   他甚至还认出其中一具尸体曾不止一次鞭打过自己,而现在却看到醉须君踏着他流淌在地面的血走过,那白衣缓缓而过留下大片的血迹,惊心动魄。   第一次他知道原来这个压在他们身上这么多年的恐惧这般的不堪一击,甚至他都没有看到醉须君动手就已经杀了这么多人。   这些人都该杀,他们都该死。   这一刻,压在他心中的恐惧都散了,看向醉须君的目光也都是憧憬。   醉须君并未在意他的目光,将院子中那些商队的侍从都杀干净后,他便乘风而去。   此时院外也已经乱成一团,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许许多多蓬头垢面宛若乞丐的人跑出来。   先前得了一枚上品灵石的散仙,此时还在想着该如何是好就被迎面跑来的人撞的往旁边退去,紧接着抬头看到四散而逃的人。   他疑惑地看着,随即听到一声龙吟,下意识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一条通体雪色的白龙快速入了天际,隐约看到龙首处站着一人,白衣随风而舞。   遥遥一看他当即认了出来,可不就是方才给他上品灵石的道友。   再看他脚下白龙,虽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却不想他竟然能以白龙相伴。   突然他想了起来,这是道门剑仙。   之前他有缘曾见过醉须君的幻象,并且听一些道友也提过道门的这位剑仙,白龙相伴,住在瑶台仙境。   难怪方才觉得眼熟,竟然是这位。   只是剑仙来这里做什么,他有些不解。   不过也没多想,既然是剑仙前辈的,那这上品灵石便不用担心了,毕竟前辈不缺这些。   他心安理得的收下,也不打算在潮汐城多留,上品灵石能供他用上不久了,还是回洞府修炼去吧。   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   离开仙境入人境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瑶台仙境境内大雨倾盆,寒意席卷而来。   秦钰凡抱着秦嫣儿坐在龙首,身侧是雪色毛绒,抚摸下还带着些许暖意。   从一开始的惊恐到现在的淡然,他终于是适应过来,但还是有些不敢往下看,万米高空,只是一眼就有些头晕目眩。   劲风扫在他们的身上,发丝被吹的凌乱,周围雨下的很大,不过在即将碰到他们的时候雨水便消失了,仿佛是在避开他们。   对此,他对醉须君的憧憬也越来越深。   醉须君自是有所察觉,并未在意,只出言询问他家住何处。   秦钰凡听到询问不由一愣,但很快就低下头去,眼底都是痛苦。   直等到片刻后,他才出声,“村子没了,爹娘也没了。”   他清晰记得爹娘死时的模样,被鬼兵砍成数段,那血就像是河水一般,将整个屋子都给淹没。   而他和妹妹被藏在地窖中,这才躲过一劫。   他恨鬼道,想杀他们,可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带着妹妹逃去仙人所在的地方时被商队抓走了。   就差一点,他就能带着妹妹找到仙人了。   眼泪止不住地落下,鼻尖酸涩。   他快速伸手去擦,可却怎么都擦不去。   醉须君早有猜测他的情况,不过就是确定一下,才好做打算他的去留。   他看着前方,随后道:“你的灵根不错,可要入仙门?”   在马厩时他就看过秦钰凡的灵根,比不上最好的但也还算可以,中规中矩修炼也会有所作为。   不仅仅如此,他还从秦钰凡的身上看到与岁云暮的缘分,应该是从他救岁云暮开始就连上了。   如果岁云暮同意,也许可以收他们。   秦钰凡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入仙门,是指和仙人那样吗?   他不确定,沉默片刻,他道:“仙人的意思是我也能和仙人一样修炼吗?那我妹妹呢,我妹妹也可以吗?”   心中升起一阵期望,眼眸泛起亮光。   醉须君回眸去看他,随后又去看他怀中正安静睡着的秦嫣儿,灵根一般胜在资质不错。   只要资质悟性不错,灵根可以用仙品来滋养,而他们最不缺的就是仙品资源。   不过这些他也暂时无法替岁云暮做决定,还是要等岁云暮恢复过来。   这般,他道:“他若是愿意那便是愿意,他若是不愿我也会安排你们的去处。”   “我明白,多谢仙人。”秦钰凡大概知道醉须君说的他是何人,应该就是岁云暮。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能活着出来全靠岁云暮,哪怕岁云暮不愿意收他,他也无怨无悔,只要自己和妹妹能活着便好。   至于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顿时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了下来,只觉全身都放松下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放松,秦嫣儿迷迷糊糊的有些醒了过来,她迷糊地抬起头,“哥哥?”   秦钰凡听到低下头,看到秦嫣儿迷糊地模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哥哥在这里。”   “恩。”秦嫣儿乖乖地点头,缩到哥哥的怀中又睡着了。   与她一样熟睡的还有岁云暮,可能是因为迎风有些冷,他又往醉须君的怀中钻,有不少血都黏在醉须君的身上。   醉须君见了也未在意只是抱着他,低眸靠在他的发丝间,轻抚着他的背脊,将他牢牢裹在怀中。   入瑶台仙境境内时已过了正午,境内大雨,穆云烟此时就等在寝殿外,身侧是白江陵。   远远就看到乘风而来的醉须君,当即喜上眉头。   她原是追着醉须君出去,但是没追上,为了避免再出其他的岔子她只能回来等。   清楚醉须君既然顶着伤出去,定然是有岁云暮的线索。   好在人回来了,她快步迎了上去。   在看到醉须君怀中的血人时大惊,也猜测岁云暮的情况不会好,却不想如此厉害。   看到这,她当即出声,“怎么回事?”   “受了伤,麻烦仙子看一下。”醉须君说完又去看跟在穆云烟身侧的小童道,“带他们二人去休息。”话落这才快步入了寝殿。   穆云烟见状紧跟其后,满眼都是担忧。   白江陵到是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去看站在门庭前似乎有些拘束的秦钰凡,他的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娃娃。   到也没说什么,既然是醉须君带来的,定然有他的用意,转头去看边上的小童,“先带他们去休息吧。”   小童点头,走到秦钰凡的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钰凡看着白江陵转身入了殿内下意识去看眼前华丽的宫殿,竟是比他跟着商队到的一些地方看到的那些宫殿还要更豪华,青砖玉瓦,屋檐处悬挂着青铜铃,在雨幕之下传来清脆的声音。   轻纱飘动,隐约间好似还带着一丝淡香。   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宫殿,竟是有些害怕自己会脏了此地,就连地面都这般的干净。   直到小童唤他,他才清醒过来,同时也想到岁云暮身上的伤。   虽然知道肯定会有人为他医治,但他身上的伤如此厉害,还是有些担心。   想到这,他不由得往寝殿内看。   寝殿内空旷,这么看进去只隐约能看到一些身影,至于其他的却是看不清了。   随后又听到小童唤自己,他醒转过来低头看去,见小童看着自己,知道是自己出神了。   他收回思绪,询问道:“仙人他......”   “有仙子在不用担心,我先带你去住所。”小童出声。   秦钰凡听闻也知道应该是不会有事,且也知道他做不了什么,没再说话跟着小童离开院子往住所走去。   才出院子他便看到山边瀑布,仿佛冲天而落的银河水,壮观。   周围建筑更是精妙绝伦,底下是天池,过天桥往下走又是许许多多宫楼殿堂,美不胜收。   不过有些奇怪,境内分明种了许多的树,而且看树干应该是桃树,但是他却没看到一片叶子,都是光秃秃的。   除去房子周围的,连一些山上也是光秃秃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好询问,也就没有多去询问。   这些醉须君并未多在意,他抱着岁云暮入了寝殿后就直奔床榻,将人放在床边随后让开身去看跟随而来的穆云烟,道:“他之前让商队带走了,身上的伤不少,你看看。”   “好。”穆云烟点头快步上前,入目便是岁云暮浑身是伤的模样,脸上更是没一处完好,不由大惊。   没有耽搁,她去为岁云暮查看他的状况。   掌心覆在岁云暮的额间,他现在的模样定然不是只有外伤那么简单,怕是还伤了其他。   所以不得已,她还是用了灵息去查看他的身体。   灵息缓缓入他的身体,本以为岁云暮会出现剧烈反应,毕竟之前几次都是如此,不过这次却并没有出现排斥。   不知道具体原因,她没有停下而是快速查看他的情况。   醉须君站在旁边,看着床上浑身是伤的人心口又传来了剧痛。   过去接岁云暮本就是强撑着,一来一回他的身体还是有些支撑不住,脸色煞白。   一侧的白江陵有所察觉,见他脸色又白了几分,道:“你伤还没有好,这里仙子在,你别担心,先去休息吧。”   别岁云暮救过来了醉须君又不行了,他也有些无奈。   醉须君摆了摆手,“无碍。”并未打算离开。   随着灵息的继续深入,岁云暮的身体开始有了排斥,腹部涌上来的疼意瞬间袭上他的心头,顿时便从熟睡中清醒过来。   然后就看到有人站在自己的跟前,并且正盯着他,腹部的疼意还在传来,这让他想到那些侍从用鞭子打他的一幕,当即吓得从床上爬起来,哭着往角落中爬,想要离开。   “先者!”穆云烟见他往床里面爬下意识伸手。   只是还未碰到,岁云暮就已经爬到里侧了,害怕的缩在角落中,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醉须君见状心疼的不行,知道岁云暮受了委屈却不想他只是看到陌生人会吓成这样。   他想要去抱岁云暮,但他还未靠近岁云暮就已经吓得浑身发抖。   知道他怕,于是他转头看向穆云烟,“麻烦仙子可以先离开一下吗?等等我就出来。”   “好。”穆云烟本还想说什么,不过看岁云暮现在的模样,还是先避一下的好。   所幸岁云暮的外伤除了琵琶骨的位置以及身上的一些鞭伤严重点,其他的到是没有太过厉害,上些药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难就难在其他,暂时也不打算说,她转身离开。   白江陵也没有多留,知道醉须君有打算,便也转身去了门口。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岁云暮和醉须君两人,岁云暮仍然缩在角落中。   醉须君见状没有立马去床上而是脱了外衫,一路抱着岁云暮过来身上沾了不少血,并不怎么好闻。   他知道岁云暮不喜欢,又脱了鞋袜他才去床上,小心靠近他。   很快他就到了岁云暮的跟前,看着他低头窝在膝盖上,发丝凌乱,有不少因为黏了血都结成了块,脏臭令人不适。   不过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伸手小心抚上他的发丝。   为了不让他害怕,动作放轻了不少。   他感觉到岁云暮身子一颤但并没有再躲开,也许是因为陌生的气息消失了,也可能是认出了他。   不管是哪个,他都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抗拒他。   轻轻抚了抚,感觉到岁云暮渐渐放松下来,这才低眸靠在他的发丝间,轻声道:“别怕,他们都不在了,没有人会打你,别怕。”   知道岁云暮应该是在害怕商队的那些人,从岁云暮身上那些新添的伤便能看出来,都是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   每一道都是那么的揪心,突然有些后悔,只是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掌心轻轻抚着他的发丝,一点点安抚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他拿了颗流苏糖,轻声哄他,“想吃糖吗?”   之前几次岁云暮喝醉犯迷糊的时候他都是拿糖哄他,虽然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效果,但也许可以试试。   岁云暮原本还非常害怕,在感觉到醉须君靠近时他便已经怕的想要逃走。   但在他靠近后他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这让他不由得放松下来,很喜欢。   不过他还是不敢抬头,他害怕。   可紧接着他就听到那人问他要不要吃糖,顿时便想到了糖的甜味,想吃。   他小心翼翼抬头,眼珠子四下张望,到也没看到什么只是看到一袭白衣,隐约间能看到里边儿绑了纱布。   顺着纱布他又抬头,然后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刚刚吃了他馒头的那个人。   他的身上好香。   下意识,他耸了耸鼻尖闻他身上的香味,让他很是舒心。   紧接着他又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目光看去就看到眼前人手上拿着一颗小小的白色流苏糖。   他没见过流苏糖,但是闻着好香,不知道好不好吃。   看着那颗糖,他又去周围看了看,见没有别人他才张口咬了上去。   随即快速将那颗糖卷到了口中,当即甜味就在口中蔓延,驱散了那一丝血腥味,竟是比馒头的还要甜。   这个糖好甜啊。   漂亮的眼眸泛起了光,他缩回到角落中吃着糖,眼中都是笑意。   但是没一会儿糖就吃完了,这让他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吃。   真好吃。   抬眸又去看醉须君,可他的手上已经没糖了,只能看到一点糖霜还在上边。   下意识他握住醉须君的手,像只小猫儿一般捧着他的手指轻轻舔上边残留的糖霜。   醉须君看着他舔自己的手指,知道他是喜欢,哪怕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口味却一直没变。   趁着他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他试探着去抱岁云暮。   岁云暮也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下意识要反抗,但闻着他身上的香味以及他手指上的糖霜还是忍下了,万一他一动就没了可不好。   很快他就被抱着坐在了醉须君的怀中,继续抱着他的手啃,像是要将其都吞吃了。   没一会儿糖霜就被他舔干净了,可他还是想吃糖,只能转头去看醉须君,眼巴巴地,眼眸中都是渴望。   “还想吃糖?”醉须君看出他的渴望,笑着出声。   岁云暮乖乖点头,抱着他的手又舔了舔。   可惜没有糖霜了,还想吃。   醉须君又拿了一颗糖,在他缠上来时先一步将人抱回到怀中,哄着道:“等仙子把你身上的伤包扎了再吃,好吗?”   岁云暮没听明白,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他。   “那你可以乖乖听话吗?”醉须君知道他听不懂,只能说一些他能听懂的,不要求他去接受穆云烟,但至少顺着包扎以及看病。   可是岁云暮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甚至满心眼都是他手上的糖,想吃。   对此醉须君也不想再逼他,现在他能接受自己,看着点便是了。   将糖递给岁云暮,他才抬头看向门口,“仙子,麻烦进来一下。”   岁云暮开心的抱着他的手吃糖,也没在意他说的是什么,乖顺地不得了。   只是在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时,他害怕的又要躲起来。   醉须君抱着他轻轻安抚,“别怕,我在这里,别怕,我们吃糖。”边说边又拿着糖去哄他。   岁云暮闻着糖香还是有些忍不住,最终还是乖乖地坐回去吃糖,但身子却往醉须君的怀中缩,恨不得完全与他嵌在一起。   这也使得他一下撞在醉须君的心口处,本就伤未好,这一撞伤口又再次裂开了,隐约感觉血渗出来了。   不过他没有去理会,惨白着脸去看穆云烟,道:“麻烦仙子再看看。”   “你没事吗?”穆云烟见他脸色惨白,担忧出声。   醉须君摇头,“没事,你先帮微云看看,之前他的命简裂开了,我怀疑他的神魂受创。”   “好。”穆云烟虽还是担心醉须君,但也知道这会儿他的注意都在岁云暮的身上,便重新为岁云暮查看。   就是岁云暮还是很怕她,只要她一靠近,岁云暮就会躲开,不让她碰。   醉须君只得继续去哄他,“别怕,只是看一下你身上的伤,好吗?”   岁云暮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自己吃自己的糖,就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但只要糖吃完了,他就又会去问醉须君要,这时候才有反应。   醉须君也大概看出来了一些,重新拿了一颗糖,见他伸手来拿先一步避开。   在他疑惑地目光下,这才再次出声哄他,“让仙子帮你看看,看完了就给你吃,好吗?”   岁云暮虽然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是却听懂了后面那句给自己吃,是要给自己吃。   于是,迷迷糊糊下他张开口,要醉须君喂自己。   瞧着这,醉须君知道他是真的听不懂,也就没再继续哄他而是将糖喂到他口中后便让穆云烟直接帮他检查,而他则牢牢抱着岁云暮。   穆云烟自然看得出岁云暮的反常,已经不是神志不清那么简单了,因为只是神志不清不可能让他变得犹如三岁孩童这般,连最简单的一句话都听不懂。   尤其是,从岁云暮被送过来到现在,她还没有听到过岁云暮说话,是嗓子也出问题了吗?   她的余光扫了一眼岁云暮的脖颈,见那儿有一道极深的掐痕,看来他不说话与这个有关系。   看到醉须君的意思,她这才动手继续去检查岁云暮的身体状况。   不过她才刚碰到岁云暮的手,岁云暮便因为害怕开始发抖,随即竟然开始挣扎,想要躲开她的触碰。   只是醉须君紧抱着,根本躲不开,脑海中都是鞭子抽下来的画面,害怕的他哭了起来。   眼眸泛红委屈地抬头去看醉须君,似乎是在控诉他。   醉须君看得心疼,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低眸又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这才轻声道:“别怕,仙子不会打你,我们只是看一下,等等再给你糖吃。”   岁云暮听到有糖吃终于是安静下来,但目光却是一直在醉须君身上,像是担心他骗自己。   “不骗你。”醉须君又哪里看不出来,抱着他轻声哄着。   “咦。”在这时,穆云烟传来一声诧异的惊呼。   醉须君听到了抬头去看她,询问道:“怎么了?”   “先者的身体有些不对。”穆云烟收了手看向缩在醉须君怀中那是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的岁云暮,眼底都是诧异。 第159章   “何意?”醉须君听到她的话疑惑出声,什么叫他的身体不对。   穆云烟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去探了岁云暮的脉,以此来确定自己是否看岔了。   片刻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收回手抬头去看醉须君,道:“先者体内的引魔种发作过一次,但是没有再继续成长。”   “没有成长了?”醉须君听到此话不由一愣,但很快回过神,紧接着道:“可是因为他身处仙境?”   这个念头刚出,他便快速摇头,道:“不,不对,仙境灵气更甚,对他有害而无一利,难道是他吃了什么吗?”   眼下也只能想到岁云暮吃了什么东西,所以才在发作后引魔种都没有再成长,不若每一次发作他成长的速度都会加快。   穆云烟摇头,“暂时看不出来,但引魔种确实是没有再成长,也许真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但究竟是什么还是需要问问。”   只是岁云暮现在这模样,说什么他都是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   醉须君自是知道,那就只能询问秦钰凡两兄妹。   意识到这,他抬头看向门口,准备让人去叫秦钰凡。   只是还未出声,便见外边小童跑了进来,“主人,南山仙翁来了。”   此话刚落,看到南山仙翁快步走了进来。   醉须君见南山仙翁进来只当是他找到了办法,心中一喜,抱着岁云暮便要起身。   但因为心口的伤,一动便传来蚀骨般的疼,抱着岁云暮低下头,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边上的白江陵见状快速扶住他,这才没有倒下。   南山仙翁又哪里看不出醉须君的情况,当即出声,“剑仙身上有伤不必起来。”   醉须君缓了缓,然后才抬头去看南山仙翁,道:“仙翁此行过来,可是有了法子?”   “暂时还没有。”南山仙翁知道醉须君急,只是这东西确实是棘手,竟然没有一丝关于解药的记载。   他此行过来并不是因为解药,而是其他的事。   看向醉须君怀中的岁云暮,抬手去查看他的身体,只是还没碰到岁云暮便看到他已经躲开了。   醉须君见状低声去安抚他,又给了他一颗糖哄着,然后才去看南山仙翁,“麻烦仙翁了。”   南山仙翁点了点头去查看岁云暮的身体,然后发现引魔种比较之前的迅速成长如今要慢了不少。   顿时松了一口气,险些铸成大错。   “仙翁可是发现了什么?”醉须君看得出南山仙翁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在没有找到解药的中途突然赶来。   隐约间,他还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南山仙翁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他害怕。   这般,他道:“仙翁但说无妨。”   南山仙翁沉默了片刻,他才道:“老夫找到有关于引魔种的记载,此物可引人入魔,随着引魔种的成长被承载的躯体会一点点被同化,最后成为一具魔躯,哪怕承载的躯体是仙体,都无法遏制。”   这些他之前也有所猜测,但毕竟从未见过,直到看到记载他才确定和他想的一样,甚至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引魔种的养料除了仙息灵气之外,还有血,魔修的血。   这是从其他记载中才得知,而他让醉须君每次在岁云暮发作时就喂血丹鬼人血以此来压制,确实是能起到压制,毕竟鬼人血能与引魔种的魔气融合。   融合后,引魔种便会安静下来。   但从最新找到的记载来看,引魔种并不是与鬼人血融合而是吸收了鬼人血,将其当做了养料。   所以每一次服用血丹都是在为引魔种提供养分,若不服用血丹引魔种的成长会变慢,但若一直服用,岁云暮这具身体很快就会成为鬼躯,到时候哪怕他自身不愿也会逼他入魔。   这番话落,醉须君皱起眉,紧接着道:“仙翁的意思是没了仙息灵气的滋养,血丹成了引魔种的养料?”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他在一步步逼岁云暮入魔。   不由想到岁云暮前段时间神志不清的时候越来越频繁,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分不清自我到后头发疯,这一切都是因为血丹在为引魔种提供养料。   想到这,他突然又想起刚刚穆云烟发现的,岁云暮体内的引魔种虽然发作过一次但是没有再继续成长,莫不是因为岁云暮失踪的这几日没有喂他血丹,所以引魔种才没有继续成长。   很显然,穆云烟也想到了,她快速出声,“师尊,弟子刚刚探过先者的身体,发病过但引魔种没有成长,是不是因为没有喂他吃血丹额原因。”   “你是说引魔种没有成长?”南山仙翁转头看向她,刚刚探岁云暮的情况也只能依照他上回发作来看,成长慢下来了,起码没有之前那么的迅速。   但按照穆云烟的意思,他没吃血丹的时候引魔种没有再继续成长。   按说是不可能的,引魔种从记载来看会一点点成长,哪怕没有养料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占据他的身体。   猛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快速抬手覆上岁云暮的头顶,直接打入一道灵气。   很快他便得到了结果,如他猜测的那般。   “如何?”醉须君出声询问。   南山仙翁收回手,道:“他的神魂受损,心智如三岁孩童,引魔种会引他入魔,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引魔种会放大他的心魔,导致他精神崩溃从来发病,而每一次发病都是引魔种成长的征兆。”   “眼下他心智只有三岁孩童那般,心魔也就不复存在,引魔种便无法引他,若发病也只是因为引魔种到了成长的一个阶段,而不会因为他的心魔提前成长,再加上血丹,成长的速度就会不断加快,发病的次数也会越多。”   “他现在这样,是福也是祸。”   福是引他入魔的媒介慢下来了,祸是引魔种如今无解,还要受失忆之苦。   不仅仅如此,他发现岁云暮的境界已经临近突破,只差一个契机,恐怕这将会是他最大的一个劫。   若是过去了,飞升真仙境,若是不能......   不由叹了一声气,无奈至极。   岁云暮听到了他的叹气,茫然的抬起头,看到南山仙翁站在自己的面前,白发苍苍。   他不知在想什么,低头去自己的怀里找了找,然后找到一小块馒头递给他,漂亮的眼眸轻轻弯起笑颜涟涟地看着他。   “给我吗?”南山仙翁看着递过来的馒头片出声。   岁云暮乖乖点头,又往前递了递要他拿。   南山仙翁看着他,终于在片刻后接过那块脏兮兮的馒头片咬了一口,然后在岁云暮期待的目光中点头,“好吃,老夫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馒头。”   正是如此,岁云暮笑了起来,转头看向醉须君,抱着他的手指又舔了舔还想要糖。   醉须君没有作声只是看着怀中的人,此时他也大致听明白了南山仙翁的意思,岁云暮体内的引魔种如今没有再继续成长是因为他的神魂受损神智只有三岁孩童那般。   而影响他最大的便是他的心魔,是不尘山所有人。   这些年不尘山早就已经是岁云暮挥之不去的心魔,一直压在他的身上,而如今他没了记忆反而消去了心魔,引魔种才没有利用心魔继续成长。   但这也仅仅只是一时,心魔毕竟是心魔,岁云暮一日无法度过便要受一日苦。   就像南山仙翁说的,是福也是祸。   听着南山仙翁又嘱咐了几句,他便让人送南山仙翁去休息了,至于岁云暮身上的伤他让穆云烟帮忙处理。   等到穆云烟随小童去熬药,他才抬眸去看白江陵,道:“还记得阴阳地的事吗?”   “恩。”白江陵知道他想说什么,是他在阴阳地看到岁云暮成了鬼道中的人,现在看来那时醉须君看到的应该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醉须君无奈去看怀中的人,看着他乖顺地坐在自己怀中吃着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没有再出声,只是看着岁云暮。   以前只是猜测阴阳地他当时看到的可能是未来,而现在听南山仙翁的话,他清楚那确实是以后会发生的事。   那时候他已经死了,而杀他的就是岁云暮。   如果岁云暮一直这么浑浑噩噩没有清醒过来,也许他这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甚至可能撑不到引魔种完全成熟他就死了。   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是好的,因为他很清楚岁云暮宁愿死也不会想要堕落成魔。   可他还是入魔的,只能说他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清醒过来了并且得知自己死了,还是被他亲手杀的,这也就成了最后压死他的稻草。   是他最后逼岁云暮入魔,让他在入魔后都是疯疯癫癫的。   那时候的他根本不分善恶,他只会本能的听从鬼道的话,偶尔也会有清醒的时候,但每次清醒都会想到他亲手杀了自己,也许到最后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宁愿一直这么疯下去。   鬼道为岁云暮种下引魔种,是想要让他为自己所用,若不行引魔种也能毁了他。   也许,不想起来对岁云暮是最好的,至少如今的他过的很快乐,不用去想不尘山的事,也不用去想鬼道的事,只是为他自己而活。   这千年下来,从没有一天岁云暮是为自己活得,只有这些天才是。   看着岁云暮低垂着头自己吃糖,下意识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小心避开他脸上的伤轻轻抚摸。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迷糊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眸在看到醉须君时很快就染上了笑,然后又抱住他的手指舔了舔。   “还想吃?”醉须君见他的动作如此熟练,强压下心中的苦涩笑着问他。   岁云暮点点头,低头又舔了舔,眼眸中的笑极深。   下一刻他就看到醉须君的掌心多出来一颗糖,雪白色还带着淡淡的甜香。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糖迷糊了好一会儿,紧接着他伸手拿了起来放到口中,甜甜的气息在口中蔓延,真好吃啊。   抱着醉须君的手他东瞧瞧西看看,前后翻了翻还去他的衣袖里张望,想要看看他的糖是怎么变出来的。   但是没找到,他只能去舔舔醉须君的手指。   紧接着他就看到醉须君又拿了糖,眼中的光变得愈发的亮,直愣愣地盯着他的手,似乎是在想原来一直舔就一直有糖啊。   于是他试探着又舔了舔,抬头去看醉须君,等着什么。   醉须君又哪里看不出来,重新拿了一颗糖递给他。   岁云暮得了糖欢喜地笑了起来,抱在手中就想去吃,只是嘴巴里还有一颗没吃完,且还注意到醉须君一直看着自己。   难道他也要吃吗?   他偷偷地又去看醉须君,见他还看着自己,想了片刻后他将糖递过去给他。   醉须君没想到他还会给自己,就像他给自己馒头时那样,笑着低头将糖从他的手中卷了过来,一整颗都给吃了。   岁云暮见他吃了,顿时又开心的笑了起来,余光瞥见他缠在头发上的发带,一颗颗漂亮的珠子嵌在上边,很漂亮。   他看着那些亮闪闪的珠子很喜欢,伸手就去扯,拿在手中低着头张望。   “喜欢吗?”醉须君见他扯着自己的发带瞧着,轻声询问。   岁云暮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那条发带。   醉须君见此也没再询问,伸手解了发带由着他玩,眼底晕上些许柔情。   若这样岁云暮能开心那便就这样吧,如果最后都没有办法除掉引魔种,他也会陪着。   白江陵看着两人,没去多打扰,离开回了道门。   又过了一会儿,穆云烟端着药碗进来,瞥见白江陵不在了,知道应该是回道门了。   她走了过去,将药碗递给醉须君,然后去看岁云暮。   刚刚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岁云暮身上的伤很多,还得细细上药查看才是。   伸手准备去脱岁云暮的衣裳,不过她还没靠近岁云暮就躲开了。   醉须君喝完药将药碗放在边上,道:“我来吧。”说完去脱他的衣裳。   小童端着热水放在旁边,由于岁云暮身上都是伤也没办法直接去洗浴,只能一点点擦拭。   而随着衣裳的褪下,里头错乱的伤痕映入眼帘,大大小小新旧不一,旧的有剑伤而新的大部分都是鞭伤。   那鞭子似是有倒钩,一鞭子下去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许是疼了,岁云暮缩起脖子,委屈地抬头去看醉须君,眼眸泛红。   醉须君本就因为他的一身伤心疼不已,此时又看到他如此模样是愈发的心疼,搂着他安抚,“等上了药就不疼了,想吃糖吗?”   岁云暮虽然没听懂他的话,但是听懂了有糖吃,乖乖地又去抱他的手在他之前拿糖的手指上舔了舔。   在他的记忆中,只要舔了舔醉须君的手指,就会有那种很甜很甜的糖吃,他很喜欢。   “一会儿就给你,先乖乖上药。”醉须君说着指腹轻轻拂过他的唇角,看着他安静下来才抬头去看穆云烟,道:“麻烦仙子了。”   穆云烟摇摇头低眸去看岁云暮身上的伤,虽说只是皮肉伤,但模样却是极其吓人。   这让她上药的动作是愈发的轻柔,就怕弄疼了岁云暮。   岁云暮乖乖坐在醉须君的怀中,感觉到穆云烟碰到自己时下意识一缩但也没有和刚刚那样躲,就是看着醉须君的目光是极其委屈。   醉须君知道这是怕穆云烟打他,轻轻抚着他的腰间,哄着他,“别怕,仙子只是给你上药不会打你,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又拿了颗糖给他。   岁云暮得了糖也不委屈了,低头自顾自吃了起来,连醉须君都不管了。   看的醉须君很是无奈,可却又纵着他,只要他高兴便好。   见他没有再抗拒,他拿了锦帕拧干后开始为岁云暮清洗身上的污渍。   头发许久不曾打理,上边黏了不少的血块,气味也并不是很好闻。   他对此并不在意,拿了刚刚解开给岁云暮的发带准备为他束发。   但不知是不是岁云暮极喜欢这条发带,在他动手拿起时岁云暮竟然也跟着抬起头来,漂亮的瞳孔中布满疑惑,似乎是在想他为什么要拿他的东西。   醉须君见状笑着道:“不拿你的。”话落让小童去新拿了一条发带,这才为岁云暮束发。   原本被头发遮掩的面孔渐渐显露出来,不仅仅如此,就连他脖子上的掐痕清晰可见,可见当时动手的人有多狠。   看着上边的伤痕,他拿着锦帕小心擦拭,之后拿了药膏上药。   岁云暮有些疼,但因为手里捧着糖,这阵疼他就没有多去在意,乖乖地坐着。   处理他身上的伤花费了许久,穆云烟又给岁云暮喂了颗丹药,她才去看醉须君,道:“先者的外伤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脸上也不会留疤。”   她说完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香料,道:“先者的神魂受损,固魂香能养先者的魂,至于记忆,师尊的意思是暂时不要强迫先者去想起以前的事,不然先者可能会受心魔之苦。”   醉须君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若可以,他希望岁云暮永远都想不起来,也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   他看着岁云暮,道:“要不要睡会儿?”   岁云暮迷茫的看着他,并未听懂他的话。   醉须君并未在意,余光又扫在他的脖颈,这会儿裹了纱布上边的伤看不到了。   但岁云暮的情况他还是知晓,从带他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应该就是和那道掐痕有关。   抬眸去看穆云烟,他道:“微云一直没有说话,可是与脖子上的有关?”   穆云烟摇头,在之前看到岁云暮脖子上的伤时她也有过猜测,检查的时候也特意查看过,并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岁云暮其实是可以说话的。   但他没有说话,她猜想应该是他不愿说话。   抬眸看向醉须君,她道:“先者应该是不愿说话,也许过段时间他的心情好些了就会愿意说话了。”   看岁云暮身上的伤也能看出他这几天过的什么样,尤其是他如今神智不过三岁孩童,可能是受了惊吓所以才导致他不愿意开口说话。   喉咙没有出问题,只要他心情愉悦,渐渐忘记那些应该就会愿意说话了。   醉须君点头,“好,多谢仙子,此事麻烦仙子了。”   “无妨。”穆云烟摇头,随后又看向醉须君,道:“晚辈先去为先者准备药,一会儿吃过午膳后再让人送药来,先者如今的身子只能一点点养回来。”   如果不是引魔种,这些外伤几日就能好全,现在只能一点点慢慢养,药更是不能断。   又看了一眼岁云暮,她去帮醉须君重新包扎后才离开顺便还带上了门。   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岁云暮低着头把玩手上的发带,连寝殿只剩下他和醉须君两人都没有发现,非常的安静。   醉须君也没吵他,穿上衣服后就抱着岁云暮去清洗。   身上虽然已经擦拭过,但头发却是没有,还得洗。   岁云暮被抱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往醉须君的怀中缩,抱着他的脖子又低头继续把玩手上的发带,一颗颗扯上边的珠子。   只是这珠子与发带是嵌在一起,他扯不下来。   于是他又将发带往醉须君跟前递,想要他帮自己扯珠子。   “等等再帮你摘。”醉须君哄着他出声,抱着他一路去浴池。   但岁云暮不愿,固执的又往他面前递。   无奈,醉须君只能抱着他坐在一侧的软榻上,接过他手里的发带摘下一颗珠子递给他。   只是岁云暮没有来拿,反而是张口去吃。   这一看也知道岁云暮为什么要他的发带了,原来是想要吃。   无奈,他只能收回手。   岁云暮只差一点就咬到了,突然收回手他急的抬头扑上去。   但是醉须君举得高,他拿不到,急的眼眶都红了,委屈地去看他。   “这不能吃。”醉须君轻声安抚他。   岁云暮没听明白,只知道他将糖拿远了他够不到,委屈地不行。   不得已,醉须君只能重新拿了颗糖哄他,至于这发带便直接处理掉了,还打算一会儿把寝殿里那些珠子都处理掉,免得岁云暮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把珠子给吃了。   而这些岁云暮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又吃到糖了,顿时也不委屈了,满眼都是喜悦。   醉须君见他没有再闹这才抱着他去清洗,洗了头后才回寝殿休息。   床上的被褥重新换过,里边儿熏了香,很好闻。   岁云暮刚洗了头觉得很奇怪,时不时还闻闻自己,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和醉须君的很像,不由得又闻了闻。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坐在那儿一个劲的闻衣裳,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不过没等来岁云暮的回应,知道他问什么这人也听不懂,笑着低头继续擦拭他的双脚,又为他上药。   脚上的伤都是走路磨出来的,细碎的伤痕到是挺多,但比其他身上的来却又好了不少,唯有他脚踝处被铁链磨出来的伤痕实在是刺眼。   他伸手小心抚摸,但还是弄疼了,就看到岁云暮猛地一颤。   醉须君抬头去看他,见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道:“我轻点。”说完继续为他上药,动作是格外的小心。   腿上也有伤,这些刚刚都上过药了,只是简单又查看了一下他才握着岁云暮的脚踝将人抱了过来。   头发半干,拿了锦帕为他擦拭。   岁云暮乖乖地窝在他的怀中,嗅着他颈项边淡淡的香味,和他身上的香味一样,很好闻。   他忍不住往醉须君的颈窝处蹭,双手也紧跟着抱了上去,蹭了好一会儿。   等到头发都干了后,他被抱着躺在床上,被褥间的香味非常浓郁,他下意识就往被子中钻。 第160章   醉须君刚坐下就看到他往被褥中钻,疑惑地坐了进去到他的身边。   也没出声询问,就看着他在被褥中转来转去,像只小虫子。   不由轻笑了笑,他才伸手去扯被子,没一会儿岁云暮就从被子中钻出脑袋。   在看到醉须君的时候,瞳孔中带上了笑意,接着从被子底下钻出来爬到醉须君的怀里,顺着他敞开的衣襟钻进去。   对着他的脖颈这儿闻闻,那儿闻闻,不知是在做什么。   醉须君也有些看不懂,想到刚刚这人在闻他自己的衣裳,疑惑出声,“怎么了?”   岁云暮没回话只是在他的脖子处闻,一直等到片刻后他才钻出来,抱着他的手舔了舔,想吃糖。   “吃完这颗就睡觉。”醉须君将流苏糖喂到他的口中,抱着他躺到了被褥间,搂着他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刚刚便已经是强撑着,这会儿安静下来便有些撑不住了。   紧紧抱着岁云暮,靠在他的发丝间,轻声哄着,“乖,陪我睡会儿。”   岁云暮被他这么抱着实在是不舒服,他下意识开始挣扎,不喜欢被这么牢牢抱着。   他闹着要从醉须君的怀中出去,甚至还张口去咬他。   手臂上顿时传来一阵疼意,咬的并不重,反而像是用牙齿在磨。   醉须君无奈睁开眼去看他,见他咬着自己的手臂,伸手轻抚他的额间,“刚吃了糖就咬我,真没良心。”   岁云暮虽然没听懂这番话,但还是听懂了糖这个字,下意识就松开了口就怕他不给自己糖了。   缩到他的颈窝处,乖乖地也不动了。   看的醉须君轻笑一声,微微侧身将岁云暮完全抱在自己的怀中,一手轻拍他的后背一手搂着他的腰,哄着他陪自己睡觉。   屋外雨声清脆,偶尔还能听到传来的阵阵清铃声,悦耳动听。   岁云暮乖乖地窝着,嗅着醉须君身上的香味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身体蜷缩着,整个儿窝在醉须君的怀里。   醉须君在他睡着后睁开眼,看着他安静的睡着又将他抱紧了些,这才一块儿睡下。   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很是安稳。   岁云暮前头刚睡了一会儿,所以没睡多久他就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醉须君略微苍白的面孔。   可能是因为身上的伤使得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皱着。   这让他有些好奇,下意识伸手去摸随后又往他的颈窝处钻,很喜欢醉须君身上的香,每次闻到都让他非常的安心。   轻轻蹭着他的颈项,发丝都给蹭乱了他也不在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缓缓传入屋中。   岁云暮被这阵声响引去注意,转头看向窗边,见窗户开了一条小缝,能看到外边被雨水打湿的林间。   窗边摆着一盆小荷,受屋中仙息影响,本该已经谢了的荷花此时仍然开得正盛,飘进来的雨水就打在荷花上,随风摇摆。   他看着那儿晃动的荷花只觉得好玩,从醉须君的身上爬下去,踩在地面时一阵寒意瞬间涌入心口,有些冷。   不过他却是一点也没在意,就这么赤着脚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他就到了窗边,先是趴在窗台上往外看,见前头是一片光秃秃的桃林,地上枯枝落叶掉了一地,雨幕下层层薄雾缓缓升起。   看着前头被薄雾笼罩的桃树,下意识踩上架子往外爬。   ‘滴答——’   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脆响,将他的思绪全数收回。   才爬了一半他转过头看去,就看到边上放着的荷花晃了晃,一滴水珠从荷花的花瓣上掉落,落在盆中水面,激起一阵涟漪。   而那清脆的声响又再次传入他的耳中,像极了乐曲,非常好听。   见花瓣上的水珠汇聚滴落,水面再次激起一阵涟漪,他收回爬行的动作趴在边上去看那株荷花。   荷叶上也有不少水珠,晶莹剔透隐约间好似还能看到他的倒影。   他探着脑袋去看荷叶上的水珠,看到自己就在水珠里面下意识伸手去触碰。   但他一碰,水珠便将他的手指包裹,倒影也消失了,波光粼粼。   这让他有些迷糊,收回手然后看到自己的倒影又出现了,于是再次去触碰。   只是他一碰便又消失了,惹得他愈发的迷糊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盆中水面有自己的倒影,比较水珠还要更清晰,欢喜的把手伸到水中。   这回倒影并没有消失,随着水波晃动。   他看着水中晃动的自己顿时便笑了起来,随即又去波动水面,想要看的更多。   也在这时,手指猛然陷入淤泥中,吓得他快速退开身直接躲到了架子底下。   蜷缩着不敢出去,眼底也都是惊恐。   原以为鞭子抽打很快就要过来,但等了一会儿他也没有等来,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周围。   并未看到什么,他这才从架子底下爬出来。   但又害怕,在地上瞧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才又去看那盆荷花。   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只偶尔能看到水珠落在水面传来的涟漪。   他看着水中的自己又想到刚刚手陷进去的地方,下意识又伸出手去。   浸入水中时有些凉,没一会儿指尖就碰到了淤泥,软绵绵的还有些冰冷,有些好玩。   也不害怕了,开始搅和水中淤泥。   不过片刻之间,刚刚还清澈的水面这会儿变得浑浊不堪。   可他好似根本就感觉不到般,仍然是一个劲搅和。   衣服上沾了不少淤泥,一下就脏了。   他开心的又去扯荷花,直将其从水中给扯了出来,紧接着又将荷花往水中浸没,还将淤泥往荷花上埋,似是要将荷花都给埋在淤泥里面。   一个人在那儿玩的不亦乐乎,架子上到处都是溅洒出来的水渍以及淤泥,就连地面也都湿了一片。   正当他还想继续去拔周边的荷叶时,屋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殿门被推开一道小小身影窜了进来。   “爹爹,爹爹你在哪里!”阿九欢喜地在屋中张望,刚刚听到几个小童告诉他爹爹找到了,人就在寝殿里。   他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跑来了,身上早已湿了一大片。   只是他在屋里没有看到岁云暮,于是又忙往床边跑去,却只看到醉须君睡在上面。   因为受伤,他的脸色很差,而床上没有看到岁云暮。   顿时,小脸就垮了下来,难道是骗自己的吗?   眼眶红红的,下一刻就要落泪。   但在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水声,下意识转过头然后就看到窗户边站着一道身影,看那身影他当即就认了出来,是爹爹!   “爹爹!”他看着站在窗户边的人欣喜的出声,随即快速跑了过去,一下抱住岁云暮的腿眷恋的蹭着,“爹爹,阿九好想你,爹爹......”   嗓音中带着哭腔,可话还未说完他便感觉到一阵重力,小小身子被直接推了出去坐在地上。   还未等他回过神,就看到岁云暮竟是直接躲到了架子底下,整个人蜷缩起来,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阿九诧异地看着岁云暮,好半天后才出声,“爹爹?”   只是并未等来岁云暮的回应,只看到岁云暮躲在架子下瑟瑟发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岁云暮这样眼眶更红了,委屈地不行。   爬过去想要去碰岁云暮,可他还没碰到岁云暮就已经躲开了,甚至因为动静太大整个人撞在架子上,瞬间架子轰然倒地,上边摆着的花盆也随之摔在地上,传来一声巨响。   碎片散落,大片淤泥卷着荷花一同掉落在地,清水顺着碎片往周围淌。   这番剧烈的动静吓得岁云暮又往角落中躲,下一刻起身往床边跑,连踩在碎片上都没有在意,顿时爬到床上躲到了醉须君的怀中。   因为害怕他不敢探出头,只敢窝在醉须君的颈窝处,好似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了。   醉须君也被这番动静吵醒,身上的伤让他的身体非常的虚弱,感觉到岁云暮的害怕他还是伸手将人抱在怀中安抚。   睁开眼去看怀中的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怎么了?”   嗓音有些哑,说完他回头看去,见阿九呆滞地站在那儿,地上还有掉落的花盆。   大概知道是怎么了,他用被子将岁云暮遮了起来这才起身,心口的疼意也随即涌了上来,下意识伸手捂住。   片刻后他看向门边,道:“将这些清扫一下。”   话落,外边的小童进来处理地上的淤泥。   阿九一直看着躲在被子中的人,眼中都是诧异,完全不知道怎么了。   他又去看醉须君,询问道:“爹爹怎么了?”   醉须君收回目光看向阿九,道:“没事,不用担心,这两天你先和童子们一块儿玩,等过段时间我再带微云去寻你,可还好?”   现在岁云暮害怕很多事物,若不碰他还好,可若是碰他,他的反应就会特别强烈,就像现在。   知道阿九担心岁云暮,但岁云暮现在的模样根本无法和其他人多接触。   阿九听着此话再联想到刚刚岁云暮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愈发的深,眼眶红红的非常的害怕,害怕爹爹不要自己了。   顿时,他哭了起来,但在醉须君跟前他也不敢哭出声,只是站在那儿一个劲抽泣。   躲在被子中的岁云暮听到了外边传来的抽泣声,小心翼翼地从被褥间探出脑袋往哭声的方向看,就看到刚刚抱自己的小童这会儿站在床边哭,双手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这让他很是迷糊,怎么哭了。   他疑惑地抬起头,拉住醉须君的衣裳往他的怀中爬,窝在他的颈窝处才又偷偷的去看阿九。   醉须君也在他爬上来时伸手去扶着,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随后道:“别怕,他不会打你。”   “阿九才不会打爹爹,你胡说!”阿九边哭边出声,说话时的嗓音都是哑的。   听得醉须君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岁云暮一直盯着阿九,见他又是哭又是说话的,还一个劲的抹眼泪,模样有些滑稽。   看着看着,他也学了起来,窝在醉须君的怀中哭,就是没掉眼泪。   醉须君知道他是在学阿九,现在的岁云暮就像是一张白纸,在他的世界里这些都是稀奇的。   时不时他还会偷看阿九,似乎是在看自己学的像不像。   惹得醉须君是哭笑不得,偏偏又舍不得说他。   边上大哭的阿九听到岁云暮也哭起来当即便收了眼泪,然后去看他,正巧见岁云暮也偷看自己。   但下一刻岁云暮便又哇哇大哭起来,仍然是没有眼泪,倒像是在学他。   爹爹好奇怪。   阿九觉得爹爹今日好奇怪,揉了揉眼睛看着岁云暮好一会儿他才挪着步子过去。   趴在床边他看着岁云暮在那边哭,好半天都没有停下,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爹爹怎么了?”说着去看醉须君。   “没事。”醉须君笑着摇头,随后又道:“用过午膳了吗?”   阿九摇头,然后趴在床边看着岁云暮。   岁云暮这会儿也没哭了,见阿九看着自己也跟着看他,笑了笑接着才又往醉须君的怀中缩。   手上身上都是淤泥,愣是将醉须君的衣裳也都给染脏了。   不过他却是一点没在意,反而还一个劲往他身上抹。   就像是寻到了新的小玩意,他将手上的淤泥全抹在醉须君的衣裳上,看着那件白衣被染脏才开心的笑起来。   醉须君没说他由着他胡来,掀开被子抱着人去洗漱,然后才去了桌边用午膳。   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搂着岁云暮喂他吃饭。   阿九就坐在旁边看着,还怕岁云暮会发现,一个劲扒着饭。   看到岁云暮乖顺地坐在醉须君怀里等着他喂,爹爹好奇怪,爹爹真的好奇怪,是因为受伤吗?   他又去看岁云暮身上的伤,因为穿了衣裳看不到他身上的伤,不过从他脸上的伤能看出别处肯定更严重。   所以,爹爹是因为受伤吗?   岁云暮注意到他看着自己笑了起来,紧接着从饭碗中拿了一块他觉得很好吃的肉递给他,要他吃。   阿九看着递过来的肉又去看岁云暮,见他笑颜涟涟的看着自己,当即便将心中的疑惑都丢了,爹爹给自己夹菜,爹爹真好。   这般想着,他啊呜一口将岁云暮手上的肉给叼到了口中,肉香味弥漫在口中,心满意足的出声,“爹爹真好吃。”   岁云暮见他吃了眨了眨眼,然后又去拿了一块给他。   阿九开心极了,嘴里的还没吃完便去吃他给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这让岁云暮觉得很有意思,伸手去掐,想看看这个鼓起来的腮帮子能不能捏扁。   他这一下手没轻没重的,阿九疼的眼眶又红了,顿时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喊爹爹。   吓得岁云暮忙缩了回去,委屈巴巴的去看醉须君,然后也红了眼眶跟着哭起来。   他不能说话,就只能张着口学阿九哭。   醉须君看着这一大一小哭起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人是他自己弄哭的,结果自己也哭起来了。   见他可怜兮兮地哭,眼眶红红的,实在是好看。   他笑着去哄他,“要不要吃糖?”   岁云暮听到糖当即便不哭了,漂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醉须君,连边上的阿九都没有去管,只等着他喂自己吃糖。   乖乖地点头,眼中都是期待。   看的醉须君心尖微颤,将他往怀中抱然后低眸贴上他的面庞轻轻蹭了蹭。   岁云暮也随着他的动作乖顺地依偎上去,但目光却仍然是一直盯着他,要糖。   醉须君无奈轻笑,拿了糖喂他,看着他低头吃起来安安静静的实在是可爱的紧,于是他又拿出一颗投喂他。   岁云暮一见拿过来往自己嘴里塞,之后又被投喂几颗,直塞的腮帮子鼓起来都不肯停。   惹得醉须君轻笑不止,但也知道吃多了不好,于是他在岁云暮仍是期待的目光中摇头,“不能吃太多,一会儿你该牙疼了。”   像是在照顾小孩子般,语气格外轻柔。   岁云暮不明白意思,迷糊地歪着脑袋,不知道这个牙疼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听懂了牙,只当醉须君是想看自己的牙。   于是他对着醉须君张开口,让他看自己的牙齿,几颗流苏糖就裹在里边儿,这会儿已经化了不少。   “恩,牙很好。”醉须君笑着出声,同时还伸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尖。   岁云暮下意识收回动作,鼻尖被捏着不太舒服,皱皱眉不高兴了。   醉须君见状也不再动手只是低头在他的额间轻轻一吻,道:“再吃点。”说着去夹菜,至于边上还在哭的阿九他是连看都没去看。   哭了半天的阿九等了一会儿都没等来醉须君和岁云暮的安慰下意识去看他们,然后就看到两人亲昵的窝在一块儿吃东西,岁云暮的碗中已经堆了不少的菜。   但因为岁云暮在吃糖,所以这些菜一直没动。   下一刻他看到岁云暮从碗中捞起一块竹笋,以为是他要喂自己来哄自己,也不哭了,张开口等着他喂。   只是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反而是听到醉须君说好吃,转头又去看,见岁云暮又喂了一块竹笋,才知道不是喂自己的而是喂醉须君的。   震惊了许久,下一刻眼眶一红委屈地又哭起来了,还一个劲的喊爹爹。   “爹爹,爹爹!”   哭个不停,嗓子都哑了。   岁云暮正吃着糖,听到耳边传来的哭声皱皱眉,俨然是吵到了。   他转过头去看阿九,见他哇哇大哭,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小脸蛋上都是眼泪,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看了片刻,他拿起一块肉递了过去。   阿九哭的正忘我,猛然嗅到肉香味转头看去,见岁云暮拿着块肉喂自己。   顿时也不委屈了,啊呜一口把岁云暮递过来的肉吃了,笑嘻嘻地对岁云暮道:“爹爹,阿九还要吃。”   岁云暮看着他,又去拿了一块肉喂他,阿九都吃了。   他知道阿九喜欢吃,于是他继续给阿九喂,撑得阿九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若不是醉须君拦着,他会将一整盘全给阿九喂下去。   一顿饭吃了许久,阿九因为吃的太饱人有些犯迷糊连连打哈欠。   岁云暮也学着打哈欠,若不是那双眼睛明亮,怕也是以为人犯困了。   醉须君让人送阿九回去休息,这才抱着岁云暮去小睡。   不过岁云暮这会儿是一点也不困,坐在床上后就一直盯着床铺一侧的轻纱,上边有银丝垂落,随着暖风缓缓飘动。   他看着那些银丝下意识伸手去扯,但因为与他有些距离,伸手时没办法碰到。   于是他缠着往醉须君的身上爬,试图借助醉须君去扯那些银丝。   醉须君搂着他避免他摔了,抬眸见他正扯着那些银丝,虽然碰到了但还是有些吃力。   知道他想要,起身将银丝直接扯下递到岁云暮的手中。   岁云暮看着递过来的银丝坐回到他的怀中,拿着银丝绕圈玩,时不时还想试试能不能扯断。   不过这银丝还算坚固,他没扯断,于是他又拿着银丝往醉须君的头上放,试图将那些银丝当成簪子固定在他的头上。   只是无论他如何放,银丝还是会滑落,他干脆去扯醉须君的头发将银丝裹起来。   可能是有了点效果,银丝到是没有再滑下来了,他高兴的继续闹腾,直将他的头发都给闹腾的乱七八糟都不松手。   醉须君见此也没出声由着他来,低眸去查看他身上的伤。   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纱布,那一圈掐红仍然极其厉害,手指印清晰可见。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但可能是疼了,岁云暮低头就去咬他。   醉须君只感觉脸颊上传来疼意,笑着抚上他的后颈,安抚般揉了揉他才道:“疼了?”   动作又放柔了些,以此来安抚。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松开口,乖乖地点头,然后才又继续去扯他的头发玩。   醉须君也没再去动他,只是拖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随后才继续去脱他的衣裳。 第161章   在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是穆云烟来了。   他将岁云暮脱下的衣裳放在边上,抬眸去看穆云烟,道:“仙子可用了膳?”   “用过了,我来帮先者换药。”穆云烟应声后去看岁云暮身上的伤,此时岁云暮背对着她还在一个劲的扯弄醉须君的头发,那是一刻都停不下来。   墨发随意披散,后背缠了不少的纱布,此时醉须君正在帮忙解开纱布。   很快后背上的伤便显露出来,鞭痕血肉模糊,整个后背竟是没有一处完好的位置。   若不是岁云暮这具身体是仙体,有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不然早撑不住了,更别提像现在一样还生龙活虎的。   她知道岁云暮不喜欢除了醉须君以外的人碰他,这会儿注意力都被醉须君引走了,应该也察觉不到。   所以她动作快了点,去处理他后背的伤,至于他身前的只能让醉须君来了。   只是她才刚碰到岁云暮,下一刻岁云暮就开始躲她了,挣扎着要从醉须君的怀中出去。   无奈,她只能去看醉须君,“前辈。”   “我来吧,可还有其他的要注意?”醉须君知道岁云暮是真的不想其他人接触,哪怕早晨穆云烟已经帮他上过药,只能自己来。   穆云烟摇头,“先者的外伤养上一段时日便能恢复,至于神魂需要的时间有些久,如今先者无法直面接触灵气只能慢慢养。”   说完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通透玉石递过去,道:“这是养魂玉,先者需随身佩戴,可养魂。”   “多谢仙子。”醉须君接过玉石道谢。   岁云暮窝在醉须君的怀里只敢偷偷看穆云烟,在看到穆云烟递过来的玉石时眼眸都泛起了光。   不过他不敢去碰,一直等到醉须君拿到手上后他才敢去瞧瞧,用手指搓搓。   玉石温润,触碰下还能感受到一阵暖意,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   好香,不知道能不能吃。   他盯着那块玉石时不时戳一戳,随后还凑上去闻闻香味。   醉须君到是没注意他的动作只是看着穆云烟,又问了一些岁云暮的事以及南山仙翁的事,知道南山仙翁早上就已经回药王谷了,就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关引魔种的解法。   所幸岁云暮如今因为神魂受损心魔消失减少了引魔种的控制,倒也不用担心引魔种发作的速度太快会撑不到南山仙翁找到办法。   就像南山仙翁说的,因祸得福。   看着穆云烟离开他低头去看岁云暮,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玉石,俨然是喜欢。   轻轻抚了抚他的身子,出声询问,“喜欢?”   岁云暮在他的询问中抬起头,紧接着拿起玉石就往嘴里送。   这石头这么香,应该也很甜。   只是他这还没放到口中就被醉须君给拦下了,随即听到醉须君开口,“不可以。”   岁云暮迷糊地看着他,只当是不让自己吃,但可以让别人吃。   于是他拿着玉石就往醉须君的嘴巴塞,要他吃。   醉须君无奈先一步按下他的动作,然后道:“这个不可以吃。”   岁云暮不解,这么香,为什么不可以吃。   看的醉须君是愈发无奈,但也知道若是不解释明白了,这人还得惦记着。   这般,他将玉石递到他跟前,解释着道:“这是石头,吃不得,吃了会肚子疼。”   会肚子疼?   岁云暮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因为伤,那儿也裹了纱布。   不过他还是有点明白醉须君的意思,吃了就会肚子疼。   想到疼,他便有些害怕。   他抬头去看醉须君,乖乖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吃,面上也有了几分害怕。   醉须君见状不由轻笑一声,知道他解释的多岁云暮也听不明白,干脆就说的通俗点,定然能明白,也就不敢再乱吃这些。   又揉揉他软乎乎的肚子,这才抱着他依偎在自己的怀中,道:“不过虽然不能吃但是可以留着,你喜欢,我们把它串起来挂在身上,如何?”   岁云暮盯着已经被醉须君收回去的玉石,香味还是很重,他还是想吃。   不过醉须君都说不可以吃,那他就不吃,串起来也好,香香的,好闻。   他想了片刻乖乖地点头,然后去咬醉须君的脸颊,要他帮自己串起来。   咬下去不重,只是在上头磨了磨。   醉须君只觉脸颊上传来一阵酥麻,抱着岁云暮躺到床上,亲昵的与他相依。   抬头时看到岁云暮一脸迷糊地盯着自己,俨然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掌心顺势贴上他的脸颊,上头的伤还是很严重,他从一侧取了膏药来。   他去看岁云暮,轻声道:“等上了药在串。”边说边抹了点药膏就去上药,动作小心。   岁云暮只感觉脸上传来凉意,随后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舒服使得他开始挣扎,哼哼唧唧地要从醉须君怀中离开。   “疼了?”醉须君见他哼唧着挣扎,收回手抱着他又往被褥中陷了些。   看到岁云暮点头,委屈地又红了眼眶,知道应该是药膏的药性起来了。   安抚般蹭蹭他的下颌,也没再去上药,只等着他能适应一点。   岁云暮还是不舒服,脸上疼,和刚刚后背传来的疼一样。   疼的他想哭,但感觉到下颌处传来的厮磨时,他又觉得好像被安抚到了,尤其是醉须君身上的香很重。   每每只要嗅到他身上的香,他就非常的舒心,让他想要完全沉溺在这阵香意中。   终于在片刻后,他忍住了哭,伸手揽上醉须君的脖颈整个人都依偎在他的怀中,乖乖地蹭着他的颈项。   醉须君感受到他的依赖亲昵的与他依偎,轻声又哄了一会儿,在看到岁云暮点头后他才继续上药。   这回到是安静了许多,就是眼睛里边儿都是委屈,可怜的不行。   惹得醉须君轻笑一声,喂他吃了一颗糖才继续上药。   岁云暮得了糖心情也好了起来,甜滋滋地看着醉须君,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引开了,伸手去扯醉须君的衣裳。   边扯还边用手抠,像是要在衣裳上抠出来一个洞。   拉扯下他甚至还往醉须君的衣裳底下钻,才不管醉须君还在帮自己上药,闹腾的不行。   醉须君抱着他坐起来,看到他的脑袋从自己的衣襟下钻出来,漂亮的凤眸染满了笑,俨然是很高兴。   他无奈,见他又开始到处乱钻,出声制止,“乖乖坐着,先上药一会儿再玩。”边说边取了药膏往他的脖子上抹。   脖子上的掐痕稍稍淡了点,不过还是能看得清。   紧接着他又去别处上药,搂着人让其往后仰了些,能让自己更好的帮他上药,同时避免他摔倒托着他的后背。   岁云暮也因为这个动作笑了起来,晃着双腿往他身上踢,紧接着还想爬到他肩膀上去。   惹得醉须君头疼不已,他不知道岁云暮这么能闹腾,上个药都安静不下来。   但又不舍得说他,只好一边哄他一边上药。   只是岁云暮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甚至还觉得醉须君是在和他玩,欢笑着去踢他然后挣脱出来往床榻里边儿爬,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好似这样醉须君就看不到自己了。   他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眼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醉须君见他躲在被子中,知道他想玩干脆就顺着了,拿着药膏佯装着四周看了看,“上哪儿去了,刚刚还在的,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见了,微云你在哪儿?”说着从床上下去,装着自己看不到往床榻周围找,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床上。   岁云暮听到外边的声音下意识掀开被子一角往外看,见醉须君正在四处张望寻找,眼眸含笑愈发的高兴。   浅浅地笑声也随之传来,但下一刻他看到醉须君回过头,赶忙又躲了回去,捂着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的笑溢出来。   但因为笑肩膀一耸一耸,使得被子都传来一番动静,在外边的醉须君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压下笑意,醉须君又看了看周围,“怎么找不到呢,让我想想藏在哪里了。”边说边又靠近床边。   拉住被子的一角,下一刻快速往边上一扯,顿时岁云暮就露了出来。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找到,被子掀开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了,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醉须君瞧着他,笑道:“原来躲在这里,可让我好找,让我瞧瞧你。”说罢上床伸手就去抱他。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当即就清醒过来,忙往边上爬,边爬还边嬉笑出声。   但他哪里爬的过醉须君,被拉住脚踝就往床榻上摔。   好在底下就是被褥,摔下去时也不疼,且醉须君已经先一步抱住他。   不过岁云暮显然是上头了,在被抱过去时就已经伸手去推他,笑声下就想爬到边上去。   “往哪里跑。”醉须君笑着将人困在怀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故意吓唬他,“微云身上好香啊,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不然今日就吃莲花酥,你看好不好?”边说边去咬他。   岁云暮本来就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他这话一出还未等他做反应就已经被咬上了他没受伤的下颌,厮磨下带来几分酥麻,有些痒。   他顿时挣扎起来,但因为笑的太厉害,力气没多少,一番挣扎倒像是在撒娇。   眼看醉须君咬上他的锁骨,情急之下,他出了声,“不好,我不好吃......”   因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声极浅还有些沙哑,但醉须君就在他跟前自然是听到了。   这也使得他抱着岁云暮的动作一顿,也没再去咬他而是起身去看他,见岁云暮脸色微红额间布满汗渍,眼中都是化不开的笑意。   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他才试探着道:“你刚刚说什么?”   岁云暮迷糊歪了歪脑袋,俨然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让醉须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又觉得不可能。   指尖轻轻抚摸他泛红的眼尾,轻哄着又道:“微云,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只是他等了半天也未等到岁云暮再开口,只用着迷茫的目光看着自己。   知道刚刚那一句应该是下意识开口,也仅仅是下意识,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看着怀中迷茫的人,他收了思绪,只要岁云暮如今能开心便好,至于想不想说话他不急,只要他好好的便行。   低眸咬了咬他的下颌,他才又道:“好不好吃尝了就知道了,恩,真香。”边说还边故意去挠他痒痒。   岁云暮才刚缓下来,一下被挠痒痒顿时又笑了起来,身体开始扭动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出去。   双脚乱踢,传来悦耳的欢笑声。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欢声笑语。   下一刻岁云暮从醉须君的怀中挣脱出去,爬下床就往书架子旁爬,甚至还想爬到架子上。   醉须君一见先一步将人给抱了回来,免得他一会儿从架子上摔下来。   抱着他又坐回到床上,这才伸手去捏他的鼻尖,“下回不可爬那些架子。”   岁云暮才不听他的,在他伸手过来时张口就将他的手指给咬到嘴里,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高兴。   不过在咬上去时他还是偷偷观察了醉须君,见他没有生气便愈发肆意。   醉须君掐住他没受伤的脸颊捏了捏,看着他松开口,他才道:“刚刚没吃饱?”   这话说完,还未等岁云暮做反应,他就又道:“没吃饱也不能吃了,你刚刚吃的够多了,会积食。”   不仅仅如此,还吃了这么多糖,若是难受起来可有的受。   岁云暮不高兴,鼓着腮帮子抬脚就去踢他,哼唧着要从他的怀中爬出去。   奈何醉须君抱得紧,竟是没办法出去,他只能继续去踢他。   醉须君不敢抱得太紧,就怕碰到他身上的伤,以至于他这一番挣扎下还真让他给爬了出去。   爬出去后便听到了笑声,岁云暮滚到了床榻里边儿,扯着被子往自己身上盖,时不时偷看醉须君。   醉须君知道他这会儿在兴头上,要他乖乖听话上药应该是不可能了。   于是他起身去桌上拿了两块桃花糕,走到床边后坐下也没有再去抱岁云暮而是自顾自吃起糕点来,但余光却是一直注意着岁云暮。   桃花糕入口极化,甜香味浓郁,美味可口。   他吃下半块后,出声,“恩,这桃花糕味道还真不错,香甜软儒,实在是可口,微云一定喜欢,得留一块给微云。”   这般说着,他又去瞥了一眼岁云暮,见他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糕点,俨然是极其喜欢。   忍下笑意,他又道:“不过微云不知道躲去哪里了,怕是等寻到他这糕点味道都变了,还是自己吃吧。”说完就准备把两块糕点都吃了。   岁云暮在他将糕点拿过来时就闻到了甜甜的香味,眼睛都看直了,想吃。   见醉须君要将两块糕点都吃了,他一下就急了,扔了被子就扑了上去,一下扑倒醉须君的怀中,张口就去吃他手上的糕点。   不过醉须君早就察觉到他的动作,在他扑上来时就已经伸手揽住他的腰抱着坐在自己的怀中避免他摔倒,同时还将糕点给收了回去。   岁云暮扑了个空,不高兴的转过身去,气鼓鼓的。   “怎么还生气了。”醉须君见他这模样实在是鲜活的很,没忍住还想逗他,不过也知道再逗下去指不定他也不要自己碰了。   所以他没再逗弄,将糕点递过去,“吃吧。”   岁云暮看到递过来的糕点,顿时也忘了不高兴,拿过糕点就吃了起来。   甜甜糯糯,很好吃。   他欢喜地咬了几口转头还去喂醉须君,要他也吃。   醉须君哪里舍得拒绝,随意咬了一口,“好吃。”说完抹去他唇角残留的糖霜,这才去为他上药。   抱着他转身,让他面向自己,去拿药膏。   得了好吃的,岁云暮也老实了,乖乖地窝在醉须君的怀中吃糕点。   这回上药到是没折腾多久,很快身上的就都上好了,重新绑了纱布。   醉须君又去脱他的裤子,腿上也有不少伤,还没上。   岁云暮至始至终都没动作,只自己吃着糕点,安静的不行。   裤子脱下白净的双腿映入眼帘,伤虽然多,不过比起身上的到是好了不少,不至于那般的血肉模糊。   感觉到怀中人传来颤栗,许是疼了,他抬头去看岁云暮,道:“疼了?”   看着岁云暮点头,他动作又放轻了不少,小心翼翼为他上药。   过了片刻才上好药,将药膏收起,醉须君才抱着岁云暮滚到被褥中。   岁云暮掀开被子钻出脑袋,下一刻爬到醉须君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一顿啃咬。   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醉须君的身上,哪怕醉须君再如何小心,还是避免不了压到胸口。   伤口隐隐作痛,脸色都白了几分。   他抱着岁云暮,无奈地拍拍他的背脊,道:“是还饿吗?”   岁云暮没有出声,扒着他的颈项又是啃又是咬的,最后才亲昵地蹭着。   香香的,好香,好喜欢。   只觉得醉须君身上真的好香,他特别喜欢,想把他藏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闻,张口咬住他的喉结。   正打算咬一咬,随即他就感觉耳垂传来一丝疼意惊得他下意识松开口看向醉须君,见他在咬自己,好半天没回过神。   等回过神后他也去咬醉须君的耳垂,时不时还传出笑声,俨然是觉得醉须君是在陪他玩。   醉须君见他这般高兴也是没辙,松开口抱着他侧身往床榻里边儿睡了些,同时还将人固定在怀中不让他乱动。   惹得岁云暮那是又不高兴了,挣扎着去踢他,不要睡觉。   “真能闹。”醉须君瞧着他闹起来伸手攥住他乱踢的脚倚在自己的腰侧,一手揽着他的腰,搂着他哄着道:“陪我睡会儿,等等让他们做莲子羹来,好吗?”   没办法,只能哄着他顺着他。   岁云暮听到莲子羹张张口,那是什么?   “甜的,和糖一样。”知道岁云暮如今最喜欢的就是糖,说甜的定然能哄住。   果然下一刻岁云暮就点点头,像是怕自己点慢了就没有糖吃了。   他窝到醉须君的怀里,闭上眼开始睡觉。   只是他这会儿情绪高涨,根本就睡不着,最后就是翻来覆去折腾个没完。   醉须君在他又一次翻身时将人抱了回来揽在怀中,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手倚在他的发丝间轻抚。   岁云暮本来还挺精神的,随着他的拍抚渐渐地思绪混沌起来,缩着身子又往他的颈窝处埋。   直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缩到醉须君的怀里,他才安静下来。   醉须君本就因为身上的伤没什么力气,在岁云暮睡着后他也很快睡下。   一夜无梦,两人相拥而眠直至天明。   雨下了一夜,这会儿只淅淅零零下着小雨。   岁云暮一整个人都趴在醉须君的身上,呼呼睡得很沉,偶尔被落在面上的发丝搅的不大舒服,伸手想要去撩开但半天都没撩开。   不高兴的哼唧了一声,又往醉须君的脖颈间依偎。   醉须君抬手握住他乱动的手,睁开眼看向完全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不由失笑。   难得见岁云暮这幅模样,要知道以往夜里他都不一定有什么动作。   知道他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性子大变,也没出声唤他,将人从身上抱着侧身揽在自己怀中,同时起身准备去换药。   但不知是不是岁云暮压了一夜,起身时感觉心口传来阵阵疼意,脸色惨白动作都不由得停滞,待片刻后他才压下这阵疼意。   又去看了一眼岁云暮,见没有吵醒他才转身下床穿鞋。   也在这时,感觉到衣袖被拉扯,身后传来了动静。   还未等他回头就看到岁云暮爬着从他的手下钻到了他的怀中坐着,因为还没睡醒,面上都是倦意。   爬到他怀中后就趴在他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才又安静下来。   醉须君低头去看怀中的人,伸手轻抚了抚他的背脊,轻声道:“吵醒你了?”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又去蹭蹭他的颈项,然后乖乖点头。   片刻后他抬头去看醉须君,打了个哈欠凑上去咬他的下颌,莲子羹,莲子羹。   他可是惦记了一夜,以为醉须君是要走了,不给自己莲子羹。   “好,我让他们去做,你乖乖睡会儿,我等等来陪你,好吗?”醉须君自是看得出他心中所想,哄着说了一句便又抱着他往被褥中躺。   可岁云暮是铁了心要缠着醉须君,在放回床上后他就又缠上去了,双手双脚往醉须君的身上挂,不肯离开。   无奈,醉须君只能抱着他先去门口让小童去准备莲子羹,然后才抱着他去洗漱。   眼下岁云暮身上的伤还不能碰水,所以只是简单为他擦拭。   岁云暮坐在醉须君的怀中又打了个哈切,人也清醒了不少。   “张口。”   在听到醉须君要自己张口,他乖乖地张开口。   醉须君将漱口水递过去,要他漱口。 第162章   岁云暮乖乖地喝了一口准备咽下去,就看到醉须君摇头,知道这是不能喝。   鼓了鼓腮帮子,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高兴。   “听话,一会儿他们就送莲子羹来了。”醉须君哄着出声。   岁云暮一听莲子羹收了情绪,简单漱口后才喝了醉须君准备的暖茶。   喉间本还有些干涩,喝了暖茶后便好了许多。   在这时,他听到寝殿外头传来了动静,知道一定是莲子羹送来了。   一个劲往醉须君身上爬,使劲拍他的肩膀要他抱自己过去,急的不行。   醉须君到是没有动作,只将岁云暮又给按回怀中,看着他迷茫的眼神拧了锦帕为他洗脸,之后则取了发绸为他束发。   岁云暮原本的思绪还在莲子羹上,但现在看到他拿了发带为自己束发,顿时心思就被发带给引去了。   雪色的发带上牵着银丝,下意识他扯过一端拿在手中把玩,时不时还抠弄上边的银丝,想要将其抠下来。   使得醉须君只能重新拿了一根发带,但岁云暮像是与他对上了般,换一根他就扯一根,至于原来手上的直接扔在了地上。   几回后他的玩心也起来了,又去扯醉须君的头发,传来极浅的笑声。   醉须君无奈但也没舍得说他,干脆由着他来而自己则继续为他束发。   简单将头发都束起,他将地上掉落的几条发带收起这才离开去了外边。   几个小童正将早膳摆上来,还放了刚熬出来的药。   药还很烫,只能先凉一凉。   醉须君抱着岁云暮坐在位置上,大致扫了一眼他将莲子羹端过来摆在岁云暮跟前,转头看向身侧的小童,道:“昨日的那两兄妹怎么样了?”   “回主人,已经安排他们住下。”小童出声。   醉须君点了点头没再出声,拿起汤勺去喂岁云暮。   岁云暮光闻着就觉得好香,若不是醉须君不让他乱动,他这会儿早吃上了。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醉须君,等着他喂自己。   莲子羹入口时还有些烫,淡淡的甜味很快就在口中晕开,竟是比他昨日吃的糖还要好吃。   感觉连心口都甜滋滋的,眼眸含笑,一阵欢喜下连双脚都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可爱极了。   醉须君边喂他边拿了锦帕擦拭他唇角残留的水渍,看着他欢喜的模样,笑道:“好吃?”   “恩。”岁云暮点点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自己还拿了汤勺去喂醉须君,要他也吃。   醉须君自是没有推拒,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之后他便没有在吃,只喂岁云暮吃。   很快,一碗莲子羹就吃完了,桌上还有不少的早膳。   岁云暮俨然是饿坏了,吃了一碗莲子羹后也没有吃饱,拉着醉须君要他喂自己吃其他的。   “要吃什么,灌汤包好吗?”醉须君瞧了瞧摆在前头不远的一笼灌汤包,伸手拿了过来。   凑近了便闻到淡淡的香味,岁云暮低头嗅了嗅,然后才点点头。   灌汤包入口时不如莲子羹那般带着甜味,浓郁的肉香味充斥在他的口腔中,使得他眼前一亮,似乎比莲子羹还要好吃。   不对,莲子羹最好吃。   也不对,馒头最好吃。   不对不对,都好吃,这个也好好吃。   欢喜之下,他张口把剩下的半个包子都给吃下去了,之后便缠着醉须君继续吃。   总之,这一笼灌汤包都进了他的肚子,醉须君只被他惦记着吃了一个。   醉须君见他难得食欲大振,自然是乐的喂他,不过还是有注意不能多吃。   很快,桌上的早膳就下去了,岁云暮也终于是吃饱了,懒洋洋地窝在醉须君的怀中,时不时还摸摸自己的肚子,鼓鼓的。   “吃饱了?”醉须君看着他摸自己的肚子也跟着附上去,软绵绵的。   岁云暮也在附上来时感觉到阵阵暖意渗入衣衫,舒适的轻喃一声,人也跟着往他怀中依偎。   不过下一刻他却察觉到醉须君收了手,他不太舒服,拉过他的手又附在自己的肚子上,哼唧着往他怀里缩。   醉须君知道他不舒服,本也只是要去拿消食丸,却被他拉了回去。   他笑着揉捏为他消食,随后才拿了消食丸喂他。   有些苦,岁云暮闹着要吐出去。   “是消食的,吃了就不难受了。”醉须君哄着他不让他吐,看着他因为苦眼眶都红了一圈委屈的不行。   下意识他低头在他泛红的眼尾处轻轻一吻,然后道:“我也吃,好不好?”   岁云暮原本还因为他一定要自己吃这个什么消食丸很不高兴,还想去咬他。   但一听到他也吃,顿时就收起了情绪,转头去看他,下一刻拿起桌上小盒子里的消食丸递到他嘴边,要他吃。   醉须君看着递过来的药丸很是无奈,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他答应的。   就是这般模样的岁云暮实在是可爱,忍不住就想亲他。   不过他怕吓着岁云暮,也就忍下了。   吃下消食丸后他就又去哄岁云暮喝药,同样的也是他喝一口自己也喝一口。   好在其中一碗本就是他要喝的,用来哄岁云暮刚好。   等早膳都撤下后,醉须君抱着岁云暮回了床边让人坐在床上,捏捏他的脸颊,道:“要不要出去玩?”   岁云暮以为醉须君又要睡觉了,毕竟昨天一整天都在睡觉。   而睡觉后醉须君就会给自己准备好吃的,莲子羹糖糕,好甜好好吃。   所以他打算躺着,等着醉须君醒了给自己好吃的。   但他还没躺下去就听到醉须君说出去玩,一下眼中都泛起了亮光,点点头然后就要往醉须君的身上爬。   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从醉须君身上爬下去随即往床铺里边爬,在里边一通翻找。   醉须君正要抱他,人就像猫儿一样溜走了,看着他在床铺里边儿找东西,疑惑地道:“在找什么?”   岁云暮没出声,又找了一会儿在枕头底下找到了昨日穆云烟给的那块养魂玉,淡淡的香味瞬间便迎面而来。   好香。   忍不住他张口又要去咬,但下一刻脑海中就想到醉须君说不可以吃,虽然很香。   又看了看他才在醉须君的询问中转过身爬到醉须君的身边,将手上的养魂玉递给他,要他帮自己串起来。   醉须君确实是打算一会儿将养魂玉拿出来放在岁云暮身上,但没想到他会主动去拿,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块养魂玉,是因为神魂需要养魂玉滋养吗?   到也可能,毕竟养魂玉本就是为养魂而存在,岁云暮神魂受损自然会受到养魂玉的吸引。   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他笑着伸手抚上他的额间,将他散落在面庞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这才应声,“好,现在就帮你串起来,我们一直戴着。”   “恩。”岁云暮乖乖应声,下一刻又往醉须君的身上爬。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动静,一名小童匆匆走了进来。   小童低着头,恭敬出声,“主人,道门的弟子前来求见,这会儿就在外头等候。”   他这话刚说完,下一刻便看到一弟子快速跑入屋中。   似乎是匆匆赶来,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在屋中四下查看,终于在看到往醉须君身上爬的岁云暮时眼前一亮。   “先者!”他快速跑过去,满眼都喜悦。   在道门的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担心岁云暮,也曾试图从白江陵的口中打探一些消息。   但每回得到的都是无事,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直到昨日去找白江陵时得知白江陵在瑶台仙境,他想岁云暮一定也在瑶台仙境,于是今日天一亮他就匆匆赶来了。   果然,岁云暮真的在。   他悬着的心也落下了,甚至眼眶有些泛红。   还以为自己可能再见不到岁云暮了,真的以为再见不到了。   一瘸一拐地他跑过去,不过下一刻他就看到醉须君回过头,这才猛然回神,到是忘了醉须君也在。   停下步子,他对着醉须君行礼,“弟子见过前辈。”话落他微微抬头去看坐在床上的岁云暮,见他脸上都是伤。   知道应该是在陵安城时受的伤,又见岁云暮对自己笑,他下意识也笑起来,甚至还想要靠近。   但下一刻却见岁云暮猛地缩起脖子躲到醉须君的背后,双手攥着他的衣裳不敢在探头,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了。   这让他有些愣神,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片刻后他去看醉须君,隐约感觉有什么地步不对,看着醉须君他疑惑出声,“前辈,先者他......”   醉须君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认得此人,是之前在陵安城见到的丹霞门弟子安子息。   察觉到岁云暮情绪,他将人往自己身后藏了一些,这才道:“无事,只是伤还未好,你此行过来可有什么事?”   “没。”安子息有些怕醉须君,缩着脖子摇摇头。   他过来就是来看岁云暮的,哪里有什么其他的事。   偷偷地又去看岁云暮,只是岁云暮躲在醉须君身后,他也看不到什么。   醉须君自是看到了他的目光,也知道他过来的目的。   但现在岁云暮的情况并不好,不宜见客。   这般,他道:“微云这几日伤还未好全,不过也并无大碍,无需担心。”   安子息一听也知道这是下逐客令了,所幸岁云暮也没什么事,他也不想打扰岁云暮养伤,只要没事就行。   就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   抬头又去看岁云暮,这回到是没有再躲起来,探着脑袋看他。   他扯着嘴角对着岁云暮笑了笑,然后才去看醉须君,道:“那弟子先告退。”说完便离开。   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很快人就离开了,屋里又只剩下醉须君与岁云暮两人。   岁云暮探着头看着门口,见人不在了才抬头去看醉须君,拉着他的衣裳往他身上爬。   也不害怕了,又开始闹腾。   醉须君回身去抱他随后坐在床边,开始为养魂玉串绳子。   岁云暮乖顺地坐在他的怀中,时不时扯扯他的衣领时不时又扯扯他的头发,愣是将他才穿戴好的衣裳又给弄乱了。   最后他又盯上了养魂玉,实在是养魂玉太香了,比醉须君还要香。   好想吃。   他凑上去盯着养魂玉瞧,香味更重了,终于他忍不住张口咬了上去。   “微云。”   在这时,醉须君的声音传来。   岁云暮这才咬上去的动作跟着一顿,他看向醉须君,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下一刻他一口咬住养魂玉,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吃,他咬了咬,然后乖乖地笑了起来。   醉须君见状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松口,然后才道:“这个不可以吃,听话。”   “啊——”岁云暮被迫松开不高兴地出声,他就要吃,就要吃。   刚刚咬下去的时候他便感觉一阵暖意流入口中,只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像是在填补什么般让他非常的喜欢。   伸手去打醉须君要他松开自己,讨厌他,讨厌醉须君,不让自己吃。   而他的这份讨厌醉须君又哪里看不出来,但养魂玉若是直接吃就是还有修为时候的岁云暮都撑不住,更别说如今他的修为完全被压制,此时他就只是个拥有仙体的凡人罢了。   养魂玉会瞬间将他的魂魄填充,最后因为过量直接撕碎他的魂魄。   知道他受养魂玉吸引才一直都想吃,所以对于他的那些讨厌也未放在心上,就是个小孩儿,他哪里舍得生他的气。   在看到他委屈的快要哭泣时,他低眸去吻他的眼眸,哄着道:“我们去吃桃子,好吗?”   岁云暮哭了起来,才不要吃桃子,就要吃这个,就要吃这个。   桃子哪有这个香,坏人,坏人。   “那不吃桃子,我们去抓兔子好吗?”醉须君耐心的哄着他。   岁云暮委屈地哭个不停,眼泪如珍珠般不断落下,颗颗晶莹剔透。   哭着哭着窝到他的怀中,蹭着他的脖颈,眼泪染湿醉须君的衣襟。   听得醉须君心尖疼,但也知道人这会儿在情绪上,怎么哄都听不进去,只得拍着他的后背,随后将串好的养魂玉挂在岁云暮的脖子上,这才抱着他出门去。   外头下着小雨,山林间浓雾弥漫,整座瑶台仙境都被笼罩在其中。   醉须君撑着伞抱着岁云暮往后山走,途中遇到几个小童,让他们去准备茶点送过去。   岁云暮窝在醉须君的怀中委屈地哭着,眼泪全抹在他的衣服上,也没注意他们要去哪里。   还怕掉下去,双脚紧紧地圈着他的腰。   后头因为不高兴,还去咬醉须君的脖子。   咬着咬着,他忍不住舔了舔,实在是因为醉须君身上的气息也好香,好喜欢。   不过刚舔了一下后他就立马醒转了,继续咬他,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不让自己吃,那就咬他,咬他。   醉须君只感觉脖颈处传来细碎的啃咬,酥酥麻麻的,不像是被咬倒像是在挠痒痒,感觉心尖都要化了。   低声笑了笑,他才抱着岁云暮继续往前走。   约莫片刻后他们才到后山,那儿有一处灵兽园,里边儿养了不少灵物。   因为岁云暮暂时没办法食用灵物,所以除了这些外他还专门养了毫无灵气的鸡鸭,以供食用。   除去食用的,还有不少是观赏的灵物。   这会儿他们就站在兔子园前,之前阿九就很喜欢抓这里的兔子,想着小孩子都喜欢,用来哄岁云暮应该是最好的。   雨又小了些,他收起伞去抓从他跟前跳过去的兔子,一把攥住它的兔耳朵就提了起来。   兔子也因为被抓住耳朵开始挣扎,双脚一登一登的。   但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挣脱,最后因为没力气安静下来,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吓得瑟瑟发抖。   醉须君没理会它的害怕而是转头去看怀中的人,道:“小兔子,要不要看看?”   岁云暮在兔子被抓起来时就已经听到了动静,但他还在生醉须君的气,所以一直窝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   也在这时,他感觉到脸颊边传来一阵柔软,毛茸茸的,隐约感觉那团毛茸茸的会动。   吓得他转头去看,然后就看到醉须君将那兔子提到了他的边上,还能闻到一股臭味,还是醉须君身上香。   于是他一把将兔子推开又窝回到醉须君的脖颈间,轻轻蹭着,时不时还掉两颗金豆子。   “不喜欢?”醉须君疑惑地出声。   岁云暮咬他的脖颈,不要兔子。   正是如此,醉须君也知道他这是不喜欢兔子,于是他将兔子放了回去,抱着他往里走,去瞧瞧其他的。   细雨连绵,耳边传来雨珠落下的声音,滴答滴答很是悦耳。   越往里走周遭便愈发的安静,隐约间听到了雀鸟的声音。   岁云暮终于是抬起头,顺着伞沿看向外边,不同于寝殿外的空荡,连一株绿植都看不到,树上也都是光秃秃的,地上则都是枯枝落叶根本看不到一丝绿意。   而此时他的眼前却是郁郁葱葱,满山遍野的绿意。   走入小道时,边上茂盛的树枝从醉须君的身侧擦肩而过,下雨的原因,枝叶湿润还能看到些许露珠。   下意识他伸手去扯,想要将那树叶扯下来,只觉得上头晶莹剔透的水珠实在是漂亮,一定也很好吃。   醉须君察觉到动静,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怀中的人,见他正扯着探出头来的树枝,试图将其折断。   不过因为树枝离他还有些距离,且他又不想只要叶子,所以费了点时间。   很快,他就将树枝扯了过来,看着上边的水珠张口又去吃。   醉须君原以为他就是喜欢这些,谁曾想居然又是吃。   快速按住他的手,道:“是没有吃饱吗?”   岁云暮才不想理他,这个坏人,不让自己吃那块香香的玉。   不理他探着头去吃,但又被醉须君拦下了。   气恼之下,他伸手就去抓醉须君的脸,下一刻搂住他的脖子去咬他的脸,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就是他咬下去也没有用多少力气,因为醉须君很香他很喜欢,不想咬坏了,毕竟他一下也吃不掉。   最重要的是,醉须君也会咬自己,就像昨天那样,咬疼了后就被醉须君咬了。   探出舌尖又舔了舔,他才不高兴的松开口看着他。   醉须君笑着将人抱紧了些,然后道:“让他们送了糕点过来,若是饿就再吃点,但其他的东西不可以乱吃,可知道?”   “哼。”岁云暮轻哼了一声,但气已经消了,因为有糕点吃。   如果有糕点吃,他也可以不吃其他的。   又窝回到醉须君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啃。   不能吃其他的但也没说不能啃醉须君,现在还吃不到糕点,那就啃啃醉须君。   醉须君没有将树叶扔了,毕竟岁云暮喜欢,从储物袋中找了个小袋子挂在岁云暮的腰间,然后将树枝放了进去。   岁云暮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从他的脖颈间探出脑袋,入目就看到自己腰上挂了个小小的布袋子,上边绣着银色的莲花,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是醉须君身上的。   好香,是给自己吃的吗?   他伸手拿了起来,张口就往嘴里送。   “怎么又吃。”醉须君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看来以后得多准备点小零食,免得岁云暮看到什么都往嘴里送。   不能吗?   岁云暮迷糊地看着他,明明和醉须君身上的香味一样,但是他咬醉须君的时候就没有被阻止,为什么吃这个就要被拦。   他不懂,试探着又去咬醉须君的脸,想要看看他会不会拦自己。   但是他咬了后醉须君没有拦他,于是他又去咬布袋子,毫无疑问又被拦了,甚至还被收了布袋子。   为什么?   他不明白,都是一样的香味啊。   看着醉须君将布袋子收回到衣袖中,他有些急了,开口出声,“香......”   “恩?”醉须君之前已经听到过他开口说话,所以并没有太诧异,就是不解他话中的意思,香什么?   岁云暮见醉须君一直没有将那个布袋子拿出来,急的抬手去扯他的手,拉着他的衣袖在里边摸索寻找。 第163章   醉须君见他拉着自己的衣袖,脑袋都钻到里边儿去了,衣裳挂在他的身上,在里边儿一通翻找。   大概知道他刚刚的意思了,是想要那个布袋子。   将人从衣袖间带了出来,他没有在小道上停留而是直接去了不远处的亭子内。   这会儿还在下雨,免得受凉。   岁云暮没能拿到布袋子急的快哭了,委屈地又抱住他的脖颈开始啃。   这回到是咬重了,看起来是真的急。   醉须君很快就带着他入了亭子中,桌上放了茶点,他收了伞抱着人坐到石凳子上。   见岁云暮眼睛红红的,委屈地不行。   忍不住笑起来,在他快要落泪前将布袋子从衣袖中取出来给他,顺便还拿了块糕点给他,免得他又去咬布袋子。   不过岁云暮这会儿的思绪已经被他的衣袖给引去了,好奇地又去扯他的衣裳,也不吃糕点了连布袋子都不拿了,就扯着他的衣袖瞧。   明明刚刚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布袋子,为什么现在又有了,真奇怪。   真奇怪,真奇怪。   他扒着衣袖往自己的脸上贴,整个人都快爬到那宽大的衣袖里边儿去了。   醉须君也因为他的动作手虚抬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却也没有出声去吵他,等着他。   片刻后,岁云暮才从他的衣袖间钻出来,满脸好奇地看着醉须君。   “找到什么了吗?”醉须君笑着出声。   岁云暮摇摇头,将醉须君手上的布袋子接过来又放到他的衣袖中,等了一会儿他才再次掀开衣袖。   发现布袋子还在衣袖中并没有消失,真是奇怪,真是奇怪。   他想不通,合上衣袖又打开衣袖,接连几次后布袋子都还在。   那为何自己前面找不到后面又突然出现,原以为放进去就会消失,但他放了也没有消失。   一脸的迷糊,他将布袋子往醉须君的跟前递,想要他放,因为前面就是醉须君放的。   而他的举动醉须君看懂了,也知道他刚刚在做什么,是在好奇这布袋子是怎么来的。   他接过布袋子放到衣袖中,然后当着他的面将衣袖又撩开,道:“没了。”   岁云暮看着消失的布袋子眼前一亮,好奇地去看醉须君,张开口想要问问去哪里了。   “香.......香......”   只是说来说去都只有香一个字,至于其他的便是半句都没有,急的眼眶又红了,最后干脆又去咬他的下颌。   好似这样,醉须君就能明白了。   醉须君看着他急的就像是兔子一样咬自己,笑着低眸轻抚他的背脊,然后道:“因为我放了储物的宝器,你那个布袋子我放储物袋里了,所以你才找不到,想看吗?”   “啊。”岁云暮点点头应了一声,同时还拉住他的衣袖往里边儿探,整颗脑袋都入了里边儿。   能嗅到醉须君身上的香味,衣袖间密闭的空间香味极浓,他非常喜欢。   抱住醉须君的手臂咬了咬,甚至还想继续往里面钻。   若不是衣裳穿戴,怕是真可能钻进去了。   醉须君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人从衣袖间抱了出来,然后才摊开手心。   岁云暮以为他要和自己玩,攥住他的手咬了咬。   “怎么这么喜欢咬,让我看看你的牙齿还好不好,若是咬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醉须君见他又开始咬自己的手,笑着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   看着岁云暮乖巧的模样,他又道:“张开口,我瞧瞧你的牙齿。”   岁云暮本就玩心重,听着他要自己张口自然是乖乖地张开了,眼中都是笑意。   在醉须君伸手要来查看时,他还故意去咬他的手指,时不时传出笑声,可见他此时非常的高兴。   醉须君躲了几次然后才趁着一个空隙探入他的口中,指尖快速扫过他的牙齿,然后才装模作样的评价,“恩,不错。”   这话刚落,他似是看到了什么,哎呀了一声,紧接着道:“不好,一定是糖吃多了,我瞧见有颗牙齿被虫子吃了,它还要吃旁边的,难怪你老是想咬东西,玉石都敢咬,原来是因为有小虫子在吃你的牙齿。”   岁云暮原本还因为他的夸奖有些飘飘然,猛然听到自己的牙齿被小虫子吃了,吓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漂亮的双眸大瞪着,里边儿都是不可思议,似乎是在想自己的牙齿怎么会有小虫子。   害怕的不行,眼眶一下就红了,委屈地就要大哭。   但想到牙齿有小虫子,他都不敢大声哭,就怕小虫子被风吹到别的牙齿上去,这样自己的牙齿不就全没了。   那自己岂不是就不能吃糖了,也不能吃醉须君了。   他都想好了,等养一段时间就吃醉须君,好香好香,真的好香。   可是现在他不能吃了,只能看不能吃。   越想他就越委屈,终于金豆子开始止不住往下掉,哭了起来。   醉须君一见他哭知道他这是当真了,强忍着笑去哄他,“骗你的,都是骗你的,哪里有什么虫子,就是有也早就被我打跑了,不哭不哭。”边说边在他的眼尾处落下吻,一遍遍安抚他。   岁云暮根本就不信他的,因为他已经感觉自己牙齿有些疼了,一定是小虫子在吃他的牙齿。   想到这,他也忍不住了,大声哭了起来,下一刻还往醉须君的怀中钻,好像这样小虫子就会消失一般。   看的醉须君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又不敢让岁云暮发现了,只能压低了笑声。   他没想到岁云暮会这么相信自己的话,如此鲜活的模样,看得他真是愈发喜欢了。   笑着倚在他的颈项边,轻轻在上头添吻,时不时还拍抚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我帮你把小虫子捉出来丢掉,好不好?”   岁云暮可怜兮兮地从他的怀中探出脑袋,眼眶红润眼泪还在巴巴的掉。   他看着醉须君,边用手抹眼泪边点头。   “那你张口,我帮你捉出来。”醉须君出声。   岁云暮乖乖地张口,闭上眼害怕自己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惹得醉须君又是一番轻笑,片刻后才装模作样的伸手去捉那根本不存在的虫子,指尖轻轻扫过他的牙齿最后又勾了勾他的舌尖这才收回手。   看着岁云暮紧闭着眼,他笑了笑,道:“好了,虫子已经被我抓出来了。”话落手里变幻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毛绒团子。   岁云暮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去看,见醉须君手里的毛绒团子,团子黑乎乎的只能看到这么一团。   他抬头先去看了一眼醉须君,见他点头后他才伸手去搓团子。   团子就是一团线,随着岁云暮这一戳顿时往边上一倒。   吓得他以为这团子又要到他的嘴里去吃他的牙齿,当即就闭上嘴,直接埋首躲到醉须君的怀中去了。   “不怕,我们现在就把它扔了,这样它就不会再去吃你的牙齿了。”说完醉须君直接将手上的毛绒团子给扔了出去,团子落入亭子外的水潭中,瞬间被泥水淹没开始融化消散。   岁云暮看着醉须君将团子扔出去,这才敢探着脑袋去查看。   见醉须君手上当真没了团子,他又去看外边,然后还从他的怀中爬出去到了亭子外边,想要看看小虫子是不是真的没了。   入眼就看到团子掉在水坑中,这会儿已经消融了大半,但还是能看到一些。   为了不让小虫子再卷土重来,他冲进雨里一脚踩在水坑上,势要将那虫子给踩死了。   地上的泥水也随着他的动作全数溅在他的衣裳上,不过片刻间,他的衣裳就已经被泥水染脏。   但他没有在意,只去看小虫子还在不在。   见小虫子已经快消失了但还剩下一些,于是他又踩了几脚,看着水花四溅,顿时又忘了小虫子反而是好奇的又踩了几脚。   而每一脚这些水就会溅到他的衣服上,还有一些溅到边上的地面,只觉的好玩。   于是他干脆在水坑中到处乱踩,甚至还跳到另一处水坑去,看着自己的衣裳越来越脏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深,欢喜的不得了。   毛绒细雨落在他的身上,冰冰凉凉,很是舒适。   他准备跳去另一个水坑,在这时却听到边上的树林中传来了动静,他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只青羽孔雀此时正昂首站在枯枝上。   长长的青羽垂落在地,随着它的走动羽翼微微抬起,好似会发光般,羽翼染满了水珠,泛着晶莹剔透的光。   青羽孔雀似乎也发现了他,下一刻青羽孔雀竟是直接朝着岁云暮飞身而来,扑了上去。   吓得岁云暮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但因为他人就在泥潭水坑中,这一匆忙转身踩着泥土脚下一滑直直摔了下去。   醉须君本就一直注意着他,看到他整个人往前摔去,快步上前将人抱到了怀中。   随即又见青羽孔雀飞过来,侧身一退抱着岁云暮退至几步之外,而那只青羽孔雀正巧就落在岁云暮刚刚站着的水坑旁边。   青羽孔雀见没能扑倒岁云暮似乎还不高兴,它还想扑上来。   醉须君见状眉头一皱,他是知道后山养了一只脾性很大的青羽孔雀,凡是入了它地盘的灵物都被欺负的很惨,没想到这会儿来的地方就是它的地盘。   看着岁云暮害怕的模样,他抱着人离开这儿寻其他位置,免得他忍不住会将这只孔雀烤了吃。   只是他们走到哪里,那只青羽孔雀就跟到哪里,这是盯上岁云暮了。   期间岁云暮只敢抬头小心地瞧,一见青羽孔雀跟上来他就会害怕的又缩回去。   醉须君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在到了一处水潭边时那只青羽孔雀又扑了上来。   这回他没有再放任那只孔雀,在扑上来的瞬间一把掐住它的脖子,看着它开始挣扎不由收紧动作,似是准备捏断它的脖子。   很显然青羽孔雀也看出来了,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惹,不敢再乱动,耸拉着脑袋装起可怜。   确定青羽孔雀不会再胡乱来,他才将其扔了出去。   青羽孔雀可不敢再造次但也不敢离开,毕竟醉须君没开口呢,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哪里还有刚刚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醉须君没再去理会它,去了水潭边上的小亭子坐下,这才低头去哄怀中的人,“没事了,它不敢再来了,要不要看储物袋?”说罢取出自己的乾坤袋。   乾坤袋内自成天地,外头到是和寻常布袋子没什么区别。   打开袋子,便能闻到一阵淡淡幽香,将岁云暮的思绪都给引了去。   他凑过去瞧了瞧,使劲往里边儿瞧,还嫌看不清楚将乾坤袋拿了过来瞧。   就看到乾坤袋内浓雾缥缈,隐约间还能看到浓密群山,几只白鹭飞过传来几声清脆的叫声。   他看着里头飞过的白鹭下意识惊叹一声,抬头去看醉须君,欢喜地道:“鸟......”   醉须君见他已经可以简单的说话,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也足够了。   见他满是对白鹭的喜悦,轻轻应声,道:“可以抓。”   岁云暮点点头想要去抓,但想到那只孔雀他便又不敢了,摇摇头又去看乾坤袋里其他的东西。   瞧见最高的那座山峰上长着一颗红果子树,那红艳艳的果子实在是惹人,仿佛能闻到果子的香味。   他想吃。   于是他将乾坤袋递到醉须君跟前,“果......”   醉须君也往乾坤袋内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那颗果树,是云霄果,已经成熟了。   若是以往他也就给岁云暮吃了,但眼下他还不能吃这些。   但他也不会扫岁云暮的兴,伸手去摘果子的同时手中已经幻化了凡界的红果子,顺便施了个障眼法,免得岁云暮认出什么来。   将果子递给岁云暮,他道:“吃吧。”   岁云暮得了红果子就咬了一口,甜香味瞬间弥漫而来,很好吃。   但只吃了两口他就没了兴致,将果子塞给醉须君,他又去扒醉须君手上的储物袋。   里边儿千变万化,实在是有趣。   不由得他将乾坤袋拿到了自己手上,想到那个布袋子,他将乾坤袋往醉须君跟前递了递,想要他拿给自己看。   他对着醉须君张了张口,然后说出一个字来,“香......”   醉须君听着他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越发觉得这人可爱的紧,想吻他。   事实证明,他真的吻了上去。   因为担心随岁云暮会害怕,他也只敢在他的唇角轻轻一吻,很快就退开了。   紧接着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之前的布袋子递给岁云暮,但岁云暮不知在想什么,竟是一直看着自己也不动。   他疑惑出声,“怎么了?”   岁云暮没有作声仍是盯着醉须君,片刻后伸手抚上他的唇角,指尖轻轻在上头扫过然后才退开身。   下一刻他凑近醉须君,咬上他的唇角。   没敢用力,就轻轻地厮磨了一下,退开身笑着扯手上的布袋子,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错觉。   但醉须君知道这并不是错觉,是真的。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见他将布袋子往乾坤袋中放然后又拿出来,一连几回那是玩的不亦乐乎。   瞧着这,醉须君知道为什么刚刚岁云暮会突然吻自己,怕是以为自己在咬他,他要咬回来,毕竟昨日他就是这样。   笑着靠在他的额间将人往怀中抱,轻轻蹭了蹭道:“要不要去钓鱼?”   岁云暮没理他,低着头玩自己的。   他还将乾坤袋倒放着,想要看看里边儿的东西会不会掉出来。   并没有,于是他又伸手去里面拿东西,碰到什么就拿什么。   醉须君舍不得说他,由着他胡来。   以至于没一会儿地上就堆满了宝器,还有几株天宝盆景,上边开着朵朵银色花朵,宛若银霜。   岁云暮伸手就去扯,扯下来后就往醉须君的头上戴,很是认真,还比划着哪个位置好看。   地上都是被扯掉的叶子,偶尔还能看到几片花瓣。   他寻到一个位置,将一朵花摆在醉须君头顶的位置,低头去看醉须君,似是在询问这里好不好看。   “好看。”醉须君虽看不到,但也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应他。   岁云暮得了应才去看他的头上,刚刚还觉得好看,这会儿又觉得不好看了。   于是他将花扯了下来,比划着又放在一侧,两边的花都一样多,他才满意的继续去放。   手上的花用完了,他低头去扯。   可却见那只本来应该在亭子外的青羽孔雀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到了亭子里,并且还在吃他的花。   眼看那些花就要被吃完了,他伸手去打青羽孔雀。   青羽孔雀本就一直注意着他们,所以在岁云暮动手的第一瞬间就逃了,然后才去吃脚边掉落的叶子。   两颗眼珠子咕噜噜地盯着岁云暮,防备着。   岁云暮看着它还在吃自己的花,急的哭起来,伸手一边指着那只青羽孔雀一边可怜兮兮地去看醉须君,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醉须君侧眸看向那只青羽孔雀,看着它还在那边狼吞虎咽的吃琉璃花,眉宇微皱。   这个琉璃花是仙品,修炼至宝,也难怪青羽孔雀能冒着被自己杀的危险跑过来偷吃。   看着青羽孔雀,他抬手,瞬间青羽孔雀就不受控制的摔了过去。   掐住青羽孔雀的脖子在它开始挣扎前瞥了一眼,这才提着给岁云暮,“抓来了,你要怎么处置?”   青羽孔雀这会儿都要哭了,暗骂自己真是贪嘴。   但那是琉璃花啊,琉璃花,吃了它说不得再修炼几十年就能成人形了。   主人可怜可怜我吧,别吃我,别吃我。   它可怜巴巴地看着岁云暮,从刚刚就看出来醉须君纵容岁云暮,毕竟那些仙品丢的地上到处都是,若不是纵容怎么可能任由他这么糟蹋。   所以只要岁云暮能放过它,那醉须君肯定也不会杀它,救命救命。   岁云暮还是有些怕它,往醉须君的怀中躲了躲,只敢偷偷地看它。   等了片刻,见青羽孔雀都没有什么动作,乖的哪里有先前的模样。   又见它身上青色如玉的羽毛,很漂亮。   下意识他伸手想要去摸摸,看是不是和他想的那样是软乎乎的。   青羽孔雀以为岁云暮是要来救它了,当即便激动起来,羽翼顺势展开。   岁云暮也因为它的动作,吓得又缩了回去,不敢去看它了。   醉须君拍拍他的后背,警告般瞥了一眼青羽孔雀,见它安静下来后才低眸去看怀中的人,轻声道:“没事,它不会乱动了,要不要它的羽毛?”   刚刚从岁云暮的动作中也看出来他应该是喜欢青羽孔雀的羽毛,确实,这只青羽孔雀已经开了灵智,并且再修炼几十年就能成人型了,这也难怪它不怕死的跑来吃琉璃花。   而它的羽毛更是生的极好,比其他一些孔雀的还要更漂亮,就像是一块块宝石般。   青羽孔雀在听到他要拔自己的羽毛吓得又想扑腾起来,但一看醉须君的目光它又不敢了。   不就是一根羽毛嘛,给他,给他就是了。   它还想修炼成人,不想死啊。   岁云暮一直都没有等来青羽孔雀的动静这才抬起头,看了看醉须君才又去看青羽孔雀。   发现它还是维持着刚刚的模样,就好似方才的动静不是它闹出来的。   但他也不敢动手了,只敢这么盯着。   “摸摸,它不会乱动。”醉须君说着又将青羽孔雀提了过来,以此方便岁云暮触碰。   岁云暮抬头去看醉须君,见他点头后才去看青羽孔雀,片刻后伸手去触碰。   这回青羽孔雀没有再乱动,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还扯了扯它头上的几根彩羽。   见青羽孔雀当真不会再咬他,他才大起胆子来双手都捏了上去。   果然和他想的那样,软绵绵的,还去戳戳它的肚子,拉着他的翅膀比划着飞起来的动作。   醉须君早已松了手,看着岁云暮和青羽孔雀玩。   此时岁云暮已经从醉须君的怀中下去,抱着青羽孔雀似是想要看看它会不会飞,拉着它的翅膀试图让它飞起来。   青羽孔雀被折腾的不行,偏偏它是敢怒不敢言,若是醉须君不在它高地得把这个傻子咬的满地跑。   这念头刚出,它便感觉脖颈一凉,瞬间就回忆起了醉须君掐住它脖子的一幕,知道是醉须君在看它。   哪里还敢乱想,玩吧,玩吧,就希望明日这两人不要来了,他下回也绝对不管什么地盘了,活命要紧。   岁云暮坐在地上,摘了一朵琉璃花去喂它,“吃......”   他刚刚看到这只孔雀在吃这个,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味道,但是它喜欢那便给它吃吧。   青羽孔雀还想着什么时候才到头,猛然看到岁云暮喂自己吃琉璃花,顿时愣了,下意识去看醉须君。   它不确定醉须君会不会给自己吃,但下一刻却看到醉须君点了头,心理乐开了花。   多吃一朵它化形的时间就越短,你才是我的主人,主人主人。   扇动翅膀,它干脆表演了一个飞行,虽然只能小小一段。   主人要它飞,它就是不会飞也得飞一个,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一盆的琉璃花。   小跑着它到了岁云暮的跟前,等着他继续投喂,它还能做其他的,之前就看到其他一些灵兽什么上天下地的,只要岁云暮想看它都能表演。   岁云暮被它这么热情的模样有些吓着,又见它一直盯着琉璃花,于是摘了一朵去喂它。   青羽孔雀吞下琉璃花那是愈发的卖力,一下跳上石桌子学着公鸡打鸣。   听得岁云暮是一愣一愣的,但渐渐地他就被青羽孔雀的模样给逗笑了,也学着它往石桌子上爬。 第164章   石桌子不高,但他如今心智有损,爬了好一会儿都爬不上去,到显得这石桌子有些高了。   于是他跑去醉须君的身边,顺着他往桌子上爬。   醉须君伸手护着他,以免他踩空摔下来。   很快岁云暮就爬到了桌上,跪坐在桌面上,转头看了看青羽孔雀他才一块儿学公鸡打鸣。   不过因为他没办法开口说话,就算是说也只有一个字,也就学不出它打鸣的模样,只是啊啊的叫了几声。   醉须君看着他有样学样在思考下回还是不来后山了,免得岁云暮看到什么都学,若是以后恢复了想起这些,怕是会生自己的气。   就是看他这会儿兴致很高,也就不打算去扰他。   青羽孔雀到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它只是觉得自己的主人实在是太好了,居然会和它一起。   主人主人,我们飞下去!   它挥动翅膀,快速从石桌子上跳了下去。   岁云暮见状双手挥动也跟着要跳下去,好在醉须君就在旁边看着,他这么跳下来时也只是跳到了醉须君的怀中。   他没去理会醉须君,一蹦就跳到了地上,跟着青羽孔雀往外跑。   亭子外一侧就是水潭,为防止青羽孔雀胡乱飞,醉须君还是警告了青羽孔雀。   青羽孔雀哪里还敢往那边飞,只在前面的林子里飞。   岁云暮就跟在它的身后,学着飞,“飞......飞......”   边说还边传来笑声,欢喜的不得了,只觉得这只孔雀真好玩。   醉须君跟在后头,一直注意着他,免得他到处乱跑摔了。   没一会儿,他们到了一处山石边,那儿长着几颗青草。   青羽孔雀扯着岁云暮的衣裳往前走,主人吃草,主人吃草。   这可是它藏了好久的,就打算找个灵气最盛的时候吃了。   只可惜瑶台仙境的主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灵气一直聚不起来,它就一直等着。   也幸好一直等着没吃,不然怎么给主人,谁让主人给自己吃琉璃花,其他人它才不给。   岁云暮看着那几颗草只觉得有些香,不过没有醉须君香就是了。   看到青羽孔雀叼了一颗吃,他也跟着拔了一颗准备吃。   醉须君见状先一步夺下他手上的草转而换了一株毫无灵气的药草给他,岁云暮只是呆呆的看了看,然后便乖乖地吃了。   顿时苦涩的气息涌上他的口鼻,难受地他哭着往醉须君的怀中钻,边哭边要出声。   可他不知道说什么,哭的越发厉害。   “苦是不是。”醉须君应着他出声,拿了水喂他,然后才看到岁云暮胡乱地点头。   好一会儿后,岁云暮才缓过来,口中的苦涩散了不少,但他还是难受。   醉须君又喂了点水,看着他可怜兮兮地窝到自己的怀中,轻声道:“下回可不能见到什么都吃,知道吗?”   岁云暮乖乖点头,但是它明明很香啊,为什么吃起来这么苦。   糖很香,是甜的,醉须君很香,他还没吃就只是咬了几口,莲子羹很香也是甜的,为什么这个草是苦的。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转不过来了,搞不懂为什么。   于是,他道:“香......”   醉须君听着他的应声也大概知道他是按照什么吃那些东西了,原来是按照香味,难怪他会想要吃养魂玉难怪会想吃布袋子,因为香。   无奈笑了笑,他道:“香的不一定能吃。”   “恩?”岁云暮不明白,抬头去看他,嗅着他身上的香味,伸手指了指醉须君道:“香......”   如果香的不一定都能吃,那醉须君还能吃吗?   醉须君好笑地看着他,然后道:“我也香?”   “恩。”岁云暮乖乖应声,不知道醉须君还能不能吃。   醉须君看着他眼中的迷茫,原来岁云暮老是咬自己是觉得自己也能吃,因为香。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片刻后才道:“可以。”   岁云暮一听可以眼前一亮,下一刻搂住他的脖颈就去咬他,动作下还扯开了他的衣襟。   不过他也知道一口吃不完,要慢慢吃,每天咬几口。   舔了舔,他才欢喜地趴在醉须君的肩头,虽然不能吃其他香香的东西,但是能吃醉须君,足够了。   醉须君拍了拍岁云暮的后背,抬头看天色已经正午了,日头有些晒,他抱起岁云暮就回寝殿去。   青羽孔雀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当然也看到了醉须君换了岁云暮手上的灵草,现在还骗岁云暮。   急的它那是恨不得开口说话,主人他是骗你的,主人他是骗你的!   它扑腾的去追,可不想主人被骗。   醉须君回头看了一眼,道:“亭子里的琉璃花都是你的。”说完飞身离开。   青羽孔雀看着离开的两人下意识又往亭子看去,亭子里几株琉璃花还摆在那边,还有一些其他的灵器。   这个意思是都给它了?   它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下一刻欢喜地跑过去吃它的琉璃花,哪里还去管岁云暮有没有被骗。   嘿,说不定就是看不上它那几株灵草,毕竟琉璃花说摘就摘。   管他呢,主人才不缺自己这一口。   琉璃花,琉璃花!   它扑腾着飞到了亭子中,余光又瞥见亭子外出现了几只山猴子,知道这些猴子最喜欢抢其他的灵草吃。   这可是它靠体力赚来的,才不要便宜给那些山猴子。   于是它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那是半点不留。   醉须君回了寝殿就让小童送药来,他则抱着岁云暮先去清洗。   刚刚跟着青羽孔雀到处跑,还在泥水中玩了不少时间,此时岁云暮的身上都是泥点子,尤其是衣摆的位置。   将人放置在一边的软榻上,他去备水。   岁云暮看到他走,像块糖一样的就黏了上去,趴在他的背上要他背自己。   无奈,醉须君只能背着他,看着他将衣服上的那些泥污都黏在自己的身上,眼底都是对他的宠溺。   岁云暮晃了晃脚,鞋子湿了大半,他有些不舒服的要将其脱了,时不时还往醉须君身上蹭,试图将鞋子蹭掉。   “难受?”醉须君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去看他,见他点头后才去抓他的脚。   但可能是知道他要去脱鞋子,岁云暮开始躲避不让他碰,每一次躲开他都会欢喜地笑起来,就是和醉须君作对。   终于在片刻后,醉须君抓住他的脚把他脚上脏的不成样子的鞋子给脱了,这才故意挠了挠他的脚心,让他故意折腾。   岁云暮怕痒,在他挠脚心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挣扎着往他的身上爬,同时还去踢他。   笑声悦耳,气息都有些不稳。   醉须君见他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也终于是没再折腾他,抱着他去脱衣裳将人放入浴池中。   池中水是穆云烟专门准备的药浴,能有效的滋养岁云暮的身体。   下水的时候岁云暮便因为池水温暖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开始自顾自玩水,还将水往水池边撒。   他看了看在池边帮自己擦身的人,坏心起来,下一刻快速将水往他身上泼,边泼还边大笑。   片刻间,醉须君身上便已经湿透了,墨发上的几朵琉璃花也随着泼过来的水掉了下去,半挂在发丝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水然后又去看岁云暮,见他还意犹未尽的往自己身上泼水,玩的非常开心。   忍不住,想把人抓过来。   这般想着,他开始脱自己湿透了的外衫。   岁云暮看到他脱衣服,一阵危机感袭来,当即就往后跑。   只是他哪里跑的过醉须君,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被下水的醉须君给抓住了,开始挣扎起来。   但很快他就又感觉到身上被故意挠痒痒,挣扎的更厉害了,欢笑声回荡在浴池内。   池水溅的到处都是,醉须君看着怀中人已然没什么力气,正打算将人抱回池边坐会儿。   谁曾想,下一刻这人就如同鱼儿一般从自己怀中挣脱了,潜入水中就往另一边游。   “还有力气。”醉须君看着已经游到另一边的人也有些头疼,没想到岁云暮还有精神,还以为早就累的不行了。   眼见这人就要爬出去,他快速上前将人抱了回来。   知道他是想要躲自己,但药浴还得泡上一会儿,现在出去前面泡的也就没什么效果了。   岁云暮在被抱回去时也没不高兴,反而是缠上醉须君挂在他的身上,嗅着他身上的药香味。   不怎么好闻,他又往他的颈窝处依偎,想找被药香遮盖的气息。   只可惜找了半天他没找到,皱着眉抬头去看醉须君,然后道:“臭......“   “你刚刚还说我香,这会儿就说我臭了。”醉须君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在后山还说自己香,想吃自己,现在就翻脸了。   抱着他去了池边坐着,拿了锦帕为他擦拭黏在脖子上的药渣。   岁云暮像只小狗一般又在他的脖颈间闻了闻,以往都能闻到香味,现在只有药味。   又闻了片刻,他抬起头,似乎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了,又闻到什么了?”醉须君好笑地看着他。   岁云暮低眸思虑了一会儿,他道:“臭......”   臭了就不好吃了,是自己放太久了吗?   但是明明刚刚还很香的,自己还没吃过,就咬了几口。   难道是刚臭的,那要不然再咬一口,说不定现在还能吃。   于是他又凑上去,贴着醉须君的脖颈闻了闻然后才下定决心咬了上去。   本以为刚臭应该还能吃才对,但他这刚咬上去,舌尖才触碰到,便感觉到一阵苦涩,就和刚刚在后山吃的草一样,苦。   不好吃了,不好吃了!   他又想哭了,早知道就不藏了,应该之前就吃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好吃了。   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又开始掉,眼眶红红的,委屈地不行。   “怎么哭了?”醉须君见他突然哭起来伸手去抹他的眼泪,只当是药浴让他不舒服了。   但下一刻岁云暮却出了声,只闻他道:“你......臭......”   后头还想再说不好吃了,但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哭。   醉须君也被他蹦出来的两个字给扰的哭笑不得,同样也有些高兴,岁云暮已经能说两个字的话了。   就是按照他的意思以及之前在后山的话,结合下来应该就是臭了不好吃了,毕竟他看到个带香味的布袋子都能上口咬。   见他委屈地哭,掩唇笑了笑,然后他才道:“那是药,洗掉后就不臭了。”   岁云暮正哭的起劲,猛然听到他说洗掉后就不臭了顿时连哭都停下了,迷茫地看着他,似乎是在问是不是真的。   “真的,不过要等药浴时间够了才可以。”醉须君耐心的哄着他,免得这人还没到时间就要出去了。   岁云暮听得懵懂,但也知道醉须君不会骗他,乖乖地坐在他的怀中。   这回也没有再去玩水而是扯着他的头发开始编辫子,低垂着头,安静下来。   醉须君拿了摆在旁边的糕点喂他,见他的唇上有糖霜残留,轻轻为他吻去。   但下一刻岁云暮就会咬回来,那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看得醉须君轻笑不止,也没再闹他,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脊,之后便小心为他清洗。   岁云暮低着头继续编他的鞭子,等编完后他就往醉须君的头上挂,然后继续去编下一根。   等两人从水中出去的时候,醉须君的头发已经被编了不少的辫子,底下湿漉漉的,辫子才没有完全散开。   用清水清洗了一番,他抱着岁云暮回了寝殿,将人放在床上扯了被子裹在他的身上。   起身准备去拿药,但岁云暮又缠上来了,身上没有穿衣裳,白净纤细的身子映入眼帘。   那些伤在他的身上格外的明显,大大小小都是。   但上了两天的药,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不想一个人留在床上,岁云暮挂在醉须君的身上不肯下去。   “要不要喝水?”刚刚泡的时间有些长,醉须君抱着他去倒水。   屋外阳光正好,还能听到阵阵雀鸟声,很是宁静。   岁云暮点点头,这才去喝他递过来的水。   清水入喉,干涩的喉咙得到了解脱,舒服的他眯起了眼,欢喜地去蹭醉须君的脸颊。   但因为脸上的伤,刚蹭上去他就疼了,生气的去咬他的脸,似是在抱怨他的脸怎么把自己弄疼了。   醉须君感受到脸上传来的疼意低低笑了笑,然后让他坐在桌子上,去拿药碗。   因为要哄着岁云暮喝药,所以自己那碗药他没有直接喝,而是和之前那样让岁云暮喝一口自己再喝,这样岁云暮才勉强喝完了。   苦的岁云暮眉头紧皱,可怜兮兮地窝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又给他喂了颗糖,这才抱着他拿药。   刚坐到床上岁云暮就滚到床铺里面去了,俨然是不想上药。   醉须君只能拿着药去抓他,将人禁锢在怀中,又给他塞了一块糖糕,然后才慢慢帮他上药。   岁云暮得了糖糕也终于是消停下来了,坐在他的怀中一边吃糖糕一边抬脚踢他,蹭的醉须君的衣裳都掉下来了。   看到醉须君胸口的位置裹了纱布,这会儿纱布已经湿了,隐约还能看到上边有血迹。   他凑上去瞧,又在纱布上闻到药味,不怎么好闻。   皱着眉头他就退开转而抱住他的脖颈,摇头晃脑地看着周围,时不时还哼着童谣,心情极好。   醉须君知道他闹腾一刻都停不下来,到也没多在意,就是在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时侧眸去看他。   伸手撩起他的头发取了发带捆绑,接着继续上药,同时道:“什么歌?”   岁云暮没出声只自顾自吃着糖糕,目光仍然扫视着屋里的摆设,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醉须君收回目光,不再出声低眸小心给他上药。   等上了药后又为他缠上纱布,整个人都被纱布裹的严严实实,只有脖颈处是光溜的。   上边的掐痕已经消下去了,白净的颈项宛若玉石,惹人心动。   他在上头轻轻添了一吻,这才侧眸去看他,道:“要不要睡会儿?”拍拍岁云暮的后背,准备将人先塞到被子里去。   但岁云暮不肯,刚一动就抱紧了他,不肯下去。   无奈,醉须君只能抱着他给自己上药。   屋里边儿有些热,岁云暮吃完糖糕后就挂在他的身上,相拥下更热了。   他动了动身子,好半天后才憋出来一个字,“热......”   “抱在一起才热,你先睡,我一会儿再陪你,好吗?”醉须君哄着他,又想去抱他。   岁云暮再次躲开直往他怀里坐,那是贴的更紧了。   本就没穿衣裳,肌肤相贴热气不断地渡到他的身上,越来越热了,但是他就是不想下去,因为醉须君好香。   就像是一个天然的香料,果然醉须君没有骗他,洗干净后就不臭了,而且好像更香了。   这么香,别人肯定也能闻到,不能让别人抢走,自己还没吃呢。   他去看醉须君,“香......”说完去咬他的下颌,想吃了。   “现在不可以。”醉须君在他咬上来时伸手拦下。   岁云暮迷茫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吃,自己这么大一个糖糕为什么现在不能吃。   “再等等,好不好?”醉须君说着抚上他的面庞,随后又在他的额间轻轻添吻,将人揽到怀中抚着他的背脊安抚他。   随着后背的安抚,岁云暮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下颌抵在他的肩头。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只要醉须君还在,他也不是不能等。   抱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去咬他的脖颈,不能吃那自己只是咬一咬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咬下去时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醉须君,见他没有再说不可以,这才心安理得的啃咬厮磨。   醉须君察觉到了脖颈上的动静,笑着将人又抱紧了些,片刻后才继续为自己上药。   这回速度快了不少,就怕岁云暮又闹腾起来,那这药怕是得上到晚上了。   屋外阳光正盛,屋里热了起来。   岁云暮懒洋洋地趴在他的怀中,有些犯困了,打了个哈欠,蹭蹭他的脖颈闭上眼。   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但因为热,他睡得并不踏实。   醉须君察觉到怀中安静下来侧眸看了一眼,见人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躺入被褥中,见他紧皱着眉头迷糊的喊热,抬手一拂屋里便凉爽起来。   丝丝凉意钻入被褥中,岁云暮舒爽的轻喃了一声,然后伸手抱住醉须君腰沉沉睡去。   两人相拥,睡得很沉。   许是白日里闹腾的久了,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正午,岁云暮给饿醒了。   他睁开眼看向四周然后才低头去看醉须君,此时他整个人都趴在醉须君的身上,肚子好饿。   伸手去捏醉须君的脸试图将人唤醒,想要他给自己找东西吃。   但因为醉须君身上的伤耗了他不少心力,昨天又陪着岁云暮折腾了许久,这会儿到是还睡得沉。   所以他这捏了一会儿也没将醉须君唤醒,他又凑上去想要看看醉须君为什么还睡着,伸手去拉扯他的眼皮。   只可惜这样也没叫醒醉须君,他饿的肚子都开始叫了,无措地低下头窝在他的颈窝处,手指扯着他的头发。   “饿......”他委屈地出声。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醉须君抬手安抚般轻拍他的后背。   岁云暮以为他是醒了当即抬头去看他,只可惜人还睡着。   他泄气地又窝了回去,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轻抚让他很是安心,随后才四下看着。   也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桌上摆了几盘糕点,顿时欢喜地从醉须君的身上爬下去。   连鞋袜都没有穿他就跑去了桌边,看着上边摆放的精美糕点,有小兔子的也有花形的,应有尽有。   糕点很香,不过他记得醉须君的话也记得昨日吃到的药草,闻着香吃起来却是苦的,难吃死了。   只拿了昨日醉须君给他拿的桂花糕,吃了起来。   糕点入口带着甜香味,还能吃到一朵朵桂花。   肚子也终于是有了饱腹感,不那么难受了。   他连吃了两块又抓了两块,这才爬回床上钻到醉须君的怀里,边吃边盯着醉须君看,时不时还捏捏他的脸。   怎么还不醒,怎么还不醒?   疑惑地又去掰他的眼皮,想看看他为什么还不醒。   看了看他收回手接着掰了一小块糕点去喂他,见不吃就自己往他嘴里塞,就怕他是饿坏了才不醒。   吃完后他爬到醉须君的身上,像条小虫子一样在他身上挪来挪去。   身上的衣裳被他挪的乱七八糟,随意半挂在肩头,他也没在意继续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爬到这爬到那儿的。   但下一刻他就哭了起来,趴在醉须君身上那是连动都不敢动。 第165章   醉须君就是在岁云暮的哭声中醒转过来,身子还有些乏,思绪也有些混沌。   听着岁云暮惊恐地哭声他压下疲乏睁开眼,见岁云暮趴在自己的身上哭个不停,伸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紧接着他抱着岁云暮坐了起来,搂着他窝在自己怀中,这才出声询问,“怎么了?可是摔到了?”   以岁云暮昨天那精力,怕是醒来没多久就在闹腾了,可能是摔了。   岁云暮哭着往他怀中依偎,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好半天后才挤出来一个字,“疼......”   “哪里疼,是摔倒哪里了?”醉须君伸手去解他的衣裳,想瞧瞧是摔倒哪里了。   衣裳本就松散的挂在岁云暮的肩头,这一解开瞬间便滑了下去挂在了他的手肘处,白净纤细的身子映入眼帘。   身上裹了不少纱布,没有看到其他的伤也没有看到伤口渗血,但岁云暮还在哭可见是真的疼。   他只能再次去问岁云暮,指尖轻轻抚着他的面庞,“哪里疼,告诉我好吗?”   岁云暮哭的眼睛红红的,就像是一只小兔子。   醉须君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继续哄他。   终于在片刻后,岁云暮才可怜兮兮的去撩自己的衣裳。   只穿了一件里衣,以至于这一撩起来便看的清清楚楚。   也正是如此,他顿时被吓得直往醉须君的怀里缩,又哭起来了。   好可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可怕。   哭的委屈,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醉须君自然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顿时知道这人是怎么了,听着怀中的哭声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抱紧岁云暮低头去吻他的后颈,然后道:“不怕不怕。”说着才去帮他。   原本还哭个不停的岁云暮只感觉到一阵怪异,顿时也不哭了,反而是迷茫了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觉得疼,这会儿不疼了并且还觉得怪怪的。   嗅着醉须君身上的气息,他觉得这个怪异更深了。   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这股怪异都没有消散。   看到醉须君拿了锦帕擦拭,他迷茫的看着醉须君。   醉须君回头就看到他一副好奇宝宝的可爱模样,烧了锦帕后便抱着他轻轻在他泛红眼尾处添了几个吻,然后道:“没事,是你昨日吃的那个药草起的副作用,不怕不怕。”   如今岁云暮心智不过三岁左右,这些虽只是正常反应但对他来说却是天书,干脆随便扯了一个幌子忽悠他。   正好也能警告他,别什么都吃。   于是他又道:“下回可不能随便吃了,记住了吗?”   岁云暮一听是昨天的草脸色一白,快速躲到他的怀中摇头,“不......吃......”   醉须君听着他磕磕碰碰的话忍不住轻笑,也不知道他哪一日清醒过来想到今日的事,会不会对自己动手。   想到岁云暮可能会失控,他便抑制不住的想瞧瞧,看着岁云暮下意识去吻他。   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他道:“抱你去洗澡,一会儿要吃什么?”说完去抱他。   但岁云暮却是直接从他的怀中挣脱出去,下一刻就往旁边的被子钻,像条鱼儿一般速度极快。   岁云暮从被子中探出头,对着醉须君扮了个鬼脸,“不......洗.......”   醉须君见状眉宇一挑,紧接着道:“那你自己留在这里,我可去洗澡了。”   他说完佯装着去拿衣裳,在看到岁云暮失落的目光时伸手拉住他的被子,快速一扯就去抱他。   岁云暮被他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就往后爬。   但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步,被醉须君给抱到了怀中。   随即便感觉到腰侧传来异样,是醉须君又开始挠他痒痒,哪里受得住,一边挣扎一边控制不住的笑起来。   衣裳松散,他不断在醉须君怀里打滚,就想躲开他的手。   醉须君哪里会如他的愿,看着他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停下动作道:“洗吗?”   “不.......”岁云暮才得了喘息就又与他对上了,可这话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又被折腾的不行。   哪里还敢说不,他求饶着出声,“洗......澡......”   醉须君听他终于是求饶了也不再闹他,收了手去拨弄他凌乱的头发,看着他虚脱的躺在床上,脸色潮红,胸腔快速起伏,可见刚刚折腾的有多狠。   下一刻见岁云暮转过头看向他,眼眶红红的还挂着泪珠,实在是惹人。   控制不住的他低头吻了上去,指尖轻抚他的颈项,加深了这个吻。   察觉到岁云暮的迷茫,心尖抑制不住地疼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明明清楚也许岁云暮什么都记不起来才是对他最好的,但他又私心的想要岁云暮记起来,记得自己。   看着岁云暮眼中对自己的陌生他便心痛的厉害,甚至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失去岁云暮了。   小心吻着不敢吓着岁云暮,慢慢引导他来顺从自己。   岁云暮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咬自己,但也能感觉出他的不安,乖乖地与他缠绵。   过了片刻,他才被松开。   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感觉有些疼,抬眸看着眼前的人,笑了起来。   醉须君也因为他这个笑,心中的疼意渐渐散去,伸手抚上他的面庞,一点点描绘着他的眉眼。   这是他喜欢了一世的人,喜欢的不敢去碰他,更不敢奢望他能成为自己的。   岁云暮察觉他的情绪还是不好,学着他吻自己的也去吻他,在他的唇上添了一吻。   这两天他就发现醉须君老是咬他,而每回自己都会咬回去,每次醉须君都会笑。   他想醉须君肯定是喜欢咬嘴巴,刚刚他就咬了,还咬疼了自己。   虽然疼但是他想醉须君是喜欢的,那自己现在咬他,他应该会高兴。   若一个不够,那就多咬几个。   捧着醉须君的脸,在他的唇上一个劲添吻,希望他能高兴点。   醉须君被他的动作惹笑了,知道他应该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了,现在是在哄自己。   抬眸吻了吻他的额间,然后道:“我没事。”   岁云暮也在他的吻下乖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听着他说没事抬头去看他,下一刻窝到他的怀中轻轻蹭着。   醉须君见状低下头与他亲昵依偎,片刻后才抱着他去泡药浴。   刚入药池中,岁云暮就因为不舒服往醉须君的身上爬,那是恨不得离这些要药远点。   伤口传来细碎的疼意,若只有几处伤便也罢了,但他全身都是伤,这么泡上去就疼的受不了了。   趴在醉须君怀里便哭了起来,委屈的不行,边哭还边喊疼。   醉须君心疼,但也没办法带他出去,只能一个劲哄他。   “等等让他们多做几分点心好不好?”他说着伸手去抹他的眼泪,将人又往怀中抱了些,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但岁云暮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的哭。   看的醉须君也是无奈,但也没再说什么,轻声安抚他。   一直等到片刻后他才抱着岁云暮离开,重新冲洗了一番将身上的药都一一冲去,这才抱着他回了床上为他上药。   离了药池岁云暮也终于缓过来了一点,但还是委屈,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看着醉须君。   醉须君抬头去看他,见他满目都是委屈,笑着伸手去抱他,将人环在怀中,道:“要不要出去玩?”   岁云暮还在生醉须君的气,轻哼了一声不想理他,下一刻还想钻到被子里去。   不过人被抱着,别说是钻到被子里了,就是出去都不行。   他只能将气撒在醉须君的身上,咬他的肩头。   “好好,我的错。”醉须君轻笑出声,拍拍他的后背道:“要不要吃桃子?”   岁云暮迷茫地抬头去看他,似乎是在想这个桃子是什么。   “爹爹!爹爹!”   在这时,屋外传来了阿九的声音,下一刻快速推开门进来。   醉须君也在阿九进来前拉过衣裳裹在岁云暮的身上,穿戴整齐后他才回头去看气喘吁吁的阿九,道:“何事?”   阿九看了看醉须君收起喜悦摇摇头,随后才跑去床边,趴在床面看向窝在醉须君怀中的岁云暮,将手上的一只小鸟递给他。   小鸟通体青色,细长的尾羽似乎还带着点点流光,生的极好。   在从阿九的手心中出现后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非常的漂亮。   岁云暮看着那只小鸟也有些喜欢,但他凑上去闻时却没闻到什么香味,顿时又没了兴致。   虽然醉须君不让他随便吃带香味的东西,但他也不想和没有香味的一起玩。   爬着往醉须君的身上挂,懒洋洋地看着他,随后道:“点.....心......”   他可还记得刚刚醉须君说要给他做点心,现在都还没有做,想吃。   阿九见岁云暮一副没什么兴趣顿时也对自己刚抓到的小鸟没了兴趣,爹爹不喜欢,那自己也不喜欢。   将小鸟放了,他又去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小青蛇从衣领中探出身来。   他看向岁云暮,“爹爹你看,都长出来了。”   还怕岁云暮看不清,他往床上爬。   岁云暮窝在醉须君的怀中看着他,在看到几条小蛇从他的衣领间钻出来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不由惊叹一声。   下一刻他去看醉须君的衣领处,张望着想要看看他的衣领处是不是也有小蛇。   但是没有看到小蛇,于是他又去看自己的衣领。   只可惜他也没有看到自己衣领处有小蛇,那为什么阿九有。   他疑惑地去看醉须君,满眼都是好奇。   醉须君低头在他的额间轻轻一吻,道:“那是假的,你也有。”   “我......有?”岁云暮好奇地出声,转而又转头去看自己的衣领,伸手一扯衣裳往里边儿瞧。   光透过雪色的里衣隐约间他看到了什么,下一刻他抬头去看醉须君,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点头,“我有......”   磕碰的说完后,他就去撩自己的衣裳想让阿九看,自己也有。   醉须君一见当即知道他是理解错了,本来是打算给他几条玩具小蛇哄他,谁曾想他完全理解偏了。   眼见这人就要把衣裳撩起来,快速按住他的手,抱着他往被褥中塞了塞,使得他整个人都被被褥包裹。   确定阿九不会看到,他才侧眸瞥向阿九,眉头微皱警告不可胡乱说话。   阿九自是看到了醉须君的目光,他还想询问岁云暮,这会儿也闭上了嘴,虽然他还是好奇爹爹怎么也有小蛇。、   不对,自己是爹爹的孩儿,自己有小蛇爹爹肯定也有。   这般想,他顿时也不难过了。   岁云暮到是不知道这些,就是醉须君不让自己给阿九看有些不高兴,这不是告诉阿九自己没有嘛。   他不高兴就不想找醉须君说话,也不想理他,钻到被子中赌气了起来。   醉须君只得继续去哄他,“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吗?”   “不......”岁云暮轻哼着出声,随后又道:“我......有......”   自己明明都有,为什么不让自己给阿九看。   不高兴,他不喜欢醉须君了。   一委屈,他的眼眶又红了。   醉须君伸手就去抹他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笑着道:“好,我知道你有,你的是真的他的是假的,所以不能给别人看,知道吗?”   “你......”岁云暮不知道,早上醉须君就看了啊,还摸了。   现在又说不可以给别人看,为什么。   他不明白,只觉得就是醉须君故意的。   醉须君又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是他的道侣自然是可以看。   不过说这些岁云暮也听不明白,只得安抚哄他,“因为你生病了,这个病只有我能治,所以我能看,其他人不会那就不可以,知道吗?”   “生......病.......”岁云暮迷茫的出声。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早上,好疼,很难受,所以自己是生病了,而醉须君是在帮自己看病。   仔细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明白过来,也不生醉须君的气了,抱住他的脖颈就爬到了他的怀中。   转头看向阿九时,他又道:“我......有......但不能看......”   磕磕碰碰下,他又说了几个字,而这几个字都是从醉须君口中学来的。   轻哼了一声似是炫耀般,他还蹭蹭醉须君,似乎是在说虽然不能看但是自己还有一个超级香的点心,你没有。   阿九确实没有,但不妨碍他看着爹爹的目光变得崇拜,爹爹真厉害。   站在边上的醉须君看着两人有些无奈,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去注意岁云暮多说出来的几个字。   以岁云暮现在的情况,要想完全开口说话应该也不远了。   穿戴衣裳后他抱起岁云暮就去用午膳,阿九跟在边上一块儿。   用完膳食后他就带着岁云暮出去散步,夜里又下过雨,小道上湿漉漉的。   阿九跟在岁云暮的身后,两人在小道上来回奔跑,传来阵阵笑声。   岁云暮蹲在小道边,下一刻快速起身手里还拿着一朵黄色的小花,跑到醉须君身边后他将小黄花递给他。   “给我?”醉须君出声,看着他点头后将小花接了过来。   紧接着阿九也跑了过来,手里同样拿着黄色的小花,不情不愿的给他。   醉须君都一一接过,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人,道:“继续去玩吧。”   岁云暮点头,转身又跑去摘各种的花。   瑶台仙境如今就剩下一些普通的花朵树木还存活着,这会儿也都被岁云暮和阿九霍霍干净了。   地上到处都是被丢弃的叶子,花则全让他送给醉须君了。   找了一处石桌子边休息,岁云暮和阿九又往林子里跑,摘了许多的花递给醉须君。   醉须君将这些花做成了一个花环戴在岁云暮的头上,看着岁云暮一个劲往头上看,伸手准备取下来给他看。   不过他还没碰到岁云暮就已经护住了,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不让他碰,随即便自己跑开找阿九继续去摘花了。   醉须君也不恼,就这么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在林子里打闹。   在这时,他注意到有陌生的气息,快速看向一侧。   就看到不远处的位置站着一对兄妹,正是他接岁云暮回来那一日带回来的秦钰凡和秦嫣儿两人。   这两天都在休息,到是忘了这两人。   而他的目光,秦钰凡也注意到了,他本来只是打算带着妹妹来这儿逛逛。   起先刚住进来的时候他是想去找醉须君,但听小童的意思是醉须君这段时间会很忙,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   所以他听了小童的话,没有去找醉须君当然也没有在瑶台仙境内到处走,只是在住所附近走动。   没想到几日没见的人,今日居然在住所附近的小花园里看到了。   见醉须君看着自己和妹妹,他稳了稳心神,这才牵着妹妹的手走了过去。   余光瞥见岁云暮的身影,一眼就认了出来,正和一个生的极好看的小童在一起玩耍。   他知道岁云暮对眼前的醉须君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到了醉须君的跟前,微微鞠躬道:“见过仙人。”   醉须君收回视线看向蹲在地上的岁云暮,眼中都是柔情。   听着秦钰凡的声音,片刻后他才道:“住的可习惯?”   “多谢仙人,我和妹妹都住的习惯。”秦钰凡觉得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住过最好的地方了,不用担心会被打也不用担心被抓去更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甚至第一次吃到热的饭菜时他都哭了,妹妹更是第一次吃到,原来除了馒头以外还有这么多好吃的。   在商队被关的这么多时间里,他们都快要忘了还有其他的吃的。   所以他对醉须君非常的感激也非常的尊敬,因为如果不是他,可能他们还在商队里受折磨,而现在商队的人都死了。   出来的那一日他看到院子里都是尸体和血,之前打骂他们的管事被直接割了头颅。   那时候他真正感觉到自己解脱了,再不用担心受怕了。   醉须君并不在意他心中所想,撑着下颌看着岁云暮。   下一刻看到岁云暮跑了过来,脸上都是笑容,那些伤疤淡化了不少只有那条鞭痕还深深留在上边。   可尽管如此,都无法遮盖他俊美的容颜。   眼神清澈,更衬得这张面孔生得好。   随即岁云暮扑到了他的怀里,将一条蜈蚣递给醉须君。   上回醉须君就接了,他想醉须君肯定喜欢吃这个,就和那个人一样。   所以刚刚一看到他就立马给醉须君送来了,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醉须君看了看他手上已经死了的蜈蚣,没有推拒,伸手接过然后奖励似的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谢谢。”   岁云暮得了糖眼中的欢喜越发的深,也学着他的话出声,“谢......谢......”说完就往醉须君的怀中挤,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都依偎了上去。   许是闹腾的久了,额间已经有薄汗溢出来,呼吸温热。   醉须君伸手轻轻将他额间的发丝拨到一侧,然后才搂着他道:“一会儿要不要去抓鱼?”   “恩恩。”岁云暮听到抓鱼快速点头,身后又传来阿九的声音,转头看到阿九手里攥着软乎乎的长条虫子。   此时那虫子正在往他的手上卷,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岁云暮却是激动的跳了下去,因为他觉得醉须君肯定也喜欢,打算抓来给醉须君。   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站在边上的秦钰凡和秦嫣儿,见秦嫣儿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想要出声但却又不敢。   他没看懂但认出了秦嫣儿乖顺地对她笑了笑,下一刻他又钻回到醉须君的怀里,在他的身上到处翻找,扯乱了他的衣裳都没理会。   醉须君扶着他的腰侧,担心他摔下去。   见他开始扯开自己的衣襟往里边儿张望,这才出声,“找什么?”   “糖......”岁云暮乖乖地抬头去看他,想要糖。   醉须君将一罐糖给他,伸手抹去他唇上沾着的糖霜,随后才道:“一次只能吃一颗,不可多吃,不然小虫子又会来了,可记得?”   岁云暮听到小虫子当即就捂住了嘴巴,那是深怕小虫子会爬进去。   漂亮的瞳孔染上了惊恐,下一刻缩到醉须君的怀中,可怜兮兮地张开口要他看看自己有没有小虫子了。   “没有,都抓跑了。”醉须君笑着出声。   但岁云暮根本不信,还是张着口非得他帮自己抓才好。   无奈,醉须君只能伸手虚空一抓丢掉,然后道;“这回没了。”   岁云暮看着他虚空丢掉跑过去瞧了瞧,看到个黑色的小棉花球,狠狠踩了几脚这才又跑回去。   不过这回他没有去找醉须君而是跑到了秦嫣儿的跟前,将手上那罐流苏糖递给她,眼含笑意,“甜的.......” 第166章   陶瓷罐子的盖子已经被打开,里边儿放了许多的流苏糖,颗颗雪白就如那冬日里的白雪,洁白无瑕。   淡淡的糖香溢了出来,只是闻着便觉得甜。   秦嫣儿不敢接,抬头看了一眼岁云暮然后才去看哥哥。   秦钰凡见状去看醉须君,他知道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听醉须君的,哪怕他看得出醉须君对岁云暮的纵容,尤其这东西还是醉须君拿出来的。   在商队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了,他不敢做错一点事。   “拿着吧。”醉须君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示意两人收下。   秦钰凡听到忙出声道谢,这才转头去看妹妹,“拿吧。”   “恩。”秦嫣儿乖乖地应声,抬头再次去看岁云暮。   看到他脸上的伤好了不少,身上也不再和之前那样布满血渍泥污,头发由银绸发带随意束着,低头时看到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顺着发丝垂落在身前。   哪怕他的容颜被毁可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岁云暮生的真好看,她看着岁云暮片刻后才伸手去接糖罐子,甜甜地出声,“谢谢大哥哥。”   岁云暮见她收下笑得愈发高兴,甚至还教她要如何吃,就如同当初她如何教他吃馒头那样。   秦嫣儿看着他的动作从糖罐子中拿出一颗流苏糖,吃下后便被口中涌上来的甜味惊到。   好甜。   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转头看向哥哥,将糖罐子递到秦钰凡的跟前,“哥哥好甜,你尝尝。”   秦钰凡当然知道仙人给的东西绝对不会差,看着递过来的糖也跟着吃了一颗。   就像妹妹说的,真的好甜啊,甜的他心口有些疼。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再不可能活着从商队出来,如今出来了甚至还有糖吃。   看着妹妹和岁云暮期待的目光,他点头,“甜。”   岁云暮笑了起来,俨然是心情极好。   在这时,一直等着岁云暮的阿九也跑了过来。   方才他就看到秦钰凡和秦嫣儿两人,知道醉须君接岁云暮回来时带了两个凡人回来。   他去偷偷瞧过,这会儿倒也没有太好奇,就是等了半天岁云暮都没有回来,甚至还给那个小娃娃送糖。   爹爹都没给自己。   于是他匆忙跑了过去,将蜈蚣摔在醉须君边上的桌子上然后才去了岁云暮的旁边,乖巧地道:“爹爹,阿九的呢?”   岁云暮低头去看脚边的小人,思虑了一会儿才张开口,口中还未吃完的流苏糖映入眼帘,似乎是在告诉他自己只有这颗了。   阿九见状,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拿。   但还未碰到,岁云暮就已经合上了嘴,才不管他自己跑出去玩了。   “爹爹等等阿九!”阿九没能得到糖也不在意,看到岁云暮跑出去忙也跟着跑出去。   虽然他这段时间觉得爹爹奇奇怪怪的,但是他却很喜欢这样的爹爹,因为爹爹会陪自己玩。   跑过去时因为太过匆忙摔在地上,衣领间的小蛇爬出来安慰他。   不过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哭,爬起来后就又追上去,跟着岁云暮到处乱跑,弄得身上都是泥。   原本站在秦钰凡身边的秦嫣儿也有些蠢蠢欲动,她转头去看哥哥,“哥哥,嫣儿可以和大哥哥一起玩吗?”小声询问。   秦钰凡没有作声而是去看了一眼醉须君,他知道醉须君肯定能听到他们的话。   见醉须君没有任何的意思便知道这是同意的,这才低头去看秦嫣儿,松了手道:“去吧。”   秦嫣儿听到哥哥让自己去开心的笑了起来,下一刻奔向岁云暮,像只开心的小蝴蝶。   “大哥哥,嫣儿来找你了!”她边跑边出声。   岁云暮听到转头去看她,见她跑过来也笑着跑过去,将手上的花塞到她的怀里,这才又继续去摘。   阿九也学着岁云暮的模样将自己的花塞到秦嫣儿手上,接着跟着岁云暮继续去摘花。   秦嫣儿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可不就是小蝴蝶。   秦钰凡看到秦嫣儿如此欢快的模样也笑了起来,真好。   片刻后他转头去看醉须君,恭敬地道:“多谢仙人。”   “他高兴就好。”醉须君随意出声,对此到是没多在意。   而秦钰凡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他必然指的是岁云暮,也清楚醉须君会让秦嫣儿跟着只是因为岁云暮不排斥。   他没再说话,转头看着到处跑的三人,欢声笑语乐此不疲。   在这时,他又听到醉须君的话下意识转头看去。   醉须君也在这时转头看向他,抬手时掌心多出来一本心法,道:“这是修炼心法,有时间可以看看,虽说与不尘山的心法没什么关系但却能引你入道,能不能悟到就看你自己,至于其他的事等他清醒了再提。”   既然说要收下两人,那该有的基础自然不能少,这样对他们以后修习不尘山的心法会更容易些。   不至于因为资质太差,连个练气都入不了。   秦钰凡没想到醉须君会给自己心法,至少他觉得不会是现在给自己。   这让他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眼前的书籍他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颤。   好半天后他才伸手接过,激动地出声,“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不必。”醉须君摆手,随后又道:“可识得字?”   若是不识字,那还得先从认字开始。   秦钰凡知晓意思,很无奈他不认识字,深怕醉须君会收回他忙道:“仙人我一定会好好学。”   “无妨,跟着境内的童子们去认一下字就行,若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问他们,他们知道。”醉须君说完也不再继续留在这儿,起身朝着岁云暮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站定在离岁云暮不远的位置,他对着岁云暮出声,“微云。”   岁云暮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转头,见醉须君在前头,也不再理会阿九和秦嫣儿,欢喜地就跑了过去。   这两天他每天都能听到醉须君唤他微云,所以他想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名字。   很快他就到了醉须君跟前,献宝似的将手上的花递过去。   “好看。”醉须君笑着回应,同时取了锦帕擦拭他额间的汗渍,道:“渴吗?要喝水吗?”   岁云暮点点头,张口要醉须君喂自己。   醉须君手上多出一杯茶,搂着喂他。   等喝完后,岁云暮便又跑出去了。   阿九和秦嫣儿就跟在他的身后,整个林子里都是几人的笑声。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日,岁云暮渐渐地放开了许多,每日都要跟着阿九出去到处跑,每回都弄得浑身都是淤泥。   两个人把整个瑶台仙境都搅和的翻天覆地,那些还开着的花也都被摘干净了。   入夜时分,岁云暮挥动着双手学着小鸟绕着醉须君转圈圈,嘴里嘀咕着,“飞......飞......”   醉须君瞧着他都玩了一天了还有精力也是无奈,入了屋子后他去倒水,抱着岁云暮坐到怀中,“这几天玩的开心吗?”说着去喂他喝水。   “开心。”岁云暮欢喜地出声,喝完水后就低头去玩手上的玩具。   此时屋里已经堆满了他的玩具,还扔的到处都是,尤其是床上,都是一些布偶娃娃还有许多的玉石。   而这些玉石无非都是带着香味,因为岁云暮喜欢醉须君也由着他放,以至于每次睡觉这人都得抱着这些睡。   他微微抬手施了个术法,屋里瞬间变得整洁干净,那些玩具也都被整齐摆在各处,这才抱着他去洗澡。   出来时岁云暮迫不及待的爬到床上,床里侧堆满了玩具,他在里头一通翻找。   瞬间床上又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终于他在一堆玩具中找到了一个布娃娃,穿着龙纹华衣,一头墨发高高束起。   他抱着娃娃闻了闻,香味淡了不少,顿时皱起了眉。   下一刻在醉须君坐到床上时他爬了过去,抱着自己的娃娃滚到了醉须君的怀中,举着娃娃往他的衣裳里塞。   这样娃娃很快就会沾染醉须君身上的香,就又会很好闻了。   醉须君看着被塞到自己衣裳里边儿的娃娃有些头疼,这已经是岁云暮每天晚上回来后必做的事了,他问过原因,好像是因为娃娃上边的香味淡了。   此时他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让人做这个娃娃。   那时也只是想他能和自己多接触,免得他对谁都会出现依赖,所以这娃娃是依照他的模样做的。   娃娃刚到岁云暮的手上时他就很喜欢,每天都要抱着睡觉,而且时不时就要闻闻娃娃,一旦气息淡了就会塞到他的衣裳里,非得娃娃都是他的气息才作罢。   一开始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是因为岁云暮依赖他的表现,但这每天都放,着实有些频繁。   有时候气息不够,他都不肯睡觉,所以最后他干脆往娃娃里边儿注入些灵气,这样气息就能持续的久一点,免得他一直等到半夜都不肯睡。   于是他又往娃娃中注入了一丝灵气,确定娃娃的身上已经能闻到气息了,他才将娃娃递给岁云暮,“好了。”   岁云暮抱过娃娃贴上去闻了闻,然后又凑到醉须君的颈项边闻了闻。   确定香味是一样的浓郁,他才心满意足的滚到了床榻里边儿,抱着娃娃亲。   真香。   醉须君有些吃味,自己就在边上他不亲,却要亲个娃娃。   他脱了衣裳躺下将岁云暮抱过来,按下他手上的娃娃,道:“喜欢娃娃?”   “喜欢。”岁云暮乖乖地点头,但目光却是一点没从娃娃身上移开,一边拨弄娃娃的头发一边又要去亲。   醉须君醋劲更大了,恨不得将那娃娃给扔了,哪怕这娃娃是以他的原型做的。   但看岁云暮如此喜欢,那是根本舍不得离手终究也没去将娃娃扔了,搂着他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岁云暮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抬头去看他,同时还伸手去捏醉须君的脸颊。   “是渴了吗?”醉须君见他突然如此只当他是渴了,准备起身去给他倒水。   但下一刻岁云暮就丢了布偶娃娃往他的怀中爬,压在他的身上继续捏他的脸颊。   醉须君也在他爬上来时搂住他的腰间,以防他摔下去,同时又去抚他的面庞。   这两天他脸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只有那条鞭痕还留了伤疤,再过上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消去。   轻抚了片刻,他道:“怎么了?”   岁云暮没出声,捏着他的脸颊想要扯出一个笑来,随后道:“你不开心?”   随着他的话醉须君一愣,但很快他就知道了意思,这是觉得自己不开心,是在关心自己。   他低低轻笑了一声,道:“没有,我很开心。”   “你不开心。”岁云暮没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锲而不舍的扯他的嘴角,非得扯出一个弧度来。   醉须君确实是不高兴,毕竟谁能想到岁云暮最后喜欢的是那个布偶娃娃而不喜欢自己。   哪怕知道如今岁云暮说出来的话都不可信,但酸也是真的。   他将岁云暮额间散落的发丝捋到他的耳后,然后才道:“微云喜欢我吗?”   “恩?”岁云暮迷糊地应声,看着醉须君片刻他才笑着点头,“喜欢。”   醉须君听到这声喜欢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又道:“那你为什么只亲娃娃不亲我?”   明明自己就在面前,明明那只布娃娃就是自己,为什么只亲布娃娃不亲自己。   他一直都想问这个问题,但他知道问不出什么,因为很多事岁云暮都听不懂。   岁云暮确实没听懂不过也知道醉须君是也想要亲,于是他捧着醉须君的脸颊就在上头添了几个吻。   抬头看向醉须君,他笑着道:“亲了。”   醉须君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再继续询问,明知道岁云暮如今的情况自己又何必想这些,只要人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抱着岁云暮搂在怀中,拍拍他的后背,“睡吧。”说完还将他丢开的布偶娃娃塞回到他的怀中。   岁云暮抱着布偶娃娃抬头去看醉须君,仍然感觉醉须君不高兴,但他也想不出为什么。   甚至让他觉得醉须君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委屈地红了眼眶连布偶娃娃都不要了,丢了娃娃抱上他的脖颈乖顺地倚在他的怀里。   轻轻蹭着他的颈项,好半天后他才出声,“我乖乖,你别不要我。”   醉须君感觉到怀中人的害怕知道是自己情绪影响了他,将人抱紧了几分,他才哄着道:“不会,我不会不要你,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不会。”   “恩。”岁云暮轻轻应声但却仍然不舍得离开,甚至还抱得更紧了,好半天后他捡起掉在边上的布偶娃娃发泄般将其扔到了床下。   醉须君没想到他会突然把布偶娃娃丢了,疑惑地出声,“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它了吗?”   “才不喜欢,都是它不好,我这么乖都是它不好,一定是它惹你不高兴所以你才会不要我,我不要它了。”岁云暮还在气头上,越想越觉得都是这个布偶娃娃的错。   一定是它,是它坏。   不要它了,都怪它惹醉须君生气。   醉须君听到不由得笑了起来,点头道:“恩,它坏。”   岁云暮得到他的应答又滚到了他的怀中,抱着他的颈项轻轻蹭蹭,“我不要它了,你不可以不要我。”   “好。”醉须君点头,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这才哄着他睡觉。   岁云暮得到他的肯定这才心满意足,窝在他的怀中很快就睡着了。   醉须君听着怀中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安抚着轻轻拍他的后背,确定人睡熟后他才下床将那个布偶娃娃捡了起来。   看着手上的娃娃他不由得笑了笑,将上头的尘土拂去这才又回了床上。   似是察觉到他回来,岁云暮滚到了他的怀中。   醉须君将布偶娃娃塞到岁云暮的怀中,这才抱紧他陪着睡下。   第二日清晨岁云暮就醒了,此时正坐在醉须君怀里吃早膳。   肉粥带着淡淡的荷叶香,他最近很喜欢这个用荷叶煲出来的肉粥,每回用膳都得吃上一碗。   吃完一口他还会给醉须君盛一勺,看着醉须君吃下他才开心的继续吃。   很快早膳就结束了,醉须君为他擦了擦唇上残留的水渍,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想要去玩那些玩具很是无奈。   但也没说什么,擦拭干净后他才松了手。   岁云暮开心的在屋子里到处乱跑,将那些被整理起来的玩具都翻了出来,地上丢的到处都是。   醉须君只能一边跟着他一边去收拾扔在地上的东西,免得他一会儿踩到什么摔了。   岁云暮才不管这些,手上已经拿不下了他转身将其全塞到醉须君的手上,这才又继续去翻找。   很快他就在一堆玩具中找到一把木头人偶,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随意扔在地上,随后又去找其他的。   终于找到个感兴趣的,他直接坐在地上摆弄手里的东西。   醉须君见人就坐在地上也不怕受凉,抱起他去了旁边的软榻上,同时还将那些玩具都一块儿抱了过去。   这样岁云暮找起来也能方便点,不用跑来跑去。   岁云暮拿着手里的玉雕小鸟在空中飞,随即拿着去啄醉须君的脸,还去啄他的嘴巴。   边啄他边道:“小虫子,小鸟吃小虫子,我看看你的小虫子。”说着就去掰醉须君的嘴,要去抓小虫子。   一个人折腾了许久,他对手上的小鸟也没了兴致又去拿其他的。   但很快他就爬到醉须君的怀里,撩起他的衣袖又在里边儿翻找。   醉须君抱着他,询问道:“找什么,找糖吗?”   “恩。”岁云暮点头。   醉须君只得拿了糖给他,不过醉须君还是趴在他的衣袖间,是又开始好奇糖怎么来的了。   干脆他将储物袋拿了出来给他,看着他一脸欢喜的拿着储物袋在里面翻东西。   就像上回在后山那样,摸到什么就拿什么,丢的地上到处都是。   醉须君也不恼,就看着他丢那些东西。   在这时,岁云暮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在储物袋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小木盒子。   木盒子上了锁,莲花金锁泛着淡淡的微光。   他将盒子拿了出来还凑上去闻了闻,随后才好奇地去看醉须君,想要他打开。   醉须君知道里面的是无上真人给岁云暮的玉佩,看着他满脸的好奇,知道今日若是不打开他能惦记一整天。   于是他握住岁云暮的手,在他的掌心画了个阵法,便见一朵小小金莲从他的掌心开出,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把金色的钥匙。   岁云暮看着自己手上的金色莲花惊呼了一声,伸手去摸了摸,看着莲花乖顺的在他的手中飘动他很是喜欢。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盒子给引走了,看着醉须君将盒子打开里边儿的玉石也随之映入眼帘。   通体雪色,上边刻了不尘山三个字。   岁云暮将其拿在手中瞧,左瞧瞧右瞧瞧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但是莫名的他又很喜欢这块玉佩,上边有很熟悉的气息。   他欢喜的将玉石递到醉须君跟前,想要他也看看。   “好看。”醉须君笑着应声。   岁云暮也笑了起来,也不去玩其他的了,就抱着玉石捣鼓。   一直到晚上,岁云暮都不肯将玉石放回去,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要抱着,时不时还要闻闻。   “我们等明日再玩好吗?”醉须君哄着他。   岁云暮点点头,不过他也没将玉石放下而是藏到了自己的衣服里,这才抱着布偶娃娃滚到醉须君的怀中睡觉。   睡之前他想到了什么,搂上醉须君的脖颈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才睡下。   醉须君抱紧他,笑着依偎在他的发丝间轻轻地厮磨,好一会儿后才睡下。   两人相拥,直到后半夜岁云暮从醉须君的怀中翻了个身,玉石从他的衣裳间掉落就掉在床面上。   一缕白烟从玉石之中缓缓升起,快速钻入了岁云暮的额间。   醉须君也在玉石掉落的瞬间醒了过来,低头见岁云暮半趴在床上睡得很沉,被子已经被卷到了旁边。   他将被子扯了回来同时也将岁云暮给抱了回来,在这时他看到了掉在床上的玉石,捡起准备收回盒子里。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玉石竟是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整块玉石碎成了数块。   突如其来的一幕惹得醉须君不由一愣,可还未等他回神,耳边传来岁云暮喊疼的声音。   他暂时没有去管碎裂的玉石而是快速去查看岁云暮,见他浑身冒冷汗,嘴里一个劲的喊疼。   “怎么了?”醉须君看着他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担忧不已,随即又看向门口,“去请仙子过来!”   岁云暮疼的全身都在发抖,下一刻他感觉到喉间涌上来一阵腥甜,睁开眼的瞬间鲜血从喉间涌出直接吐在醉须君的身上。   紧接着人倒了下去,双眸紧闭昏死过去。 第167章   “微云!”醉须君看到岁云暮吐血昏死过去惊呼出声,快速将人抱起来去探他的脉。   发现他体内有一股真气在不断冲撞,似乎是在寻找出口,隐隐还有往丹田处去的迹象。   绝对不能让其入丹田,不然之前被主脉压制下来的引魔种很可能会再次被引发,如今岁云暮的神魂受损,这股真气一旦进入他的丹田后果不堪设想。   他直接让主脉去将那股真气拦下,以此来压制。   岁云暮只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深海之中,周围寂静一片,冰冷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裹。   好冷啊。   他轻声呢喃着,下意识环紧双臂希望能暖和一点。   在这时,他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脚下更是传来温热。   他睁开眼,看到脚下有鲜血流淌,将他的双脚都染红,就连衣裳都没有幸免。   那鲜红的血水就像是红梅一般,一点点绽放。   哪怕四周黑暗,他都能看清脚下的鲜血。   他麻木地看着,仿佛从未认识过血一般,眼神空洞。   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周围安静无声,甚至连一丝光都不曾有。   脚下的血液越来越多,已经蔓延到他的脚踝,一双脚都淌在鲜血之中,已然成了一条血河。   在这时,他听到数不尽的尖叫声,刺耳带着绝望的哭泣。   渐渐地,这些哭声变成了咒骂。   “岁微云你为什么不去报仇,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死!”   “过了千年了岁微云你为什么不报仇,微云我好冷,你为什么不把我带回去,岁微云!”   “你这个废物,你为什么不去死,凭什么你还活着,凭什么你还活着!”   ......   那些恶言不断回荡在他的耳边,数不清的血色身影在他的身边徘徊,不断地质问他,为何死的不是他。   岁云暮木然的看着地面,看着血水中自己的倒影。   听着耳边的质问声,他动了动唇瓣出声,“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为什么?   “因为你胆小,岁微云。”在这时,又一道声音传来。   紧接着便看到那些血影融合最终幻化成了一道身影,尖叫声仍然未停止。   而那些血影的面孔不断地在那人的面孔上涌现,千变万化,最终停留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之上,正是岁云暮的面孔。   他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再次出声,“因为你不敢,你就是个胆小鬼,你抛弃了整个仙门,你不配成为不尘山的弟子。”   “对,他就是胆小鬼,岁微云你不配!”   “不配,你不配!”   在男子体内的血影们嘶吼挣扎着,不断地在男子面孔上变化,咒骂岁云暮。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缓缓抬起头,看到黑影站在他的身边,他茫然地出声,“我......不配?”   “没错,你不配,都是因为你,师兄师姐们到现在都还尸骨无存,是你害的。”黑影缓缓弯下腰,伸手掐住岁云暮的下颌,随即往旁边一带让他看向周围。   瞬间黑暗中出现了数不清的尸骸,那成片成片流淌过来的鲜血都是从这些尸骸身上流下来的。   只见那些尸骸浑身染血,满目苍夷,甚至有许多连一块完整的都寻不到。   岁云暮看着那些尸体下意识要闭上眼,不敢去看。   但黑影却好似知道他的不敢,逼迫他去看,“岁微云看到师兄师姐们的尸体了吗?他们一直在等你报仇,等了千年,可你在做什么,你宁愿陷入儿女情长也不愿为师兄师姐们报仇,岁微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愿为他们报仇。”   “我没有......”岁云暮下意识摇头,转身想逃。   可整个人被牵制住根本就无法逃离,只能看着眼前那堆积成山的尸体,鲜红的血水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他的双目。   “你有,岁微云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黑影掐着他的喉咙怒喝,下一刻拖着他往尸堆上去。   在到尸堆时他将人直接扔在了尸堆中,让他跪在尸堆前逼迫他去认那些弟子。   地面是一具只剩下半张脸的尸体,瞳孔中的鲜血在不断流出来。   黑影逼着岁云暮往尸体上压,看着他被鲜血染红,这才道:“你认出来了吗?他是张师兄,她是陈师姐......”   一遍遍的认着地上的尸体,可尸体太多根本就认不完。   岁云暮的身上已经遍布鲜血,他就像是一尊木头般被压着往尸身上陷,哪怕腐肉遍布他的面孔他都没有反抗,可眼中的痛苦却是越来越深。   最终在二师兄的面前,他落下泪来。   “说,他是谁?”黑影攥着他的头发出声。   岁云暮看着残缺的二师兄哭的泣不成声,下一刻又被黑影攥着头发抬起头来。   “岁微云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没有死,你知道吗?二师兄每日都在问你为什么没有死。”黑影看着岁云暮痛苦的模样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极大的满足,笑着又道:“岁微云要是那时候你也跟着去了忘山关就好了,可是你没有去,因为你是个懦夫,你怕死,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说完,他一脚将岁云暮踹入尸堆中,踩着他的头狠狠的碾过,仿佛要将他碾碎。   岁云暮感觉到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腐肉怼中,他能看清二师兄的轮廓,也能看到二师兄在看自己。   就像他说的,自己是个懦夫,自己没有去忘山关,大家都去了但只有自己没有去,自己就是个懦夫。   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没有为师兄师姐们报仇,反而陷入儿女情长之中。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明明该死的应该是自己才对,该死的应该是自己。   “死的应该是我,死的应该是我.......”他轻声念着,眼前一片模糊。   若是自己死了能让师兄师姐们活过来该多好,二师兄微云是个懦夫,微云那时候就该来陪你们了。   二师兄,是微云的错,二师兄.......   “对,没错,死的应该是你,岁微云死的应该是你。”黑影见岁云暮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捡起地上的断剑直朝着岁云暮的后颈刺去。   而他的面孔狰狞,那数不清的面孔传来嘶吼,让他杀了岁云暮。   “杀了他,杀了他!”   黑影眼中都是疯癫,仿佛只要岁云暮死了他便能掌控这具身体,所以他要杀了岁云暮。   剑光泛着寒意,快速刺向岁云暮。   但也在这时,早已腐化的二师兄却在此时抬起手接住了断剑。   断剑被挡下黑影眼中闪过诧异,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传来,仿若冰雪消融,隐隐还能听到笑声。   “微云,微云你怎么在这里睡,微云快醒醒。”   “这个时间微云不是应该在上课嘛,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微云快醒醒。”   “微云,微云,微云.......”   岁云暮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茫然的抬起头,但眼前除了满地的尸骸外便再看不到其他的,仿佛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幻觉。   “微云。”   可在这时,轻唤声再次传来,这回靠近了许多,他也听了出来,是五师姐。   五师姐在喊自己,是五师姐。   “微云过来。”   岁云暮应着五师姐的声音缓缓站起身,身体疲乏起身时有些站不稳,他循着声音摇晃着往前走。   也不顾脚下刀剑,一步步循着五师姐的声音走。   “五师姐......”他喃喃出声,木然的往前走。   原本压制着岁云暮的黑影见岁云暮开始脱离自己,他丢下剑去追岁云暮。   可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他竟是过不去,低头看去发现竟是周围的尸骸伸着手攥住他不让他过去。   他试图挣脱,但那些尸骸越来越多,全部都拖着他。   抬头看到岁云暮已经越走越远,他再次出声,“岁微云你不要你的师兄师姐们了吗?岁微云你又想抛下他们,岁微云!”   走在前面的岁云暮听到身后传来的话停下了脚步,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嘴里更是不断地喃喃自语,“不能抛下师兄师姐们,微云不能抛下师兄师姐们,微云......”   “微云快过来。”   在这时,五师姐的声音再次传来,唤着他过去,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   岁云暮看着前方,隐约好像看到前头有亮光,似乎还看到有人站在那儿。   他摇摇看着,片刻后才认出了前面的人,是五师姐,是五师姐在唤自己。   思绪从未有此时这般的清醒,是五师姐,那是五师姐。   他欢喜地跑了过去,黑影的话还在不断传来可此时的他满心眼都是不远处的五师姐,是五师姐在叫自己。   “五师姐,五师姐!”   终于在刹那间他穿入白雾中,刺眼的亮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闭上了眼。   等到再睁开眼时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鸟语花香,碧海蓝天,华丽的建筑屹立于山巅之上。   熟悉的场景让他有些缓不过来,与此同时,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他下意识回过头,就看到穿着蓝衣华服的五师姐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惊喜地出声,“五师姐!”   “恩。”五师姐笑着点头,同时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道:“小微云长大了,五师姐都要认不出来了。”   岁云暮听着五师姐的话瞬间落下泪来,下一刻注意到光线一暗,转头看去竟是大师兄。   不仅仅是大师兄还有二师兄,还有其他的师兄师姐。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师兄师姐们仍然是以前的模样,没有一点的变化。   “哭什么小微云。”五师姐冉知意好笑的出声,同时又道:“微云你做的很好,师姐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这千年微云一定过的很辛苦吧。”说着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拍抚。   岁云暮摇头,眼眶微红,“是微云的错,这么多年微云都没能把你们带回不尘山。”   “胡说,你早就把我们带回去了,忘山关你来寻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回去了。”冉知意笑着侧眸去看他,怎么会没有回去呢,早就回去了啊。   在岁云暮来寻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回去了。   “微云。”   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岁云暮哭泣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即快速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他念了千年的人,是师尊。   他看着无上真人久久无法回神,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冉知意拍拍他的背将人唤醒,随后道:“快去吧,师尊老惦记你,说你大了也不回不尘山了。”   岁云暮转头去看五师姐,在五师姐的点头下又去看大师兄和二师兄。   “快去。”二师兄笑着出声。   岁云暮这才走了过去,在到无上真人的跟前时他才又停下了步子。   千年未见,他以为自己应该早就认不出师尊了。   可他发现,只是一眼他便认出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喉咙干涩,好半天才出声,“师尊。”   无上真人慈爱地看着他,抬手轻轻一点他的额间,道:“那孩子看来是离开了死湖找到你了,都长这么大了,过的可还好?”   岁云暮知道无上真人说的人是谁,是阿九。   “阿九找到弟子了,弟子过得很好。”他点了点头,强忍着落下来的眼泪,又道:“师尊对不起,弟子这么多年都未能寻到您。”   无上真人笑了笑,“微云你可知我们入世是为了做什么?”   岁云暮似乎没想到无上真人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愣随即便回神,然后道:“为正道,以除诛邪为己任,入世自然是为救世人灭鬼道,可是......”   可是他不愿师尊尸骨无存,他怕,他不敢面对师尊。   这个想法赫然出现,他快速抬头去看无上真人,眼底都是诧异。   无上真人知道他想透了,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我修行本就逆天而行,死后自当为天地而融,何来无法面对之说,微云为师教过你修炼不可忘初心,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   “弟子.......”岁云暮低下头,因为他早就忘了,他一直沉浸在仇恨中。   不尘山的仇恨,醉须君的仇恨,他活着的这一生都是在报仇,都是在自责中度过。   他不敢见任何人,因为他害怕,害怕他们怨恨的目光。   无上真人并未在意他的沉默而是走到了他的身边,抬手又在他的额间轻轻一点,然后道:“为师记得你说过,你要变得更强,因为你想保护更多的人,可还记得?”   岁云暮也在无上真人的这番话中想到了幼年时候的自己,那时候自己刚被无上真人从仙境带来人境,跟随着师兄师姐们见识过鬼道的残忍,也看到过那些被鬼道残害的凡人。   他对凡人生出了悲怜之心,在他亲眼看到一个孩子被鬼道吞吃时他生出了想要保护他们的心理,想要变得更强。   而这些,他全都忘了,哪怕在和醉须君的这段感情中他也一直深陷仇恨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他看着无上真人,久久无法出声。   在这时,曲清河上前,拍拍他的肩头笑着道:“微云,大师兄从未怪过你,师兄还等着你何时为仙门再添几个弟子,不尘山太冷清了,你也不回来,都无人可以说话。”   与此同时,身侧也传来了其他师兄们的打趣声。   “就是就是,微云记得多找几个小师妹,小师妹软软甜甜的可比那些臭师弟好多了。”   “啊,师兄你是在说我们这些小师弟么?”   “怎么会,师兄可喜欢师弟们了。”   “师兄你在骗我们。”   ......   说笑声不断,久久不曾消散。   岁云暮看着曲清河,眼眶含泪,他道:“大师兄对不起。”   “别说什么对不起,师兄没怪过你。”曲清河笑着摇头,只是看着岁云暮的目光却是愈发的眷恋,下意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沉默片刻,他才道:“微云真的长大了,师兄都快认不出你了。”   岁云暮笑了起来,压抑在他心口的郁气也在这一瞬间都散了,清泪顺着落了下来。   师兄师姐们没有怪自己,从来都没有怪过自己。   心境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苦苦执着的念想在这一瞬间消失。   他看着无上真人,“弟子明白了。”   “该回去了。”无上真人伸手再次点在他的额间,随后拂袖一挥,便见浓雾弥漫,周围的一切都被浓雾吞噬,所有人都不见了。   岁云暮还未来得及出声就看到大家都不见了,心中一阵恐慌,“师尊!师尊!”边喊边伸手去挥开那道浓雾。   他知道师尊和师兄师姐们都走了,又只剩下他一人了。   眼中都是痛苦,跪在地上轻声哭泣。   “师尊,徒儿谨遵师命,徒儿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出声时的嗓音都是哑的,哭声压抑。   而在此时,瑶台仙境上方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境内灵气也在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卷入寝殿之中,盘旋在岁云暮的身侧,寝殿被迫成为了灵气的灵炉。   浓郁的灵气还在不断地增加,仿佛要将整个瑶台仙境的灵气全部都卷入灵炉内。   守在床边的醉须君与穆云烟愕然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去看躺在床上的岁云暮,见他脸色惨白,那些灵气在不断地往他的体内灌。   主脉在这一瞬间完全失效,甚至在开始接纳这些涌入体内的灵气。   很显然两人都非常诧异,岁云暮竟然已经到了临界点,雷劫来了。   若是以前,醉须君也许还会高兴,岁云暮终于能步入真仙期,可如今岁云暮的身体被摧残的太过厉害,体内还有引魔种,现在引发雷劫渡劫,那是必死的路。   可现在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醉须君快速给他喂下紫霄丹以此希望能帮岁云暮顺利度过雷劫。   又在岁云暮的身侧设立了避雷阵,以此来抵挡雷劫带来的威力。   他看着昏迷中的人,终究是压下了心中想要继续留下的心,若他留下只会害了岁云暮。   雷劫的威力以修为高低来引发,而他的修为在岁云暮之上,一旦他留下引发的雷劫都将是岁云暮无法承受的,可能连一线生机都没了。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片刻后他才松了手快步离开。   穆云烟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也看到了醉须君喂岁云暮吃了紫霄丹。   眼下也根本顾及不了引魔种是否会因为紫霄丹的灵气带来异动,毕竟主脉已经失效了,引魔种根本就没有被压制,所以吃与不吃对引魔种都已经没什么关系。   但若不吃,岁云暮可能会死在雷劫中。   等退至屋外,两人看到天际云雾盘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云盘。   下一刻,一道惊雷从天而降,顷刻间黑暗被驱散呈现一片白光。   但很快白光消失再次陷入了黑暗,惊雷落在殿堂之上,一声巨响之下整座寝殿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木屑朝着四面八方袭去。   有几片木屑快速擦过醉须君的脸颊,一道血痕出现,鲜血顺着血痕溢了出来。   他没有去在意,他甚至不打算躲,只是紧紧地看着已然成为废墟的寝殿,心中担忧不已。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与此同时,第二道天雷再次袭来,地面都出现了电光,整片桃林也在刹那间毁于一旦。   站在旁边的穆云烟同样担忧不已,真仙期的雷劫,若是以往岁云暮定然能过,但现在.....   她不敢往下想,只能期望避雷阵能多撑一段时间。   天雷不断落下,醉须君在心中数着落下的次数,只要能撑过九十九道天雷就行。   整个瑶台仙境也都在天雷落下之际被唤醒,秦钰凡安抚好妹妹便朝着天雷落下的地方跑,急的不行。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那个方向是仙人住的地方。   终于在片刻后他跑到了院子外,正准备进去却被门口守着的小童拦下。   “里面出了什么事?”他焦急地往里张望,但因为天黑看不清什么,只能看到阵阵天雷落在里面。   小童并未作声,仍然拦着他不让他进去。   无奈,秦钰凡只能站在院子外等,看着从天而降的天雷,担忧不已。 第168章   整座瑶台仙境都被弥漫在天雷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天雷仍然未有停歇。   岁云暮也因为天雷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惨白的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覆盖在他身上的避雷阵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已然呈现枯竭状态。   灵气仍然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以此来借助他突破。   同样的,他体内的引魔种早在主脉消失的瞬间复苏,正在不断吞吃涌入体内的灵气,在不断地壮大成长。   将整个内丹都牢牢裹住,荆棘藤蔓甚至已经钻入内丹之中,仿佛要将整个内丹都穿透。   脖颈上爬满了血色的红血丝,正在爬上他的面孔。   正在这时,原本在体内混乱无处可去的一缕真气快速扑入丹田处,竟是压制住了将内丹穿透的荆棘藤蔓,迫使引魔种离开内丹转而开始侵蚀岁云暮的身体。   在下一道天雷袭来的瞬间,岁云暮猛然呕出一口鲜血,眉宇紧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成了天然的修炼炉鼎,灵气在他的体内不断循环周天,无法被吸收正在寻找新的出口。   与此同时,避雷阵失效,天雷直面落在他的身上,刹那间尘土飞扬,衣衫也在瞬间碎裂,浑身浸满鲜血,宛若一具血尸。   可这还未完,天雷再次落下瞬间穿透他的身体,地面闪烁妖艳光亮,朝着四面八方袭去。   岁云暮再次呕出鲜血,但同样的天雷将疯狂成长开始往他的奇经八脉渗透的引魔种完全击碎,迫使引魔种不得不退回到丹田处。   而丹田处又被一道真气保护,引魔种几乎被逼到了无处可去的地步。   很显然,此次天雷重击了引魔种也让岁云暮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下意识开始运作周天。   灵气也在此时开始往他的丹田处聚拢,吸收修补被引魔种缠绕伤痕累累的内丹。   周围灵气源源不断聚拢,天际已然能看到巨大的灵气漩涡,而这中心正是岁云暮的所在。   每一次天雷的落下灵气就会更甚,最后全部被岁云暮吸收。   但瑶台仙境因主脉消失所剩的灵气早已稀缺,且凡境的灵气稀少,若是没有强大的灵气支撑此次渡劫很可能会失败。   醉须君自是看出了这些,双手掐诀随即一道银光打入天际。   既然如今主脉对岁云暮已经无用,正好助岁云暮度过此劫。   只闻一道龙吟,主脉重回龙泉,滚滚泉水流淌,灵气也在源源不断地流向整座瑶台仙境。   刹那间早已枯萎的桃树开始抽芽开花,春雨一落万物复苏,花开千里,整座瑶台仙境再次被千里桃林覆盖,灵气大盛。   而这些灵气不仅仅供给境内花木,更有大批全部涌现岁云暮所在的灵气中心,竟是比之前还要更壮大。   随着天雷的落下,灵气只会越来越盛。   穆云烟见状知道醉须君是在拿瑶台仙境所有的灵气助岁云暮渡劫,若是失败主脉将不复存在,就连岁云暮也无法从雷劫中逃脱。   但这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没有灵气支撑以岁云暮眼下的状况也很难顺利渡劫。   而在院子外等着的秦钰凡只感觉到一阵清香,下一刻周围的桃树全开花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震惊不已。   而这些,岁云暮全数不知,有了强大的灵气支撑以及天雷的协助,修炼的速度也开始变快。   引魔种几次想要吸收灵气,但都会被天雷击碎,到最后内丹甚至开始吸收引魔种。   身上的血水也在一点点被吸收,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伤势在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   在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的瞬间地面开出一朵巨大的金莲,快速将岁云暮包裹,天雷直接落在金莲上,穿透奇经八脉最后渗入岁云暮的体内。   周围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唯有金莲完好无损。   天雷褪去,风停了,但灵气还在不断地往金莲中聚拢。   站在庭院中的醉须君看着不远处的金莲连呼吸都快要停滞,若岁云暮不能从里面出来,他不敢想。   终于在这时,金莲有了动静,缓缓绽放,浓郁仙息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庭院内因为天雷而枯萎的花木桃树在仙息所过之后恢复生机,桃花朵朵,连绵千里。   “入真仙期了。”他哑着音出声,下一刻快步上前。   与此同时,金莲中走出来一道身影,红衣墨发,青丝三千,容颜俊美,额间点了一抹朱红。   所过之处脚下皆盛开金莲,灵气肆意,美不胜收。   醉须君看着走出来的人,他快速迎了上去将人抱在怀中,心尖抑制不住的颤抖。   “微云。”他轻声唤着,但嗓音却是能听出几分颤意。   他真的怕岁云暮会挺不过这次雷劫,若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岁云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依偎在他的怀中,待片刻后才抬头与他亲吻,感受着醉须君带给自己的亲昵。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他退开又在醉须君唇角轻轻一吻,这才道:“等我回来。”话落未做停留飞身入了天际。   藏宝阁内摆在桌上的白莲有了异动,下一刻白莲绽放露出里边儿净世青尘剑来。   青尘剑再生异动,剑柄不断颤抖似是要从白莲中挣脱。   也在同时,青尘剑挣脱白莲快速离开藏宝阁直入云霄。   岁云暮在察觉到浓郁仙息的瞬间快速回头,然后就看到青尘剑飞身而来。   他下意识伸手,青尘剑缠上他的掌心,最后化为一道流光入了他的身体,掌心处盛开一朵白莲。   金丝也在此时攀爬上白莲,最后白莲被同化成了金莲,消失在了他的掌心。   看着这一幕他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明白其中意思了。   净世青莲本就是世间最为纯粹所在,他当初心中杂念过重,剑自然不认他,而如今他杂念已消,剑自然而然也就认主了。   看来,自己如今所修与净世青莲最为融洽,不然它也不会在自己消除杂念步入真仙期后就与自己认主。   正好,他还只有五成把握,眼下也有七成了。   诸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很快,他离开瑶台仙境直接入了鬼道。   鬼道内风沙漫天,烈日高照,寸步难行。   岁云暮立于半空,摊开掌心便见纸人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将一颗红珠子喂入纸人的口中,“带我去找他。”   这珠子正是他当初在无上真人的拂尘上所得,如今也能确定这珠子就是无上真人从诸岱身上取下来的,那寻起来也就方便了。   小四点头,吃下红珠子后便四下张望,随即朝着正前方飞去。   岁云暮见状快速跟随,期间还遇上不少鬼兵,全数杀尽。   *   鬼道宫殿。   诸岱身着紫衣从鬼母殿内离开,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看着自己挂在衣架上的红衣,衣裳上遍布伤口沾满血迹,眼底流露出几分可惜。   这是鬼母第一次送他的衣裳,本以为能多穿几回,谁曾想在忘山关给毁了。   “师兄啊师兄,你为何不能听师弟一回,若我们都投入鬼母麾下,哪里还会刀剑相见,还害得师弟我连心爱之人送的东西都给毁了。”他有些可惜的出声,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舍不得将衣裳扔了。   当初第一眼见到鬼母时他便对她动了心,他抛弃了仙道为的就是与鬼母长相厮守,至于那些凡人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偏偏他那个师兄顽固,不然他也不会为投诚杀了这么多的弟子。   “师兄你说这又是何必呢。”他自言自语说着,伸手轻轻抚着衣裳上的血迹,仿佛又回到了忘山关的一幕。   在这时,外边传来一声巨响,将他的思绪拉回。   皱着眉他快步去了外边,然后就看到外边行来一道身影,右手持剑左手提着一颗头颅。   下一刻,头颅被丢了进来,在半空中滑过直接落在诸岱的脚边。   诸岱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才抬头看向前头,见那儿站着一道红衣身影,而他的身后是数不清的鬼兵尸体,身上遍布鲜血,可见那些血迹都是何人的。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他一下就认了出来,是他师兄最小的徒儿岁云暮。   见他的身上仙息强劲,已然感觉不到引魔种的气息,并且他的境界已经入了真仙期。   看来引魔种已经被他消融,还顺利渡劫,命真大。   这么多天,他还以为岁云暮已经死了或者已经堕落成魔,没想到竟然将引魔种都给吸收了。   突然他后悔了,后悔在陵安城没将他杀了。   不,应该是当初忘山关后他就应该将岁云暮杀了。   看着前头的人,他道:“你的命可真大。”   “没有你命大,师侄说的对吗,诸师叔?”岁云暮说着一步步踏入院中,虽说已经有小四带路但找起来还是有些费劲,还遇上不少鬼兵。   同时,旁边冲出来一只鬼人,拿着刀往他身上刺。   一剑将鬼兵头颅斩下,他才厌恶的甩了甩剑,将上边的血水全数甩在地上。   抬眸再次看向诸岱,他道:“诸师叔,这笔账过了千年,今日是时候算算了。”   诸岱看着他,听着他的这番话,知道他是认出自己了。   虽说他也并未想过要多瞒着,不过就是省去一些麻烦。   眼下被认出来了,他也不在意反而是笑了起来,下一刻抬手将面具摘了下来。   就见一张阴阳脸映入眼帘,半边像是被火烧过般狰狞恐怖,而另一半边却是生的极好。   但因为受到左边伤势的原因,右边完好的位置也有些许缺陷,这模样反而让他看起来更为恐怖。   岁云暮看着他的阴阳脸一愣,但很快就醒转也认出了那完好的另外半张脸,真是他的师叔诸岱,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不尘山,忘山关所有人都是被他害死的,甚至可能二师兄也是死在他的手上。   想到这里,他道:“二师兄是不是也是你下的手?”   诸岱没有出声而是放声大笑,直到片刻后他才止住笑轻哼着出声,“你是说梅丹青吧,怪就怪他看到了不该看的,若是他乖乖闭嘴师叔我还能念在他是我师侄的面上放过他,可他偏偏不听话,没办法我就只能杀了他。”   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被杀的只是一个与他毫无相关的人。   岁云暮一直都知道二师兄的死有蹊跷,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也是死在诸岱的手上。   他至今无法忘记二师兄被带回来时的模样,他那样骄傲的人,却落得个死在乱草丛中的下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攥着莲花剑的手不由收紧,他看着诸岱的目光遍布冷意,下一刻出声,“今日我便要拿你的血祭我不尘山所有弟子!”话落飞身迎上去。   剑光一闪,十里莲花,以迅猛之势袭向诸岱。   莲花下是尖锐的冰锥,冰封万里。   诸岱见此知道岁云暮的实力是又攀升了不少,远远超出了真仙期的程度,也清楚岁云暮活着只会影响他们。   本以为引魔种能杀岁云暮亦或者能引岁云暮入魔,能成为鬼道的一员,毕竟岁云暮的心魔非常之深。   心魔越深,引魔种引导他入魔便越快。   却不想引魔种最后被岁云暮反杀融合,往后再想动手只会更难,那么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若是可以,他也舍不得杀岁云暮,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师侄。   但谁让他挡了路,那就必须死。   在剑气袭来时他便已经快步躲开,手中化剑正面迎上去。   剑刃相碰,地动山摇,剑气不断朝着四面八方袭去。   两人的发丝被吹乱,周围一片被横扫,地面出现数不清的剑痕。   刀光剑影之下,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诸岱同无上真人都是昆仑的弟子,但资质却要比无上真人差上许多。   但尽管如此,他的实力也在岁云暮之上,哪怕如今岁云暮已经步入真仙期。   很快岁云暮便已经察觉到了些许吃力,也知道拖的越久对他越不利。   在一个翻身之际他退出几步之外,见诸岱迎面上前,左手微抬随即掌心开出一朵金莲。   从金莲之中出现一把莲花剑,莲花剑上似乎还能探到几分鬼气。   这是他当初被留在鬼道的那把单剑,如今剑上已经沾染了鬼气以及血气。   当初在知道已经沾染鬼气后他便舍弃了,此次来寻诸岱的途中他将剑重新收了回来,这会儿正是用上的时候。   握住剑柄,他快速挡下诸岱的剑招,刀光剑影之下周围的宫殿上遍布剑痕。   一仙一鬼双剑引发的剑气地动山摇,直取诸岱首级。   诸岱是知道岁云暮在鬼道丢了一把剑,当时未放在眼里,不过就是小孩过家家的东西罢了不足为惧。   不仅仅如此,更多的还是因为这把剑被放在血池,剑早就已经被腐蚀污秽,仙用只会被反噬,所以他很清楚岁云暮不会去收回,并且再过不久这把剑就会彻底成为邪物。   却不想,岁云暮竟然收回了,并且现在还用上了,当真是年少轻狂不怕被反噬。   他在一个剑招下退开,然后道:“看来我师兄没有好好教你。”   “那还是应该多谢师叔才是。”岁云暮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说自己这把剑已经成了邪物,自己现在用只会适得其反。   这也是他当初丢在鬼道后便不打算再要的原因,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引魔种被他吸收,反倒促使他可以不被这些邪物反噬,毕竟没有哪个邪物的反噬会比引魔种来的更强。   尤其是他将引魔种吸收后,这股力量也渐渐变成了他的,反而这些邪物会被他吸收最终成为他修炼的仙息,算是因祸得福。   若是没有这位好师叔,他也不会有此等机遇,可不就要好好谢谢他这位好师叔。   诸岱听闻顿时便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看向岁云暮的目光都是杀意,这个人必须除掉。   当即上前,不再有任何留手。   岁云暮也在他上前时迎面迎上,同时也清晰的感觉到诸岱对他的杀意,那张丑陋的面孔在剑影下显得愈发的恐怖。   这让他也渐渐地有了几分吃力,两人的境界实力相差甚大。   在一掌击中他的胸口时,他整个人都退了出去,同时一道凌厉剑气袭来。   他快速抬手去挡,瞬间右手所持莲花剑被直接斩断,碎片掉落在地传来清脆的声响,剑已损毁。   眼见诸岱再次扑上来,他随手将手上的剑扔了,退身之际右手一拂便见青尘剑已然出现。   青尘剑重现,剑光冲天,紫气瞬间朝着四面八方袭去。   诸岱也在紫气袭来的瞬间快步退开,同一时间他看到紫气之中冲出来一道身影,岁云暮持双剑迎面而来。   他看着那把青尘剑,愕然发现这把剑竟然是上古之剑,岁云暮竟然得了上古之剑。   看向岁云暮的目光都带着恶念,他到是没想到岁云暮有如此机遇,就是无上真人都没有此等机遇却没想到岁云暮竟然有。   只可惜已经认了岁云暮为主,那他就杀了岁云暮,剑就无主了。   眼中布满疯狂,他没有躲闪而是正面迎上去。   剑气相撞顿时周围的殿堂被直接震碎,地面结出层层冰霜,朵朵冰莲从冰霜之中盛开。   岁云暮也在冰莲盛开的瞬间抬脚踢向诸岱,随即便见诸岱刀影袭来。   他侧身避开灵剑已然袭向诸岱,但却被诸岱用剑挡下,剑气扫过地面,碎冰成雪散落在地。   冰莲也在这时快速缠上诸岱的双脚,限制他的行动。   诸岱只低头看了一眼,抬脚快速一扫,瞬间冰莲化为碎冰。   同一时间剑光再次袭来,他往后一扬翻身退至一侧,手中剑已然接下岁云暮的青尘剑。   只是挡的下青尘剑却避不开莲花剑,迎面扫过诸岱的腹部。   诸岱快速躲避,但还是被莲花剑割下一段衣袍。   岁云暮脚踩冰莲,剑生飞花,落雪银霜。   顿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迎面朝着他们扑来。   但在即将触碰到他们之前就已经被冰霜冻结,化为碎末。   他猛然挑开诸岱手中剑,随即一掌上前。   诸岱见状抬手迎上这一掌,巨大的剑气翻涌,往四面八方扩散。   随即两人都往后退去,岁云暮手中青尘剑化为流光,拂袖一扫快速袭向诸岱。   奈何诸岱早有注意,快速躲避但流光还是刺穿了他的肩头,青尘剑赫然在目。   同一时间,诸岱手上的剑也已经刺来,瞬间贯穿岁云暮的胸膛。   巨大的痛感袭来,岁云暮直接呕出一口鲜血,只是他未做离开而是抬脚踢中诸岱的腹部,整个人翻身落在几步之外。   冰莲快速缠上来,在他的面前形成一道天然的保护屏,迎面接下诸岱袭来的剑光。   很快屏障出现了裂痕,下一刻剑光穿透屏障直朝着他袭来。   岁云暮见状翻身躲避,又见一道道金光出现,宛若一只只腾空的金色雀鸟快速袭来。   他再次避开,青尘剑一挽将扑上来的一只雀鸟踢飞,雀鸟落在地面瞬间地面裂开数道裂缝。   眼见那些雀鸟再次袭来,青尘剑在地面一扫,大片冰霜扑向袭来的雀鸟,瞬间雀鸟被冻成冰块。   紧接着诸岱冲了上来,岁云暮抬手去挡,剑刃相碰他整个人都被推着往后去。   巨大的冲击让他没办法在瞬间做出反应,在即将被撞上墙体的瞬间,四面八方出现数条冰柱,如同冰龙一般去抵挡诸岱的攻势。   诸岱见此快速去挡,这也给了岁云暮喘息的机会,脚踏墙面翻身跳至一侧,脚踏冰莲快速刺向诸岱。   与此同时,诸岱回过身,银剑再次挡下攻势,刀光剑影之下,两人都被袭来的剑气震飞数米。   岁云暮摔在冰柱上,手中剑快速抵在地面这才没有摔在地上,喉间一甜再次吐出血来。   同样的,诸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撞在墙面上,竟是将墙体砸出了一个洞。   鲜红的血水从他的唇角落下,滴落在衣面上,染红了他的衣裳。   抬眸时他伸手抹去唇角的血渍看向岁云暮,看来他是小看岁云暮的实力了。   岁云暮也在此时抬起头,发丝微乱抬眸时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染着掩盖不去的冷意,额间的朱砂隐约间仿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朵朵金莲盛开于他的额间。   他看着诸岱,下一刻扔了手上的莲花剑,落地时莲花剑直接碎成数段。   缓缓起身,抹去唇角的血迹他提着青尘剑朝着诸岱冲了上去,眼底都是恨意。 第169章   “诸岱我要你命!”   话落剑招袭来,冰面开出数不清的冰莲,青尘剑四周更是许许多多细小的冰晶。   一道白影从岁云暮的额间涌现,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场景。   这一刻,诸岱仿佛看到了无上真人。   当初他是算计了无上真人才杀了无上真人,若是没有算计成功,他想无上真人不会死,死的反而是他。   而现在,他在岁云暮的身上看到了无上真人的影子。   失神之间,青尘剑已到眼前,他看看躲过,青尘剑只削掉了他的一缕发丝。   落地的瞬间,发丝便被冰面吞噬。   诸岱清醒了过来,看向岁云暮的目光愈发的凛冽,直接迎上去。   刀光剑影之下,两人的身上已然遍布伤痕,但谁也没有停下反而还越来越厉害。   周围一片早已成为废墟,满目苍夷。   岁云暮被连击三掌,浑身绞痛,可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一般发了狠般要杀诸岱。   剑柄上已然鲜血淋漓,那血竟是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诸岱的。   终于在一击重创下,岁云暮的剑贯穿诸岱的身体,同样的诸岱手上的剑也已经刺穿他的身体,两人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墙体上。   巨大的冲击迫使诸岱吐出鲜血,随即他一拳打在岁云暮的心口。   岁云暮吃痛瞳孔不由涣散,喉间一甜再次呕出鲜血,可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同样一拳砸在他的心口。   同时青尘剑快速刺入地面,冰霜也在瞬间渗透诸岱的身体。   就像是一只暴怒的野兽一般,他看着废墟中的诸岱,厉声质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师尊,为什么要灭不尘山,为什么!   他真的想不明白,明明诸岱是昆仑弟子,是师尊的师弟,而他们都是他的师侄,为什么他会这么狠心,狠心到将整个不尘山的人杀的干干净净。   诸岱感觉全身已经开始僵硬无法动弹,不愧是上古之剑。   听着岁云暮的一声声质问,他笑了起来,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   没想到,先前看鬼母那一面是最后一面。   而鬼道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只怕他们已经抛弃他了,说来也是,他本就是仙界之人,哪怕杀了整个不尘山的人,但也掩盖不了他是仙界的人。   非他族人其心必异,便是这样吧。   至于为何,他也想知道为何。   他笑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着。   岁云暮被他的笑声刺激的愈发恨他,下一刻一掌打在他的头上,似是要将他的头颅击碎。   但他没有,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师尊大师兄还有那些师兄师姐们的遗体,也许,也许他们还在。   既然诸岱不肯说,那他就搜魂。   这般,他也不顾诸岱涣散的瞳孔强行搜他的魂,看到了诸岱的生平,看到昆仑下凡,看到昆仑的弟子们死绝,看到诸岱只身为师门报仇最后却爱上了鬼母,为了投诚与鬼母长相厮守,他竟然拿不尘山献祭。   他看到师尊以及一些弟子们的尸躯被打成血沫,看到诸岱取了师尊的信物去更改了不尘山的卷宗抹去了他的踪迹,看到大师兄被剔骨挂在城墙上,甚至最后他们割下了大师兄的头颅挂在了上梨鬼城的城门口。   看着上梨鬼城城门上的头颅,与他当初在上梨鬼城看到的那颗头颅完全重合,只是诸岱记忆中的能很明显的看出大师兄的面孔。   而他之前在上梨鬼城看到的那颗头颅,头发杂乱面庞干煸布满伤痕,基本已经看不出模样了。   万万没想到,那是大师兄的头颅。   无尽恨意涌上心头,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诸岱。   但是他不能,他要带着诸岱回不尘山,要他死在师尊的面前。   攥住诸岱的头发,他拖着诸岱直接去了上梨鬼城。   此时上梨鬼城内有大量鬼兵驻守,远远就看到不远处黄沙中走来一人,满身伤痕手上还拖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正打算去汇报,可还未等它们动作就见一道剑气袭去,瞬间就将几个鬼兵的头颅斩下。   岁云暮的身上受了不少的伤,一路走来身形有些站不稳。   很快他就到了城门下,看着那颗还挂在城墙上的人头红了眼眶,下一刻一道剑光将绳子割断,头颅也从上方掉了下来。   他上前快速将头颅接下,拨开凌乱的头发看着那张干煸的面孔,看到额间那条如刀疤的血色痕迹,这一眼他便认了出来,是大师兄,真的是大师兄。   清泪瞬间落了下来,打在干煸的头颅上。   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寻了这么久的人,竟是在之前就已经见过,而那时候他竟然没有认出来。   “大师兄,微云来接你了。”说完他便止不住地抱着头颅轻声哭泣。   在这时,城门大开,数不清的鬼兵冲了出来。   岁云暮没有抬头甚至未去看他们,直到鬼兵即将冲到他的面前他才动手,青尘剑出百里无一生还。   不过片刻间,满地尸骸,整个城内的鬼兵全死于他的剑下。   鲜红的血水流淌在沙土之中,将整片天地都染成了血红色。   他将头颅抱在怀中,拖着诸岱离开鬼道回了不尘山。   此时不尘山境内大雨瓢泼,阴寒之气翻涌而来。   岁云暮就这么迎着大雨将诸岱拖到了后山,也不顾他浑身鲜血,一步步拖着他走在满山的坟堆中。   他要诸岱看着,这满山的孤坟都是他一人所为。   山路泥泞,随着他的走过,地面鲜血顺着雨水滚入泥潭之中,一路拖行下整条小道上都是鲜血。   很快他就到了无上真人的坟前,周围早已杂草丛生。   他将诸岱扔在地上,早在来时他就已经废了诸岱的修为,让他如同一个废人那般。   看着诸岱倒在血泊中,没有一丝动静好似已经死了一般。   他没有去理而是挖开底下曲清河的墓,棺材里面只是一身衣冠冢,因为没有找到曲清河的尸体他只能以一身衣冠冢下葬。   看着棺材中的衣冠冢他又去看手上的头颅,轻声道:“大师兄我们回来了,微云终于把你带回来了。”边说边轻轻抚着他的发丝,带着无比的眷恋。   终于,他终于带大师兄回来了,只是师尊与其他失踪的弟子们都被诸岱毁了,尸骨无存。   “大师兄很快,很快微云就会让他去见你们,等等,马上了。”他说完将曲清河的头颅放入棺木中,紧接着拿起棺木中曲清河的配剑。   剑已经断裂,如今留下的不过只是残缺。   将棺木合上他提着断剑去了诸岱的身侧,攥着他让他跪在无上真人的墓前,一手攥住他的头发将人撞向无上真人的墓碑。   随即他才道:“诸师叔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日会跪在这里?”   诸岱因为搜魂有些神志不清,但却听清了岁云暮的话,笑了起来。   想过吗?   他肯定是想过的,在拿不尘山献祭时他就已经想过自己以后的下场,但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其实也不快,都已经过了千年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墓碑,看着上边的刻字,他唇角的笑愈发的深。   岁云暮见状攥着他的头猛地再次撞向墓碑,看着鲜血染在墓碑上,他才道:“你该死,你不配为昆仑弟子你也不配成为师尊的师弟,更不配成为不尘山的师叔,你不配!”   “不......配......”诸岱轻喃出声,他自然知道自己不配,亲眼看着昆仑的弟子与鬼道同归于尽可他有一日竟然会爱上鬼道的人。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配,可是怎么办,怎么办。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同那雨水融为一体竟是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同门的弟子,仿佛看到他们谴责的目光,质问他为何要背叛同门,杀害同门。   就像当初无上真人在死之前问他的话,问他可曾对得起师尊。   他对不起师尊,对不起昆仑,他确实不配。   茫然地看着无上真人的墓碑,就像是又看到了无上真人站在他的面前,唇瓣蠕动说出两个字来,“师兄......”   岁云暮并未听到他的声音,他已经起身攥着诸岱的头发,提起断刃快速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抬头看向无上真人的墓碑,看着上面的字他终于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师尊徒儿回来了,师尊......”   过了千年,他终于回不尘山了,他带回了大师兄也为师尊报了仇,终于回来了。   可是师兄师姐们却再也回不来了,师尊也回不来了,所有人都回不来了。   他跪在墓前失声痛哭,这千年他每一日都在压抑着,不敢让自己死,不敢死。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一直在后山待到夜里,重新将曲清河的墓埋回去。   又看了一眼跪在无上真人墓前的无头尸体,他要诸岱永生永世都跪在这里为昆仑为不尘山忏悔。   下山时他只觉浑身脱力,满身的血水,脸色惨白。   好几次都走不稳,迎着大雨终于是离开了后山。   在这时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人,手持青色油纸伞,此时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认了出来,是醉须君。   原本不知该去何处的心,在此时竟是被安抚下来。   他笑着走了过去,但因为身体伤势严重还未到醉须君跟前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微云!”醉须君惊呼出声,下一刻快速将人抱在怀中。   看着人浑身是血的昏睡在自己的怀中心疼不已,在岁云暮要他等他时他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定然是去找诸岱,也知道之前他和白江陵的话岁云暮是听到了。   喂下续命丹后,他便匆匆抱着岁云暮回了不尘山的住所。   之前来过,但时间有些久远,屋子里又积了不少的尘土。   醉须君为岁云暮输送灵力,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才收手。   又忙去换下岁云暮的衣裳,免得他受凉。   看着他满身的伤心尖是愈发的疼,才好的伤,现在又是这般。   但至少,至少他活着回来了。   为他上药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中,深怕自己弄疼了他。   屋中安静,只能听到外边传来的淅沥雨声,往外就是一片湖泊,莲花早已凋零只有稀疏荷叶还在湖面上。   岁云暮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他又梦到了不尘山,只是这回梦到的是师兄师姐们催着让他收徒。   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想法,如今收徒不过就是让他们去送死罢了,还是等回仙境后再打算吧。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屋外的雨下的很大,屋里静悄悄的。   他下意识看向四周寻找醉须君的身影,记得自己昏迷前是看到醉须君了,只是这会儿怎么不见人。   掀开被子他下了床,正打算穿鞋子就听到门开了,抬头看去醉须君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碗。   醉须君进门就看到坐在床边,看着人醒了他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下来了,放下莲子粥便迎了上去。   将人牢牢抱在怀中,害怕他会离开自己。   岁云暮察觉出了他的害怕,也知道缘由,并未出声而是抬手搂上他的背脊亲昵的与他依偎。   明明才过了一月有余,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有数年未见醉须君,好久好久,久的他都快忘记多少时间了。   一直等到过了片刻醉须君都没有动静,他才无奈地出声,“你想抱到什么时候?”   “想一直抱着。”醉须君听着他的话亲昵的出声,他想要一直这么抱着岁云暮,永远。   又过了一会儿,他道:“事情都处理完了吗?”说完侧眸去看他,满眼都是岁云暮。   岁云暮点了点头,“都处理完了,以后都会陪着你,好吗?”   “好。”醉须君笑着应声,随后从储物袋中拿出先前碎裂的掌门令牌,满怀歉意地出声,“抱歉,没能护住它。”   玉石碎成了数块,但还是能看出些许形来。   岁云暮自是认了出来,伸手拿起其中一枚玉石,指腹轻轻厮磨就像是对待自己最珍爱的宝贝一般,眼底也都是挥之不去的眷恋。   令牌碎了便是它的使命已完成,他知道师尊在掌门令内藏了一道真气,若是没有这道真气他恐怕难过此劫,这是师尊留给他的一线生机。   师尊......   待到片刻后,他才将碎片放了回去,转头看向醉须君道:“碎了便碎了吧,无妨。”   同时伸手搂上醉须君的颈项,他笑着道:“我饿了。”   “我做了莲子粥。”醉须君大概也能知道无上真人定然在掌门令中藏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让阿九找,甚至也许他早知道岁云暮会寻去死湖。   无论怎么样,这枚令牌都会到岁云暮的手上,最终也都会碎。   而这,也许就是无上真人真正留给岁云暮的东西。   见岁云暮不再想那些,他自然也不会再提,将碎裂的玉石收起抱着他去了桌边。   莲子粥是刚熬出来的,有些烫。   岁云暮尝了一口,很甜,仿佛马上就要甜到心口去了。   他转头去看醉须君,点了点头,“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我每日都给你做。”醉须君出声。   岁云暮应了一声好这才又继续去吃莲子粥,胃部暖洋洋的,连带着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吃完后他又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   醉须君见状担忧起来,想到岁云暮当初被种下引魔种的初期也是这样嗜睡,难不成这次鬼道回来又被种了,还是说他体内的引魔种还在。   下意识,他伸手抚上了岁云暮的腹部。   岁云暮有所察觉也知道他心中所想,转身搂上他的颈项,道:“只是有些累,引魔种已经消失了,不会影响你给我看病的。”   此话落,醉须君当即一愣,片刻后才出声,“你记得那些?”   “比如脱了衣裳你帮我看病?”岁云暮笑着出声,神魂受损时的记忆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也正是那些记忆让他脱离了岁微云的身份,真正为自己活了一次。   就是醉须君忽悠他的事,确实是让人说不出口,毕竟那些事就是儿时的他也做不出来。   不免有些头疼,以后还是不能多提。   醉须君却是不知他的想法,反而是因为他的话欢喜地笑了起来,抱紧他亲吻他的脸颊,“不然微云你可就要让别人看了,我会吃醋的。”   虽然是给阿九,但是他也不高兴。   “我困了,陪我睡会儿吧。”岁云暮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从他的怀中下来便自己往床边走。   不过下一刻醉须君却已经将他抱起,他也没在意,一块儿躺到了床榻上。   翻了个身,他往里侧躺让出了些位置。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热度,下一刻醉须君的手已经钻到他的衣裳里面了,他侧眸瞥了醉须君一眼,“你可真能耐。”   自己还是个病人,这人就迫不及待了。   “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想抱你,微云我好想你。”醉须君也不在意他的话,笑着将人搂在怀中,亲昵的吻着他的耳垂。   感受到岁云暮的放纵,他才轻轻地抚摸岁云暮的身子,至于其他的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想抱抱岁云暮,这可是他的宝贝。   岁云暮被他闹得不行但也不想搭理他,翻身窝到他的怀中沉沉睡下。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裳早被脱干净了,至于醉须君他还到挺守信用,说不做其他的还真没有就只是抱着他摸。   “醒啦,要不要喝水?”醉须君抱着他趴在自己的怀中,双手抚上他的腰间亲昵的安抚。   岁云暮头疼,但还是舍不得看他这可怜的模样,好像自从他出事以来确实是有很久没做了。   现在他也没什么事了,干脆就顺着他行了一回。   结束后醉须君又紧张兮兮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怕引魔种还有后招。   岁云暮摇头,不仅仅没有哪里不舒服反而极其舒爽,没了引魔种的影响他这回才真正以双修为媒介开始修炼。   确实,也还不错。   搂着醉须君的脖颈,他笑着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还不错,很适合修炼。”   醉须君一听当即便知道他的意思,知道他是真的没有不舒服,亲昵地吻他,然后道:“我去给你做晚饭,你这段时间受累了,得补补,都瘦了。”说着还揉了揉岁云暮的腰。   以前还有些肉,现在抱起来都没什么肉,他实在是心疼。   如今终于能吃灵物了,他要将岁云暮养回来。   “让小五小六去就行了,我还差点运作周天,快些。”岁云暮这会儿也有点懒得自己修炼,就差一点点了干脆拖着醉须君陪自己,同时还丢出去两张小纸人。   小五掉在地上猛地坐起来,它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去看边上小六,下意识还想去看岁云暮。   不过岁云暮下了禁令不让它到处瞎看,也就不去看只高兴自己又有身体了,然后才带着小六跑出去为岁云暮和醉须君准备晚饭。   岁云暮见小五小六离开这才去迎合醉须君,亲昵地与他缠绵直到天黑。   脖颈上传来细碎的亲吻,他轻喃着抬腿倚在醉须君的腰侧,感受到亲吻慢慢到了脸颊上他才睁开眼去看醉须君。   随即唇上便迎来亲吻,片刻后才被放开。   醉须君又亲亲岁云暮的额间,看着他慵懒舒适的模样,亲昵地道;“以后你打算住在不尘山吗?”   “恩。”岁云暮应声,如今心结已消自然是要回不尘山,且他知道师兄师姐们都不希望不尘山这么冷清着,自然是要搬回来住。   醉须君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我把瑶台仙境也搬来吧,以后我随你住这儿,偶尔也能去瑶台仙境逛逛,你看好吗?”   “你若不介意自然是好的。”岁云暮对于这些当然是不会介意,就怕醉须君不想。   不过看醉须君的模样那是巴不得搬过来,倒也好,省得两边跑。   突然又想到之前在仙境时遇到的两个小孩,也算是与他有缘,且醉须君将人带回来应该也是与自己有关,能从两人身上看到与自己的因果线,大致知道醉须君的意思了。   他看着醉须君,道:“你想我收他们为徒?”   “看你的意思,若你不愿我便送他们去别处仙门,如何?”醉须君边说边轻抚他的墨发,眉眼间都是宠溺。   岁云暮想了想,总归是要重启不尘山的,且两人与他有缘,收下倒也可以。   沉默片刻,他道:“无妨,收下也可以。”   “好。”醉须君点头。   之后他们吃了晚饭,相互依偎着睡下了。   *   仙界与鬼道的相斗并没有因为诸岱的死而结束,一直到千年后鬼道才彻底被消灭,人境迎来了天明。   道儒佛三门也在鬼道消除之后回了仙境,岁云暮随醉须君一同离开。   各大仙门人员匮乏,广招弟子,更有些许从人境挑选资质上乘作为弟子。   不尘山同样如此,岁云暮因为处理这些事忙的几日都停不下来,醉须君独守空闺多日。   终于在招收弟子大典结束后他将人截回了瑶台仙境,他可不想让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们给搅和了。   抱着人去床上他就脱岁云暮的衣裳,急的不行。   岁云暮轻笑,“我又不跑。”   “你都几日未见我了,怎得也不想我。”醉须君不高兴地出声,自己每日想岁云暮想的浑身难受,结果岁云暮却如此没心没肺。   而这番话惹得岁云暮轻笑不止,抬脚就去踢他,“胡言乱语。”   醉须君也不恼,握住他的脚踝倾身去吻他,“微云明日不去授课好不好?”   “好,不去。”岁云暮应他,明日本就不用授课。   不过看醉须君这模样,若是他说明了怕是又得难受了,干脆就由着他了。   搂着他的颈项,亲昵的依偎在他的怀中,“陪你,明日后日都陪你。”   “好。”醉须君欢喜地出声,抱着他亲吻他的颈项。   屋中安静,青烟渺渺,只偶尔传来几声轻喃。   (正文完) 第170章   南城,大雨。   夏季雨多,天气闷热。   路上行人匆匆,急忙跑入各处商铺以此躲避这突然到来的雨。   “这雨来的也太急了。”屋檐下几名路人看着昏暗的天际,时不时还去抹脸上的雨水。   身上湿了一片,没其他的办法只能伸手去拧干衣裳,等着雨停了好离开。   其余几人也是这般想,就是看这雨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了。   无奈之下,几人只好入了酒楼内。   酒楼内人不少,这个时间还未到饭点,大多数都是进来躲雨的。   酒楼掌柜也不在意,人多怎么也会有几个点菜。   这不没一会儿就有客人开始点些小菜,匆匆忙忙的,吃点东西下肚,交谈声也随之传来。   “你们知道眼下秋平城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但是这两天从秋平城逃过来的人可不少,估摸着凶多吉少。”   “那些鬼人真该死,也不知道道门那边能不能把它们拦下,若是拦不下会不会一路南下,咱们南城离秋平城虽然有些距离但是如果鬼人一路南下很快就会到我们这儿,可怎么办哦。”   “别说了,今晚就回去收拾东西离开,我可不想死了。”   “现在就指望道门能将秋平城护下,不然咱们往哪里逃都一样。”   “说的也是,唉......”   几人说着说着面容布满惨淡,都清楚一旦秋平城失守,往后很快就会到南城。   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希望道门能将秋平城保下。   之后又说了一会儿几人才错开话题,不再谈论鬼人。   与此同时,雨幕下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许是没想到雨会来的这么急,马车匆匆往前去。   驾车的小厮一边驾驶一边用手去抹脸上的雨水,就怕晃眼,焦急地看着前头。   这天真是多变,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就下大雨了。   终于在行了片刻,他们到了一处华丽的宅院前,匾额上写着君府。   守在院门前的几个侍卫看到马车停下,匆忙取伞下去。   小厮见状接过伞从马车上跳下去,随后才对着马车内的人出声,“少爷,到了。”   “恩。”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应,伴随而来的还有几声咳嗽。   下一刻,车门被推开从里边儿出来一道白衣身影,墨发只由简单的发冠束着,青丝三千落于身后,面容俊美。   只是脸上是掩盖不去的病气,眉宇间也都是忧愁。   刚下马车他就因为喉间涌上来的不适开始咳嗽,使得他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小厮一见急的不行,“少爷我们快进去吧。”同时转头让侍卫们去寻府医。   君和没有作声,只等着喉间的不适压下来了他才摆摆手,轻声道:“无妨,喝一贴药就行了。”   对于自己的身体他还是比较清楚的,这些年他看过的名医并不少但都毫无作用,早已习惯。   小厮却不这么认为,催促着他入府去。   君和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抬步往里走去。   但在这时,一侧传来了吵闹声,下一刻几道身影跑了出来,不知是遇到了什么。   君和此时就站在屋檐下,听到声音转头看去,看到几个满身污秽的人匆匆逃走下意识又看向一侧的巷子内。   几个人就是从巷子内跑出来的,如此匆忙,必定是在巷子里遇上了什么。   他看向几个侍卫,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几个侍卫明白,下了台阶就入了雨幕中,很快就到了巷子口。   这会儿天色有些暗沉,巷子内看去同样是昏暗,难看清什么但却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血腥味。   这让几人不由多了几分警惕,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们在角落中看到一个人,满身的血污地上也都被鲜血染红,在雨水的冲刷下这些血水一路流到了他们的脚边。   领头的侍从看了看那儿的人,随后走了上去。   先是仔细瞧了瞧然后低身去查看此人的状况,身上有许多的伤,脸上都是血看不出容貌。   又去探了探气息,发现人还活着。   于是他让侍从去向少爷禀报,自己则带着几个侍从守在那儿。   很快赶去汇报的侍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君和以及他的小厮。   越是靠近血腥味就越浓郁,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地方。   领头的侍卫看到君和过来,忙上前,“少爷,人还活着。”   君和听了低头去看,因为满身都是血看不清他的模样,也不确定他是人还是鬼人。   若是鬼人,定是要趁着现在重伤将人杀了,不然等人恢复过来南城恐怕不保。   他没见过鬼人只听闻鬼人面容丑陋,身形魁梧,并且身上还有难闻的气味。   但看眼前的人看不出什么,于是他让侍从去找找此人身上可有身份证明的东西,也许并不是鬼人。   领头侍卫点头,上前去翻找,没一会儿还真找到了一枚令牌,上边刻着道门。   当即他将令牌递了过去,“少爷,是道门的令牌。”   “道门?”君和疑惑地伸手接过递来的令牌,果真见上边刻着道门,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仙息,令人心旷神怡。   哪怕令牌上沾了血,都没办法遮盖掉这阵仙息。   他又将令牌翻转过来,看到上边刻着岁微云三个字,想必这应该是他的名字。   也就是说,眼前的人并不是鬼人而是道门的仙人。   想到秋平城鬼人进犯,道门就在那儿,想必此人应该就是从那儿过来的。   心里边儿也随即担忧起来,看此人伤成这般模样,是不是说秋平城道门已经拦不下了。   他看着岁云暮,也知道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吩咐着人将岁云暮带入府中去。   入自己的院子时就看到府医已经在那儿等着,他让人将岁云暮放置在自己的床上,这才让府医来查看。   府医渐渐皱起眉,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君和见状愈发的担忧,道:“如何?”   府医并没有立马出声,他收了手然后看向君和,道:“回少爷,此人伤势过重又失血过多,怕是难熬过今夜。”   “当真?”君和听闻皱起眉,又见府医点头也知道真的不行了,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沉默片刻,他看向小厮,道:“将天莲丹取来。”   “少爷不可,那是夫人好不容易寻来的,就这么一颗,若是......”小厮没想到君和会让他拿天莲丹急得不行,那可是救命的丹药,就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都能被拉回来的。   这是留给少爷的,若是没了,少爷可怎么办。   只是他这话还未说完就被君和打断了,示意他去拿。   他还想再说,可见君和并无所动也只好照做。   君和并未理会小厮,让府医帮忙先包扎岁云暮身上的伤,自己也跟着帮忙。   衣裳除去,看到的是岁云暮满身的伤痕,大大小小多不胜数,可见当时遇到的情况有多严峻,不免有些唏嘘。   很快,天莲丹取来了。   君和忙拿了丹药去喂岁云暮,可不知是因为伤的太重还是怎么,无论怎么样岁云暮都不肯开口。   他对此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出声去安抚他。   “这是天莲丹,可保你,我喂你吃好吗?”   之后又安抚了几句,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岁云暮终于是不再死咬着唇,随着他的动作张开了口。   天莲丹入口,岁云暮体内的伤势便得到了缓解,竟是自行开始修复。   府医自是看出来了,眼底都是惊喜,“不愧是天莲丹,伤势竟然已经开始恢复了,只要熬过今夜他就没有性命之忧了,好好养伤即可。”   君和听着府医的话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让小厮给了钱送府医出去了。   屋里很快就静了下来,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是安定下来,一直被他压着的咳嗽也随之传来。   深怕会吵到岁云暮,他忙出门去,扶着门框咳嗽起来。   本就脸色极差,此时是愈发的厉害。   终于在片刻后,他缓和过来,看到小厮匆匆跑来,他摆摆手让小厮先去熬药这才自己又回了屋中。   关上门,屋里很是安静,只能听到外边传来的雨声。   他去了床边,看着岁云暮浑身湿透以及布满鲜血的衣裳,只脱了一半其余没受伤的位置自然也就没有脱。   担心岁云暮会着凉,他伸手去脱岁云暮的衣裳,同时还取了锦帕帮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很快他就已经将岁云暮身上的血迹擦干净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又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正当他的手放到岁云暮的脸上时,下一刻却见岁云暮睁开眼。   知道岁云暮这是醒了,正打算出声询问他的伤势,却不想下一刻人就被岁云暮按着压在床上,而岁云暮就在他的身上。   墨发散落,他诧异地看着身上的人,似乎是没能反应过来。   紧接着喉咙被掐住,看到岁云暮眼底的杀意,知道他应该是将自己当成鬼人了。   当即他伸手去按岁云暮的肩头,但又担心会碰到岁云暮的伤,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地。   奈何岁云暮紧紧掐着他的喉咙,他竟是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恍惚地看着岁云暮。   岁云暮原是准备杀了他,但身上的伤让他没什么力气,现在也不过只是强撑着,终于在片刻后他又昏厥过去,人也跟着压在了君和的身上。   喉咙上的力道消失,君和也终于是缓了过来,但喉间的不适却让他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   终于在下一刻,他也晕了过去。   小厮端着药过来就看到自家少爷被岁云暮压在床上,两人一动不动,惊得他连药都拿不稳直接便摔在了地上。   没有去理会,他慌忙跑去床边,看到君和惨白的脸庞惊呼出声,“少爷!”伸手将岁云暮从君和的身上推出去。   看到君和的脖子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红痕,甚至还能看清手指印,知道定然是岁云暮所为,只是他此时也来不及去说什么忙去找府医。   府医被匆匆拉来,连伞都没带,身上早湿了一片。   但想到小少爷,他哪里在意,要知道小少爷可是老爷夫人的眼珠子,那是捧着怕丢了含着怕化了。   很快他就入了屋中,看到君和躺在床上毫无动静吓得不行,匆匆上前去查看。   好在人没有事,只是受了惊吓,一会儿就能醒了。   就是脖子上的伤得上药,他上了药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小厮担心的不行,一直守着少爷,至于岁云暮他也不敢做其他的只能暂时先拿布条把人的手给绑起来了。   若不是看到了道门的令牌,他一定将人打出去。   现在伤了君和,他也不确定人到底是不是道门的,只能等君和醒了再定夺。   君和并没有昏睡多久,没一会儿就醒了,思绪也渐渐收拢,知道自己这是晕过去了,而晕过去的原因是因为岁云暮的。   一想到岁云暮,他忙看向边上,看到岁云暮就在自己的身侧他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小厮也看到君和醒了,担心地道:“少爷你可还好,要不要喝水?”说着忙去倒了水过来。   可能是因为喉咙被掐,喉咙这会儿确实是有些干涩。   君和接过水喝了才去看小厮,他道:“药可熬好了?”   “少爷,真的要留着他吗?”小厮其实并不想君和留着岁云暮,万一这人根本就不是道门的人,那可怎么办。   君和也确实是有所顾忌,毕竟刚刚岁云暮想杀他的心思他也看到了。   但岁云暮身上这伤,若是离开根本活不了多久,尤其是他们也赶不过去秋平城,很可能路上会遇到鬼兵。   无奈之下,他道:“先去熬药过来,等人醒了再问问。”   “好。”小厮见此也不好在说其他的,只能出去熬药。   君和转头去看身侧的人,虽说脸上的血迹还未擦掉但依稀还是能看清他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记得方才看到的那双眼睛,很漂亮,就像是冷月芙蕖那般冷冷清清,仿佛能夺人心魄,只是看着就让人沦陷。   不由得,他竟是看入了神。   等到片刻后他才猛然惊醒,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盯着一个人入神,而且还是个不知是何身份的男子。   他快速起床去了外边,寒意袭来瞬间清醒了不少。   喉咙有些疼,他又吃了颗药才去看小厮的药熬的如何了。   回来的时候已是片刻后,他让小厮在外边守着自己入了屋里。   岁云暮还没有醒,他小心走去床边,先是伸手去探他的热度。   方才府医说过,夜里若是不起热便无事,若是起热还得去请府医。   就是担心岁云暮会再动手,他这动作是格外的小心,好在并没有,热度也没有起来,他便端着药去喂他。   药汁一点点落入岁云暮的口中,看到岁云暮慢慢吞咽君和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若是他不肯喝,还得折腾很久。   快入夜的时候岁云暮还没有醒,本是打算去隔壁屋子住一夜但又担心岁云暮夜里会起热他便干脆留在屋里。   看着岁云暮脸上的血迹,他思考了一会儿便拿了锦帕小心擦拭。   人没有醒,他才一点点将上边的血迹擦去,烛火下岁云暮的面孔映入眼帘,眉目阴柔,面孔俊美,谪仙之姿。   如此俊美之人,他到还是第一回见,以至于他帮忙擦拭的动作都不由得止下了。   晃了神,直到岁云暮因为身上的伤势传来疼呼声他才猛然惊醒。   也来不及去想其他的,忙去看岁云暮的伤,并没有渗血,但岁云暮仍然是难受的不行,脸色也很差。   他又去探岁云暮的额头,发现他的热度起来了,匆匆让小厮去唤了府医过来。   重新熬了药查看了伤口,君和才继续喂岁云暮喝药。   只可惜热度一直没有下去,他只能一遍一遍为岁云暮换锦帕敷在他的额头上,同时还去擦拭他的身子。   一直忙到深夜烧退了他才疲惫的趴在床边小睡,手里还拿着换下来的锦帕。   岁云暮也在这时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向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不知自己此时在何处,他下意识起身。   身上的伤势严重,起身时只觉浑身疼痛,不免传出几声轻喃,眉宇紧皱。   君和本就睡得浅,所以他这一动作便醒了,抬头就见岁云暮醒了并且还准备起来。   忆起大夫的话,他忙出声,“大夫说你还不能起来。”话落便起身要去扶他。   但因为趴坐在床边时间太久,以至于起身时双脚有些发麻,人跟着就往岁云暮身上扑。   眼见就要摔在岁云暮身上,君和慌忙抬手抵在床面这才没有摔下去,但还是与岁云暮靠在了一起。   隐约间,他似乎还闻到了岁云暮身上的淡香。   又见岁云暮抬头,那双眼眸看向他,没了白日里的冷意此时再看仿佛快要陷入进去。   这也使得他一时间都忘了起身,只愣愣地看着岁云暮的眼睛。   不过很快君和就清醒过来,见两人靠的实在是近,近的甚至能感觉到颈项上传来的热意,那是岁云暮的。   知道自己失礼了,他忙起身,“抱歉,在下君和,回府的途中看到仙人晕倒在巷子口便贸然将仙人带回来医治,还请仙人莫怪罪。”话落低下头,只是耳尖却是有些红。   他因为打小身子便不好,几乎就是泡在药罐子中长大,八岁之前甚至没有出过府。   之后能出府了他也很少与人这般亲密,虽说是无意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就连脖子也有些红,刚刚两人相贴的位置有些烫。   这会儿他也有些确定岁云暮是道门的人,因为他能从岁云暮身上感受到非常纯净的气息,是仙息。   之前他随同父亲见过三门的人,也接触过,所以认得仙息。   岁云暮看着眼前的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打量起四周,思绪也渐渐回笼,想起了白日里的事,他从秋平城离开后便准备返程道门。   但因为伤势过重落在南城,将眼前的人当成了鬼兵险些误杀了他。   低眸又去看床下的人,目光扫过他脖子上的纱布,知道那儿应该是自己伤的。   看他的脸色如此苍白,刚刚靠近时他就感觉到眼前人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弓,活不了几年了,是个病秧子也难怪屋里的药味如此的重,尤其是君和身上的药味更是重,重的都要入他的骨髓了。   而刚刚自己伤他,想必这人的病情应该是又加重了。   沉默片刻,他出声,“白日里的事,抱歉。”   君和听到他道歉抬眸去看他,见他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喜悦。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说只轻轻摇头,“是我贸然动手,与仙人无关。”   这话说完,他又道:“仙人可要吃东西,我命人去做。”   岁云暮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床,瞧见自己身上的衣裳并不是自己的。   他抬头又去看君和,道:“我的衣裳可还在?”   君和点头,将收起的衣裳递给岁云暮。   那衣裳上都是血迹,只依稀能看到上边绣着的金线莲花,朵朵盛开美不胜收。   但下一刻就看到衣裳上烧起了无名之火,瞬间衣裳便烧了个干净。   火光倒影下,他的脸色是愈发的惨白。   岁云暮收了手抬头去看他,从储物袋中取了一瓶灵丹给他,道:“今日之事多谢了,这是凝息丹可修养你的身体,我不便多留,告辞。”话落未停留推门离开。   他不能再这里久留,刚杀了不少鬼兵,哪怕南城的位置靠里但也很可能会被那些鬼兵注意到。   一旦察觉,南城不保。   君和看着离开的人下意识去追,只是人早已消失,看着空荡的屋檐心里边儿有些空落。   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岁云暮的令牌还在自己的手中。   还想追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岁云暮,哪怕知道有道门,但却寻不到道门。   终究是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外边的雨幕出神。   等到片刻后他回了屋中,看到摆在桌上的瓷瓶子。   小小的瓷瓶纯白如雪,打开后一股浓郁香味漫了出来,原本还有些疲乏的身子这会儿到是好转了不少。   他没有吃,因为他知道自己吃再多也没用,这具身子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哪怕是仙人的灵丹也无用。   看着手中的瓷瓶子,他又去看那枚令牌,上边岁微云三个字清晰可见。   “岁微云,微云,微云。”他轻声念着,指腹轻抚带着几分眷恋。   而随着轻念,醉须君从梦中醒来,下意识去抱怀中的人。   只是怀里哪里有人,惊得他快速坐起来。   屋里漆黑一片,没找到岁云暮他准备下床去找。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床榻里侧传来了被褥拖动的声音,转头看去就发现岁云暮背对着他睡在里侧,也难怪刚刚没抱到人。   顿时心也安定下来,放轻了动作缓缓靠近,抱着岁云暮往怀中依偎。   看着岁云暮的容颜,他又想到了自己梦中的画面,那时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原来可以拥有岁云暮。   又想到当时两人脖颈相贴的一幕,当时离开的快只是觉得烫,这会儿他又贴上去了,与他交缠,亲昵的厮磨。   岁云暮正睡得沉,突然脖颈上就传来厮磨醒了过来,嗅着鼻息间熟悉的气息知道是谁也就没睁眼,迎着与他厮磨。   就是这样太磨人了,本来以为醉须君玩一会儿就行了,谁曾想这人像只猫儿一样闹个没完,害得他都有反应了。   无奈地睁开眼,他伸手搂上醉须君的脖颈,声音沙哑道:“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醉须君见他醒了抬头去看他,亲昵地去吻他,然后才道:“微云我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真好。”   “恩?”岁云暮疑惑地低眸去看他,自从醉须君回归本体后就没见他梦到过南城的事,今日居然梦到了。   还以为他会不高兴,毕竟这人经常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醋,谁曾想没有反而还很高兴。   他到是无所谓,只要他高兴就行。   没有说话,由着他与自己亲昵,下意识传来几声轻应。   又察觉到醉须君似乎还想要,他伸手去拦他,“别,明日我还要去授课。”   他可不想明日起不来,反而给弟子们做了坏榜样。   “好。”醉须君轻轻应声,随后又道:“那午后也有课吗?”   岁云暮摇头,也知道他想做什么,笑着道:“你也不怕别人背后传你。”   “那我们回瑶台仙境去,或者让他们去瑶台仙境,正好桃子熟了不少,让他们去摘吧,我瞧着上次就有弟子问过你,如何?”醉须君才不在意这些,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拐回来的,当然是要好好宠着爱着。   不过他知道这些名声岁云暮还是要的,所以就寻些借口,大不了就让他们吃那些桃子。   瑶台仙境最不缺的就是桃子,他也不在乎。   岁云暮看向他,明明君和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喜欢自己都不敢说,现在如此不要脸。   于是,他笑道;“你何时这般不要脸了。”   “只要你在,我可以不要脸。”醉须君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调侃自己在南城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知道自己和岁云暮的差距,尤其是自己还有一具残躯,迟早要死。   他喜欢岁云暮但他不敢说,也许只要看着就好。   但有一日他发现自己不仅仅只是可以看着,他甚至可以拥有岁云暮,他又如何能不疯狂。   他只要岁云暮,其他的都不在乎。   岁云暮说不过他,也舍不得说他,笑着应了他。   (全文未完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