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成濒危物种后   作者:忙煞东风   文案   外冷内热战斗力强悍的大猫猫攻(秦观潮)×看似可爱实则凶残的小鸟啾受(温迭)   ——   二十岁之前,温迭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类,直到那天,他接到一通电话——   “温同学你好,我们检测到你已觉醒上古神兽羽嘉的血脉,请点击屏幕链接,进入超自然监管局官网进行身份登记。”   温迭:呵呵,弱智诈骗我信你个鬼!   温迭反手拉黑这个手机号,眨眼就把此事抛到脑后。   但一次意外,温迭不小心打碎了密室逃脱中的道具镜子,并从里面抓出了一只……鬼。   鬼魂尖叫:“啊啊啊羽嘉!”   温迭惊恐:“啊啊啊有鬼……啊?”   什么羽嘉?不是,你们来真的?   .   近年来,随着灵气复苏,天道降下的雷劫越发凶悍。   羽嘉,作为天地间唯一能靠肉身消弭雷劫和邪祟的生物,时隔千年,终于在大家的殷殷期盼中再度降临人世。   于是温迭走进超管局的第一天,就被团团包围,各界大佬无不眼冒金光地对他关怀备至。   温迭握拳:这次我一定要抱紧这些金大腿!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预料——   名校教授:小温,我的课题出了点意外,能借你的原身一用吗?   当红明星:剧组阴气值超标急需净化,十万火急!迭哥救救QAQ   商界大佬:又要九死一生渡雷劫了,重金聘请温迭来给我护法!   温迭认清现实:……原来我才是你们的金大腿:)   .   秦观潮,超管局当之无愧的战力天花板,但他看着温迭,却怎么也不觉得对方是传说中那个强大的神兽羽嘉。   毕竟温迭看起来可爱又弱小,连幻化出的羽嘉原身也只有小鸟啾那么点大,遇到危险时,还会乖巧地躲到他身后:“学长我害怕。”   秦观潮保护欲爆棚,一把将小学弟护在身后:“别怕,我在。”   直到一天,秦观潮收到消息,得知温迭被一只凶名在外的恶灵埋伏。   秦观潮火速赶到现场,却恰巧看到温迭暴躁出手,一拳把瑟瑟发抖的恶灵掼进墙角。   秦观潮:……   温迭转头露出一个羞涩笑容:“不好意思啊学长,我太害怕了,这是可以打的吧?”   秦观潮默默关掉监控:“别怕,出事我兜着。”   恶灵:?我也是你俩play的一环吗???   ——   【高亮】   1.架空,1v1,HE   2.本文中“灵气复苏”一事会从保密事项逐步公之于众。   内容标签:强强灵异神怪情有独钟天作之合天之骄子灵气复苏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迭,秦观潮┃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觉醒后我成了大佬们的金大腿   立意:面对挫折和挑战,坚持初心、勇往直前。 第1章   九月中旬,某个周五的午后。   京州大学校门外的十字路口,一只灰褐色的斑鸠从天而降,摔落在斑马线上一动不动,好在川流不息的车队并未压到它,让它得以一次又一次地从车底盘下侥幸逃生。   红灯亮起,行进的车流停在斑马线前,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只可怜的斑鸠。   直到人行道的绿灯进入倒计时,几个学生穿过马路,一双指节分明的手从侧里干脆利落地抄起斑鸠,把它带到了路边的安全地带。   同行之人好奇问道:“温迭,这是什么鸟,鸽子?”   温迭轻柔地抚摸着斑鸠:“看起来是只珠颈斑鸠。”   原本昏死过去的斑鸠被摸得舒坦极了,它一下来了精神,甚至抖了抖翅膀,挺起身主动把脑袋往温迭手下送。   有人指着斑鸠道:“就是网上说的那个不会搭窝,就衔几根树枝叠在一起自欺欺人的鸟?看起来确实傻,这也没受伤啊,怎么看到车也不知道躲?”   谁知斑鸠仿佛听懂了这人语气中的嘲笑,它身体一顿,下一刻却扬起脑袋猛地叨向那人的手。幸好温迭手快,他一把摁住斑鸠的脑袋,这才让自己的室友杨多潺鸟口逃生。   “嗷!”杨多潺嚎了一嗓子,躲到温迭背后指控,“这破鸟恩将仇报!”   温迭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拉倒吧,你那眼睛跟画上去的一样,压根没看到它,明明是我救起来的。”   斑鸠骄矜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又扭过脑袋用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温迭。过了片刻,它从后背叼下一根自己的羽毛,小心翼翼地放到温迭的手心,生怕喙啄到温迭的手,怎么看都相当温顺。   温迭笑着看它:“给我的?谢谢。”   斑鸠侧过头蹭蹭温迭的虎口,停留片刻后拍着翅膀飞走了。   杨多潺震惊:“这不会是它给你的谢礼吧?”   温迭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把斑鸠的羽毛放进口袋中,继续和三个室友往地铁站走去。   大二伊始,温迭宿舍四人商量好一起去一家评分相当高的网红密室玩,据说这家密室的npc演技很好,更重要的是恐怖氛围渲染得非常清凉,沉浸式体验感极强,但因为人气太高平常很难预约。   室友难掩兴奋:“抢了半年,终于预约上了!”   杨多潺更是相当得意:“我们这时间选得好,正好老康请假,今天的课调下周去了,不然我怕是来不了了,嘿嘿。”   温迭失笑:“我就说你胆子怎么这么肥,连他的课都敢翘了。”   四人坐上地铁,凉爽的冷气带走一身的暑热,温迭打了个寒颤,惹得杨多潺看他一眼:“你身体还好吧?”   温迭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早没事了。”   前段时间放暑假,温迭被车撞了,明明没受什么伤,却莫名其妙昏迷了一周,把家里人都吓坏了,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康复,一点都看不出曾当过一个星期的植物人。   但是……温迭搓了搓胳膊,他总感觉这会儿地铁里特别湿冷阴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嘟——嘟——   手机震动的声音把温迭唤回神,他拿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是个陌生的京州本地号码,他随手接通:“喂?”   “是温迭同学吗?”   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熟悉,温迭没多想,只当是学校的老师或者同学:“是我,你是哪位?”   谁知电话那头却道:“你好,我们检测到你已觉醒上古神兽羽嘉的血脉,稍后请你点击屏幕链接,进入超自然监管局官网进行身份登记。”   温迭:?   什么东西?   温迭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诸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无厘头诈骗案例,他心想这又是哪个癫公编出来的新型弱智诈骗,还上古神兽,直接超出人类范畴了是吧!   想骗他点陌生链接?门都没有!   温迭呵呵一笑,压根不上当:“你们诈骗能不能找点像样的理由,你这借口,哪个正常人听了能上当?”   电话那头明显迟疑了起来:“同学,我说的是真……”   “真个屁!”温迭恶狠狠打断他,“弱智诈骗我信你个鬼!”   温迭果断挂了电话,直接把这个手机号拉黑,一旁的杨多潺好奇打听:“谁啊?”   温迭又是无语又是好笑:“一个诈骗电话,说我觉醒了什么上古神兽的血脉,简直离谱。”   几个室友哈哈笑起来,纷纷吐槽是谁想出来这种中二的诈骗话术,真能骗到人吗?   而电话的另一头,秦观潮听到被毫不留情挂断的电话,下意识再次回拨过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秦观潮一时间陷入沉默,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身边超管局的办事人员:“你们不是已经安排当康去找温迭说过了?”   他们超自然监管局也不傻,不可能直接给人打电话就说你觉醒了什么血脉,这谁能信?当然会提前派人去找温迭谈一谈。   但看现在的情况,温迭似乎对此一点都不知情?   办事人员也很着急:“我刚刚给当康打过电话了,但他没接。不然我再派个人去找温迭?”   秦观潮心想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靠谱,他略微思索后道:“算了,我直接去找他。”   “也行,毕竟你们是校友。”   秦观潮同样是京州大学的学生,今年大四,因为这层关系,这次温迭觉醒血脉后,超管局的领导们便想要委托秦观潮带温迭尽快熟悉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种小事原本不需要秦观潮出马,但在接到任务后,秦观潮却没有任何怨言地直接同意了。   可现在却不知道哪一环出了差错,温迭竟然把他当成了诈骗,还直接把他拉黑了。   秦观潮想了想,给相熟的同学打了电话,几经辗转这才得知温迭和室友今天去了一家名为“玩梦”的密室逃脱。   秦观潮心道不好,“玩梦”是他们超管局的重点监督对象,因为这家网红密室是九尾狐开的,里面的员工全是各类鬼魂精怪的非人类,普通人去了没事,可温迭现在刚觉醒血脉,灵感变强,肯定能感知到其中的古怪,偏偏他自己又不知情,等会儿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儿,秦观潮又借其他人的手机给温迭打了电话,却发现一直无人接听,恐怕是已经进密室了。   秦观潮叹了口气,朝“玩梦”疾驰而去。   .   “玩梦”密室中,一声声尖叫炸破天际。   这家密室占地很广,由一间废弃工厂改造而成,里面分为多个不同主题的密室,但几乎场场爆满,很难预约。   而此时,温迭等人正在其中一间密室中狼狈逃窜,面目狰狞的npc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几人已经玩到最后一关,此刻又怕又兴奋,肾上腺素疯狂飙升,腿都快跑出残影了,但最后还是没跑过npc,被一网打尽关在一起。   杨多潺喘着粗气:“我去,这几个npc是体校来打工的吗,跑这么快!”   npc狞笑起来,指着漆黑的走廊,按照剧情对几人道:“现在我需要你们中的一个人去墨西拿海峡找到塞壬的宝物,如果失败,那个人就会成为怪物的晚餐,有人自告奋勇站出来吗?”   几人心中一紧,明白这是单线任务又来了,又回忆起刚才恐怖的经历,大家冷汗直流,忍不住后退一步,唯独温迭慢了半拍没有行动,看起来反而像是挺身而出了一般。   npc看向还在状况外的温迭:“还挺勇敢的嘛,那就是你了。”   温迭一头雾水,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好室友们竟然统一战线把他卖了,他指着几人笑骂道:“好好好,你们这么玩是吧!”   室友笑嘻嘻:“我们能不能顺利逃脱,就看你这最后一击了。”   ……真是交友不慎!   温迭瞪他们一眼,又拿他们没办法,只能独自走进黑暗中。   昏暗的走廊里,温迭再一次感受到了刚才在地铁里那种阴冷的感觉,一时间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加快脚步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中,好在屋里挂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好歹驱散了一些湿冷的气息。   温迭松了口气,噗通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尤为明显,他就着灯光费了点时间解开房间中的机关,拿到了打开密室大门的钥匙,心里却不由嘟囔这最后一个单线任务竟然没有任何吓人的环节?   这时,不知何处刮来的阴风拂起了温迭额前的发丝,他转身对着房间中的镜子理了理头发,却骤然发现不对劲。   温迭蹙起眉,镜子里的他跟现实中的他所做的动作……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只见镜子中的“温迭”动作相当僵硬,像是在一板一眼地模仿温迭的动作,但“他”的关节似乎不太灵活,每个动作都相当滞涩。可当镜子里的“温迭”发现自己被注意到后,竟嚣张地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瞪着眼睛嗞起大牙,宛若恐怖片中的小丑一般盯着温迭。   “什么鬼!”   温迭从没想过自己的脸还能做出这么骇人的表情,他倒抽一口凉气,随即发现镜子中的“温迭”抬起手,不停地咚咚敲打镜子,像是想要从镜子中爬出来一样。   温迭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不待思考,身体便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他挥起拳头一拳砸向那面装神弄鬼的镜子!   喀嚓。   镜子应声而碎,镜子中的“温迭”露出错愕的表情,碎成无数片七零八落地掉落在地上。   一股白色的烟气原地腾起,温迭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攥住了那蒸腾的烟气,他原以为自己会抓个空,谁知道手中却真的握到了一股实体——那是一团雾气,形状不停变换着,但仔细看却能分辨出上面的五官。   ……这是什么东西?   温迭脑海中嘎嘣跳出一个字,鬼。   温迭攥着鬼魂当即惊恐地大叫起来:“啊啊啊有鬼!!!”   谁知那鬼魂竟然也尖叫起来,甚至声音比温迭还大:“啊啊啊羽嘉!!!”   “啊啊啊……啊?”温迭把九曲十八弯的叫声咽回肚子,抓着鬼魂露出一丝疑惑,“你叫我什么?”   怎么又是羽嘉?   还不待温迭想明白,那鬼魂便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它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冲温迭痛哭流涕:“大哥我知道你害怕,但你能不能先别害怕?我马上要被你身上的羽嘉之气烫得灰飞烟灭了呜!” 第2章   “灰飞烟灭?什么意思?”   温迭神情恍惚,又是害怕又是懵逼,感觉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这坨不可名状之物所说的话,但他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松下来,仍旧紧紧抓住鬼魂不肯松手。   看鬼魂不说话了,温迭甚至还甩了甩它:“诶,你说话啊?”   他哪知道这会儿鬼魂已经精疲力尽,挣扎的幅度都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断气时,密室里员工通道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这一刻,鬼魂仿佛看见了救星,它的眼神中迸发出希望的火花,当即鬼哭狼嚎地大叫起来:“救救我!”   有人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温迭身后,他一手扣住温迭的手腕,轻轻一使巧劲,温迭便被迫松开手,鬼魂立刻借机飘走,躲到了来人身后。   温迭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昏暗的灯光映在对方的面庞上,那人的侧脸在明暗交叠的光影下显得分外立体。   温迭一顿:这人怎么还有点眼熟?   他看向对方映着灯光的瞳孔,很快认出了来人:“秦观潮?”   “嗯,”秦观潮应了一声,有些意外于温迭竟然认识自己,但面上却不显分毫,他看向碎了一地的镜子,又低头看温迭的手,“没受伤吧?”   温迭下意识地回答:“我没事。”   说完,他微微抬起两人叠在一起的手,秦观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温迭的手,这个动作实在有些冒犯,他松手后退半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抱歉,事出紧急。”   看到认识的人,温迭绷紧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连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一些:“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来找你的,”秦观潮沉默片刻,幽幽道,“你刚刚把我的手机号拉黑了……”   “啊?”   温迭一下顿了,他和秦观潮也不是很熟,只是去年在学生会见过对方几面,没加过微信更没交换过手机号,他什么时候把秦观潮拉黑了?   忽然间,温迭想到了刚才在地铁上接到的那个声音很熟悉的诈骗电话……等等,那不就是秦观潮的声音吗!   温迭的脸一下胀得通红,他尴尬道:“学长,刚才那通电话是你给我打的?”   “是我,不过我不是诈骗。虽然很突然,但是你真的觉醒了羽嘉血脉。”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又或者是嫌弃密室中太暗,秦观潮打了个响指,一团火从他的指尖燃起,随后便飞腾而起悬挂在半空中,霎时点亮了昏暗的密室。   “卧槽?!”温迭一个后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神里挂满了问号,世界观摇摇欲坠。   这时,躲在秦观潮身后的鬼魂虚弱道:“两位哥别唠了,能不能先管管我……”   对话被打断,温迭和秦观潮的视线齐齐转向鬼魂,只见它正虚弱地抱着秦观潮的大腿,可怜巴巴向秦观潮告状:“秦哥,这个羽嘉……是羽嘉吧?他刚刚掐着我不放,哪有他这么粗暴的,我可是良鬼啊!你再晚来一秒我可能就要灰飞烟灭了呜呜呜。”   温迭被这口天降黑锅砸得眼前一黑,他自认就是个局外人,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哪能任凭鬼魂污蔑自己,当即反驳道:“还不是你刚才吓我?”   温迭那张脸是相当具有欺骗性的,只见他秀气的眉毛拧起,一双茶色的瞳孔盛满了委屈,向来扬起的嘴角现在却往下撇去,白生生的脸看起来无辜极了,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秦观潮之前怎么想的暂且不提,但此刻他心里的天秤已然彻底倒向温迭,他质问鬼魂:“你没事吓唬别人做什么?”   鬼魂:?   “这是重恐密室,我的工作不就是吓唬这些玩家吗!”苍天啊窦娥都没它冤,它就是一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打工鬼,它又做错什么了!   秦观潮:。   ……有点道理。   秦观潮也明白其实这事温迭和鬼魂都没错,只是中间有误会,赶巧碰上了。他也没再为难鬼魂,拿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给它:“行了,这个给你,去跟九尾狐报工伤吧,回头找我报销。”   鬼魂一看这符纸,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嘴角更是直接咧到耳根——都要笑裂了。它立刻把这张黄色纸片塞进怀里,捧着宝贝似的一溜烟跑了,一点都看不出刚才还要死要活的。   温迭看鬼魂这幅捡了大便宜的模样,忍不住凑到秦观潮旁边:“这健步如飞的,我感觉它也没什么大问题,学长你给了它什么?小心被讹了。”   “一张固魂符罢了,”秦观潮示意没关系,“刚才我说你觉醒了羽嘉血脉,羽嘉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消弭邪祟、指引雷劫的生物,天生克制鬼魂,所以它刚才也没说谎,它确实被你身上的羽嘉气息烫得差点灰飞烟灭。”   温迭到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那玩意儿真是鬼?”   秦观潮当他还在害怕,尽力安慰道:“这家密室里的员工全部都是各类非人类,包括刚才那个鬼魂也是密室员工,所以你不用太害怕。”   这安慰的效果着实有限,温迭眼神迷离:“本来是不害怕的,但听你这么说完我反而感觉有点后怕……”   他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普通密室,所有吓人的环节都是人为制造的,但现在秦观潮竟然跟他说这家密室的npc全是各类精怪鬼魂,那不就是说这里的所有动静其实都是在闹鬼吗!   想到刚才和各种npc的“亲密接触”,温迭又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秦观潮以为是密室里的冷气打得太足,便又加了几团火簇拥着温迭。   温迭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明显升高了些,他盯着四周的火焰若有所思:“室内点明火不会有消防隐患吗?”   “不会,”秦观潮解释,“这不是真的火焰,而是我灵力的具象化。”   怎么又冒出个灵力来了!   温迭一时间接收太多信息,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秦观潮沉吟片刻,大致介绍道:“你可以理解为现在灵气复苏,导致各种上古生物都觉醒复苏,而部分人类也因此获得了超自然的能力。为了防止这些能力超常的生物和人类在社会中闹出不可挽回的损失,超自然监管局应运而生。好在到目前为止,灵气复苏的影响尚在可控范围之内,但为了避免引起恐慌,现在灵气复苏还是保密事项,并不为大众所知。”   温迭点头慢慢消化着这些消息,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毕竟他从小到大从未展现过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也是作为一个人类小孩正常长大的。   但现在秦观潮却告诉他,不仅他不是普通人类,而且他生活的世界也暗藏玄机,并非他从前以为的那么简单和平。   ……秦观潮真的不是在耍他吧?   可是刚才秦观潮都当着他的面徒手搓火球了诶!   温迭满心纠结,却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一时间对这个新世界又是好奇又是紧张,忍不住小声道:“对不起啊学长,之前我不是故意拉黑你的。但你们超管局是不是也有点虎?上来就直接给我打电话说我觉醒了什么血脉,这我哪能信?”   说到这儿,秦观潮才想到当康的事,他略有些疑惑:“我们之前是安排了人来和你面谈的,就是我们学校农学院的康教授,他的原身是当康。他昨天没来找过你?”   京州大学作为国内一流名校,师资力量雄厚,同学院的老师温迭尚且不能个个都认识,更遑论都不是一个学院的。   但巧合的是,这位农学院的康教授温迭确实有所耳闻,因为这位康教授节节课点两次名不提,还每堂课都有小考,甚至连选修课也不例外,在校内相当出名。可怜的杨多潺这学期手滑选到了康教授的选修课,气得他哭天抢地,恨不得当场退课跑路。   但是刚才杨多潺好像说过康教授今天请假了,所以可能有其他事耽误了?   温迭把此事转告秦观潮,秦观潮随即意识到不对:“他请假了?”   超管局是前天傍晚给当康下的任务,按理说当康应该会在昨天找温迭谈话,但当康不仅没有找温迭,现在甚至还失联了。即使真有什么急事腾不出时间,当康应该也会提前跟超管局打好招呼,毕竟大家都知道羽嘉身份特殊,他怎么会一声不吭就玩失踪?   现在当康究竟在哪儿?   “当康今天早上就失联了,很可能出事了,”秦观潮很快对当前的情况下了判断,但此刻他又不能抛下温迭一个人离开,他回头问温迭,“……要跟我一起去找他吗?”   温迭仅仅犹豫了片刻,对新世界的好奇心霎时间就占据了上风,当即眼睛一亮:“我跟你一起!”   “好,”秦观潮收回房间中的火焰,“先出去吧。”   温迭跃跃欲试地跟在秦观潮身边往外走,心里却感慨万分,谁能想到他离开短短几分钟,世界观就已经被彻底颠覆,胡思乱想间脚步都慢了几分。   他抬头看向前方秦观潮挺拔沉稳的身影,不禁有些好奇,秦观潮肯定也不是普通人类,那么如此稳重的秦观潮刚刚得知自己并非普通人类的时候,也会和自己一样世界观崩塌吗?   秦观潮很快察觉到温迭落在了自己身后,便停下脚步等他:“怎么了?”   温迭快走两步到他身边,干脆直接问道:“学长,你觉醒血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秦观潮明白了温迭的意思,却摇头道:“我父母都是貔貅,从我出生开始就已经觉醒了貔貅血脉。”   “你是貔貅?”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温迭脑海中顿时冒出了诸多有关貔貅的传说,他此时正兴奋,一下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问了一个问题,“那你岂不是没有……”   “有!”   秦观潮仿佛已经经历了千百次这样的问答,不待温迭说完他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问题,直接打断温迭,一字一句认真道:“起码人形的时候是有的。”   温迭:“。”   ……学长,真是熟练到让人心疼哦。 第3章   温迭脚趾蜷缩,简直不敢想秦观潮到底是被多少人问过这个问题,才能做到如此程度的对答如流。   ……而且他怎么会脑子一抽,直接问秦观潮这么尴尬又私人的问题,他和秦观潮压根不熟啊!   温迭严重怀疑自己是亢奋过度才会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他闭上嘴不敢再轻易开口,生怕自己等会又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好在这段路程很短,留给温迭尴尬的时间并不多。而另一边杨多潺三人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正蹲在原地等温迭来汇合。   好不容易听到昏暗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杨多潺隐约看到了温迭的身影,他大声道:“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马上就要超时了……诶?你后面还跟着个谁?”   温迭小跑两步奔向自己的室友,他身后的秦观潮也穿过黑暗走到了几人面前。   杨多潺直愣愣地看着秦观潮,犹豫着对温迭道:“你怎么又领个npc回来,他长得是不是还挺像我们学校那个秦观潮。”   温迭拍拍杨多潺的肩膀:“不是像,这就是本尊。”   杨多潺目露疑惑地看看温迭又看看秦观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往后退了一大步,震惊道:“不是,这是你从哪儿大变活人变出来的啊!”   秦观潮找了个借口:“我在这里打工。”   杨多潺挠了挠头:“哦哦,这样啊。”   此时,温迭已经用钥匙打开了密室大门,众人一起走出密室,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临时存放的随身物品,温迭拿出自己的手机,才发现上面有好几个陌生的未接来电。   秦观潮在他旁边道:“都是我打过来的。”   温迭不好意思地埋下头,猜到肯定是因为自己拉黑了秦观潮,所以秦观潮只能用其他人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可惜当时他已经进密室了,一个都没接到。   秦观潮看温迭低垂着脑袋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现在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嗯嗯,这就放。”   三个室友不约而同地在背后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对话,面面相觑间纷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绝对有情况!   杨多潺刚想八卦地打探消息,温迭却已经对他们道:“我和学长有点事先走一趟,等会晚点回宿舍。”   杨多潺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行,路上注意安全。”   温迭跟着秦观潮急匆匆地走了,压根没注意到身后几个室友探究的眼神。   秦观潮带着温迭绕到了密室后门僻静无人的小路上,边走边给超管局的人打电话汇报情况。   温迭站在路边左看右看,等秦观潮挂断电话,他才打探道:“学长,我们要怎么去找康教授?”这里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就靠两条腿吧?   “化为原身之后可以感知到熟人的气息,”秦观潮收起手机,这才想起来如果温迭一直维持着人形,自己带着他好像不太方便,秦观潮问他,“你想感受一下自己的原身吗?   “啊?”温迭毫无准备,他疑惑道,“其实我还不知道羽嘉的原身是什么。”   貔貅象征着财富、当康象征着丰收,这些传说中的神兽温迭多少都有所耳闻,唯独自己这个羽嘉,他是从来也没听说过。   秦观潮沉吟道:“听说羽嘉一族在上古大战中因救世而灭族,导致有关羽嘉的记载都断代了,流传于世的传说更是几乎没有,别说你没听过,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我只知道羽嘉是飞行动物的远祖,能号令百鸟,照理来说你的原身应该也是鸟类。”   “鸟类啊。”   温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怪不得他从小就招鸟雀喜欢,原来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他又难免有些兴奋,“因救世而灭族”、“飞行动物的远祖”,这几个称谓和形容凑在一起,羽嘉的逼格一下就起来了,他的原身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温迭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鹏的模样,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作为飞行动物的远祖,必须要这样遮天蔽日的身躯才配得上羽嘉的地位和身份!   他眨着眼期待地看秦观潮:“我要怎么化出原身?”   “我帮你。”   秦观潮抬手,食指指尖轻轻点在温迭眉心。温迭不自觉地闭上眼,只感觉有一股热气从额头一点一点蔓延到全身,到最后甚至连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   但温迭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种心潮澎湃、情绪激荡的奇妙感受——这就是化形的感觉吗?   秦观潮将自己体内的灵力输送给温迭,帮温迭重塑血肉。其实他也很好奇羽嘉的模样,毕竟羽嘉是只存在于人们口口相传中的上古神兽,一直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样子。   秦观潮心里好奇,但手上的动作却有没停下,他一同闭上眼将灵力输送进温迭体内。仅仅片刻功夫后,秦观潮就感觉自己的手前一空,他知道这是温迭化形成功了,便睁开眼想看看羽嘉的长相,却发现温迭竟然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秦观潮一愣,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想看看温迭是不是已经腾飞在空中,却仍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踪迹。   秦观潮心中紧张起来,温迭呢?   “……学长?学长!”   就在这时,秦观潮隐约听到了温迭呼唤他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似远似近,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秦观潮一低头,这才发现一只小鸟正在地上蹦蹦跳跳。这只小鸟的羽毛是火红色的,唯独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绒羽,像是戴着条白围脖,长长的尾羽极其绚烂,拖曳在地上吸引着秦观潮的目光。   只是小鸟啾的身体太圆了,跑起来总是东倒西歪,似乎是怕秦观潮看不到他,他还挥着翅膀跳到了秦观潮的鞋面上蹦跶了几下,随后仰起小脑袋,用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秦观潮。   秦观潮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温迭?”   红色鸟啾挥舞着翅膀跳了两下,用温迭的声音可怜巴巴道:“是我!”   秦观潮看着胖嘟嘟的羽嘉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又觉得自己这笑的容易让温迭误会是嘲笑,便马上用手掩饰自己翘起的嘴角。温迭觉醒血脉没多久,秦观潮猜到对方幻化出的原身可能还是幼年或者少年形态,但真没想过会这么小。   “学长我看到你笑了!”温迭气得浑身的羽毛都炸起来,但他却不知道这让他看起来更圆了。   变成小鸟啾的温迭展开翅膀,低头看着自己胖乎乎的新身体很是崩溃,原本他还有一米八,现在呢?还能有八厘米吗!   他现在甚至只能平视秦观潮的脚踝!   更倒霉的是温迭还掌控不好自己的新身体,两条小细腿一时不慎踩到尾羽,竟然直接把自己绊倒了,他顿时从秦观潮的鞋面上滚了下来。圆润的身体让他一下滚出去好远,温迭悲愤地闭上眼,自暴自弃地想着幸好他现在是一只鸟球,站着和躺着估计也没多大差别。   秦观潮蹲下身,双手捧起火红色的小鸟啾,帮他拍干净羽毛上沾着的灰,安慰道:“放心,你才觉醒两个多月,按照年龄来推算还是幼崽,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温迭蹬蹬腿,翻了个身用翅膀掩住自己的脸和耳朵,不看不听不想,一心装死试图逃避现实。   秦观潮或许是被小鸟啾可爱到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对方圆滚滚的身体,甚至一直摸到了内层的绒羽,直把原本顺滑的羽毛都揉乱了。   温迭感受着秦观潮温热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身体,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只感觉浑身战栗,一股莫名其妙的爽感直冲天灵盖,他甚至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要蹭秦观潮的手。   秦观潮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个举动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他默默缩回手装作无事发生,不动声色道:“等会我就帮你恢复人形,现在先跟我一起去找当康?”   “……好吧。”   想到还有正事,温迭也没继续在秦观潮的手心里耍赖,可是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圆了,他努力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最后还是秦观潮拎着羽嘉的白色围脖,把他放到了路边的灌木丛上。   刻在基因中的天性让温迭下意识地用爪子牢牢抓住灌木丛的枝干,枝丫被胖鸟啾压得往下一沉,温迭拍拍翅膀稳住身形,尾羽在半空中摇曳,他用喙将自己的羽毛理整齐,又歪着脑袋打量着秦观潮。   只见秦观潮退后两步,直到确认和温迭保持了一段足够的安全距离后,他才幻化出自己的原身。   温迭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空气中的灵气波动,他微微分心了几秒,等再次回过神,就看到面前已然出现了一只足有一人高的猫科动物,毛发是灰白色的,金色的纹路蔓延全身,模样看起来有些像老虎,但尾巴上却覆着一层银色的鳞片,在身后微微甩动着。   温迭好奇打量着眼前这只大猫猫,看起来就很好摸,也不知道是什么手感的?不过这个体型的猫科动物,毛发应该是微硬的,估计不会太柔软?   “这就是貔貅的原身?”   大猫猫点点头:“是的。”   “帅!”温迭满眼羡慕,他看看威风的貔貅又看看圆胖的自己,只觉得头晕目眩,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卑的情绪,真是比不了一点。   貔貅往前走了两步,向温迭伸出宽厚的前爪,温迭很快明白了秦观潮的用意,他心有灵犀地往前一蹦跳到了貔貅的前爪上。   羽嘉站在大猫的肉垫上,小小一只还没有爪子的一半大,秦观潮说了一声“小心”,就揽着小鸟啾放到自己的头顶。   温迭顺着貔貅的脖颈直接滑到了他的背上,一头扎进貔貅厚实的毛发中——嘶,貔貅的毛竟然这么柔软的吗?而且好丝滑,温迭猛吸一口,闻起来也是香喷喷的耶! 第4章   温迭没想到貔貅的毛会这么好摸,即使他现在是羽嘉形态,全身都覆盖着羽毛,但依旧能感受到貔貅的毛发有多顺滑可亲,甚至比猫咖那些油光水滑的猫猫都要好摸。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冬天也能窝在大猫猫的毛里该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哦不对,差点忘了这不是真的大猫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学长来着。   温迭沉浸在毛毛海洋中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子,却卑微地发现自己甚至还没有貔貅的毛高,他被貔貅的毛发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丁点儿周围的情况。   他自得其乐地又趴回了毛里:“学长,我们就这么去,路人看到不会报警吧?”   “放心,普通人类看不到我们的原身,”秦观潮感受着小鸟啾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出声提醒道,“我已经追踪到当康的气息了,要准备出发了。”   “我准备好啦。”   小鸟啾生怕被甩下去,伸出两支翅膀紧紧夹住貔貅的一簇毛发,用力之大,秦观潮登时感觉背上有一块的皮毛绷紧了。   秦观潮:“倒也不用抓这么紧……”   “噢,抱歉抱歉。”温迭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抓得太用力了,他松开翅膀,果然看到自己火红色的羽毛中夹杂着几根貔貅灰白色的绒毛。   温迭心虚地缩回貔貅厚实的毛里,心想作孽啊,这要是多来几次,自己不得给人揪成斑秃?   秦观潮倒是没发现自己被揪掉了几簇毛,貔貅四肢朝前迈出,温迭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凌空起飞的感觉,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貔貅已经载着他离开地面,飞翔于半空中。   夏末初秋的暖风呼啸而过,把小胖啾的羽毛吹得杂乱不已,温迭下意识地又想要拽住貔貅,秦观潮忙道:“放心,有保护屏障,不会把你甩下去的。”   温迭这才尝试着放开翅膀,发现自己确实牢牢地杵在貔貅的绒毛中,没有丝毫要滑落的迹象,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秦观潮怪道:“你现在就是鸟的形态,没必要害怕吧?”   温迭打开自己的翅膀比划了一番,转动脑袋左右打量,随后干巴地笑了两声:“我的臂展……翅展,好像还没有身体长,飞不起来吧?”   秦观潮想到小鸟啾圆润的身材和又短又肉的小翅膀,也沉默了:“……算了,你就在我背上趴好。”   .   秦观潮追踪着当康的气息,一路追到了市区最热闹的地段,但忽然间他悬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耳朵左右转动,眼睛打量着下方热闹的街道。   今天是工作日,但街上却仍然人头攒动,温迭趴在秦观潮背上往下看:“康教授在这儿?”   秦观潮皱起眉:“我一路追踪当康的气息,到这里忽然断了。”   断了?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在闹市区失踪了?   秦观潮驻足原地,眼睛化为纯金色,一道银色的光圈从他脚下诞生后不断扩张,其中蕴含着貔貅的灵力顿时遍布方圆百里,原本藏在人群树丛中的精怪害怕得到处逃窜,但对普通人来说,却只是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妖风。   秦观潮眼中的金色褪去,很快得出了结论:“有人在下面设了迷幻阵,当康被困在其中,所以气息才断了。”   温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从刚才那个光圈出现后,他就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想把他往某处地方引去,他定定神:“学长有办法破阵吗?”   “我破阵只能靠暴力突破,但是这样闹出的动静比较大,势必会影响普通人类。所以我刚刚通过灵力给在附近执行任务的超管局同事传过消息了,他们会尽快来解阵的。”   但现在没人知道当康到底怎么了,多等一分钟当康就多一分危险,貔貅有些焦躁地甩甩腿:“可惜我不擅长破阵,追踪不到当康的气息。”   “啊,”温迭顿了顿,“可是我好像能感受到当康的气息?”   秦观潮:?   温迭用翅膀挠挠头,自己也懵着:“就刚才那个光圈出现后,我突然就能感受到一股气息,潜意识告诉我那就是当康。”   秦观潮也迷惑起来,他刚才通过光圈传递信息的同时确实也一道捎给温迭了,而温迭说的也确实像是感知到了当康的气息。但问题是现在他们俩同时站在这处迷幻阵的上空,他感受不到当康的气息,而温迭才刚刚觉醒,反而能感受到?   ……难道破阵也是羽嘉不为人知的能力之一?   秦观潮将信将疑:“帮我指个路?”   “好啊,”温迭哼哧哼哧地爬到貔貅头顶坐下,漂亮的尾羽垂在貔貅的脖颈处,用左翅膀拍拍貔貅的左耳朵尖,“往左边飞。”   貔貅毛茸茸的耳朵敏感地抖抖,但秦观潮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照温迭的指示一路飞去,最后停在了一座商场的顶楼。   温迭闭上眼感受一番:“康教授就在这下面,应该在地下三层左右。”   秦观潮心中很快有了成算,他随即再次化回人形,原本在貔貅头顶的羽嘉没坐稳,一下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吓得温迭疯狂拍动翅膀,却仍于事无补地径直落下,还好秦观潮速度够快,伸出掌心稳稳接住了他。   温迭吓了个半死,坐在秦观潮手上直拍心口:“怎么突然又变回来了?”   秦观潮知道他吓着了,小心翼翼地把红色小鸟放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中指食指并在一起揉揉他圆润的脑袋以作安慰:“这样在人群中方便一些。”   “好哦。”   温迭乖巧地缩在口袋里,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鸟身趴在口袋上探出脑袋,继续给秦观潮指路。   一人一鸟转眼来到位于地下三楼的停车场,这里灯光昏暗,但车子却停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几乎全是车,压根看不到人,更别提当康的身影了。   但温迭确定自己感受到当康就在此地,他从口袋里翻出来,扒拉着秦观潮的衣服一路往下爬,很快就站在地上。   常言都说站得高看得远,但这一次,温迭却发现只要足够矮,也能看到一些常人都看不到的视角。   温迭站在地上,每辆车底盘下的景况在他眼中全都一览无余,他扫视一圈,很快看到一辆吉普车下竟躺着一只……野猪?   温迭迷茫片刻,想到传说中当康的原身就像是长着獠牙的猪,他一下回过神来,当即拽着秦观潮的裤腿高声道:“学长,你看那辆吉普车底下的是不是康教授?”   秦观潮目光锁定那辆吉普,觉得车牌有些熟悉,他蹲下身往车底看去,果真在车底盘下看到了当康熟悉的身影。   他连忙上前把当康从车底下拖了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两人才发现当康身上全是伤口,血汩汩流出,身上气息微弱,体内的灵气更是几近干涸,甚至连原身都缩小了一大半,否则以当康的体型,根本不可能蜷缩在吉普车下。   作为防御系的神兽,当康虽然战斗能力一般,但也很少有人能把他伤成这样,甚至仓促到连向超管局报信的时间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把当康藏在这辆吉普底下?   秦观潮眉头紧锁,一边给当康输送灵力,一边联系超管局的人准备救治当康。   温迭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也不去添乱,迈着小细腿独自在一旁晃悠,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体,他走路一摆一摆地努力保持平衡,只是两条小细腿一磕绊,马上又摔倒在地,鸟球咕噜咕噜滚到了吉普车边。   “嘶!”   这次没有秦观潮帮他,温迭只能伸出翅膀止住自己向前滚的趋势,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坐起来,感觉自己眼冒金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鸟球身型矮小,摔一下也不觉得疼。   温迭把自己的羽毛理顺,蹦蹦跳跳地准备跑回秦观潮身边,却忽然注意到吉普车边勾着一簇动物的毛发,温迭下意识凑上去闻了闻,却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阴湿臭味,害得他连打了两个喷嚏。   秦观潮注意到温迭的动静,将目光挪到小鸟球身上:“没事吧?”   温迭嫌弃道:“学长,我看到吉普车底下有一簇野兽的毛发,特别臭。”   到现在为止,温迭总共接触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种神兽大妖,大家身上的味道都相当清新自然,但这簇毛发却让温迭有一种作呕的感觉,又不像是普通动物的毛发,事出反常必有妖。   “很臭?”   秦观潮走到车边,他先是把羽嘉从地上捞了起来,也不管小鸟啾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脏不脏,直接把他揣进自己口袋里,这才从车底摸出了那团的毛发,果然闻到了一股阴邪腥臭的气味,温迭更是被熏得直接用翅膀捂住鼻子,整个鸟都缩进了秦观潮的口袋里。   秦观潮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是凶兽的气息,很可能就是这只凶兽伤了当康。”   温迭探出一点点脑袋,声音闷闷的:“能认出是哪只凶兽吗?”   秦观潮神情古怪:“从毛发的质感、气味和颜色来看,很可能是饕餮,但是……”   秦观潮的话还没说完,空荡荡的车库中却突然“哒、哒”的脚步声。   察觉到有外人靠近,秦观潮马上噤声不再言语,温迭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地上这一摊血迹,还有拖行的痕迹,怎么看怎么像案发现场,这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温迭只好偷偷祈祷那个人别往这边走,谁知那人却像是听到了温迭的心声,偏偏就向着两人走来,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最后那人停在了秦观潮身后不远处的一辆车边,随后便响起来丁零当啷拿钥匙的声音。   温迭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冲他们这里来的。   但下一刻,温迭身旁的吉普车突然传来“哒”的解锁声,亮起的车灯霎时照亮了昏暗的停车场,一道男声从他们背后响起:“你们围着我的车干什么?” 第5章   温迭吓得一激灵,直接炸毛,谁能想到来人竟是这辆吉普的车主!   ……不对,他刚用的是“你们”,难道他看得到当康和自己?   温迭正紧张着,没想到秦观潮听到这声音反而松懈下来,他转过身看向来人,敷衍地打了个招呼:“是你?”   对面应该是个年轻男生,只是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全套装备,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他见到秦观潮显然有些意外,阴阳怪气道:“哟,是你啊,这么紧张干嘛,这回鼻子失灵了,没闻到我的味道?”   秦观潮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相当气人道:“你香水喷太多了,都说了体味重不能用香水遮,越遮越臭。”   男生顿时拎直眼睛,他喘了几口粗气,最后实在气不过,直接化出原身凶神恶煞地扑上来,一副要和秦观潮同归于尽的模样:“秦观潮,老子今天就要撕了你!”   一股与那团疑似饕餮毛发极度相似的气味裹挟着香水味扑面而来,温迭下意识地缩回了秦观潮的口袋中,但秦观潮却完全没把男生的威胁放在眼里,面对覆身扑来的巨兽,他一抬手精准扼住对方的脖颈,眨眼间轻而易举地止住了对方的攻势。   巨兽嚣张的气焰在秦观潮轻描淡写的动作下顿时熄灭,他在秦观潮手下像是只小鸡仔似的被提着,被砰的一声甩到当康身边。饶是巨兽皮糙肉厚,也被摔得龇牙咧嘴,“哎哟哎哟”地连声叫唤,但却没换来秦观潮的丝毫同情,秦观潮甚至还把刚刚从吉普车底下掏出来的野兽毛拍到了男生脸上。   秦观潮:“你来得正好,同为凶兽,闻闻这是不是你老同行饕餮的味道。”   男生被摁在地上无能狂怒,气得疯狂蹬腿:“我要跟白泽举报你侵害我的名誉权,我们穷奇一族早就和那些凶兽划清界限了!”   秦观潮嗤笑一声:“一百多岁的凶兽了还打小报告。”   虽然这么说着,但最后秦观潮还是松开了手,穷奇逃过一劫,清清嗓子站起身,重新化为人形整了整衣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算你识相。”   他随即又看向旁边的当康:“老康这是怎么了?”   穷奇原本在商场里,收到秦观潮发出的有关当康失联的消息,才急匆匆赶了出来,没想到当康好巧不巧就倒在他的车边。   秦观潮三言两语解释:“被袭击了,所以你赶紧闻闻这是不是饕餮的毛。”   穷奇对着那团毛吸吸鼻子,天性让他们十分善于辨别天敌、同类,就像“玩梦”密室中那个鬼魂能靠直觉认出羽嘉一样,穷奇很快也露出了稀罕的表情:“还真是饕餮,但是饕餮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吗?你从哪儿找出来的饕餮毛?”   秦观潮:“你车底下。”   穷奇:?   穷奇疯狂摇头摆手撇清关系:“我可不是饕餮的同谋啊!”要死,这怎么看怎么像他和饕餮两只凶兽合谋围猎当康!   “……也没人说是你,”秦观潮无语地看他,其实心里已经推测出了前因后果,“应该是当康被袭击后仓皇躲到了你的车底下,你毕竟是凶兽,身上的气息和饕餮相冲,恰巧保住了他。”   洗脱嫌疑的穷奇一下又嘚瑟起来:“我就说跟我没关系,我们穷奇早就已经不和他们那些凶兽为伍了。”   秦观潮和穷奇刚聊了几句,温迭意识到危险解除,悄悄从秦观潮胸前的口袋里探出头,他没意识到自己脑袋上竖起了一根呆毛,只是在暗中观察眼前的穷奇。   穷奇一下被这只忽然冒出的火红色小鸟吸引了注意,只觉得对方圆滚滚毛茸茸,精致可爱得像个毛绒玩具。   穷奇好奇地探出手想要摸一摸小鸟啾的呆毛:“你什么时候还养鸟了?”   秦观潮毫不留情地打在他手背上:“把手拿开。”   穷奇悻悻地收回手,终于靠气味认出了这只小鸟也是只神兽,他摘下墨镜口罩,把自己的脸凑到小鸟啾面前打量:“这是谁,我好像没见过?”   “我学弟温迭,刚刚觉醒羽嘉血脉。”   秦观潮摁下小羽嘉的呆毛,捧着他放到自己肩上,温迭下意识地想要用爪子抓住秦观潮的肩膀站稳,又怕会抓破秦观潮的皮肤,思索再三干脆坐在了秦观潮的肩头。   “哦哦哦这就是那个羽嘉!”穷奇眼睛一亮,他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小鸟啾,甚至还伸出了手,“你好你好,我叫齐天穹,原身是一只穷奇,虽然以前是凶兽,但现在已经从良了,你不用害怕嘿嘿。”   “你好,”温迭伸出翅膀跟齐天穹握手,他看着对方那张略显熟悉的面孔,歪着脑袋迟疑道,“……你是不是那个明星?”   “你认识我?”齐天穹骄傲地挺起身,“是我,演艺事业是我的副业,主业是超管局的一员。”   齐天穹在人类世界中的身份是个当红艺人,今天他原本在商场中参加一场路演,谁知路演刚结束就收到了当康失联的消息,连轴转地赶到了这里。   温迭没想到齐天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穷奇……虽然他在秦观潮面前不堪一击,但温迭多少有些意外,看来这个社会中绝对隐藏着不少非人类。   在温迭暗中打量齐天穹的同时,齐天穹也在观察温迭,此刻他甚至绕着秦观潮转了两圈,就为了能把羽嘉的模样看得再清楚些,见到羽嘉的绚烂尾羽,又想趁秦观潮不注意上手摸一摸,谁知秦观潮的手追着他就来,又一巴掌狠狠抽在他手背上。   齐天穹差点跳起来:“你有病啊,摸一摸怎么了?人家温迭都没说话,要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秦观潮冷眼看他:“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   齐天穹搓着手背小声嘟囔:“不就是你学弟吗?这么护着。”   秦观潮睨他:“你很闲?”   齐天穹还当秦观潮在阴阳他,理直气壮道:“路演结束了我确实很闲啊,怎样?”   秦观潮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吉普车:“你自己开车来路演?”   “我这不是准备路演结束就出去玩一圈嘛。”   “哦,那正好你没事,当康就交给你了,”不待齐天穹答应,秦观潮自说自话地打开吉普车车门,把当康塞进了后座,“你送他去市二院,我还要带温迭回超管局。”   齐天穹都惊了:“你这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但秦观潮确实有别的事,齐天穹和当康也是老熟人,他总不可能丢下当康不管。   齐天穹抱怨两句,最后还是道:“行吧,我送就我送。”   说完齐天穹就准备转去驾驶座,但半道上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脚步生硬一转,回过头羞涩地看向温迭:“那个……我这几年估计也快渡劫了,到时候能麻烦温迭帮我护个法吗?”   齐天穹一脸矫揉造作,温迭扭过鸟身一副没脸看的模样,秦观潮更是拉开主驾驶的车门把齐天穹踹了进去:“滚。”   齐天穹对着秦观潮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关上车门的瞬间还不忘给温迭抛个媚眼:“秦观潮,记得把我微信推给学弟哈!”说完似乎怕秦观潮揍他,一脚油门飞快地走了。   温迭稀奇地看向秦观潮:“学长,你还会说脏话呢?”   这算什么问题?秦观潮看他:“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形象?”   “高冷严肃的学霸男神啊!”温迭脱口而出,随后又自己笑了,“当然,现在看来可能是我刻板印象了。”   去年刚入学时,杨多潺拉着温迭一起报名了学生会,没想到还真被录用了。当时秦观潮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他一丝不苟的做事风格在学生会是出了名的,加上又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性格,大部分人都有些怵他。   但是今天接触下来,温迭却觉得秦观潮虽然看着冷,但其实很好相处,他会耐心地给自己解答各种疑惑,也会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放进口袋里,完全不嫌他话多,跟他之前以为的秦观潮大相径庭。   温迭伸出肉嘟嘟的翅膀扑闪了两下:“学长你之前在学生会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噢,你可能不记得了,去年我也加入了学生会。”   秦观潮低沉地嗯了一声,刚想说什么,温迭却很快换了个话题:“学长你和穷奇关系不错吧,原来凶兽也不全是反派?”   秦观潮一顿,把没有出口的回答咽了回去,转而解释道:“凶兽和瑞兽并不是划分好坏的标准,像穷奇一族早年就已经弃暗投明了,但是在灵气衰退的那些年里,为了争夺有限的修行资源,部分曾经的瑞兽却堕入邪道,这些都不是定数。”   世事无常,人心难料,人生的走向并不取决于出身,好坏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温迭明白这些道理,但也只是事不关己地点点脑袋,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只连飞都飞不起来的小鸟啾罢了。   秦观潮简单处理了地上的当康的血迹,便再次化为貔貅,带着羽嘉飞向超管局,但他没有直接把温迭带到超管局门外,而是落在了京州市政大楼外,又将两人化回人形。   温迭看着自己久违的、还算得上高大的人身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仰着脑袋看人了,否则迟早弄出颈椎病来。   秦观潮在旁边道:“以后如果你自己来超管局,不认识路的话,可以导航到市政大楼,这里再往北走两三分钟就能到超管局。”   温迭没想到秦观潮这么细心:“好啊,谢谢学长。”   秦观潮带着温迭从市政大楼旁边的小巷走了大概两分钟,一栋古朴的红墙老房子就出现在温迭面前。老房子的墙面上被爬山虎覆了大半,风一吹过,满墙的爬山虎便一层一层地翻涌起来,门口的镇宅石狮被盘得油光水滑,但却只剩下一只,惹得温迭多看了几眼。   秦观潮走到红房子的大门前:“这里就是超管局,外部有一层常年开启的结界,在普通人眼里这就是个老旧的四合院,没什么奇特之处,普通人如果误闯进来都会被结界送出来。”   温迭顿时想起了京州某个都市怪谈:“我好像听别人说过市政大楼附近有个老房子闹鬼,不会就是这儿吧?”   这还是当时杨多潺跟他说的,那小子去年还蠢兮兮地跟着其他人企图一起去夜探,结果碰上暴雨,回来发了三天高烧不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鬼打墙”“明明进去了怎么又出来了”的胡话,后来被他们宿舍其他几人好一通嘲笑。   现在想来原来那并非杨多潺高烧烧坏脑子了,而可能是真的……   秦观潮略有些尴尬地承认:“确实,总有人闲不住,想来这里一探究竟,最后都被结界弹出来了,让他们误以为是鬼打墙,倒是让这个谣言越传越真。”   温迭干笑两声,心想其实这也不能算是谣言吧? 第6章   秦观潮打开超管局的结界,两人一同走进超管局,在红房子大门关闭的一刹那,那唯一一只镇宅石狮的眼珠忽然转动了几分,但马上又没了动静。   温迭踏进超管局,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景象,这里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想必是施展了什么法术,里面一片水榭园林、小桥流水,秦观潮带着温迭穿行在绿荫之下。   生怕温迭紧张,秦观潮还安慰道:“不用担心,超管局的同事都挺和善。”   温迭刚点头应下,就看院子内湖边趴着一只大狮子,它的两只前爪优雅地交叠在一起,爪子下面压着一根钓鱼竿,正悠哉悠哉地等鱼上钩。   直到水面忽然泛起几圈涟漪,大狮子意识到鱼上钩了,便咬着鱼竿往后退了几步,一条鳙鳙鱼咬着钩被钓出水面。   但这条鳙鳙鱼也不是好惹的,它用自己像牛一样的头直接顶翻大狮子,忍无可忍地骂道:“猊老二,你大爷的一天到晚不看大门,就知道蹲在老子家门口扰民,我要举报你上班摸鱼!”   这一下直把猊老二撞得头破血流,鲜血打湿了它金色的毛发,但猊老二却不急不躁,它打着哈欠悠哉上前:“还不是你自己上钩的。”   说完它抬起前脚猛地将鳙鳙踹出去二十多米远,鳙鳙狠狠砸进水里,溅起的水花足有一人多高,浪头铺天盖地地落下,直冲着温迭兜头就来。秦观潮迅速撑起屏障,水花砰的一声被透明的墙拦住,这才没让两人成为落汤鸡。   温迭默默后退一步躲到秦观潮身后,回应秦观潮刚才的话:“……你们超管局是挺核善的。”   水花溅湿地面,旁边一地的鲜花也未能幸免于难,全被浇了个透,蔫了吧唧地垂着枝干不知生死,大狮子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趴地上继续钓鱼。   秦观潮冷着脸走上前,揪住大狮子的后颈皮直接把它提了起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大狮子叫了一声:“唉哟!”   温迭眼睛都看直了,这狮子怎么着也有七八百斤,甚至比秦观潮的原身都大出不少,秦观潮竟然能直接单手把它拎起来?温迭顿时对秦观潮肃然起敬,这是什么臂力!   大狮子当空划拉着四肢,满脸无辜地扭头看秦观潮:“我这不是给附近这些花花草草浇点水吗?”   可惜它那张欠欠的狮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秦观潮冷笑一声:“顺便给我们也浇点?”   “……你把温迭带回来啦?”大狮子生硬地转移话题,它勾起尾巴尖甩了甩和温迭打招呼。   “少打听,”秦观潮把它往外一丢,“赶紧回去看门。”   “啧,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大狮子轻巧落地,刚腹诽一句,超管局楼上的窗口就传来了一道女性的咆哮声:“……我的花!猊老二你要死啊!你给我等着!”   一听这声音,大狮子一僵,夹着尾巴迅速开溜:“英招来了,我先撤!”   那个名为英招的女人也消失在窗户口,火冒三丈地跑下楼来拯救自己的花花草草。   温迭给秦观潮比了个拇指:“你们超管局个个都武德充沛了。”   秦观潮头疼道:“刚才那是狻猊兄弟中的老二,和他哥一起镇守超管局大门,狻猊是常见的镇宅神兽,所有进出超管局的人都会被他们记录下来。”   温迭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门口只有一只石狮子,原来另一只跑出来偷懒摸鱼了。   秦观潮也很无奈:“猊老二闲不住,经常在超管局里溜达,你要是看到他擅自离岗,随时可以赶他回去看门。英招执掌花园,刚刚被猊老二浇死的花都是英招养的。”   秦观潮正说着,噔噔噔的脚步声从两人身后传来,英招手里提着松土的铲子气势汹汹地走来,杀气腾腾地问秦观潮:“猊老二往哪儿去了?”   “去它哥那儿了。”   英招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长相清秀温婉,怎么看都想不到她竟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她掂量着手里的铲子,身上的煞气重得像是要去铲了猊老二的老巢,但在路过温迭身旁时,她却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她盯着温迭的面孔,语气不太确定:“温迭?”   温迭点头应道:“你好,我刚刚……”   “真的是你!”只听英招倒吸一口气,暴怒的面容霎时切换成一副惊喜的模样,她收起自己手上的铲子,两手齐上阵紧紧握住温迭的手,“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啊?”温迭有点懵,他确实跟着秦观潮去找当康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但也没有特别久吧?   秦观潮忙把英招往后一扯:“你别吓着他。”   “哈哈,是我唐突了,”英招这才松开手,对温迭道,“我们先去里面,大家都在等你。”   秦观潮顿觉不好,皱起眉道:“来了很多人?”   “当然啦,这可是天底下唯一一只羽嘉诶!从你去接温迭之后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是听说羽嘉觉醒后,想第一时间来看看他的。”   温迭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疑惑,他这个稀有品种这么有吸引力?   英招兴奋到甚至没心思再管自己那半死不活的宝贝花,推着温迭就往超管局楼内走,还不忘扯着嗓子大声吆喝:“大家快来,秦观潮带着羽嘉回来了!”   话音刚落,木质柜子侧面蹭地冒出一张脸:“羽嘉来了?”   来人嘴宽黑皮,一双眼睛大得略微有些外凸,身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一看就价格不菲。温迭越看越觉得此人脸熟,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温迭才堪堪认出对方的身份:“……蟾宫科技的金磐?”   “你好,”金磐上前和温迭握了握手,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商务气息,“你认识我?”   蟾宫科技是这几年风头正盛的科技公司,旗下产品质量过硬,又有众多专利傍身,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科技企业,蟾宫科技的创始人金磐也经常受邀到各地进行演讲宣传。   温迭笑道:“我爸妈还买了蟾宫科技的股票,赚了不少。”   “这是我的荣幸,”金磐眼珠子一转,忽然道,“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令尊令堂要是对股票感兴趣,我可以送你们一些原始股。”   温迭:?什么东西,难道这位的原身其实是散财童子?   秦观潮一眼就看穿了金磐的小心思,他给了金磐一个警告的眼神,又叮嘱温迭:“天上不会掉馅饼,金磐这只铁公鸡更不会轻易拔毛,今天你敢收他的原始股,明天他就敢榨干你的价值。”   金磐摇头:“世侄啊,你这话说得就难听了,我只是想让羽嘉感受一下我们超管局有多热情而已。”   楼梯上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一群人跑下来,挤开金磐凑到温迭面前叽叽喳喳地说话。   “观潮说得对,你别听这只死□□放屁。他原身虽然是金蟾,但人却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嘿嘿,温同学你好,我以前也是京州大学的,咱们也算校友啦。”   “……一百多年前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人京州大学那时候都不叫这个名字吧?”   “你们懂不懂规矩啊,就这么让羽嘉干站着?还不快请人往里面坐!”   这群人竟然完全不认生,温迭还没看清他们的脸,就已经被团团包围簇拥着走进了会客室,甚至连秦观潮都被挤到了一旁。温迭被人摁着坐在沙发上,他局促之余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白净的面孔搭配上如鹿般灵动的眼睛,更是让众人关怀备至的目光变得更加慈爱起来。   温迭却感觉头皮发麻,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的热情究竟从何而来——看大熊猫也没有这样吧!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超管局里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到会客室中,到最后会客室里已经人满为患,后到的人压根进不去,便只能站在门口踮起脚往里看,只为能一睹传说中上古神兽羽嘉的模样。   温迭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在外都是各圈大佬,但此刻却相当不稳重,有几个甚至爬到了柜子上,温迭忍不住腹诽他们的原身不会是猴吧?   看着眼前这副诡异的景象,温迭心中的疑惑再度膨胀:他们有必要吗对我这么好奇吗?   “羽嘉喝水吗?我们这儿有上好的红茶绿茶白酒饮料,你想喝什么?”   温迭客气:“温水就行谢谢。”   “哦哦行啊,温水也有的。那零食呢?瓜子薯片小蛋糕我们也都准备了。”   温迭推辞:“我喝点水就好。”   “哎呀那你可太见外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的原身也是鸟类,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有人听了嘲笑道:“刚认识都没五分钟,你还跟人攀上亲戚了。”   “大家都是鸟类,我攀个亲戚又怎了!而且羽嘉可是飞行动物的远祖,我就算叫羽嘉一声祖宗也不为过!”   温迭差点笑出声,他怎么还突然超级加辈了。   众人吵吵嚷嚷,温迭被烦得脑仁疼,就在这时,秦观潮忽然化为貔貅原身,庞大的身躯挡在温迭身前将他和其他人隔开。   “吼——!”   关键时刻还是秦观潮靠谱,只听貔貅一声怒吼,音浪中隐含的威压震得人鼓膜生疼,所有人都捂住耳朵往后退了两步,唯独温迭被护着没受到任何灵力冲击。   貔貅不苟言笑地护卫在温迭身前,冷声道:“闭嘴。”   众人缩缩脖子,隔了片刻才有人道:“……闭、闭嘴就闭嘴,怕你啊?”   后面响起了一连串弱弱的附和声:“就是就是。”   貔貅的视线冷冷扫过众人,前腿不耐烦地往前迈了一步:“嗯?”   原本吵得像菜场的会客室霎时像是开启了一键静音,所有人都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闭上嘴鸟兽作散,一下全跑了。 第7章   温迭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他拍了拍貔貅的背以示自己没事,却发觉手下的毛发层次分明,带着一丝温热的体温,与人肌肤相接时毛茸茸的触感特别好。   好想再摸一把啊……不行,要克制,这是人不是猫!   温迭不断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做出什么丢脸的举动来,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从会客室门外传来:“观潮,龙局叫你过去一趟。”   一个清瘦高挑的男子走了进来,秦观潮见到他便应了一声:“知道了,我现在上去。”   听到秦观潮要丢下自己离开,温迭心里顿时有些慌乱,他感觉自己现在对秦观潮有点雏鸟情节,一听要跟秦观潮分开,就觉得十分不安。   好在秦观潮没马上就走,他向温迭介绍道:“这是白泽,超管局副局长,现在局长找我有点事,我先上去一趟,你先跟着白泽,行吗?”   温迭知道秦观潮不可能围着他一个人转,即使心中不舍,却没显露分毫,还是乖巧点头:“好,你去吧。”   秦观潮不放心地看了温迭一眼,转而叮嘱白泽:“交给你了。”   说完,秦观潮才彻底离开会客室,只剩温迭和白泽的屋里再次恢复沉静,白泽将一杯温水递到温迭手上,面带歉意道:“刚刚他们吵着你了吧?让你见笑了,他们这群人自由散漫惯了,又乍一听到羽嘉复苏的消息,都激动坏了。”   温迭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番话中的深意,他心中的疑惑已然升至顶点,温迭忍不住问道:“羽嘉的身份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他们这么激动?”   “我明白你的疑惑,有些事观潮不能擅自透露,让我来向你解释吧,”白泽温言解释,“自从五千年前最后一只羽嘉消亡后,世间便再也没有羽嘉诞生……”   羽嘉是飞行动物的远祖,能够指引天雷、消弭邪祟。但这五千年来,没有羽嘉削弱天雷的强度,众多人妖魔死在雷劫之下,修行者的数量和修为都大幅削减,导致天道降下的雷劫迅速减少。   而灵气与雷劫相生相伴,雷劫一少,人世间诞生的灵气也不可避免地变得稀薄,灵气衰退使得修行的难度又进一步增加,逐渐陷入一个无限恶性循环,到现在已经难辨因果。   一直到一百年前,灵气忽然变得浓郁起来,诸多沉睡良久的上古神兽、大妖逐渐苏醒,但众人仍然迟迟不敢渡雷劫——五千年前的遭遇历历在目,谁敢轻易渡劫?   但再怎么拖延,雷劫总要来的,百年过去,大批人妖魔的修为已然到达临界点,雷劫不日将至。就在人心惶惶、生怕五千年前的惨剧再度上演时,羽嘉终于觉醒了,这个好消息如风一般顿时吹遍了整个修行界——终于有人能来治治这霸道的雷劫了。!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见到你才这么激动,”   白泽三言两语把这五千年的曲折告诉温迭,但温迭却没什么实感,毕竟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不仅如此,温迭还觉得有些不安:“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我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削弱天雷。”   白泽安慰道:“你不用觉得有什么压力和负担,羽嘉的存在本身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震慑天雷。说得直白些,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活着,对我们而言也是相当有益的。”   温迭有些出神,一时间不确定白泽说的到底是实话,还是只是在安慰他。   白泽:“所以对于那些人的热情,你完全可以全盘接受,不必有任何负担。而且刚才这群人虽然看起来都……不太聪明,但毕竟活得久了,放到外面也都是独当一面的行业大牛,要是你在人类社会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完全可以去找他们,或者在修行方面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他们帮忙,他们不仅不会拒绝,还会很乐意提供帮助。”   温迭不禁顺着白泽的话想下去,他顿时感觉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几位大佬,在他脑海中全都变成了一条条金光闪闪的诱人金大腿,就等着自己去抱紧。   如果他真的能抱住这些金大腿,那他以后的人生岂不是就跟开挂了一样?   放到网文界,多少也得是篇百万篇幅的团宠爽文!   但想到一半,温迭忽然回过神来,不对啊,他现在都不是普通人类了,怎么还惦记着在人类社会出人头地?   温迭笑了一声,自嘲道:“我感觉自己到现在都没做好身份转变的心理准备。”   “可以理解的,”白泽的声音很温柔,“你今天才刚刚知道这件事,很多半路觉醒血脉的人,都要花费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真正融入这个世界,你还有很多时间来慢慢习惯。”   温迭嘴角的笑意有一丝僵硬:“他们的寿命都这么长?”   “所有在灵气复苏后获得超自然能力的人妖魔,寿命都会大幅提升,其中妖族的平均寿命最长,少说三百年,多则上千年。”   温迭垂下眼,显然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高兴,反倒是有些酸涩:“那我家里人……”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寿命延长,那么他的父母、亲人、朋友都会先一步离开,从今往后漫长的岁月岂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度过?   “抱歉,血脉的觉醒不具有可逆性,你能觉醒血脉,但你的父母却并不一定有这个机缘,”白泽轻轻拍了拍温迭的后背,“但是现在灵气复苏的速度越来越快,说不定几年之后,你的家人也会跟你走上同一条路呢?而且人离世后灵魂并不会马上进入轮回,说不定你们仍有重逢的机会。”   温迭勉强打起精神:“也是。”   白泽继续道:“其实这也是很多半路觉醒的人在短时间内都无法融入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他们从小以人类的身份长大,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思维模式,也习惯了作为一个人去生存交际。因此在觉醒血脉后,很多人都会生出逃避情绪,仍然选择一直陪伴在自己的家人、伴侣身边,直到周围的亲人朋友全都离世后,才会开始融入我们的世界。”   温迭叹了口气,其实白泽没有说太多安慰他的话,毕竟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温迭明白这些情绪只能靠他自己消化。   温迭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润泽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他盯着茶几上的绿萝出神了一会,终于决定不再为这些玄而又玄的事烦恼。   收拾好心情,温迭转而聊起了他感兴趣的其他话题:“对了,灵气复苏影响的肯定不仅仅是国内吧?”   “聪明,”白泽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水壶,往温迭的杯子里添了些水,“但是因为文化差异的存在,不同地区对‘灵气’的认识和运用方式都不尽相同,像现在国外还会有巫师、骑士等存在,他们那边觉醒的大妖、神兽也不在少数,这不可避免会引起一些问题。   国内在灵气复苏加速之后就成立了超管局,但国外许多国家,却因为政治因素和客观实力的限制,迟迟无法建立起能够在超自然方面维护国家秩序的管理机构。前些年还好一些,但最近几年灵气大增,出的乱子越来越多,但限于保密条例,最后这些乱子都会被冠上一个符合普通人类认知的原因。”   温迭回忆着这几年的新闻,想到近年来山火、地震、极端天气等自然灾害发生的频率确实比以往更高,甚至国际局势也越来越混乱,网上一些“地球要完论”层出不穷,甚至也有人神神叨叨地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楚门骗局,是外星生物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曾经的温迭看了这些言论后也不过是一笑置之,他觉得这不过是因为现在网络发达了,获取消息的渠道更多、速度更快,这才让他们能够看到更多的国内外新闻,诸多负面消息叠加,自然觉得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   谁知道这背后真的另有玄机?   “怎么样,现在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更深入吗?”白泽看着温迭,玩笑似的问了一句,“看在我这一番辛苦讲解的份上,有兴趣加入超管局吗?”   温迭脑子还乱着,当然不可能马上答应,他笑着打了个哈哈:“我现在这一问三不知的水平,加入你们就是拖后腿吧?”   白泽也笑了:“我就是替其他人问一声,就当是完成任务了。当然,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想了解的事,可以找你学长聊聊。”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会客室的门,外面响起英招的声音:“白泽,你跟温迭谈完了吗?我想先带他去办个手续。”   “好,我送他出来,”白泽应了一声,又回头冲温迭眨眨眼睛,狡黠道,“当然,我个人的建议是用不着加入,或者说用不着这么早加入超管局,你才刚刚觉醒,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你需要考虑的问题,趁着年轻,还是应该好好享受人生啊。”   温迭也冲他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地道别,直看得英招一愣一愣的,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   超管局五楼,局长龙添青的办公室。   “咳咳……”   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从办公室里传来,听得秦观潮心惊胆战,敲门得到应允后,秦观潮推门走了进来:“身体还没好?”   龙添青的原身是一条上千岁青龙,人形看着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眼角露出了岁月的痕迹,看到秦观潮后,他强行压下自己咳嗽声,笑道:“年纪大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带回来了?”   “嗯,当康也送去治疗了。”   提起当康,龙添青自然又想起了刚才秦观潮在电话提起的事:“你刚才说攻击当康的可能是饕餮?”   秦观潮:“找齐天穹确认过了,应该就是饕餮。”   龙添青揉着额角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连饕餮都出现了,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两人说了一会儿正事,龙添青这才饶有兴味地打听起羽嘉的事:“聊聊你那位学弟吧,怎么样,他是你心目中羽嘉的模样吗?”   秦观潮微怔片刻,羽嘉是雷火属系,在这之前,秦观潮想象中的羽嘉应该是个脾气火爆的壮汉,总之是与温迭的模样大相径庭的。   毕竟温迭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灵动又乖巧的,粉雕玉琢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很招人喜欢,去年听说学生会里有不少女生都暗恋他,甚至也不乏向他示好的男生。   所以在得知觉醒羽嘉血脉的人竟然是温迭之后,秦观潮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受——竟然是温迭?   “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形象。”   秦观潮摇摇头,但又想到温迭的模样其实和羽嘉的原身是相当契合的,想到胖嘟嘟的小鸟啾乖巧坐在他肩头朝他眨眼睛的模样,秦观潮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有点可爱。 第8章   龙添青看着看秦观潮的表情,闷声笑道:“看出来你对他印象很不错。”   秦观潮:“毕竟是学弟。”   龙添青哈哈笑了两声:“既然如此,那保护他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秦观潮点头应下,跟龙添青聊了几句后便借口要离开。出门时,他正好碰到上来找龙添青的白泽,两人在走廊上打了个招呼便错身而过。   办公室中,龙添青正站起身准备关上窗,白泽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怎么不下去见见新来的小朋友?”   龙添青关窗的手一顿,恰好看到楼下院子里,英招正在给温迭介绍她种的花花草草,两人似乎聊得很投缘,龙添青就站在窗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手不由摩挲着那枚常年佩戴于颈上的玉佩,低声道:“我好像还没做好面对那个孩子的准备。”   闻言,白泽垂下眼眸沉默良久,他看着龙添青脸上落寞的表情,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已经五千年了,放过自己吧。”   “也是,”龙添青忽然哂笑一声,“我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估计都撑不过下一个雷劫了,还在为五千年前的事自怨自艾,实在不应该。”   白泽刚想让他少胡说八道,就听龙添青道:“我的雷劫应该就在半个月内了。”   “……不能再拖一拖吗?羽嘉已经觉醒了,你再拖个三年五载,等他成长起来再渡劫不行吗?”   “不行了,已经拖了很多年了啊,”龙添青摇头,他倒是看得很开,“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白泽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龙添青说拖不了,那就是真的拖不了了。明明羽嘉已经觉醒,明明看起来终于有希望了,为什么雷劫不早不晚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   都说人定胜天,但有些事,或许真是命中注定吧。   多想无益,两人将心思重新放回工作上,白泽把一堆文件推到龙添青面前:“不管渡不渡劫,活儿都是要干的。你先看看最近灵气波动的数据。最近全国灵气波动的频率都在上升,秦省周乙山附近更是灵气值猛涨,那是什么地方,你最清楚不过。”   龙添青接过那些文件翻看起来,发现频率波动还在可控范围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想到饕餮的事,他悬着的心始终无法放下:“观潮有跟你说吗?攻击当康的是饕餮。”   “……什么!”   白泽头疼地抵住额角,他们这边青龙渡劫九死一生,但那边饕餮却从周乙山上下来了,还堂而皇之地将当康重伤,情况怎么越来越糟糕了?   五千年前,一只邪魔为祸人间,世间一片生灵涂炭。为了拯救天下苍生,羽嘉一族摒弃肉身,用神魂将邪魔及其附庸全部镇压在周乙山上的一处结界中。但只要邪魔被镇压一日,羽嘉一族的神魂就无法进入轮回,所以这五千年来羽嘉销声匿迹,再没有一只羽嘉诞世。   但现在温迭却觉醒了羽嘉血脉。   从五千年前那场上古大战中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到如今更是只剩下青龙、白泽、乘黄三人。随着岁月流逝,年轻一代们对上古大战的事知道得越来越少,因此大家也不清楚羽嘉觉醒的真正含义,只是单纯地为羽嘉出现而欣喜。   但他们三人却心知肚明,羽嘉觉醒,说明当年镇压邪魔的封印已经松动,再加上全国灵气值的异常波动,以及当年同样被镇压在周乙山上的饕餮再度现世……这一切无不昭示着那只邪魔或许不日就将破开封印,重新降临人世。   这一次他们又要怎么镇压这只杀不死的邪魔?   更糟糕的是,整个超管局中修为最高的龙添青,或许活不过半个月后的雷劫了。   龙添青合上文件,面色沉重:“总之,这回绝不能再拖羽嘉一族下水了。”   无论是从他的个人感情出发,还是就整个修行界的前途而言,失去羽嘉的代价都太大了,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就连一百年前那次振奋人心的灵气复苏,其实也在后来被证实是由于周乙山上镇压邪魔的封印松动,才让结界中浓郁的灵气四散到人间,引起了灵气大爆发。   白泽认真地看着他:“所以你得努力活过这次雷劫。”   “我明白,”龙添青掌心贴着那枚玉佩,再度看向院子里的温迭,感慨道,“我活得久一点,再给他们一点成长的时间。”   .   楼下的温迭自然不知道这些沉重的往事,此刻他正在参观英招的小花园。夕阳的余晖铺在地上,几只小麻雀见了温迭也不怕,还好奇地蹦到他脚边仰头看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行动,到后来温迭身后甚至跟了一长串的麻雀。   温迭笑得不行,拿起手机抓拍下这可爱的瞬间,回头再看照片时,却发现照片的右上角有条长腿意外入镜了。   温迭顺着手机屏幕抬起头,发现来人竟是秦观潮,他招了招手:“学长,你忙好了?”   “嗯,都好了。”   秦观潮朝温迭走来,几只小麻雀感受到他的气息,当即拍着翅膀呼啦啦地飞走了,温迭仰头目送它们离开,落日的余晖映在他的瞳孔中流转,秦观潮看着面前这一幕,犹豫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啦,”温迭忍不住把刚才拍的照片跟秦观潮分享,笑得眉眼弯弯,“刚刚它们都跟我在后面,像开小火车一样,特别可爱。”   秦观潮配合着温迭的动作,把头凑到手机前,照片中温迭自己在镜头前笑着比了个剪刀手,后面一串麻雀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排成排。   温迭只分享给秦观潮还觉得不够,又打开微信发了个朋友圈,手速飞快地配文“今天是麻雀王[墨镜得意]”,并迅速收获了许多点赞。   秦观潮怪道:“怎么我一过来它们就飞走了?”   温迭大胆猜测:“因为小鸟怕猫科动物是天性?”   “猫科动物?”   “哦,”温迭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顺嘴说出口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擅自把貔貅归为大猫猫了。”   秦观潮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还玩笑道:“那你也是小鸟,你怎么不怕我?”   “哈哈哈我怎么会怕你,你可是我的亲学长啊。”   太阳渐渐沉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回学校在食堂吃过晚饭,秦观潮送温迭到宿舍楼下,一路上两人都聊着有关灵气复苏和超管局的事,主要是温迭提问,秦观潮回答。   漫步在夜晚的校园中,温迭好奇打听:“学长,我们学校除了你我和康教授之外,还有其他超管局的人吗?”   秦观潮沉吟片刻:“我们学校马院的罗净檀你知道吗?就是……当交换生出国后就不愿意回来的那个。”   单说罗净檀这个名字,温迭还没什么印象,但提到“交换生出国后不愿意回来”,温迭就马上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他!”   这位罗净檀也是个神人,他的传奇事迹在校内几乎无人不知。他就读于京大马院,前年交换出国后却专攻宗教学。如果只是单纯地研究宗教学,倒也没什么值得吃惊的,毕竟在国内,宗教学也是哲学的一个分支,算是合情合理。   但问题在于,一年的交换期到了之后,罗净檀却死活不愿意回国,甚至宁愿申请休学一年也要留在国外。学校老师一调查,才发现这位哥在国外几乎天天泡在教会,跟信徒们更是打成一片,人家做礼拜他也做礼拜,人家唱诗他也唱诗,俨然已经被人家的教义同化,成了一位新教徒。   更离谱的是罗净檀家里人全都信仰佛教,谁知却养出了罗净檀这个“异教徒”。   这个消息传回国内后,整个学校都炸锅了,没人知道罗净檀在国外究竟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这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异闻传说,只知道从此以后马院又多出了一个奇葩学子。   温迭去年一入学就听说了罗净檀的“光荣”事迹,此刻从秦观潮口中听到名字,他想着难不成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秦观潮也没卖关子:“罗净檀是佛子转世,他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宗教信仰和社会思潮之间的关系,原本他想借着交换出国的机会去研究一下西方宗教,但他在那边的教徒中发现了一些异常,所以就申请在那里常驻一段时间。”   温迭从没想过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他忍笑道:“他也是够‘忍辱负重’的,学校里都说是他被那边的宗教洗脑了……对了,你说他是佛子,那这个世界上有真的佛吗?或者神呢?”   “看你怎么理解所谓的‘神’,如果说神是开天辟地创造世界、一念执掌众生命运,那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神,如果说神是那些拥有远超普通人力量的存在,”秦观潮停在温迭宿舍楼下,静静地看着他,“那你我都可以算得上是神。”   看温迭陷入沉思,秦观潮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们不是神,我们只是天地万物之一,罗净檀这个‘佛子’也只是拥有了传说中佛的一部分能力,比如说在净化邪祟方面,罗净檀就是一把好手。”   温迭他想了想:“之前你们是不是说羽嘉也能消弭邪祟?”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秦观潮促狭道,“一个是净化,一个是消弭。”   “懂了,”温迭想到下午密室里那只一靠近它就吱儿哇乱叫的鬼魂,“罗净檀超度邪祟,我直接让邪祟灰飞烟灭。”   秦观潮笑了:“就是这样。”   温迭叹了口气:“但是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甚至连飞都飞不起来。”   “别急,下次找个时间我教你,你有什么不懂的也随时可以问我。”   “好啊,那先谢谢学长了,”温迭想到秦观潮现在大四,按理说应该在外面实习,便问道,“学长还住学校宿舍?”   “我住学校对面那个小区,有机会请你去吃饭,”秦观潮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宿舍楼,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忽然眯了眯眼,“今天时间晚了,你也该上去了,你室友还在等你。”   “好啊,学长拜拜。”   “嗯,再见。”   秦观潮看着温迭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宿舍楼的台阶,蓬松的发丝随着轻快的步子起伏飞扬,直到温迭消失在视野中,他才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温迭推开门宿舍门后,却被三个室友堵在门口,温迭莫名其妙地看他们:“干嘛?”   三个室友像个门神一样蹲在门口,见到温迭,一把拽着他拉进宿舍里迅速关上门,三人宛若三堂会审一般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和秦观潮这么熟了?”   “就是啊,秦观潮刚才还说他在密室打工,我琢磨着他家这么有钱,还需要他去外面打工?”杨多潺叉着腰站在温迭面前,“老实交代,你俩刚才干嘛去了?我看你下午发的朋友圈里也拍到秦观潮了吧?”   温迭啧了一声:“我说我和他今天第一天认识你们信吗?”   “屁吧!认识第一天你把人拉黑?”杨多潺指着窗户理直气壮,“我们仨可是亲眼看到刚才你和秦观潮还在宿舍楼下聊得难舍难分,你转身回宿舍之后,秦观潮还在背后目送了你整整一分钟!” 第9章   温迭笑得不能自已,他趴在椅背上骂道:“你们神经啊!”   杨多潺拿着衣架作势要抽他:“赶紧说!”   温迭今天的经历过于离谱了,恐怕说了室友们也会以为他在胡言乱语,他干脆找了个借口:“其实是秦观潮邀请我参加一个项目。”   室友狐疑:“他一个学金融的,问你一个学气象的要不要参加项目?”这学科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是个多学科交叉项目,不过周期比较长,我还没决定要加入。”   杨多潺三人沉默片刻,还是接受了这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解释:“行吧,不过如果这个项目不错,你参加一下也是挺好的。”   “知道知道。”   温迭怕几人追问根本不存在的项目细节,忙收拾了东西闪身躲进卫生间,把喋喋不休的室友们关在门外。   等洗好澡收拾完,温迭带着换下的衣服走出卫生间,一根灰色的羽毛忽然从口袋中飘落而下,掉在地上。   温迭脚步一顿,这才想起这是下午那只斑鸠从自己身上揪下来给他的羽毛,他笑着俯下身捡起羽毛,珍惜地放到了桌子的抽屉里。   只是晚上熄灯后,温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天之内突逢巨变,他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也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他的思绪仿佛一团乱麻,又因为刚签了保密协议,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不能向身边的任何人透露此事,导致他现在连一个能聊会儿天的人都没有。   他拿起手机想分散一下注意,结果点开微博就看到齐天穹那只穷奇,他默默切换到游戏界面开了几局匹配,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心事重重,还是因为队友实在是太菜,竟然打出了三连败。   温迭无声地叹了口气,就在他觉得自己更加睡不着的时候,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了一条秦观潮发来的微信消息。   秦观潮:【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温迭怪道:【学长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秦观潮过了片刻才回复:【……猜的。】   猜这么准呢,难不成是什么法术?温迭抱着手机翻了个身:【可是我已经躺了很久了都没睡着。】   这回秦观潮隔了很久才回消息,但内容却是一张照片,温迭点开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张黄色符纸。上面红色的朱砂字迹龙飞凤舞,他愣是一个字都没看懂。   温迭:【?】   秦观潮解释:【刚刚画的安神符,可以助眠,保存下来放枕头边吧,功效虽然不如实物,但也聊胜于无。】   温迭笑了,心想这是什么赛博符纸,真能有用吗?但他还是回到:【谢谢学长!】   他将信将疑地按照秦观潮说的把符纸保存下来,亮着手机屏幕放在枕边,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眼酝酿睡意,谁知没过多久,他竟真的进入了梦乡。   .   又过了几天,转眼到了九月下旬。   秦观潮作为大四学生,所有课程都已经结束,只需要完成论文答辩就可以顺利毕业,但这天中午,他却接到了一通来自辅导员的电话。   “观潮,你真的要放弃保研资格?”   秦观潮正拿着花洒给灵植浇水,婉拒道:“老师,还是把名额让给其他同学吧。”   秦观潮入学以来,专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自然获得了保研资格,谁知秦观潮却不领情,直接拒绝了。其实京州大学不缺秦观潮这一个学生,只是辅导员跟秦观潮关系不错,才想着来劝劝他。   辅导员苦口婆心:“学院领导和老师们都很看好你,你家里的条件也不需要你着急出来工作,而且我们学校金融硕士是两年制的,其实只需要你多上一年学。”   打电话之前辅导员也没抱希望,毕竟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劝秦观潮了,不过这次秦观潮难得给了个回旋的余地:“谢谢老师,我再考虑考虑,假期回来之后给您答复行吗?”   “好,正好趁放假的机会,你回家也跟父母好好商量商量。”   电话挂断,秦观潮点了点灵植的叶子,但灵植却嫌弃他刚才一心二用水浇多了,臭脾气的直接在他手上甩了一巴掌。   秦观潮啧了一声收回手,其实他根本不想读研,毕竟他以后肯定会留在超管局,读研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还要浪费两年时间,但老师良苦用心,他直接回绝也不太好,就当是给自己个缓冲期限吧。   过了片刻,秦观潮的手机忽然接到了白泽的来电,电话那头的白泽似乎很是着急,连说话的语速都比平常快:“观潮,添青要渡劫了……”   秦观潮眉头紧蹙:“我马上过来!”   他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穿上鞋就急匆匆走出家门。   .   而另一边京大宿舍中,温迭一个人在宿舍闲着没事干,几个室友下午不是上课就是出门玩,只剩他无所事事地把宿舍都收拾了个遍。   温迭闲得发慌,干脆买了张电影票,顺便再去商圈吃个饭。   这段时间秦观潮似乎在忙着寻找饕餮的踪迹,两人没怎么联系,温迭感觉自己的生活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温迭像往常一样走到楼下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起风了,阴沉的天空中层层铺尽的乳状云昭示着一场强对流天气即将到来。   温迭看了眼天气预报,发现一个小时后将有雷暴大雨,但强对流持续的时间一般不会太长,温迭算算时间,他走到地铁口不过需要几分钟的时间,等吃完饭看完电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正好能完美避开这场大雨。   而且电影票都买了,退票还得扣手续费,也不划算。   温迭下定主意后,便加快脚步走进地铁站,或许是因为天气突变阻碍了大家的出行计划,平常人挤人的地铁车厢里这会儿却没多少人。   温迭找了个位置坐下,直到过了几站,地铁上的人才多了起来。   但温迭却无端地打了个寒颤,又感觉到了一股阴冷湿寒的黏腻气息。如果放在以前,温迭肯定觉得是地铁里冷气打得太足了,但现在,温迭却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天密室中,在鬼魂出现之前,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感受……不,准确的说,是那天在去密室的地铁上,他就感受到了这种古怪的气息。   温迭回想起来,自己那天坐的似乎也是这条地铁路线……这趟地铁里究竟有什么?   只可惜温迭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和物。   就在温迭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时,却看到地铁车窗外忽然闪过一抹白色。   但那抹白色消失得太快了,如果不认真去想,或许会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眼花了,但温迭却很确定,自己刚才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可这一段地铁外并没有铺设广告,那显然不是飞速掠过的广告牌。   可又有什么东西能出现在高速行进的地铁外。   温迭再度凝神去看,却发现一切已经恢复正常,温迭甚至还能看到整洁的车厢窗玻璃上映出的一张张面孔,一二三四五六七,算上自己,共映出了七个脑袋。   ……不对!   温迭猛地意识到这趟地铁都是划好座位的,一排能坐六个人,大家也都规规矩矩地各自坐好,而现在这里却映出了七张脸?   那么多出来的那个是什么!   温迭惊得一个激灵,他再次抬头,却看到原本映在车窗最边上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张鬼脸!   那人……或者说那东西,全身都趴在窗户上,高速前进的地铁不能影响她分毫。她脸色惨白,嘴却是艳红色的,黑漆漆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是透着渗人的笑意,她的脸紧紧贴在窗户上,还要咧着嘴对温迭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东西注意到温迭后,竟立即飘进车厢中,温迭不禁倒抽一口气,还以为女鬼要攻击自己,他惊骇之下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攥住女鬼,把她扯到跟前一圈一圈缠在扶手上,最后还打了个结。   像根麻花一样被缠在扶手上的女鬼:?   在羽嘉气息的克制下,女鬼毫无反抗之力,或者说她压根没想到要反抗,她只是呆滞地扭了扭:“不是,原来帅哥你不是人类啊?你这是干嘛……呜呜捆绑play嘛?”   温迭深吸一口气,悄悄打量了周围一眼,发现其他路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假寐,并没人注意到他刚才古怪的动作。于是他轻咳一声,掏出手机佯装打电话,只是出口的话却是对女鬼说的:“你刚刚过来想干嘛?”   坐在温迭旁边的乘客听到温迭突兀开口,偏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温迭是在打电话后,很快又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女鬼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想凑过来仔细看看嘛。”   温迭怪道:“你不知道我是谁?”那那天密室里的鬼魂怎么一个照面就知道他是羽嘉?   女鬼嘿嘿笑了两声,娇羞道:“我不知道啊,但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我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发烫,肯定是春心萌动了。”   温迭默默松开手,这是什么傻鬼,春心萌动个屁啊,你这是要在我手下灰飞烟灭了好吧! 第10章   女鬼眼中一派天真,犹自好奇道:“所以帅哥你是谁啊?”   温迭看女鬼这傻憨憨的模样,忍不住扶额,觉得以她这个智商估计也当不了反派,他无语道:“能要你命的人。”   旁边的乘客又忍不住看了温迭一眼,这小伙跟谁打电话呢?长得像模像样,怎么说出的话这么中二?   女鬼更是一脸疑惑:“可是我半年前就已经死了?”   原来是个新鬼,估计跟他一样对世间的法则还不熟悉,怪不得认不出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灰飞烟灭,温迭继续道:“先不提这个,你怎么在这儿?”   “……我懂了,帅哥你是超管局的人吧?”女鬼一番思索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这才收拾起轻浮的神色,认真道,“我半年前意外猝死,之后需要在地铁站打满十年工才能去投胎。”   “十年!”温迭一下懵了,怎么死了还得打工,这也太没鬼权了吧?   温迭这一声嗓音有些大,吓得边上的乘客一哆嗦,他一言难尽地看了温迭一眼,撇撇嘴不想再坐他边上,站起身匆匆换了个位置,远离温迭这个古怪的陌生人。   “哎呀,毕竟现在阴间鬼口增长太快,如果排队投胎的话少说也要百来年才轮得到我呢。好在后来出台了一项规定,如果亡魂愿意出来打工,那排队投胎的时间就可以大幅缩短,而且优先分配投好胎哦。我现在负责这几节车厢的灵气指数检测工作,因为比较简单,所以得打十年工。”   温迭从女鬼的话中大致窥探到了超管局检测各地灵气值波动的方式,又有点儿同情她:“你也不容易。”   女鬼倒是相当乐观:“也还行啦,主要是我还想转世呢,要是没这追求,也有人连投胎都不想投,而且我这工作也没什么难度,就是有点无聊,哎,平常也没人陪我说说话,所以帅哥你有空多坐坐这趟地铁,陪我聊聊天呗。”   温迭思索片刻后不仅没拒绝,反而想到最近秦观潮一直在寻找饕餮的踪迹,现在从女鬼的话中他可以大致推测,全国应该有不少像女鬼这样的游魂,负责在各地检测灵气值,这些地方人流量大,每天肯定能接触大量来往之人,如果拜托他们寻找饕餮的踪迹,岂不是事半功倍?   但这事温迭做不了主,他也只不过是在心里想想,决定下次有机会再跟秦观潮提一嘴。   温迭只顾着自己想着,这时的女鬼还盘在扶手上,她又扭了扭:“你能先给我松个绑吗?”   “……不好意思,”温迭忙把女鬼解下来,“你每天都在这儿?”   女鬼松了松自己刚才被捆成麻花的身体,应道:“是啊,有空来找我玩哈!”   恰巧此时地铁到站,温迭站起身跟女鬼告别:“好,一言为定。”   走出地铁,温迭复盘着刚才从女鬼那里得到的消息,第一,现在阴间鬼口过剩,这事很可能出过什么乱子,才出台了能缩短投胎时间的新规定。第二……他觉得这个女鬼和那天他在密室里碰到的鬼魂有点不一样。   密室中的鬼魂更像是一团气,他们没有四肢和躯体,五官也长得十分粗糙,但刚才那个女鬼却拥有人的一切形态,除了长相有些恐怖外,比那天的鬼魂更像是人类。   难道鬼和鬼之间也有区别?   咕噜。   温迭正想着,忽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他低头捂住肚子,哎,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还不如先填饱肚子。   温迭加快步伐向商场走去,在路过连接商场和地铁站的下沉广场时,一阵阴风呼啸而来,天几乎是马上暗了下来,暴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瞬间侵袭人间,即使隔着玻璃墙也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甚至让人无法分清落下来的究竟是雨点还是冰雹,路边梧桐树的枝叶被吹得支离破碎,甚至有几棵被连根拔起,无数把伞被狂风卷上天,路人匆忙地躲进沿街的商铺中躲雨。   温迭身旁的路人也议论着这诡异的天气:“我去,这天疯了吧?”   “跟末日一样。”   “靠,确实末日,我被子还在阳台上没收呢!”   下沉广场中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驻足于玻璃窗前看着这狂风骤雨的场面,甚至有不少人打开手机开始拍摄视频。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天地,将人间大地染成了一片紫色,那道惊心动魄的裂纹仿佛要将天空撕裂,甚至久久未曾消退,看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大地仿佛都在震动,人们的表情逐渐从新奇变得凝重,这种程度的雷暴天气,不会引起什么灾难祸事吧?   咕噜。   就在行人们惶惶不安时,人群中的温迭却感觉自己的肚子又接连叫了几声,似乎从暴雨之后他就更饿了,但他想吃的却不是饭,而是想吃……   温迭抬头看向窗外一道又一道的惊天巨雷,他舔舔嘴唇——为什么他觉得那道闪电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温迭情绪亢奋,一时间甚至没察觉自己的反常,他下意识地找到了商场的天台。这里是周围一带的制高点,往日站在这里就可以俯仰京州的繁华景象,但此刻却只能面对这仿佛要将世界清洗一遍的倾盆大雨。   天台上早已空无一人,大雨很快就将温迭全身打湿,狂风灌满他的衣襟,将温迭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但他却全然不在意,手插在湿透的发丝中随手往后一梳,神采飞扬地走到了天台边,遍布轻快到仿佛面前摆着什么饕餮盛宴。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边的的惊雷,灵气铺天盖地落入人间,温迭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场普通的强对流天气,而是有人在渡雷劫。   轰——   又是几道雷打下,在温迭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精怪也感受到了雷劫中的浓郁灵力,他们同样顶着这样的狂风暴雨,在阴云之下放肆地吸收着其中的灵力。   但此刻温迭却只觉得好饿好饿,他好像已经上千年没吃过饭了一样,只想把这些雷劫全都一口气吞了。   温迭眯起眼观察着云层翻涌的天空,他敏锐地察觉到雷劫的位置正在发生位移,好像正一点点向他所在的方位靠近,最后那道闪电当空而下,竟直直地向温迭劈来!   但奇怪的是,温迭对此并没有产生什么畏惧的情绪,就像翱翔天空的雄鹰不会畏惧在地上逃窜的野兔,那是他的猎物,对他而言仅仅是一顿美餐,又怎么会心生畏惧。   这一刻,温迭却仿佛无师自通一般,印刻在血脉中的天赋让他在这一刻镇定地抬起手,直指向雷劫的来向。   轰隆——   如果此刻有第二个人在场,一定会为这幅场景而胆寒。   只见一道宛若将天空劈裂的巨雷照亮了天际,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径直劈向天台上肉体凡胎的人类。   但在天雷劈到温迭指尖的那一刻,雷劫中蕴含的无数灵力便顺着指尖流入他的身体,温迭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他只感觉体内的血液好像沸腾了一般,他反手一握,如有实质般握住了天雷往下一拽。   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只是一道惊雷消散在了空中,但实际上,这道惊雷却被温迭暴力地当空拽下,可它却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温迭将它搓揉着团成了一个只有糖丸大小的闪电球捏在手里。   温迭站在滂沱大雨中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这个闪电球,半晌后,他不由自主地把闪电球塞进嘴里嚼了起来——有点甜,放进嘴里噼里啪啦的,跳跳糖一样的口感,竟然还有点好吃。   雷劫感受到温迭生吃了一道雷,瞬间暴怒起来,整整五千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这回它直接凝聚成四道惊雷向温迭劈来,恨不得直接把温迭劈死,势要与他不死不休。   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刚“开荤”的羽嘉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加剧而来的雷劫对他而言简直是大自然的馈赠,这回他把四道天雷团在一起搓成了个大团子丢进嘴里——嘶,这个太辣了。   赶紧再来个甜口的给我降降火!   可在温迭连吃两次天雷后,整片天空像是害怕了一般,忽然沉寂了几分钟,半天都没降下下一个雷劫。温迭等了半天见没反应,有点不耐烦地抹了一把脸雨水:什么意思?这都打了好半天的雷了,现在被他吃了一道就不打了?   这算什么?他还没吃饱!   只是那个不知名的渡劫之人的雷劫尚未结束,天雷自然不能说停就停,几道闪电再次兜头而来,温迭来者不拒,一道一道全吃进胃里,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迭总感觉后面这几个雷没什么中气,打得不情不愿的,甚至丢进嘴里之后都不怎么跳了,味道也有些寡淡。   温迭一连生吃了二十多道雷,直到感觉肚子吃撑了,这才放过雷劫一马。   吃饱喝足,温迭在心里琢磨着,难道这就是秦观潮所说的“指引天雷”,原来是这么个指引法吗?   ……不对,也没人跟他说这个雷劫是可以吃的,吃了不会出事吧?   温迭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遇事不决,打个电话问问秦观潮呗。   .   与此同时,京州郊外的香鹭山。   天空中的乌云逐渐散开,骄阳重新普照大地,香鹭山顶的道场却被天雷劈成了一片焦土,甚至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肉被劈熟之后的焦香味。   “雷劫结束了?”   “……应该是。”   秦观潮几人身上带着伤,忙冲向焦土中心的龙添青,只见原本坐在道场中心的龙添青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肉,浑身皮开肉绽,满身都是血污,雷劫一结束他便彻底脱力,整个人软倒于地,常年佩戴在身上的玉佩叮的一声砸在地上。   一个留着黄色短发、耳上别着红色耳钉的青年男子率先赶到,他掐着龙添青的下巴强行喂下一碗汤药,秦观潮在一旁半蹲下:“黄粱,龙局怎么样?”   黄粱打扮得像个黄毛街溜子,实际上原身却是五千多岁的乘黄,他医术高明,是整个超管局最靠谱的奶妈,之前当康也是在黄粱手下治疗的。   此刻黄粱红着眼眶,一边替龙添青检查身体,一边嘴硬道:“还行,这次雷劫算是被他挺过去了,暂时死不了。”   秦观潮总算松了口气,但其余几人却议论纷纷:“刚刚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几道雷没往这儿劈下来?”   “我也感觉……但这可是龙局的雷劫,谁能替他分担?”   龙添青修为高深,所渡的雷劫威力自然也属当世最强,刚刚他们五个人在外助阵,也只不过帮龙添青挡了三道雷,而且还被榨干了身上的灵气,换成其他人去越级挑战这样的雷劫,那不是等于去送命?   有人弱弱道:“那个,羽嘉不是觉醒了吗?”   对哦!众人的目光纷纷挪向秦观潮,毕竟他们几个里面,只有秦观潮和羽嘉是最熟的。   秦观潮脑海中浮现出圆滚滚、连路都走不稳的小羽嘉,他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不会吧?”   毕竟温迭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人看着也是安分乖巧,应该不可能主动去消弭雷劫吧?   就在这时,秦观潮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来电人竟然是温迭。周围众人期待的目光瞬间又落在秦观潮脸上,秦观潮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喂,温迭,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温迭的声音有些尴尬:“学长,我刚刚不小心吃了几个雷劫,这有关系吗?”   秦观潮:……   其余人:……这还能有不小心的?牛啊牛啊! 第11章   空气中弥漫着长久的沉默,一只刚刚觉醒的羽嘉竟然吞噬了青龙的雷劫,这个消息让众人震撼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五千年来失去羽嘉一族的庇护,所有人都逐渐意识到,所谓的“雷劫”并非历练,其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修行者的修为能更进一步,“雷劫”的本质其实是一种生态平衡的自我保护机制,它的最终目的,是猎杀超出当前自然平衡的一切生物,维持物种之间的平衡。   因此这些年来,对于绝大部分修行者来说,渡劫就等于是送命,听到“雷劫”更是如丧考妣。   但今天这事一出,所有人都振奋起来,温迭连青龙的雷劫都能吃,那吃点他们的雷劫岂不是小菜一碟?   这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唯独秦观潮皱起眉,询问电话那头的温迭:“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以温迭现在的修为去生吞青龙的雷劫,实在是夸张到骇人听闻。   “倒是没什么不舒服,”温迭揉了揉肚子,“不过好像吃多了,有点撑得难受。”   但秦观潮的担忧却并没有缓解:“你现在在哪儿?”   “在万金广场。”   “我过来找你。”   .   秦观潮找到温迭时,他正在商场厕所的镜子前擦头发。看到秦观潮,温迭扭头道:“学长你来啦……你脸色是不是不太好?”   秦观潮没回答,他向温迭走了两步,就看到温迭手边放着一个纸袋,里面装得鼓鼓囊囊都是衣服,他随口问道:“出来买衣服的?”   “没,本来想出来看电影的,结果被雨淋得浑身湿透,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说到这儿温迭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只能重新买了一身衣服,刚才又在家电店里蹭了个吹风机吹头发。”   这场雨来得太猛了,商场里也不止温迭一个只落汤鸡,电器店的店员倒是很大方客气,任大家蹭吹风机用,但温迭一个男生也不好意思霸占吹风机太久,因此只是吹了个大概,此刻发梢还是湿的。   “小心感冒,”秦观潮走上前抬手轻轻搭在温迭肩膀上,不动神色地用仅剩的灵力帮他烘干头发,又借着这个姿势,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道,“你知道你吃的是谁的雷劫吗?”   温迭借着镜子与秦观潮对视,总觉得近看之后秦观潮的面色似乎更差了,但此刻他心中的好奇到底占了上风:“谁的?”   “龙局的。”   温迭也看过几本修真小说,潜意识里觉得雷劫和机缘是挂等号的,现在自己贸然吃了青龙的雷劫,该不会毁了人家的机缘吧?他心虚道:“不会对龙局有影响吧?”   秦观潮心想你吃雷劫的时候怎么就没多想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往肚子里塞?他有意吓唬温迭:“确实有影响。”   温迭顿时从饱餐一顿的快乐中抽离,整个人都蔫吧了:“那我是不是得上门道个歉?”   看温迭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秦观潮这才道:“不用,他上门跟你道谢还差不多,如果你今天没吃那几个雷劫,他很可能挺不过这次雷劫。”   “……啊?”温迭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那龙局没事吧?”   “送去治疗了,但比我们预估的结果要好得多,”秦观潮看温迭的头发差不多也干了,便收回手,“去超管局一趟?我路上给你解释。”   刚刚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温迭买的电影已经开场,他早就把电影票退了,横竖现在也没事干,自然应下。只是这回秦观潮没用貔貅原身赶路,反而带温迭坐上了一辆车。   秦观潮刚坐上驾驶座,就听到温迭略带遗憾地问道:“学长今天怎么开车了?”这样就没有大猫猫rua了。   秦观潮系好安全带:“刚才给龙局护法,现在有点累,不想化原身了,开车方便点。”   这短短一句话,再配上刚才风云骤变的天气,温迭已经联想到了那场雷劫该有多凶险,他关心道:“学长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要不我来开车吧,我也有驾照。”   秦观潮忽然笑了:“没事,开车的力气还是有的。”   “好吧……刚才到底什么情况。”   秦观潮发动汽车朝前驶去:“你记得自己刚才吃了多少雷劫吗?”   温迭也没细数,只记了个大概数:“可能有二十多个吧。”   “嗯,那你知道今天我们五个人去给龙局护法,一共帮他挡了多少道雷劫吗?”秦观潮停顿片刻,“三道,只替他挡了三道雷。这几年的雷劫已经凶悍到让人闻风丧胆,龙局这次的雷劫已经拖了一百多年,本来所有人都做好了他会死在这次雷劫中的准备,没想到你竟然一口气给他吃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雷劫,硬生生从天道手里抢回了他的命。”   温迭自己都没想到他就是一时嘴馋,竟然帮了青龙这么大一个忙:“早知道这样我就多吃几个了。”   “还惦记着吃呢,”秦观潮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敲温迭一下,“你真以为自己刚才是吃撑了?我现在是带你去超管局检查身体的。”   温迭傻眼了,原来那不是吃撑了?   他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嘲笑女鬼分不清灰飞烟灭和春心萌动,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分不清是吃胀了还是吃坏了。   想到这儿,温迭顺嘴把自己刚才在地铁上碰到女鬼的事告诉秦观潮:“学长,你们最近不是在找饕餮吗,能不能让像女鬼那样在各地检测灵气值的鬼魂都参与进来,他们每天接触大量的人,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秦观潮沉吟片刻:“是个好主意,等会我去跟白泽商量一下。”超管局还不确定是否要公开饕餮出山一事,这事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温迭此时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他不过提了个建议,采纳与否都没关系,他这时候关心的其实另有其事:“对了,我怎么觉得地铁上的那个女鬼和那天密室里的有些不一样?”   “那天你在密室里碰到的那个鬼,是自然孕育而成的,是一个天生的鬼魂,所以它没有人类的形态。而你在地铁上见到的那个女鬼,应该是人死后灵魂无法即刻进入轮回,而形成了所谓的‘鬼’。”   温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女鬼还说现在她得打满十年工才能去投胎,现在投胎这么紧俏的吗?”   秦观潮应道:“之前罗净檀是这么说过,不过我对这些事倒不是很了解,不然我把罗净檀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温迭笑了几声:“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哪有专门加人联系方式就为了打听这些事的!   .   “……就在我们五个人全都精疲力尽、以为龙局真要在今天命丧黄泉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那雷劫突然被引去了其他地方!”   超管局一楼的会客室里,众人正凑在一起听刚才青龙渡劫的故事,讲到高潮部分众人惊呼连连,英招举手提问:“那剩下的雷劫去哪儿了?”   那人卖了个关子,没有马上回答,直到目光跟所有人都对视过才答道:“全被羽嘉吃进肚子里了!”   “……嚯!没想到小温这么厉害。”   “天,那温迭得吃了多少个雷劫?而且那可是龙局的雷劫!”   “羽嘉也太强了,他下次能不能来帮我也吃几个雷劫!”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大门被突兀打开,秦观潮带着话题中心人物——温迭,出现在门后:“黄粱呢?”   众人霎时噤声,半晌后才回答:“在白泽那儿。”   秦观潮关上门就要带温迭离开,英招却被众人推了出来,她拍开身后催促的手,叫住温迭:“小温你来啦,要不要坐会儿?”   “他没空,我现在要带他去找黄粱检查身体,”秦观潮替温迭回话,又冷眼看向众人,铁面无私到一点情面都不留,“平常好好修炼,别总想着投机取巧。”   说完,他嘭地关上门拉着温迭走了,留下众人在会客室里面面相觑,:“气死我了,他现在什么态度!”   “就是啊,脾气这么大,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我们怎么说也是他的前辈,他都不知道要尊重我们这些老家伙吗?”   “……你才是老家伙!”   温迭听着门后吵吵嚷嚷的声音,小声问:“你这样没关系吧?”   秦观潮无奈:“这群家伙活了几百年,个个都是厚脸皮的老油条,不这样镇不住他们。”他都不想说自己小时候是怎么被这群人蹂躏的。   两人在白泽的办公室找到黄粱,黄粱给温迭做了个检查,果然发现温迭一次性吃了太多雷劫,刚刚觉醒的身体又不能及时消化,导致体内部分脏器都发生了不可逆的损伤。   温迭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可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脏器受损不是小毛病,但都伤到这种程度了,他竟然一点痛觉都没有,总不能是回光返照吧?   秦观潮:“下次还乱吃东西吗?”   “不吃了不吃了,”温迭忙可怜巴巴地看着秦观潮,“那我现在怎么办?”   黄粱说出的话十分冰冷:“把受损的脏器都切了就行,放心,死不了。”   温迭表情一垮,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看温迭一脸惊恐,秦观潮无语地推开黄粱,对温迭解释:“他骗你的,用灵力把受损的部分净化一下就好。”   闻言,温迭忍不住往秦观潮身后靠了一步,有戒备的目光瞥向黄粱,似乎在用目光表达被骗的不满。   黄粱耸耸肩,理所当然道:“让你长点记性,你虽然觉醒了羽嘉血脉,身体素质非同往日,但身体是你自己的,受伤多了也会加速躯体老化。”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看温迭认错态度良好,黄粱才没再多说什么,而借着这个机会,秦观潮正好教给温迭怎么调用灵力,他用指尖点在温迭眉心,先是帮他引动体内的灵力,直到温迭感觉身体发热后,秦观潮就撤回了手:“感受一下灵力在你体内循环的轨迹,让它继续保持流动。”   温迭按照秦观潮的说法,让自己体内所谓的“灵力”一点一点抚慰过受损的内脏,在这一刻,他仿佛站在上帝视角,能透彻地看到自己身体的内部构造,甚至能看到受损的内脏是如何在灵力的作用下迅速恢复。   片刻后温迭睁开眼,不确定道:“好像净化好了?”   黄粱又帮温迭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他已经恢复如初,这次危机算是顺利度过,但秦观潮还是在旁边告诫:“下次不许再乱吃雷劫。”   温迭乖巧点头,白泽倒是笑眯眯的:“雷劫是什么味道?”   温迭不由怀念起刚才吃进嘴的美味,捂着肚子一脸餍足。   就在这时,秦观潮冷冷的目光再次扫向他,温迭头皮一紧,忙改口道:“酸的臭的,一点也不好吃。” 第12章   众人都笑了,温迭自己也乐了:“那我该怎么做?”   白泽玩笑道:“没不让你吃,但不能乱吃,雷劫中也蕴含着不少机缘,你总不能独占这些机缘,也得给别人留点嘛。”   黄粱补充道:“雷劫其实也能带来洗筋伐髓的历练,如果你无节制地帮他们吃雷劫,不仅对自己身体有害,而且也不利于他们修行。”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大家都懂,白泽也拍着秦观潮的肩膀道:“是啊,其实有的雷劫根本没那么恐怖,就像观潮,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经历过两次雷劫了,实力更是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强。”   秦观潮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夸奖,他下意识地挪开视线,转移话题对温迭道:“你刚刚说的有关托游魂搜寻饕餮线索的事,我跟白泽说过后他已经同意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推进。”   温迭有些意外:“哇,效率这么高。”   几人正聊着,白泽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有人在门后询问:“我能进来吗?”   “来了。”   白泽上前打开门,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后,那人见到温迭便露出了些笑意,这让他刚毅的面容看起来亲切不少,他主动打招呼道:“温迭你好,我是超自然监管局局长,龙添青。”   “龙局你好,”温迭没想到这就是青龙,他上前两步,看向仍坐在轮椅中的龙添青,“你身体还好吗?”   龙添青玩笑道:“托你的福,这条老命算是保下来了,再修养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黄粱翻了个白眼,走到后面推住轮椅,骂骂咧咧道:“你现在来劲了是吧?刚醒过来就乱跑。”   龙添青豪爽地笑了两声,谁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疼得倒吸一口气,他缓了缓才对温迭道:“你第一次来那天我们没来得及见上,不过观潮和白泽都跟我讲了很多有关于你的事。刚才我醒过来,就想着等你来了,一定要来见见你。”   温迭有些不好意思:“我吃雷劫的时候没多想,也不知道是你的雷劫,就是正巧赶上,龙局你不用那么客气。”   “无论怎么说,你现在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啦,”龙添青递给温迭一个青色的挂坠,“见恩人总得有点表示,不过今天太匆忙了没有准备,我手边只有这个防御法器能送你。”   温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他条件反射般地看向秦观潮求助,秦观潮和青龙等人都很熟悉,想着不收白不收,干脆替温迭接过这谢礼:“没关系,收下吧,毕竟你都为了他受伤了。”   龙添青担忧地看向温迭:“怎么还受伤了,没事吧?”   秦观潮:“他替你吃了二十多道雷劫,能不受伤吗?”   龙添青心里有一瞬间的疑惑,相较于白泽和乘黄,青龙一族在五千年前和羽嘉的接触更多,但以他对羽嘉的了解,一只刚刚诞生的羽嘉,是绝不可能一口气吞噬那么多道高强度的天雷的。   但当龙添青的目光转向温迭的面孔时,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端倪,只是和蔼笑道:“让你替我受罪了,看来我回头得再准备一份大礼。”   青龙刚刚苏醒还要静养,白泽这段时间里暂行局长之责,乘黄手底下还有一堆病患,这几人都忙得很,温迭和秦观潮也没再继续叨扰,准备先回学校。   两人沿着超管局的楼梯一路往下,远远就听到英招的声音:“你说你几百年了还没学会化形,在我们超自然监管局登记一下身份,我们也好教你嘛。”   “对啊,我们超管局又不会骗你!”   接着又传来了一阵似乎是鸟类扑着翅膀的声音,与此同时,超管局内响起一片“啊啊啊”“你别过来啊”“别啄了”的哀嚎。   有道声音粗着嗓子口吐芬芳:“放屁!管你是煎(监)管局还是炒(超)管局,谁也别想忽悠你爷爷我签卖身契!”   “怎么就是卖身契了?我们还提供免费化形培训,五年修炼三年化形都不是梦。”   “我化你奶奶个腿!跟你长得多好看似的,还非要我化人形,我就乐意这幅鸟样!”   温迭听着这粗粝的声音,忍不住吐槽道:“那是谁啊,怎么还把自己也骂上了?”   不待秦观潮回答,两人面前的一扇大门被嘭的撞开,一只斑鸠跟个炮弹似的飞了出来,身后跟了一帮人大叫道:“你别跑!”   那只鸟竟口吐人言:“我都打听过了,九尾狐那只死狐狸都没跟你们签契约,你们休想打我的主意!”   “但是九尾狐在我们这里登记了啊,”英招原本追在鸟后面,突然看到转角处的秦观潮跟见了救星一样,大声道,“观潮快抓住那只鸟,别让它跑了!”   秦观潮顿时化为原形,貔貅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楼道,他眯着眼睛追踪斑鸠的飞行轨迹,在斑鸠飞到他的领空时轻巧越起,伸出前爪一巴掌将斑鸠打在地上,斑鸠摔在地上半死不活地抽了抽,貔貅优雅落地后一个回身,直接把斑鸠踩在脚底下。   斑鸠摔了个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它怒吼道:“放开我!”   貔貅龇牙露出尖锐的獠牙,一声吼啸吓得斑鸠炸起羽毛,秦观潮冷声恐吓:“闭嘴。”   斑鸠挣扎了半天也没逃过秦观潮的禁锢,它气不过,扬起脑袋就要叨向秦观潮,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温迭一把摁住头。   温迭和斑鸠同时一愣,怎么回事,好熟悉的场景。   斑鸠的豆豆眼转向温迭,在闻到温迭身上的气息后,它不大的眼睛愣是瞪直了:“你你你!你不是那天那个人吗!”   秦观潮亮出锋利的爪子威胁斑鸠:“好好说话。”   这时温迭也猛然回忆起来,这难道就是那天给自己送羽毛的那只斑鸠?温迭松开手斑鸠的脑袋,疑惑道:“你是斑鸠精?”   英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这是只灌灌,只是长得像斑鸠。它在山上沉睡了三百年,前几天才刚刚苏醒,还化形没学会,骂人的脏话倒是学得一套一套,而且还叨人,可凶了!”   这只灌灌的喙十分坚硬,好在它的修为并不高,即使啄在身上也不能伤他们分毫,但疼还是肯定的。   貔貅一脚将这小东西踢进了英招怀里,但灌灌却猛地挣脱英招的怀抱,就在众人以为它又要开溜时,灌灌却只是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温迭的肩膀上,它掐着嗓子对温迭道:“你也是这个炒管局的人?”   这矫揉造作的声音听得众人眉头一紧,刚刚被啄的员工们更是一副见鬼了的模样,他们甚至感觉从灌灌那张被羽毛覆盖着的脸上看出了一抹绯红,这只臭鸟怎么还搞差别对待?   有人不甘心地揭穿它的真面目:“死鸟你装什么装,刚刚骂人的不是你了?!”   灌灌气得又想叨人,但却硬生生把气憋了回去,温柔小意地对温迭道:“你别听他们的,其实我还是挺文静的。”   围观群众:?   “文静两个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灌灌嘁了一声:“还不是你们想骗我签卖身契,什么炒管局,怕不是想把我炒成菜吧!”   有人嘟囔了一句你一只灌灌有什么食用价值,惹得灌灌又瞪他一眼。   温迭笑着把灌灌从自己肩膀上抓下来,这只灌灌是今天在外游荡时,被超管局的工作人员发现带了回来,英招他们想让它做个身份登记,谁知灌灌却以为超管局是什么黑恶势力,所以才一直这么抗拒。   英招拿这只灌灌没辙,又不能动粗,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抛给温迭。   温迭想到自己最近也受了英招等人的不少照顾,便帮忙说话道:“超管局是管理所有超自然生物的地方,你在这里登记身份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而且如果你以后遇到危险,只要向超管局发出信息,他们就能及时救你。”   灌灌用夹子音道:“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登记一下吧。”   温迭失笑:“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灌灌盯着温迭:“你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味道,我闻到之后就觉得特别安心,你究竟是谁?”   秦观潮重新化为人形,拎过灌灌丢进笼子里,冷着脸道:“这是羽嘉。”   “嘎?”灌灌两只翅膀握着鸟笼的栏杆,“那、那岂不是我的祖宗!”   温迭捏住它的喙把它推进笼子里:“好啦,不用这么给我加辈分。”   没有灌灌聒噪的声音,周围总算安静下来,英招也松了口气:“那我先带它去做身份登记了。”   温迭拍拍鸟头跟灌灌道别:“那我就走了,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联系我。”   灌灌用翅膀卷住温迭的手,羞涩道:“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可是我住宿舍,不能养鸟,”温迭想了想,忽悠道,“要不然你好好修行,争取早日化出人形,说不定以后能跟我住一个宿舍?”   灌灌一本正经地应下:“好!”   眼看着灌灌总算被带走,秦观潮和温迭也终于踏上了返校的路,虽然刚才跟灌灌说了半天话,但其实温迭还不知道灌灌是什么生物,他上车后偷偷上网搜了搜,才知道这灌灌是住在青丘山上的鸟,以前和九尾狐是邻居,佩戴它的羽毛可以让人不受迷惑。   温迭咦了一声,突发奇想:“所以那天我们去找当康的时候,我之所以能破开那个迷幻阵,是因为我身上带着灌灌的毛?”   “灌灌的毛是有这个功能,”秦观潮疑惑道,“那天你带着灌灌的毛?”   温迭把自己在路上捡到灌灌的事告诉秦观潮,秦观潮不由感慨真是巧合,两人谈笑着往学校的方向驶去。   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路上的车流很少,两人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恰巧碰上红灯,温迭看着车窗外路灯将行人的影子拉得无限长,随口道:“我那天就是在这里捡到灌灌的……诶!”   秦观潮也愣住了,只见原本走在斑马线上的一个男生忽然摔倒在他们车前,随后就没了动静,简直像是碰瓷一样精准。但问题是现在是红灯,车停在这里一动不动,而且这人看起来也是京大的学生,应该不至于碰瓷吧?   温迭:“我下去看看。”   温迭走到那个男生面前半蹲下来,拍拍对方的肩膀,在他耳旁道:“同学?同学你还好吗?”   街旁路灯的光打在两人身上,拉出了独属于温迭的影子,温迭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还以为对方是突发什么疾病,刚准备拿手机打120,却在瞥过地面时,发现了一件让他浑身汗毛直立的事。   温迭大脑一片空白,拿手机的动作直接僵在原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路面,紧张到差点忘了呼吸。   秦观潮察觉到温迭的不对劲,忙推开车门下车:“怎么了?”   “学长,”温迭喉间一片干涩,指着路面道,“他怎么没有影子?” 第13章   昏黄的路灯可以投射出世间万物的轮廓,但此刻温迭紧紧盯着地面,他看到自己和秦观潮的影子,看到停靠在路边的汽车的影子,甚至能看到男生头顶鸭舌帽的影子,却唯独看不到男生本人的影子。   一切变得毛骨悚然起来,男生的身体是温热的,身上也没有丝毫灵气波动,温迭可以百分百确信他就是个普通人类……但是人类怎么会没有影子?   秦观潮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他把僵住的温迭拉到身后:“我来。”   他先是探了探男生的鼻息,确定男生还有生命体征,又简单检查了一遍对方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问题,男生没有外伤没有内伤,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一般。   温迭终于缓过劲来,他在秦观潮身后探头:“怎么样?”   秦观潮摇摇头,把自己的手指放到鼻下一嗅,他刚刚接触过男生,这会儿手上沾染到了一股淡淡的阴臭味,跟饕餮毛发的味道有些相似,他皱眉道:“看起来是恶兽行凶。”   温迭思索着:“难道又是饕餮?”毕竟饕餮什么都吃,吃个影子好像也说得过去。   “暂时还不清楚。”   秦观潮说着,突然想到刚才温迭提起那天他也是在这个路口捡到的灌灌。这两起事件发生在同一个地点,连情况也有些相似,不知道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秦观潮:“你记得那天你捡到灌灌的时候,它有影子吗?”   温迭愣在原地,一时间感觉脊背发凉,他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但是……灌灌有影子吗?   “我当时没注意,”温迭很快又意识到这两件事并不完全相同,“但是那天我捡起灌灌之后它很快就恢复了,最后也是自己飞走的。”   秦观潮应道:“我等会让英招问问灌灌具体情况,现在先送这个男生去医院。”   温迭看看陷入昏迷的男生:“他这个情况能直接送去医院?”连影子都没有,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市二院和超管局有合作,他们会处理这种特殊情况的,”秦观潮看了眼时间,“你先回宿舍吧,太晚了,等会宿管关门了。”   温迭想到下午秦观潮还说过自己帮青龙护法之后身体疲惫,他有些放心不下:“学长你一个人可以吗?”   秦观潮笑道:“还担心上我了?放心,我没事。”   “……好吧,那你到了跟我说一声。”   温迭知道自己跟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也没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乖乖应下,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秦观潮看着温迭越走越远,身下的影子随着他的步伐而长短变幻,秦观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叫了一声:“温迭。”   温迭止住脚步回头:“怎么了?”   秦观潮站起身,边走边将自己手上的黑色链绳解了下来,他站定在温迭面前:“龙局给你的挂坠呢?”   温迭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古怪的挂坠,秦观潮拿过挂坠串在自己的黑色链绳上,又将它系到温迭手腕上,叮嘱道:“这枚挂坠是由青龙的逆鳞炼制而成,防御效果强悍,记得随身佩戴,别摘下来。”   温迭低头看了一眼手链上的龙纹挂坠,刚才青龙说得轻巧,他还真当这只是个普通法器,却没想到这竟然是青龙的逆鳞。   谁不知道龙的逆鳞带有怎样的含义?看来青龙是给他送了份大礼。   温迭摸着这根手链,挥别秦观潮:“我知道了,学长拜拜。”   秦观潮再次目送他离开:“再见。”   温迭离开后没一会,专用急救车就赶到现场载走了秦观潮和昏迷的男生,医护人员给男生测了血压心率,也只得出个一切正常的结论。   救护车上的医生在灵气复苏后也拥有了灵力,他和秦观潮有过几面之缘,这会儿不由抱怨道:“得,今天又来一个。”   秦观潮看他:“什么意思,他不是第一个这种情况的?”   旁边有人接话:“是啊,今天下午京大附近也送来了三个,有一个还误送去普通病房了。都是生命体征正常,但就是醒不过来,跟植物人一样。”   都在京大附近?秦观潮心脏猛地一突:“他们也都没有影子?”   医生一脸懵:“什么影子?”   秦观潮敲了敲床架:“你看,他的影子不见了。”   “……卧槽!”医生吓了一跳,忙给医院同事打了电话,一核对才发现医院里那几个患者果真也没有影子,他后怕道,“我们之前还真没注意,正好今天下午又是阴天,根本没人注意到影子的事,不然被普通人发现,这事就大了。”   “京州大学附近肯定有问题,”秦观潮捏住鼻梁,“当康怎么样?我现在不常在学校,罗净檀也驻外去了,这一代还是得有个人坐镇。”   医生:“短时间内你就别指望老康了,他现在走两步路都够呛。”   前段时间当康恢复意识,断断续续讲出了那天遇袭的真相,事情和秦观潮猜的差不多,他确实是被饕餮袭击后仓促躲到了齐天穹的车底,才勉强逃过一劫。   但至于饕餮为什么会盯上他,当康自己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观潮看向窗外闪过的景色,初秋的风卷走树梢上逐渐泛黄的叶子:“真是个多事之秋。”   .   国庆假期转眼即至,温迭暂别校园,坐高铁回到了位于千里之外的江省的家中。   温迭刚推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就被人塞了张养老机构的宣传单,他低头随便看了眼,一时间没找到垃圾桶,只好捏在手中。   温迭乘坐手扶梯一路向上,很快看到了扶梯尽头温爸温妈的身影。   温妈妈邢宵一看到温迭,就杵了温爸爸温永光一胳膊:“来了来了。”   一个多月没见爸妈,温迭拖着行李往上走了两步,笑着感慨道:“我这待遇真不错,还劳驾两位亲自来接我。”   温永光伸手接过他的行李:“那可不得讨好讨好你?省得你一言不合又躺病床上,吓死我和你妈了……你手上拿着什么?”   “哦这个啊,”温迭甩甩手上的宣传单,“刚刚高铁出口那里有人塞给我的,现在这里怎么都有发传单的了?”   邢宵瞄了一眼那张传单:“是那个健心堂吧?好像是个连锁的养老机构,最近刚开到我们这儿来,铺天盖地地宣传,也挺烦的。”   温迭就近找了个垃圾桶把传单丢了进去,邢宵盯着温迭的脸,忍不住掐了一把:“看来你在学校吃得挺好,脸上的肉回来一点了。”   温迭嘿嘿笑着:“那这几天你们可得好好投喂我,不能回家待几天反而瘦了吧?”   “说起这个,”温永光道,“你盛家太公昨天去世了,明天我们要去参加葬礼。”   温迭有些意外:“啊?怎么突然去世了?”   “九十多岁的老人了嘛,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归算是喜丧,”邢宵叹了口气,“虽然我们两家现在联系少了,但是你到时候去了也得帮忙的。”   温迭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邢宵眼尖地注意到他举起的手腕上多了一条古怪的黑色手链,以前温迭除了手表从来不戴其他任何饰品,总嫌碍事,今天怎么突然戴上手链了?   “你什么时候戴手链了?”   温迭:“朋友送的。”   邢宵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结果一听温迭的回答顿时来了兴趣,男性朋友之间一般不会送首饰,那这手链的来源就有意思了。   邢宵挤眉弄眼:“有情况哦?”   温永光也不由挑眉:“你已经大学了,爸爸妈妈也不反对你谈个恋爱交个女朋友什么的。”   “想什么呢,男性朋友!”温迭想到那天秦观潮替自己戴上手链,又叮嘱自己别摘下来的场景,不由无语道,“我这是做好人好事,对方给我的谢礼,我……我看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就系上了。”   温永光顿了顿,尴尬道:“哦,不贵重吧?可不能收贵重的礼物。”   温迭心想贵重是挺贵重的,这可是龙的逆鳞诶!但既然收了也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他道:“这是人家自己做的手链。”   邢宵闻言竟然还有些失望,似乎还在为不翼而飞的儿媳妇而黯然神伤:“哎,不是女朋友啊。”   温迭汗颜:“……压根没有的事!”   .   第二天中午,温迭一家驱车前往乡下盛太公家中。   汽车刚拐进巷道,远远就看到地上点着一排白蜡烛,蜿蜒排列点亮了去往盛太公家中的路。   虽然是葬礼,但老人无病无灾地活到九十多,是在睡梦中安详离去的,算是喜丧,今天来帮忙的亲戚们也没表露出过多的悲伤。   一家人刚下车,许久不见的亲戚们就涌上来包围了温迭。   温迭是那种典型的相当讨长辈喜欢的小孩,长相好、成绩好、嘴又甜,完全是长辈们心目中的完美小孩,大家笑呵呵地招呼道:   “小迭,听说你之前暑假的时候出车祸了,现在还好吧?”   “哎哟,现在路上有些车真的吓死人,就跟要去投胎一样。”   “对了小迭,你表弟也马上要高考了,你看他这个成绩还有提升的空间吗……”   温迭一边应付一边企图给爸妈递个求助的眼神,却发现这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脚底抹油溜走了,只留下温迭一个人应付这些过于热情的亲朋好友。   温迭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僵硬:……不愧是亲爸亲妈。 第14章   温迭硬着头皮寒暄了半天,直到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小迭来啦?”   温迭扭头一看,原来是他表姐盛彤霖,温迭顿时松了口气,跟一堆叔叔阿姨们道别,走向身后的盛彤霖。   一段时间不见,原本温婉丰润的盛彤霖看着消瘦不少,脸颊上的肉没了,反而显得颧骨突出,肤色有些泛黄,眼眶下的黑眼圈也很明显。   温迭担忧道:“姐,你看着瘦了好多。”   “太公走得太突然了,我这几天都没睡好。”   盛彤霖从小就是被盛太公带大的,跟盛太公特别亲,面对亲人的离世,她即使心中知道这是喜丧,但思念和悲伤的惆怅情绪仍然萦绕在她心头。   她把温迭引进堂屋,堂屋一侧靠着几个花圈,而正中间则停着盛二太公盛华的冰棺,这会儿虽然已经是十月,但天气还热着,按习俗盛华的遗体要在家里停几天后才能送去火化下葬,冰棺必不可少。   冰棺前的桌案上摆着两个白色蜡烛,盛彤霖拿了几炷香,再转过来递给温迭时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温迭:“……节哀。”   他对着桌案祭拜完,走到冰棺边听僧人诵经,冰棺中盛华瘦削的脸上满是皱纹,但依稀能看出这曾经也是一张慈祥的脸,只是现在却躺在冷冰冰的棺中。   空气中还隐隐飘来一股淡淡的腥味,温迭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但潜意识告诉他那是属于逝者的味道。   温迭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到夏天就会来盛太公家乘凉,盛太公会把西瓜镇在井里,等小辈们都到齐了,就把西瓜切好分给每个孩子。   只是后来随着年纪渐长,这些都成了尘封在回忆中的往事。   但温迭也没有过于难受,在觉醒血脉后,他连鬼都能看见,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有可能见到这些亲人的亡魂。   但对盛彤霖而言这却是真正的生死永别,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再送太公最后一程吧。”   温迭点点头,到一旁去帮忙一起叠金银元宝,当地祭祖基本不用冥币的,几乎都是现叠的元宝。   期间温迭还偷偷给秦观潮发消息,询问叠什么元宝比较有用,要不要画个符之类的。不过秦观潮好像在外面出任务,回复断断续续的,但也抽空发了一张往生符过来,温迭不好意思再打扰他,道了声谢后就没再烦秦观潮。   一直忙活到下午六点,一群亲朋邻里终于叠完几箩筐元宝,将其抬到桌案下放好。温迭埋着脑袋叠了一下午元宝,脖子都僵了,他走到院子里松松筋骨,今天天气不大好,才刚刚六点天就已经黑了大半,晚风带着丝丝凉意一阵一阵地从远处刮来。   院子里石榴树的叶子被风刮得翻飞起舞,温迭隐隐嗅到了一股臭味,但再一吸鼻子,却发现空气中弥漫的只有外面大灶炒菜飘来的香味,他还当自己闻错了,却忽然听到有人道:“蜡烛怎么灭了?”   原来是地上那一整列招魂用的蜡烛被风吹灭了,有人忙赶上前:“快来点上。”   风很快停了,众人重新点燃蜡烛四散开去,没人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晚上还有一顿丧宴要吃,但今天来的人多,盛家主屋里空间不够,最后只好把酒席摆到了院子里。温迭跟着父母找了位置坐下,喷香的菜肴一道道上桌,温迭忙了这么久早饿了,端起饭碗就低头吃了起来。   耳边是周围亲戚邻居们交谈的声音,众人不知聊到了什么,忽然都笑了起来,堂屋里却忽然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重物坠地。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堂屋,却都没在意,毕竟今天人多,可能只是谁不小心把东西撞倒了。   温永光有点不放心,今天盛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他拍拍温迭的肩膀:“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温迭点头应下,放下碗就从侧门往屋里走:“彤霖姐,刚才什么东西摔了?”   温迭叫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他疑惑地往堂屋走,却没见到盛彤霖,反而看到一个老人背对着他站在桌案前。温迭看不到老人的脸,一时间也没认出这究竟是谁,只是觉得对方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   正当温迭在思考应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老人时,却看到对方的胳膊突然动了起来,老人双手齐探向桌案上的贡品,抓了盘里的水果就咵咵往嘴里塞。   温迭:……   这一出直接给温迭整不会了,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人偷贡品?而且外面不就在吃晚饭吗,就缺这一口吃的?   恰巧这时盛彤霖从另一边的房间里走出来,她探头看向温迭:“小迭你刚才叫我?有什么事……靠,谁把棺材的盖掀掉了!”   “啊?”冰棺正好处于温迭的视野死角,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事,难道说他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动静就是棺材板被掀翻的声音?温迭懵道,“我就是听到声音才进来的。”   盛彤霖气得脸都红了,棺盖不可能被轻易撞掉,显然是有人故意掀翻的,那人跟她家有仇吗,竟然在葬礼的时候闹事!   她快步走上前想扶起棺盖,却在下一刻爆发出一声尖叫:“啊——!”   温迭:“怎么了?”   “太公的尸体不见了!”盛彤霖猛地抬起头来,视野的余光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桌案前偷吃贡品的老人,她打了个寒颤,呆滞地转过头去,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老人的身份,她声线颤抖,“太公……?”   温迭一愣,也扭头看向老人,这才想起来他为什么觉得老人身上的衣服如此眼熟,因为这根本就是刚才盛华身上的寿衣!   什么东西,诈尸???   没人觉得这是盛华的魂魄真的被召唤回来,也没人觉得这“亲人相见”的场面有什么温馨之处,眼前的一切反而瞬间惊悚起来。   只见“盛华”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两人,嘴角还挂着食物的残渣,稀稀拉拉地从嘴中掉了出来。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曾经和蔼的模样,他对着两人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美味,迟疑地一步步向两人走来。   盛彤霖这时候已经彻底傻了,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盛华向着他们走来,一股浓郁的阴湿臭味在这时争先恐后地钻入两人鼻腔,温迭一愣,骤然发现这味道简直跟饕餮毛发的味道一模一样!   温迭大脑嗡地一片空白,好在这段时间鬼见多了,温迭对这类奇闻异事的接受能力呈直线上升,他喉结一滚,很快反应过来这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诈尸——这不会是饕餮附身到了盛华身上了吧!   那情况就更糟糕了,如果是诈尸,那羽嘉还能靠血脉压制克制这些邪祟,反而不用害怕,但如果这是饕餮……靠,饕餮压根不怕羽嘉啊!   连当康这样的老手都打不过饕餮,那自己这种菜鸟在饕餮面前岂不是毫无反抗之力?更何况外面还有一大帮亲朋好友在吃饭呢!   要命,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被他撞上!   “吼!”   就在这时,饕餮扯着嗓子吼叫一声,忽然猛地向两人扑来,动作矫健到完全超出了盛华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四肢登时有了被扯裂的迹象。   在这危急关头,温迭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下意识地抓住盛彤霖的胳膊拖着她就往外跑去。但在即将推开大门的一瞬间,他脚步一顿,短短几息的功夫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打架——不行,外面人太多了,不能从大门跑!   温迭一咬牙,拽着盛彤霖一个拐弯就往厨房跑去,他一把拉开厨房窗户,拉着盛彤霖从窗户翻了出去,直接跑到了屋外的巷道上,而饕餮已然把他们当成了猎物,跟在两人身后穷追不舍,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势要将两人吞吃入腹。   好在今晚上附近的邻里基本都在盛家吃丧宴,现在巷道上空无一人,没把更多人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捕猎之中,更没人知道他们正在被这场葬礼的主人公“盛华”穷追不舍。   空气中的阴臭味终于击溃了盛彤霖的心理防线,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只是下意识地踉跄着跟上温迭的步伐,恐惧到整张脸发白:“太公他……这是什么情况!”   温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能装傻道:“不知道,快跑!”   姐弟两人直奔向空旷的田野,温迭边跑边拿出手机紧急求救,慌乱间手抖了好几次才翻到秦观潮的号码。但还没来得及拨通电话,他的余光就瞥见盛彤霖的身影往侧一倒,竟是脚踩到了水泥路和草地交界处的槛,人一下没站稳,直接滚到了田埂中。   “姐!”   盛彤霖的脚腕似乎扭伤了,她疼得根本站不起来,眼看温迭回过身来就要救她,盛彤霖忙急得大喊:“别管我,你快跑!”   温迭哪能丢下她不管,当即就要调头去救人,可饕餮却径直略过盛彤霖,仿佛完全没看到倒在路边的盛彤霖,直冲着温迭跑来。   温迭瞳孔紧缩,要死,这鬼东西冲他来的! 第15章   温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怎么倒霉的总是他,还是该庆幸还好倒霉的只有他,他只能继续闷头向前跑去,但饕餮仿佛不知疲倦,一直嘶吼着紧跟在他身后,怎么都甩不掉。   温迭狂奔一路,喉间已经满是血腥味,但偏偏秦观潮这个时候却失联了,一直不接电话。温迭急得浑身冒汗,身上很快就没力了,眼看着饕餮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股恶心的阴臭味争先恐后地钻进温迭的鼻腔,温迭心里凉成一片:总不能死在这儿吧?   突然间,温迭福至心灵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见一枚青色的挂坠在月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他一下回过神来——他跑什么跑?这不是有青龙的逆鳞吗!   温迭眼睛一亮,一把扯下挂坠攥在手心,但是这玩意儿要怎么用?温迭从来没用过法器,慌乱之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让自己体内的灵力不断运转起来,涌向掌中的龙鳞。   龙鳞感受到强烈的灵气波动,在灵力的催动下不断嗡嗡震动起来,温迭不得不握紧拳头才能控制住龙鳞,免得它直接跌出自己的掌心。   与此同时,那附身在盛华身上的生物似乎嫌弃这具捡来的身体太弱太碍事,它直接舍弃了盛华的肉身,恢复成如牛似羊的原形撒开四条腿朝温迭猛扑过来——果然是饕餮!   “吼!”   饕餮猛冲跃起,如山般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夜晚所有的光亮,温迭瞳孔中被迫映出饕餮锋利的獠牙,它的身躯猛地向自己落下,口中露出的腥臭气息更是扑面而来,凶狠地想要将温迭咬碎成两节。   就在这时,温迭紧握的指缝间忽然泄露出了丝丝青色光芒,在饕餮即将落在他头顶时,龙鳞迸发出的青色光芒迅速将温迭笼罩起来,饕餮的牙齿落在青光之上,顿时像是磕到了坚硬的铁板一般传来“咯”的一声。   一时间,温迭和饕餮双双愣住,只见饕餮那獠牙竟然应声断裂,掉在地上,饕餮还来不及痛呼,就又被青光屏障弹了出去,它庞大的身躯摔在地上连滚几圈,扬起了漫天尘土,直把饕餮摔得两眼发黑。   “嗷——!”   它怒吼一声,甩甩脑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怒火冲天地再次向温迭冲来,但在接触到那一层青色光芒时,屏障窜起的火焰顿时将它的白毛烧成焦黑色。   饕餮一个急刹,吃疼地后退两步,龇牙咧嘴地冲温迭吼了一声,它十分忌惮这层青光,不敢再靠近半步,最后还是不甘心地扭头跑了。   形势瞬间调转,温迭这时候火上心头,又有了龙鳞保护,原本就不想放饕餮轻易离开,更重要的是这倒霉玩意儿一转身,竟然往去盛彤霖和盛家老宅的方向去了。   草!   温迭骂了一句,下意识就拔腿追着饕餮跑……跑不动?   温迭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龙鳞的青光牢牢护在原地,连他自己想动都动弹不得,他霎时无语,这保护罩就不能智能点吗?   他忙收回灵力追向饕餮,但耽误了这么一会,两条腿的人再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野兽,他很快就被饕餮甩在身后。   一时间温迭不禁懊恼起来,为什么他的羽嘉原身这么胖飞不起来,不然早就飞到了,以他现在奔跑的速度,等追上饕餮黄花菜都凉了!   似乎是为了坐实温迭的担忧,他很快就听到有什么东西被撞倒,盛彤霖崩溃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啊——!”   温迭心口一紧,盛彤霖虽然看不到饕餮,但肯定也能感知到危险靠近,现在饕餮追上盛彤霖会做什么?怎么办怎么办!   温迭急出一身冷汗,饕餮的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将盛彤霖吞进腹中,以他现在的速度跑过去根本救不了盛彤霖!   盛彤霖的尖叫声撕破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色的光芒骤然点亮夜幕,温迭不由被吸引了注意,他抬起头,只见夜幕中无数光点拼凑组成了一只银灰色的巨兽光影,对方遮天蔽日的身躯嘶吼一声,音浪中的威压强悍到大地都为之颤抖。   温迭茫然片刻,那光影怎么有点像貔貅?   但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见空中由灵力凝聚而成巨兽忽然动了起来,如风火流星般直冲向盛彤霖刚才摔倒的地方。   温迭眼皮一跳,忙往盛彤霖的方向又跑了两步,只见饕餮已经在盛彤霖跟前,而盛彤霖早已被吓得失去意识倒在地上,正在危急关头,那只光影巨兽从天而降,一口咬住了饕餮将它猛地往后甩去,甚至压断了路旁的树和大棚。   两只巨兽撕咬在一起,饕餮逐渐落了下风,被另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光影巨兽撕咬着饕餮的皮肉,前掌亮出锋利的爪子直抓向饕餮的眼珠。   饕餮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它只能疯狂挣扎着,靠体重优势掀翻身上的光影巨兽,光影巨兽被掀倒,霎时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但下一刻,一只有着实体和灰白色毛发的巨兽就出现在温迭身前,将温迭和盛彤霖护在身后。   温迭看着巨兽熟悉的身影,不敢置信到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学长?”   巨兽喉间呼噜一声,覆满白色鳞片的尾巴轻轻甩了甩,秦观潮熟悉的声音在温迭耳旁响起:“是我,你们没事吧?”   得到秦观潮的回应,温迭只感觉自己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他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你来得正好。”   貔貅庞大的身躯如骑士一般守护在温迭身前,尾巴虚虚地揽住温迭。不远处的饕餮还不知两人虚实,它恶狠狠瞪着温迭,口中不断哈着气,浑身浴血如青面獠牙的恶鬼。   温迭喉结微滚,他往前走了两步,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整个人几乎都贴在貔貅厚实光滑的毛发上:“学长我害怕。”   貔貅的耳朵抖了抖,他听出了温迭语气中的不安与紧张,一种奇怪的责任感顿时充斥在秦观潮心头,他收紧尾巴圈住温迭,把人彻底拉进自己的保护圈内,温声道:“别怕,我在。”   话音刚落,秦观潮就扬起头对着不知何处道:“狌狌,拿锁仙袋做准备。”   半空中传来一声应答:“好!”   温迭顺着秦观潮的动作抬起头,才发现斜前方头顶的树枝上竟然站了个高壮的男子,那人长得凶神恶煞,但注意到温迭的视线后,却憨厚地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狌狌,这次跟观潮搭档出任务。”   “……你好?”   这厢两人打了招呼,那厢秦观潮已经再次追向饕餮,只是这次他没有拿出全力,反而不紧不慢地追在饕餮身后,似乎在逗弄猎物一般将它往狌狌的方向赶。   饕餮在貔貅的追赶下,慌不择路逃窜到狌狌所在的树下,狌狌掐准时机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直接用麻袋兜头套住饕餮的脑袋,这麻袋看着没多大,但竟然真的将饕餮完全装了进去。   饕餮被锁进麻袋里还在挣扎,狌狌直接呼了一个巴掌上去,这一巴掌的力道有十成重,饕餮一下就被打安分了,缩在麻袋里不再动弹。狌狌麻利地在麻袋开口的地方打上结,将饕餮锁在里面,又随手把麻袋往背后一甩。   饕餮终于落网,秦观潮也恢复人形再次回到温迭面前:“抱歉,我们来迟了。”   “有龙鳞在手,我没事,不过我姐她可能有点事……”温迭忍不住问道,“学长你们怎么在这儿?”   狌狌走到一旁检查盛彤霖的情况,秦观潮向温迭解释道:“上次在你的建议下,这段时间各地游魂都在帮我们找寻饕餮的线索,其中有人发现了饕餮的踪迹,我们一路追踪线索找到江省,没想到正好碰上饕餮攻击你们,我只好先化出法相攻退饕餮。”   温迭鼓起嘴满脸愤恨:“下午我不是说在参加葬礼吗,没想到饕餮竟然附身到我太公的遗体上,对我和我姐穷追不舍。”   饕餮攻击人类本就是超管局失职,再加上刚才秦观潮错过了温迭好几个求救电话,他不由心生愧疚:“抱歉,刚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往这里赶,所以没接到。”   “不怪你,更何况你本来就是来救我们的,”温迭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刚才盛彤霖的事,“但是刚刚我姐也看到饕餮附身在太公身上了,这怎么办?”   秦观潮:“只有她一个人看到吧?”   “是,我特地把饕餮引开了。”   “那没关系,等会给她做一个记忆覆盖,伪造一段虚假的记忆覆盖饕餮的事就好。”   这是普通人单独卷入超自然事件后惯用的处理方式,但如果超自然事件被两个及以上的人、尤其是被关系紧密的几个人撞破,那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因为人类的记忆是可以相互印证的,而记忆覆盖也并非尽善尽美,一旦几个人植入的记忆稍有不同,当事人互相交流时很容易出现破绽,最终就会导致记忆覆盖失效、甚至出现排异反应。   好在今天只有盛彤霖一人撞破此事,秦观潮和狌狌都松了口气,唯独温迭看着这一地狼藉,还有不远处盛二太公的尸体:“那这里怎么办?”   狌狌:“分局的人会把这里伪造成一起普通的案件现场,其他的就交给观潮了。”   秦观潮颔首,他单膝跪地,十指撑于地面,一圈银光从他手下亮起,迅速笼罩了刚刚经历过一番打斗的地面,霎时间砂石归位、折断的树干重新直立而起,连坍塌的大棚也恢复原位,所有打斗的痕迹在一瞬间被全部抹去,就连盛华的遗体也从远处飞到几人跟前。   温迭瞪圆了眼睛,这招一键复原也太实用了吧!   但也就在这时,一道惊呼声忽然从后面传来,温迭三人顿时一僵,齐刷刷地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对中年夫妻正呆若木鸡地站在拐角处,显然把刚才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温迭看着那两人更是直接傻眼——那不是他爸妈吗!   温永光和邢宵本在担心温迭为何一去不返,便一路找到这里,谁知还没站定,就看到了让人大为震撼的一幕。   温永光咽了口唾沫,自欺欺人地看向温迭:“儿子,你们在表演魔术吗?” 第16章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温迭:我爸妈看到了多少!   温永光和邢宵:啊啊啊刚才发生了什么!   秦观潮和狌狌:为什么完全没察觉到这温父温母的气息!   五个人就这么呆立在原地,直到盛彤霖痛呼一声,眼皮跳动着马上就要从昏迷中醒来,可眼下这场景已经够乱了,谁也不希望盛彤霖在这个节骨眼醒来,狌狌忙转过身在盛彤霖额间点了一下,盛彤霖浑身一顿,便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但狌狌的动作落在邢宵眼里却完全变了味,她只觉得这个壮汉对她柔弱的外甥女做了什么,盛彤霖就失去了意识,偏巧狌狌长得又不像好人,邢宵当即以为他是什么非法分子,一下冲上来就指着狌狌骂道:“你们在做什么!”   可怜狌狌一个两米高的壮汉就这么被邢宵指着鼻子骂,还一点都不敢反抗,他整个人畏缩地立着,想到这是温迭的母亲,他斟酌着小声辩解道:“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   邢宵的火气蹭地冒起来,谁的话都不想听,狌狌把求助的视线投向温迭,温迭连忙扑上去抱住邢宵:“妈妈妈,你不听他解释起码听我解释啊!”   邢宵扭头看向温迭,努力对自己的亲儿子摆出一副亲切和蔼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行,那你解释吧。”   温迭张开嘴愣怔片刻,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又有哪些能说,便只能闭上嘴,随即又觉得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吧?他再次微微启唇,但片刻后又闭上了,如此往复几次之后,温迭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偏头看向秦观潮,眼神迷茫又无助:“学长,这怎么解释啊?”   秦观潮单手扶住额头长叹一口气,片刻后终于理清思路,对着温父温母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温迭的同校学长,目前就职于超自然监管局……”   .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迭不是人类?!”   邢宵下意识地反驳:“这怎么可能!我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孩子,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他怎么可能不是人类!”   刚才在一片混乱中,秦观潮选择向温父温母坦白实情,温迭也具实讲清了今天的事发经过,只是没透露危险的部分。可话没说几句,超管局江省分局的人便抵达现场处理后续问题,将饕餮附身盛华一事伪装成有人盗窃遗体贩卖器官,幸而被温迭和盛彤霖两人发现,及时将遗体夺回,犯罪分子也被扭送走了。   一众亲戚们听了这个说辞是又气又担心,气在那罪犯胆子也忒大,外面正在吃丧宴,他竟敢在屋里偷遗体!又听说盛彤霖追踪罪犯时受了伤,虽然此刻已经送去医院治疗了,但还是担心她的身体情况。   所有疑点都被盗窃遗体的说法给掩盖过去,亲戚们的情绪好不容易被安抚,温迭一行人也不可能继续在原地交谈,他们一家人干脆把秦观潮请去了家中,而狌狌则带着饕餮跟江省分局的人一起走了。   此刻秦观潮正抱着茶杯坐在温迭家的客厅里,被温永光和邢宵两人轮番质问。   温迭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怕爸妈情绪激动血压飙升,一边又觉得秦观潮要一个人面对他父母的拷问很可怜,左看看右看看都快原地转成陀螺了。   秦观潮倒是很冷静,他把温迭推到温父温母身边坐下,解释道:“叔叔阿姨别激动,我没有说温迭不是人类,更合理的理解方式,温迭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   “返祖”这个说法温迭也是第一次听,他好奇问道:“不是说是灵气复苏吗?所以觉醒血脉的本质是返祖?”   秦观潮:“灵气复苏只是我国境内的说法,在全世界范围内,更公认的观点是——物种进化。”   不仅仅是人类可以拥有灵力,动植物同样也都可以修炼出自我意识,从而获得非同寻常的能力。究其本质,就是物种在“灵气”的作用下开始了自我进化,而“觉醒血脉”不过是其中一种进化方式。   温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但是返祖也算是进化吗?”   “如果从生物学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那么学界对‘返祖’究竟是进化还是退化一直存在着争议,但对我们而言,”秦观潮斩钉截铁道,“这是绝对的进化。”   毕竟通过这种“返祖”,他们在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前提下获得了强悍的超自然能力,如果这都不能算是进化,那怎样才算进化?   温迭点点头,他自己是信了这个说法,但身边父母显然都是一副将信将疑地模样,他寻求秦观潮的意见:“……不然我化出原身给我爸妈看看?”   秦观潮同意:“可以,你现在能自己化形了吗?”   “我试试。”   而温迭回忆着那天秦观潮帮他化原身时的感觉,调动起体内的灵力,瞬间感觉体内一阵阵发热,自己的身体却逐渐变得轻盈起来。   温永光和邢宵还懵着,即使听温迭和秦观潮两人说了这么多,也觉得难以接受,两人隔着温迭对视一眼,正在犯愁之时,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只见原本坐在两人中间的温迭原地消失,秦观潮适时给他们体内送了一道灵气,他们随即听到沙发上传来“啾啾”的鸟叫声。   两人一齐低下头去,就看到一只火红色的小鸟陷进了两个沙发坐垫之间的缝隙中,却挣扎了半天也没从缝隙里挣脱出来。   温迭正巧卡在缝里动弹不得,好在在场的是他爸妈和秦观潮,都是自己人,温迭也不觉得丢脸,他扭着圆滚滚的身子,伸出翅膀求救:“快把我提起来呀。”   可惜温家父母还沉浸在亲儿子大变活鸟的震惊中,甚至忘了出手搭救可怜的羽嘉,紧要关头还是秦观潮长手一伸,直接捞起来羽嘉放到自己手心上。   小胖鸟气得在秦观潮手上打了两个滚,怒道:“你们俩就是块木头!”都不知道出手帮帮忙的吗!   温永光这才回过神来:“你真是只鸟啊?”   “这就是我返祖之后的形象。”羽嘉拍拍翅膀,一个仰卧起坐勉强坐起身来,期间还因为身形太圆而差点失败,伸直翅膀扭了两下才成功。   邢宵捂着嘴巴惊诧:“儿子,我……”   温迭眨眨眼,以为她要说些煽情的话,什么就算你变成小鸟我也爱你啊之类的,于是他一脸期待地盯着邢宵,却见邢宵直愣愣地看着他,语气相当惊讶:“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胖的样子!”   温迭:……   温迭眼睛一闭两脚一伸,大字型瘫倒在秦观潮手上装死:呵,被嫌弃的胖鸟的一生。   秦观潮忍笑不止,他垂下眼轻柔地顺了两把温迭的羽毛,安慰道:“还好吧,我看着倒是比之前长大了一点,之前我一只手托你绰绰有余,现在你已经占满我一整个掌心了。”   温迭这才睁开眼,他扭动着圆乎乎的身子左右看看:“好像是诶?”   他扑腾着从秦观潮手心跳到茶几上,叼起一副皮尺递给秦观潮,秦观潮竟然还看明白了温迭的意思,他拉开皮尺量起了羽嘉的身体数据。   “体长15,翼展21,是比之前长大点了。”其实秦观潮更想量一量圆润的小鸟啾的腰围,只是没好意思下手。   温迭一本正经地叹气:“现在也就麻雀那么点大吧。”   另一边邢宵看久了胖嘟嘟、一蹦一跳的小鸟啾,也觉得挺可爱,便想抓到自己手上把玩一番,谁知温迭还在跟她闹脾气,左右闪避着就是不给她碰。别看羽嘉圆润,但动作却相当灵活,邢宵几次没抓住,最后直接两掌已合,拢住小鸟带到了自己手中。   温迭哼了一声:“怎么,不是嫌我胖嘛?”   温永光补刀道:“你别说,小动物还就得是胖胖的才可爱。”   温迭气得半死,他转过头朝秦观潮道:“学长,这些事告诉我爸妈真的可以吗?我看要不还是把他们的记忆也覆盖了吧!”   秦观潮哎了一声:“说都说了,后续签一份保密协议就行。”   邢宵抚摸着羽嘉的羽毛,终于收起脸上不正经的表情,不无担忧道:“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吗?”   温迭显然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他努力爬到邢宵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颊:“都很好,学长他们也很照顾我,爸妈你们不用担心。”   “其实爸爸妈妈不介意你变成什么样,只希望你身体健康、快快乐乐,”温永光长叹一口气,光看今天这架势,他们俩也能猜到所谓“返祖”“觉醒”都绝非太平事,但孩子长大了,他们也没办法限制温迭的人身自由,只能语重心长道,“别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你上次车祸昏迷的事,已经够我们担心的了。”   秦观潮有些意外:“车祸昏迷?”   温迭:“是我暑假被车撞了,昏迷了一个星期。”   秦观潮微微蹙眉:“昏迷了这么久,那应该伤得不轻,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哪儿呀?”温永光说到这个就心焦,忍不住抱怨道,“他被电瓶车撞的,当场就昏迷了。当时送到医院检查,医生却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就胳膊蹭破了皮,其他什么毛病都没有,结果莫名其妙昏迷了一周,医生只说可能是大脑紧急避险的反应,把我和他妈妈吓坏了。”   秦观潮忽然呼吸一紧,不由把几条线索联系到一起,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七月中旬吧,”温迭看秦观潮这样也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吗?”   “七月中旬,正好是我们当时检测到羽嘉觉醒的时间,而且……”秦观潮沉思片刻,抬起头看向温迭,似乎要从他的面孔上看出什么来,“你不觉得这个明明没有受伤,却昏迷不醒的情况很熟悉吗?”   温迭打了个冷颤,对啊,他当时的情况,不就跟那个丢了影子之后晕倒的男生是一个症状吗? 第17章   温迭在脑海中反复回忆自己当时车祸的场景。   其实说是车祸都是在抬举那次意外,夏季多雨,那天温迭撑着伞过马路,一辆右拐的电瓶车见到他想要刹车,只是因为雨天路滑而没刹住,轮胎打滑间还是冲上前撞到了温迭。   按理来说这就是一出很小的意外,换成旁人压根连医院都不用去。温迭当时摔倒在地后,确实也只是觉得手肘上刮擦了一下,谁知他刚想站起来,却感觉身体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等再醒过来就已经是一周后。   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   秦观潮听温迭说完当时的情况,已经能肯定这中间绝对有问题,因为温迭醒过来的那天,就是他们检测到羽嘉觉醒的日子,只是因为温迭的情况在当时是孤例,所以没有惊动超管局的人,更没人把此事往超自然方面想。   秦观潮问温父温母:“叔叔阿姨,你们有温迭昏迷时的照片吗?”   “没有。”   温迭知道他是想确认自己晕倒是否与影子有关,但可惜温永光和邢宵当时都担心坏了,没注意到影子这种细节,也没心情在病房里拍照,自然没有照片保留下来。   秦观潮:“算了,反正已经抓住饕餮了,等会我和狌狌去审一审,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吧。”   想到这儿,秦观潮又不自觉地看了温迭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些事好像都是冲着温迭来的。   温迭却没意识到这些,反而问道:“学长,你什么时候去审饕餮?”   秦观潮看看时间:“等会儿就走,我和狌狌要连夜把饕餮带回京州审问,得尽早出发。”   温迭试探着问道:“那我能一起去吗?”毕竟饕餮可能跟他的昏迷和觉醒都息息相关,他也想弄个明白。   “……可以是可以,”秦观潮偏偏要接一个转折,“但是今天才二号,假期还有五天,你回京州之后有什么打算,再回江省?”   温迭看着父母眨眨眼:“那我不回家了,后面几天直接回宿舍住……爸妈行吗?”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永光和邢宵自然只能同意,温迭忙不迭地恢复人身跑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趁着这个功夫,秦观潮让温家父母各签了一份保密协议,从此以后两人将受法术和法则的限制,无法对外吐露相关超自然事宜。温永光和邢宵利索地签完字,两人惶惶不安地对视一眼,又双双看向秦观潮,只是犹豫良久仍是没开口。   秦观潮看出他们有事想说,便主动道:“叔叔阿姨有什么想说吗?”   邢宵叹气,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道:“观潮……可以这么叫你吧?你是温迭的学长,其实也就比他大不了两岁,按理说有些话我们不该讲,但是他现在这个情况,我和他爸既帮不上忙又放心不下他,实在是很着急,可以麻烦你平常在京州那边多关照关照他吗?”   秦观潮看向屋子里温迭忙进忙出的身影,面上的表情不由柔和起来,他应道:“两位放心,保护他是我的职责之一,我会照顾好他的。”   邢宵也笑了,她对温迭这个长相英俊、性格沉稳的学长印象很好,她和蔼道:“那就麻烦你了,今天时间仓促,下次再来我们家玩,我和你温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秦观潮笑着点头应下:“一定。”   温永光回头催促温迭:“儿子你好了没,别让你学长等久了!”   “来了来了,”温迭拖着行李箱跑出来,站到秦观潮身边和父母告别,“那爸妈我们先走了,等寒假我再回来。”   “真是儿大不由娘,”邢宵挥挥手,“走吧走吧!”   .   秦观潮和狌狌押着饕餮、捎着温迭,化为原身一路急行两个小时,以堪比飞机的飞行速度,终于在零点之前抵达了京州超管局总局。   饕餮被关在超管局负三楼的审问室中,庞大的身躯此刻病恹恹的缩在地上,身上全是刚才被秦观潮打出来的伤口,可惜秦观潮毫无愧疚之情,冷着脸道:“说,为什么要附身在盛华的遗体上。”   饕餮:“吼……嗷呜……”   狌狌拍桌子:“说人话!”   饕餮又嗷呜了几声,它在周乙山上被封印了几千年,太久不说人语,好半天才回忆起人话该怎么说,于是磕磕绊绊却很有骨气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说?”   秦观潮冷笑一声,直接站起身打开铁笼,脚步镇定地走到饕餮之前,两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猝不及防地挥出拳头打在饕餮面上,直把饕餮打得在空中翻滚一圈着撞到墙上,他摔得眼冒金星,嘴里吐出两口血水,用法术加固过的墙壁也被砸得微微颤动,墙角的灰尘漫天飞扬。   秦观潮冷眼俯视饕餮:“现在说吗?”   “大哥别打了,我说我说!”饕餮骨气顿无,一副被他打怕了的样子,一脸好汉饶命的模样乖乖回答,“我就是闻到一股香味嘴馋了,但是贡品是给死人吃的,我又吃不到,只好附身到那具尸体上去吃……结果后来才发现不是瓜果香,是这细皮嫩肉的小东西香。”   温迭在龙添青的应允下获得了旁听的资格,此刻正坐在秦观潮身后,他看饕餮不住地飘向自己的眼神,莫名其妙道:“你说我香?”   饕餮刚想应是,秦观潮一个眼刀飞过来作势又要打它,饕餮忙毕恭毕敬改口道:“是这位大哥身上的灵气更加浓郁,我、我就动了邪念。”   温迭咬紧后槽牙,身上灵力足怪我咯?他瞪着饕餮:“那你为什么突然从京州跑去江省。”   问到这个,饕餮面上也露出了不似作伪的疑惑表情:“是有个声音指引我往那边去的,但是、但是……”   秦观潮意识到这是重点,便一步步逼近它问道:“但是什么?”   饕餮沉默片刻,仿佛陷入天人交战中,最后还是在秦观潮的威胁中败下阵来,它咬牙自暴自弃道:“但是你们也知道,‘祂’还被封印在周乙山上,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像祂那样指引我行动。”   秦观潮面色一僵,狌狌更是附在一位办事人员耳旁低语几句,那人便急匆匆地出门了。整个空间里唯独温迭一头雾水,那个“祂”是谁?又为什么被封印在周乙山上?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知道这回事?   但温迭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便只是坐在外面安静地看着这场问话。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攻击当康?又为什么要吃无辜路人的影子?”   “哦,那只野猪啊,他看着就很香啊,我毕竟是饕餮,口腹之欲重一点也正常吧,”饕餮在秦观潮冰冷的目光下越说越弱气,转而道,“至于吃影子……等等,吃影子?我没吃过别人的影子啊?”   狌狌猛地站起身:“那些影子不是你吃的?”   饕餮委屈:“我虽然口腹之欲重,但也只爱吃美食和灵气,影子这种寡淡无味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我吃来做什么?”   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之前虽然没有盖棺定论,但他们也几乎认定饕餮就是攻击路人、吞噬影子的罪魁祸首,可现在饕餮竟然说这些都不是它做的,会是饕餮在撒谎吗?   但是饕餮前面已经承认了如此多的罪行,甚至连“祂”的事都说出来了,又有什么理由要在影子一事上作伪?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如果真的不是饕餮吞噬了影子,那又会是谁?秦观潮无端想到那个将饕餮引去江省的人,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一行人审了饕餮两个多小时,没想到问题没解决,反而挖出了更多疑点。   时间太晚,大家早已经身心俱疲,等秦观潮和温迭走出超管局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秦观潮揉揉额角道:“没想到一审就审到这个时候,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温迭今晚跟过来,原本是觉得这背后的一切好像与他息息相关,便想跟过来弄清楚这背后的一切,结果现在看来始作俑者可能还逍遥法外。好在温迭也不着急,甚至还心态很好地安慰秦观潮:“没事,总会抓到真凶的。”   清冷的月色落在温迭的面孔上,秦观潮看着他,心想当时温迭能从昏迷中醒来,很可能是因为羽嘉血脉的觉醒,冲破了身上阴气的限制,但其他人缺了这份机缘,又得到什么才能清醒?   敌在暗我在明,又接连有人无病无灾却陷入昏迷长睡不醒,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超管局又能压着这个消息多久?   但光是担心也没用,秦观潮也很快转换了心情,他道:“今天时间太晚了,晚上去我家睡一晚?”   温迭有些犹豫:“会不会太打扰你?”   “没事,反正我一个人住,家里也有空房,”秦观潮又补了一句,“而且这么晚了,学校肯定也关门了。”   温迭想想也是,便没再推辞,秦观潮开车载他回到京大对面的“清泽府”小区,他把车停到小区的地面停车场,带着温迭慢慢地逛回单元楼。   中秋刚过,月亮尚且还算圆,两人穿行在小区的绿化树丛中,温迭还惦记着那个“祂”的事,便问道:“学长,刚才饕餮说的那个‘祂’是谁?”   此事秦观潮只知道个大概,而且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便没藏着掖着:“是一只上古邪魔,当年被羽嘉一族封印在周乙山上。”   竟然还跟羽嘉有关系?温迭有些愣神,自己那场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哦不对,车祸那会儿他还没觉醒羽嘉血脉呢,除非那邪魔能预知未来,不然怎么会找他来复仇?而且饕餮也说了,那家伙还封印在周乙山上呢。   温迭瞎捉摸着,忽然听到头顶传来树枝颤动、树叶摩擦的动静,温迭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有什么东西忽然从树枝上掉落,好巧不巧直直砸在他头顶。   “嗷!”温迭捂着头痛呼一声,被砸得眼里都冒出了泪花,“谁高空抛物!” 第18章   秦观潮下意识抬手捂在温迭头顶,他将灵力笼罩整个小区上空,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可疑的人物,一切似乎都只是个意外。   但很快秦观潮就没精力再琢磨这个问题,因为他摸到温迭头顶被刚才从天而降的坠落物砸得鼓起了一个包,秦观潮紧张道:“都起包了,疼不疼?”   温迭抹了一把眼睛,揩去眼角的生理泪水,眼睛鼻尖都红红的:“幸好我这是觉醒后的身体,要换成以前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估计得脑袋开花,直接进医院了。”   秦观潮也没想到会飞来横祸,忙小心地调动灵力帮温迭抚平头顶的鼓包,安慰道:“没事没事,包很快就会消下去的。”   直到头顶的钝痛逐渐被灵力抹平,温迭才有心思去关注那“罪魁祸首”,他蹲下身捡起那个砸中他脑袋的硬块,发现原来是一块长命锁,只是看起来相当普通,虽然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但材质廉价,似乎就是由石头打磨成的,制作工艺也相当粗糙,唯独上面镌刻的“福寿万年”四个字还算不错。   温迭捂着头细看这“凶器”,顿时无语了:“亏了啊,被这么个石头砸中脑袋,就算我据为己有都不够我付医药费的。”   秦观潮确认他发顶的包消下去了,这才放下心来:“我问问业主群是谁家丢的吧。刚才这长命锁掉下来的时候我检查过,附近几栋楼都没有人站在窗边,估计是之前就落在树枝上,刚刚正巧掉下来。”   温迭也只能认栽:“你问问吧,真是算我倒霉。”   秦观潮好笑地揉揉他的脑袋,拍了长命锁的照片放在业主群,只可惜一直到他们回到秦观潮家里也没有人出来认领,不过这时候都快凌晨三点了,确实也没几个人还醒着。   两人约好等天亮把长命锁放去物业,等失主自己去认领,便将长命锁随手放在了鞋柜上。   这还是温迭第一次到秦观潮家里,他换好拖鞋,有些局促地四下打量着,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先是秦观潮去了他家,现在他又轮到他来秦观潮家了。   秦观潮住的这处房子很大,约莫有两百多平,一个人住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好在秦观潮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丝毫不见杂乱,阳台上还种了不少绿植,平添不少温馨。   温迭还当这套房子是秦观潮租的,便好奇地对正在给他铺床的秦观潮道:“学长,你怎么一个人租了这么大的房子,平常很难打扫吧。”   秦观潮的声音从客房里传来,间或夹杂着几声掸被子的声音:“不是租的,我买的。”   温迭:……   哦,差点忘了,之前他就听同学说过秦观潮家很有钱,也对,毕竟秦观潮一家子都是貔貅,那可是顶级的敛财神兽诶,比不过比不过!   温迭家条件虽然也不错,但也没壕气到直接在学校附近给他买套房子的水平,温迭站在屋里啧啧感叹两声,又逛去阳台看那几盆小巧可爱的绿植。   这几盆绿植看着普通,但当温迭靠近后,才发现其中有微弱的灵气波动,似乎还是灵植。温迭用手点了点叶子,灵植就亲亲密密地贴上来,温迭笑着拿起旁边的水壶给它们加了些水,灵植似乎喝得很满足,陶醉地左右摇摆。   秦观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其实你也可以考虑在外面租房子。你刚觉醒灵力可能还不觉得,但以后你的作息和生活习惯都会发生变化,和普通人住一起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好啊,我会考虑的,”温迭有点好奇,“不过我现在还没觉得哪里有变化的?”   “有的在觉醒后更喜欢用原身行动,有的是因为物种原因习惯昼伏夜出,也有睡眠时间大大缩短的,”秦观潮耐心解释,“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等有需要了再租房也行。对了,你可以跟超管局申请租房补贴,薅他们羊毛不用心疼。”   “哈哈哈好!那我可记住了。”   秦观潮收拾完客房出来,见温迭趴在阳台上,还当他是无聊,便附身拿起客厅电视的遥控板道:“客房我布置好了,你等会要是无聊就看会电视。”   温迭和那一排灵植亲密互动玩得正开心,闻言扭过头道:“没事啦学长,无聊我玩会手机……”   滴的一声电视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某个地方台的综艺重播,一张温迭和秦观潮都相当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齐天穹。   齐天穹大约是这档综艺节目的飞行嘉宾,此时画面中几个明星艺人凑在一起,演播室的墙上粘着几十个红包,红包里有线索有惩罚,找到正确的红包就会收到一条线索,找到错误的红包就会被机器喷一身彩色泡沫。   这就是个全看运气的游戏,几轮下来其他人身上都挂了彩,或多或少都被喷上各色的泡沫,唯独齐天穹一路稳赢,直到最后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惹得其他艺人纷纷惊呼他是欧皇,甚至连节目后期在旁边声势浩大地澄清他们节目组绝没有和齐天穹串通造假。   秦观潮和温迭却是没脸再看下去——普通人看不出来,他们俩可看得明明白白,齐天穹这小子哪里是什么欧皇,他分明是用灵力把每一个红包内的情况都打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才次次都能抽中线索。   齐天穹就是仗着其他修行者就算看出他是作弊,也碍于保密协议不能在外戳穿他,这才厚着脸皮做出这种事。   秦观潮觉得太丢脸了,实在没勇气继续看下去,撇过头直接把刚刚打开的电视关上,对温迭道:“确实,还是手机好玩。”   温迭深有同感地点头,不愿再去回想齐天穹那副丢人的样子。   .   这天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温迭一觉睡到中午才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陌生的环境中懵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借宿在秦观潮家里。   昨晚上他刚洗完澡就睡着了,甚至没来得及跟秦观潮说一句晚安,还睡得特别沉,一夜无梦直到中午。   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摸到手机给父母发了条微信报平安,忽然隐隐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他吸吸鼻子打了个饿嗝,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从床上爬起来。   昨晚上光顾着困还不觉得饿,现在一觉醒来温迭却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昨天晚饭没吃几口他就被饕餮追杀,现在已经整整十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偏偏消耗又大,这会儿饿得钻心。   好在随身的行李一直带在身边,温迭抽了一身衣服换上,洗漱完走出房间,才发现秦观潮早已经醒了,此时正在厨房中忙活着。   今天秦观潮穿得很居家,上身是一件黑色短袖T恤,下身还穿着宽松的棉质居家裤,一手掌锅一手挑面,注意到开门声,他转头看向温迭:“醒了?正好我煮了面,来吃一口吧。”   萦绕在鼻间的香气引得温迭的肚子又叫了一声,他快步走上前,扒着厨房的门框满眼感动,拉长了调子道:“呜呜学长感恩有你,我肚子现在饿得咕咕叫!”   秦观潮挑面的手一顿,好笑道:“是饿了吧?昨天晚上本来想问你要不要吃个夜宵的,没想到我洗完澡出来你已经睡着了,你换下来的衣服我丢洗衣机洗了,等你下次来拿吧。”   “好嘞,谢谢学长,我昨天累得都忘记饿了,”温迭走进厨房,帮忙拿了两个空碗出来,在秦观潮身后探头探脑,“学长你还会做饭?”   没想到秦观潮长了一张远庖厨的脸,竟然还会做饭。   “会做简单的家常菜,”秦观潮把面挑进碗里,“不过今天家里没菜了,我就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做浇头,你吃吗?”   “吃吃吃!”饿的时候有的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第19章   吃完饭,两人拿着那块从天而降的长命锁往小区物业走去。   好几个小时过去,业主群里仍没有人出来认领这个长命锁,秦观潮想到这个小区位于京大边上,很多住户其实都是学校学生出来租的房子,或许失主正是没有加业主群的学生,所以才一直没出来认领。   再加上这长命锁的材质也不值钱,很可能是手作的,纪念意义远大于实际价值,放物业还方便些,应该也不会有人去冒领。   正值国庆假期,小区里大半住户都不在,楼下静悄悄的,午后微热的阳光照在地面上晒得人发烫,秦观潮和温迭穿行在绿荫之下,只能偶尔听到保洁阿姨拿着扫帚清扫落叶的沙沙声。   温迭低头看向自己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忍不住出声问道:“学长,如果吞噬别人影子的不是饕餮,那会是谁?你们有头绪吗?”   秦观潮手中掂着那个长命锁,答道:“影子是人类阴气的聚合体,会吃影子和阴气的生物不在少数,我们暂时没有其他线索能锁定具体目标。”   “哎,”温迭叹了口气,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安,“我怎么感觉事好多,是因为我刚刚觉醒还不习惯吗?”   “不,”秦观潮摇头,“你的感觉没错,最近确实很乱,尤其在龙局渡劫之后。他的雷劫孕育出了大量的灵气,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有很多人类觉醒、大妖复苏,超管局都快忙不过来了。”   “你这几天也挺忙的吧?”温迭瞄了一眼秦观潮的脸色,关心道,“也要注意休息。”   秦观潮莞尔应下。   物业在小区一栋底楼,刚走到物业门口,秦观潮就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微弱的灵气波动,一丝阴臭味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秦观潮停下脚步凝神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他皱眉道:“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温迭鼻尖翕动,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青草味,他看向地上的碎草:“只闻到股草味,应该是中午有师傅来除过草吧,怎么了?”   秦观潮没说话,眼前的一切都太过平常,仿佛他刚才闻到的臭味都只是过于敏感而产生的错觉。但秦观潮没有放松警惕,他低头看向温迭手腕上的手链,坠饰是青龙的逆鳞,线绳是貔貅一族世传的法宝,防御效果当属世间一流,唯一的不足是防御范围有限,保护屏障一旦启动就不能移动,而且只能保护佩戴者本人。   但只要温迭安全就够了。   秦观潮松了口气,带着温迭往物业走去。物业的自动玻璃门感受到两人的靠近后自行打开,办公室里的空调冷气泄了出来,吹得人浑身舒坦,前台头埋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摸鱼玩手机,一切都如此稀松平常,也带走了秦观潮心中的诸多不安。   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听到脚步声,正在摸鱼的前台抬起头来看向秦观潮:“有什么事吗?”   温迭站在空调前蹭冷气,没一起走上前,秦观潮独自走到前台面前,把一个长命锁递给她:“我在十九栋楼下捡到一个长命锁,业主群还没有人认领,麻烦你们找一下失主。”   前台接过长命锁左右看看,确定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需要报警,这才道:“好的,我登记一下,等会写个启示贴公告栏。”   秦观潮:“麻烦了。”   办完手续,前台起身把长命锁锁进后面的保险箱中,秦观潮和温迭也准备离开。   两人走到物业办公室的玻璃门前,大门感应到两人靠近,再次自动打开,两人刚要抬脚往屋外走,就看到外面忽然阴风四起,一股阴臭味铺天盖地地直冲他们而来,秦观潮心中警铃大作——有危险!   他呼吸一滞,甚至来不及凝神看一眼情况,就下意识往后推了温迭一把,直接把他推回了物业办公室里,起码这栋楼底下带有防御阵,比跟着他安全多了。   而温迭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秦观潮推得一个踉跄,磕磕绊绊几乎是摔进了物业办公室,前台被吓了一跳,忙抬头看他:“诶,你没事吧?”   温迭回身看向秦观潮,却发现对方已经化为原身,貔貅庞大而威严的身躯正寸步不离地守在物业门前,而他对面则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虽然看不到面孔,但对方身上四散的阴气浓郁到温迭只用肉眼都能看到。   不知为何,在看到斗篷人的瞬间,温迭几乎是下意识就能确定这绝对是那个吞噬别人影子的怪物。   前台一头雾水地顺着温迭的目光看了出去,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她看不到貔貅和斗篷人,只看到外面忽然变了天,不知哪里来的风飞沙走石般吹得树枝颤动不已,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状。   她喃喃道:“怎么突然变天了”   “叮”的一声,物业大门自动关上,温迭刚往前迈了一步,就听秦观潮厉声道:“有防御阵,你待里面别出来!”   说完,秦观潮便主动出击猛地向斗篷人扑了过去,斗篷人的身形并不健硕,貔貅的掌风凌厉而来,似乎一掌就能将他拍断气,但他的行动却十分灵敏诡谲,略一偏头就避开了秦观潮的攻击,一钻身从貔貅的前肢下翻滚避开。   此人并不恋战,或者说他的目标压根就不是秦观潮,但秦观潮却不可能放过他。貔貅见此人从自己身下溜走,覆满鳞片的尾巴用力往后一甩,直接将那人拦腰抽飞出去。   这一击用力之大,只听外面传来宛若音爆的一声巨响,斗篷人霎时被抽得吐出一口鲜血,径直砸向身后的单元楼。温迭看得不禁往前走了两步,差点没忍住喊出来:这力道,别把单元楼砸塌了啊!   可就在斗篷人撞上单元楼的一刹那,一簇金光拔地而起,迅速将单元楼团团笼罩,斗篷人砸在耸然不动的金光层上,震动声响破天际,但被包裹其中的单元楼却纹丝不动,甚至没被震掉一颗灰尘,温迭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秦观潮说的防御阵。   那斗篷人跌落地面,嘴角的鲜血沿落不止,头顶的帽檐渐渐滑落,露出了一张……没有脸!   温迭扒在玻璃门上死死盯住斗篷人,但再怎么看却都只能看到一团黑气,连五官都没有。这人看着明明是成年男子的身形,温迭甚至还能从斗篷之下窥见对方苍白到泛着灰的脖颈和双手,但却唯独没有头和脸,脖子上只有一团缭绕的阴气。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斗篷人吐出一口血,那团由阴气组成的脑袋忽然往温迭的方向挪了半寸,明明没有脸,但温迭却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陌生地声音在温迭脑海中响起——   “你跑不掉了。”   温迭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但秦观潮已经乘胜追击再度杀向斗篷人,而那斗篷人忽然向貔貅吐出一口阴气,膨胀的阴气随风袭向秦观潮,霎时淹没了貔貅的身躯,将他包围其中,天际中再也看不见威风凛凛的貔貅,反倒是被一团浓郁的阴气取而代之。   “学长!”   眼看着貔貅被阴气吞噬,温迭瞳孔剧颤,一时间哪还记得秦观潮的叮嘱,他冲出物业办公室,明知道自己就算出去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这时候他又怎么能安居幕后,置秦观潮的生死安危于不顾!   斗篷人见温迭跑到室外,心中不禁一喜,却发现半空中的阴气团被一道银光洞穿,他抬眼看去,原来秦观潮并没有轻易被阴气困住,属于貔貅的银色光芒刺破了半空中的阴气团,陡然射出的银光不断地灼烧着阴气,直将阴气团穿成了刺球,在半空中化为一缕青烟。   斗篷人被灼烧的阴气团反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愤恨地看了温迭和秦观潮一眼,知道今天计不能成,便在秦观潮冲破束缚前的最后一秒,干脆地将身体融化成一滩雾气,与空气融为一体消散在这天地间。   秦观潮落地后四处搜寻,却完全无法定位斗篷人的所在,阳光穿透过云层,就在大家都以为天气终于转晴时,一团黑色雾气却悄无声息地再次浮出地面,在秦观潮和温迭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一口吞噬了路边一个保洁的影子。   秦观潮惊异万分,他忙奔向保洁的方向,可那团雾气已经再次融入空气中,无踪无际无法捉摸,唯有保洁软倒在地的身躯证明着这里刚才出现了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秦观潮眉头紧锁,确认保洁同样是被吃了影子、暂时没有其他问题后,貔貅端坐地面,不断复盘着刚才的一切,貔貅灰白色的毛发在刚才打斗的过程中沾染上了斗篷人殷红的鲜血,秦观潮回过神来,嫌弃地看着身上脏兮兮的毛,刚准备用法术清理干净,却忽然被温迭扑上来抱住。   温迭看着浑身浴血的貔貅,吓得几乎心脏骤停,他圈住貔貅的脖颈,一双手在貔貅身上到处摸索着,还很不客气地直接摸到了毛发下的皮肉,结结实实地检查了一通对方厚实的毛发下是否有隐藏的伤口。   秦观潮被摸得闷哼一声,温迭还以为自己摸到了对方的伤口,忙紧张道:“学长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 第20章   温迭一听秦观潮这动静,心中更加肯定他绝对是受了什么伤却不愿意说,于是他更用力地摸着貔貅,着急道:“别硬撑着,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秦观潮咬紧牙关,即使冷静自持如他,这时候也有些无奈,到底是谁教温迭这么摸人的!   ……哦,好像是他自己。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强行解释:“先送受害者去市二院吧,那边定点接收所有被吞噬影子的受害者。我没事,身上的血都是刚才那个斗篷人的,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儿让乘黄帮我检查一下?”   “真没事?”温迭跟貔貅面对面,手还插在他厚实的毛发中,狐疑道,“不许骗我啊。”   秦观潮感受着那双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手,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温迭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应该不至于吧?   温迭扶起地上的保洁,先把人送去市二院后,再转而前往超管局。在温迭的再三催促下,秦观潮不得已去找乘黄做了一次并不必要的检查。   在秦观潮去检查身体的间隙,龙添青已经得知了两人的遭遇,温迭不放心地追问龙添青:“龙局,我刚去了趟市二院,原来有这么多人都被吞噬了影子?”   龙添青如实相告:“京州范围内目前有三十一个人。”   温迭神情凝重:“才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有这么多受害者了,超管局还压得住消息?”   龙添青捏着鼻梁,也很苦恼:“我们对外宣称是急症治疗后期打了镇定和安眠药剂,还好几个受害者生命体征都比较平稳,所以家属的情绪也没有太过激动。”   这段时间他们都先入为主地把搜索的重点放在了饕餮身上,没想到等饕餮落网,才发现作案的另有其人,导致他们浪费了宝贵的搜索时间。好在这次对方终于急不可耐地露了脸,还和秦观潮交上手,从温迭对斗篷人的描述来看,龙添青已经对作案者的身份有了猜测。   恰好这时秦观潮和乘黄、白泽一起走进办公室,龙添青思索着道:“应该是噬阴魔在作案。”   乘黄脚步一顿:“噬阴魔?”   白泽看向乘黄:“你对噬阴魔比较熟悉吧?”   五千年前的上古大战时,乘黄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参与了当时围剿噬阴魔的一系列任务,相较于青龙和白泽,确实对噬阴魔更加了解。   “噬阴魔很难缠,但不是因为他的战力有多强悍,而是因为他的逃生手段了得,”乘黄回忆着五千年前的事,总感觉记忆有些模糊了,说到一半他看了秦观潮一眼,“你这次跟他交手,应该也有感触。”   说到这事,秦观潮还有点懊恼:“如果那个斗篷人就是噬阴魔,那他的战斗力确实不堪一击,但他好像能把身体跟空气融为一体,我一时大意就让他跑了。”   “他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把身体跟空气融为一体,”乘黄冷笑一声,“那就是一种类似于遁地的法术,但就像人凫水一样,一次最多只能维持半分钟,就得浮出地面换气。”   乘黄的原身是神马,行进的速度远超其他神兽大妖,当年乘黄一族对噬阴魔多方包抄堵截,让噬阴魔无处遁形,这才顺利将他送进了周乙山的结界之中。   说到这儿,温迭忽然举手道:“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噬阴魔好像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跑不掉了’……他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闻言,屋里其他四人的目光齐齐挪向温迭,只见温迭一脸无辜,一双漂亮的杏眼正好奇地眨巴着。秦观潮看他一副根本不知道危险将近的模样,心里有点着急:“刚才怎么没听你说?”   温迭哪好意思说自己刚才光顾着担心秦观潮,都忘了自己的事了,他道:“啊,我忘了……噬阴魔不会是被那只邪魔派来找我报仇的吧?”   当年是羽嘉一族封印了邪魔,现在那只邪魔要向他这个唯一存世的羽嘉来报仇,好像也合情合理?   龙添青眉头紧锁,他下意识地觉得不该如此,毕竟羽嘉存世的好处有目共睹,杀了羽嘉,对周乙山上的那位有什么好处?但也说不准,毕竟那鬼东西被封印了整整五千年,谁能说清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仇恨,说不定他就是想杀了所有羽嘉泄愤。   又或者说,抓住温迭是另有他意?   龙添青的目光又看向温迭年轻又充满朝气的面庞,他不由和白泽对视一眼,两人都记得他们约定过,这次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都要护住温迭,势必不能再将羽嘉拉下水,毕竟失去羽嘉的代价他们已经体会过一遍了。   龙添青不禁想起五千年前年轻气盛的自己,那时的他曾做过很多错事,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这几千年面对江河日下的修行界和逐一离世的亲人朋友,他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好在在即将烧成灰烬之前,温迭出现了。   虽然现在再谈弥补已经太迟,但也聊胜于无。   可现在周乙山上那一方却执意要将温迭拖下水,难道羽嘉的存在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意义?   看来是时候再去周乙山一趟了。   他看向温迭,总有些不放心,叮嘱道:“我给你的挂坠还带着吗?”   温迭抬起手腕:“一直戴在手腕上。”   “那就好……嗯?”龙添青眼尖地看到了自己的逆鳞正挂在一条黑色手链上,他瞄了秦观潮一眼,“这条手链是观潮给你的?”   温迭摩挲着秦观潮系在自己手腕上的黑色链绳:“是啊,怎么了吗?”   青龙的面色古怪起来,他又看了秦观潮一眼,秦观潮却八风不动,一点都看不出情绪波动,龙添青耸耸肩,心里不由腹诽才二十多岁的人怎么已经这么难琢磨了。   提到秦观潮,温迭又担心起了他的状况:“学长你身体没事吧?”   乘黄在背后冷声道:“他壮得跟头牛似的,能有什么问题。”   秦观潮咬牙附和乘黄:“……嗯,话糙理不糙。”   白泽笑着问温迭:“假期后面几天有什么打算?”   国庆假期还有四天,但温迭也没准备再回家,他指指手机道:“杨多潺,就是我室友,让我明天去他家玩。”   “好,有事随时联系我。”   温迭歪头笑道:“有事才能联系你的话,那最好还是别给我这个机会。”   秦观潮一时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温迭逗完秦观潮自己也笑了,他挥挥手,“那我先回学校了。”   秦观潮也露出了些笑意:“嗯,再见。”   送走了温迭,龙添青忍不住问秦观潮:“怎么把你们貔貅一族的手链也送出去了?”   秦观潮给自己沏了杯茶,面上一切如常:“你不也把逆鳞送出去了?”   龙添青看着秦观潮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笑着摇头,转而说起了正事:“饕餮和噬阴魔接连出现,看来周乙山上的情况不容乐观。”   白泽:“要通知秦省分局撤离当地群众吗?”   “我已经联系秦省分局那边加强防御了,至于撤离群众……”青龙摇头道,“暂时先不用吧,今天罗净檀回国,过几天我跟他去一趟周乙山,等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罗净檀回国了?”   “他说是在国外的主教那边发现了些问题和异常,有点不放心国内,想回来看看。”   办公室中忽然安静下来,秦观潮指节轻扣茶杯,看着沉在杯底的茶叶:“龙局,你说向公众隐瞒灵气复苏一事真的对吗?这个消息我们还能瞒多久?”   “……能瞒多久瞒多久。这不是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事,这牵涉到了全球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七十多亿人口,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绝不能主动向公众承认灵气复苏一事。”   秦观潮不置可否,事到如今,谁也说不准灵气复苏究竟是保密更好还是公开更好,只能顺其自然地坚守当年的决定。   他转而说起另一桩事:“还有一件怪事,那天我在江省的时候,竟然感受不到温迭父母的气息。”   不论觉醒与否,绝大部分人身上总是带有着独属于自己气味,犬类等动物也是靠这种气息来识别人类的。当然,也有很小一部分人天生就没有气息,而温迭的父母,恰巧就是两个不带任何气息的人类。   龙添青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却不得要领:“羽嘉托生在这样的家庭中总有他的原因,以后总会知道的。”   秦观潮也不再多言,他起身告别,走到门口刚准备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龙添青忽然又叫了他一声:“观潮。”   秦观潮抬头:“嗯?”   龙添青斟酌了一会,用认真的语气道:“保护好他。”   秦观潮郑重点头:“我明白。”   .   叮咚——   门铃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响起,门内传来拖鞋踢嗒踢嗒的声音,棕红色的防盗门很快被打开,杨多潺的脸随之出现在门后。   门外的温迭提着满手的东西,笑着打了个招呼:“哈喽,我来了。”   杨多潺惊喜道:“快进来,我家八哥想死你了!”   昨天杨多潺得知温迭临时又回了京州,便盛情邀请温迭去他家玩。杨多潺是京州本地人,家离京大并不远,温迭他们宿舍上学期就组团去杨多潺家玩过几趟,加上这几天闲着没事,温迭也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于是今天早上,温迭如约而至,杨父杨母热情招呼道:“小温来了?快进来,正好来吃午饭。”   温迭把手上的牛奶和水果递给杨多潺,笑道:“叔叔阿姨好,打扰你们了,我又来蹭饭了。”   杨多潺盯着手上这堆东西干瞪眼:“你没事吧,来我家还带什么东西?”   温迭杵了他一胳膊,不容拒绝地塞到他手上:“你不收是准备让我再提回宿舍吗?”   杨多潺小声嘟囔了一句,最后还是无奈地收下。知道今天温迭要来,杨家人做了一大桌子菜,但尚且还属于正常的待客之道,并不让人别扭,要说整个杨家见到温迭最兴奋的,当属杨爷爷养的那只八哥。   八哥一闻到温迭的气息,顿时坐不住了,在鸟笼里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扑腾,嘴里叽叽喳喳地念叨着:“泥嚎,温迭!泥嚎,温迭!”   温迭笑着把手指伸进鸟笼中逗弄八哥:“好久不见,更壮实了哦。”   长相粗犷的八哥也躲不过这“绕指柔”,它双脚蹬在鸟笼上,翅膀抱着温迭的手指,不住地用脑袋蹭他,嘴里叨叨着:“泥嚎!温迭!”   这场面杨多潺无论看多少次都会震惊地合不拢嘴:“我去,这破鸟才见过你一次吧!平常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竟然就能把你的名字叫得这么字正腔圆。”   温迭摇摇手指,故作神秘道:“你懂什么是人形自走鸟薄荷。”   杨多潺无语地把温迭踹到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中正在回放某个综艺,好巧不巧,就是那天温迭看到的齐天穹用灵力作弊的片段。   温迭尴尬地低下头,怎么自从认识齐天穹之后,就感觉生活里处处都是这只坑蒙拐骗的穷奇?   好在手机的震动声及时拯救了温迭的尴尬情绪,他拿起手机,发现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而对方发来的身份备注中,赫然写着三个字——齐天穹。   温迭看看综艺里正在坑蒙拐骗的齐天穹,又看看自己手机里的好友申请,应该不是什么骗子在冒充明星吧?   总之他也不是特别想通过这个好友申请…… 第21章   温迭轻叹了口气,把电视切到了新闻台,听到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后,他缓和了一下心情,才通过了齐天穹的好友申请。   无事不登三宝殿,齐天穹加他微信干嘛?不过齐天穹可能正在忙,并没有马上回消息。   他顿觉松了口气,抬头撇了眼电视,此时正是播放午间新闻的时候,电视画面上是某处山林的山巅处燃起熊熊大火,腾起的灰烟飘向天空直达云霄。   温迭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他仔细回忆片刻,才想起这是七、八月份发生的一桩事,好像是一辆汽车在野外自燃,后来火势蔓延差点引起山火,好在附近的驴友及时报警救火,才没有酿成大祸,可惜倒霉的车主好像因为车门车窗坏死无法打开,又没有能敲碎玻璃的工具,手机没电又无法求救,最后硬是被困在车里因烟气窒息而死。   当时还有各种五花八门的猜测,不过调查通报一直没出,大家也就默认那只是次意外,最后总结一句车上还是得备个救生锤就完事了。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网友每天都会看到各类稀奇古怪的事件,时隔两个多月早把这桩汽车自燃案抛在脑后,现在怎么又开始旧事重提了?   新闻中主播神情严肃:“今年八月二日,在秦省周乙山发生的汽车自燃事故,经过两个月的调查,现已确认是人为作案,具体情况正在追查中……”   人为作案?   温迭浑身鸡皮疙瘩顿时立了起来,如果只是单纯的人为作案,他还不会如此惊恐,但原来那起案件发生在周乙山,这百分百跟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有关系!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打给秦观潮询问情况,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压根没有立场过问此事。他又不是超管局的人,秦观潮凭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事和调查情况,而且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这时杨多潺叫了温迭一声:“来吃饭啦。”   温迭摇摇头,收回自己多余且没用的关心,绕到餐桌边坐下。   席间坐着他和杨多潺,并杨父杨母杨奶奶一共五个人,只是其中杨奶奶面色似乎不如以前那么红润,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有点像是……像是那天他去参加盛二太公葬礼时,闻到的逝者的味道。   不会是生病了吧?   咋咋呼呼的杨多潺没发现温迭的异常,他扭过头冲后面房间高声叫了句:“爷爷吃饭了!”   杨爷爷笑呵呵地走出来:“你们慢慢吃,我中午就不吃了。”   杨多潺诶了一声:“你又出去?”   杨爷爷红光满面地摆摆手:“老样子老样子,小温你中午多吃点。”说完不等家里人反应,就开门出去了。   温迭小声问杨多潺:“杨爷爷中午出去吃?”   “嗐,”杨多潺耸肩道,“他又去领鸡蛋了呗,最近我们小区一群老头老太参加了个什么慰问老人的活动,每天都能领鸡蛋,中午还有免费的午餐吃,你也知道老人家嘛,看到免费的东西完全走不动道。”   杨妈妈也笑着指指厨房里摞起来的鸡蛋:“看,那几盒都是多潺爷爷这两天领回来的,根本吃不完。”   杨多潺无语道:“领那么多鸡蛋干嘛?小心那是个什么传销窝点,最后把他老人家的养老金和小金库全骗走。”   “你就不能念点好?”杨爸爸拎着他的耳朵骂道,“你爷爷抠着呢,他只盯着那些免费的东西,要花钱的地方他可是一个子都不会掏的。”   几人哈哈笑起来。   一直到餐后,温迭的手机又嗡地震动了一下,他瞄了一眼,发现是齐天穹终于给他发了消息过来:【哈喽,温迭你好,我是齐天穹。】   温迭抬手回复:【不信。】   另一头正蹲在剧组中的齐天穹看着“不信”两个字干瞪眼,你不信我是齐天穹还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干嘛!   他直接弹了个视频给温迭自证身份,正在杨家的温迭看着突如其来的视频请求,只能借口去卫生间,这才接通了齐天穹的视频,他无奈道:“有事吗?”   说起来这还是齐天穹第一次见温迭,虽然视频画质很低,但依稀能看出温迭长了一张精致白皙的面孔,一双杏眼又让他多了几分灵动可爱,饶是齐天穹在娱乐圈见惯了俊男靓女,也不得不说温迭确实让人过目难忘。   也是因为这样,齐天穹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啊,你这不是知道这账号就是我吗!”   温迭偷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其实刚加上微信之后他就确认过这确实是齐天穹的账号了,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   “昨天找英招要的,”齐天穹说到这个就来气,“秦观潮这个死貔貅,上次还答应我要把我的微信推给你,他是不是根本没推!”   温迭心想秦观潮是没推给我你的微信,但是他上次也没答应你吧?但看着画面中灰头土脸的齐天穹,最后他没忍心说出口:“你怎么这幅模样,找我有事吗?”   “哎,是这样的,我在秦省这边剧组拍戏,但是剧组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连着好几天都出了些稀奇古怪的事。制片人请大师来做了几法,我能感受到那个大师是有点本事的,但几次下来还是没有效果。”   温迭怪道:“大师不顶用,你自己上不行吗?”也是年纪挺大一只穷奇了,连驱个邪都做不到?   温迭不知道自己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相当诛心,齐天穹压低声音愁眉苦脸道:“穷奇一族凶兽出身,和那些阴煞之气出身同源,别说驱散阴气了,不吸引阴气都是好的。我这不是想着羽嘉能消弭邪祟嘛,就想把你请来剧组住几天驱邪。”   温迭:……   没想到齐天穹对他还挺有信心,可关键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啊?   齐天穹怕温迭不答应,卑微恳求道:“迭哥,你是我亲哥!十万火急啊救救孩子!”   温迭撇嘴,比他大了快一百岁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孩子,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是吧?   他想了想,转头把这事告诉了秦观潮,秦观潮发现齐天穹绕开自己加了温迭的微信不说,还一上来就说自己坏话,当即冷笑一声,直接一个电话打给齐天穹。   秦观潮压着怒气哂笑:“你还想把温迭骗去秦省?你剧组的脏东西怕不是被你这只凶兽吸引过去的吧?”   齐天穹傻了,温迭怎么这么快就把这事告诉秦观潮了?   但秦观潮甩了这么大口锅他可不背,齐天穹当即跳脚道:“我再重申一次我们家已经和凶兽划清界限了,我定定心心做人本本分分做妖,你别污蔑我啊!”   “……你确实挺能‘作妖’,”秦观潮真想指着齐天穹的脑袋骂,“你明知道羽嘉身份特殊,也知道秦省是什么情况,还想让温迭往那边去?”   齐天穹想到这几天的事,脾气也上来了,他破罐子破摔般地自暴自弃道:“你说我没用也好废物也罢,反正剧组这里的事我一个人就是搞不定!你是想准备放着我们几十号人不管吗!”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他记得齐天穹的剧组在秦省周乙山山脚附近,如果出事,确实可能不是小问题。他闭上眼:“知道了,等会我过来一趟。”   说完他挂断电话,又有些犹豫,要不要带温迭一起去?   按理说肯定不该让温迭去这些危险的地方,但有他跟着,护住温迭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他始终认为温迭应该尽快成长起来,才能面对各种潜在的危险,毕竟羽嘉的身份天然决定了温迭的生活不可能太平。   秦观潮兀自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给温迭打了电话,询问他想不想一起去秦省,没想到温迭竟真同意了。   其实如果齐天穹只邀请温迭一个人去剧组,那温迭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但捎上秦观潮一起,温迭的主意就变了。   如果有秦观潮同行,去一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很快应下:“如果你去的话,那我也去,还能借这个机会锻炼锻炼。”   秦观潮意外于温迭不假思索的回答,他道:“剧组那边可能确实出了点问题,你不怕吗?”   温迭弯着眼睛笑起来:“有你在我不怕,而且你肯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秦观潮也笑了:“那我现在来接你。”   .   下午两点,温迭从杨家起身准备离开,杨多潺把他送到家门口,抱怨道:“你这么快就走了啊?游戏还没打完呢。”   温迭耸耸肩,借口道:“我这不是加了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课题组吗?本来就是因为课题有问题,所以我才临时回京州的,现在课题又有情况了,我得回学校一趟。”   杨多潺寻思这什么课题啊,屁事这么多,比康教授的选修课还烦人。   温迭忽然想起杨奶奶的事,便旁敲侧击地问道:“杨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看她脸色没以前好了。”   “啊,是吗?”   杨家人都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的情况下,确实很难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而杨多潺也是每周都回家,在这方面又粗枝大叶的,确实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挠挠头:“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过两天我带她去医院做个体检吧。”   温迭点头,万一生什么病,即时发现即时治疗也好。   温迭往楼下走去,却见杨多潺还紧跟着,像是想把他送到楼下,温迭拦住他:“有人来接我,你不用送。”   杨多潺哎哟着叫唤了两声,胳膊撞撞温迭,用不太正经、略有些轻浮的语气挑眉道:“不得了,还有人大老远来接你了,谁啊?”   两人站在楼道的窗边,温迭的余光瞄到秦观潮已经在楼下等他,便冲着窗外努努嘴:“喏,你看,人已经来了。”   杨多潺好奇地趴到窗户上往外一看,楼下之人恰好也抬起头来,那人一张面孔又冷又俊,但在看到温迭后,却宛若春风拂面一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吓得杨多潺脚一扭差点摔在地上。   靠,怎么是秦观潮!   杨多潺的视线在温迭和秦观潮两人身上打转——那个该死的课题有没有问题他不知道,但是这两个人肯定有问题! 第22章   秦省,周乙山山脚下。   这是《追踪》剧组驻扎在这里的第九天,也是原本取景计划的最后第二天,但几件怪事接连发生,让拍摄进度几乎搁浅。   助理小张眼睛底下挂了两个黑眼圈,在剧组四周寻找齐天穹的踪迹,但他也不敢走太远,毕竟最近剧组闹鬼的传闻甚嚣尘上,谁知道离了人群会不会被那个“鬼”抓走。   最后小张在保姆车背面和岩壁的夹缝中找到了齐天穹,他似乎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四周,小张看到他不由松了口气:“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这时候可不能丢了。”   齐天穹挂断和秦观潮的电话,揽住小张强作镇定,嬉皮笑脸地往外走:“你哥什么人?我可是欧皇,鬼见愁的那种。”   小张都快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   《追踪》是一部刑侦剧,有部分内容需要在周乙山取景,因此抽调了剧组部分演职人员上山。不过这部分的镜头不多,导演和演员都经验丰富,加上之前也磨合得差不多了,用十天时间完成在周乙山的拍摄绰绰有余。   刚开始时拍摄也确实顺畅,前六天他们就完成了大半的拍摄。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能提前完成拍摄时,诡异之处出现了。   最初是在第七天上午,导演发现昨天拍摄的画面中,多出了两个他从没拍过也没见过的镜头。画面中几个演员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有些古怪,但导演没多想,只当是设备没及时关,误拍了几个镜头。   等到第八天时,莫名出现的镜头更多了,时长甚至达到了半个小时,这次画面中的主演们也不再只是四处游荡,反而有模有样地在镜头中表演着,而表演的内容,恰巧就是前一天下午他们在山脚下拍摄的剧情。   导演气坏了,还当是剧组的几个演员联合工作人员在耍他玩,他当即把众人聚集起来,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所有人都矢口否认,声称自己昨天拍摄结束后就回去睡觉休息了,压根没有出过门,更没有偷偷用过剧组的设备。   导演根本不信他们的话,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那这多出来的镜头片段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真是闹鬼了吧?   导演见他们还不承认,当即把那几个诡异的画面调出来给他们看,导演指着屏幕中那几张熟悉的面孔骂道:“自己做的事还不敢承认!这不是你们演的,还能是鬼上身了不成!”   但导演随即发现大家的神情都不太对,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屏幕中的画面,甚至额角都吓出了冷汗,一个演员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着导演虚弱地笑道:“导演别闹了,你这是怎么制作出来的画面?AI换脸?效果还挺好的,可是昨晚我和周老师很早就睡了,压根没出来过。”   有人咽了口唾沫附和:“就是啊程导,你看这镜头里还有赵哥呢,可是赵哥昨天肠胃炎,身体不舒服,傍晚的时候吃了药就睡下了,怎么会在这里胡闹,哈哈,你露馅了吧?”   导演死死盯着屏幕画面,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就在这时,女主演周悦己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指着画面中的一闪而过的某个身影,声线颤抖道:“程、程导,刚刚这个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不……”程导也看到了自己,他哆嗦道,“不是我,我昨晚也没出门!”   一阵阴风吹过,所有人都竖起了鸡皮疙瘩,不是恶作剧,也没有人蓄意闹事,更没有人在收工后出门,那这些画面是谁拍的?画面中的人又是谁?   难不成真的是鬼上身了?   程导立刻联系酒店调取监控,确定昨晚所有人在回房间后都没再出来,而剧组这边的监控,却让人毛骨悚然起来。   只见月上中天之时,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来了几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类躯体,刚开始时只是一团黑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慢慢长出了五官,幻化出了剧组演职人员的长相,甚至遵循着对应身份的工作,在剧组中各司其职地进行拍摄,俨然在复刻白天剧组中发生的一切。   娱乐圈从来不缺各种灵异传闻,制片人也是个老江湖,马上冷静下来联系了相熟的大师来做法。当天晚上,所有人都惊惧地不敢入睡,只是死死盯着剧组中的动静。   可或许是大师的法事起了作用,当天晚上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到第九天上午,镜头中也没再出现那些诡异的画面。   就在众人都松了口气,以为脏东西被大师驱散之后,怪事又发生了。   灯光组的赵哥这几天肠胃一直不大好,但吃过药后也勉强能撑住。可今天上午剧组硬着头皮继续进行拍摄时,赵哥突然觉得胃胀气到浑身难受,他刚准备请假休息,就发现自己的肚子忽然胀了起来,并且在短短十分钟内肚子就宛若临盆的孕妇一般。   可这种膨胀并未就此停止,赵哥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快要爆炸了,他哀嚎着倒在地上,四肢痛苦地蠕动,可他肚皮上的皮肤却鼓得越来越薄,里面像是滋生了什么怪物,在赵哥的肚子里疯狂挣扎着,将他的肚子顶得一块快凸起,想要划破肚子那层已经薄如纸的皮肤从里面钻出来。   有人带着哭腔道:“赵、赵哥的肚子怎么了,他不是肠胃炎吗?”   “啊啊啊——!有东西要从他肚子里爬出来了!”   “大师,你快看看赵哥啊!”   大师浑身冷汗,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键时刻齐天穹大胆出手,他用一根银针扎在赵哥的肚子上,一团黑色的烟气顺着银针袅袅升起,赵哥的肚皮顿时像没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挣扎的动作也平静下来,只是伏在地上猛地呕吐起来,吐出了一堆黑色浓稠的液体,还散发着阵阵臭味。   “这、这是什么?”   无独有偶,在120抵达之前,剧组中竟又相继发生了两起相似的事件,那腥臭的味道刺激着众人脆弱的神经,男女老少抱成一团瘫软在地上尖叫着,不知是谁第一个想起来一件怪事——连续三天出现的古怪镜头中,似乎都没有出现齐天穹的身影。   齐天穹明明是《追踪》的男主角,是戏份最多的角色,鬼怪作祟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跳过齐天穹?   因为……齐天穹是欧皇!   “快抱住齐天穹,他是欧皇,百毒不侵!”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乌泱泱地扑向齐天穹,直把齐天穹压在正中央动弹不得。齐天穹欲哭无泪,发誓以后再也不瞎立人设了。   齐天穹好歹是只见多识广的穷奇,眼下还算冷静,其实事发那天他就在剧组中检查过了,但只嗅到一股浓郁的阴气,却不见煞气,能确定在剧组作祟的并非鬼怪,实力也很低。   当时齐天穹觉得凭自己就可以解决,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求援,可直到赵哥出事,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寻求温迭的帮助。   其实之前他就不赞成剧组来周乙山附近取景,但是剧组的拍摄申请在半年前就交了,临开机再调整取景地也不现实,齐天穹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此刻他看自己助理被吓得不轻,便收起玩笑的神色:“别担心,我联系人上山救援了。”   小张身形一顿,声线颤抖道:“可是哥……他们进得了山吗?”   “什么意思?”   “刚刚有几个人闹着要下山,还拿赵哥他们做借口,说不能再等120了,他们自告奋勇要送赵哥他们去医院,已经开着车走了。”   “什么?”齐天穹脸色剧变,“我不是让他们全都留在原地不许动吗!”   有他在这里坐镇,好歹能保证剧组这几十号人没有生命危险,他们现在闹着下山,万一出事了谁去救他们!   小张面有菜色,他往旁走了两步紧紧贴在齐天穹身边:“而且……我刚才听制片人说,他们那几辆车上,所有人都失联了。”   .   秦观潮和温迭抵达周乙山的时候是下午五点,期间他们多次联系齐天穹,却都没有收到回音,两人心里一沉,双双意识到齐天穹剧组已经失联了。   周乙山属于咸岭山系,此中山脉连绵不绝,两人不知道《追踪》剧组的具体所在,一开始还能按照齐天穹发来的定位行进,但当周乙山越来越近后,手机信号就时断时续,到最后信号就彻底断了。   两人站在一处山林中,温迭高举着手机,紧盯屏幕搜寻信号,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办,没信号了。”   秦观潮忽然摁住他的肩膀:“小心,起雾了。”   温迭放下手机眺望远方,才发现不知何处而来的雾气在林间弥漫,短短片刻就将他们全部包围,他略有些紧张:“什么情况,哪儿来的雾?”   “是阴气,”秦观潮环顾四周,很快再次化出原身,貔貅抬起前肢圈住温迭,确保两人不会被阴气隔开,这才感知了一番齐天穹的气息,“目前还能感知到齐天穹的气息。你上来吧,我们沿着气味找过去。”   说着,貔貅就在温迭面前坐下身,转过头将深邃的眼睛望向温迭,示意他趴到自己背上。   在这一瞬间,温迭不由想象了一下如果能用人身趴在貔貅背上会是怎样的感觉——应该会特别舒服吧?毕竟秦观潮把自己的毛毛打理得特别柔顺干净,闻起来也香喷喷的,好想埋进去吸一口哦……   “哎。”   温迭长叹一口气,但人兽有别,摸两把已经是极限,真把脸埋进去吸就有点不礼貌了。于是他也不再多想,化成羽嘉安分地爬到秦观潮背上。   秦观潮听着温迭那声相当明显的叹气声,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好的突然叹什么气?这么担心齐天穹的吗? 第23章   林中阴气冲天,貔貅载着羽嘉飞到树林上空,眼前却仍是浓郁的阴霾。   两人顺着齐天穹的气味寻去,温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剧组那边不会出事吧?”   貔貅摇摇脑袋:“应该不至于,齐天穹虽然看着不靠谱,但以他的实力护住一个剧组的人应该不成问题。”   小羽嘉张开翅膀抱住貔貅的脖颈,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要特地赶过来一趟?”   貔貅抬头看向周乙山高耸的山巅:“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座山上封印着什么吗?”   ……那只邪魔?   温迭终于反应过来:“所以剧组里所谓的‘脏东西’,很可能是因为封印松动而泄露出来的阴气?”   “还不能确定,但终归与那只邪魔脱不开关系。这几天龙局本就打算来周乙山考察,我今天还想叫上他一起来的,没想到他出任务去了。”   《追踪》剧组申请到周乙山取景还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当时事态没有像现在这么紧急,考虑到穷奇也在剧组中,问题应该不大,青龙等人才同意了他们的拍摄计划。没想到现在过去一年不到,情况就江河日下,等剧组撤离,他们会在周乙山上设下禁止,防止普通人类再进入这里。   而温迭想得还要更远一些,他趴在貔貅厚实的毛发中沉思,想到剧组中那么多人,一同亲历了此次事件,超管局又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这几年灵气波动频率异常之高,现在各种“灵异事件”又频频发生,灵异复苏这事真的还瞒得住吗?   ……等到瞒不住了的那天,群众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温迭叹了口气,算了,想这么多干嘛?他又不是超管局的人,瞎操那个心。   两人急速飞行着,雾霭遮挡了视野,但好在秦观潮还能感受到齐天穹的气息。平日里他最讨厌齐天穹身上的味道,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唯一的线索。   可随着逐渐靠近周乙山,空气中的阴湿臭味更甚,甚至直接盖过了穷奇的气息,最后的线索也被掐断,眼前又是漫天阴气,秦观潮只得带着温迭缓缓落地。   羽嘉顺着貔貅的尾巴滑到地面,他恢复身形,琢磨道:“剧组这么多人,肯定要开车,找找附近有没有路?他们不会往深山里去的,应该就在这附近。”   秦观潮应了一声,又怕浓重的雾气将两人隔开,他化为人形后下意识地拉住了温迭的手,似乎又觉得牵手这个动作有些过于亲密和尴尬,便往上一滑,改为握住他的手腕。   温迭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无声一笑,再抬头时,却意外透过茂密的树林和浓郁的雾气隐约看到了一条小路,他脚步一顿:“学长你看那儿。”   秦观潮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了条土路,路上还有许多车辙,秦观潮半蹲下身观察片刻,觉得这痕迹应该是刚刚压出来的……怎么回事,他们下山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山里这么浓重的阴气,他们能出去吗?   秦观潮心里一沉,沿着山路而上,疾行两三分钟,就在一处洼地看到了《追踪》剧组,只是两人还没走近,就听到有人冲着他俩爆发出一声嚎叫:“鬼啊!”   “你鬼哭狼嚎什么!”齐天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明显看到了温迭和秦观潮,激动道,“那是我搬来的救兵!”   助理小张气弱道:“真有救兵啊?”   “废话,我能骗你吗!”齐天穹兴奋地冲出来就要抱住两人,“我救苦救难的两位哥终于来了!”   秦观潮五感过人,对凶兽穷奇身上的气味相当反感,尤其齐天穹总爱喷点香水,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更是让秦观潮的嗅觉难以忍受,更重要的是还会影响他的感知力。于是他嫌弃地抵住齐天穹道:“别恶心人,说正事。”   齐天穹唉声叹气:“挂断你的电话之后,我们剧组就和外界失联了。之前有几辆车载着伤员提前下山,但后来我们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秦观潮想到刚才看到的车辙,不由皱起眉道:“山里阴气太重,我和温迭找到这里都花了一番功夫,他们出不去的,很可能被困在阴气里鬼打墙了……你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齐天穹哪有什么头绪,思来想去只能把两人带去看了那些半夜自动拍摄的镜头,不解道:“画面里的这几个‘人’不是演员本人也不是鬼魂,你说还能是什么?”   秦观潮看着屏幕中的画面:“会是化成人形的精怪吗?”   “这里有我的气息在,寻常精怪哪敢靠近?”   温迭本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在旁边看着,他看着镜头中诡异的片段,脑海中逐渐联想到一种可能,他眨眨眼看向两人:“会不会是影子?”   影子?   秦观潮醍醐灌顶,对,影子。   不是人不是鬼不是精怪,又确有一股阴气,拥有主人的脸,还能惟妙惟肖模仿对方的动作,那不就是影子吗?   秦观潮面色凝重:“噬阴魔肯定在附近。”   三人一商量,当即出门准备搜寻噬阴魔,结果一出门,却愕然发现地上不知何时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他们全都失去意识不能动弹,就连刚才还能说能笑的小张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齐天穹大惊:“怎么回事!”   他们三个人竟然全都没有察觉到刚才外面的情况。   秦观潮上前检查过几人,很快有了判断:“人没事,但是影子没了,是噬阴魔。”   果然是噬阴魔!温迭抬起头,但茫茫林野,周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噬阴魔的行踪难以捉摸,又该怎么找他、怎么抓他?   温迭闭上眼沉思,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神识如同天网一般撒开,笼罩在整片山林的每一个角落,神识之下所有声音都在他脑海中响起,风声、虫鸣、鸟叫……   不,不仅仅是鸟叫。   周乙山上猛增的灵气催生了无数精怪,鸟雀们畏惧穷奇的气息不敢靠近剧组,只停留在几丈之外的树梢上,它们不会化形,却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思考,虽然还不能口吐人言,但对于羽嘉来说,想听懂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并不困难。   温迭猛地睁开眼,他从鸟雀口中听到了有关噬阴魔的信息!   温迭抓住秦观潮的胳膊:“他往周乙山山巅去了!”   秦观潮眉头紧锁,来不及问温迭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当即化身成貔貅,叼起羽嘉往后背一甩,对齐天穹道:“这里交给你,我和温迭去抓噬阴魔。”   不待齐天穹反应,两人便向山巅疾驰而去,温迭紧紧扒在貔貅身上,按照山中鸟雀提供的信息不断指引貔貅前进的方向。猎猎狂风刮过耳畔,没一会功夫,黑色斗篷人熟悉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噬阴魔自然也注意身后穷追不舍的二人,他警觉地一顿,当即将自己再次溶于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不能被他跑了!   秦观潮想到乘黄曾说过,噬阴魔是通过类似于遁地的法术将自己藏匿于地底逃跑,只是每次遁地的时间只能维持半分钟左右。   三十秒钟,即使用了遁地术他也逃不了多远!   秦观潮聚气凝神,将自己的神识无限延伸,但在神识覆盖大地的一刹那,他却发觉自己竟触碰到了另一层已经笼罩山野的神识。   他很快意识到那是温迭的神识,但神识交叠碰撞出水乳交融的感受瞬间让两人的大脑激荡到空白片刻,触碰间温迭猛地一哆嗦,新生的神识顿时如含羞草一般全都回归本心。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难得没有多解释这片刻的古怪,这回少了温迭的神识,秦观潮得以畅通无阻地将自己的神识在这片大地上铺展延伸。   三十秒钟,一定能捉到噬阴魔的踪迹。   三十、二九……他听到风穿过树林,枝叶簌簌作响。   十六、十五……他听到土地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二、一……在那儿!   貔貅锐利地眼神锁定东南方向,后腿一蹬,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扑向目标方位,而这时噬阴魔才刚刚破开土层露出头,却被秦观潮神乎其神般的预判逮个正着。   “啊——!”   噬阴魔发出一声痛呼,貔貅锐利的爪子却将他死死摁在掌下逃脱不得,只是貔貅的身躯却因为刚才奔跑猛冲的惯性滑了出去,他摁着噬阴魔在泥地上擦出一道极深的刻痕,径直滑向山间的悬崖峭壁。   幸好在峭壁之前,秦观潮精准地止住身形,他和温迭一齐看下手下的噬阴魔,同时松了口气,终于抓住了!   秦观潮也露出了一丝松快的表情,刚准备将噬阴魔捆住,但忽然间,秦观潮察觉到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身下不断膨胀的噬阴魔,在猜测到对方险恶的用意后,秦观潮瞳孔紧缩——这是个圈套!   他来不及多想,只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背上的温迭甩了出去:“快跑!”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貔貅脚下响起,噬阴魔自爆了!   无数阴气以噬阴魔为中心炸裂开,弹射而出的阴气和灵气相互交缠,宛若弹药一般无差别地射向周遭万物,强劲的气流裹挟着碎石残枝呼啸而来,貔貅脚下的山头轰然坍塌,噬阴魔自爆产生的冲击波一下掀翻了离爆炸源最近的秦观潮,将他径直从高山之上炸飞出去。   就在秦观潮坠落之时,半空中忽然亮起了一道诡异的红光,在貔貅经过的瞬间将他包围吞噬,就地抹除了他所有的行踪。仅仅是眨眼的功夫,红光便迅速聚拢消散,连带着秦观潮一起消失在这苍茫的天地废墟之中。   天塌地陷间,温迭眼睁睁看着秦观潮坠入深谷消失不见,他声嘶力竭地惊呼:“秦观潮!” 第24章   山崩地裂间,气流横扫整片咸岭山脉,好在关键时刻秦观潮将温迭甩了出去,这才让他侥幸躲过一劫。   温迭在强劲的气流中挥动翅膀,不知是否是因为情况过于危急,这一刻他被激发了无限潜能,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挥舞翅膀来让气流托起身体,实现了自己的第一次飞行。   但此时他可没空庆祝,爆炸的余波散去后天地归于沉寂,温迭二话不说立刻追着秦观潮跌落的方向飞去,他大声呼唤着秦观潮的名字,却没收到一丁点回音。   温迭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懵了,耳膜也被大爆炸震得嗡嗡作响,浑身绞痛的同时,眼睛仍锐利地四处搜寻,却无论如何都搜索不到秦观潮的踪迹。   ……为什么?   温迭浑身发凉,刚刚那道红光到底是什么?它把秦观潮带去哪里了?   温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按照记忆中秦观潮坠落的轨迹来回飞动搜寻,终于在某一刻某一点,他触碰到了一层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介质,一股奇怪的感觉顿时蔓延全身。   在接触到那层介质时,温迭隐隐感受到了貔貅的气息,他紧盯着那层无形的屏障,咬紧牙关猛地向它冲去,在那一瞬间红光再次亮起,并迅速吞没羽嘉。   在撞击到屏障的一刻,温迭感觉自己像是被打散成无数细胞,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生长,这层介质剥去了他羽嘉的皮囊,让他被迫用肉身凡胎去承受这种身心皆被空间割裂的扭曲痛苦。   嗡——   一道强力的震动贯穿身体,失重感猛地传来,温迭短暂地失去了意识,随即在下一秒狠狠摔进地里,高空坠落产生的巨大冲劲差点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震碎,但这几乎粉身碎骨的疼痛又让他的神智得以在下一刻马上恢复清明。   温迭差点以为自己被摔死了,他痛苦地□□着,迷茫地睁开眼,只见眼前是一片诡谲的景象,黄褐色的天空中漂浮着血红色的云,浓郁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温迭愣愣地看着天空,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既没摔死也没撞坏脑子,只是他好像掉落到另一个空间了。   那这是哪儿?   温迭头疼得快要炸了,他撑着地慢慢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的地方已经被他砸出了一个深坑。他对着深坑沉默两秒,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血脉觉醒是如何重塑他的血肉,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如果换成普通人类估计早就碎成几块了,但他竟然还好端端活着。   温迭咳出一口淤血,刚准备调动灵力愈合身上的伤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迭!”   温迭眼睛一亮,立马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秦观潮焦急的面孔出现在自己身后,秦观潮跑上前上下打量他:“你怎么样?”   看到秦观潮安然无恙,温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抹去嘴角的血迹道,故作轻松道:“从上面摔下来撞到头了,其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听温迭说撞到脑袋,秦观潮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神情严肃地伸手抚在温迭的后脑勺,一寸一寸地按压检查,温迭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他追着秦观潮下来的,怎么现在反而要麻烦秦观潮担心他了?   “脑袋伤了非同小可,要仔细检查,不能草草了事,”秦观潮一边给温迭输送灵气一边检查他身上的内外伤,确认没问题后才收回手,却听到温迭忽然笑了一声,他怪道,“笑什么?”   温迭把目光从秦观潮身上收了回来,他抿唇忍笑:“学长,这是我认识你以来,见到你最狼狈的一次。”   秦观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他身上好几道小伤口不说,连T恤都被撕出了好几个裂口,衣服上还全是泥点,运动长裤的左裤腿更是被绞成了流苏,看得温迭直发笑。   秦观潮本来心事重重,现在被温迭这么一打岔反而缓解不少,他低头打量温迭一眼,甚至还有功夫揶揄道:“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温迭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两人凄惨得像是刚捡完破烂回来,他们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温迭缓了两口气,这才看着秦观潮关切道:“学长,你也没事吧?”   “我没事。”   温迭却眼尖地看到秦观潮后背有一道极深的擦伤,他嘟囔道:“没事什么没事,这么大个口子也不知道治疗一下。”   说完,他将手贴在秦观潮背上,一点点向他输送灵力,但往日里取之不竭的灵力在今天却突然变得滞涩起来,秦观潮背上的伤口刚重新长出血肉,温迭就感觉自己身体的灵力几乎用完了。   他虽然菜,但也没菜到这个地步吧?   秦观潮显然察觉到了温迭的疑惑:“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灵力少了很多?其实我也是,可能是地狱道的法则压制了我们的灵力。”   温迭一顿,注意力终于再次回到眼前这片满目疮痍的诡异世界:“这是地狱道?”   “是的,”秦观潮环视四周,“那道红光是个传送阵法,把我们传送进地狱道了。世间六道众生,地狱道是其中最为痛苦的一道。”   温迭用仅剩的灵力帮秦观潮抚平伤口,一边又从秦观潮肩后探出脑袋疑惑道:“六道轮回,我记得这是佛教的概念吧,我一直以为国内的修炼体系更偏向于道教?”   秦观潮摇头:“这个世界是先有人,然后才有宗教,我们算不上彻头彻尾的无神论国家,但相较于其他有宗教信仰的国家而言,除了小部分虔诚的信徒,大部分人对于宗教的态度都更偏向于实用主义,放在修炼上也是同样的。称呼这处炼狱为地狱道,也只是因为这种划分方式更简便贴切。”   温迭歪头:“所以‘地狱道’是客观存在的,只是不同地区对它有不同的称呼,而国内就沿用了佛教的说法,称之为‘地狱道’?”   “可以这么理解。”   秦观潮解释到一半,两人头顶上空忽然传来呼啦呼啦巨兽扇翅膀的声音,温迭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一只青褐色的双足飞龙拍着翅膀在两人头顶盘旋,尖利的爪牙对着两人,显然把他们当成了猎物。   温迭看着那只双足飞龙有一瞬间的出神:……靠,地狱道里还有西方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长见识了啊。   秦观潮拉着神游天外的温迭退到了一处掩体下,他指间弹出一道气流,狠狠打在双足飞龙身上,飞龙痛呼一声,意识到下面两个人不好惹,这才愤恨地飞走了。   温迭吸了口气,感觉空气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他嫌弃地扇了扇:“我们怎么会掉到地狱道来?”   “我怀疑这是个圈套,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你还是我,噬阴魔应该是故意自爆的,我摔下山的时候正好砸到了那个阵法,然后就掉进地狱道来了,”秦观潮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看向温迭,“噬阴魔自爆之前我明明把你甩到反方向去了,按理说你应该砸不到那个阵法吧?”   温迭支吾起来,其实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当时他确实挺冲动的,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来着?   他努力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当时太着急了,总不能任由你失踪吧?”   秦观潮愣了一下,原来温迭摔进地狱道并非意外,而是他主动追着自己进来的?   ……可是他连这里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甚至连生死都说不定的情况下,怎么就敢追着自己下来?   一时间,秦观潮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肿胀又有些酸涩,但品到最后,他竟然品出了一丝欣喜。   原来他这么在乎我。   秦观潮犹豫片刻,抬手摸了摸温迭的发顶:“没事,万事有我在。”   温迭在他的掌心下微微抬起头:“嗯!”   秦观潮低头,正好能看到温迭长而卷的睫毛忽闪忽闪,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笑容,光亮落在他灵动的双眸里,但温迭的瞳孔中却满是他的面容。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收回手,强行把视线从温迭脸上挪开。   他轻咳一声继续道:“不知道那个阵法是哪儿来的,但据说周乙山上封印的那个邪魔就出自地狱道,他和这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阵法或许跟他也有关联。这还是我第一次到地狱道,我们先找找出路吧……你还能走吗?”   温迭没注意到秦观潮的不对劲,只是道:“可以的。”   但由于地狱道的压制,他们体内的灵力大幅削弱不说,甚至连原身都无法化出,为了节省灵力,他们只能靠双腿丈量这片土地。   温迭遗憾道:“我刚刚还成功用羽嘉的身体飞起来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却连原身都化不出,不然还能给你露一手。”   “这么厉害?”秦观潮听出了他话里的小嘚瑟,笑道,“不着急,等出了地狱道再飞给我看。”   温迭摸摸下巴,忽然意识到不对,诶?如果他学会飞了,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搭乘貔貅号毛绒列车了?   两人相伴而行,地狱道幅员辽阔,一条血色河流从一座黑色的高山上倾泻而下,奔涌向一望无际的罗刹海。   血河之下似乎还有什么生物在涌动着,温迭本想问问河水里流淌的红色液体究竟是什么,但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他胃部一阵痉挛,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当即不动声色地走远了点。   哗——哗——   一阵嘈杂无章的声音忽然响起,温迭抬头往天上一看,才发现刚才的双足飞龙竟然贼心不死,还带了七八个帮手盘旋于天际,不怀好意地看着地上两人,显然在琢磨该怎么捉他们。   温迭嘶了一声,心中有点没底:“这么不讲武德?打不过就搬救兵,从来没听说过双足飞龙还是群居动物的。”   秦观潮把温迭护在身后:“地狱道险象环生,环境也相当恶劣,生存资源有限,单打独斗很难生存下来。”   “吼——!”   话刚说半截,天上的巨兽突然喷出一道炽热的火焰直射地面,温迭连忙往旁边翻身一滚。灼热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烈火烤成焦土,温迭心有余悸,幸好他反应够快,不然这会儿怕是已经被烧成火鸟了!   温迭忍不住骂了句:“双足飞龙不是只会吐毒液不会喷火吗!”   “喷火的那个不是双足飞龙,”秦观潮仔细打量着空中的怪物,“仔细看,是肥遗。”   只见天上的“飞龙”确实分成两类,其中一类长得就像是西方传说中的恶龙,而另一类则更像是蛇身鸟翼的古怪生物,看起来确实是《山海经》中记载的肥遗的模样。   温迭还来不及说话,天上又是一连串的火焰喷射而来,秦观潮拽着他就往反方向跑去:“快跑!”   可怜他们灵力被压制,偏偏又是敌众我寡,飞龙更是擅长远程攻击,两人只能跑为上策,温迭被秦观潮拽得一个踉跄,很快调整步伐跟在秦观潮身后。   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在天上飞的?几只“飞龙”很快就逼近两人,火焰毒液双管齐下,打得两人到处逃窜,双足飞龙喷出一道毒液,温迭闪避不急,衣角上只是沾染了一点毒液,就迅速被毒液腐蚀出一个大洞。   温迭倒抽一口气:“我们这么跑也不是个办法!”   秦观潮心里也清楚,他在脑海中计算着能脱身的办法,在扫视到身侧那条汇入罗刹海的血色河流时,他灵光一闪,指着前面那条几乎贯穿地狱道的血河:“跳下去!”   温迭下意识地不想靠近血河和罗刹海,他喘着粗气道:“可是我感觉那里面有比天上这几条飞龙更恐怖的生物。”   秦观潮的态度却异常坚定:“跳就是了。”   温迭瞳孔剧颤,这么不靠谱的吗……可是他不会游泳啊!   向来善解人意的秦观潮这次完全没注意到温迭的抗拒,他直接拽着温迭扑通跳进血河中,在双脚离开地面的一刹那,温迭下意识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紧闭口鼻,准备这口气能憋多久就憋多久,总不能没从天而降摔死,反而跳河淹死了吧!   只听嘭的一声,两人破开水面坠入血河中,即使紧憋着气,温迭也能感受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自己鼻尖……   等等,但他怎么没有浸没在水中的感觉?   温迭后知后觉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一层带有秦观潮气味的灵力包裹着,他不仅身上没沾到一滴血,甚至还能在河水中自由呼吸,只有耳边汩汩的流水声提醒他现在确实正在河水之中。   猩红色的血河中,秦观潮回头看向温迭,跟他比了一个OK的询问手势,温迭点点头,又怕秦观潮看不清,忙比了个拇指。   秦观潮这才放心,他一手拉着温迭一手摆动着向对岸游去。温迭看着秦观潮的背影,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他刚才竟然质疑秦观潮,觉得秦观潮不靠谱?   他真该死啊,学长这么靠谱的人,怎么会带他去送死?   血河约有十公里宽,正常游都要耗费好一会儿,但此时温迭被秦观潮拉着,几乎没花费什么力气,甚至还有功夫打量血河中的景象。他低头看去,只见河底下一片深黑,可能是河底的淤泥,又或是蛰伏着其他什么生物,隐约能感觉到阴气相当重。   温迭刚准备探出一丝灵力去感知一番,秦观潮却突然搂住他往下沉去,温迭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察觉到自己的头顶忽然产生了一块极大的阴影。   他抬起头,才发现一只庞然大物正悠然地从两人上方游过。   温迭愣神地张开嘴,愕然盯着上方的巨兽。   它实在是太大了,宽阔的血河只能堪堪能装下那它的身体,光是从两人头顶游过就花了好几分钟,它庞大身躯游动时不经意带动翻涌的水流,都能硬生生把周边的其它生物给甩到岸边拍死。   危险!   温迭心里警铃大作,他自认在觉醒血脉后也曾多次面对各种危机,但从没有哪一次让他像现在这样紧张到不敢呼吸。   温迭甚至无法描摹出这只巨兽的全貌,他下意识地抓紧了秦观潮的手臂,秦观潮圈着他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让两人的身形尽量顺从着水的流向漂浮,借用巧劲随着水波游荡向岸边。   直到两人触摸到河岸一侧,温迭才从巨兽的阴影中挣脱出来,而这巨兽却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只是慢悠悠地向前游去。   温迭松口气想赶紧上岸,结果他一抬头,就透过河水看到上空中,那几只飞龙早已经旋滞在血河上方,守株待兔一般等着两人上岸后自投罗网。   温迭忙拉住秦观潮的胳膊,让他看天上那几只该死的飞龙,秦观潮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在半分钟后,刚从血河中游走的巨兽忽然开始往水底沉去,秦观潮看准时机,拉着温迭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岸然后往外跑去。   温迭不得要领,但还是跟着秦观潮的动作不要命地往前跑,天上的飞龙见到两人,跃跃欲试地朝他们飞来。   温迭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看到了此生无法忘怀的场面——   只见血河中的巨兽猛地从河底侧身跃起,它展开了常年收在身侧的单边巨翅,只是轻轻拍动了一下,整个地狱道中就刮起了强劲的飓风。飞沙走石弥漫在空中,几只飞龙意识到情况不对,刚想四散逃开,但巨兽已经张开了几乎能吞没天地的血盆大口,一口将八只飞龙全部吃进嘴里。   其中一只飞龙原本可以脱险,但巨兽咬合时产生了强大的吸力,硬生生将它吸进了嘴里,那只飞龙被巨兽锋利的牙齿从脖颈处咬成两截,腥臭的鲜血随着飞龙断裂的脖子喷洒而出溅了满地,咚的一声,龙头落地,蔓延而出的脑浆和血水很快被地狱道的土地吸收,化为一抔白骨。   温迭惊得冷汗直流,生怕巨兽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但好在巨兽饱餐一顿后压根没看上他们这两个小鱼小虾,在将几只飞龙咽下后,就任由自己重新沉入血河之中,继续向罗刹海游去。   可巨兽的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在坠入血河中时,它的翅膀砸塌了堤岸,在血河中砸起的浪花足有数十米高,血河中的无数生物都被拍上了岸,这惊天动地的动静直到好一会儿后才平息。   温迭站在岸上,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秦观潮深呼吸缓和着自己的气息,解释道:“一只堕魔的鲲鹏,据说上万年前被人砍断一翅之后封印在罗刹海中,终日只能在这里徘徊游荡。”   鲲鹏。   温迭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遮天蔽日的身躯,心中震荡之余,又不禁想着幸好它上万年前就已经被封印在地狱道里,不然放到现在,他们还有胜算吗?   经过刚才那一仗,两人都有些力竭,便就近找了处矮墙当作掩体,坐在一起休息,温迭看秦观潮面色有些泛白,担忧道:“学长你没事吧?”   秦观潮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没事,就是刚才调用的灵力有点多,缓缓就好。”   温迭却放不下心来,他把手覆在秦观潮肩头向他输送灵力,自从两人摔进地狱道后,本来灵力就被压制,秦观潮先是给他治疗伤口,又是回击赶走双足飞龙,刚才在血河底还一直用灵力护着他,消耗实在太大了。   两人安静地处理伤口,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蔓延在空气中,秦观潮突然道:“温迭,谢谢你。”   温迭没反应过来,他茫然地抬起头:“啊?谢什么?”   秦观潮温声道:“谢谢你给我输灵力,也谢谢你愿意以身试险来找我。”   温迭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怕自己拖你后腿呢。”   “怎么会?”秦观潮露出了笑意,“而且这可是地狱道,万一等会儿有邪祟靠近,还得靠你了。”   温迭也低头笑了,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计划下一步打算。   忽然间,寂静的空间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动静,温迭愣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肚子,确定不是他肚子在叫。   ……难道是秦观潮?   温迭把目光投向秦观潮,谁想秦观潮也正好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纷纷都露出了询问的神色:不是你肚子在叫?   温迭拧眉再次凝神去听,只觉得声音好像是从血河中发出来的:“什么动静?”   秦观潮警觉地站起身,单手撑着墙轻巧地往上一跃,便跳到了矮墙上,他站在高处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却发现不远处的罗刹海和血河竟然宛如沸腾了一般,水面上腾起了无数气泡,海底也震动不已,正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时温迭跟在秦观潮身后也爬上了墙,看着眼前这诡异的景象:“这又是怎么了?”   秦观潮神色凝重,紧紧盯着水域中的动静:“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   秦观潮喉结滚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水下爬出来了。”   秦观潮话音刚落,罗刹海和血河之上所有动静全都突然消失,无论是沸腾的水面还是震动的海底,一切都归于平静,甚至连风都停了,周围寂静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但就在下一秒,平静的水面无风起浪,爆发出了数倍于之前的动静,水面沸腾得像是要炸裂开一样,就在这时,数以万计的古怪黑影突然从河底爬了出来。   似乎是被困在海底太久,此刻它们尽情舒展着僵硬的四肢,享受着难得的自由。   但在看到河岸边的秦观潮和温迭后,所有黑影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就像是被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一样,动作机械又整齐划一地扭头看向两人。   这些黑影面容苍白,眼神呆滞,但温迭仍感受到那种被凝视的凉意,他咽了口唾沫:“这又是什么东西?”   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古怪的黑影在这一刻像是接收到了指令,他们霎时爬出罗刹海和血河,温迭和秦观潮甚至来不及逃出多远,就已经被如潮水涌来的黑影淹没。   那一瞬间,秦观潮条件反射地想用灵力撑起防护罩,但他之前耗用了太多灵力,此时力有不逮,反而被黑影扑来的冲击力硬生生砸出一口血,慌乱之际温迭惊呼一声,他拽住秦观潮紧紧护在身下,浓郁的阴气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温迭看着失去意识的秦观潮焦急地喊道:“学长,学长!”   秦观潮被温迭紧紧抱着,明明意识已经陷入一片虚无中,但听到温迭的声音,却又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只见温迭背后竟竖起了一道青色的、闪烁着流光的保护屏障,那些黑影被隔绝在外,它们不甘心地狰狞嚎叫着,长指甲不断抓着那层保护屏障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却又不能穿透它分毫。   是青龙的逆鳞!   秦观潮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温迭要这么用力地抱紧他,因为青龙的逆鳞只能保护佩戴者,这时候温迭只要和他松开丝毫缝隙,那些黑影马上就能将他吞噬。   温迭看到秦观潮睁开眼,惊喜道:“学长你醒了!”   秦观潮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沙哑一片,又不想让温迭担心,便只是低沉地“嗯”了一声。   他深吸几口气,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直到感觉自己恢复了点力气,秦观潮才将手掌心贴在地面上,他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神情淡然中又透着一丝严肃,下一刻,无数银光从他身下骤然亮起直射天空,温迭呼吸一紧,下意识地追随着光芒看向天空,只见无数道银色光芒在昏黄的天空中互相交织汇编。   “吼——!”   半空中,光影编织成的银灰色貔貅不怒自威,仰头一声吼啸瞬间横扫方圆百里,一时间所有堆叠在二人上方的黑影都被其中强大的威压振飞出去,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温迭愣神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与那天秦观潮在江省收服饕餮时的画面巧妙地重合在一起。   而在争取到这片刻的喘息后,那编织成貔貅的数道光芒突然散开,又重新组成了一个极大的灵力环笼罩在上空,仿佛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落下,将底下所有蠢蠢欲动的黑影全部灼烧殆尽。   但这时,秦观潮向来挺拔的身影却微微颤抖,随即又是一声极为克制的咳嗽,他喉咙口一扩,一道血差点吐出来,却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嘴里顿时充斥着恶心的血腥味。   只有秦观潮自己知道地狱道对他的压制有多大,此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他必须撑住,寻找时机尽可能地将这些黑影一网打尽,他和温迭才有胜算。   为了这一线生机,他必须撑住。   秦观潮咬紧牙关,眼前一阵阵发黑,准备透支自己最后的灵力时,一双温暖的手便覆盖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无数灵力顺着两双交叠在一起的手输送进秦观潮已经干涸的脉络中,脉脉流淌的灵力滋养着他因灵力枯竭所产生的刺痛。   温迭的掌心贴在秦观潮的手背上,他扣住秦观潮的指缝,轻柔但坚定道:“我来帮你。”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从温迭手心中升起,它温柔缠绵地绕着银光蜿蜒盘旋而上,在灵力环之上化作一只火红色飞鸟,厉声啼叫着呵退黑影。   银红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让半空中的灵气环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普照在这片焦土之上。 第25章   刺眼的灵气在大地上灼烧,地上的黑影连连痛呼,羽嘉对这些极阴之物的压制一下减轻了秦观潮的负担,黑影畏惧地看着天上的灵力环,全都瘫软在地不敢靠近。   直到这时两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温迭收回逆鳞的防护罩,扶着秦观潮慢慢坐起来,看着下方已经被克制住的黑影:“学长,接下来怎么办?”   秦观潮言简意赅:“斩草除根。”   温迭点点头,随即抬头看向天空中交织在一起的两道光,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将这些黑影全部一击处死。   温迭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黑影,准备合眼全神贯注地准备最后一击,但在闭眼前的最后一个瞬间,他忽然在黑影中发现了不对劲——他竟然在下方那一团团黑影中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温迭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连身体都有片刻的僵硬,他拉着秦观潮,指着底下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黑影颤声道:“你看那个黑影,长得像不像那天被噬阴魔吃了影子后,晕倒在我们车前的学生?”   秦观潮顺着温迭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曾调查过这些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和过往经历,翻看过他们在不同年龄段的各种照片和视频,因此相较于只见过对方一面的温迭而言,秦观潮几乎是一眼就能断定,这黑影确实就是那天那个男生!   但此时此刻这个男生应该正在市二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狱道中?   ……还是说,底下的这团黑影,其实并非他本人,而是对方失踪已久的影子?   这个认知让秦观潮汗毛直立,他下意识地收回撑在地上的手,他拉着温迭往后退,严肃道:“不行,不能用这招。”   他虽未明说,但温迭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底下这些黑影中混杂着受害人的影子,那如果由温迭出手,这些黑影眨眼间就会灰飞烟灭。   这样他们两人此刻面临的危险倒是扫除了,但那些还处在昏迷中的受害者就永远地失去了醒来的机会,只能在病床上当一辈子的植物人。   两人同时收回手,天上的光圈没了他们的支撑,很快又化为灵力回到两人体内。   但现在两人腹背受敌,他们受法则压制不说,面对这些鬼东西还不能下死手。那要怎么办,就这么在这里耗着吗?   似乎看出了两人的犹豫,原本后退连连的黑影们再次试探着向两人涌来,温迭呼吸一紧,他下意识地抓住秦观潮的胳膊准备找个机会逃跑,刚才秦观潮明显受了伤,温迭觉得现在不管怎么说他的状况总要比秦观潮好一些,也是时候由他来保护秦观潮了。   就在温迭屏息凝神高度紧张的时刻,天空中骤然出现一道白光,刺眼的光激得温迭迅速闭上眼又将手挡在眼前,地狱道中却出现了一股诡异又艳丽的一幕。   一朵朵纯白高洁的莲花相继绽放于罗刹海之上,莲花所到之处,原本表情狰狞的黑影们突然都露出了怅然迷茫的神色,他们仿佛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四下张望着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可怖的鬼地方。   一声声梵语吟唱袅袅传来,这婉转的歌声直击心灵,温迭在刹那间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得到了涤荡,原本滞涩的灵力也充沛起来,而底下的黑影们更是纷纷双手合十,转身凝视着声音的来向。   一个穿得极为素净的人赤脚踩在莲花之上施施然而来,他单手拨动佛珠,心无杂念地吟唱着经文,如同神佛降世一般净化这世间的一切罪恶,明明双眼紧闭,他却能穿过这一片狼藉的大地径直向秦观潮和温迭走来。   温迭睁眼看着这盛大的场景,不由有点震惊:这是谁?步步生莲,排场这么大?   秦观潮见到此人反而松了口气,他道:“是罗净檀。”   罗净檀站定在两人面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两人:“你们没事吧?”   秦观潮用力抹了一把脸:“没事,你来得正好。”   话是这么说,但罗净檀看出秦观潮的状况并不算好,便将自己手上的佛珠递给他,秦观潮拨动佛珠,脸色以肉眼可见地恢复红润,甚至连惨白的嘴唇都有了血色,温迭心下大定:“学长你怎么样?”   秦观潮点点头:“好多了。”   这时,罗净檀的目光转向温迭,他微笑着道:“你就是温迭吧?你好,我是罗净檀。”   如果单说外貌,罗净檀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他长相清秀,但脸上却总萦绕着一股悲天悯人的神情,可这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更加和善亲切,反而多了一份神性的疏离。   但温迭此刻却对雪中送炭的罗净檀充满了好感,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刚才太谢谢你了。”   罗净檀摇头:“应该的。”   温迭好奇地看着这位校园“疯”云人物,不是说他驻扎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观潮、小温,你们什么情况?”   温迭正想着,忽然又听到龙添青的声音从几人后方响起,温迭扭头看去,意外道:“龙局,你怎么也来了?”   龙添青拍拍温迭的肩膀,向两人解释道:“今天下午我接到通知说地狱道有异动,就和净檀一起过来了,结果刚来就看到刚才空中貔貅和羽嘉的法相,猜到可能是你们俩在地狱道出事了,净檀速度快,就先来一步。”   罗净檀看了一眼地上跪伏于地的黑影,又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两人,怪道:“你们怎么会在地狱道?下面这些黑影不算难处理,你们怎么被压制得这么狼狈?”   秦观潮这才发觉不对,刚才那招步步生莲是罗净檀的制胜奇招,对灵力的要求也很高,但是看刚才罗净檀压制黑影的动作相当轻松,哪像是被压制了灵力的样子?   “你们没被压制灵力?”   压制灵力?   龙添青皱眉走上前,单手搭在秦观潮后背。   秦观潮虽然年轻,但战斗能力在超管局内部也是数一数二,体内的灵力更是磅礴无垠,但此刻,秦观潮身体中的灵力却像从浩瀚大海变成了干涸的枯水潭,连灵力都没了,怪不得弄得这么狼狈。   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地狱道会压制谁的灵力,龙添青经常来地狱道视察,从未听说过这回事。   温迭把两人坠入地狱道的事完整复述了一遍,龙添青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那非同寻常的阵法上,他眉头紧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周乙山连通着地狱道。”   秦观潮回忆起那道红光:“看起来像是个空间传送阵,但我也从没见过有人掌握着这种能力。”   “不,有一个人确实拥有这种能力,”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下,龙添青心中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一个名字,“滁荆——就是五千年被封印在周乙山上的那个邪魔。”   听到这个名字,温迭呼吸一滞,好在龙添青的下一句话很快抚平了他的不安:“但不可能是他,我很确定他现在还封印在周乙山的结界中。”   可如果不是滁荆,又有谁能在周乙山这么敏感的地带设下一道能通向地狱道的传送阵?   秦观潮吐出一口浊气:“等出去之后再回周乙山一趟吧,不管是不是那个滁荆设的局,现在先把下面这些黑影处理了。罗净檀,这事可能要麻烦你,温迭发现下面那些黑影里有之前被噬阴魔夺走的影子。”   “什么!”   龙添青就着温迭的指示,果真在下方找到了那张受害者的面孔,他想继续寻找里面是否有其他受害者的影子,但黑影实在是太多,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根本来不及分辨。   龙添青这才明白为何刚才秦观潮和温迭明明凝聚成灵力环了,到最后关头却选择放弃。   但噬阴魔为什么要把夺走的影子投放到地狱道中?这么多黑影又是从哪里来的?   太多疑点环绕着众人,龙添青不由庆幸幸好温迭在最后关头认出了那个黑影的身份,刚才如果仍由那道灵力环砸下来,这些黑影霎时就会魂飞魄散,那那几个受害者就彻底完了。   罗净檀也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这时候由他来度化下面的黑影确实是最佳选择,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直接让这些影子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他一手结印一手拨动佛珠,一声声道诵着经文,地上的黑影如痴如醉地站起身,喉咙中发出呃呃的声音向他们蹒跚而来。   其他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罗净檀,但罗净檀却忽然睁开眼,眉头紧锁道:“不行,我度化不了他们。”   龙添青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他们被困住了,就像那只鲲鹏被封印在罗刹海中一样,”罗净檀望向不远处的罗刹海,“是受替仪式,这些黑影与鲲鹏被至于同一宫位,有人想让黑影代替鲲鹏受禁制,让鲲鹏彻底摆脱罗刹海的限制。”   龙添青皱起眉来,看来这就是地狱道的异动所在。这次他和罗净檀前来地狱道,就是因为发现罗刹海中有异常,似乎是这只鲲鹏蠢蠢欲动起来。   原本他们还在想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有异动,现在从温迭口中得知周乙山上存在着一个通向地狱道的法阵,又在此地看到被噬阴魔掠来的影子,龙添青脑海中几乎马上浮现出了一个猜想——鲲鹏和滁荆或许早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滁荆同样出身于地狱道,说不定同为天涯沦落人,两人在当年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龙添青叹息不已:“所以说现在我们还是得把注意力放到鲲鹏身上。”   秦观潮脸色沉下来,打黑影他们还有点胜算,毕竟黑影攻击力不强,只是采用了人海战术,但鲲鹏……他们四个人现在属于是老弱病残个个沾边,他和温迭灵力被压制,龙添青渡劫的伤还没好透,也就罗净檀完好无损,但偏偏他又不是战斗人员。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拿什么去打鲲鹏?   温迭也感觉希望渺茫,本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却发现原来是在劫难逃,这还不如打飞龙呢!他提议道:“不然去搬救兵?”   罗净檀闭上眼感知着海底的情况,很快摇头道:“来不及了,这些影子马上就要完成转化了,彻底代替鲲鹏了。不能让鲲鹏脱离罗刹海。”   “那现在就行动,不用真的斩杀鲲鹏,只要能让它受伤、断开与黑影的联系就行,”龙添青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很快作出决定,“我们分头行头,小温跟着净檀,负责把鲲鹏引出罗刹海,我和观潮负责乘其不备攻击它。净檀,你一定要找准时机尽快净化这些黑影。”   罗净檀和秦观潮都习惯了这种快节奏工作,很快点头应下,唯独温迭还在状况外,他茫然地看看诸人又指指自己,难以置信道:“我也要?”他会个屁啊!   “抱歉啊小温,要麻烦你替我们打白工啦。”   龙添青嘴上抱歉,行动上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意思,不待温迭反应,就已经和秦观潮往一处高地走去。   罗净檀安慰还愣在原地的温迭:“没事,我们只负责引蛇出洞,而且你有龙局的逆鳞,不会出事的。”   温迭:……他最好是!   温迭自觉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想拖后腿,他跟着罗净檀走到罗刹海边,看到罗净檀拿出一只骨笛,对着海面吹响了一段诡谲的旋律。   不消片刻,血色海面上就泛起了层层涟漪,随后水流异常地流转起来,海底传来一阵幽怨而空灵的声音,仅仅这一声,就让人气血翻涌、眼前发黑,温迭简直无法想象他们要如何应对这只鲲鹏。   他将灵力聚于眼睛,只见那只庞然大物正循着笛声慢慢上升,很快就要浮出水面,温迭喉结一滚:“来了。”   罗净檀点头示意,两人开始全速往内陆撤离,只听“哗”的一声,鲲鹏破开罗刹海面,它满身怨气,明明马上就能脱离这片该死的水域了,这几人却想来打断它的受替仪式!   鲲鹏悲鸣一声,即使失去了一只翅膀、即使此刻还不能彻底脱离禁制,它也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罗刹海中的血水随着鲲鹏的动作掀起了数十米高的海浪,此刻的鲲鹏仿佛浑身浴血的罗刹恶鬼,想一口将罗净檀和温迭吞入腹中。   罗净檀看鲲鹏上钩,拉着温迭用灵气向后飞去,这时高坡上的龙添青见时机已到,化作百米长的青龙原身缠住鲲鹏,可即使如此都不能将鲲鹏圈起来。   青龙调用灵力拖住鲲鹏的动作,山坡上的秦观潮当空跳下袭向鲲鹏,他的灵力虽然在地狱道中被强行压制,但这一掌的力道却仍不容小觑,完全足以将一栋百层高楼一掌拍碎。秦观潮破开犀利的风,一掌劈在鲲鹏身上,只听嘭的一声,温迭与他相隔上千米,都能感受到凌厉的掌风横扫八方,地上的巨石霎时被震荡而出的灵力化为齑粉,地狱道的焦土上更是直接被打出了一道深不可测的百丈裂缝。   罗净檀忙拨动佛珠试图净化地面上的黑影,却仍然感觉那些影子与鲲鹏深深地捆绑在一起,他惊诧道:“还不行!”   还不行?   这时,鲲鹏翻开眼皮,那双曾经古井无波、麻木不仁的眼睛此时一片猩红,在昏黄的地狱道中宛若血月,痛苦而仇恨地盯着罗净檀。   龙添青倒吸一口气,高声提醒道:“小心,它彻底化魔了!”   鲲鹏剧烈地扭动挣扎起来,龙添青渡劫的伤还没好透,一时没定住鲲鹏,让它掀起了巨翅向后扫去。在鲲鹏眼里,无论是青龙还是秦观潮都不过是妄想撼树的蚍蜉,渺小的蝼蚁何惧之有?它单翅一挥,顿时掀起了狂风巨浪,狱道中的漫天砂石随风而起,不费吹灰之力就掀翻了身上二人。   它拱起身子再度袭向罗净檀,仅仅只是张开血盆大口一吸,温迭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吸力,似乎要将他径直吸进鲲鹏的胃中。温迭站得稍远一些,还勉强能用灵力抵抗,而罗净檀就站在鲲鹏跟前不远,几乎是顷刻间就要被鲲鹏吸进嘴中。   “小心!”   眼看着罗净檀就要命丧鲲鹏之口,温迭吓得心脏骤停,他下意识地卸了身上的灵力,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被吸向鲲鹏。在飞掠过罗净檀身边时,温迭眼疾手快地拽住罗净檀的胳膊,两人在吸力中撞击在一起,温迭迅速将全身的灵力都灌注到青龙的逆鳞之上。   轰——   一道青色的屏障拔地而起,将温迭和罗净檀险之又险地拦在了鲲鹏嘴前几米。   鲲鹏见状当即向前一探,张大嘴咬向青光屏障,腥臭味扑面而来,温迭只能拉着罗净檀在心里祈祷逆鳞一定要顶住!   好在青龙的逆鳞并未让温迭失望,鲲鹏一口咬在青光屏障上,却发现自己竟然咬不碎这诡异的屏障,鲲鹏霎时暴怒起来,它伸出翅膀暴躁地拍向两人,这一击力道之大,连青光屏障都没能护住两人,温迭和罗净檀直接被拍飞出去,狠狠砸向百米之外!   坠落的瞬间温迭只感觉眼前的景象急速变换,幸好落地的那一刻罗净檀用灵力做了缓冲,不然两人怕是会当场暴毙摔死。   温迭心有余悸地翻身而起,他身旁的罗净檀喘了几口粗气,对他道:“谢谢。”   “都这会儿了还谢什么谢!”温迭摆手,“接下来怎么办?”   秦观潮落到温迭身边,他着急上火地抓住温迭的肩膀把人拉到跟前,直到确认他没受伤,秦观潮才吐出一口气:“小心点。”   温迭低头看向秦观潮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那双手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红,上面布满了细密的伤口,都是刚才与鲲鹏对抗时落下的伤。   或许是因为在秦观潮眼中这些伤口都过于微不足道,他甚至没想起来要去治愈它们,但温迭却看不过眼,他拉下秦观潮的手,不动声色地用灵力抚平上面的伤,无奈道:“这话应该我跟你说才对。”   秦观潮轻笑一声,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凉意,几人齐齐往后看去,就看到后方的罗刹海上万里冰封,龙添青一抬手,半空中形成了无数冰锥,随着青龙手一压,冰锥便一同刺向鲲鹏。   秦观潮拍拍温迭的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纵身而下再次袭向鲲鹏,罗净檀抹了一口嘴角的鲜血,右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柄金刚橛出现在他手中。   “净檀!”   龙添青高呼一声,罗净檀接到信号,手握金刚橛狠狠刺向鲲鹏。一时间风云聚变,仿佛连天地都为这场大战色变,地狱道中飞沙走石,忽然间,鲲鹏猩红色的眼睛一眨,空灵的鸣声再次响起,温迭顿时觉得头晕眼花,甚至无法保持身体平衡。   罗净檀同样眼前一黑,他咬破舌尖勉强维持灵台清明,将金刚橛对准了鲲鹏的头颅。   但就在这一刻,黑影们听到鲲鹏的召唤声,一齐涌向罗净檀,挡在他与鲲鹏之间。罗净檀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黑影,生怕误伤便忙将金刚橛的攻势强行收回,原本势如破竹的攻击力霎时将他反噬,罗净檀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鲲鹏趁机挣破冰封层,它尾翼一甩,强劲的气流掀飞了眼前作乱的三人,罗净檀手中的金刚橛脱手而出,飞旋着接连劈落几座山头。霎时间山崩地裂,秦观潮被砸在地上,他借势一滚翻身越起,刚抬起头,却看到温迭所在的山坡也被金刚橛劈成碎块,温迭瞬间从山上跌落,径直落向鲲鹏的巨口之中!   秦观潮惊呼:“温迭!”   天塌地陷的瞬间,失重感霎时将温迭吞没,在刚才听到鲲鹏的鸣叫声后,温迭就已经介于半昏迷状态,此刻他感觉耳边尽是呼嚎的风声,他感觉自己正在不断下坠,直到秦观潮的声音响起,温迭肿胀的大脑才堪堪恢复一丝清明。   不行,不能放弃!   在电光石火之间,温迭看向那柄自空中落下的金刚橛,他咬牙对抗重力强行抬起手来,用尽全身力气够住金刚橛死死握在手上,衣角翻飞之间露出了温迭一截精瘦而又脆弱的腰,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拧断,但就是那截腰紧绷出数块肌肉,强大的核心力带着温迭在空中一拧身,直面着鲲鹏而落下。   温迭双手高举金刚橛,眼神中满是狠厉,他将身上仅剩的灵力全部灌入金刚橛中,在落向鲲鹏头颅的瞬间,将金刚橛一端的尖刺狠狠插入鲲鹏血红色的瞳孔之中!   嗡——!   上古巨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疯狂甩动脑袋想将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人类甩出去,温迭的身体摇摇欲坠,但他却仍用尽全力将金刚橛捅进鲲鹏的眼睛中。   这一刻,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只是高声对罗净檀道:“就是现在!” 第26章   剧痛短暂地斩断了鲲鹏与黑影之间的联系,罗净檀掐手结印,飞速地默念经文,手在虚空中一拂,一道清明的风原地扬起,冲破了地狱道中的所有束缚。   黑影们彷徨地睁开眼,还来不及疑惑,就如同沙尘一般被风吹拂而去,消失在地狱道之中。   成了!   罗净檀吐出一口气:“撤!”   话音刚落,龙添青便向温迭飞身赶去,罗净檀拽住不远处灵力耗尽的秦观潮,用最快的速度撤离地狱道。而鲲鹏刚从剧痛中脱离就意识到受替仪式失败,更是暴怒起来,疯狂地翻滚着要将这方天地间所有的活物全部绞杀。   温迭精疲力尽,握着金刚橛的手彻底脱力,整个人被鲲鹏甩飞坠落罗刹海之时,龙添青及时赶到,青龙的长尾一卷将温迭从海平面上方几米之处捞了起来。   而此刻罗刹海中的血水已经全部成为鲲鹏的武器,它在这里被封印了上万年,对每一滴血水都了若指掌,血水在它的指引下变成了穿石之水,带着浓郁的阴气如同子弹一般密密麻麻地攻向四人逃窜的方向。   秦观潮和罗净檀率先完场撤离,温迭和龙添青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但此时罗刹海的血水已经追着他们而来,眼看着血水就要洞穿他们的身体,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龙一个摆尾直接将温迭先抛出了地狱道。   温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耳中就被一阵嗡鸣声取代,他好像穿过了什么屏障,随后又是急速坠落,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砸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有人的手贴在他的脸颊处,只听一道焦急的声音在他耳畔呼喊着:“温迭?温迭!”   温迭皱起脸,半天才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秦观潮怀抱中。秦观潮紧紧圈着他,眉眼间全是担忧的的神色,温迭痛苦地□□一声,他哑着嗓子问道:“我没事,龙局呢?”   似乎是为了回应温迭的问话,轰的一声震动,龙添青也从地狱道中跌落出来,他狠狠咳了几声吐出淤血,身上好几道伤口,罗净檀忙上前去帮他治疗,好在龙添青身上看着惨烈,但都不致命。   四人全身而退,坐在原地修整起来。   一离开地狱道,秦观潮和温迭两人顿时觉得加注在身上的那层禁制消失了,久别的灵力再次回到身上,秦观潮半抱着温迭,将灵力输送进他体内,帮他一点点修复受损的五脏六腑。   龙添青没想到此次地狱道之行竟如此凶险,他身上本就带着渡劫的旧伤,刚刚在地狱道中断后又被血水中的阴气灼伤的身体,即使外伤回复,但身上仍然剧痛不已,但他不想让其他人担心,便转移注意力对温迭道:“小温刚才那一下太厉害了。”   温迭半靠在秦观潮身后,闻言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就是下意识的,想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   说完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地仰起头看了秦观潮一眼,秦观潮还沉浸在刚才险象环生的场景,此刻他心有余悸,但在接触到温迭的双眸时,他还是拍了拍温迭的发顶:“很厉害。”   他心里又有点懊悔,这次是他不好,没能让温迭躲在他身后。   温迭咧开嘴笑了两声,又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意识到他们似乎正处在某处地下的枯井之中:“这是哪儿?”   罗净檀舔舔干燥的嘴唇:“这是秦省南部一个废弃村落的古井,是真正通向地狱道的道路。”   温迭忍不住道:“刚才地狱道里……应该没事吧?”刚才鲲鹏发疯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把地狱道整个拆了,里面的其他生物怕是要遭殃。   “鲲鹏的受替仪式断了,后续还是只能继续被囚禁在水域中,也就能疯那么一会儿,”龙添青呼出一口气,“还有力气吗,现在该去周乙山看看了。”   温迭也惦记着周乙山上齐天穹一行人,他点头道:“那出发吧。”   .   地狱道中,鲲鹏怨恨地在罗刹海中翻涌起无数浪花,血水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地狱道中当真化为一片炼狱。   鲲鹏嗡鸣一声,它的受替仪式失败,瞎了一只眼睛不说,那柄金刚橛竟然还耻辱地钉在它的瞳孔之上,反观那四个人却全身而退!   它好恨,恨这万年来被困在罗刹海中,恨这些人伤它害它、还断了它离开罗刹海的路!   就在这时,地狱道昏黄的天空中突然被凭空撕开了一道裂缝,露出了猩红的内里,有人穿过裂缝缓缓而来,他落在鲲鹏身边,眼看着鲲鹏独自痛苦挣扎,半晌后才抬起手抚摸着鲲鹏的头顶:“果然失败了?真可怜啊。”   而鲲鹏看到此人,却并不像面对罗净檀等人时那般暴躁,甚至还亲昵地蹭了蹭那人的手。   那人注意到鲲鹏眼睛上的金刚橛,他冷笑一声,握住金刚橛猛地拔了出来,鲲鹏眼睛中迸出了大量血液,鲲鹏身体中顿时发出了空灵而怨恨的鸣叫声。   于是那人轻轻拂过鲲鹏的瞳孔,金刚橛刺出的伤口迅速愈合复原,鲲鹏也终于安静下来,那人垂眸道:“放心,他们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我会让你尽快脱离这片苦海的。”   .   而此时温迭四人已经再次向周乙山出发,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周乙山并不远,飞行二十多分钟便抵达了周乙山脚底。   四人一路拾级而上,这回还巧遇了那几辆提前下山却被阴气困住的车。车上几人同样处于昏迷状态,除了其中一辆车因为撞上山体导致车头损毁,驾驶人员受了轻伤之外,其余几人的生命体征都比较平稳。   他们匆忙赶到《追踪》剧组的营地,此刻齐天穹正灰头土脸地蹲在原地,没人知道刚才这几个小时他经历了什么,秦观潮和温迭离开后没多久,山上就出现了塌方。   无数碎石从天而降,齐天穹为了守住这几十个陷入昏迷的人,及时撑开防护罩顶住石块,不然就算这些人没被阴气害死,也要被山体塌方砸死了。   齐天穹泪眼汪汪地看着众人:“卧槽你们终于来了!龙局和罗净檀也一起来了?好好好,我实在撑不住了!”   温迭心虚地摸摸鼻子,之前噬阴魔自爆,他光顾着要找到秦观潮,把山脚下的齐天穹和剧组人员都给忘得干干净净。他干咳一声:“嗯嗯,你辛苦了,要不要休会儿?”   齐天穹鬼哭狼嚎:“我不想休息,我现在想随机抓一个人把他身上的灵气吸干!”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的车门忽然被打开,《追踪》剧组的女主演周悦己满脸起床气,怒气冲冲地朝齐天穹道:“你吼什么吼,让不让人睡觉了!”   五人的目光同事挪到周悦己的脸上,周悦己看着这几个陌生人正发愣,齐天穹就大叫一声:“卧槽,你醒了!”   “你神经啊?”她看着这五个长得不错但身上却破破烂烂人,犹疑道,“……你们半夜跟野猪打架去了?”   周悦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当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温迭见状松了口气:“看来地狱道的黑影都回到了受害人的身体中。”   剧组中陷入昏迷的几十人都逐一开始醒来,说明一切都顺着温迭等人的预期在推进,只希望京州市二院的那些受害者也能如期醒来。   几人简单了解过对方情况后,很快就开始分头行动,秦观潮和温迭带龙添青上山去找那处空间传送屏障,罗净檀和齐天穹留下处理剧组中的遗留问题。   其实说起来,温迭比秦观潮更清楚这道屏障的具体位置,毕竟他之前为了寻找失踪的秦观潮,在这段山崖上来来回回飞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无比清楚自己是在哪个位置感受到的那个阵法。   但当温迭化为羽嘉,带着青龙和貔貅再次来到那个阵法的所在地时,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道阵法,温迭心里不由疑惑起来:“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记得就在这里的。”   秦观潮左右打量,也记得自己坠落的路线确实会经过这里,但几人来来回回找一遍,却压根没找到任何有传送功能的阵法。   龙添青的心蓦地沉了下去,再次之前他还心怀侥幸,觉得说不定那道阵法是天然存在于此的,只是几千年来从未有人发现,毕竟它存在于半空中,也确实很难被感知到。   但现在,这道诡异的阵法在吞噬了温迭和秦观潮后就消失了,那就说明这道阵法完全是人为制造的,而此人的目标,不是温迭就是秦观潮。   龙添青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看向山脉中的最高峰,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山巅之上的封印虽然有所松动,但仍将滁荆牢牢地锁在阵法之内,但除他以外,究竟还有谁拥有着这种能联通不同空间的能力?   “走,去山顶上看看。”   温迭不由向山顶看了一眼,如果他没猜错,那只邪魔就被封印在山顶上。   龙添青带着两人一路而上,周乙山是一座平顶山,山顶上是一块巨大的空地,隐约还能看到一些车辆焚烧之后的黑色残骸。   龙添青道:“你们应该看到新闻了吧?今年八月初,有一辆汽车在周乙山上自然,因为地点特殊,所以当时超管局对此事开展了深入调查。但是我们追查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仍和异常,而死在这次汽车自燃事件中的当事人,也就是车主本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类。这桩案件有头无尾,一切似乎不了了之,但这次罗净檀从国外带回来一个消息——这个死者与赛恩特教有所关联,可能是□□信徒。”   赛恩特教?   温迭听着这个名字,半晌才想起这确实是个□□组织,只不过这个组织常年在西方国家活动,在国内并没有什么信徒,大众也不了解。后来还是因为赛恩特教被爆与大量西方上流社会的知名人士有牵扯,才在国内有了那么点知名度。   这都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温迭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他妈邢宵女士当年最喜欢的国际影星也被曝出是赛恩特教的信徒,恶心得邢宵连骂了好几天,到现在想起来还会回踩几句的那种。   而现在汽车自燃案的死者竟然是赛恩特教的信徒,这事竟然还牵扯到了□□?   龙添青继续道:“罗净檀之前就是因为意外发现赛恩特教似乎死灰复燃,似乎还与当地宗教和超自然管理机构有一些牵扯,所以才留在国外继续调查。前几天在追查赛恩特教这条线索时,他发现汽车自燃案的死者曾驻外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他与一名当地人来往甚密,而那人正是一名赛恩特教信徒。”   罗净檀直觉事情不太对劲,担心赛恩特教与周乙山上的邪魔也有关联,这才紧急回国。   昨天他和龙添青重新彻查了一遍汽车自燃案,基本确定那是一起死者自己策划的自焚事件,但还没来得及摸清赛恩特教和周乙山之间的联系,就发现地狱道中有异动,两人连轴转地赶来,恰巧碰上意外坠入地狱道的秦观潮和温迭二人。   此时三人站在山顶上,龙添青一挥手,空气中便传来一阵灵气波动,秦观潮附在温迭耳边低声提醒道:“把灵力凝聚到眼睛。”   温迭闭眼照做,等再睁开眼时,就发现明明还站在原地,但眼前已经换了一副景象。   只见面前竖起了一道顶天立地巨大无比的薄膜,而薄膜内部的世界昏昏沉沉灰暗一片,似乎连草木都了无生机。   龙添青介绍道:“这是涿阿结界,里面封印着那只曾经祸乱人世间的邪魔——滁荆。”   温迭看着涿阿结界,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种怀念、留恋、不舍的情绪,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在薄膜上,那是一层温热的介质,温迭感觉当自己的当掌心贴在上面时,还能感受到薄膜在跳动,宛若震动的心脏一般充满生机。   “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龙添青看着结界绚烂的光落在温迭眼中,语气也柔和起来,“这是五千年前,由羽嘉一族的神魂编织而成的结界。”   仿佛是为了回应温迭,涿阿结界在他的掌心下温柔地鼓动着,仿佛在哄逗着新生的孩童一般。   在此之前,温迭从来不曾对自己羽嘉的身份有什么特殊感受,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有些情绪或许真的镌刻在血脉之中,即使他从未来过这里,甚至从没听说过涿阿结界的名字,但在亲眼见证的一刻,心中却会有一种温暖又苦涩的感受。   鬼使神差地,温迭下意识地想将手融入结界之中,秦观潮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他,此刻注意到他的动作,忙出声道:“温迭!” 第27章   温迭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探入涿阿结界之中,指间甚至能感受到结界内的阴冷之气。   他倒吸一口气,一时间没想通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连忙要将手收回来,但涿阿结界却比他先一步反应过来,决绝地将他的手推了出来,温迭抿唇有些疑惑,他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丝丝寒意。   龙添青抬手指向结界上方的一处:“在百年之前,涿阿结界上方破开了一个洞,当时结界中的灵气四溢,后来也导致了第一次灵气复苏。”   后来青龙带人补上了那处破洞,只是这次再没有羽嘉的神魂做补天材料,缝补效果有限,这几年来还是有大量灵气泄露,导致封印也在逐渐松动。   想到这儿,龙添青又拿出了自己常年带在身边的那枚玉佩,这是一块质地温润的龙凤玉佩,上面雕刻着一龙一凤和祥云彩枝,寓意相当美好,龙添青的拇指抚摸过玉佩表面,玉佩中蕴藏的灵气就输送进龙添青体内,缓解了他仍在隐隐作痛的身体。   温迭的余光意外瞥见了龙添青的小动作,但他没多想,只是好奇道:“龙局,涿阿结界里面是什么?”   “是五千年前的大战遗址,当年羽嘉一族将滁荆一系全部封印在涿阿结界中,切断了这里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形成了一个时空断层,现在没有人能穿透这层薄膜进入涿阿结界之中,”龙添青想了想,又道,“如果你想知道结界内的情况,可以试着和结界交流。”   说着,龙添青便将手贴在涿阿结界上,结界如水波般荡漾着,龙添青很快收获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皱眉道:“滁荆确实一直在涿阿结界中,不仅没有离开过,甚至这几年一直都在沉睡中。”   秦观潮疑惑道:“你不是说能凭空制造空间传递阵法的只有滁荆吗?如果他一直在结界中,那那个连通周乙山和地狱道的空间缝隙是谁制造的?”   难不成有其他人也学会了这种阵法?那人又是否和滁荆有什么关系?   疑点越来越多,众人却没什么头绪,从最初噬阴魔伤人、饕餮被人引去江省,到周乙山上突然出现的阵法和地狱道中鲲鹏的受替仪式,明明每一步都让人联想到被封印了五千年的滁荆,但事实却是滁荆仍旧被封印在涿阿结界中,甚至还没有苏醒。   那个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感受让人非常抓狂,但他们目前似乎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乙山一事暂时告一段落,龙添青联系秦省分局处理《追踪》剧组的后续事宜,而温迭和秦观潮两人在地狱道中奋战了一整晚,此时早已经身心俱疲,加上身上又多少有些狼狈,再回到京州后,温迭怕自己这副尊荣回宿舍会吓着留校的同学们,便干脆又在秦观潮家里又蹭了一觉。   到秦观潮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两人匆匆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的疲惫和尘土,又吃了份外卖填饱肚子,便各自倒下补觉了。好在上次借宿在秦观潮家时,温迭那身换下来的衣服被秦观潮洗了,此时倒是不用担心没衣服换的问题。   等到温迭再次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他这一觉睡得极沉,但睁开眼后却再没了睡意,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摸出手机刷了刷,好在正值假期,大半夜的还有不少夜猫子在网上。   但随着时间流逝,已经睡了很长一觉的温迭越来越精神,网友们却逐渐下线睡了,温迭越玩越无聊,加上肚子又隐隐饿了起来,他舔舔嘴唇,现在就想喝碗鲜美又清淡的滑蛋鸡丝粥,他点开外卖软件,却发现这个点附近的外卖只剩下烧烤。   好油,不想吃。   温迭捂着肚子躺在客房的床上整整思考了一分钟人生,最后认清现实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借秦观潮的锅煮点粥,谁知他刚打开门,就看到主卧的房间门也打开了。   两扇对开的房间门后温迭和秦观潮面面相觑,片刻后又不禁相视而笑,秦观潮问道:“饿了?”   温迭懵懵地点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每次他来秦观潮家都不是饿了就是困了,活像个好吃懒做的懒鬼。   秦观潮相当贴心:“那正好,下午睡之前我预约煮了一锅粥,现在应该正好好了。”   温迭眼睛一亮,愈发怀疑秦观潮是不是会读心术,怎么还要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这种好事?他差点感动落泪,感觉自己简直要爱死秦观潮了!   但温迭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过这种米虫一样的日子,秦观潮煮的是白粥,他们俩总不能光喝白粥,于是他自告奋勇用鸡蛋和鸡肉加工出一锅滑蛋鸡丝粥来。   两人饱餐一顿,一起趴在阳台上消食,即使已经是凌晨时分,但京州市中仍然有不少灯火通明的大厦,绚烂的霓虹灯光一点点拼凑出了城市的轮廓。夜晚柔和的风吹进房间,也拂起了两人的发丝,温迭眺望的远方的同时,余光却在偷偷打量旁边的秦观潮。   秦观潮的面容无疑是英俊的,但他的眉头会习惯性地微微蹙起,一双凤眸很是冷傲,这冷峻的长相确实让人心生惧意,导致超管局和学生会的人才会这么怕他。   但其实秦观潮本人倒并不是什么孤高冷性之人,相反他很有责任感,也颇具能力,甚至还有点嘴硬心软,每次碰到危险时都会紧紧护住他……哦当然,还很细心会照顾人!   温迭想到上次的西红柿鸡蛋面和这次的粥,不禁感慨秦观潮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时秦观潮却突然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吗?”   偷看被抓包让温迭有片刻尴尬,他的大脑当即飞速运转,不由想起了之前在周乙山上龙添青手中的那枚龙凤玉佩,他当即借口道:“我突然想到龙局那枚玉佩,发现我好像一直都没听说过凤凰的事?”   “凤凰一族已经隐居很多年了,他们很少出山,所以现在基本上也没有凤凰一族的消息。”   “哦哦这样啊。”   温迭低下头,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好奇,就是想找个借口转移话题。   秦观潮其实看出了温迭那刹那的慌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的眼神被夜色和月光涤荡得有些柔和:“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嗯……这个还真没想过,总之先把剩下的三年学上完吧?”温迭胳膊肘支在阳台上撑着脸,单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另一条腿就闲散地在地上胡乱点着,“学长你呢?明年上半年就要毕业了吧,考虑读个研吗,还是准备直接毕业了?”   秦观潮的原计划自然是准备直接毕业去超管局的,之前他都拒绝过辅导员的好几次保研邀请了。但听完温迭这一席话,他却鬼使神差地没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反而含糊道:“……嗯,我也没决定好,你呢,想读研吗?”   “这么多年我已经吃够读书的苦了,我是不想再读了,还是出去换点苦头吃吃吧,”温迭疯狂摆手,但他自己不想继续深造,劝学的心却根深蒂固,他对秦观潮道,“其实学长你可以读一个吧?我记得我们学校金融的硕士是两年制的,时间也不长,到时候就是三年后毕业……诶,那不就跟我一年毕业了?”   秦观潮有一瞬间的愣神,大脑不知怎么迟钝起来,他算算时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温迭点点脚尖,看着天上的月亮:“以前其实我想的是毕业之后考去气象局工作,稳稳当当地过日子,但是现在血脉觉醒之后,就发现人生的选择好像一下就多了起来。”   说到这儿,温迭忍不住低声笑起来,他点了点自己面前一盆灵植的叶子:“幸好还有三年时间给我思考人生,不着急。”   秦观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附和道:“是啊,不着急。”   两人正聊着,温迭手下那盆灵植忽然自说自话地抖了抖身子,它长得有些像金边吊兰,叶片细细长长,感受到温迭的指尖戳在自己的叶片上后,它便来了精神,伸长了叶子一圈圈地缠上了温迭修长的指尖,不像灵植,倒像是粘人的宠物。   温迭低头看着它笑道:“好粘人啊。”   “它估计刚睡醒,”秦观潮看了这盆灵植一眼,“这是清心草,已经开了灵智,有凝神静气的作用,你要带一盆回宿舍吗?”   秦观潮说着,便也伸出手点了点清心草,这盆清心草往日里脾性很大,此刻它似乎听懂了秦观潮的话,并且对这种安排也十分满意,便松开绕在温迭食指上的叶片,转而缠上秦观潮的指尖撒娇道谢。   只是缠到一半它又有点舍不得温迭,这下清心草明显犹豫起来,叶子尖尖一会儿偏向温迭,一会儿又偏向秦观潮,最后它心一横,直接同时卷上了两人的指尖,似乎又觉得他们的手指隔得太开影响了自己的发挥,便一用力,把两人的指尖紧紧缠在一起。   温迭:?   秦观潮:…… 第28章   秦观潮看着自己和温迭被紧紧缠在一起的手,有种自家小孩跑出来丢人现眼的尴尬感,他掐了清心草的叶子一把:“干什么?松开。”   清心草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叶子,又气不过,小心眼地在秦观潮手背上啪叽抽了一道,力道之大甚至留下了红痕,温迭笑起来:“它是不是听你要把它送走,舍不得你了?”   秦观潮不好意思说自己和这盆清心草就是对冤家,它估计巴不得能赶紧脱离自己这片苦海。   “……不至于,我看它挺喜欢你的。”   “喜欢我什么?我和它才见过两面,”温迭拿起水壶给它浇了些水,俯下身问了一句,“你要跟我走吗?”   秦观潮最近工作忙,又好几天没给清心草浇水,它气得自闭,干脆沉睡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清心草认出了温迭就是那个前两天给它浇水的好心人,这才缠住了温迭。   这会儿久旱逢甘露,它当即痛快地吸收着水露滋润,摆动叶子精神抖擞起来,又厚着脸皮又缠上了温迭的指尖,叶子尖还勾了勾温迭的掌心,努力传递一个信息——带我走带我走!   温迭摸不着头脑:“好像还真挺喜欢我的……”   清心草:起码这个知道浇水!   .   晨曦微露,温迭最终还是捧着清心草回到学校,穿行在校园的林荫道下时,温迭忽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自己竟然忘记问秦观潮清心草的养护方法了。   光照浇水施肥,养植物要费心的地方不比养宠物少,尤其这盆清心草又开了灵智,万一养死了那也太罪过了吧?   温迭敲敲脑壳,他竟然什么都没问就把清心草带回来了,他没有养任何植物的经验,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他回忆一番,记得秦观潮一直把清心草放阳台上,也不怎么浇水,看来应该是耐旱而且需要光照的作物……算了,还是给秦观潮打个电话问问吧。   清心草已经洞察了温迭的心思,在温迭拿出手机的瞬间它慌乱起来,担心秦观潮误人子弟害死自己,忙伸出叶子拦住温迭打电话的动作。   “别闹啦。”温迭当它又在跟自己闹着玩,抬手绕开叶片,清心草心底顿时一凉,吾命休矣!   谁知这时,一个路人从温迭身旁匆匆经过时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温迭一个趔趄,手上却下意识地抱紧了那盆清心草,生怕它砸在地上碎了。好不容易稳住脚步站稳身形,温迭就听那个撞了他的人道:“抱歉抱歉……诶,你是温迭吗?”   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温迭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让他极其意外的人——当康。   温迭一边拍了拍清心草以作安抚,一边惊讶道:“康教授你出院了?身体好了?”   康硕,或者说当康,这位农学院严谨认真的教授推了推自己厚重的黑框眼镜,他穿着朴素的白色衬衣和洗得有些发白的西裤,完全就是校园里朴素的老教师模样,但此刻他脸上却流露出了意外和惊喜的神色。   他和蔼地笑着,显然是很喜欢温迭的模样:“真的是你啊。托你的福,我恢复得很好。”   康硕这么客气,反而让温迭有点不好意思:“您客气了,当时是齐天穹送你去医院的,我也没出什么力。”   康硕早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自己被饕餮袭击之后发生的事,他道:“当时是你带着观潮第一时间找到我的,你别小看这其中的时间差,就是因为那几分钟,才让我没有因为灵力干涸而反噬,现在才能这么快恢复。”   温迭后来倒是没再关注这件事,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其实他觉得自己在这其中只是起到了很小一部分的作用,但面对康硕如此正式的感谢,他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推辞谦虚,只是客气道:“尽我所能嘛,应该的,你没事就好。”   康硕注意到温迭手上抱着一盆灵植,顿时来了兴趣:“这是你养的清心草?”   “这是秦观潮刚刚送给我的。”   说到这儿,温迭看着康硕突然来了注意,刚才他还在为该怎么养清心草发愁,现在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康硕的原身是代表丰收的当康,又是京大农学院的教授,在养植物方面肯定有一手,有这条金大腿在,还怕把清心草养死吗?   清心草看到康硕也来了劲,挥舞着叶片替温迭加油鼓劲——对对对,就是这只当康,问他问他!   温迭忙询问道:“康教授,这盆清心草已经开了灵智,你知道该怎么养吗?我这也是第一次养灵植,有点没底。”   当康果然相当有经验,他不假思索道:“清心草喜阴喜水,每隔一天浇一次水,不宜在阳光底下暴晒,你平常放宿舍桌子上就好。”   温迭有片刻的疑惑:啊?喜阴喜水?怎么跟他以为的完全相反?   但康硕一看就很专业,听他的应该不会出错,温迭下意识地看了自己手中的清心草一眼,就见清心草正努力点着叶子疯狂应和康硕。   温迭干咳一声,摁住存在感很强的清心草:“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康教授”   康硕看着小动作颇多的清心草,感慨道:“很少看见这么活泼的清心草,观潮把它养得很好。”   清心草叶片一顿,随即便悠悠散发出了一股怨气:就那个死貔貅还把它养得很好?天天把它丢在阳台上暴晒,自己那小子三天两头不着家也就算了,十天半个月不给它浇水也是常有的事,更可气的是难得浇一次水,还一次浇一整周的量,是生怕它的根泡不烂是吧!   要不是它开了灵智,知道出太阳了就往阴影下躲,会自己排水找水,还时常照顾那一阳台的花花草草,它们这些灵植肯定早死在秦观潮手下了。   这次它顺利出逃,只是可怜了阳台上其他的灵植,恐怕这回是活不过一个月了。   温迭没听到清心草的心声,还在附和康硕的话:“是有点太过活泼了哈?如果化形了肯定也是个皮小子,这么说我可得好好养着,说不定还能见到它化形的样子。”   “会有那一天的。”   温迭想到刚才康硕行色匆匆的模样,猜到他可能还有事,便往旁边退了一步:“康教你还有急事是吧?那你先去吧,路上走慢点。”   谁知康硕却没动,他定在原地看着温迭讪笑道:“确实有点事。”   温迭又往旁边退了一步,康硕却仍定在原地,两人大眼瞪小眼,有事你倒是走啊?   康硕清清嗓子,扶了扶自己厚重的眼睛:“我今天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温迭懵了:“找我?”   “其实是我的课题出了点问题,我想请你去帮个忙,”说完像是怕温迭拒绝,康硕上前半推着温迭往校外走,眼中闪烁着灼灼光芒,“温迭,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们解决了!”   “啊?”温迭彻底懵了,农学院的教授课题出了问题,竟然来求助他这个气象专业的学生?虽然气象和农业确实息息相关,但康硕怎么会想到来问他,他才大二而已啊?于是温迭指着自己,一头雾水道,“老师你问我?”   看着温迭那状况外的表情,康硕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确实引人误会,他忙道:“不是专业上的问题,可能需要借你的原身一用。”   温迭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找羽嘉啊。横竖现在也没事,温迭思考片刻后道:“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上忙?”   康硕对他莫名自信:“肯定可以的!”   康硕的语气相当笃定,直接带着温迭去了他们的校外基地。   这几年康硕一直在研究大豆遗传育种的相关课题,可惜最近却出了点怪事。大豆果实成熟时,豆荚会炸开弹出种子,从而实现种子的弹射传播,风雨又会将种子带到更远的地方,实现种子的传播。   除此之外,鸟类也会食用大豆种子,但由于种子不易消化,鸟类最后会将体内的种子排泄出来,这是大豆种子的另一种传播方式,现在问题也就出在这上面。   康硕看着成片的豆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半个多月以来,学校附近一带的鸟类少了很多。”   温迭回忆一番,发现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京州大学的校园环境在全国都是出名的,不是因为环境优美出名,而是因为校园里的动物实在太多了。温迭记得去年刚入学时,学校里的鸟更是多到让不少人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屎到临头,搞得大家不撑伞都不敢出门,直到后来天气转冷才好了一些。   但大二刚开学,学校里的鸟雀就很少再出现,当时他们宿舍还讨论过是不是去年投诉的人太多,学校上了什么高科技把鸟都驱散了。   但现在温迭想来,却发觉这其实是一件很古怪的事,羽嘉对飞禽有十成的吸引力,像之前他刚觉醒血脉在江省住院的时候,每天都有不少小麻雀蹲在病房外的窗台上看他,但在八月底返校之后,反而很少再有飞禽围着他。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见过鸟雀最多的一次,还是他初次去超管局那天,一连串的小麻雀跟在他身后,当时温迭还稀奇到拍了张照发朋友圈。   现在听康硕一说,温迭才发现不对劲,他想到之前灌灌的事,后来也基本可以确定当时它就是被埋伏在京州大学附近的噬阴魔袭击了,估计这附近一带的鸟雀都是因为畏惧噬阴魔,所以才不靠近。   康硕的语气相当恳切:“前段时间就有学生跟我反应学校附近的鸟类少了很多,对部分课题研究产生了影响。后来听说羽嘉觉醒,我还觉得时间真是赶巧了,还主动跟龙局申请去联系你,结果意外遇到饕餮……好在现在饕餮也落网了,温迭,能麻烦你用原身招来一些鸟类吗?哎,以前觉得鸟类啄食作物很烦,现在发现没了它们也还真不行。”   此时康硕正满面愁容地盯着这一片豆田,他半蹲在一株豆荚前,仔细观察着这株大豆的生长情况,手中比划着豆荚的大小,还时不时地仰头看一眼天空,好一副忧国忧民的农业科学家模样。   康硕转过头一把拉住温迭的手,眼神诚挚而热烈,慷慨激昂道:“温迭,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温迭看着康硕的表情有点迷茫,最初明明是他想抱当康大腿来着,怎么现在他好像被反向抱大腿了? 第29章   在康硕真挚的眼神攻势下,温迭感觉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很快妥协应下:“我试试。”   但刚答应完温迭就有点心虚,康硕好像把他当成什么救命稻草了,但实际上他对自己却没什么信心,更关键的是,他的原身只有麻雀那么点大,还又胖又圆,等会儿他化身为羽嘉,肯定会和康硕的预期有很大差距吧?   温迭嘶了一声,有点丢人有点羞耻。   但这时康硕还在满面愁容地盯着这一片豆田,他半蹲在一株豆荚前,仔细观察着这株大豆的生长情况,还时不时地仰头看一眼天空,好一副忧国忧民的农业科学家模样。   看着康硕这样,温迭哪好意思再推拒,而且康硕可是国内农业培育领域的大牛,大牛的课题研究比他的面子重要多了,丢次人又怎么样,就当是为了科学事业献身了!   温迭哄好自己,确认周围没有普通人,便化成了羽嘉的模样,他不敢回头看康硕的眼神,直接振翅径直飞上天空。   经过这次在地狱道的历练之后,温迭对灵力的运用愈发娴熟,他甚至觉得连飞行都比前两天更顺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才发觉原来是羽嘉又长大了一些,原本圆滚滚的身形修长不少,张开的翅膀也比原来更宽大,一挥翅便能有力地支撑起他的身体,让他轻松翱翔于天际。   整只羽嘉竟在不知何时脱去了幼年时期肥嘟嘟的模样,现在的体型看起来更像是白鸽,温迭意识到随着体内灵力的增加以及修为的增进,他的原身应该也会不断长大。莫欺少年穷,说不定等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彻底脱胎换骨了,到时候他就能惊艳所有人!   “啾——”   康硕抬起头,便见空中火红色的羽嘉拖着长长的尾羽在湛蓝的天空中飞翔,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响彻天际,隐隐还透着一分喜悦之情。   这一刻,天地间所有声响都归寂静,但在短暂的沉默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被打碎,消弭于虚无之间,无数鸟雀从远方的树丛中振翅起飞,万鸟齐鸣间跟随着羽嘉的身影。   数不清的鸟雀密密麻麻地汇聚于空中,虽然大小和品种不一,但此时此刻却都整齐有序地在空中穿梭,无数市民在这一刻停下脚步,驻足观望这古怪却又震撼人心的一幕。   温迭在空中飞行,他察觉到京州大学上空中残存着一些噬阴魔留下的阴气,鸟雀们畏惧这种气息,这才拒绝靠近这片区域。   直到确认这些阴气被自己净化干净,羽嘉才啼叫一声,跟在他身后的飞禽们在空中散去,其中有几只胆子大的小鸟还跟着羽嘉一起落在了农田上,它们调皮地仰起头就想叼走田埂中的农作物,却被眼尖的温迭抓了包。   温迭挨个敲它们脑壳,教训道:“不许啄着玩!”   这些小鸟肚子饿的时候啄两口填肚子也就算了,有些闲着没事还想叨两口,这就是纯粹嘴欠,被羽嘉伸着脖子严肃教育一通,这才委屈巴巴地飞走了。   康硕看着久违的鸟群,此时对羽嘉的喜爱简直多得要溢出来,他眼光中迸发出了热烈的光——果然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得请专业的人来做!   温迭:“京大上空有残留的阴气吓退了那些飞禽,现在我把阴气全都净化了,以后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康硕看着翅膀背在身后故作严肃的羽嘉,激动道:“京大附近已经很久没出现这么多鸟类了,我的课题后续应该可以继续推进了,温迭,我代表农学院的同学们谢谢你!”   康硕这下真是给足了温迭情绪价值,他不由轻咳一声,感觉自己胸前并不存在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一时间连胸前的羽毛都鼓了起来,整只羽嘉看起来相当膨胀,他仰着脑袋道:“小事一桩,以后康教授要是还有类似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哈哈好,你以后养清心草方面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哦,实在不行,把这盆清心草丢给我养都行!”   清心草听得根系一紧,忙伸出叶子缠住羽嘉的脚踝——别啊,它还是比较想跟着温迭。   温迭安抚地拍拍清心草,安慰他自己不会把它送走,说着说着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是什么事来着?   .   江省,市立医院。   是夜,黑暗的病房中,盛彤霖做完检查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好几个小时候她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黑漆漆的空间中,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隐隐飘来。   这是医院病房。   盛彤霖感觉身体异常的疲惫,迟钝的大脑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此刻身在何方,但她为什么会在医院?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哦对了,好像是有人偷了太公的遗体,想贩卖器官,然后她和温迭一起把遗体抢了回来,但她因为受伤所以被送来了医院……但就是这样吗,她怎么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盛彤霖眨眨眼睛,双眼终于适应了房间中的黑暗,她努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就发现前几天陪床的父母今天竟然不在,她的视线疑惑地继续在房间中扫视,但当目光扫到床头的阴影处时她却被吓了一大跳——她的床头竟然站着个人!   那人注意到盛彤霖醒来,温声道:“你醒了?”   盛彤霖发现那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的眼睛,手上还拿着一本病历资料……盛彤霖回忆片刻,这才想起来此人好像是她那位主治医师。   她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楚医生?”   楚医生站在黑暗中道:“感觉怎么样?”   盛彤霖感觉大脑有些懵,楚医生是来查房的吗,为什么不开灯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站在她床头?但盛彤霖还是顺着他的话答道:“还好,但是……我是不是错过了太公的火化下葬?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咦?”医生有些意外,抚着下巴思索着什么,他自言自语道,“竟然还没想起来,现在的记忆覆盖已经这么牢固了?”   “什么?”   盛彤霖没听明白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刚想追问一句,就见医生忽然打了个响指,“哒”的清脆一声,明明音量不大,但却直击大脑,盛彤霖霎时双瞳涣散,疲惫地再次闭上眼失去意识。   十、九、八……   病床上的盛彤霖忽然浑身抽搐起来,眉眼紧皱,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痛苦。但她的主治医师楚医生就这么站在边上,明明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   ……三、二、一。   楚医生默数了十个数,就看到病床上的盛彤霖终于再次安定下来,并在今天晚上第无数次从病床上睁开眼,又第无数次被床头的楚医生吓了一跳。   楚医生压低嗓音,柔声道:“你醒了?”   盛彤霖像受惊的鹿一般往后一缩,她感觉自己满头大汗,紧张道:“楚医生?”   医生看着盛彤霖的反应,仿佛在观察一件实验品:“你感觉怎么样?”   哒——哒——   盛彤霖仿佛听到了不存在的时钟指针拨动的声音,在某一个瞬间,她瞳孔紧缩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葬礼、冰棺、诈尸……   盛彤霖回忆起了一段本应该被抹去的记忆,但为什么她身边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端倪,甚至根深蒂固地认为只不过是有人想盗窃太公的遗体做器官移植,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这时,楚医生的声音又适时响起,他关切道:“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盛彤霖潜意识中有些抗拒楚医生,她把自己的满腹心声藏回心里,慌乱地移开目光:“没、没事……”   楚医生勾起嘴角:“那就好,夜深了,好好休息吧。”   .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返校的学生们终于让校园重新恢复活力。   温迭正站在宿舍阳台上喂麻雀,就听到几个室友陆续返校,他们一进门就大喊大叫起来:“要死啊,外面那些鸟怎么又回来了!”   “就是说啊!而且你有没有觉得比去年更多了!”   “对对对,幸好我今天带了伞,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来……”   温迭喂鸟的动作一顿,他说那天帮康硕召唤鸟雀之后总感觉忘了什么事,原来是他忘记叮嘱那些小鸟不要随地排泄了!而且因为羽嘉的缘故,最近被吸引来学校附近的小鸟显然更多了,可怜的返校学生们纷纷遭殃。   他心虚地挥开阳台上的小麻雀,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租个房,一来是学校上空阴气驱散之后,围着他的鸟雀明显变多了,容易引人注目,二来是他也想利用课余时间好好修炼,争取让自己的羽嘉原身快些长大,省得在需要化出原身的重要场合上丢人。   温迭正琢磨着,寝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原来是姗姗来迟的杨多潺。   温迭刚想调侃他有没有在外面被迫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却发现几天不见杨多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于是他也收起玩笑的神色,正经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杨多潺叉着腰叹了口气:“之前你不是建议我带我奶奶去医院做个体检吗?前几天我带他们去了。”   闻言,室友们犹豫道:“检查结果不好吗?”   杨多潺脸色泛白地点点头:“初步检测的结果不大好,后面活检的结果还没出。”   温迭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太妙:“……是肿瘤?”   杨多潺垂头:“可能是。”   看平日总活力四射的杨多潺今天挂着脸成了闷葫芦,温迭心里也不好受,他安慰道:“别担心,也有可能只是良性的。”   “希望是吧。”   杨多潺没精打采地趴在自己桌上,宿舍中的气氛一下沉闷起来。   被杨多潺的情绪感染,宿舍几人也没再多聊,洗漱收拾完就熄灯上床了,这时温迭忽然收到了齐天穹发来的消息:【迭哥!再过几天我们剧组杀青了哦~】   温迭看着这条消息,感觉莫名其妙的,齐天穹发这个给他干嘛,你们杀青跟我有什么关系?   温迭不解地回道:【恭喜?】   【嘿嘿,我是想问你想来杀青宴玩吗?】   温迭回忆起上一次的经历,顿时警觉:【你不会又想把我骗去帮什么忙吧?】   齐天穹跳脚:【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就是单纯想请你来玩!之前从周乙山出来后,我们剧组有几个人签了保密协议,他们知道上次是你帮的忙,所以想谢谢你来着。】   温迭想了想感觉剧组的杀青宴应该挺有意思的,但他又觉得齐天穹这人不太靠谱,犹豫着回复道:【那我问问我学长要不要一起去吧。】   齐天穹当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什么就你学长不学长的,他压根没想过要请秦观潮一起来!   这个温迭怎么回事,他跟秦观潮是连体婴儿吗?干什么都得拉着秦观潮! 第30章   国庆假期以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秦观潮久违地回到校园,敲响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   时间正好是中午时分,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老师都出去吃饭了,只剩下秦观潮的辅导员一人。   见到秦观潮,辅导员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怎么样,保研的事跟你父母商量好了吗?”   假期这几天秦观潮根本没回家,也压根没跟秦父秦母商量过此事,毕竟对他们一家子非人类而言,上学读书都是小事,他自己就能决定。   之前他没想过要读研,但自从那天和温迭在阳台上聊过人生规划后,秦观潮的想法就有了微妙的转变,或许去读个研也是不错的选择,说到底只是再多上两年学罢了,作为貔貅,他的寿命长到需要以千为单位计算,两年时间在他的人生中只是一个很短的片段。   于是秦观潮下定决心道:“谢谢老师,我决定要争取这个保研名额。京大很好,或许多读两年书,我的人生也能有更多不同。”   “那太好了!”辅导员欣喜道,“你也知道,其实咱们这个专业选择出国深造的学生更多,尤其是一些拔尖的同学,所以之前得知你没有出国的打算之后,学院的老师都很高兴的,结果你根本没有读研的打算……算了算了,这些都是老黄历了,那后面有关保研的相关事情我再联系你?”   秦观潮礼貌道:“好,麻烦老师了。”   “我这儿有几张表格需要你先填一下……稍等哈,我打印一下。”   辅导员打开电脑文档翻找起来,这时秦观潮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发现竟然是温迭打来的,辅导员还在旁边整理资料,秦观潮跟她说了一声,表走到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接通电话。   电话中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温迭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清亮又有活力:“学长中午好,没打扰你吧?”   秦观潮没说自己正在跟辅导员聊保研的事:“没有,有什么事吗?”   “哦,是昨天齐天穹给我发消息,说他们剧组下周末就杀青了,想请我们去庆功宴,你想去吗?”   请“我们”去?   秦观潮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古怪,齐天穹会请他?怕不是只请了温迭一个人吧?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一听温迭的语气,他就猜到温迭应该是对杀青宴挺感兴趣的,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去,这才来拐弯抹角地打听他的主意,只是没想到齐天穹压根没请他。   但既然温迭想去,秦观潮自然是愿意陪他去的……至于齐天穹,谁管他死活?   于是秦观潮回道:“行,下周末我跟你一起过去。”   电话另一头的温迭挥了挥拳,嘿,果然遇事不决还是得找秦观潮!   这时,他手机上忽然收到了盛彤霖发来的消息;【小迭,最近怎么样?】   温迭看着这条短信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和盛彤霖并不是时常联系的姐弟关系,盛彤霖怎么忽然发消息给他了?可能是因为之前葬礼上发生的事?   温迭斟酌着回道:【都挺好的,姐你腿伤怎么样了?】   【是骨折,但情况不是很严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小迭,你知道最后那几个偷窃太公遗体的人怎么样了吗?】   温迭头皮一紧,他还真没关注过超管局后续是如何给这起并不存在的盗窃案定性的,但算算时间现在距离葬礼也没过去几天,按常理来说没有这么快判刑,他强作冷静回复道;【听说还被拘留在看守所,应该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开庭。】   远在江省的盛彤霖看着这条回复,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从温迭回复的速度和逻辑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果然,温迭也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了。   盛彤霖握着手机,额角泛起了几颗汗珠,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出了bug的游戏npc,被植入了一段并不需要存在的、突兀的记忆,而她身边所有人却都遵照着一套已经设定好的剧情在生活。   那她呢?为什么她的脑海中会突然多出这段古怪的记忆,这段记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彤霖,来吃午饭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伤口又在疼了?”   盛彤霖看向病房门口,是她爸妈带了午饭来。   她强作微笑道:“刚才有点,现在没事了。”   盛母撑起小桌板:“骨折还是要好好养,不能留下病根。我跟你爸昨天看了几家康复机构,觉得健心堂还不错,等你再养几天能出院了,就去那边做康复训练吧。”   “健心堂?”盛彤霖接过饭盒,隐约记得前段时间见到过健心堂的广告,“这不是那个养老机构吗?”   盛父笑了两声:“你也觉得奇怪吧?昨天我也去查了一下,发现是因为养老机构对护理和康复的要求也很高,而健心堂在这方面又钻研多年,业务水平不错,甚至有不少患者主动上门求治的,后来健心堂就干脆单独开了一个专门负责护理康复的业务部门。”   盛彤霖叼着筷子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吃完了这顿午饭。   .   十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温迭收拾好东西,准备等秦观潮一起去参加《追踪》剧组的杀青宴。   这天温迭起得早,他早上轻手轻脚地收拾,生怕吵醒室友睡懒觉,结果发现杨多潺也起了个大早,两人在安静的宿舍里对视一眼,强忍着没多话,直到走出宿舍温迭才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杨多潺叉着腰,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奶奶之前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个良性的肿瘤,我今天去市二院陪她。”   “良性的啊,那就好!”   这几天杨多潺没主动提,温迭也就一直憋着没敢问,现在听说是良性肿瘤,他也不由为好友高兴起来。   “哎,就是肿瘤位置长得不好,后续可能还是要切除……”但好歹是个良性的瘤,应该问题不大,杨多潺笑呵呵地拍拍温迭肩膀,“那你呢,起这么早去干嘛?”   温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犹犹豫豫道:“啊,我……我跟朋友出去玩。”   杨多潺看温迭这表情就觉得很反常,他追问道:“跟‘朋友’,跟什么朋友?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交朋友了?”   温迭沉默片刻又理直气壮起来:“你这话说的,我还不能有几个你们以外的朋友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好巧不巧地在两人身后响起:“温迭。”   听到这声音,温迭和杨多潺双双一顿,两人转过身,就看到背后向他们快步走来的秦观潮。秦观潮向杨多潺点头示意,又递给温迭一个袋子:“吃早饭了吗?我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顺手多买了点。”   温迭其实已经提前准备好早饭了,但在眼下这尴尬的场景中,他还是硬着头皮接过袋子:“……谢谢学长。”   杨多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杵了温迭一胳膊,恶狠狠地在他耳旁小声道:“你说的‘朋友’就是秦观潮?你俩今天不谈课题项目了,改出去玩了?”   温迭把自己准备的早餐三明治拍进杨多潺怀里:“少啰哩巴嗦的,你赶紧去医院陪你奶奶!”   “你现在非常虚张声势,你心虚了!”   杨多潺嘁了一声,但也没拒绝三明治的贿赂,他瞄了秦观潮一眼,也不再多言,跟两人挥挥手便先去医院了。   秦观潮往前走了两步跟温迭并排:“你们俩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杨多潺发神经,我骂了他两句,”温迭忙转移话题,“学长我们快出发吧。”   《追踪》剧组的杀青宴就办在京州,也省得温迭和秦观潮再一路奔波,两人出了校园后,开车赶到《追踪》剧组外。   今天上午剧组还有最后一场戏,齐天穹作为男一号还要补录几个镜头,但他知道温迭和秦观潮要来,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两人的行程。   温迭和秦观潮刚停好车,就发现齐天穹那个叫小张的助理已经在一旁等着他们了。半个多月不见,小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人也吃胖了一些,再看不出当时在周乙山时那副仿佛被人吸干了经血的样子。   小张见到他们也很热情,作为签署保密协议的一员,他知道了不少秘密,但好在他是个思想新潮的年轻人,知道灵气复苏后马上就从一开始震惊转变成了好奇,甚至还缠着齐天穹问了不少事,只可惜齐天穹也不能事事都告诉他。   小张也知道当时是温迭和秦观潮救了他们,而且这两人身份特殊,他此刻就分外殷勤了些:“秦哥温哥好久不见,当时山上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们俩了!穹哥这会儿还在拍戏,他让我先带你们进去逛逛。”   “不用喊‘哥’,叫名字就行,你比我们还大一点吧,”温迭说完又好奇地打听,“我看你状态不错,你们剧组不少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吧,大家都接受良好吗?”   “哪儿呀,”小张摆摆手,“也有几个情绪异常激动的,说是被欺骗了这么多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不肯接受现实。”   秦观潮在温迭耳边补充道:“当时在周乙山的剧组成员大概有八十几人,有三十几个人侥幸没被卷入当时的事件,剩下三十多人签署了保密协议,还有十几个情绪比较激动的,只能给他们做了记忆覆盖,强行抹去那段记忆。”   温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按理说从事娱乐行业工作的人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会比其他行业的人更高,对一些玄之又玄怪事也总会有所耳闻,但即使如此,也有不少人无法接受灵气复苏一事。   如果有一天得知这个消息的,不是剧组工作人员,而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普罗大众,那又会引起怎样的群情激奋——他们竟然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   即使这是个善意的谎言,但又有多少人能理解?   但也说不准,温迭看了亢奋的小张一眼,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不也有像小张一样的人吗? 第31章   温迭想象着不可知的未来,再抬头时,突然发现路两旁放了很多五彩缤纷的易拉宝,上面是剧组几个主演的照片,路边甚至停靠着几辆餐车,里面装着不少精致的点心,专门派发给剧组的工作人员。   小张路过时顺手拿了些甜点给两人,温迭好奇地打量着:“你们今天有活动?”   小张:“今天既是剧组的杀青宴,也是粉丝的探班日,几个主演的粉丝从昨晚上就来了。”   温迭张望几眼:“这排场还挺大。”   粉丝们都挺守规矩,知道不能离剧组太近,大多都保持着安全距离。温迭三人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齐天穹的粉丝看到助理小张熟悉的身影,还当是齐天穹出来了,顿时欢呼起来。   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踮着脚尖,最先看清了两人的面孔,她这才发现小张身后的两人并非齐天穹,她忙压住边上的欢呼声:“别叫了别叫了,不是穹哥!”   “不是穹哥啊?那小张带着谁?”   女生眯着眼打量:“不认识,不过看起来都挺帅的,是不是刚出道的新人?”   粉丝一听不是自家正主,难免有些失落,也不复刚才的热情,头都不抬地又退回安全距离外了。   温迭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他好奇地看了几眼:“她们刚才干嘛呢?”   小张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啊,她们看到是我可能以为穹哥出来了,结果走近了才发现不是。”   秦观潮嗤笑一声,看起来粉随正主,眼神都不大好使。   温迭看着秦观潮嫌弃的模样,强忍着笑意转开视线,目光却和那个短发女生不期而遇。   女生看着身边如潮水般退去的同担们也有点尴尬,既然这两个新人都由小张带着,那说明他们肯定跟齐天穹关系不错,她们不捧场就算了,刚才的举动也太让人下不来台了吧?   尤其当她的目光与其中一人相接时,对方脸上还挂着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她更加铁了心地觉得对方肯定是被她们刚才的行为伤到了——不行,绝不能让这些新人觉得她们齐天穹的粉丝是什么捧高踩低的人!   于是在秦观潮和温迭经过她身边时,她拿着手机鼓起勇气拦住两人:“你、你好,我是你的新粉!可以跟你们合张照吗?”   温迭和秦观潮:……   尴尬的沉默蔓延在空气中,温迭迷茫地指指自己又指指秦观潮,看看小张又看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生,一头雾水道:“我们俩?”   小张:“啥?”   小张懵了片刻就反应过来是误会了,忙在一旁疯狂摆手:“不是不是,他们俩不是艺人……”   这时一连串的笑声传来,齐天穹大笑着从后面走来,抬起手就准备哥俩好地搭在两人肩膀上:“哈哈哈他们是我今天请来的朋友,不是剧组的新人。”   秦观潮敏捷地一闪,避开了齐天穹企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皱眉道:“保持距离。”   而一旁的女生闻言已经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起来,甚至连看到齐天穹都忘了兴奋,只恨自己不能原地消失。   而那边刚刚后退的粉丝们注意到齐天穹的声音,呼啦一声就围了上来,齐天穹还没来得及跟温迭和秦观潮说上几句话,瞬间就被人群堵在中心,他给温迭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就转头先应付粉丝了。   温迭和秦观潮忙不迭地退出人潮之中,刚才的短发女生尴尬地摸到两人身边,脸上发红,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刚刚是我误会了。”   “没事,”温迭眨眨眼,看着她手上的手机玩笑道,“现在还要合照吗?”   女生心里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半晌后她安慰好自己,甚至还露出一个微笑:“好啊,来合照!”跟帅哥合照她又不吃亏,而且他们俩可是齐天穹的朋友诶。   这回轮到温迭懵住了,他就是抖个机灵随口说的啊?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观潮,秦观潮被他逗笑了:“拍吧拍吧。”   于是温迭被拉到中间,最后被这莫名其妙的情况逗笑了,秦观潮微微垂下眼看他,忍不住也露出了点笑意,女生迅速摁下快门完成了一张合照。   另一边齐天穹也终于和粉丝互动完,他溜达过来找到温迭和秦观潮,怪道:“你们俩怎么还跟宋飞翼……哦就是刚才那个短头发的女生聊上了?”   秦观潮睨他:“你还知道你粉丝叫什么?不会是私联粉丝吧?”   齐天穹瞪圆眼睛怒号着给自己辩解:“什么啊!宋飞翼虽然是我粉丝,但本职工作是新闻台的记者,我们之前就见过,她算是我半个同行。”   秦观潮冷言冷语:“那谁知道。”   “气死我了,你这个不请自来的死貔貅赶紧滚!”   从秦观潮嘴里听到“私联粉丝”四个字的时候温迭已经笑到不能自已,这会儿看齐天穹和秦观潮吵得不可开交——主要是齐天穹单方面跳脚,秦观潮在边上扇阴风,温迭上前和稀泥道:“好了好了不吵了,你已经杀青了?这还是我第一回来剧组,带我们逛逛呗。”   齐天穹看着温迭倒是能压下火气,他带着两人在剧组里逛了一圈,有几人认出了温迭和秦观潮,还主动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秦观潮小声问齐天穹:“你怎么想到要请温迭来杀青宴?”这不像是齐天穹会做的事。   齐天穹耸耸肩:“本来我是想请温迭吃饭的,是我们剧组的周悦己,她想当面谢谢你们俩。”   周悦己,当红演技派小花,是《追踪》的女一号,当时在周乙山上被噬阴魔吞食了影子后陷入昏迷,后来温迭一行人净化了被困在地狱道的黑影后得以醒来。这会儿她暂时还没杀青,温迭望向剧组的灯光中心时,就看到周悦己还在进行最后的拍摄。   一直到杀青晚宴开始,周悦己还被人缠着交际,看得秦观潮忍不住打趣齐天穹怎么没人来找他,是不是他糊了。齐天穹火冒三丈又苦于打不过秦观潮,后来还是晚宴上有几个投资方认出了秦观潮,他们是秦父秦母商场上的合作伙伴,见到秦观潮难免和他寒暄了几句,这才避免了两人之间开始第二次大战。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三人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吃了些东西,温迭打量着,目光恰巧落到周悦己身上。杀青后周悦己就换了一身黑色的礼服,打扮得优雅大方,此时一个身材挺拔、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正与她交谈着什么,说着还递给她一张名片。   周悦己看到名片后表情有些古怪,不是厌恶不是反感,而是一种费解的神态,但她还是收下名片,客气地告别中年男子,径直朝温迭两人的方向走来。   她拉开齐天穹身边的凳子坐下,脸上满是疲惫,又碍于是公共场合不能四仰八叉地瘫下,只能保持一个优雅的坐姿,探头看向两人:“嗨,温迭、秦观潮你们好,之前剧组在秦省发生的事齐天穹都跟我说过了,谢谢你们当时出手相助。”   秦观潮:“不用客气。”   温迭递了杯水给她:“你现在恢复得不错吧?”   “刚刚从周乙山出来的时候精神确实不大好,后来慢慢调节过来了,我之前还想过要去找心理咨询师来着,”说到这里,周悦己忽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似的,她指指刚才给自己递名片的人,“你们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齐天穹看了几眼,没认出那人的身份:“不认识,他不是我们剧组的投资方吧?”   周悦己把刚才收来的那张名片放到桌上,温迭凑上前一看,发现那人原来是健心保险集团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名为宗蛰,之前他回江省的时候,还收到过健心集团旗下养老机构健心堂的传单。   齐天穹显然也知道健心情况,他莫名其妙道:“咋了,他也想来投资我们剧组,分一杯羹?”   “不是,”周悦己又露出了那种古怪的表情,“他……他好像是来找我的?”   齐天穹瞪眼:“我靠,他不会想潜规则你吧?”   “别插嘴!”周悦己一巴掌拍开他,对温迭和秦观潮道,“其实这已经不是宗蛰第一次找到我了。第一次是我去年和前经纪公司闹翻,被雪藏了将近一年,当时宗蛰找到我,说是能帮我离开前经纪公司,还能给我提供剧本和复出的机会,不过当时我以为他是想潜规则我,就拒绝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联系我,直到前段时间剧组撤离周乙山,我不是说我下山之后精神不大好,还想过要去做心理咨询吗?就是那个时候,宗蛰又联系上我,说是知道我最近精神不振,可以帮我解决烦恼。我当时潜意识里还觉得他是想对我图谋不轨,总之也没答应,没想到今天他又找上我了。”   齐天穹挠挠头,觉得这事儿听起来确实颇有点古怪,但具体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听来听去也只觉得对方就是个想潜规则的登徒子。但他看宗蛰的模样,又觉得那人看着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单看外表不像是那种声色犬马的烂俗之人。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反倒是温迭听着周悦己的话陷入沉思中,他突然道:“你们听说过赛恩特教吗?”   秦观潮蹙起眉,已经意识到温迭要说什么,但周悦己和齐天穹还迷茫地眨着眼,赛恩特教,什么东西?   “赛恩特教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主要活跃在西方国家,通过洗脑控制社会名流从而形成巨大的利益网,很多被雪藏后的西方艺人都是在赛恩特教的帮助下实现翻红的,这也让他们成了赛恩特教的忠实信徒,每年心甘情愿地向赛恩特教支付一大笔费用。”   秦观潮补充道:“只不过,那些所谓的‘逆风翻盘’最后都被证实其实本来就是赛恩特教做的局,在这个世纪初,赛恩特教也被定性为□□组织,这几年也逐渐没落了。”   周悦己听着两人的介绍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对号入座起来,怎么宗蛰做的事听起来还真有点像这个赛恩特教?   但应该不会吧?而且秦观潮也说了,这个赛恩特教这几年已经没落了。   似乎是看出了周悦己的想法,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   如果放在以前听说这桩事,温迭可能也不会上心,但偏偏前几天罗净檀从国外回来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发现赛恩特教似乎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而几个月前那起汽车自燃案的死者可能也是赛恩特教的信徒。   这种曾经如日中天的组织,即使被多方围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他们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几乎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健心是否跟赛恩特教有什么关系,但温迭看着宗蛰的背影,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直觉地不喜欢这个人,他提醒周悦己:“总之你注意点,尽量离他们远点。”   周悦己瞄了一眼宗蛰,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总之多个心眼总没错。   温迭又用胳膊撞撞秦观潮:“学长你觉得呢?”   秦观潮思索道:“等会儿我让我父母和金磐都查查这个宗蛰和健心的来路。”反正就算他不查,罗净檀知道之后肯定也是要查的。   温迭悄悄给他比了个拇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还得是我万能的学长。”   .   夜晚的霓虹灯点亮了繁华的京州。   好吃好喝地过完一天,秦观潮回到家中后冲了个热水澡,他走出浴室,身上还蒸腾着热气,他一手擦着头发,一手翻看手机,发现几分钟前他父母和金磐都回复了有关宗蛰和健心的消息。   从表面上来看,健心就是家再正常不过的公司,从容省发家,虽然公司涉及的产业众多,但大多也都与养老、健康有关,每年披露的年度报告也一切正常,总体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金磐的效率更是高得吓人,此刻宗蛰的人生经历被事无巨细地呈现在秦观潮面前,大到国际会议小到聚会派对,所有有关宗蛰的事件都被按时间归纳在文档中。   如果单看履历,会觉得宗蛰是个人生赢家,他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自己也勤奋上进,成功在家族斗争中夺权,获得了健心集团的实际控制权,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但秦观潮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一丝疑惑,从他委托金磐此事开始,一直到他收到这份资料,总共过去了不到五个小时,短短时间内金磐怎么能搜集到这么详细的资料?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完全袒露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这些有钱人则更是如此,因此他们参加的许多活动隐私性极强,不费一番周折不可能轻易摸清楚他们的活动内容。   但金磐发给他的这份资料太详细太全面了,就像是有人故意要让他们知道这些事一样。   秦观潮疑惑不止,干脆给罗净檀打了电话过去说明此事,这是罗净檀一直在负责的任务,对相关的细节始末最清楚,现在交给他来处理调查是最合适的。   安排完这些事,秦观潮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这时齐天穹忽然发了条消息给他:【刚刚我上网一看,发现宋飞翼把她跟你和温迭的合照发到网上了,你介不介意?介意的话我联系她把照片删了。】   齐天穹还附了个链接过来,秦观潮点开看了一眼,发现正是上午那个叫宋飞翼的女生拍的他们三个人的合照,配文是“和穹哥的朋友合照了,四舍五入就是和穹哥合照了!”,下面有上百条回复,转发更是有好几千。   宋飞翼原本就是发在自己的微博上做个纪念,一开始也只有她的几个好友在下面评论互动,但后来恰巧被一个营销号发现后转发,之后转发的人越来越多,仔细一看原来都是在品鉴帅哥。   秦观潮不由自主地点开那张合照,平心而论,这张照片其实拍得很好,镜头前的温迭笑得明媚生动,他的笑容向来是有感染力的,连带着身边的秦观潮脸上沾染了浅浅的笑意,柔和了他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气质,这张照片不需要任何修饰,就已经足够抓人眼球。   秦观潮对着照片看了很久,心想他和温迭认识这么久,还没有温迭的照片,万一以后有用呢?犹豫再三他终是摁下了保存键,把照片存进了手机。   但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上又点开相册找到这张照片,并裁去了上面的宋飞翼。   嗯,他跟宋飞翼也不熟,随便保存人家女生的照片不好。   做完这一连串事,他又切回和齐天穹的聊天界面,铁面无私地回复:【介意,尽快删了。】   齐天穹还不知道秦观潮有多双标,只是回话道:【就你屁事多[擦汗]知道了知道了】 第32章   从杀青宴回来之后的几天,温迭暂时回归到简单而繁忙的学习生活中,而秦观潮也逐渐忙碌起来,似乎是罗净檀在追查健心和宗蛰的时候发现了什么线索,需要他们进一步调查。   前段时间秦观潮被调去健心集团发家的容省出了很久的差,在出发前他难得良心发现,把家门钥匙交给温迭,拜托他有空的时候上门管一管他家里那一阳台的灵植。   这天温迭刚帮秦观潮浇完水,从他家出来一个人走回学校,迎面就就撞上了个短发女生。   这女生长得有些眼熟,她手里拿着麦克风,身后还跟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生,看起来像是在街采,温迭还在犹豫她是谁,不料对方竟然先认出了他,女生眼睛一亮:“诶你是那个……穹哥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吗?那天在《追踪》剧组,你和另一个帅哥在一起,我们见过的。”   温迭这才想起来女生是谁,这不是齐天穹的那个粉丝宋飞翼嘛。   温迭隐约记得齐天穹说过宋飞翼是新闻台的记者,于是他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你们今天在街采吗?”   “是的,我们准备在年前推出一个养老主题的专题片,”宋飞翼说着便把麦克风举到温迭跟前,一双弯弯的眼睛中透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要不帅哥你也来讲两句呗?”   温迭捂着脸就要开溜,宋飞翼在旁边笑了两声,忙拉住他道:“我开玩笑的,我们已经收工了,你看,摄像机都关啦。”   温迭忍俊不禁地转过头:“……你还真是粉随正主,没个正行。”   宋飞翼闷笑了几声,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我得跟你和你朋友道个歉,那天我不是拍了跟你们两个人的合照吗?结果我脑子一抽给放网上了,还有好多人转发,后来穹哥马上让人联系我把照片删了,我想想也是,竟然没经过你俩同意就把你们照片传网上了,太不应该了。”   “嗯?”温迭眨眨眼,意外道,“还有这回事?网上转发我俩照片干嘛?”   “就是看你们俩帅嘛,这年头歪瓜裂枣太多了,素人帅哥可是稀有品种……咦,你不知道这事儿?”宋飞翼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当时穹哥说是你们有点介意照片被放到网上,才让我把照片删了的,是不是你朋友的意思?”   这也是有可能的,但秦观潮怎么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事儿?   不过温迭没多在意此事,反倒是对那张未曾见过的合照很感兴趣:“那张照片我还没看过呢,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可以。”   宋飞翼翻出那张合照,温迭接过她的手机,只感觉照片上的自己笑得特别开心,连一旁的秦观潮都忍着笑意抿唇看他……他当时到底在笑什么?有这么开心吗?   温迭困惑着把手机还给宋飞翼:“能把这张照片空投给我吗?”   “行啊。”   片刻后温迭保存下这张照片,恰好这时杨多潺给他来了个电话,求他帮忙带晚饭,于是温迭挥手告别宋飞翼,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因此也没听到身后宋飞翼和摄像师的对话。   宋飞翼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舒坦:“真好,明后天就可以睡懒觉咯。”   摄像大哥很烦躁:“好什么,后面要出两个月的差,烦得要死!”   宋飞翼精神十足:“不就是去暗访几家养老机构,那对咱们而言那不是小菜一碟!”   .   半个月后,江省。   一段时间过去,盛彤霖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她在健心堂做了大半个月的康复训练,虽然现在骨折仍在恢复期,但基本已经可以独自一个人行动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强压着心底的恐惧,开始有针对性地在网上搜索一些有关“灵异事件”的报道,虽然网上的消息真假参半,但还真被盛彤霖发现了一些端倪。   最奇怪的就是前段时间一个叫《追踪》的剧组在咸岭山脉一带,出现了剧组人员腹泻呕吐、胃部肿胀如孕妇的古怪症状,虽然官方解释说是剧组人员食物中毒,当事人也纷纷出来辟谣,但盛彤霖就是直觉不对,光是看着那几张流传出来的照片,她就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但仅仅只是怀疑,盛彤霖也无法确认事情的真相,只能不了了之,继续自己没有意义的猜测,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生活。   此时时节已经进入深秋,气温逐渐降低,萧瑟的被风吹得人发冷,但好在今天的阳光够好,消散了一丝寒冷。   盛彤霖正拄着拐杖走在健心堂通往康复部门的花园中,或许是因为一心二用的缘故,她的拐杖压到了路上的一块石子,但她却没发现,就在她迈步时,支撑在石块上的拐杖一歪,盛彤霖手下的支撑没了,眼看着就要摔倒。   好在这时有个路人扶了她一把,盛彤霖才稳住身子。   “小心。”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但盛彤霖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她抬头看向来人,只见对方个子高挑、长相温文尔雅,身上的风衣衬得他人高腿长,面孔也如玉石一般在阳光下发着光,只是唇色很淡。   盛彤霖有些恍惚,片刻后“楚医生”这个身份忽然闯入了她的脑海中,与眼前之人的面孔重合在一起,她不确定道:“楚医生?”   楚医生回过头,在见到盛彤霖时他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迷茫,像是一时间没认出眼前的女生是谁,过了会儿才道:“你是盛彤霖?好巧,你在健心堂做康复训练吗。”   “是的,”盛彤霖这才确认眼前的男子确实是她的主治医生,“楚医生你今天怎么也在健心堂?”   楚医生解释道:“江省范围内有不少义工,他们会利用自己的空余时间去一些养老机构和特殊学校帮忙,但是义工们的水平层次不齐,今天健心堂组织了一次义工培训,我受邀来给他们上课。”   盛彤霖:“那是做好事啊。”   “是啊,所以我才抽空来了,”楚医生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你有兴趣来听听吗?”   盛彤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脚:“这就不用了吧,我还要去做康复训练。”   楚医生紧盯着盛彤霖的瞳孔,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培训内容里也有部分康复知识,其实挺适合你去听的。”   “啊?那、那……”在盛彤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瞬间,她的瞳孔有片刻失焦,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她茫然地点点头,“那我跟您一起去。”   .   入冬后气温骤降,京州初雪已至,街边的树枝上覆盖着一层白雪。   往年入冬后,温迭总是喜欢赖床,早上起床也比夏天困难多了,但今年或许是受血脉觉醒的影响,他感觉自己的觉明显比以前少了,晚上只睡三四个小时,第二天也能精神抖擞。   但问题在于,他晚上在宿舍不睡觉又能干嘛?除了玩手机,好像干什么都容易打扰到室友,宿舍的床又有点年头了,一翻身就嘎吱嘎吱叫,害得温迭有时候大半夜想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的。   最终他下定决心,觉得当时秦观潮说的没错,他确实得出来租个房住。结果他联系了中介一连看了几间房子,都觉得各有各的不好,要不就是离学校远了点,上下课不方便,要不就是装修老旧或是采光不大好,反正总归都有点问题。   在这次租房之前,温迭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如此挑剔之人,谁知一连碰壁了好几次,今天果然又是铩羽而归。   他在校外吃了午饭刚要回学校,邢宵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温迭看到这通电话还有点紧张,他们一家是那种很少互相打电话的类型,有什么事大多都是发消息,如果要动用到电话,那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了。   好在那头邢宵的声音听起来一切正常,就是背景听起来有些嘈杂:“儿子,你最近都挺好的吧?”   “好着呢,”温迭紧紧衣服回话,“妈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动静,电话那头的几人在交谈些什么,过了片刻邢宵才道:“我在你表姐家呢,彤霖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温迭想了想:“没有啊,怎么了?”   他上次和盛彤霖联系,还要追溯到国庆假期的最后几天,当时盛彤霖给他发了消息,两人彼此关心了一下对方的身体情况和近况,可没聊几句盛彤霖就没再回复,与往日里任何一次有始无终的对话都没有差别,温迭也就没放在心上,但现在他妈忽然提起盛彤霖,难道是有什么新情况?   “就是为了你表姐的事,”邢宵捂着手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彤霖最近非要辞职,你姨和姨夫还以为她在工作上受了委屈,结果你姐说自己要去健心堂做什么义工。”   温迭脚步一顿,怎么又是健心堂?   他记得盛彤霖原本的工作还算不错,是铁饭碗不说,而且压力也不大,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要,她竟然要去做义工?想做义工,工作之余去做不行吗,这又不冲突。   邢宵继续道:“之前你姐的脚骨折,就是在健心堂做的康复,结果也不知道那健心堂是给她下蛊了还是怎么着,她竟然一心想着要去那里做义工,前段时间闹着要辞职,最后她爸妈好说歹说让她请了个年假缓缓。”   “她爸妈原本是想让她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息的,结果今天早上他们发现彤霖从家里消失了,只留了封信给他们,说是健心堂在京州有个义工的培训,她要去京州参加培训,过几天就会回来,这会儿恐怕已经在京州了。”   温迭有点震惊,他印象中的盛彤霖一直是个乖乖女的形象,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现在为了一个健心堂,不仅闹着要辞职,还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偷偷北上!   这健心堂该不会真的跟□□偷偷勾结上了吧?但她姐不像是那种会被□□洗脑的人啊?   温迭知道这时候盛彤霖一家子肯定急坏了,他道:“妈你们放心,我去打听打听这个健心堂,一定把表姐安全送回来。”   挂断电话,温迭尝试着给盛彤霖打了几个电话,却统统被挂断,温迭别无他法,只能给盛彤霖发了条消息去:【姐,好久没见了,听说你最近来京州了?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晚饭啊。】   但过了许久,盛彤霖都没有回消息过来,就在温迭以为盛彤霖不会再回复时,他的手机忽然一震——盛彤霖竟然他回消息!   温迭迅速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但盛彤霖发来的消息却让他心口一凉:   【小迭,你相信吗?太公没有死,我见到他了。】 第33章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盛彤霖拉着行李箱从京州国际机场走出来。   早上她趁父母还在睡梦中,便偷偷拉着行李溜出家门,为了尽快抵达京州,还买了最早班的飞机,终于在上午十一点顺利落地。   她在机场外坐上一辆出租车:“师傅,去中央公园。”   司机打量了盛彤霖一眼,听这女生的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手上还有行李,可她刚落地的第一站不是酒店民宿也不是名胜古迹,而是要去中央公园?   司机提醒道:“不先去放行李?中央公园那儿没有寄存行李的地方。”   “没关系,我要去中央公园见一个人。”   闻言,司机也不再说什么。今天的天气不错,连续几天的阴雨大雪过后,太阳终于破开云层,温暖的阳光照在京州这片土地上,人们欢笑着走出家门,感受着久违的冬日暖阳,中央公园里也有不少出来晒太阳的居民。   盛彤霖走进公园中,远远就瞧见一个男人闲散地坐在长椅上,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眺望着不远处嬉笑玩闹的小孩子。   他似乎注意到盛彤霖的出现,头都没回就打起了招呼:“来了?”   盛彤霖拉着行李站在他几米之外,和他身后的另一个男子对视一眼,很快垂下眼睛,握紧了手里的行李道:“楚医生,您说的对,我真的见到他了。”   在多次参加楚医生的培训之后,某一天盛彤霖睁开眼,忽然看到眼前多了很多“人”,甚至……还有在河边的杨柳下和老朋友一起下棋的盛华。   当时她几乎不敢呼吸,看了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她叫了一声太公,盛华听到后抬起头茫然地与她对视,震惊地询问盛彤霖怎么能看见他。   但也仅仅只是那一眼,很快眼前的“人”就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出现,但盛彤霖就是确定,那绝对是她外公本人没错。   楚医生转头看向盛彤霖:“我早就说了,你太公并没有死,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灵气’……”盛彤霖喃喃道,“楚医生,我要怎么才能再见太公一面?”   楚医生笑道:“这次请你来京州,不就是为了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吗?”   这时,一直站在楚医生身后的宗蛰看了眼手机,道:“楚先生,那边人到齐了,要出发吗?”   楚医生从长椅上站起身,随和地应道:“好啊,盛小姐,一起吧。”   这时,一个小朋友嬉闹着跑向他们,她扭着脑袋没看路,竟径直撞在了楚医生身上。   咚的一声,小孩儿差点被摔倒,好在楚医生及时出手扶住了她。她揉了揉撞得通红的鼻子,抬头看向眼前的楚医生,软糯糯道:“对不起呀,我刚才没看路。”   “没关系,下次要小心看路。”   小女孩甜甜地应了一声,冲他挥挥手,转身就跑了。   楚医生看着小女孩消失的背影,脸上的还挂着和善的笑意:“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如果能制成阴偶,应该会更可爱吧。   京州CBD的五星级酒店,威尔酒店三楼的阶梯会议室中,此刻一排排的座椅上坐得满满当当,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忽然间,阶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楚医生迈着长腿走进屋内,人群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欢呼声:   “楚医生!”   “是楚先生来了!”   楚医生颔首致意,但忽然间,他却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是羽嘉的味道。   他很快在最后一排锁定了一个短发的女生,对方脸上狂热的表情看似与周围的人并无差异,但当楚医生与她的目光相交之时,却已经洞悉了那只是她伪装出来的面具。   他读出了女生心中的紧张与不安,已经知道女生并非他的“信众”,而是一位浑水摸鱼潜入此地只为寻求真相的“正义之士”,但他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匆匆走过,并不十分在意女生的真实身份——反正再过一会儿这些人就都要死了,谁在乎他们是谁?   楚医生走到演讲台的中心,甚至不用麦克风,只是像平常那样温声说话,嗓音便已经传进阶梯会议室中每一个人的耳朵中:“大家好。”   人群中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直到楚医生压压手,众人才安静下来,他静静看着台下众人,在座诸人名义上是来参加培训的义工,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他的信徒。   楚医生认识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其中有重症缠身失去健康的、有被所信所爱之人背叛抛弃的、有在股市中倾家荡产的、也有为了功名利禄汲汲营营的,他们渴望各种物质与精神财富,而楚医生则负责帮他们实现这些欲望。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欲望的奴隶,既然他们能为欲望而生的,那么……应该也能为欲望而死吧?   “我早就说过,我们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中,那些人一直隐瞒着灵气复苏的事,就是为了独享资源。现在,我将赐予大家觉醒的机会,延长所有人的寿命,实现每一个人的愿望。”   人群中响起剧烈的响应声,楚医生微笑着打了个响指,下一秒,所有人面前都凭空出现了一个透明的高脚玻璃杯,里面盛着不同的液体,有人是美酒佳酿,有人是甜水饮料,心中渴求什么,杯子里就会出现什么。   这时,楚医生高举起玻璃杯,他轻轻敲击杯子表面,叮叮的声音回荡在阶梯室中,他道:“让我用这杯酒,迎接大家的到来。”   也迎接大家的死亡。   盛彤霖在最后一排坐下,她看着那出现在面前的杯子,毫不犹豫就要将其中的液体饮入喉中,就在这时,一双手摁住她的肩膀强行止住她的动作,有个声音在她身旁惊恐道:“不是,你们真要喝啊?”   .   温迭看着盛彤霖发来的消息,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看到太公了?   没人比温迭更清楚当时的事,葬礼上盛华的遗体被饕餮附身,事后遗体也由亲人们送去火化,骨灰都已经入土为安两个多月了,那就是彻彻底底的离世了,盛彤霖怎么会看到盛华?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忙给盛彤霖连续发了几条消息,却全部石沉大海,他不信邪地再次打了电话过去,可这回盛彤霖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温迭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把和盛彤霖的聊天界面网上划,复盘着两个多月前两人那次简短的聊天,可一切都很寻常,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   这两个月盛彤霖在江省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迭叹了口气,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跟邢宵保证一定会把盛彤霖安全带回家,但现在站在寒风瑟瑟的街头,他却连该去哪里找盛彤霖都不知道。   ……对了,秦观潮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追查健心堂吗,说不定能问到些线索?   温迭给秦观潮发消息询问此事,秦观潮却直接回了一通电话来:“你问健心堂的事?”   “是啊学长,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吗?我表姐偷偷跑来京州参加健心堂的什么义工培训,现在我联系不上她,担心可能出事了。”   秦观潮好像在室外,背景中传来的声音很嘈杂,他过了会儿才报了个位置:“市中心威尔酒店,你姐可能在这里,我们超管局的人也都在。”   温迭心脏蓦地漏跳一拍:“什么情况?”   “三言两语说不清,要不你过来一趟吧。”   温迭应了一声,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超管局都出动了,那肯定跟灵气复苏有关……要命啊,盛彤霖到底摊上什么事了?   温迭用最快地速度赶到威尔酒店外,发现此刻超管局的人已经在威尔酒店外严阵以待。   秦观潮最先注意到他,忙叫住他简言解释道:“前段时间我们追查健心集团,在健心的多家分公司都发现了噬阴魔的气息,初步确定健心集团曾与噬阴魔暗中勾结,并且和赛恩特教在海外也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今天中午我们收到消息,说健心堂在威尔酒店有大规模的活动,并且酒店附近阴气四溢,我们撤离了周围的群众,但还不确定酒店内是什么情况,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守在外面以不变应万变。”   温迭焦急道:“所以说我姐可能也在里面?”   “如果你确定你表姐是来参加健心堂的义工培训的话,那应该是的。”   温迭皱起眉:“他们这次集会究竟是想做什么?”   温迭心中不安,只是培训?绝对不可能,酒店中阴气浓郁到温迭都能感受到,而且对方甚至不屑于掩饰自己身上的气息,里面坐镇之人的实力显然毋庸置疑,难道对方会察觉不到刚才超管局撤离群众时的动静吗?   还是说,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外面的人群,而是……那些参会的人?   轰——!   温迭正思索着,只听威尔酒店的方向突然传来猛烈的爆炸声,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就看到威尔酒店三楼冲天而起的火光炸裂了玻璃,甚至将一根根承重柱强行折断,三楼以上的墙体轰然坍塌,滚烫的气流倾泻而出,浓烟滚滚漫向天际——威尔酒店爆炸了!   温迭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向酒店疾行几步:“姐!”   身旁的秦观潮一把拉住他:“别担心,看。”   只见威尔酒店下一道金光拔地而起,强悍的防御阵法在感受到爆炸冲击的一瞬间迅速运转起来,与此同时,原本碎裂落地的玻璃和墙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倒置回原位,眼前的一切如同倒放的视频一般,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刚才被炸成一片断垣残壁的威尔酒店霎时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爆炸从未发生过。   一时间,惊魂未定的温迭差点忘了呼吸,酒店没事了,那里面的人呢?   下一秒,他就看到酒店三楼有人强行破开了酒店的玻璃幕墙,碎裂处有两个女生互相搀扶着钻出来,双双跳到了二楼的屋檐上,楼下的救援人员忙出手相助,将她们撤离了危险区。   温迭愣神片刻,只觉得其中一人有些眼熟,他高声叫道:“姐!”   两个女生同时抬头看向温迭,其中一个果然是盛彤霖!温迭到这个时候才敢呼吸,他露出舒心的笑容,目光瞥过另一个女生,刹那间觉得对方也有些眼熟……等等,是宋飞翼? 第34章   宋飞翼坐在威尔酒店的阶梯会议室中,看着周围狂热的信徒,感觉自己简直格格不入。   两个月前,为了制作一档讲述养老问题的专题片,她以义工的身份前往多家养老院,实地考察市面上不同类型的养老机构。   目前养老市场上鱼龙混杂,各种养老院欺负孤寡老人的新闻层出不穷,如果能把“养老”这个专题做好,说不定还能推动行业加强监管力度,解决群众的后顾之忧。   怀着这种雄心壮志,宋飞翼走进了多家养老机构,这两个月中,她看到了感人肺腑的故事,也有让人义愤填膺的时候,但最离谱的是,她好像在健心堂发现了一处传销窝点!   按理说“传销”这块内容已经超出了宋飞翼这次的工作范畴,这时候她应该报警,把相关线索移交警方。但作为一个新闻人,她向上报备过后,还是忍不住追踪着传销这处线索继续往下深挖。   宋飞翼将自己伪装成传销组织中的一员,孤身打入敌军内部,今天更是浑水摸鱼地加入了威尔酒店的集会中。   在下午之前,她都深信这绝对是个传销组织,直到那个被称为楚医生的人登场,听他讲述着什么“灵气复苏”“延长寿命”之类蛊惑人心的鬼话,宋飞翼才惊觉这可能不是什么传销组织,这根本就是个洗脑的□□!   尤其在眼睁睁看着楚医生凭空变出的玻璃杯和里面的血水后,宋飞翼的惊惧更是抵达了巅峰。   可周围的人恍若未觉,端起杯子就要把那古怪的液体往嘴里倒,宋飞翼情急之下也假装拿起杯子,但喝是万万不可能喝的,她扫视周围一圈,觉得只有自己身旁的女生看起来正常一点。   对方的表情不像其他人那么疯狂,甚至还有点面熟,于是宋飞翼鼓起勇气摁住了她的肩膀,紧张道声线都有些颤抖:“不是,你们真要喝啊?”   盛彤霖的肩膀忽然被人压住,她转过头,就看到身旁一个短发女生正震惊地看着她,对方的力气极大,盛彤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她按得隐隐作痛,一时间没能挣脱开,甚至连想喝口水都做不到。   宋飞翼咽了口唾沫,疑惑地问盛彤霖:“在你眼中这个杯子里装的是什么?”   盛彤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红茶。”   “红茶?”宋飞翼惊异道,“可这明明就是一杯血水啊!”她都闻到血腥味了!   说完宋飞翼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忙警觉地看向周围,好在其他人都在品尝那杯红色液体,没有察觉到宋飞翼和盛彤霖的反常。   宋飞翼又往演讲台看去,发现那个楚医生此时已经带着手下从侧门离去。   明明是寒冬腊月,宋飞翼却吓得满头大汗,不行,这不是她一个人能搞定的事了!她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却意识到这里人太多,打电话也太明显了,便又匆匆收起手机。   看到宋飞翼手机的同时,盛彤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的眼睛忽然有一瞬的清明,忍不住皱起眉思索起来。   宋飞翼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把盛彤霖玻璃杯里的液体并到自己杯子里,又趁人不注意,偷偷倒到了斜前方的一个空杯子里。空杯子的主人刚刚把“茶水”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放在扶手上,谁知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发现杯子又多了大半杯茶水,他还当是楚先生给予的恩赐,忙举起杯痛饮起来。   处理了古怪的红色液体之后,宋飞翼也不再管盛彤霖,她发了条短信给搭档让他帮忙报警,自己则悄悄跟着楚医生摸了过去,只是楚医生走得很快,宋飞翼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住他的步调。盛彤霖眨眨眼,想到宋飞翼的手机,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很快,楚医生和他的手下走进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四周都是玻璃,但里面垂着百叶窗,正常情况下路过的人看不见里面,但这时候却方便了宋飞翼,她躲在办公室外的一个柜子后面,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暗中观察里面的情况。   没过一会,宋飞翼就察觉到自己身边又来了个人,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盛彤霖。她刚想疑惑发问,却见盛彤霖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噤声,她连忙闭上嘴不再多言,见盛彤霖也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她便调整了一下自己胸口的微型摄像头,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办公室中。   楚医生走进办公室,脱下毛呢外套递给宗哲,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悄无声息地从角落中走出来,在楚医生身旁道:“楚先生,王松想见您。”   楚医生好笑地看着斗篷人:“怎么连你也叫我‘楚先生’?”   斗篷人垂首道:“时过境迁,入乡随俗。”   “也不错,”楚医生轻抬食指,“带他进来吧。”   王松是个中年人,两年前他还是个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的穷光蛋,妻离子散、就连父母也和他断绝了关系,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穷途末路时,楚医生出现了。在对方的帮助下,王松还清了债务,现在甚至摇身一变成了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   但赌瘾难戒,王松这次挪用了公司的研发资金去赌博,结果不仅赔了个底朝天,还欠下高利贷,讨债公司成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说要砍了他的手,公司也因为研发资金短缺,在和蟾宫科技的商业竞争中落了下风,大领导要拿他问责。   王松被逼无奈再次找上楚医生,楚医生这么慷慨的人,肯定会再次救他于水火的!   此刻王松双眼发红,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癫狂的状态中,他膝行上前抱住楚医生的大腿,声泪俱下道:“楚先生,求您帮帮我吧!这个订单绝对不能被蟾宫科技抢走啊!”   如果能从蟾宫科技手里抢回这个订单,那公司就不会再问责于他,甚至还会给他发一大笔奖金,这样就可以还上一部分高利贷了……   “蟾宫科技?”楚医生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松,想到这家公司似乎跟那只金蟾蜍有关,挑眉用怜悯的语气道,“哦,是金磐?那你斗不过他们也正常,毕竟金磐可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王松从楚医生的语气中听到了希望,他面露狂热之色,高声道:“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   楚医生再次施法变出高脚杯,他摇晃着里面血红色的液体,对王松蛊惑道:“先喝点酒水吧。”   王松眼睛一亮,两年前他欠债沦落街头的时候,楚先生第一次找到他,就是让他喝下了这样一杯水,这才改写了他的人生。现在楚先生又把这杯水递给他,是不是就说明他愿意再帮自己一次!   王松捧着杯子,忙不迭地把里面的液体全部灌进嘴里,但仅仅只是一分钟过后,王松整个人就迅速膨胀起来,身体像是打了气的气球一样。   王松恐惧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我、我这是怎么了?”   楚医生加深了嘴角的笑意:“不是你求我帮你的吗?”   如果此刻齐天穹在现场,就会发现眼下王松的情况,和当时《追踪》剧组中赵哥等人的病状几乎一模一样,但王松没有齐天穹的帮助,他的身体很快膨到极限,王松瞪大眼睛,可声带已经被挤压到连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嘭——!   直到最后那一刻,王松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轰然炸开!   整间办公室中被溅得到处是血,但斗篷人和宗蛰却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楚医生悠悠道:“金磐气运加身,你一介凡人怎么斗得过他?我帮你尽快结束这辈子,早早投胎,说不定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了。”   看着这可怖的场景,宋飞翼差点惊呼出声,好在盛彤霖及时捂住宋飞翼的嘴巴,将她强行拖离了这危险的地带。   办公室中,斗篷人透过玻璃墙,看向刚才宋飞翼蹲的地方:“楚先生,她们走了,要追吗?”   楚医生打了声响指,办公室中的血迹顿时消失不见,一切都恢复原状。他从窗户望向威尔酒店外,可以看到外面人头攒动,五千年沧海桑田,但不改的是京州的繁华。   他不置可否地笑道:“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了,我们也该走了。”   而另一边,宋飞翼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脱离,她想起自己刚入行那天,她的师父就语重心长地叮嘱过她,如果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一定要慎之又慎。   但是现在宋飞翼想大叫,光是谨慎有个屁用,老师你倒是教教我要怎么保命啊!   宋飞翼欲哭无泪,准备赶紧逃跑,但在转头看到盛彤霖的瞬间,她犹豫片刻后道:“刚才谢谢啊,我叫宋飞翼……你想跟我一起逃走吗?”   在刚刚王松的身体爆炸后,盛彤霖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盛彤霖不敢深入细想过去两个多月发生的事,只要一想她的头就疼得要爆炸。   听到宋飞翼的问话,盛彤霖想到刚才王松喝下那杯古怪液体后的情况,不禁后怕道:“我才要谢谢你刚才没让我喝那杯水,我们赶紧走吧……对了,我叫盛彤霖。”   宋飞翼苦中作乐,心想她一个‘霖’,我一个‘翼’,这情况确实挺灵异的。   两人一起跑向安全通道,却发现附近两个安全通道的大门全都紧锁着,怎么撞都打不开,这时唯一的逃生路线,只剩下穿过刚才的阶梯会议室,从酒店正门的楼梯下去。   盛彤霖和宋飞翼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安,刚才王松喝了那杯血水马上爆体而亡,现在阶梯室里那几百号喝了血水的人会怎么样?   但不待两人靠近,阶梯会议室中频频传来的爆炸声就已经告诉了她们答案,宋飞翼和盛彤霖止住脚步,心知这第三条逃生路径也被切断,这时候还能怎么办?   宋飞翼的目光瞥到威尔酒店的玻璃幕墙,不由琢磨着有没有可能砸破玻璃逃生,就听到盛彤霖在她耳旁紧张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气体泄露?”   “什么?”宋飞翼静下心,果然听到了一阵嘶嘶的动静,她在来之前研究过威尔酒店的布局,记得酒店三楼有一个宴会厅和厨房,而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液化气罐泄露的声音?   “不好,可能要爆炸!”   她拉着盛彤霖一路狂奔,试图寻找一处安全地带,她在心中祈祷,威尔酒店这么大,即使气罐爆炸也总有不受波及的地方,她可不想死在这里!   但一切都已经迟了。   只听轰的一声,液化气罐猛然爆炸,火焰和气流裹挟着蛮横的阴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威尔酒店彻底清洗,将楼体彻底炸成齑粉,漫天火光顿时吞噬两人,盛彤霖在闭眼前的最后一刻,只看到一道金光拔地而起,随后她就在剧痛中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三、二、一……   时钟倒拨,时间在不经意间开始了一次倒流,楼体复原,逝者复生。   盛彤霖再次睁开眼,发现时间回到了十分钟之前,身旁的宋飞翼对刚才的一切恍若未觉,还在尝试撞开眼前的安全通道,却仍以失败告终。   宋飞翼泄气:“这扇门也锁了,估计只能从刚才的阶梯会议室走了……诶?”   盛彤霖心脏狂跳不止,什么情况,是她的幻觉还是时间真的倒流了?   但这时容不得盛彤霖多想,这回换成她拽着宋飞翼寻找出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抓起路旁的柜子直接砸裂了威尔酒店的玻璃幕墙,拽着宋飞翼钻出洞口。好在三楼不算高,她们跳到二楼的屋檐上,很快就被下面的救援人员给接到一旁去。   温迭虚惊一场地冲上来扶住盛彤霖上下打量:“姐,你没事吧!”   盛彤霖惊诧道:“小迭,你怎么在这儿?”   温迭急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宋飞翼很快也认出了温迭,她看看温迭又看看盛彤霖:“帅哥,你们认识啊?”   温迭语速飞快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威尔酒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盛彤霖知道时间宝贵,简而言之道:“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主谋是一个叫楚医生的人,他是我之前在江省的主治医生,他、他好像会一些奇怪的法术,其他人喝了他给的血水之后,身体就会膨胀爆炸……”   楚医生?秦观潮皱起眉,并没有从记忆中搜寻到此人的相关信息,他追问道:“这个楚医生身边还有其他帮凶吗?”   宋飞翼插话道:“有有有!一个是健心集团的总经理宗蛰,还有一个我没看到他的脸,但他穿着一件奇怪的黑色斗篷,露出来的皮肤看起来特别苍白,看着就不是好人!”   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眼中都浮现除了一丝意外和震惊,听宋飞翼的描述,此人怎么这么像噬阴魔?   但是噬阴魔不是已经在周乙山上爆体了吗,难道他当时没有死?   秦观潮皱起眉:“我先上去。”   温迭下意识地一把抓住秦观潮的手腕,秦观潮回头疑惑地看他。   温迭抬头看向千疮百孔的威尔酒店,现在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进去之后又会面临怎样的危险。温迭的目光滑向秦观潮的面孔,声音有些干涩道:“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秦观潮心脏猛烈地跳动两下:“好,等我回来。” 第35章   两人就这么定立在人群中,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身旁不断有超管局的工作人员从他们身旁经过,错身而过的瞬间好几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温迭感觉自己心如擂鼓,他仓皇地松开秦观潮的手腕:“你去吧。”   这回秦观潮也不再耽搁,他临行前看了盛彤霖和宋飞翼一眼,最后道:“带她们回超管局吧。”   温迭点头应下,秦观潮匆忙奔向威尔酒店。   盛彤霖看着人潮涌向威尔酒店,想起自己忘了说爆炸的事,忙对温迭道:“小迭,五分钟之后威尔酒店里会有一次爆炸,他们现在进去很危险……”   “没事的姐,爆炸不会发生了,”温迭扶住盛彤霖的胳膊,表情有些古怪,“但是你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按照秦观潮的说法,威尔酒店底下的防御阵在感受到浓郁的阴气后就被动启动了,这个防御阵由涿阿结界演化而来,可以将阵法之上的区域与正常时空隔绝,并且每隔几分钟就会恢复原貌,类似于游戏的存档功能。   不过防御阵法也有限制,它只能恢复那些普通事物以及尚未觉醒的人类,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减少普通人类在超自然事件中被牵连致死的情况。   但按理来说,回档之后的普通人类肯定是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的,但盛彤霖显然还记得刚才爆炸时的情况。   温迭借着扶住盛彤霖的动作,小心地检查了一遍盛彤霖的身体,也没有发觉她有任何要觉醒的迹象。   他不放心道:“姐,你这段时间究竟怎么了?”   盛彤霖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在健心堂碰见楚医生的场景,只感觉头疼得仿佛有上千根针刺进她的大脑中,她咬牙抵住太阳穴,根本无法继续思考。   温迭担心她出事,便想带她回超管局检查身体,他转身对宋飞翼道:“抱歉,可能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宋飞翼没有拒绝,她现在满肚子疑惑,就等着温迭来解答了。   温迭带着两人一同回到市政大楼后的那幢老房子,此时超管局中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去威尔酒店出外勤去了,就连猊老二趴在池塘边钓鱼都没人管,温迭走上前拍拍它的脑袋:“今天局里本来就没人,你这时候不去守门,混进来什么外人怎么办。”   猊老二古怪地看他一眼:“说起来你们仨不就是外人吗?”   温迭:……倒也没说错哈?   “哎,难得今天没人管我,能大胆摸鱼来着,”猊老二悠闲甩甩尾巴,“行吧行吧,卖你羽嘉个面子,我先去守门了。咳,别跟那只貔貅说我今天又来摸鱼了。”   猊老二站起身就要走,这时温迭身后传来两声惊呼,只听盛彤霖紧张道:“这、这里怎么会有散养的狮子!”   温迭一回头,见身后两个女生都是满脸震惊,宋飞翼更是惊恐地抱住了盛彤霖的胳膊拉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咽了口唾沫:“这是人假扮的吧,它还会说人话?”   温迭一拍脑门,他刚才忘记提前关照她们一声了!   ……不对啊,狻猊是镇宅神兽,按理说宋飞翼和盛彤霖是普通人类,应该看不到它才对吧?   狻猊歪着脑袋吸吸鼻子,迈着宽厚的毛爪好奇地向她们走近几步:“咦,你这是真带外人进来了,这还是两个普通人类?”   宋飞翼和狻猊大眼瞪小眼,她震呼道:“我靠真是狮子!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   面对两个陌生的姑娘,猊老二嘚瑟地抖抖自己身上的毛发,它原地坐下身,两只前爪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可是我建国前就成精了。”   温迭终于知道秦观潮为什么喜欢用武力镇压这些不靠谱的家伙,这时候他也忍无可忍地走上前敲了敲猊老二的脑袋:“说重点,她们为什么能看到你?”   “你跟秦观潮学坏了!”猊老二幽怨地向温迭,“普通人看不到神兽大妖,只是因为他们灵力太弱,但超管局本身就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结界之中,其中灵气浓郁,即使是普通人处在这种环境中也能看到我们。”   说完狻猊又瞥向盛彤霖:“这小姑娘以前做过记忆覆盖?后来应该是被人强行洗去了记忆,大脑好像有点受损,赶紧去找人看看吧。”   “谢了,”温迭点点头,他正准备找人给盛彤霖治疗,随后相当无情地在狻猊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好了,那你现在可以去守门了。”   狻猊边走边回头看他:“用完那就丢啊你。”   直到猊老二跑远了,盛彤霖和宋飞翼还惊魂未定,宋飞翼忽然想到刚才楚医生说过的鬼话,她小声向温迭打探道:“其实刚才楚医生有提到过什么‘灵气复苏’……该不会是真的吧?”   温迭眨眨眼,刚才秦观潮说过让他带两人回超管局,其实也等于是默许他说出真相,因此他也不再遮掩:“这话说的倒没错。”   “啊?”   .   于此同时,威尔酒店三楼的会议室中。   秦观潮站在人群之中,周围到处都是受伤的普通人类,超管局的工作人员正在挨个排出他们身上的阴气,以免他们再次爆体而亡。   这次参与健心堂培训集会的共有六百余人,这些人身份各异,甚至还有几个外国人,虽然暂时还无法确定他们每个人的身份,但秦观潮仅仅扫了一眼,就知道楚医生等人并不在人群中。   他皱着眉在威尔酒店三楼绕了一圈,很快走到角落中的一间办公室,相较于其他地方,这里没有任何伤员,房间相当整洁,空气也很清新,秦观潮甚至察觉不到这个空间中任何的阴气和灵气波动。   不对劲,似乎有人故意抹去了空间中的痕迹。   白泽眉头紧锁着匆匆走来:“观潮,电子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关于楚医生的有用身份信息,后来我们根据盛彤霖提供的消息找到了江省那家市立医院,但是所有员工中根本没有姓楚的医生,可奇怪的是,医院的其他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对这个楚医生有印象。”   看起来应该是那个楚医生通过篡改其他人的记忆混进了医院,但江省市立医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难道是盛彤霖?   秦观潮问道:“有人记得他的长相吗?”   白泽摇头:“他们对楚医生长相的印象非常模糊,看来这个楚医生在混淆记忆这方面应该是个行家,我已经派人去提取受害者的记忆了。”   秦观潮摁摁额角:“刚才温迭发消息过来,说之前江省分局给盛彤霖做的记忆覆盖失效了,我怀疑就是这个楚医生干的,他混入医院的目标应该就是盛彤霖。”   江省的盛彤霖、盛华、饕餮……   有关在江省发生的一切,所有信息最后都不约而同地指向温迭,秦观潮和白泽对视一眼,此刻无需多言,他们已经心知肚明,所谓的盛彤霖只是一个幌子,而楚医生真正的目标恐怕就是温迭。   安静的办公室中忽然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白泽拿起手机,向来冷静的他此刻却忽然倒吸一口气,显然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状况。   秦观潮:“怎么了?”   “他们把楚医生的画像发过来了,”白泽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瞬间差点忘了呼吸,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千年前的上古大战,“……这就是滁荆的长相,楚医生就是滁荆。”   “果然是他。”   这其实是他们早就有所预料的事,能在背后指使噬阴魔和饕餮的人,除了滁荆还能有谁?但如果滁荆已经离开周乙山,那涿阿结界中封印着的那个滁荆又是谁?   难道有两个滁荆?还是说外界的滁荆只是一个分身?   屋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铺洒在威尔酒店之中,秦观潮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一个盛着猩红色液体的高脚杯,他拿起后凑近闻了闻,觉得这味道相当熟悉……好像是地狱道罗刹海血水的味道。   原来滁荆给“信众”们饮用的正是罗刹海的血水,看来他还没有放弃鲲鹏的受替仪式。   秦观潮心中有些烦躁:“先联系相关部门处理健心集团和赛恩特教的事吧,如果滁荆想解开地狱道里那只鲲鹏的封印,我怀疑今天只是个开始,后面肯定还会有其他相似案件。”   山雨欲来风满楼,无论是他们还是普通群众,都应该做好准备。   .   超管局里,温迭坦诚地告诉了盛彤霖和宋飞翼一切真相,在震惊之余,两人也说出了这段时间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   相较于宋飞翼因为做专题片而意外发现健心堂的问题,盛彤霖的情况更复杂一些,她似乎被楚医生洗脑了,有时候自己也不太能掌控自己的思绪,直到今天在威尔酒店看到王松的身体爆炸才恢复清明。   温迭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楚医生绝对有什么能迷惑人心的本事,还好他们及时发现盛彤霖身上的问题并及时处理,不然普通人脑受损根本无法逆转。   想到当时威尔酒店内的危机情况,幸好当时有宋飞翼在,他感激道:“谢谢你当时把我姐那杯酒倒了。”   知道灵气复苏如此大的消息后,宋飞翼此刻的大脑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中,闻言她笑道:“不用客气,你要真想感谢我,下次就帮我多要几张齐天穹的签名照吧。”   温迭配合道:“好,我这就跟他说,签到他手断为止。”   “哈哈哈哈放过我偶像吧。”   几人又了解了一番彼此的情况,互相打趣着缓解情绪,但欢笑过后,盛彤霖却叹了口气道:“现在我都不敢回家了,之前闹出这么多事,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爸妈。”   温迭拍拍她:“没事的姐,我刚给他们报过平安了,他们都说只要你好好回去就行。而且最近超管局这边还需要你配合调查,你可能还得再在京州住一段时间,等再过半个多月我也放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好啊。”   温迭一合掌:“那正好,我最近也准备租房,到时候姐你先住进去……”   温迭说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准备租房子?”   他一愣,回头才发现秦观潮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此刻正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他,温迭低声道:“啊,是啊……学长你回来了?”   秦观潮把视线挪到自己手中的文件上,似乎不经意道:“要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可以住我那儿。”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离学校近,方便。” 第36章   秦观潮的视线虽然落在手中文件那一行行黑字上,但他却一个字都没读进脑子里。   他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和期待,其实温迭第一次去他家住的时候,他就想说如果温迭有需要的话可以住在他那里,只是当时两人还算不上熟,秦观潮觉得这么说有些突兀,才没有说出口。   但现在秦观潮觉得他们已经很熟悉彼此了,温迭也去他家住过好几次,甚至还留了两套衣服在那里,还时常会帮他去浇花养草。既然现在温迭有租房的需求,那直接住他那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嗯,毕竟他家小区离学校很近,这样说应该不突兀吧?   温迭站起身,他看着秦观潮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捻着那张薄薄的纸片,蓦然想起刚才在威尔酒店楼下时,自己拉着秦观潮时心如擂鼓的古怪情绪,忽然间他的心脏又莫名狂跳了几拍,温迭脑子一抽就开始答非所问:“学长你安全回来了?”   秦观潮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温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什么废话,人就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呢,那可不就是安全回来了吗!   但是秦观潮在邀请自己去他家住诶?温迭忸怩起来,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忸怩个什么劲,他就是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犹豫半天,温迭还是拒绝了:“不用了学长,但还是谢谢你啦。”   秦观潮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他把温迭按回了沙发上,随口道:“已经有看中的房子了?”   房子自然是没看中的,其实秦观潮家的地理位置确实很好,但温迭想着,同住一个屋檐下本就容易闹矛盾,万一他真和秦观潮住一起,以后因为有什么难以磨合的地方而起冲突了,但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他还不想失去秦观潮这个朋友。   更关键的是,他现在租房子主要是想让盛彤霖先住几天,那总不能让盛彤霖也住在秦观潮家吧。   温迭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主要是我准备带我姐一起住几天,如果去你家的话就不太方便。”   秦观潮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记得找超管局申请租房补贴。”   宋飞翼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流转,直到他们都不说话了,她才在一旁弱弱道:“那个,我可以走了吗?我硬盘里攒了一大堆素材等着剪辑,想先回去忙工作了。”   刚才宋飞翼和盛彤霖都把能说的都说了,这会儿秦观潮自然不会扣着宋飞翼:“可以,不过楚医生的事还没有调查清楚,后续可能还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   但就让宋飞翼这么离开,秦观潮也有些不放心,谁也不知道滁荆下一步会做什么,于是他跟宋飞翼商量过后,派了两个人跟着她保证她的安全。   而盛彤霖还需要再进行一些脑补的修复治疗,但盛彤霖自己不认识路,超管局里一个面生的年轻女生便主动提出可以带盛彤霖上去做检查。   看温迭不认识自己,女生便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陈璐,上个月刚刚觉醒。”   怪不得温迭觉得自己没见过她,原来才刚刚觉醒,于是温迭道:“你好,那我姐就拜托你了。”   陈璐带着盛彤霖上去做检查,秦观潮补充道:“陈璐身体不大好,超管局里灵气浓郁适合养身体,正好最近觉醒的人多,我们人手不够,她就留在这做些文员和后勤的工作。”   “那正好,她应该对这些检查的事很熟悉,”温迭放下心来,趁着安静下来,他忍不住问秦观潮,“学长,威尔酒店里究竟什么情况?”   温迭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越界,他并非超管局的一员,按理来说秦观潮没必要告知他这些事,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秦观潮还是会把非密部分全告诉他。   秦观潮先是拿了一张照片给温迭,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温迭迷惑道:“这是?”   “楚医生,也就是滁荆。”   听到这个名字,温迭瞳孔紧缩,再次低头紧紧凝视照片上的男人。   刚才秦观潮和白泽梳理了一遍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几桩事,基本弄明白了事件脉络。   大约在两年前,宗蛰在家族企业控制权的斗争中落败,此时正落魄的他遇到滁荆,在滁荆的帮助下终于篡权夺位拿回健心。此后宗蛰便对滁荆言听计从,在滁荆的蛊惑下,他联系上在海外已经退居二线的赛恩特教,并开启了长期合作。   之后滁荆为了解开地狱道中鲲鹏的封印,让赛恩特教帮他发展了更多信众,健心堂则作为中间人负责掩护,避免被超管局发现问题。   而这批信众就成了滁荆的工具,无论是钱财还是阴气,只要信众够多,滁荆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以供他不断发展自己的实力。   他们大致理清了滁荆的行动逻辑,现在还有两个最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第一,从之前埋伏在京州大学附近的噬阴魔、跟着温迭一起前往江省的饕餮、以及那个出现在周乙山上的传送阵法来看,滁荆的目标显然就是温迭。   但温迭第一次遇袭应该是暑假那次车祸,可当时他并没有觉醒羽嘉血脉,那滁荆是如何锁定温迭的身份的?   第二,滁荆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冲破涿阿结界的,现在涿阿结界里封印的又究竟是什么?   温迭分析道:“我看滁荆好像是从两年前开始活跃的,他会是在那个时候脱离结界的吗?”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响起:“应该不止两年前,我怀疑滁荆在一百年前——也就是涿阿结界破裂那次,他就分出了一缕自己的神魂,让神魂通过裂口逃离涿阿结界的封锁重获自由,而本体一直在涿阿结界中沉睡。”   温迭和秦观潮齐刷刷地回头:“龙局。”   龙添青笑着点头:“我刚才又去了一趟秦省,确认滁荆就沉睡在涿阿结界之中,而且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秦观潮皱眉道:“可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神魂已经在外漂泊了一百年,直到这两年才有动作,是不是太能忍了?”   龙添青摇头:“神魂分离要耗费大量的心力,而且刚刚脱离本体的神魂相当脆弱,这一百年间他很可能一直在韬光养晦,直到最近几年才堪堪恢复,但起码他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五千年前,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但他的帮手倒不少,”温迭吐槽道,“他总喜欢在别人受苦受难的时候登场,还真会拿捏人心。”   龙添青沉吟片刻:“他会拿捏人心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其实滁荆曾是一个被人为制造出来的‘神’,人类的欲望就是滋养他的养分,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存在欲望,那滁荆就不可能被彻底消灭。”   而绝境中的人类拥有最浓烈的欲望,这才是滁荆找上他们的真正原因,也是因为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尽,所以五千年前,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将滁荆封印起来。   这一次,他们又该怎么应对滁荆?   秦观潮出声道:“总之目前鲲鹏的受替仪式还没有完成,我怀疑他还有下一步针对普通人类的行动。”   龙添青点点头:“白泽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我们现在太过被动,最好能活捉噬阴魔或者宗蛰等人,从他们嘴里拷问出点东西来。”   “我明白,但是……”   话说到一半,秦观潮忽然转头看向温迭,温迭微微睁大眼睛,满脸无辜道:“怎么看我?”   秦观潮看他一副没感知到危险将近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感慨他是大心脏还是心太大,他无奈地笑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温迭的脑袋:“最近注意安全。”   温迭感受着秦观潮掌心下的温度,笑着乖巧点头:“嗯!”   .   几天后,一个周三的凌晨三点,京州电视台的编辑部办公室中,宋飞翼终于忙完手头要紧的工作,她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补觉。   她的搭档刚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听到动静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你要回去了?”   “嗯哼,我要回去好好补个觉,明天下午再来咯。”   搭档觉得宋飞翼一天天的简直有使不完的牛劲,先是去养老机构暗访几个月,后来又孤军深入□□组织,这两件事任何一件放他身上,他都得瘫个十天半个月,结果宋飞翼却跟没事人一样,第二天照常来上班加班,连她师父见了都劝她回家歇两天。   搭档摇摇头:“大晚上的,你路上注意安全。”   宋飞翼垮上包挥挥手,独自开车回家。   她不是京州本地人,大学毕业后就顺理成章留在这里工作了,跟人合租在电视台附近的一个小区中。室友性格不错,两人算是合得来,为了方便通勤和生活她还买了辆二手车,日子过得不错。   她租住的这个小区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地下停车场,晚上小区的内部路上总是停得满满当当,车开进去简直寸步难行,宋飞翼也就习惯性地停在了小区外面。   她锁好车往小区走,这会已经起风了,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只是雨还没下下来,宋飞翼听到自己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原来是搭档给她打了通电话,那边道:“宋姐,你办公桌底下有串钥匙,是不是你的?”   宋飞翼翻了翻自己的包:“要死了还真是,可能不小心掉出来了。算了我都到小区了,你帮我放桌上吧,我等会叫我室友开门。”   “……这个点了,你室友不会暗杀你吗?”   “呵,一报还一报,上次她也凌晨叫我给她开门。”   吵醒室友宋飞翼倒是不愧疚,但想到自己身后那两个“保镖”,她却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这两位大哥被派来保护她的安全,结果几天过去屁事没有,自己反而天天加班到凌晨,害得他们俩也得跟着她加班。   想到这儿,宋飞翼回头看了一眼,想跟那两位大哥打声招呼,结果她的视线在身后扫视了一圈,却都没找到两人的身影。   怪了,难道是今天太晚了?   ……应该不会吧,前几天她加班到凌晨时那两个大哥也会跟着她的,怎么今天忽然消失了?   宋飞翼正琢磨着,一阵风吹过,她被激得打了个哆嗦,整个小区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宋飞翼紧紧衣服,这时路灯“噼啪”地闪了一下,忽然拨动了宋飞翼紧绷的神经,她屏住呼吸,总感觉眼前这再普通不过的场景看着有股说不出的诡异,她警觉地回头叫了一声:“两位大哥,你们在不?”   但宋飞翼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复,不仅如此,她身后还突兀地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这一瞬间宋飞翼汗毛直立,她鼓起勇气往后看去,却什么都没见到。   真不在……?   宋飞翼拍拍心口,安抚自己的情绪,她继续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这时她已经走到单元楼楼下,抬头就是路灯散发的暖光,地上是她随着角度变换而不断变化的影子。   等等……宋飞翼咽了口唾沫,定睛向地面看去,为什么地上有两个影子?   宋飞翼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她借着身旁的广角镜看了眼身后,确定自己并没有被人尾随,那这个多出来的影子是什么东西?   她的额角冷汗直流,直觉告诉她这时候要保持镇定,千万要装作没发现异常,绝不能打草惊蛇,她深吸一口气,迅速用门禁卡刷开单元门然后飞速锁上。   宋飞翼颤抖着手摁下电梯键,却发现电梯竟然停在二十多楼,这时候等电梯下来太慢了,她不敢在原地等下去,干脆推开楼梯间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跑去,此时的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看那东西有没有跟上来。   好在她租的房子就在四楼,楼层不高,宋飞翼没跑几步就站在了自己租住的房子外,她用力地摁下门铃,听到铃声在屋内响起,但里面却迟迟没有传来室友的动静。   宋飞翼紧咬着嘴唇,又迅速摁了几回门铃,可今天室友却像是聋了一样,明明平常总吐槽这门铃声音震天响,但今天室友却没有一点反应。   不仅如此,宋飞翼此时听到了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竟是那古怪的东西又跟上来了!   宋飞翼不敢出声,只是牙关发抖地又摁了几回门铃,祈祷室友快来给她开门。   这回,宋飞翼的祈祷似乎起了作用,她听到房间内也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应该是她室友被门铃吵醒,终于来给她开门了!   宋飞翼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眼睁睁看着出租房的门把手被人从屋内压下,禁闭的大门在此刻终于彻底敞开,但宋飞翼的表情却僵在脸上。   只见门内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用粗粝嘶哑的声音对她道:“欢迎回家。” 第37章   第二天一早,旭日初升。   温迭坐在地铁上打了个哈欠,租房的事还没定下,这几天盛彤霖只能暂时住在酒店,温迭就用课余时间去连看了几间房。   因为觉醒血脉后的特殊情况,他想租个一居室或者干脆整租,但京大周围很少有符合他要求的房子。   今天温迭跟中介约了上午九点看房,这个小区离京州大学有一站地铁的距离,靠近京州电视台,地理位置不错,小区虽然有些年头了,但环境和设施都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小区没有停车场,不过对于一个出行主要靠原身飞行的人来说,有没有停车场并不重要。   下了地铁,中介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这个小区的好,他指着一旁茂密的绿化:“这小区的绿化很好,你看这几棵树,长得多茂盛。”   温迭顺着他的手看去:“不会影响采光吧?”   “哈哈不会的,”中介道,“楼层低的话确实会有影响,但我给您介绍的房在八楼,不会被影响的。”   温迭点点头,刚要收回目光,余光却在草坪中瞥到了两抹黄色的身影。起初他还以为是警惕地躲在角落中的小猫,便也没上心,结果过了片刻他再看过去时,却发现那两个黄色的身影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温迭不由皱起眉多看了一眼,却在看清那两个黄色身影身份的一瞬间彻底僵在原地——那根本不是猫,而是两只黄鼠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秦观潮派去保护宋飞翼的两个工作人员,原身正是黄鼠狼!   温迭微微睁大眼睛……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他意识地走向那两只黄鼠狼,中介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跟在他身后就想一起走上前来,却被温迭半路拦下:“别过来,站那儿等我。”   温迭独自快步上前半蹲在两只黄鼠狼身前,他和两人不熟,不能靠原身分辨出他们的身份,但空气中微弱的灵气波动告诉温迭他们并非普通动物。   此刻他们却双眼禁闭,身上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阴气,似乎是被什么人攻击了。   还真是那两个人?   ……不对,如果保护宋飞翼的两人受到了攻击,那被保护的宋飞翼现在怎么样了?   温迭脊背发凉,他一边迅速通知秦观潮这里的情况,一边站起身,闭上眼感受着这个小区中的一切动向,很快他就察觉到一股微弱到极其容易被忽视的气味。   温迭睁开眼,不由分说地追着那股气息寻去,中介已经傻了,在后面追着他跑:“温先生你去哪儿!”   温迭摆摆手:“抱歉,房子下次再看!”   直到跑到某一幢单元楼下,温迭仰起头,阴气就是从这幢楼里散发出来的!   他蹭了别人的单元门卡,沿着楼梯一层层向上,寻找阴气最重的楼层,直到走到四层,温迭能感受到这里的阴气明显比上下两层都更浓郁,其中一扇门后更是散发着浓郁的阴气。   温迭有些紧张无措地上前摁响门铃,站在这个位置,他甚至能听到门铃在屋内响起,但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温迭着急地拍响大门,门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飞翼,你在里面吗!”   温迭在外面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他焦急起来,在犹豫的三秒钟时间里,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想法,这时候他应该等人来还是应该直接破门而入?如果是个误会怎么办?   ……不管了,先把门开了再说!   温迭将灵力汇聚于手上,握着把手砰的一声强行拉开了房间门,刹那间屋内的景象终于展露在他面前。   “宋飞翼!”   温迭惊呼一声,只见宋飞翼双眼紧闭地倒在门口,大腿上血肉模糊,像是被野兽撕咬了一大口,身下蔓延着无数鲜血,浑身都泛着灰白,宛若一具惨死的尸体,而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阴臭味,是噬阴魔的味道!   温迭咬牙走上前,俯身探向宋飞翼的脉搏,只感觉手下的皮肤很是冰凉,感觉不到丝毫温度,但好在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脉动,还有的救!   他吐出一口浊气,把手贴在宋飞翼的伤口上,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宋飞翼体内,但宋飞翼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她的身体对灵力的接受程度有限,当伤口的血止住之后,温迭的灵力就无法再对她起到任何作用。   宋飞翼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噬阴魔为什么要袭击他们?   但这个时候容不得温迭冷静下来慢慢思考,他当机立断联系了乘黄,顾不上其他的事,直接把宋飞翼连带着那两只黄鼠狼一起送去了市二院。   乘黄派人给宋飞翼处理完伤口,脸色很是凝重:“情况不太好,宋飞翼失血过多,而且心肺功能急速衰退,身体出现了失温等情况,而灵力对她身体的作用有限。我们这里已经把所有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温迭手脚冰凉,此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滁荆一系的人干的,但他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袭击宋飞翼?”   医院里到处都是生离死别,更别提乘黄活了五千多年什么没见过没经历过,他早见惯了生死离别,没听现在手术室那边还能听到哭闹声吗?   乘黄心性显然比温迭冷硬多了:“除了是打击报复还能因为什么?滁荆在威尔酒店的计划失败,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这时候估计气急败坏了,不得找两个人开刀?”   温迭没来由地窝火,他暴躁地在病房外来回踱步,被看不下眼的乘黄赶出了走廊,他漫无目的地站在住院部一旁的人造湖边发呆,很快就有人拍拍他的肩膀,秦观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怎么了?”   温迭转过头看到他,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难过,他撇撇嘴:“学长,那两个超管局工作人员没什么大事,但是宋飞翼的情况不太好。”   秦观潮看出他心情不太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呢,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温迭有点愧疚:“其实之前我还见过宋飞翼一次,当时要是能给她留点护身的东西就好了,她这次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秦观潮轻叹一声,在温迭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笨蛋,你不去责备滁荆他们,反而在这里怪自己?”   温迭吸吸鼻子,眉头微拧着思索秦观潮的话,他鼻尖有些发红,表情看起来无辜又可怜,过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有道理,滁荆这狗东西,我要把他剁碎了给清心草当养料!”   秦观潮笑了一下:“这才对,打起精神来。宋飞翼家里那边有人去调查过了,她还有个室友,应该是昨天下午临时回老家了,她房间里除了噬阴魔之外还有其他妖类的味道,我们还在确认对方的身份。”   温迭:“我就说宋飞翼身上的伤口看起来不像是噬阴魔干的……哦对了,我姐怎么办!”   “放心,你姐那边我也加强人手保护了。”   温迭的心放了下来:“……谢谢学长。”   有关宋飞翼的后续事情由白泽去处理了,秦观潮陪温迭在湖边坐了一会,他注意到温迭的左手刚才因为救助宋飞翼而沾染了一些血迹,便道:“把左手给我,上面有点没擦干净血。”   “哦。”   温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上面果然有几道血痕,他乖乖把手递给秦观潮,还往秦观潮身边蹭了蹭。   秦观潮用灵力把血迹清除掉,又注意到温迭手腕上青龙的逆鳞也被血污弄脏了,但温迭戴在手上不太好清理,他就干脆解开黑色链绳,帮温迭摘下了逆鳞清理干净。   温迭忍不住伸头凑过去看:“学长,我还没问过你给我的这根黑色手链是什么呢?”   秦观潮哄小孩似的道:“也是个法器,有一定的防御能力,虽然比不上青龙的逆鳞,但有一点好处——认主,比如你对着它说一声‘回来’。”   温迭将信将疑地低头对着手链道:“回来?”   听到召唤,黑色手链带着青龙的逆鳞回到了温迭手上,甚至还乖巧地自己系上扣,安静地贴在他手腕上。   温迭眼睛亮晶晶的,新奇道:“这个好,这样就不怕丢了。”   看温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秦观潮笑着放松下来,他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学校吧,等会不是还有课吗?我还要留在这里和白泽处理点事……你一个人可以吧?”   “我没事的,就是刚才心情不大好,现在没事了,”温迭哪好意思继续麻烦秦观潮,“学长,那我先走了。”   “好,到了跟我说一声。”   温迭点点头,一个人踏上了回学校的路,他也想不通自己本来是出来看房的,怎么最后会碰到这种事。   温迭晕乎乎地回到宿舍,恰好撞见杨多潺行色匆匆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人全都心不在焉的,差点撞在一起,关键时刻还是温迭先稳住身形,他问道:“你这么着急去哪儿?”   “去市二院,”杨多潺着急道,“我奶奶那个良性肿瘤位置长得不太好,所以还是得切除,结果刚才手术出了点问题,现在我家里人已经在医院那边吵起来了。”   温迭下意识地以为:“和医生吵起来了?”   “不是,”杨多潺烦躁道,“我爷爷非要请神回家,我爸和他吵起来了,我去劝架!” 第38章   杨多潺满脸着急,来不及跟温迭多说什么,套上外套就忙不迭地往外跑了。   其实杨父和杨爷爷之间的冲突最早还要追溯到国庆那会儿。   当时杨奶奶体检发现身体里长了肿瘤,只是暂时还不清楚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那段时间全家人心惶惶,杨爷爷甚至直接去容省拜神烧了高香,好在后来杨奶奶检查结果显示身体里是个良性肿瘤。   原本是皆大欢喜的事,但杨爷爷非说是他求神拜佛起了作用,为了还愿,他要请一尊神像回家。一开始大家都当他是开玩笑,没放在心上,直到杨爷爷开始清点自己的养老金,一家人才意识到他是来真的。   杨父杨母以前觉得老爷子精明,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闹个大的,他们担心杨爷爷被骗,好说歹说劝了半天,结果杨爷爷却像是中邪了一样,说自己早已经跟人约定好,等过段时间就要把神像请回来。   家里人没办法,只能用拖字诀拖着这件事,结果这次杨奶奶手术碰上意外,杨爷爷当场怒了,他倒不是想医闹去责备医和医生,而是责备杨父杨母,觉得是他们不让自己请神像回家,触怒了神灵,这才害得杨奶奶手术遇险。   杨多潺头疼得不行,这段时间他没怎么回家,基本都是去医院陪奶奶,家里人虽然争吵不休,但也不会把这些事吵到杨奶奶面前,因此杨多潺仅仅只是知道最近他爸和爷爷有点矛盾,但没想到一段时间下来这俩父子竟积怨到这个地步。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他爸还在和爷爷还在吵,杨多潺忙隔开他爸和爷爷:“奶奶还没脱离危险,你们在外面吵来吵去的有什么用!”   杨父闭上眼吐出一口气,试图和杨爷爷讲道理:“爸,你理智一点,妈那个肿瘤本身就是良性的,跟你去求神拜佛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关系!”杨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真是没良心,就是神仙显灵你妈的肿瘤才变成良性的,现在你们不敬神佛,那是要遭报应的!”   杨父气得血压飙升,他们一家子不信教,但对神佛之事向来都算得上敬畏,哪儿来的不敬神佛?如果杨爷爷只是想去容省还愿,他们保准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但现在都闹到要请神回家了,这还是小事吗?   况且那神像不是几千几万就能请回来的,听说得好几十万,直接把杨爷爷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血洗一空。有那钱,老人家出去玩玩乐乐不好吗!   杨多潺也感觉他爷爷最近像是着魔了一样,“神仙显灵”这种事本就是幸存者偏差,他爷爷以前对宗教不以为意,对这些神佛之事也不太上心,甚至可能连观世音菩萨是佛是道都分不清。   就是这么一位老人,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烧香,还一下跑去了容省,甚至因为所求之事成真就变得神神叨叨?   ……是不是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过他什么?   但杨多潺深谙这时候不能再火上浇油的道理,他拉着爷爷到一旁坐下,在杨爷爷背上抚了几下给他顺气:“爷爷,之前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容省烧香的?”   杨爷爷又瞪了杨父一眼,倒也没藏着掖着:“就是我们小区里的那些老头老太,之前我和他们一起参加社区活动领鸡蛋的时候,有个陈老头说他女儿得了很多年的红斑狼疮,后来他去容省一拜,没多久就好了。之前你奶奶出事,他就推荐我也去容省烧香,我原本事不信,但现在你奶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就说明是真的有用啊!”   红斑狼疮还能治愈?   杨多潺和爸妈对视一眼,这事越听越玄乎,他们愈发肯定杨爷爷肯定是被骗了,什么治愈红斑狼疮,八成就是个设好的局,就等着杨爷爷上套。   杨爷爷偏不信邪,努力说服道:“你们别不信,那陈老头的女儿我也认识,她那红斑狼疮真的完全康复了!”   杨多潺无奈摇头,忽然想到另一个杨爷爷从未正面回答过的问题:“爷爷,那你请的是哪位神仙?”   “就是、就是……”杨爷爷支支吾吾,“反正能替你奶奶治好病,那就是有用的好神仙,你平常也不管家里的事,今天倒是起劲!”   杨多潺的表情古怪起来,都要请神回家了还说不清请的是哪路神仙?不至于吧,连人家神仙的名号都说不清,这心看起来也不太诚,总不能请了个没有名号的邪神回来吧?   想到这儿,杨多潺忽然一个咯噔,他想到最近电视和网络上到处都是打击□□的提示,听说之前在周乙山自燃的汽车就是一起□□自焚事件,杨多潺心里有种奇怪的直觉,杨爷爷这事肯定没这么简单。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爷爷我好奇嘛!是谁给你找的门路能请到神像回家?如果这次奶奶能脱险,到时候我爸妈出钱给祂塑金身!”   杨父瞪他,这话他可没说过!杨多潺使劲给他打眼色,杨父这才把一肚子话都咽了回去。   “就是陈老头给我联系的,他说他也请了一尊神像回家,最近家里风调雨顺得很,连大病初愈的女儿都很快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杨爷爷冷哼一声,“行了,你们也不用在这里旁敲侧击了,刚才我已经把钱打给陈老头了,他说明天就会把神像送到医院来。”   “什么!”   .   第二天一早,温迭去接上盛彤霖,两人一起前往市二院。   昨天晚上盛彤霖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宋飞翼遇袭的事,当即就要赶去市二院,最后被温迭好说歹说拦下来,说宋飞翼还在icu,盛彤霖现在赶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两个女生显然是在威尔酒店中培养出了点惺惺相惜的友情,今天早上盛彤霖得知宋飞翼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拉上温迭就一起去市二院探病了。   其实这时候来看望宋飞翼并不是个好时机,宋飞翼还处于昏迷中,她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大腿上缠着一圈圈绷带,面色也很苍白,完全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宋飞翼不是京州本地人,住院后身旁只有一个护工看着,盛彤霖坐在病床边想了很久,最后对温迭道:“我留下来照顾她吧,反正我现在一个人在京州也没事干,这样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温迭想了想也觉得没问题,住院的时候身边还是得留个人看着,而且她们俩都在医院的话,也更方便超管局的工作人员集中守备力量保护她们。   于是来医院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就只剩下温迭一人了。   但刚走出住院部,温迭就想到杨多潺的奶奶好像也住在市二院,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正好顺路去探望一下杨奶奶,他边调头回住院部,边给杨多潺发消息询问杨奶奶现在在哪一间病房。   结果他没等到杨多潺的回复,就先听到了住院部一楼大厅里杨多潺的声音。   “就是你骗我爷爷的钱是吧!”   “这是你爷爷自己要请回来的,你这个小年轻怎么随便诬陷人呢!快松手!”   “屁!我看你们就是群骗子!”   温迭听到这段奇怪的对话疑惑不止,他快走两步,就在住院部一楼大厅看到了自己的好友杨多潺正死死拽着一个老人,老人手上还捧着什么,两人似乎就是为了老人手上的东西而起了争执。   过了一会,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这个不孝孙给我松开手,那是我特地请回来给你奶奶治病的神像!”   温迭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杨爷爷姗姗来迟,他后面还跟着一脸急躁的杨父杨母。温迭被这一连串的情况弄得一头雾水,这就是杨多潺昨天说的请神?   他上前叫了一声:“杨多潺,你们家这是什么情况?”   杨多潺看到温迭就像看到了救星,他忙抢了陈老头手上的神像丢给温迭:“快快快,快把这玩意儿拿走!”   一个东西直愣愣地冲着温迭飞来,他条件反射地张开手接住那玩意。   这东西沉甸甸的,温迭才低头看去,才发现这是一尊金灿灿的佛像,从佛像手上的宝珠和锄杖来看这应该是地藏菩萨,但是温迭在看到这尊佛像的时候,却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这尊佛像相当精巧,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   大部分佛像都是垂眸的模样,但眼前这尊地藏菩萨像却大睁着双眼正视世间百态,当温迭与之对视时,一股寒意莫名爬上了他的心头。   不对劲。   趁温迭愣神的功夫,杨爷爷一把抢走了他怀里的佛像:“小温,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今天不需要你掺和操心!”   杨多潺快步走来就要争夺杨爷爷手里的佛像:“爷爷你清醒一点,你看看这像正经佛像吗!”   “我不管,祂能救你奶奶,那祂就是正经佛像!”   杨家爷孙俩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夺起了佛像,一个扯头一起抢尾,忽然间不知是谁手滑没抓稳,佛像直接从两人手中飞起脱落,在众目睽睽之下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杨多潺到底年轻手脚快,他连忙俯身抢走佛像,却发现佛像正面的面孔上被砸出了一道缝,一张脸硬生生裂成两半,让这尊本就古怪的佛像更添诡异。   杨多潺震惊:“裂、裂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爷爷花了好几十万买的,这也太粗制滥造了吧!   他以为找到了陈老头的罪证,扭头就要质问对方,却忽然被温迭压住了肩膀,只见温迭眉头紧皱地在他身旁蹲下,神色凝重地接过神像。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抚摸过那道位于佛像面孔正中间的裂缝,感受到其中泄露而出的阴气,随后温迭轻轻一拨,霎时把佛像掰成了两半。   杨多潺瞳孔剧颤,刚想问温迭哪儿来这么大劲,但随即却被眼前的景象看得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地藏菩萨的神像被掰开后,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东西就从佛像内部滚了出来——那竟然也是一尊神像!   这尊神像通体全黑,看不出是由什么材质制作而成,温迭的指尖探向它轻轻一勾,将原本背朝天的神像翻了个个,神像的正面也展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神像的脸上镌刻着普度众生的和善笑容,看起来相当慈悲,但温迭却在看清神像面孔的瞬间忘了呼吸——   这是楚医生的脸,是滁荆的“神像”! 第39章   温迭屏住呼吸拿起那通体漆黑的神像,其中散发的阴气微微刺痛着他的掌心,但那些阴气很快就在羽嘉之气的灼烧下烟消云散。神像虽然只有巴掌大,但是雕刻得惟妙惟肖,也让温迭得以轻易从那张脸辨认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杨爷爷扑过来跪在地上捧起那尊碎裂的佛像,对着残骸悲愤道:“我花了六十万买的佛像啊!!”他脸上的表情过于伤心,一时间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在难受于佛像竟然是骗人的还是在心疼自己的钱。   杨多潺倒抽一口气:“你不是说三十万吗?爷爷你自己给自己打了个折啊!”   杨爷爷低着头,吞吞吐吐不敢回答。   温迭当即站起身抓住陈老头厉声质问:“这尊佛像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陈老头也被眼前这邪乎的场景惊得失了魂,他期期艾艾道:“我、我就是个中间人,之前参加社区敬老活动的时候,组织人里有个叫陶何悟的,他们说容省那边的地藏菩萨特别灵,几乎是有求必应,我不抱希望地去拜了,只希望我女儿能长命百岁,谁知没过多久,我女儿就说她痊愈了。后来我就跟陶何悟请了一尊佛像回来,这次也是从他那里买来的。”   陶何悟?温迭在大脑中搜寻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但这个陶何悟是敬老活动的组织者,又是拿老年人做切入点,那十分有可能跟健心也有关联。   这个滁荆还真是无孔不入,先有盛彤霖后有杨爷爷,也不知道究竟是渗透过深,还是专门逮着他身边的人霍霍。   温迭心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那个陶何悟在哪里?你知道他们这个组织还有哪些人?”   “我今天是在在城东的老纺织厂找陶何悟拿的佛像,”陈老头报了一个地址,又忙摆手道,“我也只知道陶何悟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认识!”   陈老头现在慌得要命,他自己家还贡奉着一尊佛像呢,不会也是这鬼东西吧?   ……要命了,他究竟请了个什么东西回家,可千万别把他闺女害了!   温迭没时间跟他多废话,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尽快找到这个陶何悟,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好在这时候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动身之前低声叮嘱杨多潺:“帮我把这里的情况原封不动地告诉秦观潮,要尽快!”   杨多潺以为他要孤身入虎穴,忙扣住他的肩膀道:“你要去哪儿?这时候我们应该报警吧!”   “来不及了!”温迭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你告诉秦观潮就等于报警了!”   杨多潺看着温迭迅速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挠挠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关键是他也没有秦观潮的联系方式啊?   杨多潺找到以前学生会的学长,好不容易问到了秦观潮的手机号,一五一十地把今天所有事都复述了一遍。   秦观潮原本正在超管局中追查滁荆等人的线索,闻言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说温迭一个人去了?”   这也太冲动了,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他们刚刚查清,那个咬伤宋飞翼的野兽正是四凶之一的梼杌,他在人间的化名就是陶何悟,温迭几乎没有实战经验,碰上陶何悟哪有胜算?   秦观潮简直不敢想象温迭遇袭手上的场景,而另一边的杨多潺也急得要命:“我劝都劝不住,他临走之前让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这到底什么情况,他不会一个人去找那个陶何悟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杨多潺一时间又感动又担忧,温迭不愧是他的亲室友,竟然为了他的家事这么拼命……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命要紧,温迭一个人能不能行啊?这种骗子都是穷凶极恶的,他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吧?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我会把他安全带回来的。”   说完,秦观潮便挂断电话,杨多潺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等等,什么意思,秦观潮也要去找那个陶何悟?   他是想让秦观潮把温迭劝回来,不是想让秦观潮和温迭一起去送死啊!   超管局中,秦观潮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他三言两语地吩咐几句,在数九寒冬直接推开办公室的窗户跳了下去,在半空中化身为貔貅,一边赶路一边给温迭打电话。   电话虽然是通的,但温迭却第一时间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就已经是关机状态。   秦观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温迭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带人找到温迭和陶何悟。   .   刚出医院,温迭就化成羽嘉原身,朝着城东的方向飞去。   想到被洗脑的盛彤霖、被蒙蔽的杨爷爷,以及现在正躺在病床上的宋飞翼,温迭心里窝火,疾驰到城东的老纺织厂。   这个纺织厂开在郊区,占地面积很广,厂房也有些年头了,办公区的窗户上都焊着防盗窗。   温迭沿着工厂飞了一圈,此刻正直上午,工厂里有不少忙碌的工人,只可惜温迭不认识陶何悟,不能靠长相认出对方。只能靠阴气来大致推测陶何悟的位置。   但好在温迭在厂房的办公区察觉到了一股阴气,他隐去自身气味,沿着阴气不断摸索,最后落在了某一间办公室外面的杨树枝上。   这是一间单人办公室,里面一人正相当悠闲地坐在老板椅中,两条腿搁在办公桌上,耳朵上,别着根烟,两手捧着手机,打游戏打得眉飞色舞口吐芬芳,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没过多久,就有个带着兜帽的人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温迭在看到那人的瞬间精神一振——是噬阴魔!   羽嘉又往树梢挪了挪,他的小脑袋紧紧贴着墙,开始偷听里面两人的对话。   办公室中,噬阴魔显然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他不需要别人招待,熟门熟路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听说又有人来请神像了?”   那人的视线紧紧黏在游戏上,压根没抬头看噬阴魔一眼,只是随口道:“是咯,别人介绍来的,你们在山上待久了,还不了解现在这个社会,现代人警惕心都重,搞□□能骗到几个人,还不是得靠外力支持?你们还不如搞搞传销,轻松省事又方便。”   听到这段话,温迭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那人就是陶何悟。只是听起来陶何悟应该是最近才加入滁荆一方的,而且他和噬阴魔的关系也并不算多融洽。   “呵,”噬阴魔冷笑一声,“我们这些在周乙山上被封印了五千年的人,自然不了解现在的情况,要是知道,前几天那次集会计划也不至于失败。”   说到这儿,陶何悟终于舍得抬起头来,他放肆地嘲笑噬阴魔:“你们这群老古董,不知道现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建筑下面都有防御阵了吧?要我说你们就该早点联系我,让我帮你们出谋划策,才能早点拿下那些信众的小命。时代早就变咯,你们那些套路也得与时俱进更新一下。”   这一刻,温迭虽然看不到办公室内的场景,但却切实地从噬阴魔身上溢出的阴气感受到了他对陶何悟的厌恶。看来随着滁荆一派的势力扩张,他们内部的关系越来越复杂,绝非铁板一块。   温迭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脚下站着的树枝往下一沉,他条件反射地扑棱了两下翅膀,扭头才发现树枝上来了位“不速之客”,对方看体型只有野猫那么大,但是长得虎头虎脑特别可爱,长长的尾巴上却覆盖着一层鳞片。   羽嘉圆溜溜的黑眼睛里露出了疑惑之色,这不会是秦观潮吧……?   “学、学长?”   貔貅看到羽嘉相当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伸出前爪一捞,将羽嘉护进自己怀里,这段时间羽嘉长大了一些,此时正好能卡在小貔貅的前肢之间,秦观潮半是指责半是担忧道:“一个人瞎跑什么?电话也不接。”   秦观潮赶到这片工厂之后却感受不到温迭的气息,还以为温迭出了什么事,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温迭主动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他小心地在厂区里找了好半天,终于在杨树的枝叶之间找到属于羽嘉的那一抹红色。   为了不打草惊蛇,貔貅将原身变到最小,悄悄爬上树走到温迭身边。   温迭久违地和貔貅进行了一个毛茸茸的贴贴,心中的不安和怒气也随之熄灭了一些,羽嘉扬起脑袋正好蹭过貔貅的下巴,他讨好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怕陶何悟跑了线索会断,所以才着急忙慌赶过来。你看,陶何悟和噬阴魔现在就在这间办公室里。”   貔貅眯起眼睛往办公室里瞄了一眼,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两个任务目标,他低声道:“这个陶何悟是凶兽之一的梼杌,正是当时袭击宋飞翼的人。我刚才已经通知过超管局的人,他们马上就到,这次决不会让他们两个逃了。”   “好!”不枉杨爷爷花六十万“买”来的线索!   羽嘉点点脑袋,头顶的绒羽再次擦过貔貅的下巴,秦观潮被蹭得心里发痒,他轻咳一声,怀里揣着羽嘉,两只紧紧贴在一起,站在树梢上偷听屋里的对话。   但噬阴魔显然和陶何悟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呛了没几句,陶何悟便转身出去了。   秦观潮怕他跑了,思虑过后对温迭道:“超管局的人应该马上就到,我先进去跟住陶何悟,你就留在这里盯着噬阴魔,噬阴魔有什么动向就叫一声通知我,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好吗?”   温迭知道秦观潮是担心他的安全,便举起翅膀比了个敬礼的动作,承诺道:“学长放心,我就在这里盯着噬阴魔,哪儿都不去。”   “乖。”   貔貅抬起前爪揉了揉羽嘉的脑袋,软乎的肉垫压在头顶让温迭忍不住想再蹭蹭,但貔貅却已经从树梢上一跃而下,赶往工厂内部去了。   温迭继续在外面盯梢,没过一会儿,超管局的人果然来了,抓捕行动正式开始,两方激烈交手的动静引起了噬阴魔的注意,有外人进来了!   但这里怎么会这么快就暴露?   ……肯定是陶何悟这个白痴卖佛像的计划泄露了他们的情况!   噬阴魔边骂着陶何悟,边寻找机会逃跑。   此时他倒是想干脆用遁地术逃走,但现在他在二楼,在不与地面接触时他的遁地术根本无法施展,而外面更是一番打斗的声音,从大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到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办公室里的窗户。   危机的情况并没有留给噬阴魔犹豫的时间,他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其实窗外还焊着防盗窗,正常人肯定无法通过,但在接触到栏杆之间的缝隙时,噬阴魔的身体突然变薄拉长,从侧面看宛若一张纸片,直接畅通无阻地从防盗窗跳了出来。   此时树梢上的温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系列变故——他就这么出来了?我这时候叫秦观潮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眼看着噬阴魔即将顺利逃走,温迭心中一紧,决不能让他跑了!   他一咬牙,追着噬阴魔从树梢上纵身一跃,又在半空中恢复人形,在落地的一瞬间把自己浑身的重量狠狠压在噬阴魔身上。   “啊!”   噬阴魔刚落地就被温迭砸得痛呼一声,他很快反应过来,猛地向后肘击企图掀飞背后的温迭,但温迭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轻巧地往侧里一滚顺势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噬阴魔仓皇转头,才发现攻击他的竟然是温迭,他相当意外:“羽嘉?”   “去死吧你!”   温迭没心情跟他叙旧,趁噬阴魔还没完全站起身,温迭将浑身的灵力都汇聚到自己的胳膊上。上次打鲲鹏时还有金刚橛做助力,这次既然没有武器,那体内的灵力就是他的武器!   这一刻,温迭挥出了平生最快最狠的一拳,拳头破风而来的声音清晰可闻,刹那间甚至连温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拳中蕴含着怎样的力量,他一拳砸在噬阴魔身上,过载的灵力直接从他手上溢出,散发着点点金光,直把噬阴魔打飞出去十多米远,砰砰砰一路接连撞断了好几棵杨树。   噬阴魔摔在地上,飞扬起的尘土和树叶阻碍了视线,噬阴魔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他很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此刻并不恋战,默念起遁地术的咒语准备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温迭好歹见过秦观潮与噬阴魔多次交手,一看便知道这小子是想开溜,但自己的速度显然比不过噬阴魔念咒的速度,霎那间温迭大脑飞速运转,在电光石火之间,他灵光一闪,扯下手腕上的青龙逆鳞用力掷向噬阴魔!   咚的一声,逆鳞精准地砸在噬阴魔身上,下一刻,一道青色的屏障拔地而起,将噬阴魔紧紧保护在其中,防御之严密甚至切断了噬阴魔的遁地术,让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第40章   噬阴魔被困在铮然亮起的青光中,那一刻不仅是他的遁地术失效了,他甚至还直接失去了行动的资格,整个人定在青光内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这是什么鬼东西?   噬阴魔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一道能控制他行动的法阵,便疯狂地用阴气攻击它,但显然任何攻击都不会奏效。   谁能想到这青光竟是一道防御符,曾经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护阵法中的人,但此时反倒是那个总被温迭念叨不够智能的副作用——移动限制,此刻却发挥了大功劳,将噬阴魔牢牢困在青光之中。   看着噬阴魔杂乱无章的攻击手段,温迭露出了快意的表情,他此时显然已经上了头,俨然忘了自己刚才对秦观潮许下的承诺,甚至忽略了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联系秦观潮来抓捕噬阴魔,他高声道:“回来!”   那根曾属于貔貅的黑色手链听到现任主人的召唤,忙听话地带着青龙的逆鳞回到温迭手上,噬阴魔周遭的青光屏障顿时消失,噬阴魔庆幸地就要扑向一侧的温迭,可温迭哪能如愿,他早有准备,又一脚将噬阴魔踹翻在地。   到这个时候温迭也发现了,不知道是噬阴魔的作战实力真的太菜,还是自己身上的羽嘉气息对噬阴魔的克制实在太过逆天,总之噬阴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趁这噬阴魔倒地不起的机会,温迭通红着双眼又狠狠揍了他几拳,发泄了一通这段时间的憋屈情绪。   噬阴魔忍着浑身剧痛,心里为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而愤恨不已,但他并非轻易认命之人,即使此刻连手都被压制得抬不起来,他还是用最后的力气猛地向温迭吐出一口阴气,企图用阴气拖延温迭的行动,给自己制造一个撤退的机会。   一团浓郁的阴气向温迭扑面而来,但噬阴魔显然是在慌乱之下忘了羽嘉天生克制阴气,这团阴气甚至还没有靠近温迭,就当空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温迭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扼住噬阴魔的脖子直接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噬阴魔双脚离地,此刻全身的重量都挂在温迭的攥在他脖子的手上。   噬阴魔发出了痛苦的呃呃声,脖颈被勒住后他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但或许是不甘心就此落网,他嘶哑着道:“羽嘉……你真的要站在超管局的一边?你还以为那个龙添青是什么好人?”   粗粝的声音环绕在温迭耳边,温迭不由嗤笑道:“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你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哈哈!”噬阴魔忽然诡异地大笑起来,“五千年前要不是龙添青因为一己私欲,没有通知凤凰一族前往周乙山参加涿阿结界的封印大战,害得羽嘉全族都被迫与涿阿结界融为一体,整整五千年都无法进入轮回,而他龙添青,却转眼却成了修行界的领袖,温迭,你跟我们才应该是……”   轰——!   噬阴魔的话还未尽,温迭就直接攥着他的脖子直接把他狠狠掼进墙角,力气之大,甚至直接用噬阴魔的身体砸塌了工厂一侧的围墙,碎石块轰然落下,温迭不耐烦地骂道:“靠,少废话,我现在只想揍你!”   重击之下,噬阴魔几乎失去了意识,但温迭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攥着他的脖子再次将他提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温迭背后传来,语气中还略带着些惊疑:“温迭?”   刚才还宛若杀神上身的温迭听到秦观潮的声音后顿时一僵,他硬着头皮转过头:“学、学长?”   秦观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刚才顺利捉到陶何悟后,他想回来找温迭汇合,却发现刚才还答应自己会乖乖等在原地的温迭早已没了踪影,不仅如此,周围还多了不少打斗痕迹,似乎是温迭与噬阴魔交手后留下的。   秦观潮呼吸一滞,正在担忧之际,身后不远处厂区的围墙突然坍塌,飞起漫天的尘埃。他生怕温迭出事,连忙赶到现场,却发现情况好像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只见温迭身姿挺拔地站在围墙边,身上略有几道擦伤但都不深,衣服上也只是沾了些泥和灰,实在不像是受了多大伤的样子,反倒是被温迭提在半空中的噬阴魔,此刻浑身是伤手骨外翻,完全看不出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模样,倒像是只小鸡仔似的被温迭提在手里。   在秦观潮迷茫的眼神中,一股莫名的心虚爬上心头温迭心头:“……学长你来得正好。”   秦观潮看着温迭手里体无完肤的噬阴魔,心想我来的不太正好,好像耽误你发挥了。   他一时还没从震惊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大脑在思考他对温迭的认知是不是有点偏差,以前他总觉得温迭弱小无助需要自己保护,现在一看……不愧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   半晌后秦观潮只能干巴巴地夸赞道:“你……挺厉害的。”   温迭一时间分不清秦观潮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阴阳他,他低头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噬阴魔,心里还有点得意:嘿,我确实厉害。   直到温迭的目光扫过被自己砸得一片狼藉的厂区,出走已久的理智才终于回归,温迭终于意识到这段时间自己干了什么,他微微睁大眼睛,羞愧中带着几分羞涩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啊学长,我太害怕了,这是可以打的吧?”   秦观潮:……   秦观潮半张着嘴失声良久,最后还是把一肚子话都咽了回去,他弹出几道灵气打坏了周围的几个摄像头,把温迭手中的噬阴魔丢进捆仙袋中,包庇道:“别怕,出事我兜着。”   “……学长你真好!”温迭抬起头,一双眼眸骤然亮起,毫不吝啬地发了一张好人卡出去,眼神中对秦观潮的信任依赖赞美之情几乎要溢出,“对了学长,其实你可以把这里复原吧?就像上次在江省一样。”   秦观潮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不能,上次是我提前在地上设置好了阵法,才能把周围都复原,这次可没有提前布置好。”   温迭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看着周围一片“断垣残壁”,心凉了半截:“不会要我赔吧?”   “嗯,”秦观潮故作认真地点点头,“让你刚才不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秦观潮一个“嗯”字出口,温迭悬着的心彻底死了,他甚至觉得现在还不如让他和噬阴魔调换一下角色呢,要修复这里得花多少钱,这不得掏空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小金库啊?   直到听完秦观潮的后半句话,温迭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眯起眼打量秦观潮:“你骗我?”   秦观潮忍不住捏了捏温迭的脸:“终于发现了?”手感真不错。   温迭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小声抱怨道:“秦观潮!你现在都会骗人了!”   秦观潮笑了一声,开始帮温迭收拾这一地狼藉:“放心,就算要赔也是走超管局的公账,不会让你出钱的。”   温迭这才松了口气,刚准备跟秦观潮一起收拾现场,龙添青也来了,他看两人都没受伤,心里的巨石这才落下:“噬阴魔也抓住了?不错,这次收获颇丰。”   秦观潮点点头:“回去得好好审一审了。”   趁两人交流情报的档口,温迭偷偷打量龙添青,原本他以为自己并没有把噬阴魔的话放在心上,但看到龙添青的一瞬间,心里还是冒出了许多想法。   他不会真的听信噬阴魔的一面之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事情真的像噬阴魔说的那样,那上次他们一起去周乙山之时,涿阿结界中羽嘉的神魂怎么会在面对龙添青时这么平和,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排斥。   但当时龙添青在涿阿结界前抚摸的那枚龙凤玉佩,又说明龙添青和凤凰一族可能确实有点渊源。   温迭想得正出神,龙添青忽然对他道:“小温,这次你是大功臣啊!”   温迭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摆手道:“没有没有,是大家的功劳。”   “可惜小温不是超管局的人……不行,不能让你给我们打白工,总得给你颁个什么奖或者发点奖金,”龙添青抚着下巴思索道,“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你们也赶紧去和大部队汇合吧。”   龙添青说着便走远了,温迭看着他的背影,揪了揪秦观潮的衣角,有一瞬间想打听点什么。但当秦观潮偏头看向他,露出询问的眼神时,温迭却又马上改了主意,他只是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秦观潮还以为他是累了,便问道:“之后我还要去超管局审噬阴魔和陶何悟,你呢,有什么打算?”   温迭想了想:“我想去市二院看看我姐和杨多潺。”   秦观潮低头看他身上:“就这么去?”   温迭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原本穿的羽绒服被地上的石子划破了个口子,此刻里面的绒羽正在往外钻,就他现在这幅尊容去市二院不是平白引人担忧吗?   秦观潮见状,状似不经意地建议道:“不然先去我那儿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温迭琢磨片刻便答应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宿舍里又有其他室友在,想来想去还是去秦观潮家最方便。   于是两人暂时分别,温迭回到秦观潮家中,幸好他在这儿留了两身换洗的衣服,此时冲完热水澡,他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中,期间还顺便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了水,甚至自己拿锅煮了一包泡面,之后又把洗完的衣服晒了。   等处理完一切,温迭坐在沙发上还有些发愣,他什么时候已经对秦观潮家这么熟悉了?   或许沙发太过柔软,温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原本被刻意忽视的疲惫终于在这一刻将温迭反噬,他坐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秦观潮就回到家时,刚进家门就发现往常空无一人的客厅中此刻正开着灯,温迭应该是睡着了,他熟睡的面庞在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看起来格外柔和。   秦观潮面上不经意露出了些笑意,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温迭身边坐下,房间里虽然有暖气,但秦观潮还是怕他着凉,扯了条毯子给温迭轻轻盖上。   察觉到有人靠近,温迭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来人是秦观潮后很快又安心地闭上,他小幅度地挪了挪往秦观潮身边靠去,脑袋还下意识地给自己找了个高低正合适的“枕头”,靠在了秦观潮的肩膀上。   温迭撒娇似得小声含糊道:“学长你回来啦?”   秦观潮原本想让温迭回床上睡,但看他睡得正香,便不忍心吵醒他,于是秦观潮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温迭靠得更舒服,他柔声道:“嗯,睡吧。” 第41章   这边温迭睡得正香的时候,另一边的杨多潺却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温迭这小子丢下一句话就跑了,还到现在都没个回信。杨多潺心里着急,但不知道温迭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敢贸然打电话过去,生怕万一温迭真的深入敌窟,那如果这个电话打得不巧,岂不是会直接暴露温迭?   他纠结半天,只发了条消息催促温迭有空赶紧报个平安,谁知左等右等一直到夜深了,温迭还是没回消息。   杨多潺急得上火,他奶奶都脱离危险了,温迭怎么还没回话?秦观潮到底靠不靠谱,不是说会把人安全带回来的吗?   杨多潺恨不得直接打电话报警,但犹豫到最后,他还是先给秦观潮打了个电话过去。   此时的秦观潮还在做温迭的人肉靠枕,他轻轻搭在温迭的手腕上,默不作声地给他输送灵力。感受到手机震动,他怕吵醒温迭,便小心翼翼地搬了个靠枕过来顶替自己的位置,这才走进卧室接通电话:“喂。”   听到秦观潮冷淡的声音,杨多潺刚想质问他一番的气焰一下就灭了,他结巴道:“那个……你好,我是温迭的室友杨多潺,现在温迭什么情况,他怎么一直没回我消息?”   秦观潮回道:“他睡着了,可能忘记回你消息了。”   “啊?他睡哪儿了?”天真的杨多潺脑门上挂了一串问号,“我刚还问过其他室友,他们说温迭没回宿舍。”   “哦,”秦观潮平静地回复,“他睡我家了。”   杨多潺:?   温迭竟然睡在秦观潮家!   杨多潺感觉自己的cpu□□烧了,这学期温迭和秦观潮的互动也太多了吧,第一次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密室中的秦观潮,带着温迭就跑了,一直到晚上才把他送回宿舍。第二次是国庆假期,温迭去他家做客,结果没过多久又被秦观潮拐走了。   那两次温迭好歹还知道拿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课题做掩护,结果现在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上次被他撞见偷偷摸摸跟秦观潮出去玩,这次直接睡人家家里了……这小子他自己是没有宿舍吗!   杨多潺感觉自己有操不完的心,他俩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这些话杨多潺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他是万万不敢跟秦观潮说的,于是他强忍着心底的好奇心,准备等温迭回来再好好拷问他一番,只是在面对着秦观潮时他又换了副面孔:“哦哦哦这样,那麻烦你照顾温迭了。”   秦观潮应了一声:“嗯,应该的。”   杨多潺握紧拳头,什么就“应该的”了啊?好奇死他了!   挂断电话,秦观潮走回客厅,温迭依然安稳地睡着,秦观潮在温迭耳边小声地叫他,企图让他回床上睡。但可能是因为温迭今天太过疲惫,加上刚才秦观潮又给他输送了不少灵力,此刻温迭沉浸于深度睡眠之中,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秦观潮叹了口气,总不能让人整晚都睡在沙发上吧?犹豫半晌,秦观潮轻轻抱起温迭,温迭比他想象的还要轻一些,被抱起来的瞬间也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中,显然对他的气息相当信赖。   秦观潮看着怀里的人,感觉心底柔软一片,他把温迭放在客卧的床上,又帮他盖好被子,直到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这才退到门口熄灭了暖黄色的灯光,客卧陷入黑暗中,秦观潮对着门内的人轻轻道了一声:“晚安。”   第二天一早,温迭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秦观潮家的客卧中,熟悉的环境让他安心不已,很快他又闭上眼缩进了温暖的被窝……   不对!   温迭猛地睁开眼,昨天他好像是在沙发上睡着了,那怎么一睁眼就回到房间里了,难不成是他昨晚梦游了?   ……啊啊啊总不能是秦观潮抱他回来的吧!   温迭心乱如麻,这时又外面传来了些微弱的动静,听起来了应该是秦观潮起床了,温迭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出一个脑袋看着秦观潮。   秦观潮注意到客卧这边的动静,回过头与温迭面面相觑,温迭道:“学长,我昨天晚上……”   说到一半温迭就顿住了,秦观潮疑惑看他:“嗯?”   温迭实在问不出口,最后改口道:“我、我昨天晚上睡得挺香的。”   “那就好,”秦观潮笑了一声,没有对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表现出任何疑惑,反而附和道,“我也睡得不错。”   温迭抿抿唇,又快又含糊地道:“谢谢。”   秦观潮笑了一声,没有问他在谢什么,那副心知肚明的模样让温迭在心里土拨鼠尖叫:要命了他还真是被秦观潮抱回房的,天知道他从上小学之后就没被人抱过!   温迭坐在床头,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才接受现实——男子汉大丈夫被抱一下又能怎样!   吃早饭的时候,温迭故作镇定地坐在餐桌旁,秦观潮看他强作正经的表情,心里偷偷发笑,但为了缓解温迭的尴尬,他主动道:“昨天跟噬阴魔大打一架,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温迭摇头:“都很好,感觉还舒展了一下筋骨。”   舒展筋骨这四个字硬是让秦观潮沉默了好半天,片刻后他才道:“太危险了,下次不要……算了,下次出任务的时候我申请带着你一起吧,让你再舒展一下筋骨。”   堵不如疏,让温迭多练练也是好的,起码自己在的时候能保证不出岔子,   “好啊!”温迭高兴地点头应下,随后又忍不住开始打听噬阴魔和陶何悟的事:“学长,你们昨天有审出什么线索吗?”   秦观潮沉吟道:“陶何悟倒是一审就说,只是他加入滁荆一派的时间不久,很多事并不了解,噬阴魔嘴巴严,怎么审都不肯说,龙局直接提取了他的记忆,现在还在读取分析中。”   而陶何悟是在八、九月份的时候加入滁荆的,目前滁荆实力尚在恢复期,需要大量信众的欲望来恢复自己的修为,陶何悟就开辟了这条倒卖佛像的路子,之前生意都不错,因为普通人到了要请神回家这地步,大多不是虔诚的信徒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这种人能为滁荆提供的“欲望”也更多。   那段时间滁荆确实在陶何悟的帮助下迅速恢复,但问题也显而易见,通过这种方式培养的“信众”忠诚程度比不上□□,才导致陈老头受到惊吓之后马上吐露了有关神像的线索,才使得噬阴魔和陶何悟两人暴露落网——当然,这堆超管局而言是个绝对的好消息。   但这条线索上的相关信息并不关健,青龙目前已经联系了容省分局的人,希望他们能在容省进一步追查。   而真正核心的信息,还是得从噬阴魔那里获得,只希望从噬阴魔身上提取的记忆会有用。   这时,餐桌上温迭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来电人是中介,他一时间还觉得有些心虚,上次他一声不吭把中介抛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走了,虽然中介也不是免费带他出来看房的,但温迭觉得半路把人抛下的行为确实不太礼貌,于是他很快接起了电话。   中介听起来倒是没有因为上次的小插曲而不愉快,他问道:“温先生,上次看房看到一半你就有事先走了,什么时候有空你再约时间来看?”   温迭顿了顿,现在他姐决定要留在医院照顾宋飞翼,吃住都在住院部,暂时应该是用不上房子了。他自己倒是也要租房,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寒假了,如果现在就租房,到时候寒假一个月不住,那不就浪费了一个月的租金吗?   于是温迭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这边暂时不用租房了,等我需要了再联系你吧。”   中介只道有需求再联系他,挂断电话后,餐桌一旁的秦观潮若有所思地看着温迭,问道:“不着急租房了?哦对,你姐现在在市二院陪宋飞翼,确实不用再租房了。”   温迭:“是啊,所以我想等寒假过来再租房,不然寒假的租金就亏了。”   秦观潮有退宿经验,便提醒道:“你下学期不准备住宿舍的话,这学期离校之前就得跟辅导员联系好,如果等到下学期开始了再申请,学校是不会同意你退宿的。”   温迭还真没想到此事,他思索道:“那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寒假得提前两天先过来看房?”毕竟中介也不可能免费帮他把房子留一个月。   “是的,但既然现在不用考虑你姐的因素了,那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这里?”秦观潮认真地看着温迭,“这里离学校近,你下课回这里比回宿舍都快,而且我家你也很熟悉了,对了,还有我阳台上那些花花草草,现在它们可能也离不开你。”   似乎是听懂了秦观潮的话,阳台上的灵植们摇了摇叶子,全都努力地附和着秦观潮的话,企图把温迭留下来。   秦观潮乘胜追击道:“之前你帮我养了这么久的花花草草,我都还没好好谢过你,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感谢你的机会,你就别拒绝我了?而且我已经向学校提交了保研申请,之后两年半可能还要继续麻烦你帮我打理这些花花草草。”   温迭有些意外:“学长你准备读研了?”   秦观潮应道:“是的,到时候正好我们一年毕业,你可以一直在我家住到大四。”   温迭眨眨眼,这回他是真的心动了,虽然他现在只是偶尔会来秦观潮家借宿一晚,但是秦观潮家里已经到处都是他的痕迹,阳台上有他新买的洒水壶,卫生间里有他专用的牙刷杯,连脚上的毛绒拖鞋都是秦观潮专门替他买的。   秦观潮平常就很迁就他,只是从偶尔住变成长住,应该也不会影响他和秦观潮之间的关系吧?   仅仅犹豫片刻后,温迭就答应了:“好,但我是要付房租的!”   秦观潮笑着道:“好,按市价给你算。” 第42章   温迭和秦观潮定下租房的事之后,上午还匆匆赶回学校上了节课,正好被从医院回来的杨多潺逮了个正着。   只是上课的时候周围人太多,杨多潺也不好问太多,直到中午下课,温迭想去超管局问问情况,却被杨多潺一把揪住了衣领:“你跑哪儿去!”   温迭眼珠子一转,答道:“我出去吃饭。”   “一个人吃?”杨多潺冷笑一声,“那怎么不叫上我们宿舍的人一起?”   温迭支支吾吾:“我跟人有约了,下次吧,下次再跟你们去吃。”   杨多潺锐利的眼神紧紧锁定温迭:“跟谁?秦观潮?”   温迭舔舔嘴唇,故作生气道:“我们好多人呢,秦观潮只是其中之一,你能不能正常点?你这会儿不去医院陪杨奶奶,在这儿盯着我干嘛?”   “切,转移话题,我奶奶已经脱离危险了,护士嫌我们一家子窝在病房人太多,就把我赶出来了,”杨多潺翻了个白眼,说完又凑到温迭耳边小声道,“你和秦观潮到底什么情况?”   温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杨多潺要问这个,但他又不能说出超管局的事,只能模棱两可地解释道:“不就是之前我和秦观潮在一个课题组嘛,后来我发现我们俩还挺投缘的,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偶尔也一起出去玩。”   杨多潺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跟那个活阎王投缘?”   温迭啧了一声:“你怎么说话呢?秦观潮人很好的,你那都是刻板印象。”   杨多潺心道完了完了,这都开始维护上秦观潮的形象了,彻底沦陷了啊。他正在心里腹诽,温迭又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对了,下学期我准备要退宿了,先跟你们说一声。”   杨多潺一怔:“退宿?你搬去哪里?”   温迭轻咳一声:“秦观潮家。”   杨多潺:?   .   温迭赶到超管局的时候正是饭点,他被英招拉着吃了顿饭,在食堂找位置的时候,忽然被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陈璐扯拦住了。   温迭疑惑看她:“怎么了?”   陈璐招呼他和英招坐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饭,愁眉苦脸地问温迭:“我问你个事,之前给你们透露陶何悟消息的,是不是一个姓陈的老头,长得瘦瘦高高还有点地中海。”   温迭回忆了一下陈老头的长相,刚想点头说是,忽然意识到这两人都姓陈,他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不会是……”   陈璐唉声叹气:“其实那是我爸,我以前有红斑狼疮,后来机缘巧合觉醒之后,病状就不治而愈了,谁知道我爸一直以为是他拜佛起了效,闹出了这么多乌龙。也怪我觉醒之后这段时间为了稳定身体状况,一直住在超管局,没经常跟家里人联系。”   之前陈璐只知道她爸请了神回家,但她爸本来就有些迷信,因此陈璐见状也没多说什么。结果昨天她爸着急忙慌把她叫回家,说出了神像一事,陈璐才知道她爸竟然还跟陶何悟一事有关。   温迭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但想了想,因果环环相扣,如果当时不是陈老头恰巧将杨爷爷“拖下水”,此事又正好被自己撞见,噬阴魔和陶何悟哪能这么快就落网。   温迭看陈璐还哭丧着脸,好笑地安慰道:“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次能顺利抓住他们俩,你爸也是功臣。”   “你就别打趣我了,”陈璐长叹一口气,“幸好没闹出什么乱子来,不然我真的对不起大家。”   英招八卦地听着,她拉着温迭来吃饭,本就是因为听说了昨天温迭在纺织厂大杀四方的传奇事迹,这才想跟当事人打听一番,没看周围这一圈人都竖起了耳朵在偷听,连吃饭的速度都慢了吗。   英招趁机问温迭:“我可听说你才是大功臣。”   温迭这时候倒是谦虚:“就是帮了点小忙,就这还搞了不少破坏……”   温迭简单讲了讲昨天的事,陈璐听到佛像一事时,补充道:“对了。今天我收到通知,说超管局正在尝试追回陶何悟骗来的赃款,如果可能的话,之后会按比例退还给受害者。”   这倒是个好消息,温迭琢磨着可以给杨多潺透露一下此事……总之不用他赔就好!   一顿饭后,温迭听说秦观潮正在和龙添青谈话,便摸去了龙添青的办公室,主打一个在超管局中来去自如。   谁知到了楼上才发现秦观潮正好有事出去了,温迭刚想退出去,就被龙添青叫住了:“小温来了?一起坐会儿吧。”   温迭摆摆手:“不了龙局,我找秦观潮。”   龙添青站起身把他推进办公室中,拉开椅子不容分说地摁着他坐下:“观潮马上回来,正好我们刚才也在说你的事。”   因为温迭提供了重要线索,又帮超管局抓住了噬阴魔,龙添青便想着给温迭发个表彰,白泽觉得一个表彰对温迭而言也没有意义,还不如直接发奖金更干脆,刚才龙添青把秦观潮叫过来就是想问他的意见。   想到几分钟之前的场景,龙添青还有些无奈地好笑,他对温迭道:“你猜观潮怎么回答的?他说‘为什么不能表彰和奖金一起发’?”   温迭听完捂着嘴直乐,心想秦观潮还真是致力于帮他从超管局薅羊毛。   龙添青耸耸肩:“但观潮说的也没错,所以我们现在决定奖金和表彰一起发给你,不过走完流程可能还要一段时间,要麻烦你等等了。”   温迭笑道:“那我可等着了。”不错,杨爷爷的佛像和被砸塌的厂区围墙都不用他赔,现在还有额外的奖金拿,怎么看都是他赚了。   龙添青看温迭笑盈盈的模样,脸上也不由沾染了一些笑意,没过一会儿,秦观潮也拿着些资料走了进来,看到温迭时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在温迭一旁坐下:“聊什么呢?”   温迭眨眨眼:“龙局说准备把表彰和奖金一起给我,学长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秦观潮笑着应下,又讲起了正事,他也没有回避温迭,直接道:“记忆读取的结果出来了,但是噬阴魔好像缺失了两年前到今年十月的记忆。”   这个时间段相当敏感,正好对应着滁荆开始活动到噬阴魔在周乙山上自爆的时间,为什么偏偏检索不到这段时间的记忆?   龙添青接过秦观潮送来的分析资料看了一眼,一时间也眉头紧皱:“记忆提取相当精准、无法造假,应该不会是记忆提取的问题。”   秦观潮:“问题不出在我们身上,那就只能出在噬阴魔身上,他为什么会丢失那段记忆?我们读取他的记忆后,发现他对这两年之间的印象是一片蒙昧,好像还停留在涿阿结界之中一样。”   龙添青沉思着摇头,对这情况也没有什么头绪:“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秦观潮道:“噬阴魔从十一月往后的记忆都是正常的,我们读取到现在滁荆十分着急要解开鲲鹏的封印,甚至在容省布下了不少暗桩,他把道观、寺庙甚至教堂中的神像全都偷梁换柱换成了自己,汲取民众的信仰力。”   龙添青疑惑道:“他这么着急?看来急需大量阴气和灵力,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反向利用……”   听秦观潮和龙添青聊起正事,温迭自觉不该听的不听,他退出办公室,他轻手轻脚关上门,人也顺着关门的动作后退了两步,结果砰的一声他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温迭抬头才发现来人是金磐。   金磐和他打了声招呼,温迭问道:“你找龙局吗?他在办公室里。”   金磐咧嘴笑道:“不,我找你。”   温迭警惕地后腿一步,无事不登三宝殿,从他过去这几个月的经验来说,一旦有人对他说这句话,那就说明又有麻烦找上门了。   温迭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有什么事吗?”算算日子他该期末周了,谁也别想打扰他这个大学生期末考。   两人往楼下走去,金磐小声打听道:“听说你最近挺缺钱的?”   温迭莫名其妙:“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听说你掰碎了人家几十万的佛像,还把工厂的围墙砸塌了。”   温迭狐疑看他:“……你刚才在食堂偷听我们说话了?”   “怎么叫偷听呢?”金磐理直气壮,“你们也没收着声音,我就大方听了两耳朵……主要是如果你现在缺钱,我可以给你送一笔钱来。”   温迭本想说那些钱都不用自己赔,但一听金磐要给自己送钱,马上又起了兴趣,他勾勾手指:“说来听听。”   金磐一脸认真:“再过一个多月我差不多就要渡劫了,渡劫这种事你也知道,向来都是九死一生的,所以现在我想重金聘请你来帮我护法,助我顺利渡劫。”   温迭一下来了精神,吃雷劫啊,那也算是他的老本行了,听起来确实挺靠谱的,有点赚头。   温迭心里痒痒,马上好奇打听起来:“你准备付我多少钱?”   金磐相当大气,大手一挥道:“你报价吧。”   这下轮到温迭犯愁了,他哪儿知道该要多少啊?于是他试探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金磐眼睛一亮:“五百万?成交!”   啊?五百万?   温迭一愣,他还想说五十万来着…… 第43章   温迭顿时懊悔起来,他到底还是脸皮薄,刚刚金磐答应得这么干脆,就说明五百万还是少了,他应该再抬一抬价的。   金磐,那可是商业巨擎,一条命才值五百万?这像话吗!   温迭正想着,秦观潮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还帮他说出了心里话:“你要不要脸,五百万就想买一条命?你这条命不得五亿起步。”   “学长!”温迭好似乳燕投林,秦观潮丢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   闻言,金磐本就有些微凸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我哪来这么大现金流?”   “没这个实力你就分期。”   金磐气得牙痒痒,但想到这次雷劫的凶险程度又有些气短,如果没有温迭,他恐怕成功渡劫的几率还不足百分之五,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想到这儿,金磐咬牙道:“五千万,行了吧?再多我这条贱命干脆死了算了!”   秦观潮扭头问温迭:“行吗?”   温迭晕乎乎地点头:“行。”那可太行了,谁还记得他本来只想叫价五十万来着!金磐自说自话翻了十倍,秦观潮轻描淡写两句话又给他抬了十倍。   而且金磐的修为不如龙添青,那雷劫的威力肯定也比不上龙添青,自己连龙添青的雷劫都消化得了,还怕消化不了金磐的雷劫?   “行,”秦观潮颔首道,“既然这件事谈好了,那就去龙局办公室聊聊细节吧。”   金磐愣住:“怎么,这事还要经过龙局同意?”   秦观潮:“哦,倒也不是,主要我们想利用一下你渡劫的事,引滁荆上钩。”   金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的,我自己掏钱还得给你们当驴使?”   秦观潮淡淡道:“你这条高达五千万元的命不应该多发挥些价值吗?”   金磐无语地翻了两个白眼,他倒是想骂人,但又觉得自己如果在这儿破口大骂实在是有失形象,忍了半天才把气咽了回去。   一行人回到龙添青办公室,龙添青才说出了他们的计划。滁荆现在对灵气和阴气的需求极大,阴气他有自己的来路,但要想获得大量灵气,只有三个备选方案,一是从超管局,二是从涿阿结界,三就是雷劫孕育出的大量灵气。   但滁荆肯定不会一上来就把主意打到超管局这边,加上涿阿结界的裂缝修补过后也无法再进入,那就只有第三种方案可以尝试了。   秦观潮对金磐道:“刚才我和龙局商量过后,想到近期你应该快要渡劫了,刚准备联系你。”   金磐微笑:“……没想到我就自投罗网了是吧。”   温迭尴尬地打圆场:“多巧的事啊,正好你要渡劫,龙局他们也想引滁荆上钩,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龙添青劝道:“金磐你也别这么排斥嘛,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滁荆没有上套,那我们就当是去给你护法了,这样你也不亏是吧?再说了,目前整个超管局里,只有你的修为够高而且渡劫期又在近期,我们也不想夜长梦多。”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金磐也没办法再把这几个企图搭便车的给丢下去,他无奈地挥挥手答应下来,只希望自己能顺利度过这次雷劫。   .   一月中下旬,京州大学的考试周结束,正式开始了本学年的寒假。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温迭的退宿申请顺利通过,期末考的成绩也不错,更值得庆幸的是宋飞翼终于转危为安,顺利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这姑娘一醒来就抓着盛彤霖问她的专题片怎么样了,好在这段时间宋飞翼的搭档终于靠谱了一回,在年前将专题片剪辑出来,再过几天就要开始播放了。   看宋飞翼活力满满的样子,盛彤霖总算也松了口气,她跟温迭一起踏上了回江省的路。   时间匆匆,在家摆烂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温迭感觉自己还没回家几天,不过是睡了几次懒觉,走了几天亲戚,买了几趟年货,除夕转眼就到了。   街边到处都是红灯笼和喜庆的春联,温迭和爸妈在年三十人挤人的菜市场厮杀一番,拎着满满几兜战利品回家,等到吃完年夜饭一家子就开始凑在一起打牌。   直到临近零点,听着屋外逐渐响起的鞭炮声,嘭的一声,天空中炸开了一朵烟花,温迭丢下牌跑到窗边,金光璀璨如流星般坠落的烟花点亮夜幕,也点亮了他的眼眸。   他好奇问道:“今年可以放烟花了?”   温永光笑着:“禁着呢,但经不住每年总有几个法外狂徒想放几炮造福一下大家。”   一旁的电视晚会中,也传来了新年倒计时的声音:“三、二、一……新年快乐!”   又是新的一年了。   温迭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直冲云霄又在夜空中燃成团团锦簇的烟花,突然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待。   手机开始不断震动起来,朋友们纷纷发来新年祝福,温迭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在看到秦观潮的头像时,他不由自主地点开了两人的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今天上午,秦观潮也准备回父母家过年,但想到自己这一阳台的植物没人照看,就想问问温迭有没有办法。   虽然温迭接手这些花花草草不过几个月,但显然比秦观潮更了解它们,他建议秦观潮把清心草也放去阳台,起码清心草开了灵智,多少能帮他照看照看。   温迭又往前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他没想到平常对他总是很细心的秦观潮在侍弄花草上竟然这么马虎,果然人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些有趣的反差。   温迭正准备给秦观潮发一条新年祝福,恰好这时天空中又炸开一道烟花,温迭干脆录了条烟花的视频过去,还不忘配音道:“学长新年快乐!京州应该不能放烟花爆竹吧?哈哈邀你共赏我家这边的烟花……”   而另一边,秦观潮也久违地回到了家中。   秦父秦母常年在外忙工作,平常几乎不回家,因此秦观潮平日里也很少回来。好不容易到了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总算有机会聚在一起。   秦观潮到家的时候秦母正靠在沙发上看书,许久没见儿子,秦母上来就招呼自己的好大儿干活:“观潮来,帮我倒杯茶。”   秦观潮应了一声,他脱下外套,挽起袖子提起茶壶,秦母忽然发现秦观潮手腕上空荡荡的,她怪道:“诶,你手上的手链呢?”   那根手链是秦观潮的奶奶留给他的,也算是他们貔貅一族的家传宝贝,秦观潮从三岁开始就一直戴在手腕上,平常从来没见他摘下来过。   秦观潮放下茶壶,没来由地想到那根手链戴在温迭手腕上时略显空荡的模样,他垂眸道:“送人了。”   秦母被茶呛住,她咳嗽了几声,震惊道:“送人了?”   秦观潮递了张纸巾给她:“不能送吗?”   倒也不是不能送,而是作为母亲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秦观潮早慧,性子又随他爸,总爱冷着脸摆出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小时候他嫌弃同龄人过于幼稚,压根没有朋友,长大后倒是有了一些熟人。   是的,按秦观潮的认知,他觉得自己和那些人只是比较熟悉,还算不上是朋友,所以自然也从来没有给别人送礼物的经历。   更何况秦观潮那根手链还是秦奶奶留给他的,秦观潮即使送人礼物,也不会直接把这根手链送出去吧?所以那个收礼物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秦母好奇地打探:“送给谁了?”   秦观潮不太习惯和母亲交流这些,他下意识地含糊其辞:“他刚刚觉醒,遇见了几次危险,我不放心,就把手链给他了。”   “以前也没见你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秦母揶揄道,“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喜欢?   秦观潮闻言心脏猛地一跳,他喜欢温迭吗?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羽嘉看起来太过弱小,所以总是下意识地把温迭圈进自己的保护范围,甚至还会因为温迭遇到危险而感到自责。起初他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感太重了,但秦母的话让这份过重的“责任感”有了第二种解释。   回忆过去,他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对其他人产生出如此浓烈的“责任感”……   秦观潮沉思着,心里慌乱起来,他站起身:“别乱猜。”说完就匆匆回房间了。   秦母愣愣地看着秦观潮的背影,原本她只是随口一句,但看着秦观潮泛红的耳朵,还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有些急促的步伐,秦母忍不住一合掌——看来是真喜欢人家啊!   秦母忍不住有点激动,曾经她还担心秦观潮这孤僻的性子会孤独终老,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她多虑了。   之后这一整天,秦母总是忍不住观察秦观潮,但却没发现什么端倪。见状她又忍不住替秦观潮着急,既然有喜欢的人了,那就要主动一点,除夕这种日子总得和人家聊几句吧……她这儿子到底是怎么忍得住不联系对方的!   直到后半夜,零点的钟声响起后没多久,秦观潮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提示。   他点开一看,发现是温迭给他发来的视频,还没点开秦观潮脸上就已经露出了笑意。   这一切都被眼尖的秦母尽收眼底,秦观潮点开视频,听到温迭那声“新年快乐”,当即也准备给他回个新年祝福。   这时候,秦母的声音从后面悠悠传来:“哦~是男生啊?”   秦观潮:…… 第44章   秦观潮把手机往下一盖,避开秦母的视线:“……什么男的女的,就是朋友,你别偷听我消息。”   “所以确实是那个你送手链的男生?”秦母当作没听到,见秦观潮不反驳,还在一旁起哄,“你妈都活了好几百年了,什么没见过?我只在乎你能不能找到伴,不在乎你找的是男生还是女生,所以你也别藏着掖着,快给我和你爸讲讲是谁呗。”   刚才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秦父也忍不住抬头:“我听金磐说你最近跟刚刚觉醒的羽嘉走得很近。”   秦母想了想,也记起这件事:“对了,我还听说他是你同校学弟,是他吗?那这是缘分呐!你赶紧给他回个新年祝福,喜欢人家就要积极一点主动一点,不然你这幅冷冰冰的死样子谁喜欢?”   秦观潮沉默了,在沉默的十秒钟里,他的大脑犹如狂风过境,一边分析自己对温迭究竟是什么感情,一边在想要不要搭理他爸妈。   最后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中,秦观潮咬咬牙,硬着头皮拿起手机给温迭回消息。   秦母只见秦观潮双手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便发送出去了,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敢置信道:“人家给你发视频过来,你不会就干巴巴地回了‘新年快乐’四个字吧?”   秦观潮本来就在纠结该怎么回复,说得太正经像是群发的祝福,说得太俏皮……他也实在俏皮不起来,闻言他自暴自弃起来:“那你说怎么回复?”   “他给你发烟花的视频,就是在分享生活,你也分享一点自己的生活给他啊……你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知道你的生活很无趣,再无趣也得学会分享。”   “哦。”   秦观潮应了一声,抱着手机就躲回房间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秦母恨铁不成钢地拍了身旁的秦父一下,秦父莫名其妙:“你打我干什么?”   秦母恨恨道:“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聊天都不会聊!”   .   过年这段时间里,温迭原本以为自己和秦观潮的联系会变少,毕竟秦观潮不是那种会主动联系别人的性格,而他自己又怕秦观潮过年还要在外面出任务,发消息会打扰他,所以也没准备找他说什么。   没想到跨年零点的那个烟花视频像是打开了什么潘多拉的魔盒,秦观潮竟然开始主动找自己聊天了。有时候是疑惑为什么他爸妈养的灵植好像比他养的那些长得更好,有时候是问他该怎么和父母相处,隐晦地抱怨他父母最近总是在念叨他些什么。   这些生活中细碎的琐事看得温迭莞尔不已,他不知道秦观潮怎么突然开始跟他分享生活,但也并不排斥,反而觉得这样的秦观潮相当接地气,因此每次都会认真地回复,也会有来有回地分享自己的日常。   这样轻松快乐的日子过了好几天,一直到初七那天,金磐渡劫的日子将近,温迭家的门铃也突然被摁响了。   “来了来了。”   温永光还当是来拜年的亲戚,快步上前打开房门,却发现屋外的竟然是秦观潮,他意外道:“观潮?没听温迭说你要来啊?”   屋内的温迭听到这动静,穿上拖鞋飞奔出来:“学长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今天温迭在家里穿了一件毛茸茸的居家服,配着他笑盈盈的模样,衬得他肤白红润,整个人都透着过年的喜气,秦观潮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弯起嘴角:“温叔叔打扰了,新年快乐。”   秦观潮被迎进屋里,不动声色地在门口放下自己带来的年礼。   金磐计划在初十那天在松省渡劫,龙添青等人早已经抵达松省做准备,温迭和秦观潮也准备要出发前往松省。这次的计划存在一定危险,温迭怕父母担心,便只说自己要和秦观潮一起去松省旅游,温父温母自然应下。   今天早上温迭还在收拾行李,秦观潮突然说要来接他一起去松省,温迭本以为怎么也要明天才能到,没想到吃完午饭秦观潮就到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他爸妈说一声。   秦观潮在沙发上坐下,温迭给他倒了杯茶,又把茶几上好吃的都推到他面前。   说来两人半个多月没见,温迭本来还以为他们可能会有些生疏,但或许是因为最近他们天天聊天,温迭对秦观潮的近况可谓是了若指掌,他压根没觉得跟秦观潮分开过,简直像是天天待在一起一样。   温迭掰了个橘子,尝了一瓣后觉得挺甜,便分了秦观潮一半,边吃边八卦地打听道:“学长,你爸妈最近念叨你什么呢?都给我说好奇了。”   秦观潮沉默地摇摇头,哪敢把他妈那些话说出来,只得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担心我的终身大事罢了。   温永光和邢宵也在一旁坐下,说着还往秦观潮手里塞了个红包:“观潮来得也太突然了,我们俩没什么准备,只好先给你包个红包,新年快乐。”   秦观潮刚想推拒,温永光就直接塞进了他口袋里:“大过年的,我们做长辈的给小辈发红包是应该的。”   秦观潮只得无奈收下,邢宵这才乐呵地问道:“观潮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顺路来接温迭一起去松省。”   邢宵愣了一下:“你最近不在家?”   秦观潮顿了顿,认真回答:“过年这几天一直在家和父母一起。”   邢宵和温永光古怪地对视一眼,秦观潮是京州人吧?江省和松省分别在京州的一南一北,怎么也说不上顺路,按理说让温迭去京州找秦观潮还差不多。   正在两人摸不着头脑之时,温迭把秦观潮叫去了自己房间,他拉着秦观潮在椅子上坐下,关上房门后温迭倚靠在门板上,眼睛瞄着秦观潮口袋里的红包道:“学长,我能看看我爸妈给你的红包吗?”   秦观潮没猜到温迭的用意,但还是点点头把刚才收到的红包递给温迭。   温迭一捏那红包的厚度就感觉不对劲,他干脆在秦观潮脚边的地毯上坐下,拆开红包数了数,随即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他们给你包了八千!”   彼时秦观潮正盯着温迭蓬松的发顶和小巧的鼻尖看得出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温迭说了什么:“嗯?”   温迭哀嚎着:“我爸妈竟然拿给你包了八千,但是给我才包了八百!”到底谁才是亲儿子!   秦观潮疑惑道:“你很缺钱吗?”虽然金磐目前只给温迭付了定金,但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温迭把钱收拾整齐塞回红包中,又塞进秦观潮的外套口袋里:“倒不是缺钱的问题,只是学长你不懂收集压岁钱的快乐。”   秦观潮想了想道:“那这样,下次你去我家,我父母肯定会包一个让你更震惊的数字进去。”   温迭还以为是这貔貅一家子财大气粗,哈哈笑着:“学长你还真是一视同仁,不仅坑金磐的钱,怎么连自己爸妈的钱都照坑不误。”   秦观潮笑着摇摇头,并未接话。   .   松省漠州位于国内最北部,二月份的平均气温在零下二十度以下,最冷的时候甚至能达到零下四十度,是名副其实的冰雪之都。   金磐将自己的渡劫地点选在这里,一来是因为这是他家所在的位置,二是因为漠州一带地广人稀,即使渡劫和他们的计划出了什么差错,也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秦观潮和温迭在初八这天出发,刚抵达零下二十度的松省省会,温迭就已经遭不住了。羽嘉这样的雷火属系神兽不抗冻,即使能用灵力保温,但效果也不会太好,为了少受点罪,两人转而乘上火车。   从松省省会到漠州要乘坐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一路北上的过程中气温越来越低,虽然车厢里足够暖和,但外面泄进来的冷气直接让车窗角上都结了冰,外界的气温可见一斑。   这班火车将在第二天早上七点抵达漠州,六点的时候天还没大亮,温迭和秦观潮便已经收拾好随身行李坐在窗边。   没过一会儿,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声惊叹:“那是极光吗?”   “哇,红紫色的极光,好少见!”   温迭原本还在昏昏欲睡,闻言不由望向窗外,只见外面昏暗的天空中弥漫着一片绚烂的紫红色光芒,乍看起来确实像是极光在流转,但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很快就意识到那并非极光,而是金磐的雷劫已经在跃跃欲试。   两人下了火车,温迭穿得鼓鼓囊囊,浑身没留下一个能让冷气钻进来的缝,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冷风一吹,他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差点掉下迎风泪来。   温迭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吐槽道:“这个天,泼水都能成冰,我这眼泪要是掉下来不会直接冻在脸上吧?”   “为难你了,羽嘉确实不适合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中活动。”   秦观潮边安慰他边化成貔貅原身,他站在原地回首柔和地看向温迭,想帮温迭取取暖。   温迭吸吸鼻子,看看周围一片冰天雪地,又看看眼前毛茸茸暖呼呼的貔貅……温迭在心里尖叫,秦观潮这是在逼他犯罪!   温迭装模作样地犹豫一秒,嘴角就憋不住笑地翘了起来,借着低温,他终于干了那件他从第一次见到貔貅时就一直想做的事——他放纵自己直接扑进大猫猫的怀抱中,不仅用脸猛蹭一通还狠狠吸了两口。   天是冷的猫是暖的! 第45章   即使隔着厚实的毛发,秦观潮也能感受到温迭的面孔有多冰凉,他相当贴心地蜷起身子将温迭包围起来,替他挡住周围刺骨的寒风。   温迭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抱住貔貅一顿猛蹭,在将近零下四十度的漠州获得了一份来自亲学长的温暖,他慨叹一声:“好暖和啊……”   都说动物的尾巴最能反应心情,此时貔貅身后的尾巴就兴奋地甩了甩,过了会儿又开始轻而缓地拍打地面,简直高兴到无处安放,最后那尾巴又自说自话地扬起来,想要圈住怀中的人。   但在尾巴碰触到温迭面庞的一刹那,温迭顿时感觉透心凉,他直接一个哆嗦差点弹起来:“嘶!”   两人一同盯着罪魁祸首,貔貅那条覆满鳞片的尾巴……差点忘了这尾巴不是毛绒款的了。   秦观潮悻悻地收回尾巴,温情脉脉的一幕刚被打断,温迭的手机也来凑热闹。电话铃声叮铃响起,温迭啧了一声,他拿起手机发现是金磐的来电,刚想接通就发现手机黑屏了。   秦观潮:“怎么了?”   温迭使劲摁了两下,手机却没有丝毫反应,他摸了摸已经变成冰砖的手机,无语道:“冻关机了。”   而另一边的金磐发现自己打不通温迭的电话后,更是急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天上紫红色的雷云,雷劫比他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天不说,而且威力也更凶猛,他已经隐隐能能看到云层后一些电光迫不及待地闪烁着,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威力可见一斑。要不是他一直压制着体内的灵力,雷劫估计早就按捺不住,兜头就能把他劈成烤蟾蜍。   可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温迭和秦观潮还失联了,这俩小子想要他的命就直说!   龙添青看出他的忧虑,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别急,半小时之前观潮跟我说他们已经下火车了,现在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但金磐怎么可能不急,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没有温迭怎么活?   金磐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踱步,直把地上踩得都是雪坑,龙添青看得心惊不已,无奈地把他拉到一旁,生怕金磐把地上布置好的阵法踢坏了。   几分钟后,温迭终于回了电话过来,金磐松了一大口气:“你再不回电话,我都要以为你跑了。”   温迭用灵力给手机做了个保温罩,才重新唤起他不中用的手机:“自信点,你可是我价值五千万的金主,我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你……我们快到了,还有十分钟。”   金磐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分钟,直到看见貔貅载着羽嘉落在自己面前,他才终于放下心。   温迭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甚至不敢化出原身,就怕自己那一层薄薄的绒羽扛不住漠州的气温,直接把他冻成冰雕。   温迭紧紧贴着貔貅取暖,冲金磐和龙添青招招手:“龙局,我们接下来什么计划?”   龙添青简单道:“这里方圆百里内我们都设下了锁灵阵,只要滁荆出现,我们就会启动阵法,其他的就等随机应变了。”   温迭不大放心:“滁荆真的会来吗?”   龙添青点头:“他现在对灵力的需求非常大,就算明知山有虎,他也肯定会来的。”   金磐拽过温迭,那张在公众面前向来运筹帷幄、谈笑风生的脸,此刻看起来苍白且焦虑,凸起的眼球更是显出两分神经质,他对着温迭高声道:“哥,我叫你一声哥了!你这时候还想着什么计划,你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我顺利渡劫,算我求求你了!”   温迭拍了两下金磐的肩膀想让他放松点,不过是帮忙渡雷劫罢了,这事他有经验。如果让温迭干点其他事,他可能还没这信心,但吃雷劫那他可太有一套了……一段时间没吃甚至还有点嘴馋。   想到这儿,温迭舔舔嘴唇,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雷云,似乎是感受到羽嘉垂涎的眼神,那一刻连天上的雷劫都安静了一秒——可恶,太嚣张了!   有五千万在前吊着,温迭拍拍胸脯:“放心,有我在,今天绝不可能让你死在雷劫之下。”   金磐打断他:“别说这么自信,你现在先变个原身给我看看。”   温迭打了个冷颤,支支吾吾道:“……没必要吧,我不变原身也能搞定你的雷劫。”   金磐笑容僵硬,他看着冻到瑟瑟发抖的温迭,第一次怀疑自己选在漠州渡劫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温迭冻成这幅鬼样子,等会还能帮他处理雷劫吗!   但金磐并没有太多忧虑的时间,只听远处天空中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未见闪电却已闻雷鸣,一时间天地剧颤,龙添青已经猜到这是雷劫要来了,他忙把金磐从人群中拎出来丢到了空地上。   金磐踉跄着站定,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雷云中便诞生了第一道闪电。明明是白日,众人却能清晰地看见一道紫色的电光将天空撕裂,猛烈的雷劫直冲地表追着金磐就来,当头劈在金磐头顶。   轰隆——   几乎将人耳膜震裂的巨响中,金磐受不住雷劫的威力,他浑身仿佛过电一般抽搐着,即使努力撑起灵力抵抗雷劫,却还是支持不住地单膝跪倒在地。   天空中隆隆的巨响逐渐消去,四周寂静一片,温迭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场看别人渡劫,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让他惊叹不已,却也难免为雷劫中心的金磐而揪心。   雪地上金磐双手撑地,勉强还能维持住身形,但这只是第一道雷劫,是往后几十道雷劫中威力最弱的一道。   金磐来不及调整呼吸,后面马上又接二连三地打下来十多道雷,这雷劫压根不给金磐喘息的机会,现场一片刺眼的电光,直接把金磐劈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白骨,他滚烫的鲜血将满地的白雪染红融化,他身下早已血流成河。   浓郁的灵气伴随着雷劫降临人世,温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吸收灵气,他吸吸鼻子,却发觉空气中飘来了一股诡异的焦香味,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那是金磐的肉身被劈熟了。   这个认知让温迭忍不住反胃起来,看着倒在一片血泊中的金磐,温迭实在看不下去了。   在又一道雷劫打下来的时候,温迭忽然伸出指尖,只见那道原本要劈向金磐的雷劫在空中古怪地定住,随后不受控制地调转方向,不情不愿地向温迭奔来。   雷劫在触碰到温迭指尖的一刹那被当空拽下,温迭下意识地把雷劫团吧成了一个闪电球丢进嘴里吞下,这一连串随意的动作看得秦观潮和龙添青侧目不已——就这么把雷劫吃了?   虽然早知道温迭消弭雷劫的方式有点特殊,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时,秦观潮还是觉得这视觉冲击实在是有点太过强烈,尤其温迭的动作如此随意,看起来跟吃糖豆也没什么区别。   感受着周围投射来的沉默又震惊的目光,温迭犹豫道:“我搓一个给你们也尝尝?”   众人疯狂摆手——是我不配了,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我们怕是无福消受,”龙添青笑着摁下温迭的胳膊,“好了,现在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再让金磐受几个雷劫吧,虽然他请你来帮忙,但这还只是刚开始,你总不能帮他把雷劫从头到尾都消化了吧?受几个雷劫对他自己也有好处。”   温迭于心不忍地看了倒在地上猛烈喘息着的金磐一眼,这还只是刚开始?   ……罪过啊,他怎么感觉金磐已经快不行了?   温迭提高声音问了一句:“金磐,你怎么样。”   金磐微弱地挥挥手,往嘴里塞了几颗药丸,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温迭摇摇头,他本来想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想这灾还不是他想消就能替人消的。   而秦观潮回想起上次温迭吃完雷劫之后脏器受损的情况,实在放不下心来,他上下打量温迭,确定人没事,才担忧道:“你只能把雷劫吃进肚子里,没有其他消化的办法?”   “嗯?我也不知道。”   温迭托着下巴思考,其实他把雷劫团成球吃下去就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单纯觉得这么操作最方便,对于羽嘉一族到底是怎么正经消弭雷劫的,他压根没有一丁点儿头绪,这事只能靠他自己瞎捉摸。   雷劫产生的浓郁灵气环绕着众人,也让温迭的身体终于不再寒冷,他反思着自己生吞雷劫的做法好像确实不太健康,打了声招呼便化为羽嘉原身展翅飞向雷云,想仔细研究一下。   而这雷云好像有灵智一般,在羽嘉接近它的刹那就僵住了,甚至连噼里啪啦的雷劫都停了。   温迭绕着雷云飞了一圈,其中好几次还不小心穿过了雷云,却什么都没发生,这让温迭不由地突发奇想——如果他替金磐受一道雷劫会怎么样?   ……说起来,羽嘉还需要渡雷劫吗?   雷劫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次渡劫即将进入尾声,此时又有几道雷劫打下来,   地上的金磐奄奄一息直接被打回了原型,金蟾蜍可怜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回终于到了温迭发挥作用的关键时刻,他一连生吞了好几个雷劫下去,却还是止不住地想尝试一下用自己的身体接住雷劫。   但最后一道雷迟迟没有下来。   最后一道雷劫向来都是威力最强的一道,空中的雷云感应到金蟾蜍微弱的呼吸,想要抹杀这个超出自然平衡的存在,但又忌惮身旁紧盯着自己不放的羽嘉。它暗中凝聚起周围的所有灵力,一时间在场除了温迭以外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身上的灵力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存在吸走了。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翻涌的雷云终于积攒了足够的灵力,紫色的列缺当空而下将天空撕裂成两半,想要一次抹杀金磐,那其中蕴含的力量甚至隐隐超过了当时青龙渡劫时的威力,连天地都为之沉寂。   龙添青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他睁大眼下意识地往金磐的方向走了一步——这道雷劫太强悍了,即使温迭能帮金磐削去绝大部分威力,但残余的力量仍足以将金磐劈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秒钟,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及时赶到,羽嘉盘旋着在半空中阻挡住雷劫的去路,让原本要落在金磐身上的恐怖的雷劫落在了自己身上。   嘭——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无数灵力以羽嘉为中心震荡而出,灵力扫荡之处顷刻间积雪消融、树发新芽,山间冬眠的动物悠然转醒,甚至连原本血肉模糊的金磐都在一瞬间被灵力包围,身上的伤口以白骨生肉的速度全部愈合。   这一刻,天地万物复苏。 第46章   最后一道雷劫从雷云中诞生,它雷霆万钧地打向金磐,那一刻羽嘉收起翅膀,毫不犹豫地用俯冲的姿态径直将雷劫阻截。   强劲到能摧毁万物的雷劫轰然打在温迭身上,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一股电流蔓延全身,酥麻的感觉让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在那一刻他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玄而又玄的境界,无数画面在脑海中循环,身体轻盈到像是能飘起来,但当意识回归后,温迭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温迭在迷茫中恢复意识,他还不知道刚才雷劫打到他身上后迸发出了大量灵气,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的世界已经焕然一新,眨眼的功夫直接从寒冬过度到初春,山间树林的枝叶焕发新芽,连凛冽的寒风都变得温暖醉人。   ……这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入春了?   温迭正震惊着,秦观潮身上熟悉的气息忽然猛地向他逼近,温迭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被貔貅不由分说地叼住翅膀强行衔到了地面。   温迭抱住自己刚才被咬的翅膀,感觉隐隐有些发疼,他哀怨地看着貔貅,连黑豆豆眼都委屈起来,他抱怨道:“学长你干嘛?”   貔貅长出一口气,尾巴焦躁地甩着,天知道他刚才看到温迭直接用身体去接雷劫的时候有多害怕,没人知道羽嘉是否能承受住这样的雷劫,甚至连温迭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敢的!   一个金磐,就值得温迭冒这么大的风险,直接用身体去承受那道雷劫吗?   秦观潮心里闷闷的,真想狠命揉两把温迭的脑袋,他抬起手……哦不对,他看了看此刻自己宽厚的前爪,又看看虽然长大了一些但仍是小小一只的羽嘉,大小对比太明显,实在是下不去手。   貔貅无奈叹气,到最后他只是收起利爪轻轻点了点羽嘉的小脑瓜,咬牙道:“你胆子可真大,五千万就值得你为了金磐连命都不要了?”   “我没事啊学长,你不要担心,”羽嘉顺势抱住貔貅的爪子,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肉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刚用雷云试验过,确认自己有很大可概率能够承受住,所以才去接金磐的雷劫的,而且不是你问我还有没有其他消化雷劫的方式吗,这次我好像找到了!”   到这时候秦观潮哪还有心思管他怎么消化雷劫,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万一发生的是那小概率的部分呢?   但看着温迭期待的眼神,秦观潮的心又马上软了下来,顺着他的话问道:“找到方法了?”   “嗯!”   温迭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着众人探究的目光,他伸出翅膀凝神聚气,一道电流就顺着翅膀尖迸发出了一小簇电光,小羽嘉兴奋道:“这次不是消化哦,那样太浪费了,这回我把雷劫的力量储存在身体中,这样不仅不会伤害身体,而且能把雷劫化为己用了。”   把雷劫化为己用……“雷劫”和“化为己用”这两个词竟然能搭在一起组成一句话。   周围众人在这一刻终于对什么叫天赋异禀有了具象化的理解,羽嘉这天赋确实无人能敌,龙添青对此更是好奇:“你能完全控制储存在你体内的雷劫吗?它的力量有没有有削弱?”   温迭化为人身感受一番:“我能完全控制它,但是力量强弱……这个我不确定,只有等到把这道雷劫再次打出来的时候才能知道。”   就在几人围着温迭问东问西时,被遗落在角落的金磐终于靠着顽强的意志力站了起来,虽然身上的外伤刚才被浓郁的灵气修复了,但渡劫本就是一种对身心的考验,身上的伤倒是好了,心里的疲倦却足以让他当场倒下大睡三天三夜。   他蹒跚着来到温迭身边,一把揪住温迭,虚弱道:“你的售后服务就这?”   “哦!”温迭叫了一声,差点把他尊贵的svip忘了,他扶住金磐不断给他输送灵力,“你还好吧?”   金磐闭上眼,相较于上次青龙渡完劫之后的惨状,他现在的状态确实可以算是很好,果然这五千万没白花:“明天就给你打尾款。”   这次漠州之行温迭也收获颇丰,他给金磐比了个拇指:“下次有需要再找我。”   温迭此话一出,周围其他几个超管局的工作人员再也按捺不住,大家呼啦一声围上来,纷纷心痒痒地询问自己下次渡劫的时候能不能也请温迭来护个法——他们虽然没金磐这么有钱,但也会尽可能地满足温迭的要求的!   温迭比划了好半天才从人群中挤出来,他舒了口气,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参与到讨论中的秦观潮,心里也拿不准秦观潮到底是不喜欢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还是因为他单纯地觉得自己渡劫时不需要外人提供助力。   但想到刚才金磐渡劫的凶险场景,温迭还是心有余悸,他扒到秦观潮身边,附在他的耳朵上悄声道:“学长别不好意思,等你渡劫的时候千万要提前跟我说,我去给你护法,绝对不收你钱。”   温迭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扑来,貔貅的耳朵顿时抖了抖,秦观潮点点头,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温迭的手。   金磐这时候身体正虚弱,但五感却在短时间内被极度增强,听到温迭的话,他一下瞪直了眼——这是差别对待!凭什么秦观潮就能免费,那花了五千万的他是什么冤种吗!   秦观潮注意到金磐如有实质的目光,不用多说他都能猜到金磐在想什么,他在心里不屑地嘁了一声,心想你用什么跟我比?   他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企图帮温迭挡住金磐怨气冲天的眼神,但就在他挪动身躯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自己身下的地面好像在微微震动,咔嚓——   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貔貅疑惑地低下头仔细寻找声音来源,一开始在众人的吵嚷下,那声音显得相当微弱,极其容易被忽略,但没过一会儿,动静就逐渐变大,显然是裂缝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缝隙也越来越大。   怎么像是地面在开裂?想到一直没有现身的滁荆,秦观潮心中不安愈甚,他出声提醒众人:“快离开地面!”   秦观潮话音刚落,众人忽然脚下一空,原本平整的地面无端塌陷,在场所有人都和地表的碎石、泥块一同极速下坠。   秦观潮最先反应过来,他在虚空中一踏,强行反转坠落的势头,稳当地接住温迭。周边超管局的工作人员也逐渐反应过来,龙添青化为青龙原身一下接住了金磐在内的好几个同僚。   温迭紧紧抱住貔貅的脖子,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一股浓郁的阴气不断四散弥漫,很快就将众人笼罩其中,那股阴臭的气味几乎逼得人不敢用力呼吸。   温迭顶着阴气睁开眼,却被下方熟悉的景象震惊到无法言语——是地狱道!   而能把漠州和地狱道连通起来的只有一个人。   是滁荆!   但不知为何,滁荆此次设下的空间转换阵法竟然没有压制他们的灵力,秦观潮依旧能保持貔貅的形态不说,温迭感觉自己身上也未曾收到任何禁制。   他们现在处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中,下方是翻涌的罗刹海,血水中鲲鹏已经迫不及待地拍打着海面激起滔天浪花,而上方则是漠州道场,雷云散去后太阳终于露了出来,但铺洒下的阳光却无法照亮他们所处的这片空间,仿佛置身于一个竖直的隧道之中。   就在这时,漠州上空的大量灵气忽然穿过他们所在的隧道涌了进来,灵气将阴气冲刷一空,周围的空气终于清新起来,但隧道显然并非奔涌的灵气的目的地,它们不断向下涌去,鲲鹏更是在罗刹海中翻腾不已,显然是在为久违的灵气而兴奋。   在这一刻,温迭终于醍醐灌顶,为什么这次的转换阵没有施加任何灵力限制?因为滁荆要直接把漠州上方的灵力全部输送进地狱道!   而上方的漠州失去了灵力的滋养和保护,呼啸的西北风再次刮来,嫩绿的新芽在风中飘摇零落,温度迅速下降至零下三十度,雪花从空中片片落下覆盖了这片刚刚焕发生机的土地。   就在这漫天的暴雪中,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漠州的大地之上。   那人从漠州一跃而下,最终停在了温迭身前不远处,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温迭,好久不见。”   温迭一眼就认出了滁荆,一股难言的厌恶顿时笼罩心头,他骂道:“神经啊,搞得我跟你很熟一样!”   “确实,你现在也不记得我,”滁荆竟然认真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重新认识一下吧。”   滁荆打了一声响指,黑色隧道的空间被极度压缩,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温迭等人挤进地狱道中。   但他们并非毫无准备,漠州上方的锁灵阵早在察觉到滁荆现身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始无声运转,此刻更是穿破空间阻断,直接冲进黑色通道之中锁住了滁荆的四肢。 第47章   灵力编织而成的锁链通过隧道追着滁荆就来,灵锁将他的四肢紧紧捆绑着往上方的漠州拖行而去。   滁荆垂眸看向捆住自己的锁灵阵,绷起身上的肌肉轻松震断了锁灵阵的束缚,他揉着手腕抬起头,不屑地轻笑一声,却没注意到一丝微弱到难以察觉的气息顺着他的动作钻入了他的皮肤中。   这细微的动静显然并未引起滁荆的注意,他笑着看向算得上是老熟人的龙添青:“早就猜到我会来?区区一个锁灵阵,你以为就能困住我?”   他轻巧地抬手一挥,隧道中飓风四起,温迭一时不慎,差点被吹飞落进下方地狱道中。   罗刹海里瞎了一只眼的鲲鹏目露凶光,不怀好意地看着上方的温迭,它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就是这个人捅瞎了他的眼睛!即使后来滁荆帮它修复伤势,但金刚橛中残余的威力仍在日日夜夜地蚕食它的神智,让它的眼睛彻底失去了视物的能力。   在温迭落下隧道的瞬间,秦观潮及时拉住他,龙添青凝结方寸间的全部水汽,在隧道众人的下方凝结成一道冰层,暂时堵死了通向地狱道的路。但空气无法流通后,狭小空间中的阴气一下浓郁起来,这臭味熏得温迭反胃不止,金蟾蜍吐出巨大的气泡将超管局众人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无处不在的阴气。   气泡中,众人来不及休息,便默契地释放出灵力袭向上方的滁荆,一时间,隧道中迸发出的灵气与暴烈的阴气撞击在一起,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相互交织摩擦,嘭的一声巨响,一场大爆炸霎时点燃了黑色隧道,空间裂缝霎时开始坍塌,所有人都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飞出去。   秦观潮早有准备,他提前调整好方向,借着冲击波飞身袭向滁荆,银鳞长尾一下抽在滁荆身上。滁荆凌空滚了一周后很快稳住身形,他到底实战经验丰富,很快抓住貔貅的尾巴发起了反击。   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但漆黑的空间中几乎看不清战况,众人甚至不敢上前帮忙,生怕在这乌漆嘛黑的环境中给秦观潮帮倒忙。   这时不知是谁点起了火,火龙迅速蔓延点亮了隧道。但空间裂缝仍在陷落,无数古怪的黑色碎块坠下,烈火又将这些碎块点燃,熊熊烈火使得空间中的温度极速上升,融化了青龙设下的冰封层,也将阴气烧成屡屡青烟,缀火的碎块簌簌落向下方的地狱道。   一时间地狱道上空宛若流星雨降临,而燃着火焰的空间裂缝则彻底成了地狱之门。   温迭终于看清秦观潮的身影,只见秦观潮不知何时已经换回人身,一拳挥向滁荆,而滁荆轻巧地接住了秦观潮的拳头,他的声音传遍正在坍塌的空间裂缝:“秦观潮,就算你再厉害,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   随后不知滁荆做了什么,温迭便听见秦观潮闷哼一声,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忽然落下,温迭瞳孔紧缩:“学长!”   他用尽全身力气接住坠落的秦观潮,却见秦观潮捂着头满脸都是痛苦,似乎是感受到温迭的气息,秦观潮靠在温迭肩头,温迭手足无措地抱着他:“学长你怎么了?”   秦观潮锋利的眉宇痛苦地紧皱着,一时间压根说不出话来,温迭只能源源不断地将灵力输送进秦观潮体内,却发觉秦观潮体内的灵力正在逆行乱冲,温迭在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帮他理顺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   温迭转头想寻求龙添青的帮助,却发觉龙添青等人竟然也陷入了和秦观潮一般的痛苦之中,而且因为失去意识无法用灵力托起身体,他们正在极速坠落向地狱道。   温迭忙用灵力托起他们,他怒火中烧:“你做了什么!”   滁荆飞身而下,掐住温迭的脖子,他嘴角的笑意在此时看起来阴森诡谲:“阴气编织成的幻境,能让每个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只可惜对羽嘉不奏效。”   阴气无法入侵羽嘉的身体,不能将温迭拖入幻境中,可他虽然能豁免精神伤害,但颈项上不断收紧的那双手却依旧让温迭痛苦不已。   滁荆的力气太大,温迭不是担心自己喘不过气来,而是担心滁荆是要直接把他的脑袋掐下来!   靠!   温迭简直怀疑滁荆是在给噬阴魔报仇,他不仅得注意用灵力托起众人,还得在一手抱着秦观潮的同时寻求反击的机会。   他咬牙攥住滁荆的胳膊,借力撑起身子想蹬开滁荆,可滁荆一眼识破了他的想法,冷笑一声用阴气定住温迭的身体,加大手劲将他提了起来,语气不无遗憾:“真是可惜,如果你愿意加入我,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   滁荆的动作是如此轻松,他伸出那只空闲的手拢到温迭头顶骤然发力,温迭顿时感觉自己灵魂中有什么正在剥离自己的意识,这种难言的感受甚至比窒息感更为痛苦。   “呃……”   温迭满面通红、眼神涣散,甚至怀疑自己今天可能真要死在这里。   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观潮仿佛听到了温迭的□□,他强行挣脱幻境的束缚猛然睁开眼,不动声色地幻化出长尾一甩,出其不意地将滁荆直接抽飞。   脖子上的禁锢松开,温迭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都发不出来,秦观潮稳稳抱住他,高声道:“龙局!”   饱含灵力的声音冲破幻境的束缚传进龙添青的耳朵中,龙添青喘着粗气恢复意识,在最后一刻用灵力唤醒提前布下的锁灵阵。   与此同时,漠州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亮起无数金光,近万道锁灵阵在龙添青的召唤下同时启动,数万锁链拔地而起,穿过空间裂缝紧追滁荆。   滁荆抬头看向上方直冲自己而来的灵锁,向来八风不动的他都露出了一分惊疑:“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刚才困住他的锁灵阵竟然只是其中之一,超管局竟然提前在漠州设下了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锁灵阵,就为了能拖住他的行动。   滁荆见势不妙,忙往地狱道中撤去,但灵锁穿过漠州地面的巨坑,通过空间裂缝将他密密麻麻地缠绕起来。   温迭靠在秦观潮怀中,捂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灵锁淹没滁荆,他掐准时机,在滁荆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瞬间,毫不犹豫地释放出那道被他储存在身体中的雷劫。   漠州上空散开的雷云重新凝聚在一起,这是被羽嘉强行召唤出的雷劫,没人知道它是否会听从温迭的指挥劈向滁荆,天地间隆隆一片,连空间裂缝都在剧烈地颤动,隧道坍塌的速度更快了。   但此时没人有任何异议,在雷劫酝酿的片刻时间中,众人飞身远离空间裂缝,直奔向上方的漠州。   而此刻雷云之上电光闪烁,几乎是在众人刚刚脱离黑色隧道的一瞬间,一道刺眼的闪电轰然而至,强悍的雷劫倾尽全力径直落向空间裂缝中的滁荆。   轰——!   滁荆被雷劫劈中,肉身几乎要化为齑粉。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地想要解开鲲鹏的封印,就是因为他的神魂缺失了一部分,实力大不如前,必须尽快获得鲲鹏的助力,此刻他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威力的雷劫。   滁荆满目通红,愤恨地盯着上方的温迭,但今天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灵力,算是达成目标,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送命。   滁荆干脆地收回了空间传送阵法,坍塌不止的黑色隧道顿时关闭,漠州地表出现的巨坑眨眼间恢复原状,而雷劫无法穿越时空劈向滁荆,最终也只能被迫终止,残余的力量全部回归于温迭身体中。   一切尘埃落定,温迭浑身酸软地坐在地上,他就这么靠在秦观潮的腿上喘着粗气,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但看着消失在眼前的滁荆,他却哑着嗓子急道:“怎么办,被他跑了!”   “我们的目标也达成了,”龙添青道,“滁荆的空间转移阵法太强悍,只靠几个锁灵阵本就不可能真的困住他,所以我在第一道锁灵阵中加入了追踪符,现在追踪符已经成功种进滁荆身体中,以后我们就可以追踪滁荆的位置了。”   温迭眼睛一亮:“这个好!”这样以后就可以提前洞察滁荆的动向了!   秦观潮不放心地单膝跪地,他轻轻扶着温迭,摸着他的头颈仔细检查:“刚刚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滁荆把手放在你头顶,你看起来很痛苦,他做了什么?”   温迭想起刚才古怪的感受,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我也不知道,感觉他像是要把我的灵魂吸走一样,当时我感觉……感觉比死还难受。”   秦观潮看温迭后怕的模样心中酸涩不已,他抱住温迭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嗯。”   温迭把下巴轻轻搁在秦观潮肩头,他嗅着秦观潮身上的气息,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但在眼睛往下瞥的瞬间,他忽然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学长,你的尾巴没收回去。”   秦观潮愣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尾椎骨的地方有一条覆满鳞片的尾巴,正安静地、毫无存在感地垂在身后。   他有些尴尬,在神兽界,只有小孩对化形术掌握不熟练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半人半兽的形态,他刚才为了从滁荆手中救下温迭,情急之下化出尾巴抽飞滁荆,后来竟然忘记把尾巴收回去了。   成年人露出这种半人半兽的模样在神兽界是会被人嘲笑的,趁其他人没发现,秦观潮忙想收回尾巴,温迭却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睛期待地看向秦观潮:“我能摸摸吗?”   秦观潮:……   “摸吧。” 第48章   秦观潮主动把尾巴抬起来凑到温迭面前,温迭这时候身上暖和了,便大胆地探出手摸上秦观潮那条覆满鳞片的尾巴,冰冰凉凉的尾巴比他指尖的温度还要低一些,鳞片紧密地重叠排列在一起,手感相当顺滑。   温迭连摸了好几把,心想夏天摸肯定更舒服。   秦观潮被摸得不敢乱动,只有尾巴尖不安分地小幅度甩着,温迭用指尖点了点,尾巴尖像是玩躲猫猫一样灵巧地躲开,随后又戳了戳温迭柔软的脸颊,秦观潮面露窘色:“……有时候我也不太控制得住它。”   “我懂我懂,都说尾巴有自己的想法嘛,”温迭稀奇地揪住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尾巴,攥在手心里挠了挠,“如果我逆着摸会怎么样?”   尾巴一听,立马惊恐地缩了回去,秦观潮趁机收起尾巴:“会炸鳞的。”   此刻漠州地面上一片狼藉,龙添青正安排大家收治伤员、恢复地貌,金磐领了活路过这两人身边,就看到他们俩贴在一起玩尾巴,金磐实在看不下去:“你俩抱够没?大白天地就在这里卿卿我我,眼里能不能有点活?”   秦观潮讪讪地收回手,准备加入收拾残局的队伍中,他又想到温迭刚才到底受了不少伤,便想让人去旁边休息一会儿。   但灵气散去后漠州的温度再次极速下降,天空中成片的大雪落下,秦观潮戴上帽子挡住从天而降的雪花,温迭也不想离开秦观潮这个热源,他干脆化为羽嘉原身,强行挤进了秦观潮的帽子里。他一侧贴着秦观潮帽子的毛领,一侧贴着秦观潮热乎乎的脸,感觉自己终于又复活了。   秦观潮被毛茸茸的小鸟啾贴着脸也没意见,两人贴在一起时不时地聊上几句,秦观潮顿时感觉原本枯燥乏味的修复工作都充满了乐趣。   温迭想到刚才跟滁荆的对决,问道:“学长,之前滁荆说你们被阴气拉进幻境里了,你都看到什么了?”   秦观潮动作一顿:“可能是在昏迷中听到滁荆跟你说的话,所以我在幻境里看到你加入了滁荆一派之后的场景。”   温迭有点发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秦观潮的幻境竟然与自己有关,但他一时间也没多想,只是想到之前噬阴魔被他抓住时说过的一番话,显然也有让他反水的意思。   想到这儿,温迭整只鸟都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干嘛这么想策反我?”他是什么很重要的角色吗?   说完温迭又注意到秦观潮忧虑的神色,忍不住贴心地蹭蹭秦观潮的面颊,安慰道:“学长别担心,我才不加入滁荆他们。”   秦观潮被羽嘉蹭得眯起了眼,面上满是柔和的笑意,温迭更是清晰感受到他嘴角的弧度。   此时,另一旁忽然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一人一鸟齐齐往声音的来处看。   刚刚一场大战下来不少人都受了伤,秦观潮担心有人医治不及时,便想走过去看看对方的情况,谁知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龙添青。   秦观潮叫了他一声:“龙局?”   此时龙添青正背对着他们半蹲在地上,听到秦观潮的声音,他压下自己的咳嗽声,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不动声色地用灵力抹去雪地上落下的几滴血,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观潮?有事吗?”   羽嘉从秦观潮的帽子里探出头:“龙局,刚刚听到你咳嗽,你受伤了吗?”   “……小温你怎么躲这儿了?”龙添青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温迭,有些好笑地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天气有点冷,喉咙毛毛的。”   秦观潮皱起眉不太放心:“你都咳了一年了,还没好吗?”   龙添青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都活了五千多年了,已经是寿元将尽的老家伙了,身上有点小毛小病不是很正常吗?”   秦观潮闻言无奈道:“胡说八道什么。”   龙添青笑了笑,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自己并不是在胡言乱语,从去年气他的身体就大不如前,身体机能和器官开始迅速老化,起初只是咳嗽,后来开始出现咳血的情况……其实这很正常,他已经活了五千年,这一生太过漫长,但生命终有尽头,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他并不意外。   但这几年不太平,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一直只有乘黄和白泽清楚他糟糕的身体情况。曾经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认青龙应该是撑不过下一个雷劫了,甚至已经开始安排后事和超管局的人事变动,但巧合的是,温迭恰好在青龙的雷劫来临前觉醒,帮龙添青顺利渡过那次雷劫。   但渡劫成功不代表后续就能一切太平,龙添青的身体相当于垂暮老人,雷劫只是老人身上的顽疾,即使天降神医能治好老人的顽疾,但也无法阻止人自然老去。   更何况后来他又在地狱道与鲲鹏大战中受了伤,而超管局要他劳神操心的地方也多,最近他时常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人真是不能不服老。   但滁荆还在后方虎视眈眈,现在不是他能休息的时候,于是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别担心,滁荆还没抓到呢,我这把老骨头怎么也要撑到他被抓住……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秦观潮:“我们在聊刚才滁荆制造的幻境。”   提到刚才的幻境,龙添青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羽嘉,就发现温迭又在蹭秦观潮的脸,用力之大甚至把秦观潮的脸都蹭变形了:“哎呀学长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反水去滁荆那儿的。”   秦观潮伸手挠了挠羽嘉圆滚滚的肚子:“别蹭了,我脸都疼了。”   日渐西垂,天色慢慢暗了,在众人的努力下漠州也恢复原貌,龙添青看着秦观潮和羽嘉亲密的模样,神情有些恍惚,忽然道:“幻境啊,其实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五千年前的一些事……”   温迭动作一顿,他没来由地又想到了噬阴魔跟他说过的那些与青龙有关的往事——所以龙添青在幻境中是看到了当年的那些事吗?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龙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夕阳,半晌后终于再次看向温迭,脸上露出了一丝惭愧:“那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温迭犹豫片刻:“您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什么都不说。”说到底他还是更愿意相信龙添青的。   龙添青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火红色的羽嘉往秦观潮的帽子里缩了缩,小声道:“其实我抓住噬阴魔那天,他跟我说了一点。”   噬阴魔?那应该都是快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龙添青不知道噬阴魔跟温迭说了什么,但总归不会有什么好话,可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并未觉得温迭对他的态度有什么变化,显然温迭并没有相信噬阴魔的说辞。   龙添青叹了口气,温迭这么信任他,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地跟他乱说,还不如他自己主动去剖析这件尘封已久的往事,才算不枉费温迭对他的信任,于是他回忆起了那件让他追悔莫及的往事。   “五千年前那次上古大战,羽嘉一族在周乙山上困住了滁荆。但羽嘉一族身份特殊,刚开始时他们并没有打算将全族人都献祭进这场大战之中,因此参与封印的只是羽嘉一族的青壮年,可当时滁荆极力反抗,羽嘉一族差点没控制住滁荆,便让我去通知凤凰一族来支援……”   在开战前,羽嘉和凤凰两族便商量好,如果羽嘉一族青壮年的力量不足以将滁荆封印,那就需要凤凰一族抽调人手与羽嘉共同进行封印。   当时周乙山上战况紧急,羽嘉一族见滁荆即将冲破封印,便托唯一在场的龙添青去通知凤凰一族赶紧抽调人手来。   初闻这个消息的龙添青彻底懵了,他从未曾听说过凤凰和羽嘉一族的约定,但当时的他爱慕凤凰一族的族长思朝已久,他知道如果把这个消息带给凤凰一族,那思朝肯定会身先士卒投身封印之中。   那一刻,年轻气盛的龙添青承认自己犹豫了,他知道投身封印之中意味着什么——那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要超脱肉身,用神魂去封印那只邪魔,从此以后只要结界存在一天,灵魂就永生永世无法进入轮回。   龙添青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去送死……可羽嘉一族的人就活该去送死吗?   龙添青心中天人交战,心绪烦乱之下,他竟然走错了一条路,并在这条错路上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等他破开陷阱赶到凤凰一族的领地时,迎接他的就是思朝的诘问。原来在他落入圈套的同时,羽嘉一族迟迟等不到凤凰一族的支援,为了不让滁荆逃脱,羽嘉全族无论男女老少,全都献祭神魂加入封印之中,在周乙山上形成了涿阿结界,将滁荆封印了五千年之久。   而这五千年来,因为失去了羽嘉一族对雷劫的压制,导致修行界江河日下,凤凰一族也因为过于愧疚而退隐山林再不露面,直到……   秦观潮听到这儿,忽然想起一个传闻:“我听说,一百年前涿阿结界出现裂缝那次,后来是凤凰一族的族长去补上了那处裂缝。”   龙添青似乎是有些脱力,他靠在树上点头:“……是的,那是这五千年来,我和他唯一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其实这是一桩很简单的往事,但听龙添青说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秦观潮抬起手轻轻戳了戳羽嘉,温迭这才回过神来,他终于从龙添青口中听到了真相,心中却乱糟糟的。   这件事中龙添青有错吗?是有的,如果龙添青当年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去通知凤凰一族,也不至于走错路耽误时间,让羽嘉全族献祭神魂。但要说有多大错,好像也不至于,似乎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龙添青却对着温迭认真道:“小温,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们全族。”   后来他也曾多次在涿阿结界前忏悔,但始终过不去那道坎,这事彻底成了他的心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还是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犹豫,没有落入敌人的陷阱,或许思朝不会死,羽嘉一族也不会全族沦陷,修行界这几千年也不至于凋敝到如此程度。   温迭迟钝地摇摇头,龙添青可能是有对不起羽嘉一族的地方的,但龙添青并没有对不起他这个个体,反而一直以来都很照顾自己,甚至半年前在地狱道时为了救他还受了伤。   温迭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整个故事听下来,他觉得羽嘉一族、思朝、龙添青所有人都又惨又倒霉,那么该死的是谁?   该死的只有滁荆!   于是羽嘉钻出秦观潮的帽子,飞旋着落到了龙添青肩头,他伸出翅膀拍拍龙添青:“龙局,这些年你去涿阿结界也从未受到过排斥,说明羽嘉一族根本没有怪罪你,大家都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你,而是滁荆。”   “……谢谢。”   龙添青心中有些酸涩,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也猜测过这种可能,但是涿阿结界无法与他交流,他再怎么猜测也只是在自我安慰,等反应过来时,又会怀疑他是在给自己开脱而心中愈发愧疚。   龙添青笑着揉了揉羽嘉的小脑袋,温迭似乎是蹭人蹭习惯了,下意识地就要蹭蹭龙添青的脸,却被一旁的秦观潮迅速地一把端走。   温迭蹭了个空,脸上有些迷茫:“学长?”   秦观潮轻咳一声,指着天边道:“看。”   温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哇,是极光!”   太阳带电粒子与地球磁场碰撞出了绚烂的极光,漠州土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叹地看着夜幕中这美好又奇妙的自然奇景。   羽嘉兴奋地想要飞上天空追逐极光,却被秦观潮一把扯了下来,温迭遗憾地化为人形,紧抓着秦观潮的手臂:“我们会顺利抓住滁荆给所有人报仇的!”   秦观潮偏过头,只见绿色的光芒落入温迭澄澈的瞳孔中,秦观潮嘴角不由挂上笑意:“一定会的。” 第49章   时光流转,寒来暑往,转眼间大半年过去,时间又到了秋风瑟瑟的十月。   从漠州回来之后,温迭正式搬进了秦观潮家中,但当时秦观潮正值大四下学期,除了毕业答辩外学校里基本没有其他事,反倒是超管局里忙得不可开交,他常要去外地出任务。因此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见面的次数却少得可怜。   一直到九月新学期开学,温迭升入大三,而秦观潮也回归校园开始了研一的学习生活,两人终于有了一起上学的感觉。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两桩要事,一是超管局在容省找到了健心集团与□□勾结的证据,目前已经将相关罪证进行公开,并对健心集团进行了查处,只是关键人物宗蛰一直没有落网,秦观潮猜测他可能是逃亡去海外了,但海外执法不易,超管局行动受限,好在宗蛰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威胁不大。   第二件则更重要一些。自从发现滁荆和鲲鹏的关系后,龙添青就曾派人去尝试斩杀鲲鹏以绝后患,只是时间和人手上都有欠缺,几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他们也只能尽可能地加强对地狱道的关注。   但漠州回来过后没几天,负责监测的人员就发现秦省村落古井中,那个境内唯一通向地狱道的通道竟离奇关闭了。龙添青当即联系了其他国家的相关负责人,众人这才发现世界各地通向地狱道的通道全都封闭了,此时地狱道俨然已经成了一座孤岛。   没人知道地狱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毋庸置疑的是,这背后的始作俑者肯定是滁荆。   滁荆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仅仅是国内需要加强防范,全世界各地都需要强化警戒,尤其近年来灵气复苏之后,国外一些超自然生物也都蠢蠢欲动,到处都不太平。   反倒是国内的滁荆或许是因为当时被雷劫劈得元气大伤,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再公开闹出什么乱子,秦观潮也得以时隔一年再次体验了一把简单又忙碌的校园学习生活。   研一比本科阶段更繁忙一些,每天除了上课,还有看不完的文献和开不完的组会,但秦观潮却觉得如果每天都能这么太平,还有温迭每天跟他同进同出,那平平淡淡的日子倒也不错。   十月中,京州大学新学年的运动会即将举办,研究生不强制参加,但本科生每个专业班级都有参赛人数要求,温迭像往年一样帮班委凑人头报了个跳高的项目。   但温迭平常就不是多爱运动的人,也不好意思用灵力作弊,为了不在运动会上太过丢人,他放下豪言壮语声称第二天要早起和秦观潮一起去晨跑锻炼一下。   可第二天一大早秦观潮都收拾好了,客卧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秦观潮敲敲门:“温迭,该起床了,不是要跟我一起去晨跑吗?”   房间里传来温迭呜呜嘤嘤的声音:“马上……”   秦观潮无奈地笑笑,听这声有气没力的“马上”,起码还得再赖个一刻钟的床。秦观潮相当有经验地没再白费力气叫温迭,他坐在餐桌前翻看昨天没看完的文献,等到把剩余的文献看完,温迭也差不多穿戴整齐地出来了。   两人在玄关处准备一起出门,秦观潮像是随口问道:“你的跳高比赛是哪一天?”   “运动会第二天下午,”温迭抬头,后知后觉道,“学长你不会想来看我比赛吧?”   “那天正好有空,怎么,不欢迎我吗?”   温迭笑道:“那怎么会?我跳高还是有点天分的,而且今年体院被制裁,不能参加校内运动会,我还是有点信心能拿个奖的。”不然他也不至于一大早爬起来晨跑。   秦观潮点点头:“那我更要去了,到时候给你加油。”   “好!”   温迭笑得眉眼弯弯,他压下门把手打开门刚想跨出去,却和门后一个正准备敲门的女人差点撞在一起。   温迭忙收回脚,他看着面前全然陌生的女人,愣神道:“您是?”   那女人也有片刻迷惑,她甚至又看了一眼门牌号,差点以为自己太久不来走错门了:“我找秦观潮。”   “妈?”秦观潮终于看到了秦母秦锦韵的面孔,他莫名其妙道,“你怎么来了。”   “换季了,给你送几件衣服来,顺便看看你,”秦锦韵看到儿子才确认自己没走错门,于是她的目光又挪向一旁的温迭,“这位是?”   温迭一听这是秦观潮的母亲,忙露出乖巧的笑容,挥手打招呼道:“阿姨你好,我是秦观潮的学弟温迭。”   秦锦韵恍然大悟,她当即注意到温迭手腕上那条熟悉的黑色手链,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但细看时发现手链上还缀着青龙的逆鳞,又觉得有点碍眼——龙局也是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这点事都不懂!   但她面上没显露分毫,笑道:“你就是温迭?早听龙局和金磐他们提起过你,你好啊。”   话刚说完,秦锦韵又发觉不对,这一大清早的,温迭怎么就在秦观潮家里?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夸张又合理的想法,她随即不敢置信地瞄了秦观潮一眼。   不会吧,难道她一直都低估秦观潮了?之前她还担心秦观潮不会追人,但现在……这个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于是秦锦韵半是好奇半是试探地问温迭道:“你晚上住这儿?”   “是的,”温迭还有点不好意思,秦观潮怎么也没把自己租在他家的事跟父母说一声,“我这段时间租住在这里。”   秦观潮清清嗓子:“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去里面坐会吧。”   秦锦韵忽然到访,两人的晨跑计划暂时搁置,几人一同回到屋里。   期间秦锦韵偷偷给秦观潮抛了个眼神,神情中还有一丝惊讶:你俩背着父母偷偷同居了?你这进度,亲妈都对你刮目相看了。   秦观潮竟然看懂了亲妈眼神中的揶揄,他沉下脸摇摇头:没听到是租房子吗?你少说两句吧。   秦锦韵啧了一声,冲他抬抬下巴:我懂。   秦观潮额角一抽……你懂什么了!   温迭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眼神交锋,他对秦锦韵道:“阿姨您坐,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泡杯茶。”   秦锦韵笑呵呵地拉着温迭坐下:“怎么能麻烦你做这些事,让观潮去就行。”   秦观潮感觉自己有点汗流浃背了,他生怕秦锦韵跟温迭胡言乱语些什么,压根不敢给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强行在客厅坐下:“没事,你不渴。”   温迭:?   温迭对着秦观潮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学长你在说什么啊!   一时间房间中古怪地沉默下来,虽然没人说话,但三个人的眼神却在乱飞,最后还是秦锦韵率先出声:“我一大早上门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温迭道:“没有啦阿姨,我和学长正准备出去晨跑,少跑一天也没事。”   秦锦韵的目光一直落在温迭身上,闻言她意外地笑了两声:“你还跟他一起晨跑?不嫌他话少,人也闷得慌吗?”   “啊?”温迭眨眨眼,“不会啊,学长很好相处的。”   秦锦韵微微眯起眼,又给秦观潮递了个眼神:原来你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不是块木头哦?   秦观潮头疼得很,他直言道:“妈,你应该不只是来送点衣服这么简单吧?”   母子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秦锦韵这才想起正事,她靠坐在沙发上换上认真的神色:“我刚从超管局回来,龙局让我给你带句话,封印鲲鹏的阵法被毁,它已经彻底脱离罗刹海,或许不日就会和滁荆一起离开地狱道。”   .   两天前,地狱道上空中,有一个巨大的气团正在不断膨胀。   罗刹海中波浪滔天,鲲鹏在其中起伏游动,它抬头用灼灼目光看向天边的气团,忽然间跃出水面,径直向天空飞去,像是要展翅飞向万米高空。   但可惜它在万年前就被人砍去了一只翅膀,早已失去飞行的能力,而在它企图脱离罗刹海的一刹那,海底封印也霎时亮起,阵法将它锁住无情地再次拖回罗刹海中。   嘭的一声,鲲鹏砸进海里拍起数十米高的巨浪,整个地狱道中都回荡着它悲怆的鸣泣声——一万年了,它已经被困在罗刹海中整整一万年了!它应该自由地在空中翱翔、在海中畅游,而不是终年只能在这一小片海域来回游荡!   滁荆听到鲲鹏的动静,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他悬停在鲲鹏面前爱怜地抚摸着鲲鹏的头顶:“着急了?”   鲲鹏的瞳孔更加猩红,它强压下心底的暴怒蹭了蹭滁荆的手,现在只有滁荆能救他了。   “唔……我明白,你等得太久了,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滁荆看向半空中那个巨大气团,其实那是一团由阴气和灵气聚合而成的气体。   正常来说阴气和灵气属性相冲,两种气体碰撞在一起时会产生大爆炸,但此时在滁荆的作用下,这两种气体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气团内部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滁荆飞身而上,之前他在漠州被雷劫劈中后受了伤,这段时间便一直在地狱道中安静养伤,也在为鲲鹏冲破罗刹海的封印做最后准备。   滁荆落在气团之前,双眼一片漆黑,他穿过重重阴气和灵气,在气团中看到了一只庞大无比的翅膀,那是他为鲲鹏专门制作的巨翅。   此刻这只翅膀已经成形,滁荆露出一丝笑意,他仿佛不知疼痛似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咬出一道狰狞的伤口,将蔓延而出的鲜血全部滴入气团之中。   气团里的翅膀沾染上阴气十足的鲜血,上万羽毛被刺激得直立起来,气团中的阴气和灵气趁此机会争先恐后地钻入翅膀上的每一个毛孔。   鲲鹏看着空中的翅膀兴奋地鸣叫一声,它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便奋力跃出海平面,那只翅膀感应到鲲鹏的召唤,也主动飞向鲲鹏,完美地贴合在鲲鹏翅膀被砍断的断裂处。   皮肉相连的瞬间,骨骼迅速生长,排异反应产生的剧痛让鲲鹏在半空中痛苦地翻滚起来,但时隔万年再次感受到双翅的存在,这种喜悦马上又淹没了痛苦,鲲鹏忍痛激动地扇着翅膀,久违地感受到了飞行的快乐。   可罗刹海底的封印再次运转起来,无数灵力捆住它就要将它拖回海中。但这一次,拥有了双翅的鲲鹏不再畏惧海底封印,它极力向上飞行,双翅扇动时形成的气流顽强地托起了它的身体。   即使被层层阵法锁住,它也尽力地向上飞行,直到最后,向往自由的双翅终于挣脱束缚,罗刹海底的阵法轰然破裂,灵力碎成点点星光落下,而鲲鹏早已载着滁荆扶摇直上。   滁荆抚摸着鲲鹏的新翅膀,蛊惑道:“去向那些试图阻碍你重获自由的人报仇吧。” 第50章   鲲鹏脱离罗刹海的禁锢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秦观潮皱眉对秦锦韵道:“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都能忘了说。”   秦锦韵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急有什么用,现在鲲鹏和滁荆还一起龟缩在地狱道中,你们又进不去,还不是只能在外面干着急?龙局的意思也只是让你们有个心里准备。”   之前龙添青在滁荆身上种了一道追踪符,后来追踪符显示滁荆一直在地狱道中从未离开,显然是暂时选择蛰伏起来韬光养晦,但现在既然鲲鹏已经脱离罗刹海重获自由,那滁荆很可能马上就会带着鲲鹏重新现身。   目前他们并不清楚滁荆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只能提前做好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滁荆出现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但秦观潮现在这么着急,主要是想快点把秦锦韵赶走,省得她等会乱说些什么。于是他抬头看向秦锦韵:“衣服也送来了,话也带到了,妈你要是没其他事就先走吧。”   秦锦韵冷笑一声:“哈,你这是在赶我走?”   秦观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等会还要去上课,你留在这里也没人陪你。”   秦锦韵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秦观潮是什么意思,但在秦观潮眼里她就是这么不识趣的家长吗?   算了,他们小年轻都有自己的想法。   秦锦韵懒得和秦观潮再废话,她拎起包拍拍温迭的肩膀,脸上又换成了一副和蔼的表情:“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俩好好的,啊?”   “……好的阿姨?”   温迭嘴上应下,一双大眼睛却疑惑地眨了眨,他原本还因为鲲鹏脱离罗刹海而有些忧虑,眼下却被秦锦韵古怪的话冲淡了几分不安,他怎么觉得“你俩好好的”这种话听起来不像是说给儿子的朋友听的,倒像是说给儿子的对象听的?   温迭摸不着头脑地应下,两人把秦锦韵送到楼下,才重新开始晨跑。   温迭回忆起刚才的场景,探究地看向秦观潮:“学长,你刚才对着阿姨的时候态度好奇怪。”怪不得之前寒假的时候秦观潮老是问他该怎么和长辈相处,这母子俩的相处模式确实不太正常。   秦观潮略有些尴尬,他哪好意思说出实情,便只是含糊地借口道:“我就是怕我妈又念叨我,所以想让她快点走。”   温迭实在是有些好奇,秦观潮怎么看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回家也会被父母念叨吗?他们会念叨秦观潮些什么?   只可惜秦观潮对此讳莫如深,温迭一直没打听出来,心里倒是愈发好奇。   他不由感慨道:“学长,你跟阿姨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秦观潮嗯了一声:“她说我更像我爸。”   “阿姨心态真好,”温迭忽然叹了口气,“一想到滁荆和鲲鹏搅合在一起,还随时有可能跑出来祸害我们,我就感觉好烦。”   秦观潮轻笑一声:“办法总比困难多,也别太着急。”   温迭点点头,他现在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在运动会上拿个好名次吧,毕竟大话都跟秦观潮放出去了,要是输了那也太丢人了。   .   几天后,京州大□□动会如期举办。   开运动会这几天本科生全部停课,加上这几天天气又不错,连续的阴雨之后终于放晴,不少学生都坐在赛场上看比赛,整个校园中都相当热闹。   赛程第二天的午后,温迭被杨多潺拉来做壮丁,在观众席上充当气氛组。赛场上到处都是加油喝彩的欢呼声,但温迭却没什么精神,他的跳高比赛在一个小时之后,可这会儿他左右瞧瞧都没看到秦观潮,便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杨多潺在旁边猛摇他两下:“你能不能打起点精神?等会就要比赛了,你可不能给我们专业丢人!”   温迭摇摇手指:“我最近天天晨跑,等会看我轻松惊艳所有人。”   杨多潺刚想灭灭他威风,但想到他们学校跳高一直不是什么热门项目,往年拿奖的都是体院那帮人,其他参赛的同学基本都是来凑个人头,可能也就三四个人是真的会跳高的,其中温迭在普通学生中的成绩还真的稳居第一。   尤其今年体院被制裁,如果大一新生里没有厉害角色,那可能还真要让温迭夺冠了。   杨多潺一拍大腿:“看来今年这风头还真要被你出到了。”   “那是,你就等着看吧。”   温迭回答得很敷衍,心里忍不住在想秦观潮怎么还没来,不是说今天会来给他加油的吗?   他拿起手机给秦观潮发了条消息,秦观潮却回复说自己开完组会后被导师留下来讨论选题的事,要稍微晚点到。   温迭顿时觉得无趣起来,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打了会儿盹,直到一个小时后广播通知参加跳高的人都去田径场上检录,温迭才懒懒散散地站起身,他打量了周围一圈,还是没看到秦观潮的身影——他不会是被秦观潮放鸽子了吧!   温迭鼓鼓脸叹了口气,好吧,秦观潮确实临时有事,也不好怪他什么。   虽然这么想着,但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些失望的情愫。   但好在这次比赛的结果没让他失望,跳高作为京大运动会的冷门项目,今年的大一新生中果然也没涌现出什么厉害的苗子,温迭凭借第二跳的成绩就已经锁定了冠军。   直到他的最后一跳,也是全场最后一跳,他们班同学知道温迭已经提前锁定了金牌,都兴奋地冲到场边为他加油呐喊,甚至还有不少陌生面孔也都挤到跳高场地为温迭助威,周围密密麻麻围得水泄不通。   “温迭!温迭!”   “加油破个记录!”   温迭冲众人挥挥手,他长吐一口气,在横杆前方助跑几步,蓬松的发丝随着奔跑的节奏飞扬着,他个子高又手长脚长,在横杆前猛力起跳,头肩过杆后弓背收腿,一个背越式的跳跃动作在空中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完美过杆!   温迭的后背落在软垫上,他听到四周传来不绝于耳的欢呼声,似乎有不少人走上前来想祝贺他。   温迭心里的失落被渐渐抹平,他刚想从软垫上爬起来,一束鲜花忽然出现在他眼前,温迭微怔,顺着花束往上看去,才发现竟然是秦观潮捧着一束花送到了他面前。   花束小巧精致,以热烈的向日葵为中心,周围搭配淡雅的绿宝石玫瑰和香槟玫瑰,再点缀上清新的小雏菊和尤加利叶,充满活力和朝气,而此时秦观潮俯下身子,逆光看向他躺在软垫上的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将花送到他身前:“恭喜你,冠军。”   天边落下的阳光将秦观潮周身打出一圈金边,有一瞬间温迭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微微出神片刻,等反应过来后忙抬起双臂抱住花束揽进自己怀里,他笑着从软垫上坐起来:“学长怎么才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秦观潮歉意道,“你检录的时候我才到,但是围着你的人太多了,我没挤进来。”   温迭抱着花:“那来得不算晚,还是完整看完我的比赛了。”   “是啊,”秦观潮攥着他的手腕把他从软垫上拉起来,“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来的,而且花我都提前准备好了,还好没有错过这个最佳的献花时机。”   温迭低头看向怀里的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灿烂,直到杨多潺挤进人群中用力咳嗽几声,温迭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围着一大帮人,只见周围一圈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都八卦地看着他俩,温迭这才尴尬地冲大家点点头,灰溜溜地挤出人群确认成绩去了。   杨多潺无语地杵他一下,咧着嘴含糊不清道:“你们搞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谈了!”   温迭被他说得心里没来由地闷了一下,他往杨多潺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   杨多潺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他狐疑地看着温迭,别是恼羞成怒了吧?   拿了冠军收了花,温迭感觉今天似乎格外顺心,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他甚至连眉尾都沾染着笑意。   秦观潮站在台下笑着看他,可这时候天边突然飘来一层厚厚的乌云遮住了阳光,似乎是察觉到天气变幻,秦观潮和温迭默契地抬起头,凝视这古怪的变化。   这时秦观潮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龙添青的声音:“观潮,滁荆和鲲鹏现身了,现在他们正在往京州大学的方向去,我们已经在赶来支援了。”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阴云,让京大学生们都有点迷惑,人群中唯独温迭眉头紧蹙地紧盯着天空——他从厚重的云层中感受到了一股阴气。   温迭心中不安,他跳下颁奖台往秦观潮的方向跑去:“学长,我感觉不太对劲……”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飓风忽然平地而起,强劲的气流吹起了田径场上的软垫、器材,几个身形瘦弱的女生差点被风卷走,甚至连温迭都踉跄了两步。   秦观潮忙拉住他将他护在身前,神情凝重道:“是滁荆和鲲鹏来了。” 第51章   “龙局,一号防线失守,他们往京州大学的方向去了!”   龙添青将办公室中的两个年轻人送出超管局,皱眉对着手机道:“二号防线呢?”   “二号防线暂时拖住了鲲鹏的行动速度,但效果一般,再过一会可能也要失守了……”   龙添青深吸一口气:“我马上往京大的方向去。”   所有人都猜到滁荆不好对付,也为此设下层层防线,但没人想到拥有双翅之后的鲲鹏比滁荆更加难缠。他们自以为早就为今天这一仗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当鲲鹏出现后,就连龙添青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实力方面确实力有不逮。   他们根本打不过鲲鹏。   毕竟鲲鹏实在是太大了,无论什么招式打在它身上都不能引起它的丝毫痛感,当时在地狱道中,还是温迭手握金刚橛捅伤鲲鹏的眼睛,才给他们争取到了分毫的时间。   但现在他们要的却不仅仅是分毫的时间,而是一个真正能制止鲲鹏的方法。   鲲鹏一路从秦省飞来,行至京州上空时终于遇上了龙添青。龙添青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冰,连带着鲲鹏也短暂地被冰封起来。   但它并非孤身一人,滁荆很快将它身上的坚冰融化,看着势不可挡的鲲鹏,滁荆畅快地笑起来:“青龙,你已经苟活了五千年,今天必死无疑,这次谁也别想拦住我们!”   龙添青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龙凤玉配,但却摸了个空,想到刚才那两个年轻人,他道:“就算今天我死在这儿,也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拦住你。”   滁荆冷笑一声:“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   与此同时,京州大学校园中。   “哪儿来这么大风?”   “啊——拉我一把!”   “快快快,往体育馆走。”   风把众人的声音吹散,操场上学生老师乱作一团,耳边只能听到鼓鼓风声,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大家拉着彼此、顶着风艰难地往室内挪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摔了一跤,倒在地上被风吹着滚走,杨多潺下意识地想扶起摔倒的同学,结果自己也没顶住风摔倒在地。   杨多潺拉着陌生同学,两人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风顶着往前去,好在杨多潺手快,他一把拉住路边的路灯才止住狼狈的动作。   但风实在是太大了,飓风几乎要将地表的一切刮走,杨多潺很快就感觉自己的手将要脱力,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忽然将他们俩拉了起来。   杨多潺勉强睁开眼,才发现拉住他的竟然是温迭。此刻温迭像是完全没有受到飓风的威胁一般,他沉稳地站在原地,即使没有扶着任何东西,狂风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温迭:“去体育馆,那里最近!”   温迭几乎已经是扯着嗓子在杨多潺耳边大喊,但声音却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杨多潺半猜半听才明白温迭的意思。   他忙点头应下,拉着身旁的同学就要往体育馆去,却发现温迭扭头就走,压根没有要跟他们一起去体育馆的意思,他揪住温迭:“你去哪儿!”   “你快走,”温迭推了他一把,“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人要帮忙!”   不是,这时候了还逞什么英雄!   自从佛像一事后,杨多潺就感觉温迭怪怪的,此时他着急地想叫住温迭,一回头却发现秦观潮也顶着风在往外走去,杨多潺看着这两人感觉自己已经懵了——妈呀这俩有病吧,大难临头了还夫唱夫随上了?   温迭没再搭理杨多潺,转头在操场上四处搜寻是否有遇难的师生,他和秦观潮有灵力护体,倒是不用怕这狂风,而此时京州校园中罗净檀和康硕收到消息,也在不同区域进行着搜救工作。   在神识的助力下,他们很快就将京州大学搜寻了一遍,直到确认所有人都进入室内,温迭和秦观潮才往体院馆撤退。   此刻的京大校园内已经是一片狼藉,路旁的树被连根拔起,墙体上的窗玻璃被风震碎,无数玻璃碎片被卷进风中成了伤人利器,不少师生都受伤了,好在体育馆里有急救箱,温迭走进体育馆时,大家正互相包扎着伤口,好在情绪都还算稳定。   飓风来袭时不少学生都在操场边,后来为了避风纷纷躲进了离操场最近的体育馆,此时体育馆里到处都是人,有人抱怨道:“我靠,手机都没信号了。”   “到底哪来这么大风?”   甚至还有人凑上来问温迭:“气象专业的来分析一下呗?”   温迭沉默片刻,想到风中浓郁的阴气,心里不由想着这已经超过自然科学的范畴了,你敢听我也不敢说啊!   温迭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大家小心别站窗边,他把秦观潮拉到一旁小声道:“所以现在滁荆和鲲鹏在往京州大学这里来?”   秦观潮面色凝重地点头:“龙局他们正在赶来支援,但是起码还要再十分钟。”   温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滁荆会空间转移的阵法,想去哪儿都不成问题,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赶到学校这里?”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惊呼:“卧槽,你们快看!”   “有病啊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我手机刚才有信号了,在网上刷出一条京州本地新闻,有人拍到天上有人骑着一只奇大无比的鸟在飞!”   平常听了这种消息,大家多半会一笑置之,只当又是哪个营销号在博流量,但偏偏今天碰上了这诡异到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天气,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慌张的。   尤其这时候手机信号时断时续,联系不上外界,好不容易有人的手机有信号,体育馆里众人一窝蜂的涌到此人面前:“什么鬼东西?让我看看!”   “我去来真的?这ai合成的吧?”   “感觉不像是ai,这是什么新研制出来的鸟形飞行器吗?这也太逼真了。”   马上有人反驳他:“你清醒一点,我们还没有这么先进的技术好吗!”   “那不然这是什么,超自然现象吗?”   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讨论声,温迭却感觉自己后背一凉,他挤进人群里一同看向手机中的视频,随即倒抽一口气——不出他所料,画面中果然是滁荆和鲲鹏,他们俩竟然堂而皇之地用真身出现在人类社会中!   温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到狻猊之前跟他说过,人类看不见神兽大妖,只是因为普通人类自身的灵气太弱。但鲲鹏现身带来了大量的阴气和灵气,加上鲲鹏又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这才让普通人类也能够直接看到他,甚至还能用手机设备记录下他们的模样。   直到这一刻,温迭才明白滁荆和鲲鹏的险恶用心——他们为什么不是从地狱道直接来京州大学,而是一路从秦省挪向这里?   因为这一路途径的地方越多,闹出的动静越大,看到他们真身的人类就越多,爆发出的乱子也就越大,到最后超管局根本无法用任何借口来掩饰这一切。   滁荆想做的就是让鲲鹏在世人面前露面,从而彻底揭露“灵气复苏”这个被长期隐瞒的事实,揭露这个全球范围内最大的谎言。   温迭出了一身冷汗,他挤出人群回到秦观潮身边:“怎么办学长,视频已经在网上流传开了。”   秦观潮却已经没心思担心泄密一事,他指着一扇破碎的窗户道:“……你看。”   显然不是只有秦观潮一个人发现外界的异样,只听周围传来一声声惊呼,温迭望向窗外,就看到鲲鹏和滁荆正从西北方向飞掠而来。   这是温迭第一次看到鹏鸟的全貌,它曾经被砍断的翅膀不知何时重新长了出来,一双巨翅只是轻轻扇动,地面上便狂风怒号,它的身躯太过庞大,所经之处天色骤然变暗。鲲鹏和滁荆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就已经对人类社会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此刻就连温迭都看愣神了,更不要说周围的其他同学,一时间所有交谈声都停了下来,整个体育馆内再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   直到好半天后,才有人颤抖着嗓音打破沉默:“……那是什么?”   “啊啊啊真有怪兽啊?”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对温迭道:“我去外面做准备,你留在体育馆不要出来。”   温迭拉住他的手腕,压低音量着急道:“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秦观潮双手握住温迭的臂膀将他定在原地,满目认真地看着他:“记得吗?你从来没有加入过超管局,所以现在你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而我希望你现在不要出面。”   “可是我……”   秦观潮轻轻地揉了揉温迭的发顶,微微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你的父母不能失去你,修行界也不能失去羽嘉,这是我们超管局所有人的意思,明白了吗?况且这里的同学和老师还需要交给你来照顾。”   “好吧……”温迭把未尽的话咽回去,终于点头应下,但直觉告诉他今天绝对是一场硬仗,温迭几乎被心中的不安淹没,过了片刻,他忽然把下午收到的那束花塞回了秦观潮怀里,担忧道,“这束花先还给你,你好好护着它,等今天结束之后再送给我。”   秦观潮看着被塞进怀里的花,不由轻笑了一声,他把花小心地收好:“好,我会安全回来的。”   话闭,秦观潮逆着人群走出体育馆,温迭看着他消失地背影,不断摩挲着手腕上那串黑色链绳。   没过一会儿杨多潺就面色苍白地走到他面前,看着温迭神游天外的模样,他忍不住道:“你和秦观潮……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温迭眼神闪躲,最后还是道:“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在和秦观潮做课题吗?”   杨多潺刚想说都这时候你还说什么课题不课题的,但他脑筋一转,马上有了一个离谱猜测。他指着天上的鹏鸟不敢置信道:“你别跟我说那就是你们的课题?”   温迭支支吾吾,在杨多潺逼问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点头认下了。 第52章   温迭一个简单的点头动作,却让杨多潺有种灵魂升天的感受,他懵在原地,什么意思,温迭没在忽悠他吧?   他看看温迭又看看天边飞来的巨鸟,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研究的这个‘课题’有点太超过我的认知了……这鸟是什么玩意儿?”有点狂野过头吧!   “没有超过你的认知,这鸟你肯定认识,高中的时候还背过,”温迭微笑着起了个头,“北冥有鱼。”   “其名为鲲?”毕业两年多,曾经背过的课文还是深深印在杨多潺脑海中,他马上接上了这后半句话,随即震惊地看着天上那只身躯庞大到几乎遮天蔽日的生物,“所以那是鲲鹏?”   温迭揽着杨多潺把他带到一旁,今天滁荆和鲲鹏如此大张旗鼓地现身,灵气复苏的事显然是兜不住了,这个时候再隐瞒也没有意义,温迭三言两语把这一年发生的事告诉杨多潺,又指着天上的鸟道:“你没猜错,那就是鲲鹏,和他一起来的叫滁荆,我不知道今天他们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目的,但你看这动静也知道了,反正肯定不会是干什么好事。”   杨多潺终于知道什么叫哑口无言,他的世界观在短时间内破碎又重组,大脑一时无法接受这么炸裂的消息,整个人傻愣愣地呆在原地。温迭看着现在的杨多潺就仿佛看到了一年前刚刚得知灵气复苏的自己——当时秦观潮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不会也是这么傻的表情吧?   他感同身受地拍了拍杨多潺的肩膀,同情地补充道:“还记得你爷爷被骗着买了的那个佛像吗?当时那尊地藏菩萨像中藏着的小神像,其实就是滁荆的人像,后来根据陈老头给出的线索,我们抓了滁荆一系的许多人。”   说到神像,杨多潺终于也回过神来,刚才听温迭说完有关灵气复苏的事,他还没什么实感,觉得那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但现在回想起那尊诡异的佛像,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所谓的妖怪神兽就在他身边,不仅与他的生活息息相关,甚至还差点害了他们一家。   杨多潺愣愣地看向温迭:“所以你之前那几次说跟秦观潮一起出去玩、出去研究项目课题,其实都是去拯救世界了?”   温迭眨巴了下眼睛,心想也有那么几次是真的单纯出去玩了,但看着杨多潺真挚中带着的两分钦佩的神情,温迭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解释,他轻咳两声故作高深:“是的。”   杨多潺显然脑回路清奇,他在温迭肩头狠垂一记:“牛哇哥们儿!所以你和秦观潮都不是人类?”   温迭被他打得一个趔趄,他痛呼一声揉着自己的肩头,真该让杨多潺去把秦观潮换回来,这小子浑身牛劲,就该让他去揍滁荆!   但看着杨多潺期待的目光,温迭还是点头道:“我的原身是一只鸟,不过我也是去年才觉醒的,之前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类。”   杨多潺顿时眼冒星光,原来大佬就在我身边!他兴奋地指指天上的鲲鹏:“你的原身有没有它大?”   杨多潺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问题直接把温迭给问沉默了,这半年来他也没有躺平,暑假的时候跟着秦观潮出过一次任务,期间还帮超管局的同事度了几次雷劫。这段时间他的修为飞涨,连同羽嘉原身的体型也长大不少,现在已经有游隼那么大,但跟鲲鹏比起来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温迭抿唇呵呵假笑:“别管身形大不大,够用就行。”   .   秦观潮一走出体育馆便直接化身为貔貅,径直飞往鲲鹏的方向。   直到凑近鲲鹏,秦观潮才发现原来龙添青等人早已赶到,并且一直在试图阻止鲲鹏前进。半空中各种招式飞闪而过,对鲲鹏而言却都是只是无关紧要的皮肉伤,完全无法伤及它的根本,更何况还有滁荆在一旁为鲲鹏提供助力,即使再深的伤口,也很快就能被滁荆治好。   龙添青看到秦观潮现身,总算松了口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足以让他应付这样的危急情况,他高声道:“观潮,你去对付滁荆!”   无需多言,秦观潮已经拍出一道迅猛的灵气,直接将滁荆从鲲鹏身上精准地拍了下来。   滁荆猝不及防间跌落下来,又马上稳住身形,挑衅地对着秦观潮等人道:“怎么样,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这个礼物吗?你们把灵气复苏的事隐瞒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事实了。”   秦观潮冷笑:“知道了又如何?”   滁荆的攻心战对秦观潮完全不起效,貔貅如同一头发狠的野兽,他直接扑到滁荆身上,伸出的利爪中带着暴烈的灵气撕扯着滁荆,鲜血顿时从滁荆身上喷射而出,而秦观潮的灵气不断灼烧着滁荆的伤口,让他根本止不住身上的血。   而另一边的龙添青等人因为秦观潮牵制住了滁荆,应对鲲鹏时的顾虑减少,一时间真的拖住了鲲鹏的行进速度。   滁荆察觉他们似乎落了下风,蓄力打出一记肘击撞在貔貅胸口,直接将貔貅打飞出去,但秦观潮却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他仅仅只是吐出一口气,便再度飞身袭上来。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滁荆忽然向秦观潮的头打出一道阴气,想像之前在漠州一样将他拖入幻境之中,但秦观潮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条件反射地用灵力打向那团袭向自己的阴气,两种属性相冲的气体交织在一起时瞬间引爆,在空中炸出一团团晃眼的火花。   秦观潮一掌拍在滁荆心口,直将他打出一口鲜血,秦观潮冷声道:“同一个套路用两次,以为我还会中套?”   “很警惕嘛,”滁荆抹去嘴角的鲜血,邪笑道,“半年不见,你确实更厉害了。但你现在还没渡第三次雷劫,就凭你现在的本事,也想困住我?”   滁荆徒手在半空中划开一道口子,猩红色的诡异光芒在裂缝处闪烁着,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滁荆吹了一声哨后便仰倒落下跌进裂缝中,鲲鹏在他的哨声下也迅速闪身进入缝隙中,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空间转换阵法!秦观潮心脏蓦地一跳,他可不觉得滁荆这是要逃,今天滁荆和鲲鹏如此声势浩大地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   思索间,几片香槟玫瑰的花瓣从他怀中翩然飞出,原来是刚才被他收进空间收纳袋中的花束在打斗的过程中被挤了出来,秦观潮顺着花瓣飞舞的方向看向下方的京大校园,他忽然间瞳孔紧缩——不好,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温迭!   秦观潮在嗓音中灌注灵力大声道:“温迭!”   .   体育馆中,温迭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秦观潮的召唤,他茫然抬起头,却发现天空忽又转晴,原本遮住天光的鲲鹏已然消失不见,连带着滁荆也失去了踪影。   但直觉告诉温迭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这时他想到秦观潮说过,国内几乎所有建筑下方都设有防御阵,他下意识地用灵力感知一番,果然感受到了防御阵法的存在。   温迭稍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身旁的杨多潺忽然惊呼一声:“卧槽,那鸟飞过来了!”   温迭猛地抬头看去,看到体育馆上方忽然划开了一道猩红的裂缝,鲲鹏载着滁荆从缝隙中气势汹汹地直飞了出来。一时间体育馆中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在场师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也能感受到来者不善。   鹏鸟悬停在体育馆上方,它翻开血红色的眼睛透过窗户搜寻温迭的踪迹,在与温迭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鲲鹏仇恨地啼鸣一声,刺耳的声音穿透耳膜,众人捂着耳朵痛苦地抵抗这尖锐的噪音,但大脑中却仍然嗡嗡直响。   可鲲鹏却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它翅膀上的羽毛根根直立起来,皮肤下散发出无数阴气,滁荆伏在鲲鹏背上打了一声清脆的响指,阴气瞬间凝结在一起,如导弹一般极速袭向体育馆,强劲的冲击力和浓郁的阴气毫无疑问能将体育馆夷为平地。   在场师生惊恐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刻他们甚至忘了呼吸,只是眼睁睁看着这宛若末日降临的场景。   但在阴气即将洞穿体育馆的瞬间,一道金光拔地而起将体育馆包裹起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跟前爆炸,但却没有对体育馆产生丝毫影响。   得救了?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体育馆外闪烁着金光的防御阵,这又是什么情况?   滁荆很快反应过来,他不由啧了一声,他明明已经脱离涿阿结界这么久,却还是没习惯这个到处都是的防御阵,但不得不说,这防御阵法确实保住了不少普通人类的命。   他在鲲鹏耳畔提醒道:“那层防御阵可以抵御所有阴气带来的攻击。”   鲲鹏明白了滁荆的意思,但它对温迭的恨意让它无法在这一刻就此收手,既然不能用阴气做攻击的手段,那就直接用身体把这里压塌!   这一刻鲲鹏直接收起了翅膀,任由自己庞大的身躯垂直落下砸向体育馆。   “啊——!”   “它要砸下来了!”   “快跑!”   体育馆中乱成一团,体育馆在建造时为了保证采光,顶部设计了一部分玻璃结构,但此时这块玻璃却让众人更清晰地看到鲲鹏是如何极速降落,企图用身体压塌体育馆的。所有人都狼狈地冲向最近的出口,但鲲鹏坠落的速度太快、身躯又太过庞大,即使他们逃跑的速度再快,也不足以让他们躲过这一劫。   死亡的阴云笼罩在头顶,尖叫和哭泣声不绝于耳,此刻唯独温迭逆着逃亡的人流,站在体育馆正中心凝视从天而降的鹏鸟。   他清瘦的身体伫立在体育馆中,仰着头露出纤长的脖颈,喉结上下滑动着。   三、二、一……   温迭紧紧盯着鲲鹏,在鲲鹏即将压塌体育馆的瞬间,他忽然蹲下身将手支撑在地上,释放出了那道储存在身体中已久的雷劫。   轰——!   紫红色的电光以温迭为中心,如波纹一般迅速扩散,将整个京州大学笼罩其中。 第53章   一片紫红色的电光伴随着绚烂的火焰将京州大学笼罩起来,而雷劫在受到温迭的召唤后,更是在空中凝聚成雷云蓄势待发。   此刻体育馆的顶棚已经变成一片电场,鹏鸟的身体甫一触碰到体育馆,便被高压电流电得浑身抽搐,它下意识地振翅拔高身体想要远离雷火电场,但此时天空中的雷劫已经孕育成型,只见一道闪电照亮天际,雷云轰然打下一道电光,十成的威力全部落在鲲鹏身上!   轰隆——   震天的雷鸣声震耳欲聋,一时间连大地都在共鸣颤抖,水汽在空中凝结成雨滴,豆大的雨点嘀嗒落下,雷劫在雨水的加成下将鲲鹏的身体劈成一片焦黑。   鹏鸟痛苦地在空中翻滚想要减轻自己的疼痛,它空灵的痛鸣声响彻天际,但雷劫却始终追着它不放,它挥舞双翅的动作搅乱了空中的气流,飓风毫无章法地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间甚至连滁荆都无法控制,被鹏鸟从身上甩了下来。   一时间体育馆中所有人都停下了逃跑的动作,他们震惊地看着这诡谲的一幕,曾经熟悉的校园在此刻变成了地狱火海,不知从何而来的雷火将整个校园包裹起来,而半空中还有一只巨鸟在云海中翻腾,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拿出手机将眼前的一切拍摄下来。   温迭也紧盯着空中的鲲鹏,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鹏鸟那只新长出来的翅膀已经被雷劫劈得无力地耷拉下来,只有飞行时才能勉强挥动两下。   这是为什么?   明明鹏鸟主要是用背去承受的雷劫,为什么新生的翅膀受的伤害反而比其他部位更严重,甚至带给它的痛苦也更多?   是因为新生的翅膀太过脆弱,还是因为那只翅膀畏惧雷劫中的灵气?   此时无论真相如何,温迭显然已经掐中了鲲鹏的要害,他几乎没有多思考什么,便在众目睽睽下直接从窗口翻出去跳进火海之中。   体育馆里传来一阵阵倒抽气的声音:“卧槽,有人跳下去了!”   一群人呼啦一声涌到窗边,杨多潺第一个冲过来,他眼睁睁看着温迭消失在火海中,急道:“温迭!”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温迭毫发无损地一跃而起,在鲲鹏的翅膀无力垂下擦过地面的一瞬间,他一把抓住鹏鸟的羽翼,被鹏鸟带到了空中。   此刻身体的剧痛虽然麻痹了鲲鹏的神经,但当它感受到温迭身上那股气息时,被它铭记于心的仇恨霎时占了上风,它疯狂拧动翅膀企图将温迭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趴在翅膀上面的温迭没想到鹏鸟闹出的动静竟然如此之大,他被甩得头晕眼花,很快就脱力从空中跌落。   这时秦观潮等人终于赶到,貔貅飞扑上前接住温迭,满脸焦急道:“你怎么样?”   温迭摔进貔貅的怀抱中,他晕得眼冒金星,差点忘了自己还可以飞,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灵力压下那一阵阵的晕眩,他摇摇头:“就是有点恶心,没事。”   秦观潮这才松了口气,他刚想说什么,却在抬眼的瞬间看到滁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温迭身后想要偷袭,秦观潮下意识地撑起灵气做防御,接着又抱住温迭一拧身,两人在空中交换位置,在最危机的关头他选择用自己的身体顶住滁荆的攻击。   滁荆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即使秦观潮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撑起防护屏障,却还是被余波震得五脏皆痛,他浑身绷紧强忍剧痛,但还是克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温迭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秦观潮身体的异样:“你怎么了!”   但滁荆却打出一道阴气再度袭来,他阴恻恻地看着秦观潮:“你的对手在这儿!”   秦观潮一把推开温迭:“别管我!”   温迭咬牙最后看了秦观潮一眼,便化作羽嘉极速飞向鲲鹏,他像是藤壶般紧紧依附在鲲鹏身上,这回任凭鲲鹏如何翻江倒海,都不能将他从身上甩下来。   温迭扒拉住鹏鸟的翅膀,一股浓郁的阴气扑面而来,熏得他反胃不止、大脑一片空白,他强忍着恶心用灵力探查这古怪的翅膀,半晌后终于弄明白这翅膀究竟是什么情况——这竟是一只由阴气和灵气共同铸成的翅膀!   鲲鹏本身并非魔物,它是一只堕魔的神兽,身上兼具阴气和灵气,稍有不慎就有走火入魔自爆的可能。如果只用其中一种气来铸造它的翅膀,那它身体中的另一种气将会顷刻反噬,因此滁荆将灵力制成骨骼,将阴气凝聚成血肉羽毛,终于造就了一只完美符合鲲鹏身体的新翅膀。   这是一种相当大胆的尝试,需要在阴气和灵气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否则鲲鹏很容易爆体而亡。   找到节点所在,温迭顿时有了办法,他又迅速引来数道雷劫,这都是之前他帮超管局的同事渡劫时储存起来的,几道雷劫接二连三地轰然打下,威力虽然比不上金磐的雷劫,但对于此时的鹏鸟来说却不亚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雷劫中应运而生的灵气灼烧着鲲鹏,这是很诡异的一幕场景,只见鲲鹏那只新生翅膀在经历了雷劫的狂轰滥炸后,先是羽毛凋零,随后被电成黑色的皮肤也一块块脱落,由阴气组成的血液和肌肉被炙烤成了屡屡青烟。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鹏鸟新翅中由阴气组成的部分便在雷劫的磋磨下全部消散,羽毛、皮肤和血肉被强行剥离,只剩一副由灵气组成的骨翼仍在顽强地扇动着。   鹏鸟拖着残破不全的身体发起狠来,这一刻它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痛苦,滔天的愤怒已经将它淹没,它疯狂地撕咬着自己的身体,甚至不再畏惧京州大学上方的那一片火场,它横冲直撞地撞向周围的一切,企图让所有人都来给它陪葬。   温迭眼看情况不对,鲲鹏下方是他熟悉的校园,里面还有数万的学生和教职工……不行,决不能让鲲鹏在这里发疯!   温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忽然闭上眼,将自己的神识融入这方天地之间。   忽然间,无数灵力从温迭手下蔓延而出直冲向天际,在空中编织成一只如山般巨大的红色飞鸟。   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羽嘉法相在空中展翅飞翔,所过之处落下点点星光般的灵气。羽嘉在空中啼鸣一声,清亮的声音沁人心脾,甚至连癫狂的鲲鹏都有一瞬间恢复了清明,它停下疯狂的动作,眼中的血红色淡去了一些,它茫然无措地看着天空中的羽嘉法相。   这一刻,紧扒在鲲鹏身上的温迭也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他眼花缭乱地抬起头,感觉自己的脑袋晕得不行,甚至看着自己在空中的法相都用了重影,只感觉像是有两只羽嘉在交相飞舞一般。   而另一边正和秦观潮等人斗法的滁荆在看到羽嘉法相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迅速往鹏鸟的方向飞来,他划开一道空间裂缝并吹响哨声:“鲲鹏,撤!”   听到滁荆的声音,鲲鹏的眼睛再次变成一片猩红,它愤恨地看了温迭一眼,最终还是选择遵从滁荆的命令,挥动骨翼钻进了裂缝中。   滁荆跟在鲲鹏身后就要进入空间转换阵中,但就在这时,一阵浓烈的灵气猛然向他袭来,滁荆甚至来不及回头,就被突然飞上前来的羽嘉法相撞飞出去。   滁荆止住自己坠落的身形,但被这么一撞,原本近在眼前的空间裂缝此时已经离他有上百米远,他恼怒地看向空中羽嘉的法相,一字一句咬牙道:“温、迭!”   羽嘉的法相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滁荆,随后便全速向他飞来,在两相碰撞的一瞬间,组成羽嘉法相的一道道灵力忽然散开,转而编织成一个球状物将滁荆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嗡——!   灵气和阴气碰撞后再次引发了剧烈的爆炸,那一瞬间爆炸源迸发出刺眼的白光,激得在场所有人都捂住了眼睛。   秦观潮感觉自己的身体都随着这震天的声音在颤动,直到白光消失,秦观潮勉强睁开一片漆黑的眼睛,好半晌才恢复正常,却发现空中滁荆和羽嘉的法相全都消失不见了,唯独温迭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人身,此时他显然是失去意识,正四肢无力地从空中坠落而下。   “温迭!”   秦观潮化为人形抱住温迭,两人稳稳落在京大校园中,此时那片火海已经消失,京大再次恢复成他们熟悉的模样,而秦观潮却没心思关注这些,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便开始用灵力检查温迭的身体。   但此刻温迭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灵力干涸、大脑还受了刺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秦观潮怀中。   秦观潮颤抖着手想输送些灵气给温迭,却嫌这样速度太慢,他握着温迭冰冷的手,干脆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温迭的额头上,将自己体内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灵气全部输送进温迭身体中。   好一会儿后,温迭微微睁开眼,他看着秦观潮近在咫尺、几乎是贴在自己脸上的面孔,想到刚才秦观潮应该也受了重伤,这会不能让他把灵力全输给自己。   于是他虚弱地用指尖在秦观潮掌心刮了刮:“我、我还行,你别……”   这时体育馆中的师生意识到警报解除,也小心翼翼地走出体育馆,用目光打量着空场地上的秦观潮和温迭。   杨多潺从始至终都一直关注着温迭的动向,在温迭从空中落下的时候,他就发现温迭情况不对,此时他着急地跑上前,可当他走近了却发现秦观潮和温迭两人此刻正额头贴着额头,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还小声说着些什么。   杨多潺停在原地犹豫不前……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这时候他是不是安静退场比较好?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温迭?”   温迭刚想和杨多潺说自己没事,抬眼间,却发现周围师生正睁着上千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温迭:……   他把头埋进秦观潮怀里,自欺欺人道:“我先晕一会儿。” 第54章   逃避可耻但有用,温迭这一晕就睡了整整五天,直接把后续的一系列风波都睡了过去。   直到第六天中午,温迭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很快判断出这是市二院的特殊病房,专门收治已经觉醒的病人,温迭看到墙上的电子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昏迷了这么多天。   病房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温迭晕乎乎地躺在病床上,过了会儿才听出来那是秦观潮和龙添青的声音。   秦观潮压低声音:“所以滁荆就这么消失了?”   “我种在他身上的追踪符已经无法定位他的位置,他很可能是在和羽嘉法相碰撞后的一瞬间,被爆炸消抹干净了,”龙添青补充道,“但你别忘了,之前游荡在外的只是滁荆的一抹神魂,他的本体还在周乙山上。”   秦观潮沉默了一会才道:“明白了,我去看看温迭。”   说完龙添青便走了,秦观潮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在走进来的一瞬间,他和病床上的温迭四目相对,秦观潮很快舒心地笑了:“醒了?”   温迭眨眨眼,几天不见秦观潮似乎瘦了一些,身上还穿着跟自己如出一辙的病号服,他担心道:“学长你怎么了?”   秦观潮知道是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让温迭担心了,他摇头道:“我没事,那天受了点内伤,现在已经好了,这两天就是在医院避避风头。”   他听温迭的嗓音有点哑,便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送到温迭嘴边。温迭沉睡了五天,感觉嗓子已经要冒烟了,他也不跟秦观潮客气,咬住吸管连喝下一整杯水,心里却在思索秦观潮那句话——避风头,避什么风头?   秦观潮也不敢一次给温迭喝太多水,喝完一杯也没再给他续:“对了,你父母也从江省赶过来了,他们守了你四天,凌晨的时候我让他们去休息了。”   温迭啊了一声:“他们是不是担心坏了?”   秦观潮拍了拍他的小脑瓜:“是啊,我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去休息,还好你今天终于醒了,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面对他们,现在要去叫他们过来吗?”   “让他们再睡一会儿吧,”温迭揪住秦观潮的衣角,“学长,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滁荆和鲲鹏当时一路从秦省飞到京州,闹出这么大动静,流传出的视频和照片当天就在网上闹翻了天。到这种地步,灵气复苏的事再也瞒不下去,白泽在和上级领导交谈过后,在三天前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正式向公众承认灵气复苏的事。   无独有偶的是,不知是否是滁荆带来的连锁反应,在滁荆和鲲鹏大闹京州的第二天,国外的各路牛鬼蛇神也忍不住了,当即大规模入侵人类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导致灵气复苏一事在世界范围内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秦观潮简单讲了这几天的事,至于公众对此的反应,秦观潮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概括,他干脆把手机递给温迭,让他自己上网看看。   温迭自己的手机在他和鲲鹏纠缠的过程中掉下万米高空摔了个粉碎,此刻只能抱着秦观潮的手机,点开各大社交媒体——   官方账号的评论区下方开了精选,看不出大家的真实反馈,于是温迭转而在话题中刷了起来,被顶到最上方的一条视频显然不那么正经:【语文课本走进现实:点击就看战损男大大战上古神兽鲲鹏!】   “庄子诚不欺我,好酷好大一只鸟!”   “什么,真有反派要来毁灭地球?好好好早就不想活了,反派搞快点,别让我看不起你[色]”   “酷个鸡毛,就这只死鸟差点把我家房子砸塌了[裂开]”   “男大好帅,三分钟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具知情人透露这是京大的学生,好像叫温迭,听说他伤得挺严重的现在还在住院……”   温迭好好地刷着新闻突然看到自己名字,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所谓的“战损男大”指的竟是他自己,温迭眼前一黑,惊恐地迅速略过这个视频。   好在下一个话题就要正经很多,但评论区的争议和阴谋论也随之多了起来:【zf长期以来一直隐瞒灵气复苏的事,不该给群众一个解释和道歉吗?】   “难道我们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不配拥有?”   “我现在就想知道上面会怎么约束那些觉醒的人,如果他们伤害普通人怎么办?我们普通人的人身安全怎么保证?”   “还有人记得之前跟健心堂有牵扯的那个□□吗?我听说□□的老师之前就跟信众透露过灵气复苏一事,还说之所以不公开是因为上面想独占资源。”   “我靠你这么一说,我就要开始怀疑了,该不会是因为他们说出了真相,那个超管局为了杀人灭口,才故意给人家冠上了□□的名头吧。”   “?你们说其他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怀疑□□是被污蔑的?当时那个□□差点炸了京州的威尔酒店,想要献祭信众的生命获得愿力,最后还是被超管局救下来的好吧!”   “呵呵,你一个普通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超管局请来的水军演点好的吧。”   “普通网友当然不知情,但我就是那个误入歧途,差点被炸死在威尔酒店的□□信徒:)”   “……兄弟你赢了。”   温迭又往下翻了翻,发现网上什么论调都有,有在讨伐超管局的,有单纯泄愤或是凑热闹的,有在兴奋地幻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有机会修仙的,也有毫不在意的——管你灵气复不复苏,我明天不还得照样上班上学?   总之各种言论野蛮生长,温迭好奇道:“超管局没有引导一下言论?”   “白泽的意思是堵不如疏,这几天先让大家发泄一下情绪,”秦观潮拿起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给温迭看,“而且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秦观潮打开的是一段新闻台播送的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温润有力,言辞恳切又中肯地评价了灵气复苏一事。   她简单阐述了超管局临危成立以来的发展,并将超管局之所以选择隐瞒灵气复苏的原因全都娓娓道来,同时也不忘指摘一下这种做法有伤害公众知情权的可能,短短几分钟就把事情讲得清楚明白。   因为是足够权威的新闻节目,所以很多后知后觉不明真相的人为了了解情况,大多都会选择点开这个视频,目前视频播放量甚至已经超过二十亿。可这段新闻稿看似中立,实际上却把话题的重点落在了超管局这些年所做的贡献之上,不少观众看完后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便偏向了超管局。   “哎,看下来感觉超管局也不容易……”   “跟国外对比一下我们的情况已经很好了,原来真的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QAQ”   “不是吧这就洗白了?”   “人家有什么错就洗白?就因为没通知你灵气复苏?可是通不通知对你都没有任何影响。”   “其实不公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引起恐慌吧?我看了那个大战鲲鹏的视频,太魔幻了,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自保?”   “我看了官方公布的数据,其实普通人类在超自然事件中的伤亡率非常低,基本牺牲的都是超管局的人。”   “我才发现我竟然也被卷入超自然事件中过,最后还是被超管局救出来的……总之先感恩一下吧。”   这篇稿子写得相当有水平,而且显然跟超管局对接过,温迭一看撰稿人“宋飞翼”,当即笑了一下。   温迭看完这些新闻,心里松了口气,这风向比他预估的好多了,他甚至有点好奇国外的主流风向是怎么样的。   这时温永光和邢宵也知道了温迭苏醒的消息,他们忙从落脚的酒店赶过来,两人像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守在温迭床头聊了起来,秦观潮主动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虽然此刻温永光和邢宵看起来已经放松下来,但温迭还是能想到他们收到消息时会有多担心,他歉意道:“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邢宵:“行了,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醒了就好。”   温迭撇撇嘴,心想他妈还真会说话。   温永光甚至还有心思笑着给温迭比个拇指:“爸看到你打鲲鹏的视频了,咱们儿子就是厉害。”   温迭抬眼:“我以为你们看到视频会很担心?”   “担心是真的,但骄傲也是真的,”邢宵捏捏他有些瘦削的脸颊,“前两天观潮和龙局也跟我们说过了,你虽然没有加入超管局,但是每次碰到危急情况你都会挺身而出。”   “也算是见义勇为啊,是好事,”温永光附和道,“虽然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但我们当然也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正直勇敢的人,有多大能力就要背负多大责任,是吧?”   温迭恍惚间有点愣神,他没想到他爸妈会说这些,他正思索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随后龙添青和秦观潮便一同走了进来,温迭看到龙添青还有些意外:“龙局你也受伤了?怎么也穿着病号服。”   龙添青笑道:“年纪大了嘛,受了点小伤,乘黄就大惊小怪地让我必须住几天医院检查一下,结果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温迭应了一声,又问秦观潮:“学长,刚才忘记问了,学校里现在怎么样了?”   秦观潮:“学校里有几个同学和教职工受了轻伤,校园修复工作也在同步推进,前天已经开始复课了。”   温迭闻言松了口气,这样他也不算白忙活一场……就是等他返校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同学老师啊?温迭想到当时那几千双好奇又探究的眼睛,实在是有点犯愁,他下意识地把求援的视线投向秦观潮,秦观潮安抚地抬抬下巴,示意他别担心。   温迭心领神会地微微笑了一下,但他的余光在略过龙添青的时候,却发现青龙正用一种很古怪而揶揄的眼神看着自己和秦观潮。温迭疑惑道:“龙局?”   龙添青发现自己被抓包,神情相当自然地解释道:“哦,我在看你那块逆鳞,等会我给它重新串根绳吧,就不挂在观潮给你的手链上了。”   秦观潮的脸色黑了,肯定是他妈跟龙局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永光和邢宵也愣了一下,他们也记得这根手链,那是去年国庆那段时间突然出现在温迭手上的,当时两人还误以为是温迭谈恋爱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秦观潮送给温迭的。   温迭也被龙添青说得有点懵: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他莫名其妙地点头应下。   温迭又问了一声:“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邢宵道:“医生说等你醒了再观察两天,这几天我和你爸都在这儿陪你……对了,我们还给你带了些换季的衣服来,到时候帮你送去宿舍。”   “啊,”温迭这才想起来自己退宿的事一直没跟父母说,于是他偷瞄了秦观潮一眼,弱弱道,“我现在不住宿舍了。”   邢宵和温永光顿住:“你不住宿舍?那住哪儿?”   秦观潮接收到温迭的视线,有种莫名的心虚,他轻咳一声道:“……他现在住我那儿。” 第55章   病房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其实跟这段时间温迭经历的其他事件相比,退宿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温迭退宿一个多学期了从来没跟父母说过,他有点担心他爸妈会觉得他自作主张,便心虚地和秦观潮对视一眼,却发现秦观潮的表情看起来也有点心虚。   温迭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有人陪他一起心虚。   等等,温迭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秦观潮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而病床前温永光思索了半天,他看看温迭手上的黑色手链,又看看温迭和秦观潮都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住观潮家里?呃那也挺好的,嗯,你们……”   但邢宵却仿佛意识到什么,她忽然掐了温永光一把,温永光不明所以,但接收到邢宵的信号,也闭上嘴不再多言。   到最后还是龙添青莫名其妙地轻笑了一声,惹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青龙岔开话题:“小温,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一家聊天了?”   温迭摇头道:“没有啊龙局,我爸妈刚才夸我打鲲鹏的时候特别厉害呢。”   温永光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壳:“你还嘚瑟上了?”   病床上的温迭嘿嘿笑了两声,龙添青也夸道:“小温很厉害的,这一年帮了我们不少忙。”   邢宵和温永光对视一眼,已经猜到温迭这一年肯定瞒着他们干了不少事。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报喜不报忧了,他们心里难免担忧,但又知道温迭肯定不会主动跟他们说,而秦观潮……两人看了秦观潮一眼,纷纷默认秦观潮肯定会跟温迭站一边,最后他们只能把注意打到了龙添青身上。   温永光道:“龙局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想跟您谈谈。”   龙添青猜到他们的用意,便道:“行,我们出去聊。”   病房里又只剩下温迭和秦观潮两人,温迭的余光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小束花,是向日葵、几朵玫瑰和小雏菊,看起来有点眼熟,温迭愣了愣:“学长,这是你送我的那束花?”   秦观潮:“是啊,之前你不是让我暂时保管吗?后来你睡了这么久,我就先把花插在花瓶里养着了,想着等哪天你醒过来就能一眼看到,这回我养得还算不错吧?”   温迭心里好像一下被这束花填满了,脸上的笑容更是比向日快还要灿烂,没想到他随意的一句话,秦观潮却真的放在心上了。   而且对比秦观潮家阳台上那几盆要死不活的灵植,这一瓶鲜花的状态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好了,温迭甚至可以想象秦观潮这几天对它们是有多上心,好像生怕它们活不到自己醒过来的那天。   于是他笑了一下,伸手点了一下正中间的向日葵,真心夸赞道:“养得特别好,谢谢学长。”   “等你出院的时候我把花枝修剪一下,重新包成一束花给你。”   “啊?”温迭下意识地鼓嘴道,“只有这束旧花?我出院不值得你再送一束新的吗?”   话一出口,温迭才感觉好像不太对,自己这语气怎么像是在撒娇?   秦观潮轻笑一声,似乎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要你顺利出院,你想要多少我都送。”   看着秦观潮认真的表情,靠坐在床头的温迭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过了一会他忽然道:“学长,其实我刚才在考虑一件事,如果我加入超管局,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秦观潮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皱起眉:“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好像没听你说过。”   “其实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嘛,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温迭看秦观潮微微蹙起眉,不由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之前遇到危险你总是让我呆在原地,但其实我看着你一个人上战场的时候也很担心的。”   上次在体育馆秦观潮就说过,他不是超管局的一员,没有义务参与进这些凶险的任务之中,虽然温迭也知道秦观潮是担心自己、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但温迭并不会觉得多安心快乐,他心里反而会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每次都为秦观潮担忧不已。   秦观潮帮他理了理头顶翘起来的发丝:“我话是这么说的,但你每次不都会挺身而出吗?”   温迭想想也是,无论是之前逮捕噬阴魔还是这次大战鲲鹏滁荆,他好像从来没遵守过和秦观潮的约定,于是他心虚地唔了一声:“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嘛。”   秦观潮看着温迭,他当然更希望温迭能安全地守在大后方,每次也是这么叮嘱的温迭,但总是天不遂人愿,温迭好像总是被迫卷入这些险境之中,如果温迭加入超管局,那以后碰到的危险只会更多。   而且秦观潮知道温迭的责任心有多重,如果他加入超管局,以后碰到各种危急情况,他只会更加奋不顾身……这样的温迭真的适合加入超管局吗?   似乎看出了秦观潮的犹豫,温迭拉住他的手道:“学长,我一直都在期待着能和你一起并肩战斗。”   秦观潮顿了顿,最后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很危险的。”   温迭忽然笑了:“没事呀,有你在我不怕的。”   秦观潮心脏蓦地收紧,他看着温迭信赖的眼神,一种满足又酸涩的复杂情绪充斥着他的心头,他忽然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啊?”   温迭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张开了双臂,秦观潮附身轻轻抱住他。   那并不算是一个相当亲密的拥抱,两人都错开了半边身子,却反而使得他们的左胸膛贴在一起,一时间两人的心跳仿佛共振了一般,温迭听到他们的心脏都在按照同一个节奏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鼓动的声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温迭落入秦观潮怀抱时还是懵的,严格来说这并非他们第一次拥抱,但却是第一次在这么平和的场景下进行拥抱——秦观潮为什么想抱他?   可温迭并没有推开秦观潮,甚至在嗅到秦观潮身上那股让他十分安心的气息后,他还往秦观潮怀里缩了缩,他把下巴搁在秦观潮的肩膀上,双臂下意识地抬起环住秦观潮的腰。在这一瞬间中,温迭也忘记了思考这个怀抱的用意,专心致志地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短暂的拥抱之中。   只听半晌后,秦观潮揉了揉他的发顶:“知道了,我会去帮你提交申请的。”   温迭靠在他肩头,声音又闷又软:“谢谢学长。”   .   之后的几天,温迭被乘黄摁着做了个全套检查,直到确认身体没有问题,才被允许出院。   温永光和邢宵也准备要回江省,临行前他们去了一趟秦观潮家,直把他们家里那个双开门大冰箱装得满满当当,这才放心地离开。   温迭也重新开始返校上课。前段时间他住院的时候落下了几天课程,还是秦观潮帮他去请的假,学校也知道温迭的情况,爽快地批了假。   复课第一天是一整个上午的专业课,温迭还有点焦虑,他害怕引人注意,早上特地看授课老师走进教室了,他才踩点从后门溜进来坐在最后一排。   结果老师课前难得来了个随堂点名,喊到温迭名字的时候他被迫应了声“到”,全班所有人甚至包括老师的视线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温迭缩在角落低下头,感觉又回到第一次去超管局被大家围观的时候了。   前排同学回头调侃道:“哎哟温迭,都同班两年多了,你这时候害羞什么?抬起头让大家都看看你嘛!”   周围传来一片善意的哄笑声,温迭长得好、性格又随和,在班里的人缘向来极好,大家也没什么恶意,就是调笑两声逗逗他,温迭也忍不住咧嘴笑了,他双手合十紧皱着脸冲大家拜拜:“各位兄弟姐妹们求放过。”   但大家可没有轻易放过他的道理,他们身边难得有个“灵气复苏”的知情人,当时鲲鹏闹事时温迭又出了那么大的风头,众人当然只能逮着他一只鸟薅。   “温迭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你的原身是什么啊?”   “我一年前才刚觉醒,原身是一只鸟啦。”   “听说你之前住院了,身体没事吧?”   “多谢班长关心,已经康复了没什么问题。”   “我靠哥们儿你那天可太牛了,我全程录像把你的英姿都拍下来了,等会我把视频传给你!”   “……视频就不用了,我手机摔坏了还没买新的。”   “迭哥迭哥,能教教我怎么觉醒吗?呜呜呜不想上学只想修仙。”   “信我,上学上班都比修仙靠谱。”   一时间整个教室都聊嗨了,温迭明明坐在最后一排却成了人群中心,甚至还有收到消息从其他教室跑过来偷听的,到最后连老师都控制不住这一教室兴奋的学生——当然也可能是老师自己也好奇,所以故意没打断大家。   总之众人逮着温迭聊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安静下来,而老师为了补这半小时的空白,一上午都没课间休息,一直上到了最后一节课结束。   最后提前十分钟下课,温迭简直被问怕了,老师一说下课,他马上一溜烟地跑了。   教学楼里很安静,今天温迭和秦观潮约了午饭,但这个时间秦观潮还没下课,而温迭这段时间故意不想和外界的联系,干脆连新手机都没买,他暂时联系不上秦观潮,干脆拐了个弯跑到秦观潮所在的教室外面等人。   秦观潮今天难得坐在了最后一排,他戴了一副半框眼镜,正面无表情认真听着老师讲课,但过了一会,他却听到自己脚边传来了微弱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扯了扯他的衣角。   秦观潮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温迭正蹲在地上,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挪到自己脚边,他扯着自己的衣服仰起头,露出一双睁得圆溜溜的眼睛,无声道:“学长,你们什么时候下课呀?” 第56章   温迭扯着秦观潮的衣角,借着课桌的掩饰窝在秦观潮脚边,他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像把缀了光的小扇子。   秦观潮感觉他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一样可爱,他一时没忍住探下手轻轻掐了温迭的脸一把,明明没用力,温迭却配合地做出了皱脸的表情。   秦观潮忍着笑迅速观察了周围一眼,好在最后一排只有他一个人,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他才用气音道:“等我一下。”   他们这堂课的老师很喜欢拖堂,秦观潮看了眼PPT的进度,估摸着这位老师下课后还得再拖个十分钟,肯定没这么快结束。   温迭也猜到了这个“等我一下”的含金量,以为起码得再等个十来分钟,于是他撑着脸蹲在地上往上看。   其实从他这个视角看去,除了秦观潮的脸也看不到其他东西,平常人很难抗住这个从下往上的死亡角度,但温迭却觉得秦观潮还是很好看,他的面部轮廓很立体,鼻梁上架着的半框眼镜让他看上去文雅又有疏离,不过这会儿秦观潮的嘴角染上了些笑意,让他看上去柔和不少。   温迭心想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秦观潮上课的样子,只见秦观潮正目不斜视地盯着投影,看起来听课听得很认真,手上……嗯?手上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温迭顿了一下,发现讲台上老师还在不紧不慢地讲课,下面的秦观潮却已经熄灭平板收好电容笔,一副准备好下课的模样。在老师转身往黑板上写东西的时候,秦观潮忽然一把收起自己的东西,蹲下身拍拍温迭的肩膀,示意他快跟自己一起从后门溜走。   温迭:?   ……完了,秦观潮竟然也学会逃课了!   温迭捂着嘴偷乐,他跟着秦观潮一起溜出教室,直到走到教学楼外,他才戳戳秦观潮的肩膀笑着质问:“好哇秦观潮,原来你是这种人!”   秦观潮啧了一声:“这老师讲课太啰嗦,还总喜欢拖堂,烦。”他哪舍得让温迭蹲在地上等他,既然老师不下课,那他就自己给自己下课。   温迭没想到秦观潮也会有吐槽老师的时候,他好奇道:“提前开溜没事吗?”   “没事的,这节课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点名,你呢?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课了?”   “老师中间没下课,所以提前放了,”说到这儿,温迭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有点蔫吧,“今天在教室被同学问东问西的,好烦啊,学长你们班没人逮着你问吗?”   秦观潮摘下眼镜摇头:“我跟那些同学还不熟,他们不敢来问我。”   温迭这才想起来秦观潮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是相当严肃冷酷的,就连他自己在没和秦观潮深入接触之前也对他有这样的刻板印象,再加上他们研一刚刚开学,同学之间还不熟悉,自然不敢贸然上来跟秦观潮打听什么。   哪像温迭他们班……   一时间温迭竟然还有点羡慕秦观潮,这多好啊!   他可以理解大家对灵气复苏一事的好奇,也知道同学们都没什么恶意,但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万一他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办?   秦观潮注意到温迭反常的模样,猜到了他可能不太开心,便问道:“觉得有点烦了?”   “是啊,”温迭苦恼道,“被这么多人盯着真的很有压力,万一我说错什么了就不好了。”   秦观潮沉吟片刻,这确实是个问题,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温迭继续在学校待着就没法规避这种事,在短时间内想回归到正常的校园生活十分困难。   想到这儿,秦观潮忽然来了个主意,他凑近道:“要不要请几天假,跟我一起去芮国出个任务?暂时离开学校几天,我让人来处理一下学校里的事,也让同学们多适应一段时间。”   温迭脚步慢了下来:“这是超管局的工作,我跟你一起去不太好吧?”   如果是境内任务也就算了,但要去国外出任务,温迭想想都知道肯定有很多手续要办,而他现在还没拿到超管局的正式任命,擅自跟着秦观潮跑出国是不是有点自作主张?   秦观潮猜到他会这么想,适时点开一份文件给温迭看:“之前帮你提交的加入超管局的申请,今天上午已经正式通过了,等会儿应该就会给你发录用通知,现在开始你有六个月的实习期。”   温迭不敢置信地扫视了好几眼,他意外道:“这么快就通过了?没想到超管局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龙局住院的时候帮着出了不少力,而且大家知道你要加入超管局,当然给你一路开绿灯,”秦观潮笑道,“所以现在怎么样,要跟我一起去一趟芮国吗?”   温迭:“去芮国要签证吧,可是我还没办芮国的签证诶?”现在重新走签证流程肯定得花不少时间,到时候耽误秦观潮的任务就不好了。   “没事,我们签证不走正常流畅,走超管局的专属通道。”   “……好!”温迭终于来了兴趣,他问道,“芮国那边发生什么了,怎么还要我们这边派人去处理?”   秦观潮简单解释了一番,原来是前段时间国内博物馆送了几件珍贵的藏品去芮国伊利斯博物馆参加境外展览,但伊利斯博物馆却发生了一桩怪事,所有藏品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现场还留下了灵力的气息,显然是超自然作案事件。   此事牵涉了好几个国家的珍贵文物,芮国方面当即联系了参与文物展览的几个国家的特殊部门,各国也派了相应的负责人来协商处理此事,顺便看能不能抓到那个行窃的小贼。   此事原本应该是秦观潮和白泽去的,但在秦观潮说想要带温迭一起去后,白泽当场卜了一卦,也不知道是卜出了什么结果,他当即表示自己不去了,让秦观潮和温迭两人去那边就足够了。   温迭和秦观潮提交了境外办事申请,芮国那边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二话不说通过申请,并表示他们会翘首期盼二人的到来。   于是当温迭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抵达芮国首都时,他一手拖着行李,还感觉自己像在梦里一样。   秦观潮看他脚步慢了下来,便回头道:“怎么了?”   温迭看着机场外的异国风景道:“好神奇哦,忽然就到芮国来了。”   秦观潮笑道:“这次任务挺简单的,又没有白泽看着,如果结束得早,我们还能在芮国玩两天。”   温迭忽然来了干劲:“那我们尽快找到文物的下落,速战速决。”   两人坐上芮国安排的专车刚抵达伊利斯博物馆,就有几个负责人围上来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办事证,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温迭勉强听懂,说是有这两个证之后他们就能自由进出伊利斯博物馆了。   一行人一起进了博物馆,温迭还在正正反反地翻着那张办事证,确认这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卡纸外面套了个塑料封壳……好随便的一张办事证。   他忍不住跟秦观潮小声吐槽:“他们这办事证做得也太随便了吧,我要是把这张证弄丢了,那不是谁捡到都可以进来?”   秦观潮也压低声线,揶揄道:“芮国特色,你懂的。”   温迭无奈地摇摇头,怪不得能把文物弄丢。   芮国是老牌西方国家,这些年虽然隐隐有些没落,但起码面子还在,这次芮国举办了一次国际文物展览,汇聚了二十多个国家、不同文明的文物,结果一夜之间伊利斯博物馆的文物全部消失,无论是博物馆自己的馆藏还是其他国家送来的文物,全都没逃过这一劫。   此事直把芮国的超自然管理部门吓得连夜爬起来挨个发道歉函,而参加展览的国家收到消息后,当即把芮国负责此次展出的联系人的电话打爆了——展览还没开始你们就把文物弄丢了,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温迭和秦观潮走进博物馆的时候,偌大的展厅中一件文物也没有,倒是有几十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正在调查展厅中的线索。   温迭看着空荡荡的博物馆,叹气道:“我记得伊利斯博物馆里本来也有不少国内文物,都是在战争年代流落海外的,结果这次一夜之间全没了,好可惜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秦观潮轻和一声:“我们先找找线索。”   两人在展厅中逛了一圈,他们只能感受到一股十分微弱的灵力波动,但从这灵力上也分辨不出什么线索,毕竟现在已经是文物丢失的第三天,再加上展厅中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几乎把残留的气息都冲淡了。   温迭无语地和秦观潮对视一眼,这他们还来调查什么?   于是温迭干脆抓了个工作人员询问他们三天前的调查结果,但工作人员也实在懵,他声称伊利斯博物馆的安保级别相当高,也针对超自然能力进行了防御,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能从外部如此安静地入侵博物馆内部,而且还没有闹出一丁点动静。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他们只在博物馆内部搜寻到了一点恶龙的气息,但却无法追踪恶龙的去向。   说到一半,工作人员看着黑头发黄皮肤的秦观潮和温迭,忽然反应过来这两人的国籍,他道:“欧,我忽然想起来,其实博物馆里还落下了一件文物没被恶龙掠走,那件文物是伊利斯博物馆的馆藏,但它本来应该是来自你们的国度,只是我们没从它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温迭愣了一下,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去看了那件被遗落下的文物,这是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印章,甚至不是玉制的,只是由石头雕刻而成,秦观潮戴着手套将印章翻了一圈,最后翻到刻字的那一面。   温迭凑近去看,他皱着眉努力辨认道:“‘福’什么什么‘年’……看不太清了,但应该不是个名字。”   这枚印章不知是由于保存不善还是在多年的漂泊中受了损,上面刻字的部分碎了一小块,温迭倒是觉得字体有点熟悉,但他对书画并不了解,国内出名的字帖又这么多,这可能也是临摹的。   秦观潮也没看出什么线索来,温迭接过印印章拍了几张照,就在他准备将印章交还给工作人员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忽然在他耳旁道:“你、你是羽嘉吗?”   在异国他乡听到熟悉的语言,还一下就被认出了身份,温迭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只有几个眉高目深的外国人,连秦观潮都迷惑地看他:“怎么了?”   温迭刚想说自己好像幻听了,却又听到那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是这枚印章的器灵,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温迭的目光复又落到印章上,他身旁伊利斯博物馆工作人员看他忽然顿住,便问道:“有发现吗?”   温迭看看印章又看看还在状况外的工作人员,鬼使神差地捂住印章,脸上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没什么发现。” 第57章   工作人员被温迭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他莫名有些慌乱道:“那、那这件文物?”   温迭手中的器灵撞了撞温迭的手心,他硬着头皮提出了一个有些僭越的要求:“我可以把这块印章带走,让国内的同事检查一下吗?我保证后天就还过来。”   秦观潮奇怪地看向温迭,刚才他不是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吗,温迭怎么忽然又想要带印章回去?但温迭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秦观潮也在这个时候没多说什么。   这位工作人员叫伊迪,他在温迭诚挚的眼神攻势下看起来有些为难:“可是……要不我去问问我的领导?”   温迭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那就拜托你了。”   伊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后转过身僵硬地离开了。   秦观潮察觉到温迭对这个伊迪的态度很特别,心里当即就有点不爽,他皱眉打量了伊迪的背影一眼,也没发觉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便低声问温迭道:“怎么了?”   温迭没发现秦观潮的情绪不对,他用手机打下一行字:这印章已经生出器灵了,它认出了我是羽嘉,想跟我们走。   秦观潮顿了顿:哦,原来不是那个工作人员有问题,是印章有问题啊。   他不由松了口气,那确实得想个办法把印章带走。虽然伊迪已经去问领导了,但他们两人都觉得希望不大,毕竟这是伊利斯仅存的馆藏,哪可能真让他们就这么带走?   两人在原地琢磨了一会,但伊迪很快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回来了,脸上还带着邀功一般的笑容,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不是吧,这么离谱的要求伊利斯这边都能答应?   或许是因为博物馆馆藏失窃后,芮国领导已经焦虑到自暴自弃了——整个伊利斯博物馆里珍贵的文物都被偷干净了,谁还有心思在意那么一个普通的印章。领导挥挥手同意了伊迪的申请,甚至心中还抱着一丝期待,万一温迭和秦观潮能帮他们找到什么线索呢?   伊迪:“我们领导同意了,你们可以带走这件文物,但是需要在后天晚上六点前还回来。”   温迭现在对伊迪的印象简直太好了,他笑得眉眼弯弯:“那太好了,谢谢你!”   伊迪呼吸一滞,抿着嘴唇感觉自己心里小鹿乱撞,过了一会才试探道:“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方便后续联系。”   秦观潮脸色一沉,好在温迭道:“可是我没有你们常用的那些社交软件?”   谁知伊迪却马上接话:“没关系,你们用WeChat是吧?我有!”   温迭现在心情好得有点过头,他一时间甚至没注意到旁边脸色发黑的秦观潮,还高兴地加上了伊迪的微信。他们这几天在芮国出差,确实也需要有个当地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这个伊迪看起来还挺乐于助人的,找他做联系人应该没问题。   简单了解了伊利斯博物馆的情况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温迭和秦观潮要先回酒店休息,伊迪把他们送到外面的专车上,临行前还压低声线和温迭道别:“明天见,祝你在芮国有个愉快的夜晚。”   温迭和他挥挥手,专车发动后向前奔驰,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温迭靠坐在椅背上:“这个伊迪还挺热情的。”   “嗯。”   温迭一听秦观潮这闷闷的语气就觉得不对,他疑惑地转过头看,这才发现秦观潮正抱臂端坐着,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相当严肃,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脸色也黑沉沉的。   可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出机场的时候他们俩还高高兴兴地说好要快点完工,在芮国玩两天。   温迭懵道:“……学长你干嘛?心情不好?”   他怎么了?秦观潮心想,那个伊迪一看就对温迭图谋不轨,可温迭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还加了他的微信。   但看着温迭眼神中的惊疑,秦观潮又忍不住暗骂了句自己有病,他在这儿摆脸色除了能吓到温迭还能吓到谁?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他忽然很想把自己的心事全都告诉温迭,但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全都咽了回去——起码不是现在。   秦观潮吐出一口气,掩饰道:“刚才在想文物的事,有点出神了,抱歉。”   温迭看秦观潮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下来,这才点点头,只是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说辞。   他们下榻的酒店是芮国官方订的,酒店很豪华,而且位于市中心,出门就能看到繁华的街景和芮国地标建筑。   温迭本以为不靠谱的芮国人在订酒店方面终于还是靠谱了一把,谁知等他们办入住的时候,发现有一对很眼熟的男女正烦躁地站在酒店前台处。   温迭记得刚才在伊利斯博物馆见过两人,他们似乎也是从其他国家来芮国调查文物失窃一事的,温迭还以为他们遇上什么困难了,便上前打了个招呼:“嗨,需要帮忙的吗?”   这两人显然也记得温迭和秦观潮这两张出众的东方面孔,客气地点点头,随后那位女士便吐槽道:“没什么大事,但你肯定想不到这帮芮国人有多不靠谱,他们订酒店全都订的双人间就算了,还压根没考虑性别问题,我和我同事一男一女,竟然被他们安排住在同一间房里。”   温迭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现在感觉整个芮国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干出什么事都不让人意外。   那位男士耸耸肩:“我们想再开一间房,但酒店现在已经没空房了,我们就想看看有没有跟我们一样情况的,正好大家换一下……你们两个男生,倒是不用考虑这些。”   温迭看也帮不上他们什么,打过招呼后就拿着房卡和秦观潮先走了,结果打开房门,温迭看到里面的布景还是愣住了:“啊,大床房啊?”   两人站在房门口面面相觑了一下,最后还是温迭先拉着行李走了进去。算了,大床房就大床房吧,他们俩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反倒是秦观潮犹豫了一下,最后他看温迭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便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两人把行李往角落一塞,温迭就拿出了那个被他封存已久的印章,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小器灵,你还在吗?”   “在的在的,你、你真的带我走啦?”   “是呀,”温迭看秦观潮似乎听不见器灵声音,便指指秦观潮道,“他是不是听不见你的声音?”   器灵小心翼翼地看了秦观潮一眼,很快也辨认出了他的原身:“这是貔貅?”   “是呀,你别害怕,都是自己人。”   器灵松了口气,终于从印章上钻了出来:“你们好。”   它的形态像块棉花糖,很小很软的一团,连声音也怯怯的,它紧紧地黏在温迭身边,温迭看它一副害怕的模样,便一直用手托着它。   这回秦观潮总算看到了器灵的真面目,他一时间也有些好奇,器灵相当难修炼,绝大多数都要经过上千年的岁月才能修炼成精,于是他问道:“你修成器灵多少年了?”   器灵蹭了蹭温迭的手心:“我以前是羽嘉一族族长的印章,但后来羽嘉一族为了封印滁荆与涿阿结界融合,我就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最后几经辗转流落到了芮国的伊利斯博物馆,一年前才刚刚生出灵智。”   温迭顿了顿,一年前,那不就是他刚刚觉醒那会儿?而这印章竟然原本就属于羽嘉一族,怪不得器灵能一下就认出他来。但这就有点麻烦了,他还答应伊迪后天下午会把印章还给他的。   温迭戳了戳它:“你一直在等我吗?”   “嗯!”小器灵用力点头,“已经五千年啦,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把我带走的。”   温迭笑着揉了揉它,心一下软成一片,他亲昵地把器灵放到肩头,既然器灵都这么说了,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把印章偷渡回国……不对,这本来就是他们羽嘉一族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而秦观潮则追问道:“你有看到那天把博物馆里的藏品全都掳走的那条魔龙吗?”   “我看到了!”说到这儿,器灵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那条魔龙划开了一道空间裂缝,他是从空间裂缝进来的,那种法术跟滁荆的空间转移阵法一模一样。当时那条魔龙一股脑把所有文物都抢走了,我太害怕了,就把自己藏了起来,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温迭一听滁荆的名字,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大起来了:“这怎么还有滁荆的事?”   秦观潮沉吟着补充道:“以前赛恩特教在芮国就相当活跃,滁荆跟赛恩特教有联系,很可能也来过芮国,他有空间转移阵法,去哪里都方便得很。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跟魔龙也有勾结,而且还教会了魔龙空间转移阵。”   温迭仰天长叹一声倒在床上,脑袋就倒在秦观潮腿边:“你别说,他这个阵法确实实用,我也想学。”   传说中西方恶龙喜欢收藏宝物,温迭自从得知是魔龙作案后,潜意识里便一直觉得魔龙只是想把这些文物都收藏起来堆成自己的窝,但现在他发现此事竟然还跟滁荆有关系,那温迭就开始忍不住怀疑这是否只是一桩单纯的魔龙盗窃文物案。   秦观潮低头看他,忍不住揉了揉温迭的头发,又正经地问器灵:“那你有办法能追踪到那条魔龙的所在吗?”   秦观潮就是这么一问,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魔龙是从空间裂缝进来的,沿途又不会留下气味,让器灵怎么追踪它的位置?谁知器灵却点头道:“我不能锁定魔龙的位置,但可以追踪其他文物的气味。”   温迭一个猛子从床上窜起来,他恨不得捧着器灵亲两口:“不愧是我们羽嘉一族的印章,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大概要多久才能确定文物的位置?”   “嗯、嗯……”器灵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白色的棉花团都变成了粉红色,它轻声道,“可能有一点久,要到明天中午哦。”   “明天中午?那时间正好,学长我们现在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找那条魔龙?”   秦观潮应下:“现在先去洗澡吧。”   “好。”   两人洗好澡简单收拾一番,器灵也乖巧地回到印章上休息,疲惫的一天终于可以结束。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这床估计有两米多宽,两个人躺在上面也不显拥挤,但温迭却还是莫名觉得有些别扭,明明他和秦观潮都穿戴整齐也躺得规规矩矩,但他还是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他悄咪咪用余光偷瞄了秦观潮一眼,发现秦观潮正认真地看着手机,没有半分局促,温迭忍不住唾弃自己的忸怩,他以前跟其他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如果没订到合适的房间,也会一起睡大床房,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他不就是跟秦观潮睡了一张床吗,又不是跟秦观潮睡了哈哈哈……我靠我在想什么!   温迭及时刹脑,脸轰的一下红了,为了不让秦观潮发现端倪,他还强装镇定地翻了个身。   救命,明明他平常也会和其他朋友开这些垃圾玩笑,怎么到秦观潮这里他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尴尬了!   是因为他跟秦观潮不熟吗?也显然不是,虽然才认识了一年多,但他们两个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还见过双方的家长,对彼此无比熟悉了解……那他为什么不敢跟秦观潮开这种玩笑?   好在这时手机上方弹出了两条微信提示,终于岔开了温迭快要爆炸的思绪。   而另一边,秦观潮看似在认真地看手机,实则已经对着屏幕发呆了有一会儿了,直到手机自动息屏他才回过神来,他看旁边的温迭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手指翻动似乎在跟人聊天,手机接收消息的提示音一直在响。   他随口问道:“在跟人聊天?”   温迭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红色有没有退下去,听到秦观潮的声音他也不敢回头,只是侧卧着道:“哦,是伊迪,他在给我推荐酒店附近的美食。”   秦观潮在心里冷笑一声,芮国能有什么美食?还不如他做的好吃。 第58章   听到秦观潮突如其来的冷笑声,温迭莫名其妙地回头:“学长你笑什么?”   温迭一转过头就暴露了自己发红的脸,秦观潮眉头一皱,温迭跟伊迪聊什么了,怎么还脸红了?   于是他也反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啊?”温迭慌乱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感觉确实热烘烘的,他借口道,“……我可能有点热。”   其实这个季节的芮国已经进入深秋,怎么也算不上热,秦观潮静静地看了温迭几秒,看温迭没有改口的意思,还是下床帮他把房间温度调低了一些。趁着秦观潮背身调温度的时候,温迭也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自己脸上异常的红色。   秦观潮重新回到床上,状似不经意地提问:“他怎么大晚上的给你推荐。”   “就是啊,深夜放毒其心可诛!”温迭跟着吐槽了一句,“他说是怕我们吃不惯芮国这边的口味,就给我介绍了几家味道不错的餐厅,让我有时间去尝尝。没想到这人其实还挺细心的,是吧?”   ……是什么是,一看就没安好心!   秦观潮心里腹诽,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怎么样,有什么你想吃的店吗?正好明天中午我们可以去。”   温迭点开几家餐厅给秦观潮看:“我都收藏了!这几家感觉还不错。”   秦观潮看着凑过来的温迭,压根没注意温迭点开的是哪几家餐厅,只记得自己鼻尖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洗发水香味,他心猿意马地和温迭聊了几句,半晌后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这才克制地收回目光,提醒道:“已经晚了,先睡吧?”   这天他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其实还是挺累的,温迭打了个哈欠,关上手机缩进了被窝里准备定心入睡:“嗯,学长晚安。”   秦观潮刚才调低了室内的温度,怕温迭晚上着凉,便伸长手帮温迭将被角掖好:“晚安。”   温迭睡觉喜欢侧卧,此时他背对着秦观潮,在床上窝成了一个小鼓包,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熄灯后房间里暗得看不见一丝光,秦观潮却对着温迭的背影看了良久。可没过一会儿,秦观潮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烦人的伊迪,他暗自咬牙,这人怎么好意思大晚上跟温迭聊天,也不怕影响别人休息吗?   秦观潮有一丝烦躁,但看着安安静静睡在自己身旁的温迭,心里的气忽然一下又全消了——这伊迪肯定还不知道他们芮国的草台班子干出来的蠢事,给了自己和温迭同床共枕的机会。   想到这儿,秦观潮不由笑了一下,随后又被自己无语到了,他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表白的话不敢说,只敢在这里玩精神胜利法。   这一晚秦观潮迟迟无法入睡,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打架,直到天快亮时他才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好在秦观潮本来就觉少,第二天他还是早早地起床,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态,反倒是温迭打了个哈欠,窝在被窝里含糊道:“我再睡会儿。”   住在一起这么久,秦观潮也知道温迭有多喜欢赖床,他拿温迭没办法,倒是一旁的器灵看起来很着急,它从印章上爬出来拱拱温迭,声音软糯糯的:“该起床啦。”   温迭唔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着急?”   器灵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我想快点去救那些文物呀。”   闻言温迭竟然还真的睁开眼,他从被窝里伸出白皙的胳膊逗弄了器灵两下,器灵被他戳得打了两个滚,却还在坚持催促他起床。   秦观潮看着这一人一器灵闹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先去洗漱了。   中午时两人去昨天伊迪推荐的餐厅吃了顿早午饭,经过一晚上的自我劝解,秦观潮一整顿饭都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还跟温迭夸了其中几道菜的口味,并肯定了一番伊迪的品味。   温迭却感觉他怪怪的,接连投去了好几次关切的眼神。   午后器灵锁定了文物所在的方位,他们两人化出原身,带着器灵一路向西南方向急行,温迭边赶路还不忘跟器灵打听:“你那枚印章上刻的是什么?”   器灵坐在羽嘉的背上,乖巧回答:“是‘福寿万年’哦,你可以叫我‘小福’。”   温迭默念了一声福寿万年,又想到这枚印章以前属于羽嘉一族组长,便问道:“所以小福,你以前是用在什么地方的?”   “就是祈福用的,因为羽嘉可以指引天雷,与灵气息息相关,所以也肩负着为修行界祈福的重任。每当祈福的时候,族长都需要在周乙山的神木上刻下所有族人的名字,最后再用我盖章上达天听。”   这属于是羽嘉一族的内部传统,甚至连青龙等人也不清楚,温迭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他从小福那儿打听到不少羽嘉一族的情况,一路听得津津有味,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一片海岛。   这片海岛被北大西洋暖流包围,岛上水草丰茂、气候适宜,附近还有天然渔场,如果放在往常,温迭都想在这儿住几天度假,但现在他惦念着那些被魔龙抢走的文物,只是留恋地看了一眼。   温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定位,这才发现他们目前所处的这片海岛不属于芮国的领土,他嘶了一声:“我们这都跑出芮国了,没关系吧?”   秦观潮也顿了一下,他凑近看了一眼温迭的手机,这才发现这些西方国家都太小,他们刚才一路飞来一不小心已经途径了三个国家。但现在他们已经赶到魔龙所在的岛屿,这时候也不可能再回头,温迭便只是简单向上报备了一声。   温迭问器灵:“还有多远?”   小福指指前方不远处一座山的山脚:“就在那儿。”   眼看胜利就在前方,温迭毫不吝啬地大声夸道:“哇哦,你不是小福,你是我们的小福星!”   小福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埋头往山脚下飘去,羽嘉跟在它身后迅速飞去,却被貔貅一把捞住拽了回来。   羽嘉砸进貔貅厚实的毛发中,黑豆豆眼看起来有点委屈:“怎么了?”   貔貅打量周围:“你不觉得我们这一趟太顺利了?”   羽嘉挠挠头,好像确实有点。他们顺利地和器灵接头,器灵也顺利地摸到了文物所在的位置,这一路过来甚至没遇到任何阻碍,实在是顺利得不可思议。   温迭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句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尤其此事还可能跟滁荆有关系,他一下警觉起来,告诫自己不能这么掉以轻心。   于是两人同时停在原地,本来已经飘走的小福发现身后两人没跟上来,又飘了回来,它有些焦急道:“你们怎么不走了?”   羽嘉站在貔貅肩上做沉思状:“你能感受到魔龙的气息吗?我们担心附近会有埋伏。”   器灵小小地颤抖了一下,似乎被温迭的话吓到了:“怎、怎么会?我没有感受到附近有魔龙。”   “只是猜测,还不确定,”秦观潮看了器灵一眼,“先继续往山脚去吧,大家都小心一点。”   被秦观潮这么一说过后,羽嘉的飞行速度明显下降,到最后甚至不乐意飞了,整只鸟耍赖似的直接趴在貔貅身上搭顺风车。   秦观潮也不赶他,一行人抵达山脚处,并在附近发现了一处山洞。   这是一处极深的洞穴,秦观潮放出神识感知了一番,察觉到那只魔龙就盘踞在山洞最深处,它窝在自己从各地搜刮来的珍宝之上,此时倒是睡得正香,完全没注意到这几个不速之客。   秦观潮松了口气,魔龙喜欢宝物,尤其是那些亮闪闪的珠宝,而这次国内送来展览的文物是几件石器和青铜器,不识货的魔龙嫌它们看起来太过普通,便将它们堆在了最外围的一个深坑中。   这倒是方便了秦观潮和温迭,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失窃的文物,但眼前这么多文物,当然还是先救自己家的。   秦观潮松了口气,目前来看一切正常,或许是他多心了。他比了个手势,温迭便跟着他一同跳下深坑,两人想先不动声色地运走自家文物,再联系伊利斯博物馆的人来处理后续的情况。   温迭刚要开工,又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发现小福正在深坑上方飘荡着,迟迟没有下来,温迭问道:“你不下来吗?”   小福期期艾艾道:“我帮不上忙,就留在上面帮、帮你们放风吧。”   温迭想想也是,器灵这么小一只,而且还没有实体,下来了也帮不上忙,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为了避免被魔龙发现,两人全程轻手轻脚,秦观潮也一直用神识在关注魔龙的动向,不过魔龙一直在熟睡中没有醒来。深坑中的文物很多,好在秦观潮带了足够多的空间收纳袋,两人将文物分门别类地收好,很快就把它们全部装进袋子里。   温迭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想跟器灵报一声喜,但忽然间,他感受到空气中一股强烈的灵气波动,他仓皇地抬起头,就看到深坑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道猩红色的裂缝,此时一只庞大的魔兽正从缝隙中缓缓钻了出来。   温迭霎时睁大眼睛——不好,是那只魔龙发现他们了!   魔龙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明明秦观潮一直在用神识监视魔龙,它也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且他们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按理说魔龙即使发现有人闯进它的巢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们……   难道说魔龙一直在装睡,其实从他们走进山洞的那一刻,魔龙就已经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了?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只听魔龙忽然怒吼一声,无数尘土眨眼间就从洞穴上方落下,霎时就要把两人活埋在深坑中。   秦观潮打出一道掌风,四溢的灵气顷刻间震飞了兜头落下的尘土,一时间整个山洞都在灵力的作用下嗡嗡颤动,似乎马上就要坍塌,但一想到山洞中还有无数脆弱的文物,秦观潮又只能无奈地收回了攻势。   温迭拉过秦观潮往旁边撤,他们两人勉强还能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但弱小的器灵该怎么办?温迭看着与魔龙近在咫尺的小福,心揪了一下,忙唤了一声:“小福,过来!”   谁知小福顿了顿,竟然压根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主动落到了魔龙的掌心之中,它垂着眼不敢跟温迭对视,嗓音颤抖道:“对不起……”   魔龙哈哈大笑起来,用古怪的语言夸赞器灵道:“小东西,干得不错!”   温迭神色一僵,他看着小福与魔龙的互动,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一路这么顺?因为从他和器灵相认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落入了这个圈套! 第59章   温迭骂了一声,他从没想过原来器灵就是那个让他和秦观潮担心了半天的意外!   这两天以来,温迭一直很相信器灵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连秦观潮都没对它产生过任何怀疑。因为器灵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是羽嘉,并且对羽嘉一族的事如数家珍,温迭也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十分确定在这方面小福没对他们说谎,它确实曾是羽嘉一族族长的专用印章。   可如今那些莫名的亲近却成了让他们跨入圈套的诱因,器灵为什么要和魔龙、滁荆勾结在一起?   但温迭没功夫去探究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因为他忽然发现深坑之下亮起了一圈金光,法阵之上的符箓相当熟悉——是锁灵阵!   ……修炼体系都不一样,西方国家这边哪儿来的法阵,是滁荆留下的手笔!   锁灵阵伸出数道由灵气凝聚而成的金色锁链探向温迭和秦观潮,两人齐齐往外撤去,但洞穴里太过狭小,他们能施展的空间有限,加上还有魔龙在一旁捣乱,洞穴中山石碎块簌簌落下,阻挡了他们的行动。   温迭狼狈地躲开一块差点砸到他脑袋的石块,可一道锁链已经探到他身后,温迭下意识地往旁一侧想要避开锁灵阵,但他却忘了自己身旁就是粗粝的山体,他手臂上的衣服霎时被蹭破,胳膊上也留下了几道极深的擦伤。   他倒吸一口凉气,秦观潮听到这动静忙回首看他:“怎么了?”   就是这一分心的功夫,锁灵阵迅速地困住了两人的四肢,将他们吊到了洞穴的上方。温迭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他尝试着动了动,但锁灵阵察觉到了他想挣脱的意图,霎时将他的双臂锁得更紧。   温迭烦躁地啧了一声,之前他们在漠州时也用锁灵阵困住过滁荆,第一次时滁荆直接用灵力将锁灵阵震碎,可见单一道锁灵阵的束缚力其实有限,此时只要温迭和秦观潮想,他们爆发出的灵力同样能将身后的锁链震碎成齑粉。   但吊在空中的温迭和秦观潮却迟迟没有动作,因为灵力爆发闹出的动静极大,他们俩倒是不怕受伤,但下面满山洞的文物可经不起折腾。   虽然他们自家的文物已经全部安全地收到了空间收纳袋中,但其他国家的文物还可怜地堆叠在下面,文物是无辜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伤害这些其他文明的璀璨瑰宝。   但温迭和秦观潮怜惜下面的文物,魔龙却不会怜香惜玉,它看着被吊在穴顶的两人很是兴奋,身上的黑色鳞片也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着,尖锐粗长的爪子在两人脖颈处比划,看起来轻易就能直接洞穿人的血肉。   魔龙凶狠地对着两人说了一通,但秦观潮和温迭却面面相觑,之前和伊迪他们交流的时候用的是英文,大家基本上都能听懂,但此时魔龙嗷嗷叫着,两人却压根连它说的是哪国语话都不知道。   温迭懵道:“它叽里咕噜在说什么?”   秦观潮也茫然地摇摇头:“从它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在放狠话。”虽然语言不通的,但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魔龙看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但眼前两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它当即暴怒着对着两人喷出一口炽热的火焰。   但玩火的魔龙显然并不知道温迭的身份,温迭眼看着向自己和秦观□□来的烈火,周围的气温急速升高,但他却丝毫不慌张,甚至很快有了主意。   在火焰即将灼烧到两人的片刻间,温迭释放出一道灵气,引着火焰在他们四周形成一个包围圈,熊熊燃烧的火焰霎时团成火球将他们包围起来,秦观潮很快明白了温迭的用意,他在此时默契地释放出大量灵力强行震断了束缚住他们的阵法。   轰的一声,灵气织成的锁链被震得粉碎,但从秦观潮身上震荡出的磅礴灵力却被完美地控制在火球中,山洞中甚至没有一颗尘土碎石受到影响。   与此同时,澎湃的灵气很快熄灭了外部燃烧的火球,魔龙吐出的火焰被熄灭,温迭和秦观潮轻而易举地从其中挣脱。   魔龙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怎么可能!它当即暴怒起来,朝天嚎呼怒吼着,似乎是想与谁取得联系,只是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而温迭和秦观潮当即趁着这个机会撤离出狭小的山洞。   魔龙见两人要逃,嗷呜嗷呜地破口大骂,追着他们就飞出来,但它刚出山洞,却被早就埋伏在山洞口的貔貅一个泰山压顶死死压在地上。   魔龙被压得差点吐出一口血,它像条蛇一般在地上不断翻滚着,好不容易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秦观潮甩开,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听到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雷鸣声。   温迭打了个响指,只听轰隆一声,一道雷劫干脆利落地从空中落下,径直劈在魔龙身上。   魔龙哪经历过什么雷劫,它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抵抗,一道雷劫便已经劈头盖脸地砸在它身上。   魔龙浑身过电,雷劫中强悍的灵力钻入魔龙的血肉之中,一寸寸地净化它肮脏的血肉。魔龙浑身剧痛,瘫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它嚎叫一声挣扎地飞上半空,但身体实在是疼得受不了,它把头哐哐地砸在山体上,企图砸晕自己来渡过这非人的疼痛。   砰砰的撞头声传林温迭耳朵,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魔龙,目瞪口呆道:“不是,我也没使劲啊……”   他生怕引来太强的雷劫会影响到山洞中的文物,而且现在毕竟在异国他乡,他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只是招来了一道微弱的雷劫想治治魔龙。   可就是这么一道雷劫,竟然直接把魔龙劈得开始自残了?   “是我变强了还是这条魔龙太菜了?”温迭沉默两秒,又狐疑道,“它不是装的吧?”   温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简直是被骗怕了,可秦观潮看着把整座山都撞得震动不已的魔龙,摇头道:“……不像演的。”   但下一秒两人却笑不出来了,这座山从多年前就被魔龙单方面征用做了自己的巢穴,虽然从外表看还是一座耸立的山峰,但实际上底下却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一副空架子,此时被魔龙这么全力撞击,山体顿时扛不住了,开始轰然坍塌。   “卧槽!”   温迭整个人一跳,山塌了事小,文物被砸了事大啊!   他忙朝着山洞飞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山体崩塌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魔龙撞击的位置出现裂痕,随后裂纹迅速蔓延,从山腰处开始碎裂塌陷。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整座山就成块成块地往下塌落,巨石落下的瞬间将大地都砸得颤抖不已。   眼看这幅景象,秦观潮哪还能让温迭过去,他一把将温迭拽了回来:“太危险了!”   温迭顺势把脸埋在秦观潮肩膀上,紧皱着脸闭起眼不忍心再看这山毁物亡的惨烈场景,但古怪的是,好几秒过去,山体塌陷的动静却忽然消失了。   他疑惑地睁开一只眼打探情况,发现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薄膜轻轻落在山洞上,精准地覆盖了每一件文物上,让它们免受摧残。   温迭双手搭在秦观潮肩头,小猫探头一样地抬起脑袋不断张望:“什么情况?”   秦观潮揽住他的肩膀,猜测道:“……是不是那个器灵?”   温迭回过神来,两人赶忙往山脚下去,果然发现是器灵小福在关键时刻,用尽全力张开身体,用意识护住了一洞穴的文物珠宝。   可它本就是脆弱的新生器灵,实力太过弱小,强行用身体护住文物的结果就是自己灵力枯竭、命在旦夕。   温迭看着奄奄一息的器灵沉默了一下,和秦观潮先是把一洞穴的文物珠宝都转移出危险地带,他记得这些文物都娇贵得很,甚至对光照、湿度都有要求,两人只能用灵力将它们一件件包裹起来,堆放在外面的空地上。   忙活完这一通,温迭才吐出一口气,他沉着脸提溜起意识模糊的小福:“你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   小福垂着脑袋不敢跟温迭对视,温迭看它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就来气,这时候知道心虚了?   他恶狠狠道:“为什么骗我!”   器灵支支吾吾:“我、我没有骗人。”   “哦,确实没说一句谎话,只是故意隐瞒了这是个圈套是吧?”温迭气得半死,他狠狠戳了一下器灵的脑袋,“说吧,为什么跟滁荆和魔龙勾结?”   器灵气若游丝地又道了声欠:“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一年前滁荆找到魔龙,一起策划了这次作案,他答应魔龙如果能抓到你,就会帮魔龙攻占一片更大领地。”   温迭皱了皱眉,滁荆一年前布的局,就为了抓他?可这次来芮国出任务完全就是他和秦观潮临时起意,滁荆又怎么会在一年前就预料到?   器灵没发现温迭的表情不对,它还在继续道:“滁荆要我配合魔龙行事,他剜走了我的一半神魂,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就会暴毙而亡……”   温迭顿了一下:“既然你这么惜命,刚才为什么又要用命去保护这些文物?”   刚才器灵那奋不顾身的一下几乎把它残留的神魂摧残得油尽灯枯,它寿命将近,这时候即使是温迭和秦观潮也帮不上它,它只能听天由命地再苟且偷生几天。   “这些文物都是我的同类,其中大部分都陪我在伊利斯博物馆待了近百年,我不忍心看它们被毁在这里,”器灵小声嗫嚅,又抬起眼怯生生地看向温迭,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对不起,你、你还愿意带我回家吗?” 第60章   温迭咬牙切齿,简直被气笑了:“你知道心疼那些文物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小东西脸皮还挺厚。”   倒反天罡啊,耍了他一通,这时候还惦记着让他带自己回家,怎么说得出口的!他看起来像是什么大冤种吗?   秦观潮看温迭一副炸毛的样子,怕他气过头,忍不住在他背上拍了两把给他顺毛:“好了好了不气了。”   温迭哼了一声,又质问器灵:“那今天怎么没见你们联系滁荆?”   器灵微微抬起头,语气里也有点疑惑:“其实刚刚魔龙呼唤滁荆了,但是滁荆没有做出回应。”   有这回事?温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所以刚才那条龙嗷呜嗷呜叫的那几声,就是在通知滁荆?”   “是的,之前魔龙和滁荆约定好暗号,只要魔龙吟唱呼唤,滁荆就会用空间转移阵过来。但是刚才魔龙叫了好几声,滁荆都没做出回应。”   温迭算算时间,滁荆是一年前找到的魔龙,当时滁荆用的应该是从本体上分离出的那具神魂,可是现在他的神魂已经被羽嘉法相湮灭,而本体又被封印在涿阿结界中,自然无法对魔龙做出回应……那他岂不是白被骗了!   温迭一下更生气了,他阴恻恻地对器灵道:“你猜滁荆为什么没有对魔龙的召唤做出回应?因为当年找到你们的那个滁荆只是一具分身,而现在,这具分身已经被羽嘉法相吞噬,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器灵愣住了,下意识地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   “你在国外,消息滞后很正常,”温迭冷笑一声掏出新买的手机,打开同学执意发过来的他大战滁荆鲲鹏的视频,“你看吧,就是前几天的事,视频还热乎着呢。”   器灵不敢置信地看着视频中消失在羽嘉法相中的滁荆,它瞪大眼睛倒抽一口气:“他、他真的消失了?”   温迭收起手机:“这只是他的分身,本体还在涿阿结界里。”   小福垂下头,既然如此,那他做的这一切不就成了无用功?它这段时间都都做了什么,竟然为了偷生去欺骗羽嘉。看着温迭失望又气愤的眼神,小福心里满是羞愧,它小声道:“那我剩下的神魂……”   温迭没搭理它,强硬地把器灵拍回印章中,又把印章丢进空间收纳袋里,眼不见为净。他叉着腰站在原地,皱眉咬牙抿着唇,整张脸上都写着“不开心”的三个字。   秦观潮在旁边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伸出两根食指抵在温迭脸颊酒窝的位置,轻轻往上一提,强行帮温迭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温迭无辜地看他,嘴里含糊道:“学长你干嘛?”   这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倒像是在撒娇,秦观潮笑道:“笑一笑吧,怎么这么生气?”   温迭吐出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出任务嘛,我还想着这次一定要完美完成,结果一上来就被骗了。”   “可是结果很好不是吗?”秦观潮耐心地哄着,“你看,虽然过程有一点曲折,但结果很完美,而且我也没发现器灵的异常,这次是我们一起被骗了。但是说到底这事只有我们知道,只要我们都不说出去,那不就是完美完成任务了?”   温迭抵着下巴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想到这儿,温迭的心情总算好了点,他看了一眼还瘫在地上的魔龙,泄愤般地上去踢了它一脚,就这样还不解气,又把魔龙从地上提了起来。   魔龙的身形有好几个温迭那么大,但温迭却轻而易举地把它拎了起来,魔龙在温迭手里就像条泥鳅似的,温迭一手捏龙头一手捏龙尾,硬生生将魔龙打了几个结,随后一脚将魔龙踹飞出去。   嘭的一声,魔龙狠狠砸在地上,飞扬起的尘土和石块溅到了一伙人身上——那是姗姗来迟的伊迪等人。刚才收到温迭的报备信息,伊迪生怕他遇到什么危险,带着一大帮人飞速赶到这儿,却差点被温迭踢出来的魔龙砸中。   伊迪吓得还以为是有突袭,连忙就要开始防御,可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团被人拧成麻花的魔龙。伊迪把目光投向虽然看着瘦弱却能把魔龙吊起来打的温迭,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帅!   觉醒后的人类多少有点慕强,伊迪也不例外,他看着不远处拧着手腕的温迭,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一阵狂跳——是心动的感觉!   伊迪深吸几口气,双手啪啪往自己脸上来了两下,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他满心满眼都是温迭,缓缓落到温迭身边后忙关心道:“温,你还好吗?”   一听这声音,秦观潮锐利的目光立马跟了过来:伊迪这小子是装都不想装,连问候都只对着温迭一个人打招呼,是当他不存在吗?   他飞身到温迭身边,冷声道:“你们终于来了。”   伊迪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黑着脸的秦观潮,他默默后退一步,感觉秦观潮阴沉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过于凶狠,像是想要撕了他一样。   伊迪吞了口唾沫,这人怎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他轻咳一声:“秦,你也好。你……我是说你们,都没事吧?”   秦观潮抬抬下巴示意他看一地的文物和魔龙:“好得很,文物救出来了,作案的魔龙也抓住了。”   伊迪自然看到了他们俩忙碌了半天的成果,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温迭刚刚暴揍魔龙的英姿。   伊迪刚想表达一番自己的钦慕之情,但他忽然注意到温迭胳膊上的那两道擦伤。那是刚才温迭在洞穴中躲避锁灵阵时擦出来的伤口,虽然看着有点吓人,但对于皮糙肉厚的神兽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温迭甚至都忘了要去治疗。   但伊迪却仿佛看见了什么天大的伤口,他伸出手就要抓住温迭的胳膊,激动道:“温,你的胳膊受伤了,我可以帮你用圣光治疗!”   秦观潮哪能给他这个献殷勤的机会,他一肘击撞开伊迪的胳膊,回头对温迭低声道:“看起来是挺严重的,我帮你用灵力处理一下吧。”   伊迪被挤得往旁边趔趄了一下,他瞪了秦观潮一眼,却在接触到秦观潮眼神的一瞬间,醍醐灌顶地明白了这人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秦观潮分明就是也喜欢温迭,这是把他当情敌了!   秦观潮不屑地回瞪过去,似乎在用眼神表达对伊迪的藐视:还不明白吗?对他而言你就是个路人罢了。   两人在这里互丢眼刀,温迭却一点都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锋。温迭便拧过胳膊看了一眼,发现只是普通的皮肉伤,就没放心上,他直接往伤口处拍进去一道灵力,破损的皮肤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光滑。   温迭看着自己正在复原的伤口,随口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处理。喏,你们看,已经好了。”   闻言两人双双抬起头,才发现片刻的功夫温迭就已经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完了。   秦观潮和伊迪同时沉默,差点忘了温迭又不是什么温室里的娇花,压根不稀罕他们的呵护。   .   在温迭和秦观潮的帮助下,伊利斯博物馆丢失的所有文物被全部找回,只是魔龙掳走文物时粗暴的手段导致部分文物出现了破损,各国对此又再次向芮国发起攻讦,要求芮国赔偿相应损失。   但这都是后话,此时的温迭并没有刻意去关注,反正自家的文物都侥幸逃过一劫没受损,现在唯一让他烦躁的问题只剩下该怎么处置这个器灵。   真带它回国,温迭多少有点膈应,毕竟是真被它骗过,但要不带它回国,温迭又会心软地想器灵已经时日无多……   到最后还是秦观潮替他做了决定。秦观潮直接把此事告知了白泽,让白泽和芮国上层领导去交流对接,至于他们,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此,两人在芮国的所有任务都顺利完成,时间比温迭预计的还要快,他们也顺理成章地留在芮国尽情玩了三天。   伊迪倒是有心想来当地陪,但这几天他忙着与各国扯皮,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但他也没死心,还总是隔三差五地给温迭发消息,发各种旅游攻略和餐厅推荐。   在芮国的最后一个下午,温迭和秦观潮站在高耸的塔桥下,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倚着栏杆看阳光洒在潺潺流淌的拉克亚河上,看微凉的秋风吹过湖畔,树梢传来悦耳的沙沙声。   温迭撑着脸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心里感觉异常满足,这一年来经历了太多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了。   这时,温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伊迪发来的消息:“温,你明天就要离开芮国了,今晚我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温迭扫了一眼,莫名其妙道:“啊?伊迪今晚要请我吃饭?”而且还只请他一个人?   一旁的秦观潮听了,心里有些难言的苦闷,像是有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   因为伊迪的出现,秦观潮忽然有了危机感,他当然知道温迭对伊迪没什么多余的感情,但今天不是伊迪,明天也可能会是其他人,到时候他还能像现在这样陪在温迭身边看风景吗?   想到这儿,秦观潮的情绪低落起来,他垂眸看着温迭轻声道:“……可以不去吗?”   温迭刚想说自己本来就不准备去,但一抬头,却撞进了秦观潮望向自己的复杂眼神中,那双眼睛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恳求,但更多是还是对自己的温柔和包容,温迭一时间深陷其中,竟然忘了说话。   秦观潮又道:“可以把伊迪的微信删了吗?”   温迭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只是顺着秦观潮的话往下道:“……为什么?”   四目相对间,秦观潮有些无奈,他直白道:“你没感觉到吗?他喜欢你。”   “啊?”   这下温迭总算回过神来,伊迪喜欢他?可他也是男的啊,而且他和伊迪才见过几次?   一直以来温迭都把伊迪当成一个比较热情的芮国朋友,现在猛地被秦观潮这么一说,他顿时慌乱起来,低头复盘和伊迪的几次接触,反思自己有没有给出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信号。   真要命,他竟然完全没意识到伊迪竟然喜欢自己!   那秦观潮又是怎么发现的?   这时一阵风刮来,吹乱了温迭的头发,秦观潮自然地抬手帮他捋顺发丝,温迭抬眼看向秦观潮,在这一刻他仿佛收到了某种信号,心脏不受控制地跳起来:“……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的?”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秦观潮微微笑了起来,“他看你的眼神,就和我看你的眼神一样。”   “温迭,我也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第61章   温迭愣住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秦观潮说喜欢他,还喜欢他很久了!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其实温迭不是没察觉到秦观潮对他很不一样,但他一直没多想,或者说刻意忽略了秦观潮的这份差别对待,因为羽嘉身份特殊,超管局的大家对他大多都相当客气,所以温迭理所当然地觉得秦观潮也是同样的情况。   但现在想来,其他人的“客气”多少都是一种带着目的性的讨好,他们需要羽嘉去帮他们渡劫,但秦观潮不一样,他从没想过要让自己去帮他渡雷劫。   秦观潮对温迭的好是不带有任何目的性的,他也从没想过要从温迭身上获得任何好处,只是习惯性地照顾他、迁就他。   温迭再次看向秦观潮,甚至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秦观潮的目光在阳光下格外温暖,是的,温迭忽然想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观潮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就总是这样耐心又温柔,总让他觉得相当安心。   反正秦观潮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神情看其他人。   ……但是怎么会这样!他只是把秦观潮当成自己最重要的朋友,而秦观潮却说喜欢他!   温迭脑袋晕乎乎的,直觉这时候自己总得说句话回应秦观潮,但他半天也没想出这时候该说点什么,于是他呆愣愣地复读道:“喜欢我很、很久了?”   秦观潮的语气相当认真:“嗯,很久了,久到我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或许一开始只是出于责任感,所以总想要保护你,久而久之这种感情就变质了,会觉得你很可爱,也很勇敢很厉害,其实你可能并不需要我的保护,但关于你的一切仍然对我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这种感情就是喜欢。”   任谁都不可能在这样真挚的告白下无动于衷,温迭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这会儿他看似还在和秦观潮对视,实则思绪已经飞到九霄云外,连瞳孔都失焦了。   怎么办怎么办!   温迭从来没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是如此迟钝,没看出伊迪喜欢他,也没看出秦观潮喜欢他,或许是因为性别相同,让他不自觉地忽视了和秦观潮相处时的不对劲。   理智告诉,如果自己不喜欢秦观潮,这个时候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他。   温迭从小到大接到过无数次表白,也有过无数次拒绝别人的经历,甚至对象男女都有,照理来说他在拒绝别人这方面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但此时看着秦观潮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迭忽然间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不仅如此,此刻他的心脏还咚、咚地猛烈跳动着,震颤的胸腔甚至带着整个身体一同震动起来,像是想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秦观潮看他一副出神的模样,下意识地揉了揉他的头:“怎么呆了?”   温迭这才回过神来,他的视线慌张地到处乱飞:“有、有点突然。”   “嗳,”秦观潮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你不会崆峒吧?”   温迭马上摇摇头。   秦观潮试探道:“是不是要给你时间考虑一下?”   温迭又马上用力地点点头。   秦观潮放低声音,在温迭耳畔呢喃道:“那可以不要让我等太久吗?”   温迭眨眨眼,总感觉秦观潮此时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像是在示弱一般,他喉结一滚,心一下就软了:“好。”   正在温迭紧张之时,手机震动的声音拯救了他紧绷的神经,他忙不迭地掏出手机,发现又是伊迪发来的短信。   他草草看了一眼内容,头都没抬就道:“我去见伊迪一趟。”   说完他慌乱地转身就要走,秦观潮却一下懵了,什么意思?不给他答复,却要去和伊迪共进晚餐了?   眼看温迭要溜,秦观潮长手一伸揪住他,不敢置信道:“你去跟伊迪吃饭?”   “啊?”   被秦观潮的表白一打岔,温迭都忘了伊迪刚才还约他共进晚餐的事,现在秦观潮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做法确认有点引人误会。   这一刻温迭出走已久的智商和情商终于回归了,他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白泽没跟你说吗?他和芮国高层负责人那边应该已经就印章的事达成一致,伊迪刚才通知我去拿印章。”   秦观潮这才吐出一口气,理直气壮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这是公事,温迭也没办法拒绝秦观潮,只能和他一起去找伊迪。   而那边的伊迪在邀请温迭来共进晚餐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后,心里已经有些发凉,没想到峰回路转又来了印章一事,他堂而皇之地再次给温迭发了消息,这回温迭果然马上回复说会立刻过去。   伊迪苦笑一声,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对温迭而言他只是个路人,可现在温迭就要离开芮国了,他总得在温迭走之前表明自己的心意,才算不辜负自己的一腔心动。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帅气甚至还骚包地喷了香水,只期盼着和温迭的最后一次见面。谁知一个小时后温迭是来了,但那个凶神恶煞的秦观潮也一起来了!   伊迪眼前一黑,明明他只邀请了温迭一个人!但来都来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前欢迎两人:“你们一起来了?”   秦观潮睨他一眼,有必要把“一起”这两个字咬得这么重吗?   温迭之前不知道这两人都喜欢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看,才发现他们之间的火药味确实好重。   ……小聋瞎竟是我自己!我以前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吗!   温迭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心想反正伊迪又没跟他表白,他就装不知道呗,于是他呵呵地尬笑着上前打圆场:“伊迪,晚饭我们还有安排,就不打扰你了,麻烦你先把印章转交给我们吧?”   伊迪遗憾道:“真的不留下来?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他说没空,不吃,”秦观潮冷言冷语,“你要是听不懂中文,我可以用英文再说一遍。”   伊迪一下被秦观潮激出气性了,僵直脖子直白地大声道:“温,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邀请你共进晚餐的,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温迭:……就不能让我装作不知道吗!   他狠狠杵了秦观潮一下,瞪他一眼:现在你满意了!   结果秦观潮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还笑了起来,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伊迪向温迭表白,故意逼温迭对伊迪做出回应。   果然,在伊迪炽热的目光下,温迭没有丝毫犹豫地歉然道:“抱歉,但我只是把你当朋友,没有多余的想法,祝你找到更合适的伴侣。”   秦观潮笑着垂下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温迭在面对伊迪的表白时,会直白地拒绝对方,但在面对自己的表白时,他却会犹豫。   秦观潮没想到有朝一日,温迭的犹豫都会给他带来莫大的信心,这就说明他还有机会。   而伊迪早就猜到自己的表白会失败,他只是略微受到了一点打击,很快又恢复了状态,刚想说什么,却发现秦观潮在一旁轻蔑地笑了。   伊迪刚要发作,但想到温迭还在旁边,他又硬生生把气憋了回去——不能在温迭面前丢人!   他强笑起来,先是相当专业地把印章转交给温迭,最后送上自己的祝福:“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你肯定不会接受我的表白,但还是祝你生活愉快,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温迭心想等我回国了你还能怎么样?但面上还是客气道:“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去京州,我再请你吃饭。”   伊迪眼前一亮:“那我得尽快安排一下了!”   温迭松了口气,和伊迪告别后,就带着印章抓着秦观潮迅速跑。   一直等回到酒店,温迭看着住了好久的房间,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和秦观潮睡的是大床房!   现在他和秦观潮这情况还能睡一张床吗!   温迭尴尬得冷汗直流,好在关键时刻秦观潮主动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冷静道:“我在这家酒店另外订了一间房,今晚我睡过去。”   温迭吐出一口气,还得是秦观潮靠谱,表个白把这些事都考虑进去了……   他清咳一声,装模作样道:“现在有空房间了?”   “来芮国这边出任务的人大多都离开了,我就订了一间空房,”秦观潮说到一半,又回头看了温迭一眼,“毕竟我刚跟你表白,再厚着脸皮跟你睡在一张床上,也有点像是在占你便宜,是吧?”   温迭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秦观潮忽然诶了一声:“那回京州了怎么办?”   温迭一个激灵:对哦,他现在还租在秦观潮家里!   想到这儿,温迭又狐疑地看了秦观潮一眼,当时秦观潮这么积极地邀请自己住他家,到底只是出于好心还是别有用意啊……   温迭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不对不对,他怎么能这么想秦观潮?难道这段时间秦观潮有对他做什么吗?就算秦观潮跟他表白了,那也还是他的好学长!   温迭犹豫回道:“那我……搬出去?”   秦观潮笑道:“你要是真的介意,还是我搬出去吧,那边你住着就好。”   温迭怎么可能让秦观潮这个房东从自己家里搬出去,而且又不是住在一间房里,有什么好介意的?   温迭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扯扯秦观潮的衣角:“你别搬出去,我没关系的。” 第62章   当天晚上,秦观潮带着随身行李去另一间房休息,两间房间离得很近,秦观潮简单收拾一番后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他那边秒入睡,反倒是温迭这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他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秦观潮在拉克亚河畔深情凝视他,然后认真跟他表白的场景。   温迭第无数次入睡失败后又睁开眼,还真别说,那场景确实挺唯美的……啊啊啊秦观潮还让不让人睡了!   温迭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仗着今晚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便一个人呜啊呜啊地乱叫着,但滚到一半,他突兀地定住了身子——等等,这个房间他已经住了三天,期间酒店虽然会进来收拾一下打扫卫生,但床单被褥这些应该是没有换的。   温迭僵硬地看了一眼被自己夹在腿间的被子,也就是说这条被子应该还是之前他和秦观潮一起盖了三天的那条,而自己现在所躺的地方,也是秦观潮之前睡觉的位置。   温迭跟丢烫手山芋似的飞快撒开被子,赶紧滚回自己的位置安分躺好,明明一个人睡在大床上,却不敢越过中线半步,自欺欺人地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过了好半晌,温迭实在受不了了,感觉自己一静下来脑袋里就全是秦观潮,他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不用睡了,也不知道罪魁祸首秦观潮今晚睡不睡得着。   过于安静的房间让温迭的心情难以平静,他现在急需抓个人陪自己聊天来缓解一下情绪,但这时候国内还是凌晨,他要是这个时候抓人起来陪他聊天未免有点太不道德。   思来想去到最后,他竟然掏出了那枚印章敲了敲:“小骗子,你在吗?”   器灵小福一听温迭的声音,以为他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立马飘了出来:“在的!”   之前白泽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芮国高层聊的,那边竟然这么快就同意把印章交还给他们,甚至还赶在了他们离开芮国之前,搞到最后还是得由他和秦观潮带着这印章回国。   温迭戳了戳它,轻咳一声道:“你陪我聊会儿,我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实现一个你的愿望。”   小福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真的吗?”   温迭想着这器灵多半是会让他帮忙寻找那被滁荆夺走的一半神魂,此事难度并不高,温迭才敢夸下如此海口。   温迭趴在床上,撑着脸轻咳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索一会儿后,他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说羽嘉一族的通婚情况都是怎么样的?”他就是单纯地好奇,随口一问!   “啊?”器灵的大眼睛懵了,怎么都没想到温迭会问这个,但它还是尽职地履行一个陪聊应尽的义务,“羽嘉一族人数数量稀少,而且是一个比较封闭的族群,很多羽嘉都会选择族内结合,但也有些会与外族人通婚。”   “哦哦。”温迭点点头,也是,现在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只羽嘉了,总不能强求他也找个羽嘉在一起吧?   那边器灵还在继续道:“其实神兽大多都比较随性,而且因为寿命太长,他们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行事,对性别方面更是不怎么在意,所以也有不少族人寻找同性伴侣共度余生的。”   温迭的脸一下烧起来了,谁问你这个了!   他忍不住怀疑器灵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自暴自弃地把被子往上一掀整个人缩进被窝里,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冷静了好一会儿,直到被窝里的新鲜空气被耗尽,他才在器灵的呼唤声中探出了脑袋,他深吸一口气:“行了,聊得差不多了,说说你有什么愿望吧。”   器灵沉默片刻,飘到温迭头顶,轻声道:“你回国之后,能把我重新炼制成法器吗?”   温迭顿住,有点没理解器灵的想法:“你不想找回自己剩下的神魂?”   器灵现在的状态很虚弱,如果能找到之前被滁荆拿走的部分神魂,说不定还有机会延长寿数,但它却放弃了这个机会,甚至想被重新炼化,这等于是他连自己残存的生命都不要了,这可是它花了整整几千年才修炼出的器灵啊,十分难能可贵,它愿意就这么放弃自己?   器灵垂下眼有些难过:“我、我之前做出了欺骗羽嘉的事,实在是愧对于自己的身份,而且现在羽嘉一族也不需要为修行界祈福,其实我也没什么作用了……还不如舍弃肉身和灵魂重新开始。”   温迭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到最后他只是摇头无奈道:“好吧,我明白了,既然是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等我回国就帮你联系人。”   器灵蹭了蹭温迭的发顶,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   第二天早上,温迭带着行李,神情萎靡地和秦观潮在酒店大堂碰头。结果刚一见面,温迭就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他只得停下脚步捂着头喘了几口粗气。   秦观潮见状马上上前扶住他,担忧道:“怎么了?”   “……可能昨晚没睡好,”温迭缓了一会儿也恢复了,他哀怨地看了神清气爽的秦观潮一眼,随后阴阳怪气道,“你睡得倒是不错。”   没天理了,秦观潮这个表白的什么事没有,反而他这个被表白的一夜没睡着?   其实随着修为的精进,温迭现在一晚上不睡都没关系,但昨天晚上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自己和秦观潮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温迭不断重温那些细节,又反复思考秦观潮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搞到最后什么都没想明白,只得出一个秦观潮对他真好的结论,一晚上都煎熬得不行。   秦观潮看着温迭的表情像是猜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两人难得一路沉默地前往机场,温迭忽然间不知该怎么和秦观潮相处,干脆装哑巴不说话,秦观潮也配合地没有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航班起飞时间是下午两点,但他们到得早了一些,两人肩并肩坐在候机室,却一句话都没说。温迭觉得这样干坐着很尴尬,他和秦观潮又不是怎么了,也不至于就一句话都不说了吧?   温迭硬着头皮想话题,想到自己昨晚上答应器灵的事,便起了个话头把昨天器灵的话又对秦观潮讲了一遍:“学长,器灵说想要被重新炼制,你知道有谁比较擅长炼制法器吗?”   秦观潮没对器灵的决定多加置喙,只是道:“白泽有个朋友很擅长炼制法器,等回去了我问问他。”   “好,”温迭又道,“最近超管局是白泽在主持大局?好像很久没听到龙局的声音了。”   从灵气复苏一事被曝光后,超管局里好像就一直是白泽在负责对外发声,这次印章的事也是由白负责对外联系,也不知道最近龙添青最近是什么情况。   秦观潮解释道:“龙局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我们出国前,乘黄还说龙局还得再住几天院,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等我们回去就看看他吧……”   温迭的话还没说完,机场的广播就忽然响了起来:“前往京州的乘客,很抱歉通知您,您乘坐的JZ1234次航班由于空中管制不能按时起飞,具体起飞时间尚未确定,感谢您的谅解。”   JZ1234?温迭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登机牌:“那不就是我们的航班吗?”   秦观潮:“是的,也不知道要延误多久。”   “我去问一下是什么情况吧。”   秦观潮跟着温迭一起起身,却听到广播再次响起了一则延误通知,只是这次不是飞往京州的JZ1234,而是一班飞往穗州的航班,同样由于空中管制将延迟起飞。   温迭一愣:“穗州也延误了?”   目前看来飞机延误不是芮国这边的问题,而延误的两个航班又恰巧都是回国的,可穗州和京州两地一南一北,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能让这两个城市的航班同时延误。   温迭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打开手机搜索国际航班的信息,却惊讶地发现所有飞回国内的航班都不约而同地延迟起飞,而所有从国内起飞的航班更是直接宣布取消,更有几班已经飞抵国内领空附近的航班迟迟不降落,最后只能迫降在邻国。   温迭越看越心惊,他忙抓了秦观潮一把:“学长你看,国内所有航班都停了,什么情况?”   秦观潮神色凝重,也意识到情况不对:“领空禁飞了?”   两人远在芮国,此时也只能从手机上草草获得一些信息,而航班取消的古怪情况很快也引起了国内网友的注意,众人在网上议论纷纷,秦观潮给白泽和龙添青等人打了几个电话,却一个都没打通。   不仅如此,两人很快就在网上刷到了一段新上传的视频,这个视频没过一会儿就引起了大量的关注和评论,可在刷到这个视频的一瞬间,温迭下意识地呼吸一紧,虽然拍摄者没有指明拍摄地点,但温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周乙山。   温迭马上点开视频,只见画面中周乙山上空布满了古怪的彩色介质,像是无数泡泡拥挤在半空之中,突出来的弧度充满了诡异的肉感,仅仅是长时间盯着就会让人头晕目眩。   秦观潮蹙起眉:“这是什么?”   温迭盯着那层彩色的悬浮物,感觉心神俱颤到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他捂着胸口,喉间已经一片干涩:“我感觉有点像是……像是破损后变质的涿阿结界。”   温迭的话音刚落,秦观潮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手机上——是白泽的电话。   秦观潮接通电话,只听电话那头白泽道:“观潮,刚才鲲鹏突然现身,它撞碎周乙山上的涿阿结界后带走了滁荆,现在他们已经消失了。” 第63章   温迭愣在原地,感觉心口异常沉闷,涿阿结界真的破裂了?   一时间就连秦观潮都顿住了,半晌后他才道:“现在周乙山上是什么情况?能控制住吗?”   “鲲鹏撞向涿阿结界的时候引发了一次大爆炸,周乙山迅速塌陷,暴烈的灵气和阴气差点危及普通人类,”白泽那边传来的声音相当嘈杂,他压低声音道,“关键时刻龙局用法相将周乙山笼罩起来,现在基本已经控制住爆炸带来的连锁反应,但是你知道的,龙局这两年身体本就不大好,现在……”   白泽的话没有说尽,但两人都猜到了他的意思,秦观潮马上道:“我们尽快回来。”   白泽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为了防止滁荆逃去海外,我们在边境线设下了法阵,但刚刚布下的法阵灵气太强,会对飞行设备产生一定影响,所以国内领空暂时进入临时管制,全面禁飞,你们不用着急回来。”   挂断白泽的电话,温迭和秦观潮双双陷入凝重的情绪之中,虽然白泽说不需要他们赶回去,但国内目前的形式相当棘手,他们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就这么安心留在海外?   温迭想了个主意:“我们改签航班飞到邻国,再从其他途径入境?”   秦观潮也正有此意,考虑到国内领空管制和签证问题,两人在机场航班班次中核对了半天,最后终于选定一趟飞往莱国的航班,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好不容易落地的两人又用原身跨越山海抵达国内。   回到京州后,两人直奔市二院,找到了龙添青所在的病房。   病房中龙添青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大大小小的管子,好在意识还算清晰,他身旁的乘黄眼眶泛红,但语气仍然颇为刻薄,他冷笑一声:“你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非要跑去逞能。”   龙添青的目光无奈地看向乘黄,他笑道:“不是逞能,这是我的职责。”   “职责个屁,都卸任了,少在那里装腔作势,”乘黄毫不留情地将针管扎进龙添青的血管中,“你不是有那枚玉佩,这么好的保命法器你怎么不用?”   “那枚玉佩?”龙添青顿住,摇头道,“……之前滁荆和鲲鹏在京州现身那次,我就把那枚玉佩用了。”   乘黄哽了一下,终于垂下眼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给龙添青做治疗,半晌后,他的语气难得柔和下来,他对着龙添青道:“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你也尽你所能地活下去吧。”   龙添青对着这个已经认识五千年的朋友笑了一下:“好。”   乘黄最后看了他一眼,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差点撞上门外的秦观潮和温迭,秦观潮不放心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龙局现在什么情况?”   乘黄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强弩之末,你们进去看看他吧。”说完,乘黄在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往后就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温迭和秦观潮走进病房中,龙添青看到他们两人还很是意外,他笑道:“观潮小温你们怎么回来了?这一路上不容易吧。”   温迭感觉病床上的龙添青好像一下老了几十岁,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龙添青的时候,龙添青刚刚渡完雷劫,虽然坐在轮椅上,但精气神十足,看面容也就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模样。   但短短一年时间,本该好好休息养病的龙添青却接连经历了几次大事件,他在不断地受伤、不断地耗费精神、不断地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所有人,此时的他灵力耗尽,头顶的发忽然间全白了,整个人都瘦削了不少,甚至比上一次他们在医院见面时还要苍老。   温迭吸吸鼻子走到龙添青床头,担忧道:“龙局,你怎么样?”   龙添青还是笑呵呵的和蔼模样:“忘了告诉你们,超管局局长的工作已经正式移交给白泽,我现在算是退休了。”   秦观潮:“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最信赖敬仰的龙局。”   龙添青想挥挥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抬手的力气,于是他只能眨眨眼:“你这么说,岂不是给白泽的工作增加难度?行了,以后就好好听白泽的指挥吧。”   温迭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乖巧道:“知道的。”   见到这两人,龙添青安心地笑了:“你们都要快一点成长起来,白泽也没比我年轻多少岁,以后超管局还是要交给你们来主持大局的。哎,本来还想着要在死之前处理掉滁荆呢,现在估计是实现不了了,不过有你们在,我也放心了。”   龙添青说着说着,语气又变得惆怅起来,温迭听得鼻头一酸,他勉强克制住情绪:“现在滁荆和鲲鹏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我们启动的阵法能保证他不利用空间转移阵逃出国,他们现在肯定正躲在某个角落中韬光养晦。观潮,以后逮捕滁荆的工作就要正式移交给你了。”   秦观潮点点头:“我明白。”   安排完这些事,龙添青也算是放下了心里的重担,当即开始赶人:“行了行了,别围在我这里,我暂时还死不了。你们俩这次赶回来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吧?我看你俩现在这样子都觉得累,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时乘黄也适时地走了进来,他敲了几下门:“探视得差不多了吧?没事就赶紧走,让青龙好好休息。”   医生发话,温迭和秦观潮也不好意思再赖在这儿,两人告别龙添青,却同时在医院外停下了脚步,温迭心里乱糟糟的,他隐隐有种预感:“我想去周乙山看看。”   秦观潮早猜到了温迭可能会有这个想法,但他之前也问过白泽了,白泽表示涿阿结界破损之后,周乙山一带出现了很多附着在灵气中的放射性物质,对普通人没有影响,但对已经觉醒的人来说却如同蚀骨毒药,目前周乙山一带已经全面封锁,非必要不得入内。   秦观潮把此事告知温迭:“等过一段时间吧,现在超管局正在对放射性物质进行净化,现在去周乙山还有一定风险。”   温迭叹了口气,坐在长椅上撑着脸,龙添青、滁荆和鲲鹏这一堆事在他脑子里打架,让他心里惴惴不安,秦观潮坐在他身旁,猜到了他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平静,便道:“你现在要是不想回去的话,要不我们先去找人炼制那枚印章?”   连轴转了几天,温迭差点把此事忘了,他勉强打起精神:“白泽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   “嗯,那人叫汤衡,他也在京州。”   “那就出发!”   两人一拍即合,干脆趁着这个空闲赶到汤衡的居所。   汤衡是修行界最出名的炼器师之一,只是性格孤僻,很难相处,寻常人根本请不动他。这次印章重铸一事,如果不是白泽救过汤衡一命,这两人关系不错,温迭和秦观潮也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秦观潮带着温迭抵达一处京郊的别墅,温迭在外面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儿:“我们直接到汤衡家里?”直接上门会不会不太好?按理说这种大师不应该有个专门炼器的地方吗?   秦观潮确认了一下自己并没有走错,解释道:“汤衡常年在家里炼器,听说还因为炼器时的高温产生了大量烟气,曾被邻居无数次投诉、报警,只是汤衡这人关系够硬,才一直安稳地住在这里,没被邻居挤兑走。”   温迭有些好笑,这还是个“关系户”。   他摁响门铃,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子很快就冷着脸的走了出来,乍一看就是那种恃才傲物的大师模样,他审视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扫而过:“白泽介绍来的?”   “是的,”秦观潮介绍了一下他们的身份,“您是汤衡汤大师吗?”   “进来吧,”汤衡打开门,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想炼什么法器?”   温迭拿出那枚印章递给汤衡看:“我们想把这枚印章重新炼制。”   汤衡兴致缺缺地接过印章,摩挲的过程中却意外发现这枚印章分明已经生出了器灵,他这才来了兴趣,握着印章反复把玩:“器物修行不易,它既然已经生出器灵了,你们何必还要将它重新炼制。”   “这是它自己的意思。”   温迭敲敲印章,示意让小福出来自己解释,于是器灵把事情的经过掐头去尾地讲了一遍,汤衡这才点点头,示意接下这桩活了。   随后他就开始在杂乱的工作台上到处翻着什么,他也是毫不客气,甚至没让秦观潮和温迭坐会儿,也没让他们出去,只是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   两人尴尬地站在原地,温迭轻咳一声:“汤大师,这枚印章重新炼制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汤衡头都没抬一下:“这要看这个器灵自己的想法,我这儿只保证法器的效果,不保证法器的模样。”   秦观潮好心问道:“那我们需要提供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吗?”   谁知汤衡一点情面都不留:“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赶紧从我家出去,两年后再来取走法器,中间别来烦我。”   温迭和秦观潮:?   “两年之后?工期这么久?”   汤衡睨了两人一眼:“你也不看看我这儿有多少法器要做,都是像你们这样被塞进来的关系户。”   温迭:……竟然被关系户骂是关系户,那还不是你自己到处欠下的人情债! 第64章   丢下印章这枚烫手山芋,温迭在汤衡家再也待不下去,拉着秦观潮就撤了。   温迭小声吐槽:“怪不得他们说汤衡性格孤僻,连我都跟他聊不下去。”   秦观潮笑道:“恃才傲物嘛,也正常。总之炼器的事也联系好了,其他的就别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们离开的这一个多星期里,京州下了好几场秋雨,此时小区满地都是落叶,他们在小区碰到几个物业工作人员在检查卫生情况,见到他们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两人一起回到家里, 第二天还得返校上课,就算这会儿没觉得困,温迭也还是洗了个澡准备睡会儿。   收拾完他半躺在床头,感觉短短一周发生了好多事,明明以为只是出国做个任务,没想到鲲鹏撞碎涿阿结界带着滁荆跑了,而且秦观潮还跟他表白了……   温迭揉揉头发,一下瘫倒在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床头的花瓶,那里面插着一大捧花,是当时自己出院的时候秦观潮送给他的花,被他妥帖地养在了花瓶中,只是这一个星期没人打理,原本芬芳馥郁朝气蓬勃的鲜花这会儿已经垂下了脑袋,看起来萎靡不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该谢了。   温迭翻了个身,凑到花瓶前用手戳了戳垂下来的花苞,带着一肚子的心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秦观潮要赶早八,他六点便起床静悄悄地出门了,为了不吵醒温迭,他几乎没发出一点动静,温迭醒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意识到秦观潮已经出门了。   九点钟,温迭才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但一打开次卧的房门,却发现门口的墙上靠着一束花,花束新鲜到花蕊上还带着露珠,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袭来,温迭愣了愣,半晌后才蹲下身抱起那束花,抽出了插在其中的卡片——   “晨跑看到有人在卖花,就想买一束送给你。”   温迭有些出神,一时间也没分清这究竟是秦观潮一时兴起给自己送的花,还是惦记着他房间里那一束快谢了,才掐准时间又换了一捧新的来。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花里胡哨的。”   话虽这么说,但温迭还是将房间里的花瓶抱了出来,他哼着小曲把里面已经蔫吧的花抽了出来,替换上新鲜的花枝,也没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格外好。   临近上课前,温迭才慢吞吞地走进教室中,其实他走进校园前心里还有些忐忑,之前复课的那两天被同学老师围着问东问西,给他留下了点心理阴影,尤其是被一群不明真相的同学用羡慕佩服的眼神看着的时候,温迭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也不知道这次他去了芮国一个多星期,回来后大家能不能正常一点。   温迭戴着鸭舌帽慢吞吞地挪进教室中坐下,杨多潺的余光瞥见身旁忽然坐下了个人,他吓得一哆嗦,半晌后才看清来人是温迭,他稀奇道:“你终于回来上课了?怎么样,芮国好玩吗?”   温迭被迫又回忆了一遍在芮国发生的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小任务,最后怎么衍生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他摇头叹息:“一言难尽呐。”   杨多潺嫌弃地看他:“装什么谜语人。”   温迭警惕地看看周围,轻咳一声,压低声线道:“学校里最近怎么样?”   杨多潺朝他翻了个白眼:“行了,现在没人注意你了哈,这年头热点事件更新换代得多快啊,新鲜劲都过去了,大家早就不关注你了,现在大家关注的是那条出现在周乙山上的巨龙到底是什么。”   巨龙?温迭思索片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指的是当时涿阿结界爆炸后,龙添青为了保护附近居民而化出的法相。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同学转过头来问他:“温迭,你知道那条巨龙是什么情况吗?”   这个同学的问话霎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班级中绝大部分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温迭身上:“那条龙真的太酷了,我感觉比鲲鹏还牛。”   “那怎么办,毕竟我们是龙的传人嘛哈哈哈。”   教室里马上热络地聊了起来,显然灵气复苏的热度还没退下去,只是大家关注的具体事件发生了一些改变。   温迭虽然知道那条龙就是龙添青,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在同学们灼灼的目光下,温迭忙摆手道:“我不清楚啊。”   众人的目光一下散开了,同学遗憾道:“哦,那算了,本来还想找你打探一下的。”   反倒是杨多潺跟温迭更熟悉,他一看温迭那副警惕摆手的模样,就忍不住怀疑刚才温迭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挤眉弄眼地小声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跟我说说呗?”   温迭保持嘴角的完美笑容:“没有的事,你想多了……快把前几天的笔记给我抄抄!”   杨多潺随手把自己的笔记推给温迭,他撑着脸侧头看温迭:“你放心吧,之前学校里举办了几次有关灵气复苏的讲座,跟大家科普了不少事,现在大家的热情已经消下去一点了。”   温迭想到同学们刚才狂热的眼神,他抹抹额角讪笑道:“我怎么感觉大家还挺激情澎湃的。”   “哈哈,那是之前嘛,原本因为那几次讲座和期中考试,大家的好奇心也慢慢冷却了,没想到没过几天,秦省那边又出现了一条巨龙,大家都说这是福照,所以注意力一下又回来了。”   就像杨多潺说的,这两天学校的氛围确实好了不少,课间也不再有同学围着温迭问话,温迭还挺好奇自己离开这段时间里学校发生的事,便打听道:“是谁来办的讲座?”会不会是熟人?   “就马院的罗净檀啊,听说是学生会牵头的活动,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跟秦观潮也有关系。”   温迭顿了一下,他记得之前自己跟秦观潮吐槽过,说自己被人围着问灵气复苏的事问烦了,秦观潮当时不仅提出了要带他去芮国出任务避避风头,也提过他会想办法处理一下学校中的风气,但这几天来温迭早把此事抛到脑后去了,没想到秦观潮还一直放在心上。   想起秦观潮,温迭自己又坐不住了,他回想起秦观潮跟自己表白的事,耳朵不受控制地变红,心里心焦不已,总想找个人帮自己分析分析现在这情况,看看该怎么回应秦观潮。   于是趁着课间周围一片嘈杂,温迭用胳膊肘撞撞杨多潺,犹豫地开口:“我问你个事。”   “你说。”   “就是说,我有个朋友,他……”   “我服了你了,”原本在低头整理笔记的杨多潺一听这个开头,立马无语地抬起头来,“都什么年代了,别拿朋友做借口,直接说你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温迭也没否认杨多潺的话,还自欺欺人地拿那个并不存在的朋友做挡箭牌,支支吾吾道:“我那个朋友,被他身边的另一个朋友表白了,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说现在怎么回应好?”   “……他俩都是男的?”   温迭点点头,杨多潺无语道:“不知道怎么回应?用嘴回应呗。”   温迭相当不满意杨多潺的回答,他啧了一声:“你好好回答,别这么敷衍。”   “行吧,那我这么跟你说,”杨多潺放下笔,抱臂转过身来,“如果你不喜……你朋友不喜欢他,那就直接拒绝,如果你朋友喜欢他,那就直接用自己的嘴堵上他的嘴,懂没?”   温迭的脸蹭一下红了,啊啊啊杨多潺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他恼羞成怒地给了杨多潺一拳,强压着激动的情绪:“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杨多潺冷笑一声,“谁家好直男被男的表白了,还能在这里思考该怎么回复对方的?正常情况下都是直接被恶心跑了好吧。”   温迭据理力争:“可是他们俩是朋友啊,直接拒绝难道不是很伤人?”   “吊着别人不给回复才更伤人好吧,”杨多潺忽然打了个冷颤,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一阵恶寒道,“反正我是接受不了那种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的戏码。让你朋友认清现实吧,承认自己也喜欢对方很难吗?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犹豫,怎么会担心自己的回答会伤了对方的心。”   听完杨多潺这一段发人深省的言论,温迭一下沉默了,他竟然觉得杨多潺说得有点道理……对啊,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秦观潮?   因为抬眼间看到秦观潮深情又温柔的眼神时,他会心虚,会因为觉得自己的拒绝配不上秦观潮那份真挚的喜欢而自惭形秽。   ……难道他也喜欢秦观潮吗?   温迭慌了,他也不知道啊!   他只是觉得和秦观潮相处的时候特别自然快乐,也不需要费心地去维护什么,虽然两人的爱好不尽相同,但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有话说,从不会冷场,偶尔他也会很依赖秦观潮,秦观潮也总会适时地给他提供帮助。   温迭越想越乱,原本他是想找杨多潺求助的,没想到现在脑子里反而成了一团浆糊。   杨多潺看他一脸纠结的神色,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是谁跟你表白了?我认识吗?”   温迭仍然在进行着无谓的坚持:“都说了不是我,是我朋友!”   杨多潺压根不搭理他嘴硬的话语,他紧紧盯着温迭脸上复杂的神色,仿佛已经洞悉了温迭的所思所想,他大胆猜测:“该不会是秦观潮跟你表白吧。”   温迭:…… 第65章   被杨多潺猜中心思的温迭没做任何回应,甚至整个人僵在座椅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但杨多潺还不了解他?一看他这反应,杨多潺马上意识到自己猜中了事实,他整个人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一手捂心口、一手指着温迭控诉道:“你们、你们……好哇,我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   这下温迭也怪了,他上下打量杨多潺:“你怎么知道的?”   杨多潺被他气笑了:“秦观潮表现得还不明显吗?你想想之前大一我们在学生会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现在在你面前又是什么样的,简直判若两人好吧,你难道一直没发现吗?怪了,你以前也不是神经这么大条的人吧。”   温迭也忍不住开始反思,为什么他拒绝别人就能这么干脆,面对秦观潮的时候却开始犹豫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真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秦观潮吗?   温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这回他终于装不下去了,他自暴自弃地抱着脑袋趴在桌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多潺怜爱地看他一眼,废了废了,这孩子看起来已经被秦观潮拿捏得死死的,只是自己还没发现。   正在温迭崩溃之时,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温迭还以为是要上课了,他搓了把脸抬起头来,却发现此时自己最不想见的人——秦观潮,不知何时竟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他们上课的教室中,此时正站在他面前。   秦观潮看温迭抬起的脸蛋红扑扑的,关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迭看着突然出现的秦观潮,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他茫然道:“没有,学长你怎么来了?”   秦观潮在温迭前面的空椅上坐下:“你下午应该没课吧?”   温迭呆呆地没说话,旁边的杨多潺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傻了吧唧的样子,干脆替他回答:“他下午没课。”   “好的,”秦观潮笑了一下,继续对温迭道,“白泽找我们有点事,等你下课之后我跟你说?”   温迭愣愣地点头应下,秦观潮被他这古怪的状态弄得莫名其妙,偏头问杨多潺:“他这是怎么了?”   杨多潺看了呆滞的温迭一眼,无语地装作不知道两人之间那点破事,呵呵地尬笑道:“……可能受了点刺激,让他冷静一下接受现实吧。”   秦观潮刚想问是什么刺激,但杨多潺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秦观潮这才收回话头,但他也没走,只是安静地坐在温迭身前的座位上,直到任课老师来了都没动一下。   温迭都看懵了,他用笔戳戳秦观潮的后背:“上课了学长,你怎么还不走?”   秦观潮理所当然:“来这儿蹭课。”   温迭:……   任课老师课间回了办公室一趟,等再走进教室一看,就发现教室里多了秦观潮这个脸生的学生,他笑道:“难得有同学来蹭我这节专业课啊。”   京大蹭课的学生不少,一般来说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老师都是不会赶人的,但同学们的目光还是落到秦观潮身上,秦观潮落落大方地笑了一下,很快引得众人都善意地哄笑起来。   杨多潺朝温迭使了两个眼色,揶揄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温迭无语地垂下脑袋,好端端的这么多座位,秦观潮非要坐在他前面,搞得他上课都不好意思抬头。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同学们都飞速撤去食堂,唯独温迭和秦观潮两人逆着人流走向校外。温迭缓了一节课还没弄明白自己对秦观潮到底是什么感情,但好在他终于能掩饰起自己的反常情绪。   温迭:“白泽找我们做什么?”   “是周乙山河涿阿结界的事,”秦观潮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聊天记录,“我们可能还是得去那边一趟,白泽没细说,但他的意思是普通手段好像无法净化那里的放射性物质,希望你去看看能不能处理。”   温迭倒是不抗拒:“那正好啊,反正我也想去那边一趟。”   秦观潮却只是点点头,虽然他没说什么,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反常,但温迭就是微妙地察觉到秦观潮的心情好像不大好,于是他探出头瞄了秦观潮一眼:“你不想去啊?”   正好一辆车开过,秦观潮下意识地把他拉到了路内侧。   他低声道:“我不是不想去,是不想你去,那边的放射性物质很危险,之前涿阿结界破碎后,第一波靠近周乙山的人因为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没做任何防护就进去了,结果被那些放射性物质反向抽干身体中的灵力,甚至来不及求援就失去意识了。虽然现在做好防护之后可以把危险降到最低,但你和涿阿结界的关系非同寻常,我担心你。”   “哦,我会小心的……”温迭的耳朵一下又红了,他低下头,“而且你不是跟我一起去吗?”   秦观潮脚步一顿,像是从温迭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什么,他的心跳不由有些加速道:“我是不是快要等到你的回答了?”   温迭头埋得更低了:“我、我再想想……”   秦观潮扬起嘴角,想揉一下他的脑袋,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等得起。”   温迭抿起唇在心里小声腹诽:上次让我快点的是你,现在让我慢慢想的也是你,好赖话都被你说了是吧?   好,那你就等着吧!   .   两人赶到周乙山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三点。   他们刚抵达山脚下,就被白泽叫住了,白泽递了两件防护服给他们:“小温观潮,先穿上这个。”   温迭掂了掂这身防护服,分量还挺沉的,他一边套衣服一边问:“现在山上什么情况。”   白泽指了指山上的天空:“涿阿结界崩塌之后,结界中大量的灵气全都蔓延了出来,只是那些灵气中包含了大量有毒的放射性物质,靠近它们相当危险,之前乘黄带头赶工做出了一批防护服,能隔绝99%以上的放射性物质。”   温迭点点头:“所以现在是没办法净化那些放射性物质吗?”   “怎么说呢,”白泽把目光投向温迭,“其实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们的净化工作一直在稳步推进,但是自从昨天你们一入境,周乙山上放射性物质的含量一下暴涨,我怀疑可能是山上羽嘉一族的残魂感应到你的存在了。”   温迭愣了一下,没想到此事跟自己还有这种关系,他马上到:“我这就上山看看。”   秦观潮寸步不离地跟着温迭上了山,两人第一次穿上这身厚重的防护服,一时间行动都有些困难,互相搀扶了着才抵达山顶。   此时的周乙山已经不复往日的自然风光,山体塌陷了一半,到处都是山体残骸,上空笼罩着的那层气泡看起来比之前的色彩更浓厚一点,甚至连天空都被染成了粉红色。   其实这是一幅看起来是相当梦幻的场景,但当温迭凝视这片天空的时候,秦观潮却托着他的下巴强行挪开了他的视线:“别看太久,那层气泡有致幻效果。”   温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些气泡应该就是涿阿结界的残骸,只是它们经年累月地封印滁荆,已经被滁荆身上的阴气污染,所以在坍塌后产生了那些放射性物质。”   秦观潮点点头,就在两人交流的功夫,天空中气泡的颜色忽然变得更加浓郁,似乎是感受到温迭的靠近,气泡一下激动起来,它们在空中不断地鼓动膨胀着,像是马上要炸裂一般,一时间狂风四起,山上仅存的几棵树被暴风连根拔起,山上的一行人根本无法在这样极端的天气之下保持战力,只得用灵力来稳固自己的身形。   白泽看空中那些已经变质的气泡忽然狂躁起来,他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对,此时空气中放射性物质的浓度急剧提升,甚至超过了结界坍塌的那天,白泽生怕防护服也无法抵御狂暴的放射性物质,他马上下令让全员暂时撤离这块危险地带。   秦观潮拉着温迭就要下山,但这一回温迭却挣脱了他的手,反而逆向行之,不仅如此,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开始褪下身上的重重防护。   秦观潮看得瞳孔剧颤,他用力摁下温迭的手阻拦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温迭听到那些气泡中正在不断发出一些微弱的嗡嗡声,他着急道:“那些气泡有话要对我说,但是穿着这身防护服,它们不能靠近我,我也听不见它们的声音。”   秦观潮咬牙:“不行,这太危险了,你怎么能确定这不是气泡产生的致幻效果?”   温迭摇摇头,眼神异常坚定:“就凭我是羽嘉,而涿阿结界是由羽嘉一族的神魂凝聚而成的,或许我也曾经是涿阿结界的一部分。”   向来冷静果决的秦观潮在这一刻也露出了犹豫的神情,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太危险了,他当然要带着温迭马上撤离,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诫他,应该要相信温迭。   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没人知道秦观潮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最终他松开手,不仅没再阻止温迭看似离谱的行径,更是选择留下来陪他。   秦观潮注视着他:“我会在边上等你,一旦有任何不对劲,我会马上带你离开。”   温迭捏了捏秦观潮的手,笑着抚慰道:“好,等我。” 第66章   秦观潮往后退了两步,温迭迅速地脱下身上的防护服和头盔,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浓烈的香味便争先恐后地钻入温迭的鼻腔中。这味道浓郁到有些刺鼻,温迭连打了两个喷嚏,才勉强适应。   与此同时,周乙山上风云聚变,还来不及撤到山脚下的超管局众人一回头,便看到无数金色的灵气随风而动,很快就被吸到上空的气泡中。而气泡在吸足了灵气后颜色不断沉淀,最终从淡粉色变成了可怖的猩红色。   有人见到仍站在山顶上的温迭,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小温你做什么!”   白泽回头看了一眼,很快明白了温迭的心思,他拦住想要回身找温迭的众人:“别急,他心里有数。”   仅仅片刻后,那些古怪的气泡便极速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气泡,猩红色的圆形气泡不断下沉,最终静静地落在温迭面前。   秦观潮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任谁都知道气泡中蕴含了多少放射性物质,如果这时候气泡爆炸,那此时没有任何防护的温迭将首当其冲,顷刻间就会被淹没殒命。   但温迭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这血红色巨球的威胁,他甚至悲悯地仰起头,抬手将手心贴到了气泡上。在相贴的一瞬间,气泡剧烈的颤动起来,像是要将温迭吸进去一般,一旁的秦观潮瞳孔紧缩,他忍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拉开温迭,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而温迭感受到气泡的动静却并不慌乱,他释放出一丝灵力探入气泡中,气泡尝到了灵气的甜头,迫不及待地开始从温迭身上继续吸食灵力。   温迭痛苦地低吟一声,灵力从身上被硬生生抽走的感觉并不好受,像是有人想要剥离他的神魂,但温迭最终还是咬牙忍住了。   因为就在片刻之后,饱食温迭灵力的猩红气泡突然停下了暴烈的动静,不仅如此它周身浓郁得仿佛要滴血的颜色也迅速变淡,仿佛是被羽嘉的气息净化了,退回到了原本的淡粉色,甚至还在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气泡终于平静下来,在温迭手下柔和地鼓动着。   温迭舒心地笑了一下,知道是危机解除了,此时气泡给他的感觉又像是回到了上一次他触摸涿阿结界时的触感,温柔又包容,但这一回,气泡没有像上一次涿阿结界那样推开温迭,反而先是吸纳了温迭贴合的掌心,接着又将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包裹进气泡中。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温迭感觉自己仿佛像浸没在温暖的海洋中,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眼前换了一片景象,许多从未见过的场景在他眼前飞速转换,有无数道声音在他耳畔同时响起:“孩子,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   温迭立刻反应过来,出声的应该是那些融入涿阿结界的羽嘉神魂,他顿了一下,着急道:“涿阿结界破碎坍塌,你们还好吗?”   这一刻仿佛是羽嘉全族在与温迭交谈,那由数道声线组合而成的声音回道:“我们很好,只是要离开了。封印滁荆五千年,这次终于要踏入轮回了。”   温迭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你们辛苦了……”   “没事的孩子,这是我们的使命。曾经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只是这些年涿阿结界的封印力一再减弱,百年前结界被滁荆打破了一道裂缝,当时你和滁荆的一抹神魂被迫一起脱离了涿阿结界。好在你现世的父母灵感力很弱,你托生成他们的孩子,才免得过早被滁荆发现。”   温迭哽咽着,感觉心里有些难受,但这时候绝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忙问道:“那你们知道滁荆现在去哪儿了吗?”   “鲲鹏带着他去容省了,去吧,去找到他们抹杀他们,这是我们羽嘉一族的使命。只是抱歉,这次我们不能陪你一起了。”   “我明白,”温迭皱起眉,“可是滁荆是由人类的欲望凝聚而成的,我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杀死他?”   “雷劫,用你的雷劫……”   那道声音越来越散,到最后那句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消散在风中,温迭忙不迭地追问:“什么?”   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啵”的一声,气泡猛地炸裂,温迭从气泡中跌落下来却没摔到地上,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秦观潮抱着他焦急道:“怎么了?没事吧?”   “学长,”温迭把头埋进秦观潮怀里,心中有些说不上的难受,“涿阿结界坍塌,那些羽嘉的神魂终于可以去转世轮回了。”   秦观潮轻揉了两下温迭的脑袋,温声道:“你应该为他们高兴,说不定再过几年,世间又会有很多人觉醒羽嘉血脉,来给你作伴。”   温迭深吸一口气缓解着自己的情绪,随后又故意道:“哎呀,那我就不是这个世间唯一的羽嘉了。”   秦观潮轻笑一声:“就算你不是世间唯一的羽嘉,也是我唯一的温迭啊。”   ……啊啊啊秦观潮是怎么做到章口就来的!   温迭一下没敢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但他泛红的耳尖却已经暴露了一切,秦观潮捏了一把他的耳垂,但这时候刚刚撤离的白泽等人又重新回到了山上,白泽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一时间竟然有些难言,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上前去打扰这两人。   虽然白泽一行人没说话,但一大群人涌过来的动静显然不小,温迭这回不能再自欺欺人地装鸵鸟,他轻咳一声从秦观潮怀里爬了起来。   白泽上下打量他,见他除了面色红了点,身上倒是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果然还是得小温出马,山上的放射性物质一下全都消散了。”   温迭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对了,刚才涿阿结界中羽嘉的神魂告诉我,鲲鹏带着滁荆去容省了。”   白泽顿了一下,立刻点头把此事安排了下去,秦观潮看着空落落的怀抱,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后也站起身来:“需要我们去容省一趟吗?”   白泽挥挥手:“不能打草惊蛇,我先跟容省那边的分局联系一下,让他们先找找线索,之后有需要了再找你们。”   “容省对于滁荆而言到底有什么魔力,”温迭思索着,“他这次又要去容省做什么?”   白泽猜测道:“容省的宗教文化在国内最为盛行,滁荆可能还是为了愿力去那边的,这次我会让容省分局的人多加注意这方面的情况。”   温迭点点头,又对白泽道:“其实羽嘉的神魂还提醒我,要用雷劫对付滁荆,但我好像没什么头绪,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不是没用雷劫劈过滁荆,但滁荆马上就利用空间转移阵法将自己挪走了,不得不说他那个该死的转换空间的能力是真好用,碰到什么危机情况都能一逃了之。   白泽抵着下巴沉思:“抱歉,羽嘉一族是最神秘的上古神兽之一,族内的很多事都是不对外公开的,所以我对羽嘉也不是非常了解……这样,我去跟凤凰一族打听一下吧,这些年虽然凤凰一族都隐居山林了,但当年他们跟羽嘉一族的关系很密切,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温迭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好!”   .   转眼两个月时间过去,跨年前的一场大雪让京州裹上了银装。   元旦假期已至,但期末考也快到了,温迭原本准备利用这三天好好复习一下,谁知却被白泽一个电话叫了起来,说是叫他们去容省出趟差。   温迭打着哈欠,边收拾行李边问秦观潮:“怎么还是要去容省?”   秦观潮:“一来是容省分局找到了一些有关滁荆的线索,需要我们去对接工作,确认下一步计划,二是白泽联系上了凤凰一族,发现他们目前正好也隐居在容省的一处山林中,但凤凰族的族人却执意要求,只有羽嘉本人向他们询问羽嘉一族的事,他们才回给出答复。”   温迭耸耸肩:“所以兜兜转转还是得去容省。”   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两人一路疾驰,先是赶到了超管局容省分局,和当地的工作人员交接完工作后,两人原本想早点回酒店睡觉,休息好第二天再上门找凤凰一族,却被热情的工作人员拉着去食堂一起吃了顿晚饭。   两人没拒绝,在食堂吃饭也方便,省得他们等会到酒店还要点外卖。   工作人员小王得知他们要在食堂用餐,献宝似的搬出一坛酒来:“我们容省有个传统,喜欢自己酿酒,每当有贵客远道而来的时候,都得请他们喝上一坛酒。这坛酒是我自己酿的,味道绝对可以,两位喝点吗?”   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小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哪还好意思拒绝,秦观潮便道:“我们明天还有任务,就少喝一点吧。”   小王笑呵呵道:“我明白。”   温迭端起酒杯,发现这酒略有些浑浊发白,看起来像是自己酿的米酒,闻起来里面像是还加了灵气,他尝试着抿了一口,只感觉甜甜的,压根没尝出酒精味,像是小甜水一样。   以前出去旅游时,温迭也在景区喝过各种米酒,喝完后也不会有什么醉酒的感觉,显然度数非常低。温迭以为小王这坛酒也是同样的情况,而且味道还比景区的醇正,喝完第一杯忍不住又偷偷加了一杯。   秦观潮在他耳边低声道:“少喝点,等会醉了。”   温迭自信道:“没事啊学长,我正好有点渴了,它这个度数应该很低,我多喝几杯也没事的。”   小王看自己酿的酒真么受欢迎,心里也很开心:“喜欢就多喝些,酒管够!”   到最后温迭连喝了六七杯,回酒店的路上脸颊就开始发烫,两人站在街道上等红灯时,秦观潮看着他红扑扑的脸颊,忍不住用自己待着凉意的手背贴到温迭面颊上,笑道:“怎么这么烫?”   这时候温迭的反应已经有些迟钝了,他抬起手贴到秦观潮还停在自己脸上的手,两人掌心相贴的一瞬间,温迭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眨了眨自己水汪汪的眼睛。   秦观潮有一瞬间心跳加速,还以为自己等了两个多月终于要有回应了,但仔细看去,却发现温迭的神情不太正常,他微怔一秒,很快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温迭忽然傻笑一声:“嘿嘿。”   秦观潮:……确定了,这还醉得不轻。 第67章   温迭从没想过自酿酒的度数会这么高、后劲会这么大,明明入喉的时候只感觉是普通甜水,就跟饮料的味道差不多,他就没节制地多喝了两杯,谁能想到一顿饭刚吃完,那酒劲就上来了。   刚走出容省分局的时候,温迭还只是感觉脑袋有些胀,但毕竟刚喝了酒,他也不觉得这是多大问题,以为自己还能坚持,没想到出了门被冷风一吹,他的大脑就彻底宕机了,只能凭直觉跟在秦观潮身边走着,他看起来实在太正常,就这样竟然真的骗过了秦观潮的眼睛。   直到这个十字路口,秦观潮终于看出他喝醉了,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自酿酒的度数确实很难控制,更别提刚才小王那坛酒中融入了灵气,口感上虽然中和了酒精的味道,但实际的度数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刚才秦观潮只喝了半杯,这会儿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也不清楚温迭现在到底什么状况,便问他:“刚才你喝了几杯?”   路口的红灯闪了两下,温迭没回答秦观潮的问题,反而指了指信号灯:“变绿了,可以走了。”   温迭抬脚就要穿马路,看起来倒是一副相当正常的模样,一点不像是喝醉了,如果忽略他看错了一个红绿灯的话。   “走错了,”秦观潮一把将醉鬼拽回来,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拧了九十度换了个方向,“我们要走的是这边。”   “哦……”喝醉的温迭一点也不闹腾,他乖巧地点点头,伸手抱住秦观潮的胳膊,“那我都跟你走。”   秦观潮被他说得心里软乎乎的,直到另一个方向的红灯变绿,才虚虚地护着温迭穿过马路。   容省位于南方,虽然气温比京州高了十来度,但湿冷的天气还是让人觉得空气凉飕飕的。今晚是跨年夜,这个时候已经接近零点,但街道上仍然到处都是人,似乎是附近的商业广场有跨年倒计时,不少年轻人都挤在街上,两人混在人群中也不显突兀。   醉酒的温迭怕被人流挤散,又觉得秦观潮身上相当暖和,便一路都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没有松开,到最后甚至整个人都贴在秦观潮的胳膊上。   秦观潮这个时候也弄不明白温迭到底醉到什么程度,一般来说真正醉酒的人应该连路都走不稳,但温迭迈出的每一步都很稳,一般人还真看不出他喝醉了。温迭似乎只是思绪变得有点迟钝,整个人都懵懵的,倒还记得要跟着他。   秦观潮看着依偎着自己胳膊走路的温迭,好笑道:“你倒是不怕我把你拐了?”   温迭微微仰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我要回酒店睡觉。”   “是不是走得有点累了?没事,马上就到酒店了。”   “嗯嗯,明天早上去香桐山找凤凰一族!”   秦观潮抵着额角揉了揉,这都开始已读乱回了。   好在酒店离容省分局很近,两人走了十来分钟便到了房间,这回没有芮国的草台班子“帮忙”,两人各自订了一间房,只是温迭毕竟喝醉了,秦观潮不放心他,还是把温迭送到了房间里。   他用房卡刷开门,把温迭扶到床上躺好,此时房间的床帘还没拉上,秦观潮转身去拉窗帘时,落地窗外燃起了一束束的烟花,秦观潮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时间,才发现零点已过,时间已经到公历的新一年了。   酒店外绚烂的烟花点亮了夜幕,秦观潮回过身想让床上的温迭也看看烟花,却发现温迭并没有睡着,此时正睁着双眼紧盯外面的烟花。   秦观潮笑着看他:“新年快乐,又一起过了一年,这回算是一起看到烟花了。”   他还记得去年除夕夜温迭发了一段烟花的视频给他……对,也是去年除夕那天,秦锦韵敏锐地问他是不是喜欢温迭,秦观潮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算算时间,原来他已经喜欢温迭这么久了。   温迭听到秦观潮的声音,目光随之落到了他身上,过了片刻,他忽然叫了一声:“学长,你过来一下。”   “嗯?”秦观潮愣了一下,但还是抬脚向他走去,在床边半蹲了下来。   在酒精的作用下,温迭的双眼看起来有点迷离,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味,他揪住秦观潮的衣角,含糊道:“你是不是在等我的回答?”   秦观潮的手臂支在床头,脸就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懒散而又安静地和温迭对视:“所以你现在要告诉我你的回答了吗?”   温迭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思绪相当迟钝,他一直望着秦观潮,过了好半晌才哼了一声:“你让我慢慢想,我才不告诉你。”   秦观潮又掐了一下他的脸:“小坏蛋,吊着我。”   温迭坏笑一声,过了片刻后又道:“你凑过来一点。”   秦观潮还以为温迭有什么不舒服,便配合地探过身子凑到温迭跟前:“怎么了?”   温迭看着秦观潮近在咫尺的面孔,突然发起了呆,秦观潮以为他难受得说不出话,便微微蹙起眉时:“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迭就忽然抬起上半身,迅速凑到秦观潮面前,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秦观潮一瞬间呆住,仿佛被温迭一个动作定在了原地,他的脑袋轰得一下一片空白,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要沸腾了,好半天后他才迟钝地抬起手摸了下嘴角。   偏偏始作俑者温迭又躺回床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还挂着偷袭成功的笑容,一眨不眨地盯着秦观潮。   其实那是一个很轻的、转瞬即逝的吻,秦观潮甚至有些怀疑那会不会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好半天后他才回过神来,他强压下激动的情绪:“这是你给我的回答吗?”   温迭却没说话,还翻了个身给自己掖好被子,闭上眼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我要睡觉了。”   秦观潮简直被气笑了,这时候睡觉?那这个不清不楚的吻算什么?   这时候他哪还能让温迭就这么睡下,他坐到床头狠心地推了温迭几把:“不许睡,都到这一步了,起来把话说清楚!”   谁知温迭这回竟然是真的倒头就睡,无论秦观潮怎么摇他都没有反应,秦观潮也无奈了,他坐在床头,恶狠狠地戳了戳温迭酒窝的位置:“看你明天酒醒了起来怎么说。”   .   第二天一早,屋外的光透过床帘的缝隙射了进来,温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两下眼睛,就发现一旁的沙发躺椅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他吓得一哆嗦,意识迅速回笼,他微微眯起眼才发现沙发上的人竟然是秦观潮,他莫名其妙道:“学长,你一大清早坐那儿干嘛?怎么没回自己房间谁。”   秦观潮一宿没睡,这会儿他静静地转过头看向温迭:“你昨晚喝醉了。”   “哦哦,好像是的,”所以秦观潮是担心他喝醉了晚上闹事,所以才在他房间里坐了一晚上?温迭有些感动,“谢谢学长,我没想到那个酒度数这么高,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不麻烦,”秦观潮站起身走到床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昨天晚上?”   温迭顿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醉,他不会是发酒疯了吧……温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没事,醉鬼干点什么都不奇怪,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抱着这样的心态,温迭开始大胆回忆昨晚上的事。昨天他喝高了,从容州分局走出来之后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但还没到断片的地步,他勉强记起自己不认路,之后寸步不离地抱了秦观潮的胳膊一路,这才走回的酒店。   还行,这不算多丢人,毕竟秦观潮身上的气味他实在太熟悉太信赖了,就算喝醉了也能分辨出来,还知道要跟着人,多聪明啊!   之后秦观潮就他把送回了房间,当时时间恰巧过了零点,酒店外面亮起了跨年的烟花,很美很好看,但是当时他却觉得秦观潮比外面的烟花更好看,于是他把秦观潮叫到床前,然后亲了秦观潮一口……   嗯?他亲了秦观潮一口???   温迭彻底傻了,不敢相信自己昨晚上都做了什么,虽然只是亲在了秦观潮嘴角,但他哪儿来的胆子做出这种事!温迭感觉自己快爆炸了,果然酒壮怂人胆,他多希望这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一切都是假的,不对,他昨天晚上就不该喝那几杯酒!   更可耻的事,昨晚他亲完秦观潮之后倒头就睡,秦观潮还推了他好几把都没把他薅起来,当时他实在是太困了,一闭上眼马上就睡着了。   回想起昨晚的事,温迭根本不敢抬头看身旁的秦观潮,他鹌鹑似的转过头想装作无事发生,却被眼尖的秦观潮捧住脸强行转了回来:“想起昨晚的事了?”   温迭死鸭子嘴硬:“昨晚?不记得了。”   秦观潮一眼看穿他:“不许装。”   温迭抿唇不说话了,脸却咻地一下红了,秦观潮看他这样,也不由放缓了声调:“你昨天晚上偷亲我,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温迭一下睁圆了眼睛,为自己辩解道:“我对你负责?我只是亲了一下你的嘴角!”   秦观潮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委屈:“可这是我的初吻。”   温迭感觉自己快要沸腾了,他紧张地眨了好几下眼,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他看着秦观潮,回忆着昨晚的一切,在这一刻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信赖和依靠秦观潮,秦观潮对他的好是真的,自己会为秦观潮心动也是真的。   可他却因为畏惧而一直逃避,甚至吊着秦观潮这么久,这次也是时候该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于是温迭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他看着秦观潮忽然笑了一下,认真道:“我会对你负责的,秦观潮,我也喜欢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第68章   温迭憋了整整两个月,结果今天上来就打直球,一句话直接把秦观潮说得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温迭是跟他表白了吗?   秦观潮的喉结一滚,感觉自己的舌尖有些微微发麻,他闭上眼吐出一口气,上前两步单膝跪坐在床上逼进温迭:“你再亲我一口,让我确认下。”   温迭一张脸胀得通红,声线有点发飘:“你、你别得寸进尺啊!”   秦观潮笑了起来,他张开双臂抱住温迭,又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温迭,低沉的声线在温迭耳畔呢喃道:“我愿意当你的男朋友,特别愿意。”   温迭顶着一张绯红的脸撞在秦观潮身上,这一刻属于秦观潮的气息将他迅速淹没,在犹豫片刻后,他也抬起手臂环住秦观潮的后背,这一刻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倾听着彼此的心跳。   温迭把下巴搁在秦观潮肩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嘿嘿,新的一年开始,他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昏暗的房间中,温迭感受着秦观潮温暖的手在自己的发顶轻抚着,两人不约而同地沉浸在这美好的独处时光中,秦观潮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填满了,浑身都被一种充实又幸福的快感包围,他怀抱着温迭,忽然问道:“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温迭却听懂了,他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地回答:“可能是从芮国回来后,我们一起去周乙山的那天?那天你去我们教室,我看起来特别懵,其实是因为那天我问杨多潺该怎么拒绝你,结果他说如果连拒绝都要犹豫,那就说明我根本不想拒绝,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可能也是喜欢你的……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秦观潮闷声笑了起来:“只要能反应过来就不算晚。”   “原来这种事真的会当局者迷啊,”温迭抱着秦观潮忍不住发出了一句感慨,幸好故事的结局是他们两情相悦了,他又道,“我当时还拿‘我有一个朋友’做借口,没想到杨多潺马上就猜到是你跟我表白了……你应该不介意他知道吧?”   “当然不介意,等我们回去就请杨多潺吃饭,”秦观潮哪会介意这种事,他现在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温迭和自己在一起了,“对了,其实我爸妈也知道我喜欢你的事。”   “啊?”   温迭吓了一跳,当即就要挣脱秦观潮的怀抱,秦观潮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别担心,我爸妈都很支持,当时还是我妈点破我,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的。”   “呼,那就好,”温迭这才松了口气,他懒洋洋地靠在秦观潮怀里,忽然又发觉了点不对,“这学期运动会之前你妈妈上门那次,她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怪不得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秦观潮笑得特别满足:“她当时也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你租在我那儿,还以为我们俩已经偷偷同居了。”   说到同居这个词,温迭的思绪不由又飘远了,之前他是租在秦观潮家里,每个月按时给房租,两人只能说是室友或者房东和租客,但现在他们挑明了关系,等这次回去就真的是同居了吧。   在这一瞬间,无数情侣同居会发生的画面强行挤占了温迭的大脑,一时间他的心脏又加速跳动起来,跟他贴在一起的秦观潮很快发觉了他异常的心率:“怎么了,心脏跳得这么快?”   温迭哪好意思说自己的心事,只能强装镇定:“哦,没事。”   “好吧,”秦观潮应了一声,忽然又道,“真的不能再亲我一下吗?”   温迭猛地睁开眼,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梗着脖子高声道:“我还没刷牙!”   秦观潮抵着温迭的肩膀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一眼识破了温迭的小心思,盯着他道:“又找借口,你忘了体内循环的灵气会带走身上的浊气?又不会脏的。”   温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忘了此事,他和秦观潮对视着,从秦观潮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根本压不下去的嘴角,于是他突然来了注意,迅速地“啵”一声在秦观潮面颊上落下了一个吻,又趁秦观潮愣神的功夫飞速逃去了卫生间。   秦观潮摸摸自己的脸:“就这样?”   卫生间里响起了温迭叼着牙刷略有些含糊的声音:“……先欠着!快点快点,我们还要去香桐山!”   秦观潮在温迭的床上坐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开始回味刚才的吻,温迭的嘴唇软软的热热的,就跟他的人一样。   听着卫生间里温迭洗漱的声音,秦观潮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真好。   .   早上八点,温迭和秦观潮简单收拾过后前往拜访凤凰一族。   容省东部沿海,西部多山,两人一路向西飞行,只见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茂密的树林即使在冬日也不曾凋零,通向凤凰一族隐居之地的阵法就藏在山林之中。   这里地形复杂,即使白泽告诉了温迭和秦观潮阵法的具体位置,但两人还是在山林中花了一番功夫。   这次出行,他们还是保持着和以前一样的状态,由貔貅负责找路,羽嘉则负责扒拉在貔貅身上,一年多过去,温迭的原身长大不少,但对于庞大的貔貅而言仍然算不上什么,即使负重飞行也不会拖缓貔貅的飞行速度。   但这次找到阵法后,温迭却不舍得从秦观潮身上下来了,他咵一下恢复人身,却仍然趴在貔貅背上,貔貅坐在阵法前半天也不见温迭有动静,便回头问道:“怎么不下来?”   温迭慨叹一声,终于将那句憋在自己心里已经一年半的话说了出来:“学长,你身上好香啊。”   说完他还把头埋进貔貅厚实的毛发里,毫不客气地猛吸了好几口——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之前一直怕让秦观潮觉得自己太变态,所以才强行忍着,但现在既然已经是情侣了,那秦观潮给自己吸两口也不过分吧!   秦观潮被自己的好男朋友吸得蠢蠢欲动,他咬牙克制本能,半晌后才哄道:“先下来,等事情结束以后你想怎么吸都行,好不好?”   好歹温迭还知道不能耽误正事,他从貔貅身上下来滑下来,语气中不无遗憾道:“好吧。”等以后有机会,他要一整晚都埋在貔貅的毛里睡觉。   秦观潮恢复人形,狐疑地看着温迭脸上显而易见的遗憾表情:“你……不会是因为喜欢我的原身,才喜欢我的吧?”   温迭大笑着拍了他一下:“别说的你和你的原身好像是两个个体一样,我都喜欢!”   秦观潮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好笑,他笑着摇摇头,看温迭走上前启动阵法。   温迭向阵法中输送了一道自己的灵力表明身份,很快山间就弥漫起了大雾,有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孩蹦蹦跳跳地破开迷雾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穿着凤凰一族的传统红色服饰,头上插着一支攒珠发钗,腰间挂着一串五彩的翎羽,白净秀美的面庞看起来不谙世事,见到温迭和秦观潮后,她脸上当即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歪了歪脑袋不解道:“你们穿得好奇怪。”   温迭低头看了一眼他和秦观潮身上的棉服和牛仔裤,确信这是相当普通的穿着,但对于已经避世了五千年、确实已经跟外界脱节了的凤凰一族而言,他们的着装的确算得上是古怪。   但温迭却没指出这之间的问题,只是笑着自我介绍:“抱歉,确实是我们唐突了。你好,我是温迭,原身是羽嘉,今天来拜访凤凰一族。”   “我知道,族长特地吩咐过,我是来接你上山的,”女生对着温迭点点头,又把目光挪到秦观潮身上,犹豫道,“你不是羽嘉吧?但是族长只说让我带羽嘉上山,外人不能进去的。”   温迭和秦观潮不由愣住了,秦观潮肯定不放心让温迭一个人上山,温迭也不可能把秦观潮一个人丢在这儿,于是温迭马上抓住秦观潮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道:“他是我男朋友,不是外人,也算是半个羽嘉族人!”   女孩懵了:“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温迭一顿,差点忘了凤凰一族肯定是不知道这些现代化词语的,但他一时间竟然也有点拿不准该用哪种称呼来形容秦观潮,于是他抬起两人紧握着的手,又往旁边侧了一步贴到秦观潮身上,希望这女孩能通过肢体语言弄明白两人的关系。   但女孩只是眨了眨无辜的双眼,显然还没明白温迭的意思。   温迭无奈地抵住额角,这怎么搞?   关键时刻还是秦观潮有办法,他忽然掰过温迭的脸来,微微低下头在温迭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温柔的吻,随后又情不自禁地抚摸了几下温迭的面庞,这才转头看向女生:“我们就是这个关系。”   被偷亲一口的温迭感觉自己快熟了,他低下头把脸埋进手心里不好意思面对这个世界。   就连小姑娘也瞪圆了眼睛,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他的郎君!”   温迭保持着脸埋在掌心的动作,高声辩解道:“我们还没到‘成亲’那个地步!” 第69章   女孩看着眼前两人,有些犹豫,她能分辨出秦观潮身上确实带着浓重的羽嘉气息,这是只有在两人经历过亲密接触过后才能沾染上的气味,这证明两人并没有说谎,但是……   正在女孩踌躇不决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也从阵法中现身,她沉稳的声音响起:“小煊,做什么呢?”   “族长!”祝煊快跑两步躲到凤凰一族的族长祝昙身边,凑在她耳旁道,“那个貔貅要不要让他上山呀?他和羽嘉是那种……呃,他们说是男朋友关系?”   祝昙看了两人一眼,她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但已经提前从白泽口中知道了这两人今日会登门拜访,于是她冷静应道:“我知道,带他们一起上山。”   温迭和秦观潮也从祝煊的话中辨别出了朱昙的身份,两人上前道:“您就是凤凰一族的族长?”   “我名为祝昙,白泽和我提起过你们,”祝昙友好地笑笑,“先上山吧,我也有事想和你们聊聊。”   四人转而向山上走去,香桐山上的阵法内别有洞天,明明外界还是冬季,但山道上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清脆的鸟雀啼鸣声从林间树梢上传来。   温迭边拾级而上边询问祝昙:“您有什么想问我们的吗?”   祝昙沉吟片刻,过了会儿她问道:“涿阿结界是由羽嘉的神魂组成的,对吧?那涿阿结界有自我意识吗,或者说我们能和涿阿结界进行对话吗?”   温迭一时间没明白祝昙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他还是如实道:“是的,当你用手掌心和结界相贴时,还能听到结界如心脏般震动的声音。”   祝昙直白道:“那我可以去涿阿结界见他们一面吗,我有些话需要和被困在周乙山上的羽嘉一族当面谈谈。”   “白泽没跟你说吗?”闻言,温迭愣了一下,“两个多月前鲲鹏撞碎涿阿结界带走了滁荆,现在那些曾经的羽嘉神魂已经全部进入轮回转世了,不然今天我也不会特地到香桐山来叨扰。”   祝昙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全部进入轮回了?”   得到温迭肯定的回答后,祝昙忽然停在原地,有些怅然地望着自己生活了三千多年的香桐山:还是晚了一步啊……   但随后她很快调整好心情,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往山上去。   正在几人拾级而上之时,温迭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温迭转过头,才发现原来是祝煊正在好奇地摩挲他的衣服。   小姑娘见自己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被发现,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但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你们的衣服不仅长得奇怪,布料也很奇怪。现在山下的人都是这样的打扮吗?”   温迭在她好奇的目光之下道:“是的,这个是棉服,里面填充的是一种叫棉花的植物,冬天可以保暖哦。不过外面这一层就是很普通的人造面料啦,跟你身上的衣服不能比。”   祝煊身上的衣服可是用凤凰羽织成的,其中蕴含着无穷的法力与灵气,穿着冬暖夏凉,还可以抵御攻击和伤害,在上古时代可是人人争夺的无价之宝。   但祝煊见惯了这种衣服,心里半点都不稀罕,反而对温迭身上的棉服相当感兴趣,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身衣服,时不时地上手摸一摸,听着衣服发出窸窣窸窣的声音,又出手拍了两下衣服,只见原本蓬松的衣服很快扁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回弹恢复原状。   温迭看她好奇的模样,都想把自己身上这件网上两百块买的棉服外套脱了给她玩了。   祝煊仰起头:“哥哥,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温迭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干脆拿出手机,选了几张照片给祝煊看:“现代很多人都是不能运用灵气的普通人类,为了生活更方便,他们发明了很多有用的产品。”   祝煊新奇地看着温迭的手机,甚至不敢置信地用指节敲了敲:“这个铁块竟然能不用灵力就留象通话?人类果然还是很厉害!”   温迭:“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下过山?”   “是呀,外面的消息也很少能传进来,”祝煊偷偷瞄了祝昙一眼,确认族长没注意自己,这才悄声道,“有时候我还想跑下山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祝昙好巧不巧回首叫了她一声:“小煊?”   祝煊吓得一哆嗦,这才反应过来祝昙应该没听到她的话,便吐吐舌头,灵活地窜到祝昙身边,祝昙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歉意地对温迭道:“不好意思,这孩子有些顽皮。”   温迭笑道:“不会,她只是对没接触过的人事物有些好奇,人之常情嘛。”   秦观潮也问道:“凤凰一族这五千多年来都没有族人离开过香桐山?”   “……也是有的,但是所有离开香桐山的凤凰族族人都必须舍弃自己的身份,抽离凤凰筋骨,恢复成普通人类,断绝与族人的一切联系。”   温迭懵了,小声嘟囔:“啊,还有这种操作?”也太严格了吧。   “嗯,但只有凤凰一族可以这么做,只是这种做法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即使离开香桐山也很可能活不过五年。”   温迭愣住了,突然想到凤凰一族之所以选择隐居山林,其实也是因为上一任族长认为对羽嘉一族和修仙界有所亏欠,所以才避世不出,但这是不是太苛刻了?而且说起来,其实羽嘉一族并没有要责怪他们的意思。   尤其像祝煊这样年纪的孩子,正是对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让他们终其一生困在香桐山内,其实也很违背天性。   温迭正思索着,准备等会劝劝祝昙,但祝昙已经带着他们到了山间的一处庭院中,几人在古朴的院落中坐下,祝煊懂事地给客人们沏上茶,又乖巧地坐到祝昙身边。   这时有几个少年少女好奇地从屋里探出头,他们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着装与众不同的温迭和秦观潮,叽叽喳喳道:“族长,这就是那两位客人吗?”   温迭弯着眼睛对他们笑道:“你们好。”   “你好……”几个男孩女孩脸颊有些发红,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你就是羽嘉吗?你、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好香呀。”   秦观潮挑眉,当即往温迭身旁凑了凑,宣示主权似的散发出属于貔貅的气息将温迭环绕起来。   空气中羽嘉的气息一下就淡了,几个小孩对着秦观潮怒目而视——这什么人啊!   几人呼啦一下散开了,祝昙没在意这个插曲,开门见山道:“两位这次是想问一些有关羽嘉一族的事?我们凤凰一族曾经与羽嘉一族交好,上一任族长离任前也给我留了一些密谈记录,你们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试着帮你们解答。”   百年前涿阿结界破裂,上一任族长以身补阵,而祝昙将近三千岁,接手族长一职已有百年,但并未与羽嘉一族真正接触过,因此也只能从前人留下的笔记中窥探几分真相。   温迭复述了一遍自己和涿阿结界中羽嘉神魂的对话,问道:“当时他们跟我说,要用我的雷劫对抗滁荆,但我也尝试过用雷劫对付滁荆,只是效果并不好。”   祝昙蹙起眉,忽然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他们说的是‘你的雷劫’?”   温迭点点头,祝昙思索着,从柜子里拿了几本册子出来,那都是上一任族长留给她的,只是原来的簿子过于老旧,因此祝昙继任后又重新誊抄了一份。   她抽出一本翻到某一页,迅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你的雷劫’应该是指你所要渡的雷劫。羽嘉也是要渡劫的,只是羽嘉一族的雷劫比较特殊。”   温迭前几天还在好奇自己是否有雷劫,闻言好奇起来:“怎么个特殊法?”   祝昙又仔细翻阅了一遍这篇笔记,其实书里的内容她都烂熟于心,但为了防止自己的记忆出现偏差,她还是又看了几遍,最后才解释道:“羽嘉的雷劫并不以个人为单位,而是以族群为单位,以每一任族长的任职期为周期,新族长上任五年内,羽嘉一族就会迎来一次属于全族的雷劫。”   “也就是说需要全族人一起承担雷劫带来的伤害?”温迭露出思索的神色,他偷偷瞅了秦观潮一眼,“那如果卡bug,每半年都换一次族长的话,岂不是就永远都不用渡雷劫了?”   秦观潮笑着拧了他的脸一把:“就你鬼点子多。”   祝昙猜到了温迭的意思,笑着摇摇头:“羽嘉一族的族长选任是很复杂的,需要由全族推举,再由新任族长写祷文,盖上专属印章,而且除非上一任族长离世,否则不能更换族长。”   温迭笑了一下:“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祝昙继续道:“而且因为羽嘉天生能指引雷劫,普通雷劫对羽嘉无法奏效,所以天道对羽嘉一族降下的雷劫将会是强悍到几乎毁天灭地的程度。”   “这么恐怖……”   温迭不由感慨了一句,但说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等等,但是现在羽嘉一族不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第70章   祝昙颇具深意地点点头:“是的,现在你一个人就是整个羽嘉一族,如果真要选任族长,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温迭指着自己,感觉人都傻了:“族不族长的另说,但那这么大的雷劫,之前百八十个人一起抗,现在就让我一个人顶啊?”那不得把他劈得骨灰都不剩?   秦观潮也不赞同地蹙起眉,他下意识地在桌上下摸到温迭的手紧紧握住,看着温迭道:“不行,太危险了。”   这样一个雷劫下来,温迭能撑得住吗?如果对付滁荆还要搭上温迭的命,那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祝昙把那几本记事册又翻了个遍,思索道:“但如果涿阿结界中羽嘉神魂说的确实是特指‘你的雷劫’,那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情况。”   温迭默默喝了口茶,其实听了祝昙的话后,他也能猜到当时羽嘉神魂所说的“雷劫”,应该就是指的羽嘉一族所需要共同经历的雷劫——考虑到羽嘉一族的雷劫与众不同,而且威力够大,或许真的可以对付滁荆。   但这也并非万全之策,其中仍有诸多难以实现的问题,温迭托着下巴道:“就算我真的当上族长,也真的招来了雷劫,那我又要怎么把这雷劫引到滁荆身上?毕竟我们现在还找不到滁荆,我没这么大的本事让雷劫去劈一个连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   秦观潮附和道:“问题和疑点确实很多,好在现在时间还早,即使你真要当族长,雷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来,足够我们从长计议了。”   祝昙补充道:“但这种方法也不容易,首先你们得找到那枚属于羽嘉族长的专属印章才行,那枚印章早年已经失踪,连我也……”   “这个倒不用担心啦,我们前段时间刚好找到了那枚印章,”温迭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跟秦观潮对视一眼,“不对,汤衡应该还没开始炼化小福吧?”   秦观潮忙联系了汤衡,得知印章炼化要在半年后才能排上号,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不然印章还需要两年炼化才能完工,那他们不是还得干等两年?   一旁的祝煊看三人皆是神色凝重的模样,她好奇道:“滁荆是谁?”   温迭下意识地想解释,但看到祝煊好奇的目光时,他心里不由有些奇怪,按理说滁荆也算是害得凤凰一族隐居山林的罪魁祸首,可祝煊竟然不知道滁荆是谁?难道凤凰一族不会给后辈讲述这些过去的事?   “你只要知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就行了,”温迭简单向祝煊解释了一句,又把目光投向祝昙,疑惑道,“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事?”   祝昙垂眸,抬手拍了拍祝煊的肩膀:“小煊,你先出去。”   祝煊留恋地看了温迭一眼,但也不敢忤逆族长的意思,只能点点头跑出去了,祝昙这才解释道:“抱歉,这些都是上一任族长留下的规矩,我也想尝试打破这些对凤凰一族的固有束缚,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和节奏。”   祝煊悠悠讲起了凤凰一族的往事:“上一任族长祝淮,因为心怀对羽嘉一族的愧疚,当年带着全族人一起隐居山林。当时战火纷飞的年代刚刚结束,正值战后重建之时,凤凰族人早已因为连年的战乱而身心麻木,十分赞同搬迁至山林中隐居的这个决定。”   只是时代是会变的,随着和平年代的到来,凤凰一族的年轻一辈不再满足于终生只能被困在香桐山上,他们开始偷偷下山,并将山下的消息带回山上,还在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而这一切终究是逃不过祝淮的眼睛,祝淮在盛怒之下抽去了所有下山之人的凤凰筋骨,又将他们赶出香桐山,让这些人回归自己向往的“人世间”。   后来祝淮便立下规矩,若有凤凰族人想离开香桐山,可以,但必须自愿舍弃凤凰的身份,抽离凤凰筋骨,以普通人的身份离开。有人反驳说,当年的一切祸端明明都是滁荆引起的,为什么最后却是我们凤凰一族受罚,可祝淮仍然固执己见,甚至不允许族人提起滁荆之事,到最后,凤凰一族的新生代甚至连滁荆是谁都不知道了。   温迭听得惊奇不已,其实他之前只从龙添青口中得知过这位凤凰族前任族长的二三事,但一来是这位族长是龙添青爱慕之人,二来是祝淮曾为了填补涿阿结界的裂缝而牺牲自己,所以在温迭的想象中,他以为祝淮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大爱无疆的人,却没想到会从祝昙口中听到如此大相径庭的性格。   似乎是看出了温迭的震惊,祝昙道:“其实我一直觉得祝淮后来是走火入魔了,做出的事也越来越偏执,只是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让他一意孤行了这么多年。”   秦观潮也有些不解:“可他最后不是还去以身补阵了吗?”   “其实当时族长的寿元将尽,也已经栽培我很长一段时间了,或许是人之将死吧,在最后的那段时光里,他确实心平气和了不少,”祝昙摇摇头,“只是一切都太晚了,后来我上任,开始想改变这些陋习的,只是万事都需要循序渐进,而且……我也想问问羽嘉一族的想法,但没想到涿阿结界竟然会坍塌,而他们的神魂也已经转世去了。”   温迭听出了祝昙的言外之意,他粲然一笑,安抚道:“你放心,羽嘉一族从来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而且现在正是抓捕、抹杀滁荆的关键时刻,更需要你们凤凰一族的帮助呀。”那些羽嘉的神魂连责怪龙添青的意思都没有,又怎么会来责怪凤凰一族?   祝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是啊,或许这些年是祝淮一直在钻牛角尖,结果不仅害了他自己,还害了凤凰一族。想通这些,祝昙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谢谢你。”   三人又交谈了一番,两方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温迭和秦观潮便告别祝昙准备先行离开。只是当两人走在下山的路上时,却听到身后有个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羽嘉哥哥!”   温迭压根没意识到这古怪的称呼是在叫他,不带丝毫停顿地往山下走去,最后还是秦观潮拽住他,努努嘴示意他看身后,不咸不淡道:“叫你的。”   温迭莫名其妙地往后看去,才发现身后是披着斗篷的祝煊,这小姑娘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她小声道:“你们是准备下山了吗?”   温迭颔首:“总不好一直打扰你们。”   “咳咳,”祝煊轻咳一声,“那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下山?我好想去山下看看。”   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忍不住逗她:“偷下山被发现的话可是要被抽走凤凰筋骨的,你不怕?”   祝煊仰起头:“族长很疼我的,就算她发现了也不会舍得抽走我的筋骨!而且我知道的,这几年族长也想要慢慢打破这些陈规,所以即使她知道我下山了,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小煊。”   祝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祝煊一听这声线立马像小鸡仔一样缩了起来,她连忙躲到温迭和秦观潮身后,颤抖着声音道:“族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祝昙无奈地摇摇头:“刚刚说得这么厉害,转头就怕成这样?行了,这次允许你去山下,但是两天后必须回来。”   祝煊眼睛一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激动道:“真的吗族长!”   “我还能骗你不成?下山要注意安全”祝昙挥挥手,又歉意地看向温迭和秦观潮,“这两天能麻烦你们照看她一下吗?”   反正这两天他们正好要待在容省搜寻滁荆的踪迹,温迭便没拒绝,于是三人一同离开香桐山。   祝煊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山,刚开始在山林中,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进入城区后,她简直看见什么都万分好奇,睁着一双大眼睛到处张望着。好在这几年流行汉服,路人见了也不会觉得她穿得是什么奇装异服,甚至还有几个女生上来问祝煊要衣服链接,最终都被温迭三两句打发走了。   于是这一路上,温迭不是在帮祝煊解答各种疑惑,就是在帮她应付各种路人,过了好半晌他才发现秦观潮好像已经沉默了很久,他回头看了秦观潮一眼,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但凭前几次的经验以及借温迭对秦观潮的了解,他已经猜到每当秦观潮露出这个表情,就是开始自己吃闷醋了。   于是温迭笑着贴到秦观潮身旁,强行拉住了他的手:“怎么又挂着脸,嫌我冷落你了?”   秦观潮睨了祝煊一眼:“干嘛要带着这个拖油瓶,连身份证都没有,等会她住哪儿?”   温迭理所当然:“我们俩不是开了两间房吗?你的那间让给她,晚上我们睡一起。”   “我们睡一起,”秦观潮重复了一遍,“……那你欠我的债晚上可以还一下吗?”   温迭一顿,想到自己上午亲口承认的“债务”,耳朵咻一下就红了,他恼羞成怒地拍了秦观潮一下:“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秦观潮偏过头,嘴唇无意间擦过温迭耳尖,“我脑袋里装的都是你啊。” 第71章   温迭借着夜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幸好这会儿天已经暗了,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俩的小动作,他这才压低声线对秦观潮道:“你干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小气?”秦观潮捏了捏他的耳垂,声音还有点委屈,“我碰一下都不行啊?”   温迭一脸无语地看着秦观潮,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找的男朋友也只能自己宠着了,他拉下秦观潮的手,捏捏他的指尖:“行行行,行得很,我就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做太亲密的动作有点尴尬,不是针对你,是针对天下所有情侣。”   秦观潮笑了一声,感觉温迭是在强词夺理,他明明只是在不好意思。   他顺势牵着温迭的手往前走去,其实今天他们从祝昙那里获得的信息量不少,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一种可能能够对付滁荆的方法。但想到那法子,秦观潮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但他也需要知道温迭的想法,便问道:“对于那个‘雷劫’,你有什么想法吗?”   温迭沉吟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毕竟现在也没人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最优解,甚至连当年羽嘉一族也没有尝试过这个方法,但起码这是一条能看到希望的路。”   “……哪怕这条路可能会搭上你的命?”   温迭知道秦观潮是担心自己,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气,但看秦观潮满脸担忧的样子,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慰道:“你别这么悲观,谁说一定会搭上我的命了?那不是还要靠滁荆帮我分担伤害嘛。”   秦观潮压根没觉得有被安慰道,他憋着一口气使劲揉乱了温迭的头发:“你倒说得轻巧,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温迭往后一侧躲过秦观潮的魔爪,笑道:“那不同意又能怎么办?我们现在只有这一个选择。哎,等回京州之后我们一起去找汤衡一趟好不好?”   秦观潮知道温迭的意思还是要去拿印章,自请成为羽嘉一族的族长,为以后的雷劫做准备。秦观潮叹了口气,他虽然有诸多不情愿,但现在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无奈地摇摇头,却忽然间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犯晕,连脚步都凌乱起来,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眨眼间将他身上所有的灵气全都抽走,他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好在一旁的温迭及时察觉到不对劲,他一把扶住秦观潮,焦急道:“你怎么了?”   秦观潮站在原地半靠着温迭,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他轻喘了几口气:“被你气到了。”   温迭:?   温迭有一瞬间的慌张,他两手搀着秦观潮的胳膊不知所措:“我干嘛了,你、你碰瓷啊!”   秦观潮支着温迭的手站直了身体,轻笑一声:“骗你的,我没事,应该是我的雷劫要来了。”   “雷劫?”温迭一时间都没来得及顾上生气,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道,“让你刚才说雷劫的坏话,现在遭报应了吧。”   “……你不关心我就算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秦观潮啧了一声,“算算时间,我的第三次雷劫本来也快到了。”   但他们远在容省,现在显然不是一个渡雷劫的好时机,温迭问道:“还能再拖一拖吗?不然等回到京州再渡劫?”   秦观潮感应了一番自己的身体情况,此时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充盈到上限,好像每次他的雷劫都来得特别突然,只不过他以前也从来不会强行推迟雷劫,基本都是雷劫来了就顺其自然地渡劫。   但既然温迭这么说了,秦观潮自然没有异议:“应该可以,但是拖不了太久。”   温迭点点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学长这是你的第三次雷劫了吧,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温迭相当意外,秦观潮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却已经要渡第三次雷劫了,据他了解,很多一百多岁的人都只度过一两次雷劫,秦观潮这实力简直就跟开挂了一样。   秦观潮想了想:“上一次大概是五年前吧,确实也没有过很久。”   温迭沉默片刻,感慨道:“我都不敢想你这辈子要渡多少次雷劫,这么一想,我这辈子大概率只用渡一次雷劫,也还挺好的。”   “好什么?”秦观潮捏了一把他的脸,气道,“我渡劫好歹自己有把握,但你呢?而且我就算出现意外,也总有你这个羽嘉能帮我护法,但如果你出意外……说实话,如果你渡劫,其实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跟你殉情了。”   温迭一愣,心里有点感动,又忍不住嗔怪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今天才是我们谈恋爱的第一天,你不好好规划一下我们的未来,还在这里说什么丧气话!”   秦观潮翘起嘴角,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在指节上亲了一口:“是我说的不对,我们都要好好的。”   就在这时,被两人忽略已久的祝煊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被落下了,她按着原路返回,终于在街道旁看到了在路灯的暖光下紧握双手的两人,她挠挠头,本来想上去叫人的,但一时间却觉得这氛围美好到她都有点不忍心打破。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最终还是温迭先注意到角落里的祝煊,温迭轻咳一声,为了掩饰尴尬还带着祝煊去买了身新衣服,三人一起吃过晚饭后回到酒店中分两头各自安睡。   这一晚温迭欠下的债还是没来得及还,秦观潮雷劫在即,身体多少有些不舒服,洗漱完早早地便上床休息了,温迭不放心,躺在他身边半宿都没敢合眼,一直到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身体才慢慢滑进被子里,跟秦观潮靠在一起睡着了。   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跟上一次在芮国一起睡大床房时的感觉简直千差万别,第二天温迭醒来时发现睡梦中的秦观潮正紧紧地搂着他,他挣了一下没挣开,不禁怀疑秦观潮是不是在装睡,谁睡着了还能使出这么大劲儿的?   他刚要叫人,就见秦观潮缓缓睁开眼,刚睡醒的双目还有几分迷离:“你醒了?”   还真是睡着了啊?温迭都忍不住笑了:“我是你的阿贝贝吗?睡着了还抱这么紧。”   秦观潮蹭蹭他:“怕好不容易找来的男朋友半夜反悔偷偷跑了。”   温迭给了他一个早安吻:“放心,你男朋友很爱你,他不会跑的。”   秦观潮半眯着眼睛,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今天两人还要去调查滁荆的线索,只能暂时找容省分局的小王来监护一下祝煊——其实他俩倒是不担心祝煊的安全,别看这姑娘年纪小,但实力不俗,之所以不放她一个人出去,主要是担心她危害其他人的安全。   把祝煊这个包袱丢给小王后,温迭和秦观潮刚要走出容省分局,迎面便碰上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温迭意外道:“诶,罗净檀,你怎么也在这儿?”   罗净檀还是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他见到温迭和秦观潮也没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不待见两人,但实际上他还分了把蓝莓给他们,他简短回道:“这段时间我常驻容省,一直在跟进滁荆的事。”   罗净檀中间休学了一年,现在正在读大四,正好处在一个几乎没什么学业压力的阶段,就主动申请到容省来了。   温迭好奇道:“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罗净檀犹豫片刻:“不好说,正好我现在要去出外勤,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很快应下,三人结伴而行的路上,秦观潮忽然在温迭耳畔低声道:“我发现你好像只会叫我‘学长’?”连叫罗净檀也是直呼大名的。   “……好像还真是?”温迭回忆了一番,又转头逗秦观潮,“这个称呼是专属于你的,开心吗?”   秦观潮坦诚地笑道:“嗯,开心。”   罗净檀回头看他俩,发现这两人笑得暧昧,他眉间不禁染上了一丝疑惑:“你们悄悄说什么呢?”   温迭和秦观潮相视一笑,默契地什么都没说,反而搞得罗净檀一头雾水。   容省东部沿海一带的民俗文化相当浓厚,宗教信仰也很是盛行,就算家中没有请神,也总要隔三差五去上香祈福。而在这个没有“神”的年代,这种对“神”的信仰也成了一道人文风景线,每到节假日,全国各地不少旅客都会赶往容省旅游。   当然,这其中容省文旅也功不可没,为了迎合旅行需求,许多原本只在特定节日才会举办的民俗活动,例如庙会、迎神赛会等等,也开始追加场次,甚至连不沾任何农历节日的元旦假期都有许多传统活动。   罗净檀这次带温迭和秦观潮去的,就是一个名叫清水村的村子的迎神赛会活动。   迎神赛会,简单说来就是将村里的神像从庙里抬出来游行,周围会有打扮各异的村民通过唱戏、舞蹈等形式来进行祭祀。整个容省中,清水村迎神赛会的活动规模都是排得上号的,因此也吸引了五湖四海的诸多游客。   三人到的时候有些迟,活动已经开始,村民们抬着神像走在村道上,而村道上已经挤满了游客,结伴而行的旅客纷纷高举手机拍摄眼前的景象,也有孤身前来之人虔诚地跪拜在一旁,双手合十低声向神像祈愿。   温迭站在人群外,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不死心地把视线放到了游行中的神像上。说起来本土的传统神话体系太过庞大,即使温迭恶补过这方面的知识,但也并非每一个神明都认识。   他刚想问问这方面的大师罗净檀,却在转头的一瞬间,隐约感觉路中央的神像好像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但当温迭再度凝神看去时,那神像又恢复了垂下眼眸、普度众生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温迭的错觉。 第72章   温迭定睛看去,那是一尊身穿红袍的神像,头戴金冠面无长须,神像的面容雕刻得慈眉善目,一副和蔼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会起疑心,只会觉得这就是尊普通的神像。   但有滁荆借神像汲取信众愿力一事“珠玉在前”,温迭却不敢放松警惕,尤其是他记得刚才那神像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不觉得那是他看错了,这背后肯定有问题。   于是温迭探出一道灵气隐秘地袭向那尊神像,但他的灵气长驱直入,并未受到任何抵抗或阻拦就将神像扫查了一遍,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回应,那竟然真的只是一尊普通的神像。   神像上面没有附着丝毫灵气或者阴气,遗留下来的只有属于他自己的气息,一切都正常到让温迭觉得毛骨悚然——难道刚才真的是他的错觉。   一旁的秦观潮发觉了温迭的不对劲,他偏过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温迭:“我感觉那尊神像刚才看了我一眼,但又检查不出有什么问题。”   秦观潮眯起眼打量着被村民抬着前行的神像,片刻后也摇摇头:“确实,好像只有你留下的羽嘉气息,没有任何活物的味道,应该就是尊普通神像。”   罗净檀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便在旁边三言两语地介绍这尊神像的故事:“这尊神像的俗家名为李摩门,根据《远通纪事》中的记载,一千多年前容省一带水患四起,李摩门领命治水大成,拯救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后来成了深受百姓敬仰的父母官。《东仙传记》中也有李摩门的相关记载,不过那毕竟是神话题材,里面写了李摩门后来位列仙班,成了守护容省的神,容省也有不少纪念李摩门的祠。”   李摩门属于比较具有地方特色的神,在此之前温迭没听说过他的名号,但却隐隐有些熟悉,毕竟《远通纪事》和《东仙传记》在国内都是有一定流传度的典籍,或许他曾在哪里听过李摩门的事迹也说不定。   而且既然这两本典籍中都有关于李摩门的记载,那这位应该不属于什么邪神,在容省范围内也有一定的流传度。   但温迭还不死心,他又警觉地看了一眼,只是此刻那神像已经被抬远了,温迭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的不安却没有半分减弱,总感觉这场面好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温迭又不放心地把一路上所有的神像都探查了一遍,果然没发现任何问题,好似眼前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迎神赛会活动。   直到游神活动结束,村道两旁的游客也渐渐散去,前往下一个活动地点,温迭忍不住问罗净檀:“既然你都到这个村子来调查了,那说明这里肯定有问题,对吧?”   罗净檀的表情也有一丝古怪:“你们还记得之前滁荆寄身在地藏菩萨像中偷愿力的事吧?”   温迭点点头,那还是倒霉的杨多潺一家引出来的,最后被他亲自戳破,他当然印象深刻。   罗净檀继续道:“后来超管局联合容省分局,在容省合力排查过此事,确保清除滁荆所有委身神像中的可能性。只是容省多信仰,我们确实从诸多祠、庙、道观甚至教堂中发现了滁荆的残留势力,但居民家中是否存在请了邪神的情况,我们无法保证,只能多加宣传让居民自行清理。”   “但奇怪的是,当时我们走遍容省各个市、区、县城和乡镇村落,几乎每个地方都发现了被滁荆渗透的迹象,唯独这个清水村,却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闻言,连秦观潮都蹙起了眉,他们今天从市区来到清水村,虽说这里是个没有高楼大厦的村落,但地理位置并不算偏僻,而且来旅游参观的游客也很多,可见名气和人流量都不小,为什么会没有滁荆的踪迹?   还是说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秦观潮回忆了一番,清水村确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连刚刚那些神像都没有沾染上任何灵气,显然是没有任何神性的,不可能真的庇佑这方土地。那滁荆到处渗透之时,又凭什么唯独跳过了清水村?   罗净檀:“我们也知道这种现象不正常,后续就加强了对清水村的关注,但这一年以来,清水村确实相当平静,从没出过任何超自然方面的岔子,我们的警惕心就降下来了,以为确实是清水村运气好躲过一劫。”   “但前段时间,白泽那边传来消息,说滁荆现在极有可能潜伏在容省内,于是我们又在容省开展了地毯式搜索,也确实在一些居民家中找到了最近滁荆现身的线索,但却仍然没有关键性的进展。”   “所以你们又想到了这个从没有出过任何问题的清水村?”温迭很快猜到了罗净檀的意思,下意识地接话道,“你身为佛子,也感受不到这里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罗净檀遗憾地摇摇头,温迭不禁扫视了一圈清水村,这儿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农村的模样,但有时候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这里究竟是侥幸逃过了滁荆的魔爪,还是有什么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但光看也看不出什么,罗净檀带着两人跟着人流往前走:“先跟过去看看吧,今天正好是腊八节,清水村里好像有在发免费的腊八粥,大部分人都过去了。”   “今天是腊八节?”温迭跟在他后面,“我过得日子都忘了。”   秦观潮拉住他的手:“那正好我们也去要一碗喝?”   温迭认真地点点头:“好哇,其实我家那边不过腊八节的,我都还没喝过腊八粥呢。”   秦观潮凑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会煮,等回京州我再煮给你吃?应该会比这里大锅饭煮出来的好喝。”   “那我可有口福了,”温迭笑了一声,等他回过神来,又有些佩服自己竟然在这么紧张的关口还有心思和秦观潮谈情说爱,他欸了一声,“我竟然和你在这儿聊这个,看来我是被你带坏了。”   “什么叫被我带坏了?”秦观潮稍微使了点劲儿夹住温迭的手指,“我感觉挺好的,这叫做崩泰山于前而色不改。”   短短一天,温迭已经习惯了秦观潮的黏糊,但这里显然并非只有他们两人,果不其然,在两人偷偷咬耳朵的时候,大灯泡罗净檀再次不合时宜地转过头来,他只感觉今天的温迭和秦观潮之好像有些过分亲密,他古怪道:“我总感觉怪怪的。”   温迭还当罗净檀是在说清水村怪怪的,以为他是有什么发现,便追问:“怎么了?”   罗净檀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游移,他上下打量温迭和秦观潮,最后目光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他指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你们握这么紧,不奇怪吗?”   温迭和秦观潮:……哦哦,是说我们俩奇怪啊。   温迭清清嗓子:“这哪里奇怪?”   罗净檀竟然真的皱起眉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我从来没和别人这么牵过手,更没见过两个男性这样牵手的。”   秦观潮竟然还有点引以为傲地抬起手:“那你今天见到了。”   罗净檀有些狐疑,一瞬间感觉自己有点被闪到了,他无奈地撇撇嘴:“虽然我对这些事不是很了解,但是……好像只有情侣和女性之间才会这样牵手吧?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不一样的癖好,可以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   温迭眨眨眼,大方回答道:“其实你前一句话里,已经提到我们俩的关系了。”   罗净檀懵了一下,刚才他说的是什么来着?“只有情侣和女性之间才会这样牵手”?首先可以排除温迭和秦观潮的性别同时为女的可能性,那也就是说……这两人是情侣?   猜到真相的罗净檀顿时脚步一停愣在原地,他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但又担心自己的反应引起两人的误会,忙道:“祝福你们,抱歉,我之前不知道。”   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两人的关系,秦观潮也不装了,干脆把手搭到了温迭肩上,将人半揽在身前:“没事,这也就是昨天刚定下的事,你是超管局里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罗净檀礼貌地朝两人笑了一下,只是表情有些生硬,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习惯微笑,还是并不想吃这口狗粮。   但温迭和秦观潮并没有来得及关注罗净檀的反应,因为他们已经加入了领腊八粥的队伍中。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个中年人,大冬天的他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薄且破旧的毛衣,根本抵挡不住寒风,但此刻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只是渴求地盯着眼前的腊八粥。   温迭对这个人有印象,刚才迎神赛会的时候,这个男子就跪拜在路旁祈愿着,似乎是神像的忠实信众,但像他这样虔诚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刚才温迭并未在意,只是此刻一看,才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过于狂热……明明这只是一碗腊八粥罢了,是生活太窘迫吃不起饭了吗?   温迭在心中胡乱猜测着,不过清水村这腊八粥煮得还是不错的,真材实料又水少料多,温迭用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接了小半杯,能看到里面多得几乎要冒出来的食材。   闻到腊八粥浓郁的香味,温迭明明才吃过早饭没多久,但肚子却已经叫了起来,他检查了一番确认粥没问题,才往嘴里倒了一口。   腊八粥很香甜,食材炖得软糯,但是……   温迭啧吧啧吧嘴:“挺好喝的,但是我怎么感觉这味道好熟悉?”   温迭只是简单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却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旁边秦观潮和罗净檀就齐齐一顿,像是被人点醒了一般,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温迭。   温迭困惑道:“怎么了?”   秦观潮皱眉,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粥:“其实我也感觉以前好像喝过这碗腊八粥。”   罗净檀点头:“你们一说,我感觉也是。”   明明没喝过却让人觉得分外熟悉的腊八粥、虔诚的信众、平静到古怪的清水村……温迭忽然打了个哆嗦,不对劲,他好像真的忘了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 第73章   人经常会在某个瞬间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似曾相识,认为自己也曾经经历过同样的场景,这种奇怪的现象被称为海马效应。   如果海马效应发生在单独一个人身上,并不足为奇,但现在他们三人竟然同时觉得这碗腊八粥的味道很熟悉,甚至连眼前的场景都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难道他们出现群体性记忆偏差了?   罗净檀尝试为这奇怪的情况找一个解释:“是不是超管局以前也煮过味道差不多的腊八粥?”   “我印象里没在超管局喝过,”秦观潮蹙眉回忆道,“而且刚刚温迭说过了,这是他第一次喝腊八粥。”   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并不会将这种巧合放在心上,但他们三人对危险的感知力比普通人类更强,而且这清水村还有很多古怪之处,更有可能与滁荆有牵扯,他们绝不可能轻易放下警惕。   可秦观潮将这三杯腊八粥都检查了个遍,仍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三人一时间都有些一筹莫展。   温迭的目光不由落到了周围其他喝粥的游客身上,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饭点将近,大家捧着腊八粥,一团和气地互相交谈着——   “这粥闻起来香,尝起来也不错。”   “是啊,我还以为又是那种水里掺点米的呢,没想到用料这么扎实。”   温迭站在一旁偷听众人的谈话声,但大家的反应也很平常,到最后温迭的目光又落到刚才排队排在他前面的中年男子身上,只见中年男子拿到腊八粥后,也不顾粥水烫嘴,就直接将腊八粥往自己嘴里灌,一副饿极了的模样。   温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中年男子,见他喝完一碗腊八粥后意犹未尽,端着碗急匆匆地再次加入队伍中,甚至一头撞到了温迭身上,嘴上还念叨着“再喝一碗”之类的话。   看着行为举止古怪的男子,温迭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刚想上前去跟男子搭两句话,忽然有个村民过来把他拉开了:“哎哟帅哥,你别跟那个男的说话,他脑子不正常,有精神病。”   温迭故作惊讶地打探道:“我以为他也是游客?”   村名无奈地摇头:“他以前也是我们村里人,后来妻儿意外去世后就疯了,整天疯疯癫癫的,就靠大家给他施舍一口吃的,之前也有个外乡人好心,想给他点钱,结果被他一口咬在胳膊上,肉都扯掉了一大块。我是看你面善才提醒你的,总之小心点,别离他太近。”   温迭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礼貌道谢,待村民走远后,他的目光却仍停在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连喝了三大海碗的粥,直到肚子都鼓囊了起来,他却又去打了一碗粥,施粥的村民都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吃白饭吃上瘾了是吧!   但想到这人也是个可怜的,这才没说什么,竟也真的又给他打了一碗。   又得了一碗粥后,中年男子捧着海碗开始在村中游荡,温迭三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直到确认甩开了其他游客和村民,温迭才上去搭话,他装作迷路的游客道:“大哥,我想出村,但是找不到路了,能麻烦您给我指个路吗?”   中年男子看到乍一出现的温迭,警觉地抱紧了自己怀里的粥碗,直到温迭申明来意,他也没放下半分警惕,反而上下打量着三人,目光中透露着两分畏惧:“你们要出去?”   温迭当然不是真的想出去,只是为了找个话头跟他说上两句罢了,谁知男子马上吸吸鼻子,突然神神叨叨道:“出不去的,你们出不去的。”   秦观潮闻言,忍不住走上前来问话:“出不去?什么意思?”   “就是出不去啊!”中年男子瑟缩着护紧怀里的粥,“你们喝了多少粥?”   温迭也摸不准男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是模棱两可地回道:“一碗左右,怎么了?”   中年男子摇摇头,缩着脖子继续往前走,小声嘟囔着:“太少了,喝得太少了,出不去啊。”   腊八粥跟出去有什么关系?   原本他们还没想过出村的事,但听了男子古怪的言语后,三人忍不住拐到村口去了一趟。可他们明明是按照原路返回的,却怎么都找不到之前的出入口,绕了一圈后反而又回到了施粥的点。   秦观潮:“鬼打墙了?”   罗净檀打量四周:“可是我没感觉周围有灵气和阴气,你们呢?”   温迭和秦观潮也摇摇头。   想到刚才男子的话,温迭又抽出了自己的保温杯,之前他打了一整杯的粥,但刚才他只象征性地喝了两口,所以这会儿还剩下大半杯。   温迭举着保温杯看看秦观潮和罗净檀:“这粥我看过了,也没什么问题,不然我再喝两口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秦观潮压下他的手:“你真要听他的?”   温迭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对着秦观潮暗送秋波似的眨了眨,趁着秦观潮恍惚愣神的片刻,他飞速把保温杯里腊八粥灌进自己嘴里,秦观潮吓得一把夺过他的杯子,却发现里面的粥竟然已经被消灭干净了。   秦观潮满头黑线:“你干嘛?”   温迭艰难地把粥咽进肚子里,缓了缓才道:“这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真有问题,等会我喝了万一出什么事,还有你俩能把我送去医院……就算来不及送去医院,也得尽快救我哈。”   罗净檀被温迭一番强词夺理给逗笑了,既然喝了,总不能让他再吐出来,只是粥喝下去半个多小时,温迭也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三人在村里绕了一圈又碰到中年男子,便偷偷跟在他身后,转而走到了一处土地庙中——原来是男子的妻儿葬在土地庙后面,他将自己多打的那一碗粥放到了妻儿的墓碑之前。   趁着男子扫墓的功夫,温迭三人干脆走进土地庙中参观了一番。清水村为了吸引游客,将附近一带的祠堂、寺庙和道观都修整过,眼前这间土地庙虽然不大,但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装潢也翻修一新。   土地神是民间信仰最普遍的神,这间土地庙中贡奉的是一尊土地公,土地公须发皆白,神像笑容和蔼可亲,看着就是位慈祥和善的老人模样。   温迭抬眼看向被放置在高处的神像,却见那尊土地公像原本笑得弯成一道眯缝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无悲无喜地看向下方温迭,嘴唇翕动像是在说什么,只是没出一点声音。   温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整个人一顿,秦观潮还以为是他喝的那碗粥出什么事了,忙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迭下意识抓住秦观潮的手,他指着土地公像,声音干涩道:“你看到了吗,刚刚土地公跟我说了句话。”   秦观潮抬起头,可这会儿土地公早就恢复了原样,仍旧是和蔼可亲的模样,秦观潮迷惑道:“我没看到啊?”   “怎么可能!”温迭睁大眼睛拍了秦观潮一下,质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光顾着看我了?”   秦观潮无语地笑了一下,罗净檀在旁边补充道:“不会,从进门开始我就一直在看着这尊土地公像,我没看到他刚才有什么动静,这就是一尊普通神像。”   温迭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什么意思?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还是说我出现幻觉了?”   秦观潮担心地揉了揉他的脸:“会不会是那碗粥有什么致幻的成分?”   温迭摇摇头,抬起头再度看向堂上的土地公像,老人笑容憨厚地面向世间,一切都是如此平和,这一刻连温迭都不由有些怀疑,会不会是他的神经绷得太紧,这才出现了幻觉?   但温迭还是不死心,他下意识地想用灵力探查一番,但关键时刻却收回了手,他想到自己刚才检查李摩门的神像却没有任何收获一事,脑瓜子一转,他拽了一下秦观潮:“学长,你能用灵力检查一下这尊神像吗?”   秦观潮很快照做,将土地公像检查一遍后反馈道:“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神像上只有你留下的气息,其他什么痕迹都没有。”   “……我的气息?”温迭愣了一下,“可是我刚才没用过灵力,这尊神像上怎么会沾染着我的气息?”   一时间连秦观潮都愣住了:“你不是让我复查一遍?”   温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追问道:“上面是我的气息,还是羽嘉的气息?”   秦观潮肯定道:“是你用过灵力后残留的气息,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不会认错的。”   ……但是怎么可能?温迭一没来过清水村,二没用灵力检查过土地公像,上面为什么会残留着他的气息?   温迭急行几步走到神像下仰起头仔细观察,他手扶着供桌想绕着神像转一圈,却在某一刻停下了脚步。   秦观潮走到他身边:“有什么发现?”   温迭忽然蹲下身,趴到了供桌底下,就在刚才他手搭着供桌的时候,忽然在桌底摸到了一行字,他蹲到桌底下抬头一看,便看到了用利器刻出来的“福寿万年”,这四个字在桌底被来来回回刻了六遍,但字体一致,连雕刻深度都一样,肯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温迭和秦观潮相顾无言,这里怎么会出现“福寿万年”?这不是羽嘉一族族长的专属印章上的字?   温迭抬手抚过桌底下密密麻麻的“福寿万年”,一种熟悉的感觉漫过心头,突然间,他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什么,问秦观潮和罗净檀:“你们有带利器吗?”   罗净檀抽出一把金刚橛递给温迭,温迭手握金刚橛观察了一下它的尖头,深吸一口气,一笔一划地在桌底的空白处刻下了“福寿万年”四字。   眼看着字体逐渐刻成,秦观潮却忘记了呼吸,他将温迭刻下的“福寿万年”和之前六遍的字迹作比较,却愕然发现,这七遍的字迹竟然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前六遍“福寿万年”,同样也出自温迭之手。 第74章   温迭愣愣地看着桌底的“福寿万年”,他抚过几乎一致的字迹,喃喃道:“前几次肯定也是我用金刚橛刻下的。”   透过这一遍又一遍雕刻出来的字迹,温迭仿佛已经穿过时空看到自己第一次在桌底刻下“福寿万年”的样子,这之后在每一次重蹈覆辙时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都会向罗净檀借来金刚橛,在旁边刻下一模一样的“福寿万年”四个字。   秦观潮猜测道:“清水村里有轮回机制?”   这是一个很容易联想到的可能,罗净檀上前仔细检查过一遍那七次相同的雕刻痕迹,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如果这已经是第七次了,那就说明前六次我们都失败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温迭却有不一样的想法:“不一定是轮回。如果是轮回,我们不可能在村里感受不到一丁点灵气和阴气。”   沉思间,温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问秦观潮:“学长,你不是要渡雷劫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观潮微怔,自从昨天感应到雷劫后,他的身体就一直有些不舒服。但这种不适感非常微弱,和他以前受过的伤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稍微错开注意力就会忽视。   今天这一天秦观潮都没特地去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现在被温迭一提,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他身上的不适感竟然消失了。   只有一种可能会造成这种情况,秦观潮猛地抬起头看向天空:“我感应不到我的雷劫了。”   他的雷劫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的修为突然倒退,不然雷劫不会消失。   秦观潮转向温迭:“刚刚那尊土地公像跟你说了什么?”   温迭:“你们懂唇语吗?他没有出声,我听不到他的话,但可以模仿他的唇形。”   罗净檀点头:“你说,我懂一些。”   温迭当即模仿了一遍土地公刚才的说话时的唇形,罗净檀边看边分析,好半天后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好像是‘快醒醒,这里是幻境’?”   “……幻境?对,幻境!”温迭一合掌,眼前骤然一亮,“只有幻境才能解释这一切,前六次我们没能顺利破开幻境,每次都被迫重新开始,所以我在这些神像中留下了一缕自己的气息,又在供桌上刻下留给自己的暗号以作提示,让重新开始后的我们能察觉到端倪,心怀警惕。”   秦观潮分析道:“既然是幻境,那我们现在需要找到那个能破开幻境的关键。”   罗净檀的目光落到了神像下的桌子上:“会是这张供桌吗?”   温迭摩挲着那被他一次次镌刻下的“福寿万年”,第一次发现这里是幻境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只在一个地方留下线索,或许他在许多地方都留下了各种痕迹,但到最后,只有供桌上的字在一次次重启中被保留了下来。   温迭摇头道:“既然上面的字能保存下来,我觉得这张供桌、或者说这间土地庙应该是幻境的锚点,但不是突破幻境的关键。”   这时,土地公庙外面传来了窸窣的动静,三人警觉地走到庙外,才发现原来是中年男子完成扫墓,正磨磨蹭蹭地往村里走。   秦观潮看着男子,此人虽然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说的话也神神叨叨的,但又像是真的知道些什么,秦观潮的目光审视着中年男子的背影,想到刚才对方一直强调腊八粥,他推测道:“会不会是那个施粥的摊子?”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先去试试再说!”   三人当即拍板,一同往施粥点走去,温迭想把自己手里的金刚橛还给罗净檀,罗净檀却摆摆手:“金刚橛你留着吧,看你用着挺顺手的。”   温迭推辞道:“这哪行?我把你的武器拿走了,那你用什么?”   罗净檀当即抽出一把降魔杵:“我用这个就好。”   温迭顿了一下,酸溜溜道:“你武器还挺多哈?”   他记得上次在地狱道他用金刚橛捅了鲲鹏的眼睛,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把金刚橛抽回来,后来他还挺愧疚的,也问过罗净檀要不要赔他一把,却被罗净檀拒绝了,原来他不仅还有一把金刚橛,竟还有降魔杵。   “我的武器不止这些,”罗净檀理所当然,“我是佛子,转世过很多次,这一世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加上前几次转世,也有好几百岁了,收藏的法器当然少不了。”   既然罗净檀都这么说了,温迭也就厚着脸皮没再推辞,反正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再说了,金刚橛用起来确实挺趁手,之前他没武器,都是学秦观潮直接上拳头,但是那样也挺费手的。   秦观潮凑过来问道:“等回京州,让汤衡给你也打一把法器,你想要用什么样式的?”   温迭想到那个汤衡就有点头大:“让汤衡打的话得猴年马月才能拿到,要不买个现成的?”   秦观潮点点头:“现成的也不错,有很多前辈留下的法器也同样质量上乘,还能挑个你喜欢的。”   罗净檀看着旁若无人咬耳朵的温迭和秦观潮,很怀疑这两人是当他不存在,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没眼看,清清嗓子道:“你俩差不多得了,不如仔细观察一下周围有什么问题。”   此时他们已经抵达施粥点,温迭不好意思地挺直身体,拉开和秦观潮的距离。   此时领取腊八粥的队伍相较之前已经短了不少,温迭分不清这些游客是一起被拉进幻境中的普通人类,还是幻境制造出的幻觉,他尝试用灵力探查,但幻境中他们的感知力被大幅度削弱,仍然无法分辨游客的身份。   温迭拿着金刚橛上前,想快刀斩乱麻直接砍翻粥桶,谁知旁边排队的游客以为他们要插队,都警惕地看着他们。温迭注意到大家的目光,尴尬地往旁边推了两步,搞什么,这反应怎么这么真实?   温迭突然有点犹豫:“这真的是幻境吧,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秦观潮强行安慰道:“……没事,如果错了就拿超管局出来当挡箭牌。”   罗净檀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反正有超管局背锅,去吧。”   温迭又瞄了排队的游客一眼,在众人戒备的目光中,他硬着头皮手持金刚橛走到施粥点前。只是温迭长相出众,没想到盛粥的村民竟然还记得他,热情招呼道:“帅哥,你又来了?我给你盛一碗……诶不对,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温迭没搭理他的话,他深吸一口气,高高扬起了金刚橛就要往下刺去。   周围霎时爆发出惊呼声:“啊啊啊杀人了!”   “大家小心,他手上有凶器!”   四周一片慌乱,有人到处逃窜,也有人想要上来控制住温迭,却被秦观潮和罗净檀一一挡住。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温迭不受任何影响,此时他已经摒去杂念,眼里只有那个粥桶,他紧握着金刚橛,坚定而用力地往粥桶刺去——   嘭!   粥桶被刺穿砍翻的一瞬间,粥水流了一地,与此同时,清水村上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只见天空就像是忽然炸裂的玻璃,原本湛蓝的天幕碎成一块块,露出了背后原本灰暗的天空,浓郁的阴气霎时从碎裂的缝隙中泄露进来。   这一刻,原本慌乱的村民和游客忽然定在原地不动,当温迭三人再次将目光转向他们时,却见周围原本活生生的人们突然消失,眨眼间变成了遍地的纸扎人密密麻麻地围绕在他们身边,而原本干净整洁的清水村也瞬间变得一片荒芜破旧,到处杂草丛生,露出了清水村的原貌。   幻境被破开了!   但三人还来不及松口气,不远处传已经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人连笑几声:“温迭,又见面了。”   秦观潮护在温迭身前:“小心,是滁荆。”   三人的目光望向声音来处,只见一身黑袍的滁荆正站在不远处土地庙的庙顶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温迭:“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   滁荆的话让温迭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滁荆去年被他们揍得这么惨,现在干嘛又表现出一副很想见到他的样子?搞得像是对自己很执着一样,好神经。   但滁荆显然不是来叙旧的,他也不在意温迭的回答,只是飞身而下直冲他们而来,风将滁荆的黑袍吹得鼓鼓作响,秦观潮只来得及捏了一下温迭的手,便迎着滁荆而上。   滁荆习惯性地打出一道阴气,但秦观潮跟滁荆多次交手,对他的路数早已经了若指掌,他轻易避开阴气一拳挥向滁荆,只是滁荆迅速格挡避开了攻击,闪身到秦观潮背后想要砸断他的脊椎骨。可秦观潮的格斗水准极高,他甚至不用回头,就已经精准地扼住滁荆的手。   两人在空中迅速交手,看似打得有来有回,但秦观潮却皱起眉古怪地看向滁荆:“你……”   秦观潮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滁荆忽然冷笑一声,他打了个响指,天地间风云聚变,暴烈的风精准地将秦观潮掀飞出去。   温迭眼皮一跳,这时候他自然不可能让秦观潮一个人面对滁荆,他高声提示道:“学长,雷劫!”   秦观潮瞬间明白了温迭的用意,他定住身形让自己的灵力飞速运转起来,一瞬间他体内的灵力满得几乎要炸开,天道感应到人间又出现了一个远超自然法则的生物,雷云迅速凝聚在一起,云层背后电光四射。   轰隆——   威严的雷声响起,罗净檀将降魔杵往地上一砸,一张由灵力编织而成的无形的网瞬间拔地而起,将他们四人全部笼罩进网中,防止滁荆又借空间转移阵逃跑。   秦观潮的灵力飞涨,这次的雷云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强悍的雷劫当即就要兜头砸下来,可秦观潮却没有半分畏惧,反倒是滁荆骂了一声——谁都知道这虽然是秦观潮的雷劫,但等会劈的肯定是他而非秦观潮! 第75章   滁荆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秦观潮的雷劫竟然就在眼前。   他低头看向罗净檀手中的法器,其实降魔杵制造的结界效果有限,并不能真的阻止他转移空间,只要他想,稍微费一番功夫就能破开结界,从而躲过这该死的雷劫。   这雷劫对他来说不致命,但绝对会耽误他今天的任务。   但滁荆却在最后关头犹豫了,看了温迭一眼,心中仍是不甘心。他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必须要抓住温迭才能进一步行事。为了引温迭上钩,他在此处布下如此大的一盘棋,又干等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轰——   雷鸣声震得人心神俱颤,滁荆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一声。   恐怖的雷劫轰然而来,温迭飞到秦观潮身边紧紧扣住他的手,雷劫在感应到羽嘉的气息后,莫名瑟缩了一下,随后讨好般生硬地调转了个方向往滁荆劈去。   在那一瞬间,滁荆的身体忽然暴烈地膨胀起来,身上的黑袍被鼓起的皮肉撑破,原本的皮肤迅速皲裂,黑色素从血肉中翻涌而起,在皮肤外凝结成了一种坚固如铠甲般的物质,在眨眼间就幻化出了自己的原身。   滁荆诞生自地狱道罗刹海中,原身是一只如山般庞大的巨兽,他扬起硕大的头颅在半空中怒吼一声,低频的次声波极具穿透力,一时间温迭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在共振,甚至连脚下的山川大地都在的吼声中颤动着。   就在此时,第一道雷劫已然径直落下劈到滁荆身上,但第一道雷劫的威力本就不强,落在滁荆皮糙肉厚的原身上,甚至没对他产生一丁点影响。   第二道雷劫接踵而来,滁荆抬起前掌硬生生抵住雷劫,劈啪作响的天雷被他顶住竟再压不下分毫,两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势均力敌的局面,雷劫半天都没能成功劈下去,而此时滁荆又挥动前掌打出一道掌风,竟直接将雷劫打散了。   可滁荆的对手不仅仅只是雷劫,在他专心对抗雷劫的同时,浑身包裹灵气的秦观潮不知从何处加速冲来,如同导弹一般猛地撞上滁荆,嘭的一声,滁荆狼狈地落在地上,他感觉自己五脏俱碎,就连地面都被砸出了一个巨坑,强劲的冲击波折断了路边无数的树木,连清水村中仅剩下的土地庙也岌岌可危地颤动起来。   而雷劫自然也不会错失这个难得的时机,趁滁荆暂时失去抵抗能力的时候,又一道雷劫从天空劈下落到滁荆身上,登时让他皮开肉绽,血流不止甚至然后了身下的土。   但这原本就是秦观潮的雷劫,即使有温迭在旁帮忙,雷云也不可能真的完全略过秦观潮,一道明显比之前更粗的雷劫从雷云中落下,不由分说直接劈到秦观潮头顶。   秦观潮闷哼一声,一时不慎差点从空中坠落,温迭吓得飞身上前抱住秦观潮:“学长!”   秦观潮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但刚睁开眼他就看到滁荆的原身如鬼魅般袭向温迭,秦观潮来不及说话,他屏住呼吸忙抱着温迭往旁一滚,才勉强避开了滁荆的偷袭。   就在这时,经过片刻喘息后的雷劫接二连三地来袭,只是这一轮雷劫的力度显然原超第一波,它们轰然砸在滁荆身上,此时的滁荆也是捉襟见肘,为了抵抗雷劫他再无暇攻击温迭,只能不断拉开与他们的距离边走边退。   但此时此刻的秦观潮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同样有无数雷劫毫不留情地劈到他身上,秦观潮浑身抽搐,却还维持着将温迭护在身下的动作,任由强悍的雷劫一道道打在他身上也咬紧牙关,硬是没说一个疼字。   可温迭鼻尖还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一刻他早已听不到空中的雷鸣声,耳边只剩下秦观潮剧烈的喘息。   温迭大脑一片空白,明明已经看过无数次别人渡雷劫的场景,甚至更血腥更残忍的也远有之,但他却从没有哪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脏像现在这样的抽疼——对他而言秦观潮始终是不一样的,他不想看秦观潮受一点伤。   “学长,你怎么样?”   温迭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发抖,秦观潮逼迫自己睁开眼,就看到身下温迭微微泛红的眼眶,显然已经担心坏了,秦观潮不想让他这么焦急,于是强忍着疼痛抬起手揉了揉温迭的发丝:“我没事。”   “……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强,揉我头的手都没力气了!”   温迭吸吸鼻子,抬手抱住秦观潮就要帮他消弭雷劫,但秦观潮却摇摇头:“别,这是我必经的一劫。”   温迭沉默,这些他自然都明白,雷劫也是机缘,秦观潮要想修为能更进一步,就必须要扛过这次雷劫,他不可能真的帮秦观潮把雷劫全消抹了,那样对秦观潮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可温迭又舍不得秦观潮,他感受着自己怀中秦观潮绷紧的肌肉,心疼地贴住秦观潮的额头,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秦观潮体内,不断地帮秦观潮消化雷劫。   与此同时,滁荆正在雷劫的追赶下狼狈逃窜,但他的动作却越来越迟缓,因为地上的罗净檀在唱诵经文,那嗡嗡的声音夹杂着灵力穿透滁荆的耳膜,听得他头疼欲裂,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这声音简直比天上的雷劫还要可憎!   滁荆发狠地吐出一口血水,一时间甚至不想再抵抗天上的雷劫,竟一连打出三道阴气直冲罗净檀而来。   罗净檀已然进入了一种无我的状态,他明明没睁眼,却已经捕捉到滁荆的攻击动作,他起身飞踏而上,踩着滁荆打出的阴气在空中一拧身,最后身体轻巧又精准地落到了滁荆的头颅之上,举起降魔杵狠狠砸到滁荆头顶。   嗡的一声,降魔杵打在滁荆的头骨上,一时间天地一片寂静,连雷劫都暂时销声匿迹,温迭怔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见半空中的滁荆被降魔杵打得头骨碎裂,脑袋上凹了下去,野兽痛苦的哀嚎声霎时回荡在整片空间之中。   温迭一脸震惊:“我去,罗净檀牛啊。”   这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温迭甚至都忘了秦观潮还在渡雷劫,他赶忙从秦观潮怀里跑了出来:“我去帮罗净檀一把,学长你自己小心!”   刚才还深情拥抱转眼却被无情抛下的秦观潮:……   趁滁荆被降魔杵砸得眼冒金星之时,温迭和罗净檀对视一眼,恰巧这时半空中又蓄力起一道雷劫,温迭转动指尖,雷劫便随着他的召唤而来将自己的全力灌注入金刚橛中,在那一刻,温迭高举起金刚橛,猛地扎进滁荆的身体中!   噗嗤!   金刚橛的尖刺破开滁荆原身坚硬的皮肤,雷劫中的灵气以金刚橛为媒介流窜入滁荆的血肉之中,浓郁的灵气与滁荆体内的阴气对冲,很快让滁荆的浑身气血倒流,他体内无数血管炸裂,一双眼睛翻涌起了浓郁的血色,他不甘地看了温迭一眼,但最终还是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温迭眼皮一跳:“罗净檀,快!”   趁着滁荆短暂失去意识的功夫,温迭和罗净檀合力将滁荆装进捆仙袋中。直到罗净檀将封印滁荆的捆仙袋重重加密杜绝了滁荆逃跑的所有可能性,温迭还没反应过来,他愣愣道:“我们真抓住滁荆了?”   罗净檀也皱起眉:“是不是太简单了?”   对啊,让他们头疼了这么久的滁荆,就这么被抓住了?   ……这真的不是个圈套?不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这在两人琢磨之时,一阵雷鸣声忽然从空中传来,温迭吓得一哆嗦,转头却看见一道雷劫悍然而至,用尽全部威力径直劈向秦观潮,温迭吓得倒抽一口气,急匆匆奔向秦观潮:“学长!”   要死,差点忘了秦观潮的雷劫还没渡完呢!   好在秦观潮身体素质过硬、修为够高,再加上有温迭帮忙护法,这次雷劫他再次顺利度过,甚至身体状态比大部分渡完劫的人都要好得多。   在雷劫结束后,他甚至还有余力给自己治好伤口,只是走路时还要温迭搀扶,但鉴于秦观潮的状态看起来不错,温迭有点怀疑秦观潮到底是真的走不动,还是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跟自己黏在一起。   温迭摇摇头甩走自己的杂念,还是忍不住感慨:“我们竟然抓住滁荆了?”   秦观潮微微蹙起眉:“其实刚才交手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我感觉滁荆的状态不太对,他的实力好像变弱了,甚至还没有之前只是一缕神魂的时候来得强。”   罗净檀也认同地点头,确实,不然今天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抓住滁荆。   温迭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他刚刚离开涿阿结界,还没有完全恢复?”   “这倒不清楚,”秦观潮转而又松开自己的眉头,露出了轻快的笑意,“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抓住滁荆了,先带他回超管局关押起来。”至于怎么关押滁荆,这也是个技术活,总不能让滁荆一苏醒就用空间转移阵法逃了吧。   三人收拾一番准备离开清水村,温迭最后环视了四周一圈,忍不住庆幸这里是一片荒芜,否则以他们刚才打斗的激烈程度来说,这一带的居民恐怕都得遭殃。   到最后温迭的目光又落到土地庙上,但这回温迭却发现庙后面好像有块小小的墓碑,而墓碑旁竟然卧着一具尸骸,只是尸骨看起来暴露在野外有一段时间了,身上的皮肉早已腐坏,还有被大量被野兽啃食的痕迹。   温迭从对方身上的衣物认出来,这好像是在幻境中告诉他们关键信息的中年男子,秦观潮顺着他的目光,同样注意到了对方的尸体,三人沉默片刻,没想到在幻境中唯一向他们透露实情的男子,在现实中竟然早已经变成了一具残骸。   但清水村的幻境究竟是何时设下的?这个祖上富过的村庄如今为何一片荒芜?而之前罗净檀等人来检查时又为何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清水村显然还有不少秘密,这些还要从滁荆口中审出来。   按照幻境中的情况推断,男子身旁这块墓碑下埋葬的应该是他的妻儿,温迭本想将中年男子的遗体埋到墓碑旁,但想到这些凡尘之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这才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却发现自己手机上竟然有好几个白泽的来电,只是刚才他们被困在幻境中,压根没接到电话。   秦观潮和罗净檀一看手机,发现就刚才那么会儿时间,白泽等人竟然也锲而不舍地给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这边滁荆都抓住了,白泽那边还能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秦观潮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回拨给白泽,白泽很快接通电话,只是那边的声音非常吵闹,白泽疲惫道:“观潮,龙局不行了,你们尽快回来一趟。” 第76章   温迭三人收到龙添青病危的消息后,甚至没来得及和容省分局的同事交接工作,只是电话通知了他们一声,便急匆匆从容省赶回京州,硬是把原本四个小时的行程压缩到了三个小时,生怕见不上龙添青最后一面。   在京州落地后,他们来不及喘口气,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市二院。   温迭本以为此时的龙添青或许已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但实际情况却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当他们抵达病房外时,龙添青正站在病房唯一的窗边,留恋地眺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夜景。   温迭见状还以为龙添青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悬着的心当即放下,但当他的目光扫过站在走廊中满面沉重的白泽时,温迭脸上刚刚露出的笑意便凝固住了。   他又看了龙添青一眼,一段时间没见,龙添青似乎比之前更瘦了,病号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一看便知是位时日不长的迟暮老人,但奇怪的是他的精神看起来却很好。   一个词语无端浮现在温迭的脑海中,回光返照。   似乎是意识到龙添青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挽回,此时三人都没有出声,就这么沉默地站在病房外。   秦观潮看着龙添青半扶着窗户的动作,只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这个画面让他联想到自己第一次带温迭去超管局时的场景,当时龙添青就是这样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着院子里的温迭。   眨眼一年半过去,龙添青好不容易度过了雷劫,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一步。或许有些事再怎么天时地利人和,也逃不过一句命中注定。   最后还是龙添青注意到了他们,他有些意外地转过头,但脸上仍带着和蔼的笑意:“嗯?傻站在门口做什么,你们这么快就从容省赶回来了?”   秦观潮看着仅仅几个月就苍老了许多的龙添青,心里有些酸楚,一时间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反倒是龙添青敏锐地察觉到秦观潮身上的变化,由衷夸赞道:“又渡劫了?厉害,不愧是我们观潮,看来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我要学的还有很多,”秦观潮走上前扶住龙添青,“龙局,坐下休息会儿吧。”   龙添青笑着拂开秦对方想搀扶自己的手,“不用啦,我这行将就木之人,还是趁这个机会再好好动一动,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吧。”   一股悲伤的情绪霎时充斥着整间病房,温迭心里不好受,但也知道以龙添青的性格,肯定不想在生命的最后还看到大家为了他表现得如此消沉,于是温迭勉强扬起嘴角道:“龙局,跟你说个好消息,刚才我们三个人在容省顺利抓到滁荆了!”   罗净檀附和着把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又拍拍捆仙袋:“还没来得及去交差,就先赶过来看您了。”   “真的?”龙添青一喜,原本以为自己离世之前是看不到滁荆落网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温迭三人竟然帮他了却了一桩心心念念的大事,“那你们这是立了大功。”   但话音刚落,龙添青的眉头忽又蹙起,他掐诀一算,自言自语道:“……不对,时间不对。”   秦观潮敏锐地追问:“什么不对?”   龙添青下意识地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在看到秦观潮和温迭年轻的面庞后,又把自己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秦观潮的肩膀,语重心长但又有些俏皮道:“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得要你们自己去琢磨。这次抓住滁荆你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别被他跑了,一定要小心为上。”   秦观潮虽然对龙添青刚才的反应有些疑虑,但听龙添青的意思,似乎又只是单纯对后辈的忠告,便没再多问,只是点头应下:“我明白。”   “那往后滁荆的事就交给你了,”龙添青断断续续地给三人交代了一些事,到最后一刻才松快地笑了,“还好你们赶回来了,还能在最后的关头和你们聊一聊。”   温迭鼻尖有些发酸:“龙局,你安排的事我们都会做好的。”   龙添青拍拍他的脑袋:“抱歉,我对羽嘉一族多有亏欠,一直以来也没帮上你什么。听白泽说涿阿结界坍塌之后,羽嘉神魂都去转世了,也挺好的,说不定再过几年又有羽嘉觉醒,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说到一半,他又顿了一下,用揶揄的目光看向温迭和秦观潮:“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本来也不是孤身一人。”   温迭都没反应过来龙添青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和秦观潮的事的,他愣了一下又认真道:“不会,您帮了我很多很多,我很感谢您。”   龙添青笑着看向窗外:“我活了五千多年,看过沧海桑田,也见证过这片土地上的兴衰,那些景象我曾经以为自己早已经看腻了,但临到要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还是舍不得啊……”   温迭垂下眼掩饰自己的难过,是啊,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龙添青眼神有些落寞,神情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悲伤,但片刻后他又调整好心情,玩笑道:“你们都这副表情干嘛?我挺好的,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啦。现在一百年过去,我也终于可以去见他了,希望这一次不会让他失望吧。”   温迭猜到龙添青说的是凤凰一族的上一任族长祝淮,便捡了一些这趟去香桐山发生的趣事说给龙添青听,龙添青果然听得兴味盎然。   到最后该聊的都聊了,该嘱托的也都嘱托了,龙添青便把温迭三人都赶了出去,又把白泽叫进来。   白泽的状态也不大好,既要操心龙添青又要操心超管局,现在已经是身心俱疲,一走进病房又听龙添青问道:“乘黄呢?老朋友要走了他也不来送送。”   白泽苦笑一声:“你就放过他吧,他那个性格你还不知道?难不成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鼻子吗?”   两人正说着,就听病房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乘黄不爽道:“谁哭了?”   青龙和白泽看着乘黄泛红的眼眶和鼻尖,忍不住为他的嘴硬笑出了声,青龙笑着对两人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麻烦你们……”   .   温迭三人被赶出病房后先去了一趟超管局,毕竟手上还提着滁荆这个大祸害,总不能拎着他到处跑。   在这几年里,超管局也曾针对滁荆的空间转移阵法研制过一款法器,只是还没来得及验证效果。这回他们抓住滁荆,也没其他地方能收押滁荆,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滁荆关进这法器中。   处理完滁荆的事,罗净檀和二人告别,他还要就这几个月在容省的发现写份报告,很快又投入进繁忙的工作中。而秦观潮到底刚刚渡完雷劫,虽然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但温迭不放心,生怕他又在逞强,押着他回家休息了。   两人简单洗漱完,便各自回房间休息,谁知刚躺下没多久,温迭和秦观潮就同时收到了白泽发来的消息:“龙局去了,他走得很安详,葬礼再三天后举行。”   很简短的一则文字,但温迭却在看到的一瞬间大脑嗡地一片空白,他茫然地把这条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已经包含了一个人的生死吗?   温迭忍不住拨弄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青龙逆鳞。   其实他和龙添青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仅仅一年半的时间,但龙添青在他心中一直是个靠谱有当担的长辈,他永远将安全留给他们,将危险留给自己。即使身体一直不大好,但细数这段时间以来的几桩大事,龙添青却从来没有缺席过。   温迭越想越觉得难过,他干脆起身走进主卧,秦观潮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便掀开被子拍了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来。”   温迭也不忸怩,直接甩了拖鞋躺倒秦观潮身边,声音闷闷的:“学长,你收到消息了吗?”   不消多说,秦观潮便猜到温迭的意思:“……收到了。”   温迭吸吸鼻子:“你会难受吗?”   温迭记得秦观潮说过,他小时候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超管局长大,龙添青一直很照顾他,对秦观潮而言龙添青既是上司也是长辈,现在骤然得知龙添青离世的消息,秦观潮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秦观潮疲惫地叹了一口长气,抬起臂膀将温迭揽进怀里抱住,没让温迭看到自己脸上的感伤,缓缓道:“会难受,但是生死有命,这些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完成龙局的遗志,把他托付给我们的事做好。”   温迭点点头,像是在秦观潮的脖子上蹭了蹭似的,他打起精神道:“既然如此,反正现在滁荆也抓住了,那明天我们就去找汤衡,用印章把任职羽嘉一族族长的事办了吧?”   温迭现在简直很不得立刻引来雷劫直接劈死滁荆以绝后患,只可惜时间不赶巧,羽嘉一族的雷劫并非他所能控制的。   “好啊。对了,龙局生前喜欢茉莉花,等葬礼的时候,我们带些茉莉花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温迭应了一声,缩在秦观潮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合着眼道:“学长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呢。”   秦观潮在温迭脸侧落下一个吻:“嗯,晚安。”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第77章   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温迭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结果早上醒来也才不过六点,这对他这种起床困难户来说也算是从未有过的事。   温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个“压迫感”十足的怀抱中,原来是秦观潮又像上次那样,明明睡着了却还是用力地抱着他。温迭无奈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只是这次秦观潮却没有及时醒来,到底刚刚经历过一场雷劫,他显然是累坏了,连怀里的人跑了都没能吵醒他。   温迭蹲在床头看了秦观潮很久,此时的秦观潮侧卧着,因为这个姿势他的脸颊上难得被压出了些肉。秦观潮这幅不设防的模样实在少见,温迭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秦观潮的脸颊,但熟睡的秦观潮仍然没有反应,显然睡得相当沉。   温迭也知道这次容省之行秦观潮肯定累得不轻,便也没忍心吵醒他,直到自己蹲得腿都麻了,他才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出门,买了些合秦观潮口味的早点准备回家。   半路上他碰到了一个卖花的小推车,想到昨天跟秦观潮说好的,等龙局葬礼那天要给他带一束茉莉花,可现在这季节明显不是茉莉花开花的时候,他便上前询问摊主:“你好,请问有茉莉花吗?”   “茉莉花?”摊主想了想,“今天没有,你要的话可以预定,我去进货。”   温迭自然订了一束,但安排完茉莉花的事后他也没急着离开,反而被这一车的鲜花吸引了目光——鲜艳的鲜活的花束,看着就让人觉得充满了生气和活力。   他还记得秦观潮也曾一大早就买了束花放在他房间门口,但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既然现在已经确认关系了,那他是不是也该给秦观潮送一束花?   温迭的目光落到了娇艳欲滴的玫瑰上,他琢磨着问摊主:“能帮我拿一束红玫瑰吗?”   摊主揶揄道:“一大早就给对象送花?我帮你配一束吧。”   温迭笑道:“好,那就谢谢你啦,”   于是几分钟后,温迭捧着一束鲜红靓丽的玫瑰回了家。   秦观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他原本心里还有些沉重,没想到一出房门就被玫瑰塞了满怀,他看到温迭俏皮地眨眨眼:“早上好啊男朋友。”   秦观潮刚起来本来脑袋有些发沉,又突然被温迭“投怀送抱”,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把温迭和花都揽进怀里,手臂加力直接把温迭抱得双脚离地,温迭一下失了支撑点,条件反射地用手搂住秦观潮的脖子:“诶诶诶,干嘛?放我下来!”   秦观潮当然没把他放下来,甚至还有余力腾出一只手接过温迭的花:“早上好啊我的宝贝。”   温迭脸胀得通红:“瞎叫什么。”   秦观潮把温迭放到餐桌上,自己则抱着花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都给我送花了还不许我叫声宝贝啊?”   温迭翘了翘脚尖,随意唔了一声,其实现在这个两人对坐的姿势并不太舒服,他把腿并拢就会踢到秦观潮,但如果对着秦观潮叉开腿……又感觉怪怪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温迭古怪的坐姿,秦观潮干脆帮温迭把拖鞋丢了,扶着他的小腿,让他的脚落到了自己腿上。   温迭踩着秦观潮的大腿有点发懵,好不正经的姿势……算了,跟男朋友贴一下就贴一下吧。   想通后的温迭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怎么样,花还喜欢吗?”   “特别喜欢,”秦观潮把下巴轻轻抵在温迭的膝盖上,“就是被你抢先一步安排了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束花。”   温迭把手搭在秦观潮发顶揉了揉:“那你可得好好反思一下,以后多加努力。”   两人相视而笑,温迭又指了指厨房:“给你买了早点,一直放在锅上热着呢,去吃点吧。”   “啊,”秦观潮把脸埋在他腿上,感慨一声,“有过日子的感觉了。”   温迭看秦观潮的情绪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玩笑道:“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可不是每天都愿意早起给你买早饭的。”   秦观潮痴笑着应下。   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趁着节假日的空闲,两人按照昨天约定好的先去找汤衡拿回了印章,只是他们实在不知道这自吹自擂的“委任状”该怎么写,硬是对着提前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沉默良久,也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秦观潮:“要不问问祝昙?她那几本笔记中可能会有相关记载。”   突然提起祝昙,温迭猛地想起一件被他们遗忘的事,他僵硬道:“要命,我们是不是忘了个人。”   “……祝煊?”   小凤凰祝煊被祝昙托付着跟他们一起离开了香桐山,结果第二天就被他们丢给了其他同事,更过分的是他们还一声不吭地就跑回京州了。   好在容省分局的小王足够靠谱,这两天他带着祝煊玩得乐不思蜀,祝煊压根没记起来温迭和秦观潮,此时温迭一个电话打过去,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香桐山上,顺便帮他们向祝昙请教了有关委任状该的写法。   多方考察询问和请教后,温迭总算编出了一篇算得上正式的草稿,他提起一只狼毫笔,蘸墨后在卷轴上将委任状一字一句地誊写下来。   温迭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即使秦观潮不会书法,但也能看懂这俊秀飘逸的字体绝对是下过苦功夫的。而在面对温迭时,秦观潮又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于是他伏在温迭身后感慨道:“你的毛笔字真好看,以前学过?”   “嗯哼,”温迭生怕一心两用抄错字,干脆停下笔回道,“小时候我字很丑,就被我爸妈摁着去学了好几年的书法,没想到现在还真能派上用场。”   这委任状是一定要由本人写的,温迭都不敢想万一他没学过毛笔字,那写出来一行歪歪扭扭的丑字再盖上章会有多丢人多搞笑。   连印章小福都飘了出来,它趴在镇尺上,它肯定道:“很好看的字哦。”   温迭得意地抬抬下巴:“没给你们丢人吧。”   秦观潮盯着温迭笔下的字,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到温迭最后一个字落笔,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么好看的字,要是能写封婚书就好了。”   温迭:……   温迭好笑道:“我们才在一起几天你就连婚书都想到了?我们国家可还没有同性婚姻法哈。”   “我只是想要一封婚书,没想到你已经连结婚的事都考虑到了,”秦观潮厚着脸皮凑上前从后面抱住温迭,“没关系,反正我们俩命长,总能等到通过的那一天的。”   温迭自认也是个嘴皮子挺利索的人,却没想到会频频在秦观潮这儿碰壁,这要换做是两年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秦观潮不仅不引以为耻还乘胜追击:“你不拒绝那就是答应了,我这就去买点红卷轴和金墨。”   温迭无奈地笑了,他挥挥手:“买吧,你要多少给你写多少,行吧?”   秦观潮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一份足矣。”   器灵小福早就没眼看,在他们两人抱在一起的时候就缩回了印章中,温迭轻咳一声推开粘人的秦观潮,故作正经地将印章改在卷轴末尾处。   “福寿万年”四字被盖上的一刹那,一道耀眼的光登时从卷轴上亮起,金光像是刺眼的日光一般照亮满屋,随后便凝聚成一道光,在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片刻径直射进温迭的眉心。   这是仪式结束了……?   毕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秦观潮担心地扶住温迭:“怎么样,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温迭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又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还行?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现在羽嘉一族就我一个人嘛,当不当族长也没差别。”   秦观潮思索道:“一般我们渡雷劫的时候都是能提前感应到的,你呢,现在能感应到吗?”   “雷劫估计还早,我这儿什么感觉都没有,”温迭略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可惜啊,雷劫要是现在来,我立马让它劈死滁荆。”   而时运不济的滁荆自从被罗净檀一降魔杵打碎了头骨后,直到现在也没有苏醒。虽说对他们这些神兽大妖而言即使是头骨碎裂也死不了,但康复也是需要大量时间的,更别提最后温迭又用金刚橛引来雷劫给了滁荆沉重一击,也不知道这小子要多久才能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龙添青的葬礼如期而至,那天上午温迭和秦观潮起了个大早,取了之前预订好的茉莉花来到了现场。   龙添青,修行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活化石,在经历了整整五千年的跌宕起伏后,终于在新年伊始的日子中,在病床上给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细数龙添青这一辈,无论是临危受命担任超管局局长,还是在守护人民群众安全等方面,他向来都兢兢业业,做得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笔,是深受大家爱戴的龙局龙添青。   葬礼这天,超管局所有人都到了现场,龙添青生前认识的诸多老友也及时前来,大家克制着心底的悲伤,用笑容来送龙添青最后一程。温迭和秦观潮穿得素净,站在其中并不显眼,两人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茉莉花放到了龙添青的墓碑前。   温迭微微抬起两人交握的手:“龙局,我们会一起加油的,剩下的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秦观潮也点头:“我们保证会处理好滁荆的事的。”   或许是老天爷也为他们真诚的誓言而感动,很快就给了两人一次机会。   温迭刚和秦观潮一起退回人群中,就被一脸凝重的罗净檀拍了一下肩膀:“收到确切消息,滁荆醒了。” 第78章   龙添青的葬礼刚结束,温迭和秦观潮两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超管局,好在之前研发的针对空间转移阵法的法器似乎效果不错,滁荆醒来以后并没有在超管局闹出什么动静,显然是被新法器克制住了。   两人赶到超管局时,罗净檀已经完成了对滁荆的第一轮问审,但诡异的是,醒来后的滁荆表现得相当配合,他温文尔雅地坐在牢笼中,丝毫没有落网后的落魄和颓废,甚至还对罗净檀的提问有问必答,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囚犯,反倒是反客为主,一副把超管局当成了他自己主场的模样。   温迭得知滁荆的异状后小声腹诽罗净檀:“是不是你之前一杵子下去真把他脑袋打坏了?”   罗净檀顿了一下:“不至于吧?他只是头骨裂开了,没伤到脑子。”   温迭耸耸肩,他就是随口吐槽一声,难免怀疑滁荆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其实从滁荆被他们抓住之后温迭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安——他们竟然没有费一兵一卒就抓住了滁荆,是不是太轻易了?   虽然他们能抓住滁荆是有些天时地利人和的运气在,但那天清水村的情况着实古怪,尤其秦观潮还跟他强调过,滁荆当时的实力似乎没有以前强盛了。   在这一点上,温迭丝毫不怀疑是否是秦观潮的感觉出了差错,秦观潮曾经多次和滁荆近身肉搏,他对滁荆的实力相当了解,正面交战后的反馈绝不可能出差错。   可滁荆的实力怎么会倒退?真的是因为他的本体才刚脱离涿阿结界,没能完全适应外面的世界,还是他在故意藏拙,甚至故意落网?   但如果真是这样,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来超管局参观旅游啊?   秦观潮也对滁荆的表现有些困惑,他问罗净檀:“滁荆都说了什么?”   “时间紧急,我只来得及追问他为什么选择在容省落脚,他的回答也很简单,说是在容省收集愿力来恢复实力。我又追问他鲲鹏的去向,他也只是说鲲鹏回地狱道罗刹海了。”   他们现在完全无法证实滁荆的说辞,自从上一次滁荆关闭了全球范围内所有通向地狱道的入口后,地狱道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岛,现在没有滁荆的同意,谁都无法进入地狱道,地狱道可以说已经完全在滁荆的掌控之下了。   罗净檀拍拍温迭的肩膀:“白泽找我有事,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想问什么就问吧,但他说得也不一定是真话,注意甄别,别被他带偏了。”   温迭和秦观潮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同走进了关押滁荆的地下监察室。   监察室中一片漆黑,但在开门声响起后的一瞬间,滁荆便敏锐地捕捉到了羽嘉的气息,他骤然睁开双眼,眼神中满是精明和算计:“温迭,你来了。”   温迭打开灯,昏暗的光瞬间照亮了监察室,他幽幽看了滁荆一眼:“少套近乎,我跟你很熟吗?”   这个滁荆搞什么,老对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监察室的布局很简单,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中间被特制的法器隔断,法器后面是关押重犯的监狱。   此时已经成了阶下囚的滁荆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有闲心翘起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他勾起嘴角看向温迭:“你我之间本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不觉得我们像是一对处于阴阳两面的双生子吗?”   温迭瞪大眼,下意识捂住自家男朋友的耳朵,连忙摇头撇清关系:“别听他放屁!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秦观潮笑了一声,他拉下温迭的手牵住:“我知道。”   滁荆的目光瞥过两人交握的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又把目光落到温迭身上:“别太快否认,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承认的。”   温迭只当他在垂死挣扎,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干脆直接切入正题:“说说你和清水村的事,按照超管局去清水村调查的时间来算,那边的幻境起码存在一年以上了,你为什么要在清水村设下幻境,那里原本的村民又去哪里了?”   “死了。”   滁荆的回答太干脆,温迭甚至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那些村民都死了,”滁荆吐露出的话语,让他脸上随和的笑容都变得毛骨悚然起来,“对于当地村民来说,清水村的风水极差,聚阴散阳,人类长期生活在清水村会阴气加重,极易染病暴毙,所以他们才会有这么浓厚的宗教信仰,企图祈求神佛保佑。只可惜他们注定等不来神佛,反倒是等来了我。”   滁荆把身子微微往前一凑,语气中带着残酷的理所当然:“对我这种喜好阴气的人来说,再没有比清水村更好的风水条件了,如果不能加以利用,那简直是暴殄天物。我只不过是把清水村据为己有,至于那些生活在清水村中无用的村民,当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就顺手全部处理了,顺便造了一个幻境掩盖村民死亡的事实。”   温迭一下握紧了拳头,秦观潮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捏捏温迭的掌心以作安慰,冷声对滁荆道:“视人命如草芥,你确实该死。”   滁荆自得地摊手,脸上是无所顾忌的猖狂表情:“我只是物尽其用罢了,况且你们也杀不死我,不然也不会留我到现在了,不是吗?”   温迭吐出一口浊气,心里蹭得冒起一股怒火:“你别太得意,我们已经找到能杀死你的方法了。”   滁荆上下打量温迭片刻,很快便发现了温迭的变化,他挑眉道:“想用羽嘉一族的雷劫对付我?那我们只能同归于尽了,也不知道你旁边的貔貅能不能接受。”   这是温迭和秦观潮一直在担心的事,此时被滁荆如此直白地挑明,温迭担心秦观潮的情绪受滁荆影响,刚想说两句话缓和气氛,身体中却莫名冒出了一种古怪的感受,仿佛是压抑在他意识深处的部分灵魂在疯狂叫嚣,像是想要脱离他的控制一般。   温迭霎时感觉头晕目眩,他条件反射地调动起体内的灵力压制住自己身体的异常反应,他揉着太阳穴,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抽离他的身体?   温迭皱眉思索,片刻后意识到这并非自己第一次有这种感受,上一次在漠州他被滁荆克制住时,滁荆将手放在他的头顶,像是想要抽走他身体中的某一部分,在那个瞬间,他也曾有过同样的感受。   但滁荆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忽然间,温迭他灵光一闪,他心底忽然有了一种恐怖的猜想,但当秦观潮将担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温迭强压下了心里的猜想和不安,只是摇头道:“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秦观潮皱眉:“要不你先去休息?”   温迭摇摇头,坚持和秦观潮一起审完了滁荆,但就像罗净檀说的,滁荆耐心解答了他们的所有问题,十足配合的态度却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直到走出监察室,秦观潮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反常:“你觉得滁荆的话是真是假。”   “嗯?”温迭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感觉应该大部分都是真的,他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秦观潮看温迭的状态明显不在线,他已经没心思管滁荆了,只是不放心地扶住温迭的后脑勺,忧虑道:“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走神,是身体很不舒服吗?要不去找乘黄看看?”   温迭虚弱地笑了一下:“也没有啦,估计是昨晚没睡好,我想先回去睡一觉。”   秦观潮用灵力检查了一下温迭的身体,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得道:“好吧……对了,之前你不是想要个武器吗,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过两天有场拍卖会,我们一起去淘一淘?”   “拍卖会?”温迭问道,“是什么时候?”   “周六,我可以先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你喜欢的样式。”   温迭心思一转,脑海中已经有了主意,但他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我也不太懂,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懂行,帮我选个趁手的就好。”   秦观潮看温迭有些精神不济,也不再打扰他:“好,那到时候我们看着选,你先回去休息吧。”   .   几天后的周六,秦观潮原本跟温迭约好一起去参加拍卖会,可温迭临到头却突然变卦,说学校里有点急事,让秦观潮独自去隔壁市的拍卖会帮他淘一把武器。   秦观潮没多想,临近期末周,学校里事情确实多。他一口应下,结果他前脚刚走,温迭后脚就从学校出来,径直来到超管局,最后独自进了关押滁荆的监察室,有些事情他必须问个明白。   而滁荆像是早就猜到温迭会独自现身一般,他依旧泰然地坐在监察室中,玩味地看着温迭:“终于来了?甩掉那个貔貅不容易吧。”   温迭坐在滁荆面前,两人隔着法器遥相对望,温迭木着脸道:“都被关在监狱里了,少说这些废话。”   滁荆笑道:“你特地一个人来找我,可不只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吧。”   温迭思忖片刻,还是开口道:“你对我有一种执着,甚至有好几次,你的目标都是我。但我不明白,对你而言我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真的不明白吗?”滁荆反问道,“今天你出现在这里,不就是因为你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想来找我求证?”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温迭脸色渐沉,但滁荆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最终他解释道:“百年前,涿阿结界在经历动荡后碎了一个缺口,而我的一缕神魂也趁机出逃。”   “想必你已经知道,涿阿结界碎裂的缺口正是你的前世。当时你的神魂刚刚脱离涿阿结界,还懵懂无知,于是我便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趁机附着在你的神魂之上,甚至和你一起转世托生,成了现在的‘温迭’。”   “所以现在,我的那缕神魂正寄居在你的身体之中,而你的灵魂深处有一部分,是我。” 第79章   温迭喉结一滚,大脑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他记得当时跟涿阿结界中的羽嘉神魂对话时,先辈们曾经提点过,说当年涿阿结界破裂后,为了不让滁荆的神魂太早找到他,当时的“温迭”千挑万选选中了灵感极弱的温永光和邢宵夫妻,投生成了他们的孩子。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他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当时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无用功,其实从滁荆的神魂脱离涿阿结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抢先一步,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附着在“温迭”身上,跟着他漂泊百年,最后一起转世投生。   温迭闭上眼吐出一口气,怪不得滁荆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存在,常想设计活捉他,原来滁荆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为了夺回自己失散的那部分神魂。   也难怪那天滁荆会说自己和他是阴阳双生子,但温迭可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兄弟”……靠,滁荆根本就是个寄生虫好吧?赖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想到这儿,温迭反而不再觉得焦虑,甚至因为愤怒到极点而觉得滁荆好烦。   其实上次问审滁荆后,温迭心里就有了一些猜测,只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离奇的猜想,可现在滁荆的回答直接给了他现实而又沉重的一击。   温迭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但到现在,当他坐在监察室中静静看着法器背后的滁荆,却发现自己的内心中竟然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松弛感。   反正滁荆就是附身在我身上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愁眉苦脸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   在温迭沉思的功夫,滁荆的目光一直落在温迭脸上,他恶劣地想从温迭脸上看到那种类似于惊讶和愕然的情绪,但可惜的是这些情绪都被温迭压在心底没有显露分毫,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只有眉头微蹙的思索表情。   滁荆似乎有些失望,他忍不住刺激温迭:“你的灵魂深处有一半是羽嘉有一半是我,那你究竟是谁?是滁荆还是羽嘉?”   温迭白他一眼,冷声道:“我的思维方式决定了我是我,是不是羽嘉不重要,是不是‘温迭’才最重要。”   几番交谈之下,温迭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他也没有再和滁荆废话,很快便思索着走出了监察室。   而在他身后,滁荆像是行注目礼一样,目光追着温迭一路走出监察室。   大门落锁,监察室室内再次恢复一片漆黑,滁荆忽然笑了一声:“真以为这监察室能关得住我?”   监察室外,温迭专心致志地复盘着刚刚从滁荆口中获得的几个信息点,最后一不小心撞到了超管局办公楼外面的玻璃门,他倒抽一口凉气,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揉着额头,整个人生硬地顿在门口,一股委屈却忽然从心底冒了出来。   刚才在滁荆面前为了撑场子,他还能哄着自己克制住情绪,不让自己在滁荆面前落了下风,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心底的各种情绪就不约而同地全部冒了出来,闹得他鼻尖和眼眶都有些泛酸。   为什么非得是他?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大抱负的人,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结果却因为突然觉醒了什么羽嘉血脉,他所有平静的生活都被打破了,现在还告诉他大反派的部分神魂就寄居在他身上。   说到底温迭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他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滁荆好像有办法能抽走那部分神魂,他也确实一直想这么做,可如果真让滁荆拿走,那岂不是放任滁荆恢复实力?可如果就任由滁荆的神魂留在自己身体中,那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从之前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滁荆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他体内的那部分滁荆神魂的。   温迭忽然好委屈,他吸吸鼻子,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给秦观潮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秦观潮正在拍卖会现场,收到温迭的电话时,他还以为温迭是看中什么法器了,却听温迭撒娇似的道:“学长,我好想你啊。”   秦观潮听着温迭黏黏糊糊的声音,心下当即软得一塌糊涂,他只当温迭是在学校忙累了,柔和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也想你了,怎么样,学校的事忙完了吗?”   温迭半真半假地抱怨:“暂时还没有,怎么办,事情好像越干越多了,烦人。”   秦观潮听出他话中的委屈,还以为他在学业上碰到了什么难题,忙关心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没事啦,”温迭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把这些事告诉秦观潮,便只是借口道,“我就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观潮本来是准备第二天走的,但现在听到温迭这撒娇般的声音,他简直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回家见温迭,他温声道:“拍卖会结束后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你早点回家,就在家等我好吗?”   温迭应了一声,难得没有拒绝:“好,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明明是段没有意义的对话,但挂断电话后,温迭却感觉自己不安的情绪好像都被秦观潮的声音抚平了,连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笑意,他握着手机松了松筋骨,准备启程回家,但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如果他身体中真的存在着一缕滁荆的神魂,那之前在人世间活动的“滁荆”又是什么?   一直以来,他们都默认在涿阿结界正式坍塌之前,活跃在人世间的那个“滁荆”是结界中滁荆本体的一缕神魂,但现在这种认知却明显和滁荆的说法是相悖的——这世间不可能同时存在两缕滁荆的神魂,那这两种情况中是否必然有一种是假的?   温迭的脚步又慢了下来,一滴冷汗在从他额角滑下,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在离真相越来越近,但却怎么都捅不破最后那层纱,他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而另一头,拍卖会场中的秦观潮自从接到温迭的电话后就魂不守舍,简直可以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当即就打道回府好好抱着温迭温存一会儿。   只可惜他答应温迭今天一定会帮他挑一件趁手的法器回去,他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尤其他已经看中了一柄前人留下的传世宝剑,想要买下来送给温迭。   其实剑算不上是多好上手的武器,但秦观潮在看到这柄剑的一瞬间就觉得温迭肯定会喜欢。   而且法器嘛,其实形制算不上重要,注入灵力后法器的样式只是媒介,最后能使出多大的威力看的也是使用者对灵力操控的精准度,而非对法器本身的操控水平,因此法器对灵力的承载量才是最需要关注的重点。   中场时,秦观潮以一个偏高的价格拍下这柄剑,但他却仍然心满意足。给温迭花钱他一点也不心疼,再贵的法器温迭也配得上。   成功收下宝剑后,秦观潮也没心思再在拍卖会待着,他打声了招呼,便想马上赶回京州,谁知还没上路,他就收到了一个来自白泽的电话。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这通来电时,秦观潮心中就莫名生出了一种不安,他盯着来电页面沉默良久,最后才接通了电话:“白泽,怎么了?”   “出事了观潮,你赶快回来!滁荆突然从监察室中逃走了,我们还在超管局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小温。” 第80章   半个小时前。   即便是周末,超管局中依然人来人往,有不少相熟的同事见温迭面色凝重地站在走廊中,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纷纷上来打招呼:“小温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有事吗?”   温迭勉强打起精神,笑着摇摇头:“没事,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东西忘在监察室了,我回去一趟。”   同事关切地看了温迭一眼,见他确实也没表现出什么其他异状,这才错身离开。   温迭深吸一口气,在极短的时间内,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想法,但最终他还是调转方向,复返回监察室中。   滁荆似乎早已经料到了温迭会去而复返,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温迭身上:“七分钟,比我想的还要快。”   七分钟?温迭看了一眼手手表,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距离他上一次离开的时间。   他拉开椅子坐到滁荆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知道我会回来。”   “毕竟我的神魂寄居在你的意识中这么久,自然对你也有些了解,”滁荆笑着说道,但在注意到温迭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后,他耸耸肩,“好吧,我想十分钟,足够你反应过来这中间的问题了。”   温迭皱起眉,不加掩饰地直接问道:“如果你的那缕神魂真的在我的身体之中,那么在涿阿结界坍塌之前,在人世间活动的‘滁荆’又是谁?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出错,那一百年前你逃脱出涿阿结界的那缕神魂,应该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它一分为二、两头行动吧。”   “你终于问道关键了,”滁荆颔首认可温迭的问题十分有含金量,甚至连眉毛都兴奋地挑起来,但他却没有给出答案,“可这么关键的问题,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答案?”   这段时间以来,滁荆一直表现得相当配合,对超管局提出的所有问题都有问必答,甚至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转性了。直到今天,滁荆终于第一次表现出了抗拒的情绪,直白地拒绝回答温迭提出的问题。   温迭心中一紧,从滁荆的态度上,他已经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绝对会推翻他们之前的所有猜想。其实这个答案无非二选一,或许滁荆的神魂并没有寄居在他的意识中,他只不过是唬人的,又或许之前在人世中闹得满城风雨的,并非是滁荆的神魂。   可从刚才滁荆的话里不难推断,当年滁荆逃出生天的那缕神魂应该真的寄存于他的意识之中。排除掉错误选项之后,温迭不由思考起了另一种可能,也就是说之前在人间闹出诸多事件,甚至害得灵气复苏一事被迫曝光的人,可能并非是滁荆的神魂?   可如果不是滁荆又会是谁?   ……不对!   温迭突然反应过来,这个答案只是表明闹事的并非滁荆的神魂,而不是说生事之人不是滁荆。   难道滁荆在当时就已经能穿透涿阿结界自由行动了?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又何必大费周章让鲲鹏撞塌涿阿结界?而且他们当时也跟涿阿结界的羽嘉神魂求证过,在这段时间中,涿阿结界中的滁荆尚未苏醒,也从未曾脱离过涿阿结界。   情况好像越来越复杂,温迭压制住不断发散的思维,冷声道:“你以为不回答就没事了?前几天超管局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提取了你的记忆,等他们破解完毕,你的所有秘密都会无处遁形。”   “啊,差点忘了你们还有这一招,”滁荆半真半假地嘶了一声,随后却又突然轻笑起来,“不过时间来不及了,你以为我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配合你们,不就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吗?”   有诈!   温迭几乎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在身后想给秦观潮发消息求助。只是他刚有所动作,就发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定住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他的大脑,让他的四肢不听使唤地僵在原地,任凭温迭怎么努力都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分毫。   此时不消多想,温迭就已经冷汗直流:完蛋,要翻车了!   而此时,滁荆的声音则在昏暗的监察室中缓缓响起:“我一路配合你们被抓到超管局,甚至不惜受伤,陪你们在这儿演了一个多星期,就是为了从你身上抽回那部分属于我的神魂……而你,又是怎么敢一个人来见我?”   下一刻,在两人四目相接之时,滁荆眼中翻涌起了一片漆黑,眨眼的功夫滁荆的双目就变成了纯黑色,温迭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吸入滁荆的眼中,他头皮发麻,知道这个时候不应看再继续和滁荆对视,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无法挪开视线。   温迭眼睁睁地看着滁荆嘴角咧开了一个骇人的笑容,随后滁荆的身形就像是溶解在空气中一般,骤然消失在监察室中。   但此刻温迭已经顾不上滁荆了,温迭眼前一片漆黑,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并且正在慢慢侵占他的意识,那种奇异的感受像是要将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一般,温迭猜到那是自己体内滁荆的神魂正在苏醒,但他的身体却不能动弹,只能咬牙忍受身体和意识的剧痛。   “呃……”   汗水湿透了衣襟,温迭努力地想要调动体内的灵力,但失去控制的身体却完全不听他的使唤,在疼痛的折磨下,温迭终于在某个瞬间再坚持不下去,闭上眼昏了过去。   但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温迭就再次睁开了眼睛,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又轻松地抬起胳膊盯着自己的双手,不断地将十指握紧张开,动作相当灵活,不复刚才的僵硬。似乎是很满意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温迭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开监察室的大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再超管局中,刚才撞见他的同事见他又从监察室出来了,随口道:“小温东西拿回来了?”   温迭笑着简单回复:“嗯,拿到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搞得一旁的同事怪道:“小温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温迭脚步一顿,古怪地看向同事:“我很奇怪?”   同事打了个寒颤,伸手比划了一下:“对啊,你干嘛笑得这么渗人?”   “原来不像吗?”   温迭嘟囔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但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地打出一道浓郁的阴气直接击同事的眉心。这位同事本就是个文职,被如此偷袭根本来反应不过来,只来得及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就被击倒在地。   直到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温迭”终于停下了脚步,一缕烟气从他的躯体上抽离,马上凝聚成滁荆的模样,与此同时,温迭的身体失去控制后忽然软倒在地。   滁荆俯下身蹲在温迭面前,刚才他借用自己那部分遗落在温迭身上的神魂,短暂地控制了温迭的身体,不过既然现在已经顺利脱离监察室,那温迭也没了用处,是时候该从温迭身上取回自己的神魂了。   他将手抵在温迭头顶,无数灵气顿时从温迭身上剥离被滁荆吸入身内,即使此时温迭已经陷入昏迷之中,但他还是疼得不断抽搐,反观滁荆倒是满脸餍足。   但到最后一刻,滁荆忽然停下了动作,没再继续将自己的神魂全部取回来,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他突然想到,留一丝半缕的神魂在温迭身上,似乎利大于弊。   他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温迭的身体,但温迭去不能奈他何,主动权都掌握在他手上。   想到这一层,滁荆满脸得意地拍拍双手站起身,随后又啧了一声,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这段时间他被关押在超管局,超管局的人自然不可能会放过他,加上之前头骨的重伤未愈,其实他现在的状态并算不上好。   加之滁荆还需要尽快消化自己吸收回的那缕神魂所带来的力量,他没再多看地上的温迭一眼,只是随手在半空中划开一道猩红裂缝,随即跨进了空间转移阵法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超管局。   .   秦观潮接到白泽电话时还有些难以置信,温迭在超管局昏迷了?可刚刚两人打电话的时候温迭还说自己在学校,并说过会尽快回家。   秦观潮将刚刚拍来的宝剑随手挎到背上,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赶回京州,他皱眉问白泽:“温迭是临时回超管局的?现在什么情况。”   “……不,根据大家的反馈,温迭已经在超管局大半天了,应该是在准备回家的时候碰到了出逃的滁荆然后被攻击了。超管局里还有几个同事也受了重伤,小温虽然没受外伤,但是他身体里的灵气乱成一团无从梳理,情况不容乐观。”   病床上温迭双目紧闭,眉头用力地拧起来,看来即使在昏迷中也相当痛苦。秦观潮心疼地揉着温迭的眉心,其实他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温迭一直都有些奇怪,但他实在想不通温迭为什么要骗自己……不,或许说是为了特地支开他。   秦观潮忽然抬头:“温迭今天是不是去见过滁荆了?”   白泽点头:“他去了两次监察室,滁荆的失踪应该跟他也有关系。”   秦观潮的目光无声地移到白泽身上,冷峻的神情看得白泽直摇头:“我不是怀疑小温和滁荆勾结,但小温肯定隐瞒了什么。”   “……我知道,”秦观潮把手伸到被子下找到温迭的手握住,“等他醒过来之后我会亲自问个清楚的。”   “还醒过来呢?”乘黄嗤笑一声,“他能维持住植物人的状态都算好的了。现在他体内的灵力倒流,无数灵力交缠在一起,就像被随意缠绕的毛线球一样,天皇老子来了都捋不平他的灵力的,反正我是没这个本事,除非……”   秦观潮抬眼:“除非什么?”   “神交,或有一解。” 第81章   乘黄一句话让整个病房都安静下来,白泽看看秦观潮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温迭,竟然也开始附和道:“神交啊?倒也未尝不可。”   秦观潮顿了一下,抵着额角尴尬道:“……你们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这两人什么情况的,多大年纪了还在那里为老不尊。   乘黄嘁了一声,不屑地睨了秦观潮一眼:“就你和温迭那点事,真当我们不知道?”   此话一出,连白泽都露出了一副含笑的模样,这两人显然早就知道他和温迭在一起的事,秦观潮狐疑地看向他们:“你们都知道了?”   秦观潮倒不是介意此事被其他人知道,但他和温迭的事超管局里应该只有罗净檀知道,可他也知道罗净檀并非那种多嘴之人,此事应该不是他泄露出去的。祝煊和祝昙倒是也知道此事,但凤凰族目前还隐居在香桐山上,鲜少与外界交流,更不可能跟白泽等人说起这些事。   对了,秦观潮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在医院见龙添青的时候,龙添青好像也知道此事……可那个时候他和温迭才在一起多久?是这几个人都有火眼金睛,还是他和温迭表现得太明显了?   “你就别在那儿猜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了,”白泽似乎猜出了秦观潮的心理活动,冲他眨眨眼,“小温现在这个情况,也很难说该怎么办,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自然可以试试神交,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   “再说吧。”秦观潮语气冷冷,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别看白泽和乘黄说得简单,但神交需要两人的神识相互交融,理论上来说确实有可能能帮温迭梳理好他体内乱成一团的灵气,只是神交这种方式实在是过于亲密,需要他们完全坦诚地打开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接纳对方,这连很多相伴一生的爱侣都做不到,更别提现在温迭失去意识,神思正处于高度紧张的时候,哪能这么轻易地接受神交。   秦观潮转了个话头:“滁荆呢?现在能追踪到他的位置吗?”   “果然还是被滁荆跑了,”白泽摇头,“但奇怪的是,我们现在完全定位不到滁荆的位置,用空间转移阵法会引起大量的灵力波动,用我们平常的检测系统是能捕捉到这种灵气波动的,但刚才我确认了一遍国内所有的监测系统,目前只检测到超管局里有异常的波动值,那是滁荆离开时留下的,但却一直没检测到他落脚的地点。”   秦观潮皱起眉猜测道:“会不会是回地狱道了?”   白泽抵着下巴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毕竟现在滁荆出不了国,他现在唯一能藏匿的地方就是地狱道了。我这边会派人尽快找到攻破通往地狱道结界的方法的。”   三人交谈了一番有关滁荆的去向,到最后,秦观潮的目光又落到了温迭身上:“他现在必须要待在医院吗?”   “没必要,”乘黄大手一挥,“反正我现在是爱莫能助,他在哪躺着不是躺,你要想带他走也行。”   秦观潮点点头,送走乘黄和白泽后,他也带着温迭回了家。   秦观潮把温迭放在了主卧的大床上,轻手轻脚地给温迭盖上被子后,他在温迭床头坐了良久,感觉自己心里烧着一团火——温迭特地支开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事还需要瞒着他?   但昏迷中的温迭完全没感受到秦观潮的怒意,甚至还因为嗅到了床铺上属于秦观潮的、让他十分安心的熟悉气味,而往被窝中缩了一下,甚至连拧紧的眉头都松了一些。   这一连串动作看到秦观潮蓦地心软了下来,算了,温迭不说总有他的道理。秦观潮附身在温迭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不管如何,先把这小骗子的病治好了再说。   ……神交,或许确实值得一试。   但对于神交,秦观潮也只是有所耳闻,毕竟这种“交流”模式亲密到只有爱人之间才会进行,他这辈子还只谈过这一次恋爱,没有实操经验,也很少会有人把这种私密之事拿出来让别人参观学习。   说到底秦观潮也只是听说过神交,却连该怎么操作都不知道。   但他忽然想到,前年秋天,那时候他和温迭才刚认识没多久,两人在周乙山上为了抓噬阴魔而同时铺开神识,当时两人的神识意外地碰撞在一起,也曾经在他的识海中激荡起层层涟漪,或许这也与神交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秦观潮把额头贴到了温迭额头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秦观潮甚至能感受到温迭的睫毛如刷子一般抵在自己的面孔上。   看着昏迷中的温迭,秦观潮抓着他的手喃喃道:“接纳我的一切吧……”   .   温迭感觉自己正漂泊在一片无垠的海域之上。   从四面八方来的狂风吹得海面波涛汹涌,翻涌起的浪花几乎要淹没他的小船,他的身体随着船只剧烈地晃动着,这让本就晕船的温迭痛苦不已。   温迭只感觉自己站着坐着躺着怎么都难受,舌根发麻,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脑袋也像是快要炸开了,他扒拉着身下的小船,恨不得直接跳到海里一了百了。   但就在这时,一道平稳有力的气流突然将小船托了起来。离开澎湃的海面后小船终于不再摇晃,但温迭依然没有从眩晕中脱离。只有严重晕船的人才知道,即使只是看着翻涌的海面都会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这种症状只有在真正登陆后才会缓解。   似乎是察觉到了温迭的难受,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迅速覆满了整片海域,而此时温迭正躺在船上闭着眼睛缓解不适,直到晕船的症状稍微被压下去了一些,他才疲惫地从船上爬了起来,想看看那道默不作声的气流在做什么。   可他随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只见大海在那道气流的作用下,正在一点点地被填满,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片大陆,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   温迭震惊地从船上翻下来,他看着脚下迅速生出花草的大地,混乱的神思忽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不对,他此时应该在京州,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海上?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呼唤他的声音:“温迭?”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温迭几乎是迅速反应过来,他惊喜道:“学长!”   眨眼的功夫,秦观潮便凭空出现在温迭面前,他满面担忧:“你怎么样?”   “我?”温迭挠挠头,“我怎么了吗?”   秦观潮无奈:“你还没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吗?你体内灵力乱冲现在糅成一团,已经昏迷很久了,你在超管局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观潮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刻的温迭终于回过神来:对,他好像为了独自见滁荆,还特地把秦观潮支开,结果却发现自己身体里有滁荆的残魂,甚至在最后关头好像还被滁荆附身,给了滁荆逃跑的机会。   在回忆起这一切后,温迭埋下头不敢和秦观潮对视——他都干了点什么蠢事,秦观潮现在肯定要气死了!   温迭心乱如麻地等了半天,却没等来秦观潮的指责,反倒是有双手温柔地捧着自己的脸抬了起来,秦观潮无奈地抱怨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温迭勾了勾秦观潮的衣角:“我知道错了……”   “等会再跟你算账,”秦观潮戳了下温迭的额头,“你现在还困在自己的识海之中,我先带你出来,记得展开自己的神识。”   “哦好,”温迭听话地铺开神识,乖巧问道,“然后呢?”   “你只要做一件事,”秦观潮盯着温迭,“无条件地信任我、接纳我,我会带你出去的。”   秦观潮话音刚落,温迭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下,精准地覆盖到自己的神识之上,和自己的神识相融在一起。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神识中空洞的部分全部填满,无孔不入地弥补上所有空缺之处,温迭不住地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抗拒这种领地被侵占的感受,但秦观潮却轻轻抱住他,在他耳旁道:“不要拒绝我。”   一道热气拂过温迭耳畔,他晕晕乎乎地点头,深吸一口气任由自己靠在秦观潮怀中。   温柔的气流将温迭包围,他几乎已经依靠在秦观潮怀里使不上一点力气,秦观潮紧紧搂着他道:“你体内的灵气现在很乱,我来帮你梳理通顺。”   温迭抓着秦观潮衣角的手微微颤抖,闷声应下。   于是属于秦观潮的灵力开始不断梳理温迭身体中的混乱的气流,在最初的抗拒之后,温迭也慢慢接受秦观潮的灵力在自己识海中自由进出,帮自己解开乱成一团的灵力。   片刻后他混沌的大脑竟然真的逐渐恢复理智,那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的晕眩感终于消退,温迭浑身都松快起来,甚至有种灵台清明的感觉。   但温迭刚刚恢复,秦观潮就马上退出了温迭的识海,在抽离的一瞬间,温迭打了个寒颤,等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躺在秦观潮家中的主卧里。   他迷茫道:“这又是哪一重梦境?”   身旁的秦观潮呼出一口气,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抱住:“笨蛋,这是现实世界,你终于醒了。”   温迭这才发现到原来秦观潮就躺在他身边,看着近在咫尺的秦观潮的脸,温迭抬手摸了摸,他总感觉秦观潮好像瘦了不少,但他的脸是温热的、担忧的……还隐隐有点生气,温迭心里一个咯噔,放低声音愧疚道:“学长,我没事了。”   “还没事呢?三天,你昏迷了整整三天,我才终于能接近你的识海,帮你理顺体内的灵力,”这三天来秦观潮几乎没有合眼,他神色疲倦地看着温迭,“你体内的灵力搅在一起,我还发现里面有几缕残存的阴气,现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阴气?   温迭沉吟片刻,还是把从滁荆那儿得知的消息都告诉秦观潮,心里隐隐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办,我身体里有滁荆的神魂,我能感受到他的神识还残留了一部分在我的意识中,可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为了这个?”   温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眼看他:“什么?”   看着温迭那迷茫的小表情,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秦观潮感觉自己又开始气得牙痒痒,他翻身覆到温迭身上低头盯着他:“你差点命都没了,还特地把我支开,就为了这么点事?”   感受到秦观潮的情绪变化,温迭支支吾吾:“这、这是什么小事吗?”   “跟你的安全和命比,什么都是小事。”   不知是不是神交的后遗症,秦观潮感觉自己的“火气”蹭地一下又起来了,他喉结一滚,低头落下一个缠绵缱绻的吻,秦观潮抬起头微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我是你的男朋友,希望可以知道有关你的所有事,不论好坏,好吗?”   “好,我就是当时有点懵了,没准备一直瞒着你的,”温迭喘着气,见秦观潮又吻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连声音也软乎乎的,“你要干嘛……”   秦观潮嗓音沙哑:“要。”   温迭:? 第82章   翌日清晨,温迭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虽然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但身上却像是被大卡车压过,浑身骨头都快断了。   温迭倒抽了一口凉气,很快就被身后的秦观潮拉进怀里,秦观潮也是刚睡醒,嗓音有些哑:“醒了?”   温迭病恹恹地靠在他怀里抱怨:“不是醒了,是要碎了。”   秦观潮轻笑了一声,惹得温迭捶了他一下:“你还笑,都是你害的!”   闻言秦观潮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睡了一觉我们也该算算账了吧?你之前把我支开,一个人去见滁荆这事怎么说?”   温迭顿了一下,小声道:“昨晚……不是算过账了吗?”   秦观潮都快被他逗笑了:“你觉得昨晚我是在跟你算账?”   温迭往床侧挪了挪,似乎是想不动声色地逃跑:“啊我突然有点饿了我去找点东西吃。”   说完他就想从床上站起身,只是昨晚折腾了一休,他四肢发沉没有往常灵活,一下被秦观潮揪住拉回了被窝里:“行了,逗你玩的。你要是真饿了,我刚才订了那家你喜欢的砂锅粥,等会外卖就到了。”   温迭松了口气,再次心安理得地滚进了秦观潮怀里,还乐呵呵地笑了两声。   但这两天发生的温迭身上的事不算小,秦观潮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此事揭过:“虽然账不用算了,但是你体内残存的滁荆神魂是个大问题,你能感受到他藏在哪里吗?”   “他就在在我的识海中,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但是你也去过我的识海了,那里面是一片汪洋大海,我根本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   这倒确实,刚才秦观潮也进入过温迭的识海之中,那原本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秦观潮置身其中时也根本没有感受到滁荆的气息,只是嗅到了一丝阴气之味,现在要让温迭从中找到滁荆的残魂等于是大海捞针。   但此时终归不能就这么算了,秦观潮也知道温迭肯定会心中不安,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温迭的后脑勺,安抚道:“我测滁荆要想附身到你身上肯定有一定的条件,不然他不会大费周章地假装被抓,这段日子还装模作样地待在超管局里,否则他早就可以操控你的身体拿回残缺的神魂了。”   温迭思索着附和:“会不会是距离问题?或许只有我和他离得足够近的时候,他才能借用我身体中的残魂上身。”   “有这个可能,总之等会先去找乘黄检查一下吧,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温迭突然想到:“对了,之前超管局不是提取了滁荆的记忆吗?有破解出什么吗?”   秦观潮:“只能获取到他在容省那几个月的记忆,没什么用处。”其实他想到滁荆肯定会在自己的记忆中做手脚,只是没想到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读出来。   温迭也轻叹一声,过了片刻,他又拉着秦观潮的手:“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不能拔除身上的滁荆残魂,那么即使以后能用羽嘉一族的雷劫消抹滁荆,但我识海中残存的滁荆神魂等于是给了滁荆一道保命符,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总能被他找到卷土重来的方法。”   秦观潮沉默良久,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忍和怜惜:“如果早点知道这回事,我绝不会让你找汤衡拿回印章当什么族长。”   雷劫是一关,滁荆又是一关,本就是关关难过,结果现在偏偏又出了神魂附身的事,现在要想解决滁荆,难道要让羽嘉一族的雷劫同时劈死滁荆和温迭吗?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这个雷劫。   但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羽嘉一族重新有了族长,那么五年内羽嘉一族的雷劫必然会来,这个进程是不可逆的。既然雷劫躲不开,那就只能拿滁荆来挡,可现在滁荆本体又消失不见……难道最后真的要牺牲温迭吗?   这一连事让秦观潮逐渐烦躁起来,他也知道温迭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在知道此事后失了方寸,去而复返让滁荆找到可乘之机。   他把温迭揽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语气中满是心疼:“……是不是很委屈?”   其实缓了这么久,温迭已经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他的身份天然决定了他能获得很多,但也必须得承担很多责任。   好在这会儿有男朋友在身旁可以依赖,温迭放下没用的坚强,大方地扑进秦观潮怀里,撒娇似地蹭了蹭:“我可太委屈了。”   秦观潮亲了一下他的发顶:“关关难过关关过,一定会顺利的。”   .   一年半后,六月初。   进入初夏时节,天气闷热又多雨,温迭穿着黑色的学士服跑到京州大学的图书馆前,等了半晌见自己身旁的人还没跟上来,便转头催促道:“杨多潺,你们快点!”   杨多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飞奔过来:“知道你腿长了,跑这么快!来了来了!”   又是一年毕业季,温迭顺利地完成了毕设和毕业答辩,随同一批大四生即将从京州大学毕业,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今天是京州大学拍毕业照的日子,而图书馆是京州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因此此刻图书馆前的广场上聚集了一大批毕业生,红蓝黑三色的袍子混做一团,时值毕业季,大家都想在这儿合影留念。   温迭和几个室友一起拍完毕业照,又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他眼睛一亮,在人群中高举起手呼唤道:“学长,这儿!”   其实秦观潮早就看到他,只是见他刚才在跟朋友拍完照,所以才没走过来。这会儿他穿过人群向温迭走来,在温迭明媚的笑容下,秦观潮的眉目间也染上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和别人拍完照了?终于可以宠幸一下我了吧。”   温迭冲他调皮地眨眨眼:“说这话,平常宠幸你还少啦?”   杨多潺也在一年前知道了他们在一起的事,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怵秦观潮,此刻甚至还敢毫不客气地揶揄秦观潮:“就是。你俩平常天天腻在一起,现在就把温迭借我们玩半个小时都不行?我们好歹也是前室友,感情还是在的,你也别太小气。”   此话惹得温迭抽了他一下:“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把我借来‘玩’啊?”   杨多潺冲他挤眉弄眼了几下:“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先去……”   “逃什么!”温迭揪住他的衣领子,理直气壮道,“你跑了谁给我和学长拍照啊?”   杨多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听话地拿起手机给两人拍了好几张合照。   今天不仅是温迭毕业,秦观潮同样顺利地完成了研究生阶段的学习,给自己的学生时代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镜头中的温迭穿着黑色学士服,笑得明媚张扬,还比了个剪刀手放在眼前,而秦观潮则穿着蓝色硕士服,笑容内敛含蓄,目光落在温迭身上。   两人肩并肩地站在图书馆的喷池前,画面实在太养眼,引得周围不少路过的女生都偷偷拍下了两人的合照,甚至连杨多潺这个大直男都忍不住啧了几声:还真别说,确实般配。   温迭笑得脸都僵了,也不见杨多潺喊OK,他高声问道:“你拍完没?我脸都麻了。”   杨多潺一个白眼翻过去:“过来看吧。放心,你俩这长相,就算我摄像技术再烂,照片也丑不到哪去。”   但是杨多潺的拍照技术其实还不错,温迭看得频频点头,当即把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保。   杨多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温迭和秦观潮两人在喷泉前坐了下来,享受着最后的校园时光。   温迭把杨多潺拍的照片转发给秦观潮,秦观潮看着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去齐天穹的剧组探班吗?当时我们和宋飞翼拍的合照,我到现在还留着。”   温迭其实已经有点不记得这回事了,他迷茫道:“什么照片?”   秦观潮打开相册在里面翻翻找找,很快找到了一张三年前的合照,温迭看到照片的瞬间记忆回笼,终于想起了那档事,但他随后又奇怪地看向秦观潮:“后来我在街上碰到过宋飞翼,当时她说你介意她把我们的合照放到网上,就马上把照片删了……你不对劲,不许人家发照片,自己却偷偷留着,还把照片上的宋飞翼给裁了?”   秦观潮笑道:“可能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吧,只是一直没反应过来。”   说到这儿,温迭朝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然后也打开相册翻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给秦观潮看,哈哈笑道:“其实后来宋飞翼也把这张照片空投给我,我也一直保存着。”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在喷泉下笑了起来。   温迭双手撑在腿边,人往后仰去:“说起齐天穹,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他是不是好久没露面了?我看网上都在问他是不是退圈了。”   秦观潮:“去年白泽把齐天穹安排去研究地狱道的通道了,听说最近突破很大,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能前往地狱道了。”   这一年半的时间,滁荆和鲲鹏彻底销声匿迹,极有可能是一起躲藏在地狱道中了。地狱道的通道攻破,也就意味着大战即将来袭。   温迭摩拳擦掌:“好,这次一定逮住滁荆和鲲鹏,我要一雪前耻,绝不会让他们再跑了!”   两人正聊着,秦观潮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消息,眉毛当即一挑:“说曹操曹操到,是齐天穹发来的消息,说攻克地狱道的通道只差最后一步,需要大量灵力做助攻,让我们一起去帮忙。” 第83章   秦观潮收起手机,正好学校这边的事都处理完了,两人准备一同前往秦省,为破开通往地狱道的障碍提供最后的助力。   结果温迭刚走出学校大门,就收到了白泽的电话。   那头的白泽显然已经知道齐天穹刚才联系过他们,上来就问道:“小温,你现在是准备跟观潮一起去秦省吗?”   “是啊,”温迭的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他拉了一下秦观潮的手,打开免提,“怎么了吗?”   白泽:“让观潮一个人去秦省支援天穹他们吧,你来超管局一趟,这里有些远程的工作需要你来帮忙。”   秦观潮皱眉:“什么远程工作?”   白泽笑了一声:“担心上了?秦省那边要定点爆破阻拦通道的结界,但是需要超管局这边远程实时检测,这项技术只有京州这边的设备能实现。放心,小温在京州,肯定比跟你一起去秦省安全得多。”   温迭先应道:“好,那我尽快过来。”   挂断电话,温迭就看到看秦观潮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样,眉头紧锁地看着自己,温迭啧了一声好笑道:“你干嘛这幅表情,现在要去前线的人是你,应该是我担心你好吧?”   秦观潮无奈摇头:“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这一年半以来,两人除了学业之外,更多的时候是利用各种假期一起在国内和世界各地出任务,基本上全年无休,也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两人的实力大增,尤其是温迭更是进步飞速,再加上秦观潮帮他淘来的那把剑做助力,任谁都看不出他不过是一个觉醒不到三年新人。   有强悍的实力做保障,即使温迭要一个人出任务,秦观潮也不会太过担心,但偏偏这次要面对的是滁荆和鲲鹏。   毕竟温迭身上还种着一缕滁荆的神魂,谁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这种情况下秦观潮自然还是希望能和温迭待在一起,共同应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后来他们也把温迭身上带着滁荆残魂的事告诉了白泽,只是白泽等人对此也没什么好的意见,此事便一拖再拖,到了现在也仍没什么办法。好在这段时间滁荆不曾露面,温迭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于是两人在校门外的十字路口分别,温迭抵达超管局的时候英招已经蹲在门口等了他许久,一见面就赶紧迎了上来:“快来,我带你熟悉一下监测系统。”   英招带着温迭往超管局后院走,温迭好奇道:“你们上什么技术啦?”   “是汤衡那边牵头研制出来的法器,专门用来针对突破封锁地狱道的结界的。你之前没参与这个项目可能不太了解,之前我们发现通往地狱道的通道之所以关闭,是因为滁荆转移了通道的位置,并且在通道外围加了一层阴气铸成的结界。现在我们初步计划在秦省加注大量灵气,让灵气和阴气达到一定量级的共振,直接震碎结界,进入地狱道。”   “但是加注的灵气不能多也不能少,需要实时监测阴气和灵气之间的平衡点,这就需要用到汤衡的法器。只是这个法器有点大,无法运到秦省,只能留在京州远程操作。”   温迭跟着她走到超管局后院,才发现这里多出来了一片类似于厂房一样的建筑,他左右张望着问道:“法器在哪儿呢?”   英招轻咳一声:“哦,这一片厂房都是这个法器的本体。”   温迭:?   这一年多以来,超管局后面经常穿来敲敲打打甚至爆炸的声音,温迭只在第一次听到这声音时追问过,后来得知是在研制什么法器,便了然于心,毕竟研制法器嘛,闹出点什么动静都是正常的。   后来他再也没深究过后面的动静,也从来没有下来看过,直到此时看到这连成片的“厂房”,温迭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他茫然失语,半晌后才明白刚才英招为什么说法器太大运不走,只能留在京州操作——这体积,确实是搬不走。   英招带着温迭走进指挥室:“汤衡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研制出了这款法器,毕竟阴气和灵气的融合相当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大爆炸,到时候没炸开通向地狱道的通道,反倒把人炸伤了就不好了。”   在英招的指引下,温迭在操作室的空位上坐下,他抬眼就看到屏幕上呈现出两种颜色,灰色占了屏幕的大半,金色只挤在一个小角落中,猜测道:“灰色是阴气,金色是灵气,现在要让灰色和金色的数量达到对等?”   “呃,”英招尴尬道,“其实我们也不清楚阴气和灵气之间的平衡点究竟是什么。”   温迭身体一顿,转过头睁大眼看她,不敢置信:“你认真的?”那怎么操作?   英招讪笑:“这个法器目前只能测定阴气和灵气的分布,但对于要多少才能引爆结界这事,大家都没有把握……”   另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传来:“这不是考虑到你和滁荆的关系,想着你应该能感受到阴气和灵气之间的平衡点,所以才把你找来了吗?”   温迭站起身回头看向出声的白泽,又重复追问道:“你们认真的?”   白泽用力摁着温迭的肩膀让他坐下,一脸严肃:“认真的,现在观潮在秦省前线,他是人质,有他在你必须得上心点。”   温迭揉揉额角,听出了他话中玩笑的意味:“都这时候了,就别开玩笑了。”   白泽唤了一声,不断有人上前来帮温迭调试法器和设备:“好啦,目前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助,羽嘉对灵力的感知远超其他人,你在这里指挥会更好。等会你把识海接入法器中,等到了临界点的时候你会有所感觉的。”   说罢,温迭戴上仪器先熟悉起法器的操作。   .   而另一头,秦观潮按照齐天穹发来的位置,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秦省周乙山附近。   某个瞬间他恍然感觉又回到了三年前,当时他和温迭两人收到齐天穹的求助消息,紧赶慢赶地前往周乙山解救《追踪》剧组,只是这回温迭不在身边,让秦观潮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秦观潮刚落地就被齐天穹拽走了,齐天穹前后看看,还怪道:“温迭没跟你一起?”平常跟连体婴儿似的,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分开了?   “没,他被白泽留在京州帮忙了,就我一个人来的。今天我要做点什么?”   “好吧,”齐天穹把人拉到周乙山脚下他们驻扎的地方,解释道,“很简单,通往地狱道的通道被滁荆转移到周乙山上了,等会你只要听指挥,把灵力全部灌进周乙山上就行了。”   秦观潮点点头,接过旁人递来的耳麦塞进耳朵中,耳麦中传来微弱的电流声,随后他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喂……喂?你好,这里是京州超管局总指挥室,接下来的行动由我来指挥。”   秦观潮轻笑了一声:“好,收到。”   远在京州的温迭揉了揉耳朵,也认出了对面的人身份:“学长是你啊。”   秦观潮放柔了自己的语调:“没想到不在一起,却还能一起出任务。”   温迭脸上也不自觉挂上了笑意:“是啊,等会注意安全。等结界破开,我这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然后我马上来周乙山找你。”   “好。”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那边齐天穹就催着秦观潮去帮忙。   周乙山脚下汇聚了许多人,秦观潮和众人点头致意,才发现在场的都是超管局中战斗力排得上名号的。这次任务看似简单,只需要在三十秒内凝聚起大量的灵力冲破阴气凝聚而成的结界,但之后他们要面对的却是陌生的地狱道、鲲鹏和滁荆,一切都相当危险。   而另一边的温迭攥了一把手,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现在这一大帮人的性命都握在他手上,万一他算错了临界点,那等会引起的爆炸可能会危及所有人,虽说现场做了足够的保护,但谁也说不准等会爆炸的情况。   温迭吐出一口气,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况且秦观潮也在前线。   时间一到,秦观潮等人开始全力释放出灵气,而温迭把自己的识海接入法器中,很快周乙山中的阴气和灵气的分布情况就在他的识海中清晰地展现出来。   温迭仿佛置身于上帝视角,他能清晰地看到整片区域内灵气突然大幅增加,几秒钟就超过了阴气数量,温迭当即出声:“灵气超了,大家收一点回来。”再不收要直接炸了!   听到温迭的声音,秦观潮心中莫名的安定,他当即收了些灵力回来,一时间周乙山上的灵气慢慢消退。   但要精准炸裂结界,并不是要求阴气和灵气达成完全1:1,这个比例最终需要温迭去掌握。   温迭闭上眼,摩挲着手腕上的黑色链绳,通过不断调整周乙山上的灵气数值,寻求那个到达平衡的临界点。   最终在某一时刻,当两种气体达到某种比例时,温迭的识海中翻涌起滔天浪花,他猛地睁开眼:“就是现在!”   指挥室中法器被正式启动,秦观潮等人开始急速后撤,周乙山上剧烈的炸裂声响起,预先设置好的保护屏障原地升起。   一道白光骤然亮起,爆炸团当即炸裂开,强劲的气流似乎能横扫一切,将周围的树木砂石震为齑粉,毫无疑问也能将附近众人就地抹杀,但爆炸的波及范围却被很好的控制在方圆百米之内,没有影响到任何一个人。   轰——   空气中阴气强烈地波动起来,爆炸后的天空一阵雾蒙蒙,待烟雾散去,一道猩红色的裂口出现在半空中,就像是天空被炸出了一道伤口——   众人屏住呼吸,成功了!那就是通向地狱道的路! 第84章   猩红色的裂口横亘在周乙山上空,苍穹宛若被无形的力量撕裂,缺口处散发着阴邪可怖的气息,滚滚黑烟从中升起,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周乙山下众人仰头看着天空中的裂痕,却迟迟不敢有所动作——所有人都知道通道的背后就是地狱道,这也是这一年多来他们共同的目标。   但此时此刻,看着这古怪的、明显发生了异变的通道时,却迟迟没有人敢上前。目前地狱道已经与现世断联许久,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掌控在滁荆手中,连通道都异化成如此模样,更没人知道现在地狱道中是什么情况,又会蕴藏着多少危险和杀机。   就连秦观潮也在原地犹豫不决,不敢贸然上前,一来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人不是他,他甚至并不了解这次计划的具体方针,不能贸然上前扰乱原计划;二来在场的都是超管局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整个超管局的人员结构体系都会为之震动。   正在秦观潮思索时,他耳麦中又响起了温迭焦急而又担心的声音:“学长怎么样,你们那边还好吗?”   “没事,这次行动很成功,通道也暴露出来了……只是这个通道看起来很诡异,我们暂时还没有采取行动。白泽有说下一步计划吗?”   秦观潮描述了一番这里的场景,另一边的白泽听说后,也皱着眉陷入了沉思中,没有贸然进行指挥。虽说在这次行动前,他们就考虑过无数种通道打开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也做足了应急准备和应对方案,但事到临头,每一个决定都至关重要,即使是白泽也需要思考一番。   一时间,猩红色的裂缝之下皆是一张张凝重的面孔,齐天穹咽了口唾沫凑到秦观潮身边:“现在怎么搞?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通道口都冒黑烟了,谁知道地狱道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你个乌鸦嘴少说两句吧,”秦观潮睨他一眼,摇头叮嘱道,“地狱道里肯定不简单,等会不论发生什么,安全才是最重要……”   嘭——!   秦观潮一句话尚未说完,天空中就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这一刹那天地都在颤动,仿佛天崩地裂,甚至有不少人一时不慎没站稳跌倒在地。秦观潮一把拎住差点摔倒的齐天穹,他仰头往天上看去,下一秒却被眼睛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只见原本猩红色的裂缝中撞出了一黑一褐两只巨兽的头颅,那缝隙足有十来米宽,但对于这两只巨兽来说却还是太小了,那两个脑袋争相想要挤出缝隙,却同时被卡在其中动弹不得。   愤怒的嚎叫声从空中传来,两只巨兽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眨眼的功夫它们的脑袋就相继钻出了缝隙,它们贪婪的目光扫视过地面,似乎对着外面的秦观潮等人垂涎欲滴,连嘴角的口水都滴滴答答地落下,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就在众人愣神的功夫,两只巨兽挣扎着将自己的肩膀也挤过了裂缝,随后它们伸出前肢扒拉住通道口,尖利的爪牙嗞嗞地刮擦着通道,努力想把整个身体都钻出通道。   可通道就这么大,要通过它们的头颅和肩膀尚且不容易,更不要说同时通过它们如山一般庞大的身体了。   只是两只巨兽谁也不肯相让,都想要率先钻出缝隙,于是它们开始剧烈地打斗起来,只是它们的身体还卡在缝隙之后,此时只能用上半身互相攻击,它们用牙齿撕咬对方,尖锐的爪子在对方身上抠出了一个个血洞。   但在它们耸动争斗的过程中,猩红色的裂缝竟被它们越撑越大,看着眼前这场景,秦观潮心下一沉——绝对不能让它们通过裂缝!   秦观潮急速飞升至上空,浑身肌肉绷紧,充满力量的腿裹挟着灵力踹出一个回旋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在其中一只巨兽的瞳孔上,一道血柱顿时从巨兽眼中喷射而出,秦观潮没想到巨兽的眼睛这么脆弱,他甚至没来得及躲避就被溅了满身的血,好在巨兽的血液没有毒性,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可巨兽却在剧烈的疼痛下痛苦地哀嚎起来,挣扎间它杂乱无章地挥舞着利爪,甚至爆发出了比刚才更惊人的伤害力,另一只巨兽被它抓得皮开肉绽露出了森森白骨,却拿疯了的巨兽没有一点办法。与此同时,裂缝也被它们的动作越撑越大,秦观潮甚至能穿过裂缝看到两只巨兽的完整身体。   但下方的诸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觉醒者,不可能在下面傻站着,有秦观潮珠玉在前,众人马上明白此刻该做什么,他们一起飞冲上天,无数灵力交相缠绕在空中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抵住巨兽控制住它们挣扎的动作,将它们硬生生塞回了缝隙中。   耳麦另一头的温迭听到了周乙山这边传来的巨大动静,着急问道:“怎么了!”   秦观潮抹去溅在脸颊上的血液:“是地狱道里两只巨兽想要穿过缝隙跑出来,被我们制止了。情况不对劲,地狱道的生物不能适应现世环境,几乎不会主动穿过通道,但这两只却争先恐后地想要出来……我先进地狱道看看情况。”   秦观潮要一个人进地狱道?闻言温迭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不行,你不能一个人行动!等我,我这就过来!”   只是温迭的话还没说完,耳麦中便传来一阵刺耳的噪音,直到半分钟后噪音消失,温迭却再也联系不上秦观潮,他抬头一看,才发现不仅仅是他联系不上秦观潮,原来是周乙山一带信号被阴气干扰到直接断开,现在正在进行紧急修复,但短时间内应该都联系不上周乙山那边了。   温迭暴躁地摘下身上的设备,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白泽叫住他:“小温你去哪儿?”   温迭把当年秦观潮送给自己的剑往背上一甩,转头对白泽道:“我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现在我该去找秦观潮汇合了。”   白泽倒是没拦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去吧,注意安全,我稍后过去。”   .   而周乙山上,秦观潮发现耳麦中的声音消失后,很快便意识到应该是他们这边的信号收到了阴气干扰,通讯频道断开了。   秦观潮不可能真的在原地干等温迭,他迅速做出决定,和其余六个自愿进入地狱道的人先行穿过通道,进入了久违的地狱道之中。   在穿过通道的一瞬间,秦观潮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响起了嗡的一声,浑身灵气如同沸腾一般在身体中急速流转起来,身体像是要烧着了一般。   等秦观潮好不容易平息体内的暴动,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地狱道中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地狱道原本就是一片贫瘠的模样,但还是有些植物能够扎根于此装点这块土地的,但此刻这片大地上却不知经历过什么,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此刻只剩下一地狼藉,秦观潮放眼望去甚至没看到任何活物。   而那条原本贯穿地狱道的血河不知何时已经干涸,露出了河床底部血红色的泥,上面还有许多巨兽的尸体和白骨,就连罗刹海的水位都下降了不少,整个地狱道中荒芜一片,安静到只剩下喧嚣的风声,但这场景却更让人心中惊惧,不知道地狱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天穹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小声对秦观潮道:“要命了,滁荆和鲲鹏到底在地狱道做了什么……我们现在是要去找他们吗?”   秦观潮看了一眼罗刹海,脑海中的弦一直紧绷着不敢松懈丝毫:“先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几人没有走得太远,就四散在周围检查,秦观潮落在干涸的河道上,这段河道已经靠近入海口,只是罗刹海水位下降,海平面甚至还没有入海口的河道高,这才没有海水倒灌上来。   秦观潮环顾四周后,蹲下身翻看那几只巨兽的残骸,分辨半天才发现这几只巨兽竟都是地狱道中赫赫有名的恶兽,实力完全足以称霸一方,但此事却变成了一抔不起眼的白骨。   毫无疑问,有这个实力能斩杀这么多恶兽的,不是滁荆就是鲲鹏。   秦观潮正思索着,突然看到鞋底边缘突然淌出了一片水,他愣怔片刻,下意识地回过头,才发现罗刹海中水位忽然高涨,海面上更是冒起了无数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海水中冒出来。   秦观潮瞳孔紧缩,几乎同时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高声道:“后退!”   他话音刚落,一只血红色的巨大飞鸟便从海底振翅飞起,它的身形过于庞大,在飞升出海面的一瞬间天地都为之色变,天空一下就暗沉下来,距离最近的秦观潮只感觉眼前是一片诡异的猩红色,其他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秦观潮来不及思索,脑海中已经警铃大作,他猛地向后飞去想要撤退,可飞鸟却悬停在半空中,它头颅上的羽毛都掉光了,此时头骨上只带着一层血肉模糊的烂肉,甚至隐隐能看到几只血红色的蛆从它头上的腐肉中钻出来。   巨鸟的视线很快捕捉到秦观潮的身影,下一刻它便拍动翅膀极速向秦观潮飞来,它的展翅扇动时带来了强劲的气流,秦观潮把胳膊挡在眼前才勉强能睁开眼,可随即他便注意到这只飞鸟的另一处异样——它的一只翅膀只剩一副骨架,另一只翅膀也在慢慢腐烂。   秦观潮看着它的骨翼思索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年鲲鹏的翅膀不就是被温迭打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吗?所以结合这几点看来……眼前这只鸟是鲲鹏?   但鲲鹏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第85章   但此时秦观潮可没心思同情鲲鹏,鲲鹏也并不需要无用的同情,它现在更需要的是用新鲜的血肉来滋养自己逐渐腐烂的身体。   于是鲲鹏向秦观潮俯冲而来,它穿破气流的阻碍,猎猎作响的风吹得身上仅剩的羽毛在风中颤抖不已,甚至连地面上的诸人都感受到空气的异常波动。   秦观潮临危不乱地在空中化出法相,他用灵力在天际编织出银灰色的貔貅,这法相比貔貅本体更大,几乎遮挡了大半天空,但却仍比不上遮天蔽日的鲲鹏。   可貔貅法相还是当仁不让,它吼啸一声,迈开四肢直冲鲲鹏而来,它张开巨口一口咬住鲲鹏的头颅恨不能直接扯断它的脖子,磅礴的灵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彻底淹没了鲲鹏腐烂的身躯。   鲲鹏发出了悲怆的啼鸣声,那尖锐刺耳的声音裹挟着阴气几乎要刺穿众人的鼓膜,许多人扛不住这音浪中的威压,痛苦得单膝跪地久久无法起身。   距离鲲鹏最近的秦观潮更是首当其冲,他与自己的法相意识相通,那一瞬间鲲鹏的痛呼声在法相头颅中不断震荡,直接将秦观潮震得七窍流血,他呕出一口血来,感觉自己应该是受了严重内伤,但此时他压根来不及治疗,只得用力捂住胸口来压下身体中的不适。   趁众人晕头转向的片刻,鲲鹏发狠地挣扎起来,直接将困住它的貔貅法相摔了出去。它锐利的眼神在地面扫视片刻,当即伸出自己残缺的骨翼在罗刹海中一捞,卷起来两只藏身于海底的巨兽。   秦观潮忍痛抬起头来,才发现那是刚刚想要通过裂缝跑到现世的那两只巨兽。只是此刻这两只巨兽在鲲鹏手中却像是小鸡仔似的,它们甚至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带上高空。   鲲鹏的骨翼直接刺穿了两只巨兽的身体,眨眼的功夫后这两只巨兽身上的血肉就被骨翼吸干了,只剩一副皮囊和骨架扎在鲲鹏的骨翼上,被鲲鹏嫌弃地重新丢弃回罗刹海中。   与此同时,吸收过巨兽精气后的鲲鹏终于恢复了力气,它身上原本腐烂的皮肉短暂地恢复了原貌,它怒吼一声再度向秦观潮袭来,直接叼住秦观潮用力甩到了一侧的山峰之上。   “呃——!”   秦观潮的□□直接砸塌了山顶,他深深嵌入山体之中,身上无数根骨头断裂,甚至有几根折断的骨头直接戳破皮肉顶了出来,身上多处叉出了白骨,无数鲜血从他身上的伤口汩汩流出,头歪在肩上已然不知生死。   貔貅法相从天而至,它贴着秦观潮的身体焦急地舔舐着他的脸庞,将自己的灵气重新渡回秦观潮身体中。片刻后秦观潮终于睁开眼,他眼前一阵发黑,却从没有想过要后退。   他喘了几口气,这几年不仅是温迭实力大增,他同样也是如此。经过无数次的历练,再加上又成功渡过一次雷劫,此时的秦观潮早已不是当年在地狱道时被压制灵力、初次面对鲲鹏却束手无策的他,更何况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秦观潮吐出一口淤血,缓缓落在地上,他半跪下身,将双手撑在地面,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掌心输送出直飞云霄,半空中的貔貅法相合上眼,散开成数道灵力与秦观潮此时送来的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灵力环。   秦观潮高声道:“齐天穹!”   齐天穹应声抬头看到天上的灵力环,不稍多说他已经明白了秦观潮的意思。   不只是他,其余几人也全都抬起头来注视着空中的灵力环,他们强忍身体的不适,齐齐将手摁在地表,刹那间无数灵力飞升至空中,与秦观潮的灵力环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了一道璀璨夺目的环状物。   与此同时,地狱道中所有的灵力都被抽调进灵力环中,鲲鹏不安地看着上空,它知道这灵力环是这群人对付它的手段,于是它愤怒地冲向灵力环想要将其撞散。   秦观潮冷笑一声,他一挥手,蓄力已久的灵力环当即从空中落下,泰山压顶般径直砸向鲲鹏,最后竟直接锁住了鲲鹏的脖子,然后急速收紧勒住它的喉管,不给鲲鹏丝毫呼吸的空隙。   鲲鹏身上的力气被骤然抽干,它无力地坠落,狠狠砸进地面,地狱道的大地当即被鲲鹏庞大的身躯砸出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缝,无数山体在此刻土崩瓦解,碎石块当空落下,尘土齑粉漫天飘扬,鲲鹏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妄想扯断脖子上的灵力环。   但这一切的努力终究是徒劳,灵力环突然间迸发出无数噼啪作响的电流刺入鲲鹏身体。鲲鹏浑身过电般抽搐起来,整个脖子瞬间被电成了焦黑色,瘫在地面不能动弹。   秦观潮松了口气,刚准备组织第二次反攻,却忽然听到一道古怪的声音传入了自己耳畔:“你要杀了我?”   他愣怔片刻,抬眼与鲲鹏对视,只见鲲鹏那双曾经古井无波的眼睛此时充满了痛恨——是鲲鹏的声音,是鲲鹏在跟他对话?   秦观潮不禁觉得有些可笑,这不是废话吗?   “当然,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鲲鹏无声地闭上眼,沉默片刻后他很快又疯狂大笑起来:“我这一生,被困于地狱道万年,如今终于也要死在地狱道,好啊,好啊!滁荆此人,无心无信,需要我时便诱骗我出地狱道,要我与他同流合污,共同完成他的大计,最后还让我撞碎涿阿结界释放他的本体。”   “涿阿结界坍塌后滁荆顺利出逃,我却也身受重伤,本以为滁荆起码会看在盟友的份上替我疗伤,谁知他却言而无信,不仅没有恢复我的自由,还把我骗回地狱道,又将出入地狱道的所有通道封锁,让地狱道成了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岛。”   “不仅如此,他还将整个地狱道炼制成道场,无休止地汲取地狱道中的阴气以供自己修炼。整个地狱道中所有生物都成了他的养料,这里的生灵日复一日地被吸食身上的精气。到现在,整个地狱道都看不到几个活物,而我也只能终日躲在罗刹海中减缓自己腐烂衰亡的速度,没想到到最后,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鲲鹏讲得痛彻心扉,秦观潮却丝毫没有被触动的意思,他招呼众人继续输送灵力,让灵力环在鲲鹏的脖子上收缩得越来越紧。   直到见鲲鹏哀嚎起来,秦观潮这才抽空冷声道:“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可怜,当你脱离地狱道罗刹海的封印,选择与滁荆这种人狼狈为奸的时候,就应该猜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福祸相依,鲲鹏当年借滁荆之力离开罗刹海的封印,如今也要被滁荆反噬,一切都是它咎由自取。   鲲鹏见秦观潮对自己的示弱熟视无睹,一双巨翅羞恼地拍打着地面做最后的锤死挣扎,可它喉间能呼吸的空间越来越小,窒息的痛苦蔓延全身,连大脑都因为缺氧而几乎无法再思考,浑身的动作也静止下来。   到最后,就在秦观潮都以为鲲鹏已经放弃抵抗的时候,它虚弱的声音竟再次响起:“……你不想知道有关那个羽嘉的事吗?”   秦观潮施舍了它一个眼神,却什么都没说,鲲鹏继续道:“据我所知,你们想用羽嘉一族的雷劫对付滁荆,但你以为就凭那羽嘉一人,能抵抗那样强悍的雷劫?即使我今天死在地狱道,看不到结局,也能猜到最后死在雷劫之下的不会是滁荆,而只会是那只羽嘉。”   听到这儿,秦观潮才终于抬起眼,他皱眉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鲲鹏嗤笑一声:“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找到用雷劫劈死滁荆,却不会伤及羽嘉性命的方法……”   .   另一边,温迭从京州急匆匆地赶到周乙山脚下,就看到天空中横亘着一道猩红阴邪的裂缝。仅仅是看了一眼,温迭的心脏就加速跳动起来,心中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许多相熟的超管局工作人员正裂缝之下,可惜温迭看了一圈都没找到秦观潮,他抓住狌狌问道:“秦观潮呢?”   狌狌指了指天空中的裂缝:“他和齐天穹几个人先进地狱道去了。”   温迭皱起眉,他不是说了让秦观潮等他吗!   温迭怒气冲冲地想着,当即就要冲进裂缝之中找秦观潮,却被高大的狌狌一把拽了回来:“你要去地狱道?不行!观潮他们已经进去将近三个小时了,却一点消息都没递出来,肯定是里面出问题了!”   “那我不更应该进去吗!”温迭挥开狌狌禁锢住他的手争辩道,“难道要我明知道地狱道里出事了,却还心安理得地在外面等着守着?现在不正是他们最需要支援的时候吗!”   温迭再不多言,只是固执地冲向天空中的裂缝。   狌狌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感觉刚才温迭的一席话就像是打在他脸上一般……所以他们心惊胆战地守在外面,其实也是一种懦夫行为吧?否则他早该跟着秦观潮他们进地狱道了。   狌狌用几秒钟的时间收拾好心情,跟着温迭一起前往地狱道,但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只见原本冒着滚滚黑烟的裂缝忽然平息下来,足有好一段时间都再没有弥漫出阴气,甚至连原本的猩红色都逐渐变淡,到最后变成了没有被阴气污染过的纯白色,甚至还有缕缕灵气从裂缝中升起。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通道被净化的象征,毕竟这转变实在是太大了,连原本全速冲向裂缝的温迭都停下了脚步,他站在裂缝几米开外看着这裂缝,在思考它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几息后,温迭忽然感受到从裂缝冲传来了剧烈的气流波动,灵气和阴气对撞在一起产生了巨大的能量,裂缝周围的温度正在极速升温,烫得温迭体内的灵力都沸腾了起来,不安分地流转着。   温迭马上意识到这是什么的征兆,他瞳孔紧缩:“快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团巨大的白光登时笼罩住裂缝,刹那间天地都为之寂静,可那白光却还在不断扩大。   轰——   是爆炸!   裂缝内发生了一次巨大到足以将整个地狱道夷为平地的爆炸,这爆炸强悍到甚至直接炸开了连接现世的缝隙,仅仅是通过裂缝传到现世的余波,都足以将周乙山彻底横扫。   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温迭被气流掀翻的一瞬间甚至忘了稳住身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连裂缝外的周乙山都被炸成这样,那裂缝内部的地狱道又会是如何一幅光景……而且秦观潮还地狱道内! 第86章   被气流掀翻的一刹那,温迭迅速启动手腕上的链绳和逆鳞,青色的防御屏障当即打开将爆炸的冲击波抵挡在外,在温迭落地的片刻将他稳稳托住。   但温迭却在站稳身形的后不管不顾地收起防御罩,他像是完全不在意外界的危险,一心只有秦观潮,竟顶着爆炸的余热反向冲向半空中那通往地狱道的裂缝。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狌狌也被气流卷了出去,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温迭又冲向了那古怪的通道。才刚经历过一波爆炸,狌狌哪能任由温迭去送命,他再次抓住温迭的胳膊:“你不要命了?!”   谁知道地狱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温迭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冲进里面去!   但狌狌也知道温迭这时候肯定听不进去,便下意识地搬出了秦观潮:“观潮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温迭的动作果然有片刻停滞,但他却只是回过头看了狌狌一眼,往日里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红血色:“我知道,但我不可能把他丢在地狱道不管。”   秦观潮现在生死不知,他必须要尽快见到人才行!   谁知这回狌狌却硬着头皮拉住温迭不让他走,他知道如果是秦观潮在这儿,肯定也会阻止温迭这不要命的行为。   就在两人争吵之时,天空上方突然传来一股浓郁的阴气,有别于刚才爆炸时产生的动静,这次的阴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温迭和狌狌两人齐齐抬头,就看到一只腐烂的鸟头从裂缝中钻了出来,随后是脖子、身体……   在众人愣神的片刻,它几乎是以势不可挡的姿态迅速通过了被炸开的裂缝,它庞大的身躯遮住了天光,天色暗了下来,温迭仰头看着对方嶙峋的骨翼,很快反应过来:“大家小心,是鲲鹏!”   温迭的声音引起了鲲鹏的注意,它的目光一转,很快落到了温迭身上。   趁着狌狌愣神的功夫,温迭迅速甩开他直冲鲲鹏而上,他知道刚才的爆炸肯定与鲲鹏有关,可他现在他满心都在惦念着秦观潮的安危,甚至顾不上别的,直接抽出背上的利剑就朝着鲲鹏砍去。   鲲鹏一个侧身灵活地拉开了与温迭的距离,避开了这凶狠的一剑,但温迭却异常冷静地抽出剑鞘并往其中注满灵力,随后狠狠掷向鲲鹏!   秦观潮送给他的这柄剑有大半人高,看似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但却是上千年前由大师用玄铁炼制而成,坚硬无比,剑鞘上更是布满了符咒,在温迭注入灵力后的一瞬间,剑鞘上的符咒被尽数激活,剑鞘化身为神兵利器精准地刺入鲲鹏那只完好的翅膀上。   对于庞大的鲲鹏而言,这剑鞘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其中蕴含的灵气却在顷刻间灌输进鲲鹏的身体之中,鲲鹏身上腐烂的部分迅速生出新肉,但眨眼间又马上腐败糜烂变成一具枯骨。   霸道的灵气想要用这种方式将鲲鹏体内污浊的阴气冲刷干净,在经过多次肉白骨和腐烂的循环之后,一种难以忍受的痒蔓延鲲鹏全身,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在啃食它的□□,甚至比疼痛更难忍受。   鲲鹏想砸在地上,用身体摩擦粗粝的地面来缓解身上的痒,但它的身躯太过庞大,一旦落地恐怕会把咸岭山脉一带全部砸塌,温迭当即拍出一道灵气抵住鲲鹏坠落的身体,鲲鹏察觉到有人正在阻碍自己的动作,它愤怒地啼鸣一声,张开翅膀就想拍开温迭。   但温迭早有准备,他迅速扒住鲲鹏的身体躲到一个它触碰不到的位置,成功避开了鲲鹏的攻击。   鲲鹏见一击不成,转而挥动着自己的骨翼刺向温迭,温迭一脚蹬在鲲鹏的翅膀上,强大的核心力量托着他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后空翻转身,稳稳当当地落在鲲鹏的头顶,他举起剑就要朝下砍去。   谁知鲲鹏的骨翼早已在终日的折磨中变异,它的骨翼一下分裂成三段,以一个寻常鸟类不可能的姿势伸展到自己头顶,随后狠狠刺下直接穿透了温迭握剑的右手。   “呃!”   温迭痛呼一声,他甚至来不及使用逆鳞就已经被扎透右手,他一下失了力,手中的剑也径直脱落从半空中坠下。   温迭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钉在鲲鹏头顶,鲲鹏骨翼中的阴气迅速灌进他体内,在他的身体中横冲直撞,温迭痛苦地睁开眼,就看到那阴气正在一点一点腐蚀自己的身体,他指尖的血肉被鲲鹏吸食殆尽,很快就露出了森森白骨,随后是手掌、手腕,白骨化正在一点点地通过手臂向躯体蔓延。   鲲鹏兴奋地啼鸣起来,温迭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却怎么也刷不开鲲鹏,他怒气冲天地问道:“秦观潮他们呢!”   一道奸邪的笑声环绕在温迭耳畔,是鲲鹏的声音:“那只貔貅?他去寻找从雷劫手中拯救你的方法了。”   温迭一愣:“什么?”   鲲鹏大笑起来:“可惜你怕是等不来羽嘉一族的雷劫,今天就得死在我手里了!”   就在这时,地面上的狌狌忽然大叫一声:“小温,看后面!”   温迭猛地往后看去,只见周乙山上空突然竖起了一道彩色的屏障,宛若有光打在五彩琉璃之上,折射着柔和又动人心魄的光芒,这绚烂的场景温迭平生只见过一次——涿阿结界。   这一瞬间,温迭感觉自己的心脏和周乙山上的彩色光芒共振了,两者同频地律动起来……他甚至还感受到了秦观潮的气息!   温迭的眼睛骤然一亮,秦观潮肯定还活着!   此时他再也没有和鲲鹏多废话的心思,他伸出完好无损的左手在空中一挥,原本扎在鲲鹏翅膀上的剑鞘便噗嗤一声自动抽了出来,听话地回到温迭手中。   短短半分钟,温迭的小臂已经只剩被阴气腐蚀得只下一截白骨,他知道如果放任鲲鹏的骨翼蚕食自己,他身上的血肉精气很快就会被吸干,更何况手臂接近脖颈和头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丢了性命。但此时骨翼与他的尺骨紧紧吸附在一起,温迭无法将两者分离,也无法砍断鲲鹏的骨翼。   僵持的瞬间,温迭当机立断选择断臂求生,他发狠用剑鞘直接砍断自己的手臂,在前臂与身体分离的一瞬间剧痛来袭,他一口咬破舌尖防止自己陷入昏迷,又当即纵身而下,用灵力止住自己手臂断裂处涌出的鲜血。   在坠地的刹那间,狌狌一把接住从天而降的温迭,焦急地看着他的断臂:“你怎么样?”   温迭脸色煞白,疼得浑身冒汗,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见状,往日超管局的好友们纷纷涌上来,一双双温暖的手搭在温迭肩上,不由分说便将灵力全部输送进温迭的身体中,无穷的灵力迅速运转起来,温迭胳膊的断裂处肉眼可见地生长出了一条崭新的前臂。   虽然手臂长出来了,但深入骨髓的疼痛并没有减少分毫,温迭喘了几口粗气虚弱地握了一下自己右手,才发现这只新臂相当脆弱,几乎用不上什么力气。   但有总比没有强,温迭吐出一口气:“我没事。”   到了这个时候狌狌反而不再规劝温迭,他把温迭刚才落下的剑重新递到他手上,反而被激出了几分血性:“靠,今天我们一起宰了这死鸟!”   一旁传来众人的附和声:“对!”   温迭笑了笑:“好。”   温迭咽下不适,他左手举剑,将体内的灵力灌入宝剑之中。不仅是他,周围几十个同僚同时将灵力注入其中,在高纯度灵力的激荡之下,温迭手中的剑迅速脱胎换骨,一层金光包裹着剑身,磅礴的灵力喷涌而出,夺目的金光好似能涤荡世间一切阴邪之气。   这一次温迭没有飞身而上,在众人的帮助下,他仅仅只是站在地面,朝着空中的鲲鹏挥出了一剑,凛冽的剑光直冲云霄砍向鲲鹏的骨翼。   嗡——!   一道巨响惊破天机,刺耳的摩擦声从空中响起,听得人脊背发凉,温迭微眯起眼,就看到鲲鹏的骨翼被剑光砍中,正一点点断裂,最后竟然整个脱落,巨大的骨架从它身上剥离,猛地砸向地面,在咸岭山脉中砸出了一个深坑。   被砍掉一只翅膀的鲲鹏顿时失了平衡,它惨叫着直往下坠落。就在这时,温迭挥出了第二剑,这次剑光的威力没有第一次那么猛烈,但其中生出的气息却如滔天巨浪一般,裹挟着鲲鹏直接将它拍回了缝隙中。   鲲鹏被剑光打回了地狱道之中,它狠狠地坠落在地面,但它身旁却没有任何助力,只能强行忍受着再次失去翅膀的痛苦,嵌进地表中不能动弹。   温迭紧随其后,他穿过裂缝来到的地狱道之中。此时的地狱道已经被之前的爆炸炸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放眼望去一片虚无,只有地面上的鲲鹏还算得上是个活物。   可温迭虽然新生警惕,却也没功夫去关心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眼前这一切赶紧去找秦观潮。   温迭吐出一口看向天空,天道感应到羽嘉的诉求,空中迅速凝聚起了重重雷云,无声地酝酿着一道十足强悍的雷劫。   轰隆一声,雷劫已经凝结而成,温迭飞身到半空中高举起剑,那雷劫便应声落下打在温迭的手中的宝剑之上。   一时间紫色的雷电缠绕着金色的宝剑,剑身中迸发出强大的威压,震得温迭差点没握住手中的剑,他只得伸出依旧脆弱的右手巩固自己的握力,双手持剑引着雷劫劈向鲲鹏的脖颈。   只见鲲鹏的脖子上有一道焦黑色,当温迭手中的利剑刺穿鲲鹏脖子的一刹那,剑身中倾泻而出的灵气,与之前秦观潮用灵力环残留下的灵气交相呼应,在内外两重灵力的挤压之下,鲲鹏如山一般粗壮的脖子霎时被强悍的灵力炸断了骨骼和血管。   温迭咬牙用尽全身力气,仍保持着将利剑插进鲲鹏咽喉的动作,他在鲲鹏的血肉中嗅到了秦观潮的气息,像是一道暖流淌过心口,这一刻温迭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持剑战斗,仿佛秦观潮也在他身后帮他一起握住剑,两双手同时发力,将利剑一砍到底。   嘭——!   在最后一刻,无数鲜血从鲲鹏脖颈的断裂处喷射而出溅了温迭满身,他竟直接砍下了鲲鹏的头颅! 第87章   被砍断的鲲鹏头颅从侧里飞出,却被温迭伸长手一把抓住拖曳回来,鸟头上两只硕大的眼睛至死都没有合上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死死盯着温迭。   但温迭却只是厌恶地看了它一眼,随后毫无心理负担地举剑捅烂了它的两只瞳孔,甚至又引来几道雷劫劈在鲲鹏的身体上,直到确认鲲鹏死透了,再没有复生的可能,才收回了攻势。   随后温迭一手抓着鸟头一手握着剑飞升至半空中,他扫视了一圈地狱道,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滁荆的气息……难道滁荆不在地狱道中?   温迭心事重重地通过裂缝再次回到现世,狌狌等人就看到一个浑身浴血的高瘦青年如一尊杀神降临人间,手中还提着一只“千疮百孔”的鸟头,让人不敢在他面前呼吸。   最后还是那尊“杀神”先有了动作,他低下头扫了一圈众人,把鸟头往狌狌的方向一抛:“交给你了。”   狌狌下意识地抬手接住这鸟头,谁想这头估计有几百吨重,狌狌倒是接住了鸟头,结果脚下的泥地被这突如其来来的重量压得下沉了几十公分,狌狌连人带头整个陷进了地里。   狌狌深吸一口气才接受现实:“小温你……把鲲鹏的头砍了?”   温迭落到地上,还不忘用法术把自己身上脏臭的血污全都清除干净,他应了一声:“鲲鹏死透了,但是我没在地狱道找到滁荆的踪迹。”   “啊?怎么会?”狌狌懵了,“滁荆不在地狱道还能在哪里?”   超管局的几个同僚闻言都围上来:“对啊,之前大家都默认滁荆在地狱道,难道他还有其他藏身之处?”   “这我就不清楚了,”温迭摇摇头,又推开围在自己跟前的众人,“让一让,先让我去周乙山上那层彩色的屏障看看。”   这时,白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道彩色的屏障之中是当时涿阿结界坍塌后留下的一层幻境,只是这幻境之前都未曾显现,应该是刚才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强制启动了那层幻境。”   温迭看向姗姗来迟的白泽:“幻境?我能感受到秦观潮和其他人都在那层幻境之中。”   白泽:“你要去救他们?”   温迭郑重点头:“嗯,我要去。”   白泽笑了一下:“好,那就交给你了。”   狌狌忙拖着鸟头挤到两人身旁:“我跟温迭一起去!”   白泽却拒绝道:“不行,这个幻境的承载量有限,去的人太多,容易导致幻境坍塌,温迭一个人去就足够了。而且这是羽嘉一族留下的幻境,不会伤害温迭的。”   听了白泽的话,众人这才放下了支援的心思。   白泽带着温迭一路走到幻境旁,彩色的波光在半空中荡漾着,温迭跟白泽提了滁荆的情况,白泽却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便抬头注视着矗立在眼前的幻境。   白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拍拍温迭的肩膀,在温迭耳旁轻轻说了什么,惹得温迭皱起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白泽只是笑着朝他眨眨眼,又把他往幻境的方向推了一把,提醒道:“记住我的话。去吧,把他们都带回来,只是幻境内外部的时间流速不同,所以你得尽快找到自己的答案。”   温迭回头看向身后的白泽和狌狌等人,这才伸出手抵住彩色的屏障,幻境的屏障感应到异物融入,便一点一点地延伸出来,慢慢将温迭包裹起来,最后将他彻底融入屏障之中,进入一重幻境。   温迭感觉自己被一团软乎乎的棉花包裹着,温暖而又舒心,他刚刚大战一场,还一直担心着秦观潮的安危,早已经身心俱疲,很快就在棉花中昏睡过去。   .   睡梦中的温迭感觉有人正在摇着自己的胳膊,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大叫:“你怎么还在睡!快醒醒,要去集议了!”   温迭茫然地睁开眼,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梦里经历了什么。这时,一张少年的面孔突然凑到他跟前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起来啊!”   温迭愣怔地看着对方的脸,随后将目光挪向了窗外的天色,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要命,都晌午了?我马上去!”   他极为迅速地换下里衣,少年又替他拿来外袍,无语地看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睡过头,真是一天不盯着你都不行。”   温迭嘿嘿笑了两声企图蒙混过关,但又忍不住回忆刚才的梦境,他总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但当他去深思时,又感觉脑海中迷雾重重,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换好衣服,连奔带跑地往羽嘉一族的祠堂去。   周乙山这一带住的都是羽嘉一族的族人,祠堂建在山顶。最近一段时间滁荆为祸人间,温迭依稀记得昨天族长吩咐过,今天中午羽嘉全族要聚在一起,共同商讨对付滁荆的方法,没想到他竟然睡过了头。   温迭匆匆忙忙地跑到祠堂,好在集议尚未开始,族长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温迭顶着巨大的压力,厚着脸皮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只是不知怎么着,没过多久他又开始犯困。   见人终于到齐,族长轻轻摇铃,清脆地叮铃声响彻整个周乙山,连温迭也勉强提起精神,正襟危坐地看着上首的族长。   族长:“这几年来滁荆扰乱人世间,无数百姓和生灵深受其害,我们羽嘉一族也未曾幸免。如今滁荆气焰嚣张,甚至还有许多人临阵倒戈加入了滁荆一系,如今不仅是修行界罹难,羽嘉一族更是无法置身其外,今天召集大家,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道:“哎,现在的关键在于我们无法一击杀死滁荆,每次总会给他留下卷土重来的机会。可惜羽嘉一族的雷劫多年前就已经渡过,不然以羽嘉一族雷劫的强度来说,肯定能一击铲除滁荆。”   族长思索道:“实在不行我引咎辞退,重新换一任族长上任便可。”   那老者惊恐地摆手,什么引咎辞职?羽嘉一族只有上一任族长死了,才能换下一任族长!他忙道:“这可使不得啊族长!即使真的换了一任族长,但我们无法把握雷劫的时间,又如何能尽早对付滁荆……”   众人提了几个对策,但总有无法实现的地方,族长正在忧心之时,却看到后座中有个人正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明显是一副打瞌睡的模样,族长冷声道:“温迭,你有什么办法?”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得着!   睡到一半的温迭忽然被人点到名字,他马上清醒过来,见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坐在他边上的少年忙在纸上写下刚才族长问他的问题已做提示。   温迭脸一垮,连族长都无法解决滁荆,他又能提出什么办法……不对。   温迭顿了一下,不知怎么回事,脑海中自说自话地冒出了一种切实可行的方法。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然用羽嘉一族族人的神魂织成结界困住滁荆,待下一次羽嘉一族的雷劫来临之时,再引来雷劫劈死滁荆?”   温迭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甚至没有人支持或是反对,因为这个方法需要羽嘉一族无偿地献祭生命,去捍卫天下苍生的安危。   最后还是族长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温迭悻悻地坐了回去。半个时辰后集议结束,众人散去,唯独温迭被族长留了下来。   族长盯着温迭:“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这个办法族长不是没想到,甚至还悄无声息地试验过可行性,只是这方法势必要伤害族人的利益,族长才一直压着没有透露分毫。   温迭一愣,他是怎么想到的?他自己也正奇怪着呢,只好支支吾吾道:“就是……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奇怪的是族长也接受了他这不明不白的答案,继续道:“这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派人去找凤凰一族商议了,如果真到了这一步,还需得我们两族共同出面。”   听到凤凰一族,温迭心里泛起了一圈涟漪,他一定是忘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事?   鬼使神差地,温迭又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族长,如果,我是说如果,多年之后羽嘉一族的雷劫再次来临,但彼时天地间只剩下一只羽嘉了,而且那只羽嘉身上还种着滁荆的一缕神魂,那要怎么用雷劫将滁荆彻底铲除?”   “……我真不知道你从哪儿想出来这么稀奇古怪的问题,”族长无奈地看着温迭,却也真的开始思索该如何应对这种不幸的可能,半晌后他道,“由那只仅存的羽嘉吞噬滁荆,再引来雷劫劈在自己身上或有一解。因为羽嘉一族的雷劫中蕴含着高纯度的灵气,能涤荡世间所有阴邪之气,即使滁荆躲藏在羽嘉身上也不例外。”   温迭看着族长:“那那只羽嘉还能活命吗?”   族长叹了口气:“雷劫中的灵气对付的是滁荆,但渡劫的本身还是羽嘉,单单一只羽嘉,如何能抗得住这本来属于全族的雷劫?”   温迭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难受:“哦……”   族长看着温迭垂头丧气的模样,竟也觉得有些不好受,他安慰道:“据说凤凰一族有浴火重生的本领,他们或许有办法能帮助那仅存的羽嘉进行涅槃。”   温迭猛地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谢谢族长!”   族长挥挥手:“行了,你走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对了,昨天他们抓了一个闯入羽嘉领地的外族人,你去确认一下对方的情况,如果没问题就放他离开吧。”   温迭乖巧地退了出去,心情也比刚才更轻快一些,他刚退出祠堂,中午叫自己起床的少年就凑了上来,担忧道:“族长没为难你吧?”   温迭笑道:“没有呀。他让我去看看昨天被抓的外族人。”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少年显然与温迭的关系不错,边走还边吐槽,“你也真是,这么严肃的场合还敢打瞌睡……”   温迭笑笑没说话,他迈着松快的步子往关押外族人的牢笼走去,远远便看见其中关着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正背对着他打坐,温迭看到不对方的面孔,却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气味,那气味好似融入他的血肉一般,与他体内的灵气共振起来,让他体内灵力沸腾起来。   温迭脚步一顿,凝视着对方的背影,这是谁?   他感觉自己一定认识对方,而那人的名字明明就在嘴边,温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黑袍青年也察觉到温迭的存在,他蹙眉转过头来看向温迭,在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整座周乙山上的所有声响都消失了,仅仅几息之后,青年脸上凝重的表情便逐渐化开,露出了春风拂面般的笑意,他对着温迭道:“温迭,你来了?”   温迭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只感觉对方的声音终于唤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他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眼前的一切并非真实,此时的他只不过是身处于涿阿结界留下的幻境之中,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秦观潮等人,带他们离开幻境。   而此时首要目标人物就出现在眼前,温迭再也克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拖着衣摆飞奔上前:“学长我来救你了!” 第88章   在见到秦观潮的一瞬间,温迭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终于舒展开了,他吐出一口气,笑着跑到秦观潮面前,下意识地想透过牢笼的栏杆握住秦观潮的手,却被秦观潮制止了动作:“别靠近,是法阵。”   “哦,好吧,”温迭也不至于傻到跟法阵硬刚,他收回手,却挡不住一脸喜气,“在见到你之前,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中。”   秦观潮满目依恋地看着他:“我也是见到你的一刹那才反应过来的。你是主动进来这处幻境之中的?”   “是啊,我答应了白泽,要把你和齐天穹他们都带出去的,”说完,温迭又扭头招呼原本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哎呀,误会误会,我们认识的,你快把这笼子上的锁打开。”   少年小跑几步上前来,他看温迭和牢笼中的“囚犯”深情对视,疑惑道:“你们认识?”   温迭大脑飞速运转,既然这是幻境,那眼前的少年应该只是幻境中的一个虚影,这里模拟的大概是五千年前那场大战前夕发生的事。   既然少年并非真实,温迭也就没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了,他干脆冲对方眨眨眼,调笑道:“这是我在山下认识的情郎,我们已经私定终生了,他这次是来山上提亲的。”   秦观潮:?   少年:……   “啊?”   少年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他震惊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族长让你下山历练,你却跑去谈情说爱了!算了……我尊重祝福吧。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把他放出来了。”   少年抽出钥匙打开笼锁,忍不住嘟囔道:“你也真是,自己道侣上山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还害人家关了一晚上。”   秦观潮很快恢复镇定,甚至还有心思帮温迭解释了一句:“我偷偷来的,想给他个惊喜。”   少年收好钥匙抬眼看向两人,却发现秦观潮一走出牢笼就上前抱住了温迭,两人亲密又腻歪的样子看得少年嫌弃地撇嘴,最后他再也看不下去,直接转身跑了。   山谷中传来清脆的鸟叫声,秦观潮捧着温迭的脸在他唇角啄了一口:“真好,还能再见到你。”   温迭感受着秦观潮温暖的怀抱,难免又想起自己那提心吊胆的几个小时,他抱怨道:“不是让你等我的吗?”   秦观潮歉意地笑了一声:“是我不好,还要麻烦你来救我。”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温迭向秦观潮简单复述了外界的情况:“我跟狌狌他们联手把鲲鹏宰了,但奇怪的是我没在地狱道中感受到滁荆的气息,你之前有什么发现吗?”   “滁荆应该不在地狱道里,”秦观潮把滁荆利用鲲鹏的事告诉温迭,“滁荆把整个地狱道都当成了自己的养料,但他的本体应该不会在地狱道中。”   但如果滁荆不在地狱道中又会在哪里?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捕获到滁荆的动向?   只是现在他们仍身处幻境之中,再怎么着急也无从寻找滁荆的准确位置,所以目前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得先找到齐天穹等人,然后尽快离开幻境,毕竟这里与现实世界的流速不同,他们不能在幻境中耗费太多时间。   两人在周乙山上寻找齐天穹等人线索的同时,还不忘交流一番各自获得的情报,温迭也把刚才从羽嘉一族族长那里问来的信息转告给秦观潮:“族长说单我一个人是绝对承受不住雷劫的,但凤凰一族能够涅槃,具有浴火重生的能力,或许凤凰一族能有办法。”   秦观潮也松了口气,当时他之所以会被鲲鹏找到空子反击,就是因为听信了鲲鹏说能找到让温迭避免死于雷劫的方法,现在看来这鹏鸟也不算撒谎,最后还真被温迭找到了法子。他笑道:“那就好,等我们离开幻境之后再去香桐山找凤凰族一趟。”   “嘶,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提到凤凰一族,温迭这才想起了另一桩事,“我进幻境之前,白泽叮嘱过我,要我想办法在幻境中见龙局一面。”   “见龙局?”秦观潮不解。   温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当时情况紧急,白泽也没细说就催促他进入幻境之中,但想来总是有理由的吧?   正好两人在周乙山上没有找到齐天穹等人,便想直接出山去,只是这么一耽误时间已经很晚了,周乙山上进入宵禁,温迭和秦观潮被迫在山上多留宿了一晚,谁想等两人再次醒来,幻境中的时间却悄然飞逝。   对他们而言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可温迭算了算日子,却震惊地发现:“我们这一觉睡了半个月?”   秦观潮应了一声,又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幻境中的时间会比较紊乱,不管这个,我们先去找青龙一族。”   温迭收拾了行囊和秦观潮一同往山下去,但这一路走来,温迭却觉得周乙山上的氛围格外紧张肃穆,明明半个月前山上的大家还有说有笑的,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可半个月过去后,路上的每一个羽嘉族人都心事重重,这半个月里显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温迭不安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直到见到那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少年,见对方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样,温迭忙抓住对方打听道:“你去哪儿?”   前几天还在跟温迭玩闹的少年此时换上了一副凝重而又深沉的表情:“滁荆攻到山下,不少族人都受了重伤,我去前线支援。”   说完,少年便头也不回地跑下山去,温迭心神一颤,下意识地就要追着少年一起去前线,却被秦观潮拉了回来:“温迭,这是幻境,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这是无法改变的历史。”   这一刻温迭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直响:“我知道,可是……”   秦观潮帮他揉着额角:“现在齐天穹他们更需要你的帮助,白泽他们也在外面等我们回去。”   温迭吐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少年离去的背影和战火纷飞的前线,才毅然地与秦观潮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不出山之前两人还不了解现况,现在离开周乙山,他们才发现这片大陆已经满目疮痍,战火到处弥漫。而且此时的滁荆有诸多拥趸,许多人相信滁荆能给他们带来新生,便义无反顾地投向滁荆,四处作恶为害人间,导致人世间生灵涂炭。   两人还没走多远,温迭就已经看了不少让人气血翻涌的屠杀场面,那一刻温迭明知道自己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在路过敌军某处老巢时,他还是没忍住,顺手往里面丢了个火符。   火焰窜天而起,无数身上燃着熊熊火焰的敌军从营中跑了出来,大喊大叫着在地上翻滚企图熄灭自己身上的火。大火蔓延到边上的草棚,一个正在草棚中熟睡的跛脚男子感受到周身的高温和哭喊声,猛地从稻草上窜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哪儿来的火!”   一听这声音,温迭和秦观潮皆是一愣: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齐天穹?   那男子慌不择路地跑到两人跟前,在三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男子脸上的表情完美地从惊怒过度迷茫,又从迷茫转化为震惊,他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身上还着着火,呆愣愣地看着温迭和秦观潮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温迭观潮,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说到一半,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古怪的造型:“不对不对,我应该在地狱道啊?这又是哪儿?”   温迭尴尬地拽过齐天穹,先帮对方把身上的火熄灭了,才解释道:“是在幻境之中,等会儿我先送你出去,但是你怎么会跑到敌营去了?”   齐天穹皱着眉回忆了一番,随后讪笑道:“抱歉哈,我们穷奇一族以前好像确实是跟着滁荆的,这幻境识别出我是穷奇之后,估计直接把我发配到敌军阵营了……”   秦观潮对他冷笑一声:“到底是凶兽。”   “之前在地狱道的时候我脚受了伤,这病状也带到了幻境中,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后方养病,可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啊!”齐天穹连忙自证清白,忽而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之前没意识到这是幻境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现在想起来,我好像还见过其他几个跟我一起进入幻境的人。”   温迭一合掌:“那好啊!快指路,我尽快把你们都送出去。”   齐天穹哼了一声:“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有了齐天穹的帮助,温迭和秦观潮异常顺利地找到了其他几个同僚,他们在同一时间被炸进幻境之中,因此在幻境里所处的位置也都离得很近,找到齐天穹后其他几人也都相继找到,这么算来唯独秦观潮是个例外。   温迭古怪地看向秦观潮:“他们都在战场上,怎么就你被关在周乙山?”   秦观潮艰难地回忆起这段并不清晰的记忆,模糊道:“当时我潜意识里记得,好像要找到一个能让你不会葬身于雷劫的办法,所以就往周乙山羽嘉一族的领地去了。”   温迭抿唇笑了一下:“结果出师未捷,被当成宵小被关起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终于找齐了陷入幻境之中的几人,温迭和秦观潮合力将他们送出了幻境,可就在最后一个人离开后,幻境中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温迭还没完成白泽交给他的找到龙添青的任务,便和秦观潮继续留了下来,此时两人抬头望着古怪的天色,只见太阳被遮挡住,只堪堪露出一圈光环,秦观潮道:“天狗食日,是日食。”   在日食发生的瞬间,幻境中的所有生物都立在原地不动,连落花都维持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姿态,仿佛是有谁在幻境中按下了暂停键,而温迭被日食的场面晃得眼睛一花,下意识抓住了秦观潮的手。   没过多久日食结束,天地间逐渐回恢复光亮,温迭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光暗变化,他一睁眼,却发现眼睛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原本所处的是一处小妖聚居之地,但此时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所有生灵的生存痕迹都被彻底消抹干净,露出了被烈火炙烤成焦黑色的土地。   秦观潮掐指算了算日子:“又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这时间流逝得也太过了吧!温迭深吸一口气:“不能再耽误了,快去找龙局。”   两人化为原形往青龙一族的领地而去,只是他们都没去过青龙领地,飞到半路竟迷失了方向。   正在两人发愁时,他们听到某处偏僻的山谷中传来了微弱的求救声,从空气中弥漫出的气息判断,对方的原身似乎正是一条青龙。   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活生生的向导这不就来了吗!   两人降落在山谷之中,这才发现谷底有一片巨大的沼泽,沼泽中是浓郁的阴气,这大概是整个修行界中最惹人厌恶的东西——阴气沼,一个覆满阴气的沼泽,一般来说不致命,但极度难缠,人一旦陷进阴气沼中就不能有大动作,更不能调动灵气,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此时阴气沼中浮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男子显然知道阴气沼的厉害,因此根本不敢有大动作,只能一点一点地滑动脚板,企图让自己的身体往岸边靠去,他甚至不敢大声呼救,生怕胸腔起伏的幅度太大,让自己的身体进一步陷入沼泽之中。   温迭见状忙抛了一截绳子给他,那男子见终于有人来帮忙了,马上眼睛一亮,忙伸出手紧紧拽着绳子,被温迭和秦观潮一起拉到岸边。   上岸后男子剧烈喘息着,神情却很是着急,他念叨着什么幸好赶上了,还不忘朝两人一抱拳:“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温迭摆摆手,“你的原身是青龙吧?我们正在找青龙一族的领地,但是迷路了,你能帮我们指一下方向吗?”   “你们朝着东面那棵参天巨木去就行,我族的领地在沿海边,”年轻男子往东一指,随后匆匆道,“抱歉两位恩公,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不能亲自送你们过去,你们可以在青龙一族的领地多待些时日,我叫龙添青,等我回来定当以涌泉相报。” 第89章   温迭脚下一个踉跄,他扒住秦观潮的胳膊艰难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叫什么?”   “我叫龙添青,”男子看着温迭的古怪反应,很快反应过来,“你们认识我?”   男子身上糊了不少沼泽中的淤泥,脸上也没能幸免于难,乍一看都看不清他的脸,于是秦观潮抬手一挥,吹拂而来的风带着灵气将对方身上的脏污处理干净,男子果真露出了一张肖似龙添青的面庞,只是他更加年轻,双眸也更明亮,身上还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看清对方的脸后,温迭更加震惊:“真的是龙局。”   龙添青疑惑地眨眨眼:“龙局是谁?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找的就是你!”   谁能想到他们费心费力地找了半天青龙一族的领地,却没想到龙添青根本不在领地中,反而被他们在半路上给救下了。只是现在的龙添青明显不认识他们,既然如此白泽又为什么让他来找幻境中的龙添青?   温迭没琢磨出白泽的用意,只准备先跟着龙添青再说:“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龙添青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两人,心中却并没有升起戒备之意,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两人刚救过他,此时的龙添青坦诚道:“我要去一趟凤凰一族的领地。”   温迭点点头,刚准备提出要跟着龙添青,但这时他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场景,这不就是龙添青曾跟他们说过的,五千年前封印滁荆前发生的事吗!   当时羽嘉一族在周乙山困住了滁荆,让龙添青去通知凤凰一族来支援,结果龙添青却因为一己私欲,不想让凤凰族的族长送死而犹豫了。后来龙添青更是因为分心而落入敌人的圈套,待他挣脱陷阱赶到凤凰一族的领地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羽嘉全族献祭神魂编织成涿阿结界封印滁荆,自此之后的五千年,再没有一只羽嘉能踏入轮回,而修行界也逐渐颓靡。   现在这场景,不就是当年龙添青误入陷阱,耽误了通报信息的关键时刻吗!   秦观潮也很快回过神来:“是不是羽嘉一族在周乙山上困住滁荆了?”   龙添青一怔:“是的,你怎么知道?”他还以为此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我告诉他的,我也是羽嘉,”温迭犹豫地看了龙添青一眼,现在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这次龙添青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温迭有些纠结地问道,“那你现在是准备……?”   “你是羽嘉?那正好,”龙添青当即来了劲,“快跟我一起去通知凤凰一族此事,这件事还需要羽嘉和凤凰一族共同出手。”   闻言,温迭暗自松了口气,虽然龙添青这次的抉择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但温迭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起走吧。”   凤凰族的领地离此处并不远,加之龙添青对附近一带熟门熟路,他甚至跟凤凰族的人也很熟悉,他不仅很快就带着温迭和秦观潮抵达了凤凰一族的栖息地,更是带着两人径直上山,找到了此时凤凰一族的族长,祝淮。   龙添青风尘仆仆地推开某间堂屋的大门,匆匆奔向正在写药方的祝淮,着急道:“祝淮,羽嘉一族让我来告诉你,他们在周乙山上暂时封印住了滁荆,现在需要凤凰一族的帮助。”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祝淮笔尖一顿,蓦地在纸上点下一个黑点,他下意识地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龙添青的声音一下低了下去:“……大约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祝淮蹙起眉,从周乙山赶到凤凰族领地最多不过半个时辰的路,况且青龙的飞行速度更是毋庸置疑,怎么会花了一个时辰之久?   但一个时辰还不算太久,一切都来得及。   祝淮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他忙走出堂屋,一时间甚至都忘了搁下手中的毛笔,便吩咐族中的青壮年在山脚下集合。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趟大概是有去无回,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因此没有人闹事,大家只是抓紧最后的时间和家人朋友告别。而祝淮身为族长自然要身先士卒,但他身居要职,背负着无数重担,此时根本没有私人时间和身边人告别,他只是叫来一个年轻的后辈,再次向对方交待了一遍族中要务,最后又将印信交给了他。   祝淮拍着后辈的肩膀,淡淡地笑了一下,随后便站起身向山脚而去。   “祝淮!”   祝淮垂眸跨过门槛,故意与龙添青错身而过,却没多看一眼多说一句,但龙添青终究还是不甘心地叫住了他:“……你要去周乙山了吗?”   祝淮看起来很平静:“当然,这不是你来通知我的吗?”   龙添青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无声地诉说着万千情绪。   “谢谢你来通知我,我很高兴,”在龙添青的目光下,祝淮突然笑了,周身萦绕着一股解脱的气息,他解下腰间佩戴着的玉佩,“这个送给你吧,如果……算了,没什么,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他也不管龙添青的反应,直接将玉佩塞进龙添青手中,便转身离开了。   龙添青握住手上的玉佩,一直沉默地目送祝淮离开,眼神中有遗憾有无奈也有释然,直到祝淮消失在视野中,他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玉佩。   温迭和秦观潮此时就站在堂屋的转角处,在龙添青举起玉佩的一瞬间,两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玉佩,正是后来龙添青从不离身的那块龙凤玉佩。   两人站在龙添青身后,一时间面面相觑却都没开口,只是默契地牵住了对方的手——幸好他们没有错过,还能握住彼此的手。   但就在这时,龙添青却主动打破了一室沉寂,他看着手中的玉佩淡然地笑了一声,语调忽然低沉了许多:“谢谢你们。”   温迭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结,因为有你们,我今天才有机会能尝试这第二条路,小温、观潮,谢谢你们。”   温迭眼睛一亮,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龙添青已经换成了他熟悉的那人,温迭高兴地往前走了两步:“龙局!”   龙添青转过头看向他们,脸上又挂上了两人熟悉的温和笑容:“真是麻烦你们了,还要费心来幻境中找我。”   秦观潮不禁疑惑:“是您让白泽告诉温迭,让他来幻境中找您的?”   “是啊,”龙添青颔首,“有些事不方便在现世中透露,我想了半天,只能在这个地点这个时机告诉你们,是有关滁荆的。你们现在是不是找不到滁荆了?”   秦观潮应了一声:“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滁荆龟缩在地狱道中,结果好不容易打开地狱道,却根本没找到滁荆的踪影。”   龙添青叹气道:“之前滁荆的转移阵法只能实现空间上的转移,但他收回留在小温身上的那缕神魂后,实力便恢复了大半,如今他不仅可以实现空间转移,还能实现时间转移——滁荆已经回到过去了。”   一时间温迭和秦观潮都愣了:“什么意思?”   龙添青耸耸肩:“别怀疑,就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滁荆破开时空,回到了五年前。而你们之所以无法监测到滁荆的踪迹,是因为现在你们所处的这条时间线上,根本没有滁荆的存在。”   温迭震惊地定在原地,无数细节钻进他的脑海,到最后,他竟不得不承认龙添青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滁荆真的拥有了转移时空的能力、真的回到了过去,那曾经那些让他觉得不对劲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在涿阿结界坍塌之前,他们一直以为在外界为非作歹的,是百年前从结界的缝隙中偷跑出来的滁荆神魂。但那缕神魂后来被证实一直种在温迭的识海之中从未离开过,所以这几年在外横行无忌的绝对不会是滁荆的神魂。   如果结合滁荆可以回到过去这一事实,那也就是说,从四、五年前开始、一直到涿阿结界坍塌之前,这段时间中在外界活跃的,一直都是从另一个时间线上穿越回来的滁荆,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难怪在温迭还没有觉醒的时候滁荆就想杀了他,因为滁荆早就知道他会觉醒羽嘉血脉,谁回到过去之后不想先宰了自己的仇敌?也难怪从涿阿结界中出来的滁荆本体相较之前实力大幅下降,因为这个本体尚未收回温迭身上的那缕残魂,还是一个非完全体。   秦观潮很快察觉到其中的问题:“按照这个说法,原本属于我们这个时间线的滁荆虽然回到了过去,那应该也有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滁荆来到我们的世界,那那只滁荆现在在哪?”   龙添青挑眉:“未来的滁荆,当然是由未来的你们来解决,而你们要解决的,是那个从你们的世界逃出去的滁荆。”   温迭心中一震,他已经猜到了龙添青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说……”   “是的,你们也要回到过去,去解决那个出逃的滁荆,”龙添青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都是未来的你们告诉我的哦。”   秦观潮追问道:“可我们要怎么回到过去?”   龙添青眨眨眼:“这就需要你们自己去找办法了,未来的你们可没有透露给我。”   温迭气得直拍大腿,未来的自己怎么这么不靠谱,竟然没说这最重要的事情!他们又不会什么时空转移,这要怎么回到过去?   ……但既然未来的他们能回到过去,那他们肯定也能做到吧?   温迭叹了口气,抓住这个能从未来套话的机会,继续问道:“对了龙局,你知道未来的我有没有去找过凤凰一族,寻找涅槃的方法?”   龙添青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龙凤玉佩,随后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来不及了,幻境在逐渐消散了……放心,你心中所有的疑惑,都会在过去找到答案。”   这时,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颤动起来,楼宇山林都如同细雪一般被风吹散,又像是点点星光一般归于虚无,就连眼前龙添青的身影都逐渐变得透明。龙添青不舍地看了温迭和秦观潮一眼,知道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便用尽全身力气最后露出一个笑容:“你们会成功的。”   看着即将消失的龙添青,温迭吸吸鼻子,他轻轻摇头:“不,是我们会成功。”   龙添青和蔼地看着他们,在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用口型无声道:再见。 第90章   涿阿结界残留的幻境逐渐消散,漫天而来的灵气将温迭和秦观潮包裹住,片刻的功夫就带着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   周乙山上,在山顶值守的齐天穹被突如其来的灵气波动吓得一哆嗦,他茫然地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大活人,他原地蹦起还带翻了一旁的方桌,一桌子东西霎时丁零当啷地落在地上,齐天穹警戒道:“谁!”   此时天色暗了,但他们俩几乎只是一眼就认出了齐天穹,却没想到齐天穹一个人都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秦观潮睨他:“这才刚把你们从幻境里送出来,转眼就认不出我们了?”   齐天穹咽了口唾沫,定睛看去才发现眼前的是温迭和秦观潮,他这才松了口气:“是你们啊,吓我一跳。这可不是‘转眼’的事,你们知道现在都几月了吗?”   温迭一顿,之前白泽就提醒过他,幻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温迭自认也没在幻境中耽误太久,但禁不住幻境有自己的意识,它会自己推进时间啊!   他们进入幻境的时候是六月初,后来幻境中的两次时间推移相隔了一个半月,温迭试探地问道:“现在是八月?”   “我从幻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七月底了!”齐天穹大声道,“现在都已经十月了!”   十月?齐天穹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忽而吹来,温迭搓了搓胳膊,感觉现在的温度确实降低了不少,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在幻境中呆了四个多月!   齐天穹古怪地看着温迭:“说起来你的任务不是把我们几个人带出幻境吗?但后来你明明已经找到我们所有人了,却没有和秦观潮马上出来,还耽搁了这么久,你俩在里面干嘛呢?”   温迭瞄他一眼:“白泽没跟你说?”   “没有啊?”   温迭一把推开齐天穹,抱着胳膊理所当然道:“白泽都没跟你说,我又怎么能跟你说。”   齐天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做出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受伤表情,他捧着心道:“合着就我是怨种呗!我还以为你俩出了什么事,特地跟白泽申请了这段时间在周乙山守班等你们出来,结果你们却这么对我!”   秦观潮无情地拆穿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要是真担心,怎么不直接去幻境里找我们?”   白泽就算没有明确告诉齐天穹他们在幻境中去找龙添青了,但肯定也会透露他们是在幻境中做任务的,不然要怎么跟外界解释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齐天穹这小子多半是最近被安排来周乙山上值班,如今恰巧见到他们从幻境中出来,顿时就戏瘾上来了。   果然,齐天穹收起脸上的表情嘿嘿傻笑了起来:“你还挺厉害,这就被你识破了?”   秦观潮嫌弃道:“你这演技,当艺人估计是走不远了。”   温迭一开始还心虚了一下,听了秦观潮的话后却无语地看向齐天穹:“别闹了,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吗?”   齐天穹耸耸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段时间还算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不然少了你俩可不行……对了,前两天汤衡联系白泽,说你们之前交给他炼制的法器已经完成了,让你们从幻境出来之后记得去拿。”   温迭算算日子,略有些意外道:“这么快已经两年过去了?”   两年前他们在芮国出任务,意外找回了流落海外的羽嘉一族族长专用印章,只是也被印章的器灵给耍了一通,后来他们把印章带回国,找炼器大师汤衡帮他们重新炼制印章。当时汤衡让他们两年后再来取回印章,但没想到两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告别齐天穹后,两人先回到京州去超管局找到白泽,将他们和龙添青在幻境中的对话全都告知了对方,想问问白泽对回到过去一事有没有什么头绪。   只是白泽显然也并不清楚此事:“回到过去?这我还真不清楚,当时添青离世之前把我和乘黄叫进去,只是告诉我们如果以后周乙山上出现了一道幻境,一定要让你们进入幻境中找他,其余的事他也没多说。”   温迭找了个软凳坐下,撑着脸无奈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去研制时光机吧?”   白泽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未来的你们能解决,现在的你们肯定也可以的,或许只是时机还没到。”   温迭忽然扭头看白泽:“你说龙局为什么要现在才告诉我们这件事?”   白泽思索着应了一句:“可能是怕产生什么蝴蝶效应吧。”   温迭若有所思地望着这间曾经属于龙添青的办公室,秦观潮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事:“鲲鹏的事都处理好了?”   提起这个,白泽便忍不住笑了:“都解决了,这次多亏了小温,手起刀落精准出手,直接砍断了鲲鹏的头,它已经彻底死了。”   秦观潮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发呆的温迭,这时温迭直愣愣地看着窗外,似乎没注意到两人的对话,秦观潮抬起手揉了揉温迭的发顶,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们温迭真厉害。”   温迭走了会儿神,压根没听他们在说什么,直到感受到压在自己头顶的手,他才迷茫地转过头来,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两人是把自己夸了一顿:“没有啦,狌狌他们帮了很多忙,还有学长也是,当时我还能感应到你留在鲲鹏身上的灵力,所以才能这么顺利地解决它。”   说着他看秦观潮还没有挪开压在自己头顶的手,便抬起右手抓住秦观潮的手腕,小猫龇牙似的瞪他:“不要总是摸男人的头!”   秦观潮刚想调笑他一句,却发现温迭右臂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前臂和上臂的颜色还有明显的色差。   秦观潮正盯着他的胳膊思索,那边的白泽便道:“小温太谦虚了,你的剑我让人收起来了,等会走的时候记得带走……对了,听狌狌说你之前受伤了,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找乘黄看看?”   温迭兀地睁大眼:要命,差点忘了他之前为了从鲲鹏身上逃生直接砍断了自己的胳膊,后来还是靠大家的灵力才治好的,这要是被秦观潮知道他不得担心死?   想到这儿,温迭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胆大包天地用右手抓着秦观潮的手腕,忙咻地一下就收回了手。   之前在幻境中,他一直穿着羽嘉一族的长袍,幻境中他又没什么出手的机会,秦观潮自然没有看到他手上的伤疤,但回到现世之后他身上穿的可是短袖,那伤疤此时现在正大喇喇地横在秦观潮眼底。   温迭一下慌了,他下意识地想藏起自己的胳膊,却被秦观潮一把抓住,温迭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却发现自己的伤还没好透,虽然现实世界已经过去四个月,但对于温迭而言,他身上的伤仿佛还是前几天留下的,这时候胳膊虽然能照常使用了,但却还是使不出什么力。   到了这个时候,秦观潮想不发现温迭胳膊上的伤口都难,他的力气虽然比温迭大,但这时候他也怕伤到温迭,根本没怎么用力,按照往常温迭随手一挣就能挥开他,但此刻,温迭的手竟然被他轻松攥住却怎么都逃不开。   再加上温迭胳膊上的伤口长得很奇怪,那不像是被刀剑等武器砍伤后留下的伤疤,也不像是被利器贯穿后留下的疤痕,那一圈伤痕环绕在他的手肘处,手肘以上是健康的正常肤色,而手肘以下却白嫩细腻得吓人,像是新生儿才有的皮肤,伤痕也很规整,简直像被锐利的武器硬生生砍断后重新长出了新的胳膊一样……   秦观潮忽然一顿,他倒抽一口气,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你的胳膊怎么了?”   温迭支支吾吾心虚道:“没事,就是之前跟鲲鹏打斗的时候受了点伤。”   秦观潮却没听他的,反而皱着眉一寸一寸地抚摸过他胳膊上的伤痕,竟从其中感受到了他从拍卖会上淘回来的那把剑的气息,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温迭:“你是自己……?”   温迭挠挠头:“你是火眼金睛吗?这么快就发现了。”   温迭心想果然瞒不过秦观潮,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白泽,谁知白泽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马上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始处理手上堆积的工作,还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咳,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几天。”   秦观潮沉着脸跟白泽道别,一手提着剑,一手小心翼翼地揪住温迭就把人拎回家放到了沙发上。   温迭还以为秦观潮要兴师问罪,可怜巴巴地抱着秦观潮的胳膊:“学长,不要生气啦。”   秦观潮站在沙发边,叉着腰叹了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是生自己的气。”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温迭怎么会选择断臂求生,他都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有多凶险。如果不是他一时大意着了鲲鹏的道,温迭根本不需要去面对鲲鹏,也根本不需要去受这样的罪。   “……我不希望你生我的气,也不希望你生自己的气,”温迭把头抵在秦观潮的腰上,慢慢把当时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他用右手杵了秦观潮一下,“但结局是好的啊!鲲鹏死了,我们现在也都好好的,还在幻境中获得了许多信息,总的来说这伤受得不亏,是吧?”   秦观潮捏住温迭捣乱的右手,他在沙发前单膝跪地,宛若托着稀世珍宝一般捧着温迭的右手,然后低下头在他的手臂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不亮整个房间,却恰巧能够照亮秦观潮的眼睛,他自下而上地看着温迭,一双眼睛分毫不离地盯着他,脸上的神情温柔真挚而又深情,连语调都柔和了起来:“温迭,我好爱你。”   温迭轻轻抚过秦观潮的侧脸,凑过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面上浮现出如同春风一般的笑容:“秦观潮,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第91章   第二天两人睡到晌午才起,准确的说是秦观潮起了,温迭还在双眼紧闭地赖床。   秦观潮收拾完见温迭还赖在床上,忍着笑坐到床头,掐了一把他的脸颊:“该起床啦,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温迭迷迷糊糊地拉起被子直接盖到自己脸上,连带着把秦观潮的手一起捂进了被子里,他迷糊道:“白泽说了给我们放假的。”   秦观潮看温迭赖床的样子都觉得很可爱,但他还是道:“那不是还得联系凤凰一族问涅槃的事?还有汤衡也在等我们去拿法器。”昨天他们可是说好要去处理这些事的,温迭还叮嘱他如果自己赖床,一定要叫他起来,看来他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温迭眉头紧锁,躲在被子里嘟囔:“其实你一个人去也可以。”   秦观潮俯下身在他压得红彤彤的脸上连续落下几个吻,黏黏糊糊道:“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啊?”   温迭睡眼朦胧地想要推开秦观潮,只是他半梦半醒间手上也没什么力气,硬是没把秦观潮推开半分,只能道:“今天我们玩cosplay,你cos霸总,我cos你的小娇妻,怎么样?好了,霸总你可以去干活了,你的小娇妻还要再睡会。”   秦观潮都被他这番梦话似的话语给逗笑了,有意逗他:“那当小娇妻也太舒坦了吧?不行,今天我来当小娇妻。”   被这么一闹,温迭也没了睡意,他睁开眼睛,左手揽住秦观潮趁其不备一下将他拉到了床铺上,用被子禁锢住秦观潮,还低头狠狠亲了他两口,温迭故意歪着嘴角一笑,甚至还用食指挑了一下秦观潮的下巴,一脸轻浮的模样:“行了行了,满足你,我的小娇妻。”   秦观潮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温迭倒吸一口气忙抽回手,他震惊地看着秦观潮:“你属狗的啊!”   秦观潮又亲了亲他的指尖:“属貔貅的。”   温迭哼了一声,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秦观潮则去厨房做午饭了。   虽然白泽有意给他们放个假,但禁不住事多,温迭和秦观潮先是跟家里人报了声平安,又开始琢磨着联系凤凰一族。至于汤衡那边,反正不是什么急事,便先拖着吧,反正法器放在他那儿也不会自己跑了。   两人先是联系了祝煊,近几年凤凰一族开始尝试与外界接触,只是进度比较缓慢,毕竟这是一个隐居了五千年的族群,乍一下要他们融入现世并非易事,尤其是对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凤凰族人而言,也得给他们时间慢慢适应现代社会。   而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容省分局那边在接洽有关凤凰一族的事,京州这边没有过度关注此事,但温迭和祝煊还是保持着联系的。   自从凤凰一族走入现世之后,祝煊终于如愿以偿地过上了自由进出香桐山的日子,成了凤凰一族的对外交流的主要联络人,她不仅和容省分局混得十分熟,而且相当丝滑地融入了现代社会,走在街头更是看不出一点与常人的差异。   温迭和秦观潮吃着午饭,顺手给祝煊拨了个电话过去:“小煊,我有点事想问你,你现在方便吗?”   “昂,怎么了?”电话那头祝煊的声音有些含糊,明显也是在吃饭,“我听说你前段时间砍了鲲鹏的脑袋?嘿嘿,厉害啊!”   “都是大家一起的功劳啦,”寒暄了两句,温迭忙把话题转回来,“我想问问你,你们凤凰一族有涅槃,或者说浴火重生之类的能力吗?”   “啊?”祝煊顿了一下,“凤凰涅槃的话,听说几千年前,凤凰们确实是拥有这种能力的。但是后来因为凤凰一族常年隐居在山林中,安定的生活让大家的实力大幅下降,甚至连寿命都骤减了,很多独门法术也在逐渐消失在血脉传承中……”   祝煊的话还没说完,温迭心里便一凉,他几乎已经猜到了祝煊话中未尽的意思,便顺着祝煊的话道:“所以,现如今你们已经没有涅槃的能力了?”   祝煊肯定道:“是的,我算是同龄人中实力偏上的,但起码我修习这么些年,族长就从未教过我涅槃的法则,我感觉这能力应该连族长自己也是没有的。”   温迭点点头,他回忆了一下祝昙的为人,如果说祝昙会涅槃之法,她肯定不会吝啬于教导祝煊,或者说即使祝昙自己不会涅槃,但只要她曾经修习过涅槃之术,她肯定也会尝试着把涅槃之术传授给祝煊。   但这些事都不曾发生过,也就是说,祝昙不仅自己不会涅槃之术,甚至也没有人指导过她,难道当年祝淮没教过?   温迭正琢磨着,电话那头便换了个声音:“你们在打听涅槃的事?”   秦观潮听出了对面的人是祝昙:“祝昙族长,好久不见。因为我们听说凤凰一族似乎拥有过涅槃重生的能力,便想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在受到重创之后依然存活的方法。”   那边的祝昙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实在深思什么,片刻后才答道:“抱歉,凤凰一族已经没有涅槃的能力了。其实第一代隐居的族人还是拥有涅槃之术的,但就像刚刚小煊说的,凤凰一族在血脉延续的过程中丢了许多传承,隐居才刚到第三代人,新生儿们就失去了涅槃的能力,甚至连那些原本可以行使涅槃之术的族人都开始无法掌控这种能力,然后慢慢老去、死亡。”   “凤凰一族最后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就是上一任族长祝淮,但不知为何,他十分厌恶这种能力,也没教过我们这些后辈。后来随着他年华退去,也已经无法再次精准地掌握这种神奇的法术,而其他会涅槃之术的族人早在两千年前便纷纷离世。我如今已有上千岁,却从未曾见过有任何人行使过涅槃之术。”   秦观潮哑着嗓子追问道:“那您的先辈们有没有留下什么相关的法器?如果有,无论花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换取。”   “哎,我很抱歉,”祝昙叹了口气,虽然秦观潮和温迭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两人肯定是碰到了什么难题,但也爱莫能助,只能如实相告,“前任族长似乎在涅槃之术流失之前,将自己剩余的涅槃之力传输进一件法器之中,但后来在他离开香桐山、前去填补涿阿结界之时,就将那法器毁了,至此,涅槃之术已经彻底失传了。”   嗡的一下,温迭大脑一片空白——涅槃之术已经失传了?   亏他之前从羽嘉一族的族长口中打听到此事后还高兴了这么久,觉得自己的小命终于能保下了,却想到现实如此残酷,祝昙的话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妄想,或许死亡真的是他的、也是羽嘉一族的命数。   温迭浑浑噩噩地挂断和祝昙祝煊的电话,他迷茫地盯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时间却觉得眼中的世界已经失去的色彩,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当时在幻境中为什么要多嘴问族长那一句,如果从未怀揣过希冀,他现在又怎么会这么难受?   一旁的秦观潮也沉默了,直到看见温迭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站起身走到温迭旁边,将温迭摁进了自己怀中。   温迭把脸埋在秦观潮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怎么办啊学长,我是不是必死无疑了?”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他爸妈该怎么办?秦观潮又该怎么办?   秦观潮狠狠道:“如果你敢死我就敢去殉情。”   温迭红着眼眶一脚踩在他脚背上:“不许瞎说!”说完他又想到如果他真死了,又哪管得住秦观潮。   秦观潮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温迭的后背,但忽然间他的手一顿,突兀地想起了一件事:“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在幻境中问龙局有关凤凰涅槃一事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温迭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说‘我们会在过去找到答案’?”   “对!”秦观潮的眼睛霎时亮了,“而且我们不是本来就在想办法回到过去吗,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们能回到许多年前,涅槃之术还没有失传的时候?就算这是凤凰一族的秘术你不能学,那我们也可以求取一枚法器做你的护身符。”   “对,就是这样!”温迭脑海中立马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他打了个响指,捧着秦观潮的脸猛亲一口,“龙局当时不会是随口回答的,他说的话肯定有道理。说不定他当时见到的未来的我们,就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   看着温迭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秦观潮这才松了口气,他不敢让温迭待在家里多想,便催促道:“你饭都凉了吧?先吃饭,等会儿我们去找汤衡,先把法器拿了,之后再好好研究一下该怎么回到过去。”   “不是说好过两天再去找汤衡吗……”温迭哀怨地看了秦观潮一眼,往饭碗里打了一道灵气,已经开始发凉的饭菜很快又冒起了热气,“这样行了吧?好了好了,你也快吃吧。”   两人吃完饭,便匆匆赶到京郊的别墅找汤衡。   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两人摁响门铃,汤衡用不善的目光扫视两人,好半天后才认出他们的身份,随后冷笑一声:“哟,还记得要来拿法器呢?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我这儿定制法器,敢超过半个月都不来取货的。”   温迭笑笑:“不好意思啊,最近出任务去了,麻烦汤大师了。”   汤衡睨他一眼,大约也是知道温迭几个月前的丰功伟绩,这才没有继续咄咄逼人,拉开门把人叫了进来:“行了,进来把账结一下。”   汤衡作为业内大师,帮人炼制法器的价格通常要达到八位数,此时温迭看着汤衡递来的账单只感觉眼前一黑,但在秦观潮提出要帮他付钱时,温迭还是拒绝了,毕竟这是他们羽嘉一族的法器,还是让他这个羽嘉来结账吧,再加上之前他从金磐身上坑来的钱,这个价钱他勉强也能付得起。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收到账款之后,汤衡将一个古朴的木盒子递给温迭:“法器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温迭珍惜的捧着这身价八位数的法器,心里默默祈祷它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他和秦观潮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木盒,温迭伸手打开盒盖,露出了里面的法器。   这法器的形状是一块长命锁,做工看起来有些粗制滥造,温迭捧起长命锁摩挲着,石头的质地很好地保留了原来印章的材质,他又将长命锁翻了一面,就看到长命锁另一面上雕刻有“福寿万年”这四个大字。   明明是普通到有些简陋的长命锁,但再配上“福寿万年”这四个字后,却让一段早就被遗忘的记忆忽然从温迭脑海中浮现了出来。温迭后背一凉,几乎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块长命锁他绝对见过!   是三年前,他和秦观潮抓住饕餮的那个晚上,从超管局回到秦观潮家所在的小区时,他在小区中被一块从天而降的长命锁砸中脑袋……他记得当时那块长命锁,就跟现在自己手中的这块,一模一样。 第92章   这一刻,温迭终于反应过来当时从器灵口中听到“福寿万年”时,他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因为那本就不是他第一次接触这四个字,早在三年前被天降的长命锁砸在头顶时,一些命中注定的巧合就已经预言了他们的未来。   秦观潮看着这块长命锁皱起眉,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跟三年前砸你头上那块一模一样?”   温迭点着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顶曾被砸出过包的位置:“所以现在我手中的这块长命锁,砸中了三年前的我的脑袋?”   可是他干嘛要砸自己的脑袋?   秦观潮眉头紧蹙:“走,回小区,问问物业这块长命锁后来的去处。”   两人告别汤衡,迅速回到清泽府。三年前他们因为找不到这枚长命锁的主人,便将其放在了小区物业,也不知道后来是否有人来取走这枚长命锁,如果有,那取回长命锁的会不会是未来的他们?   他们来到物业办公室时,前台照例在摸鱼,听到有人进来,她才懒洋洋地抬头问道:“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显然并非当年和他们直接接触的那一位工作人员,但温迭还是上前问道:“你好,三年前我们在小区里捡到过一块长命锁,因为找不到失主,后来就送到物业来了,我想问问那块长命锁现在……”   “长命锁啊?”温迭说到一半,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从办公室后面的休息间走了出来,“我好像有点印象,但不是已经有人拿走了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秦观潮循声看去,果然看到了当年那个从他们手中接过长命锁的物业工作人员。   那工作人员见到温迭和秦观潮明显也是一愣,她竟认出了眼前两人。虽然她在这家物业干了几年,但也还没到能认出每一个业主的地步,只是因为秦观潮和温迭长得好,她习惯性地多看了几眼,这才记住了他们,但更重要是——   她顿了一下,意外道:“怎么是你们?当年那块长命锁后来不是被你们自己拿走了吗?”因为这件事太过离谱,所以她更是对这两位总是成双入对的帅哥印象深刻。   温迭:“啊?”   工作人员跟他大眼瞪小眼:“就两年前吧?差不多也是十月份,当时那块长命锁在我们物业都放了一年了也没人来认领,后来你们俩一起来的物业,说那是去年你们家里亲戚俩做客的时候不小心弄丢的,结果你们隔了一年才知道,回来后就赶紧把长命锁取走了。”   看温迭还迷茫着,工作人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们不记得了?”   温迭这才回过神来,他并非震惊于后来拿回长命锁的还是他们,这绝对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让他不解的是,他们竟然隔了一年才拿回长命锁,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一手取出长命锁,一手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展示给物业看:“我是超管局的工作人员,现在有一些事想从你这里了解情况。”   这回懵逼的人成了物业工作人员,两个姑娘僵在原地,自从两年前灵气复苏一事被曝光,从刚开始的全民热议,到现在大家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不是因为灵异事件频发,而是因为日常生活中能接触到的超自然现象实在太少了。   现在突然有人拿出工作证跟她们说自己是超管局的工作人员,两人都十分戒备,生怕他们是什么骗子,一脸警惕道:“你们别是来诈骗的吧?”他们又没见过超管局的工作证长什么样,谁知道这两人是不是骗子。   温迭蓦地看了秦观潮一眼,大抵是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接到秦观潮的电话,却把他当成了骗子的往事。秦观潮冲他挑了挑眉,示意他这个时候就别追忆两人的过往了。   于是温迭清清嗓子,他目光四下一瞥,很快注意到前台的花瓶插着几朵鲜花,只是看来快要枯萎了,温迭为了自证身份,随手弹出一道灵力注入鲜花之中,那几朵已经萎靡的枯花当即焕然一新,花瓣娇艳欲滴,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而原本蔫吧的叶子也重新舒展开来,简直像是刚刚绽放的花朵一般。   两个姑娘眼看着枯花重新焕发生机,忍不住凑上前戳了戳花瓣,直到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作为,这才终于信了温迭并非在愚弄或是欺骗她们。   工作人员兴致勃勃:“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   温迭问道:“两年前我们来拿回长命锁时是什么场景?我们有说什么奇怪的内容吗?”   那工作人员抓抓头,好半天才回忆起那天的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午后吧?你们说要来取回长命锁,我确认了一下信息就给你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两年,她就是个普通人类,记忆力一般,能记得此事还是因为这事实在是有点戏剧性,再加上两人长得确实好,她才勉强有点印象。   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确认这位工作人员确实记不清当时的事了,在征求过当事人同意后,他们对工作人员进行了一次记忆提取,发现确实就像对方说的,那就是个很普通的午后,两人找了个借口取回了长命锁,只是提了一嘴当时的京大运动会。   但两年前那场运动会上发生了太多事,鲲鹏和滁荆堂而皇之地现身,曝光了灵气复苏一事,因此乍一听到此事,两人也并不知道未来的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次运动会。   走出物业时,温迭掂了掂长命锁:“你说当时那块长命锁砸中我究竟是一个意外还是故意设计的?”   秦观潮认真分析:“我觉得应该不是从我们手中丢的,如果长命锁是意外从我们手中脱落,那我们不会隔了一年才取回来,但如果是未来的我们故意设计的这一环,但后续一年中这长命锁一直放在物业却没发挥任何作用,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早些拿回来?”   “会不会是后来被人偷走了?但也不对,如果被普通人偷走了,那这块长命锁又凭什么能回到过去?连我们都没找到办法穿越回去诶!”温迭顺着秦观潮的想法继续道,“或者说有没有可能是以后滁荆会偷偷回来,然后把长命锁带走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温迭马上攥紧了手里的长命锁:“不行不行,从今天开始我要一直把这长命锁随身带着……对了,我记住刚才那个工作人员的回忆中我们穿的是哪两身衣服了,以后我们要多穿穿,说不定哪天穿着那身衣服就回到过去了。”   闻言,秦观潮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温迭追问他怎么了,他却轻咳一声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猜测——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丝毫不怀疑未来的自己在面对如今的情况时,会做出同样的判断,那平行世界中的温迭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不会就是因为一直随身带着这块长命锁,所以才被人偷走吧?   但犹豫半天,秦观潮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既然未来的他们已经经历过一遍此事,而且看未来的走向也是顺利的,那不如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走一步看一步吧。   .   后来几天温迭和秦观潮在清泽府中仔细搜查了一遍,只是仍旧没有什么收获。   就在一切似乎进入僵局的时候,一天深夜,京大附近出现了一只恶兽,超管局当即组织人员将其抓捕,温迭和秦观潮也在其中。这只恶兽的实力不算强,但很擅长躲藏,导致大家围剿了半天都没将它抓住。   彼时温迭化为羽嘉原身,趴在貔貅宽厚的背上搭便车,翅膀还不忘卷着那块近来一只随身携带的长命锁打量——这法器对羽嘉一族之外的人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滁荆有必要把它偷走吗?   温迭抓着长命锁思索着,正在专注观察四周情况的秦观潮忽然察觉到一阵灵气波动,锐利的瞳孔在空中一扫,他很快注意到有那只恶兽隐藏在夜幕之中想要偷袭他们。果不其然,那只恶兽猛地从云层之后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爪牙,向貔貅猛地扑来。   秦观潮早就察觉了恶兽的动向,他冷哼一声,这恶兽实力不行,小心思还挺多,他一个侧身轻松避开了恶兽的攻势,长而硬的尾巴顺势抽在恶兽身上将它拍开,超管局的其他工作人员顺势聚上来,配合得当,很快就将恶兽包围了。   就在秦观潮以为一切都在顺利推进之时,下一秒,他突然听到趴在他后背的温迭大叫一声。   “啊!”   秦观潮吓了一跳,还以为温迭中了埋伏,忙问道:“怎么了!”   羽嘉伸出翅膀猛拍了貔貅几下,焦急道:“长命锁!长命锁掉下去了!”   刚才秦观潮一个侧飞来得太突然,温迭一点准备都没有差点被甩下去,关键时刻他人倒是扒紧了貔貅的后背,但长命锁却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径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掉下去了?”秦观潮下意识地就往地面飞去,但在看清底下的景象后,他忽然一顿,“……你看这个位置是不是有点熟悉?”   这时温迭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两人下方是清泽府小区,从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到小区中茂密的树荫,但最近几天他把整个小区都走了个遍,对这一带相当熟悉,只这一眼,他迅速辨认出按照刚才长命锁掉下去的角度,它最终坠落的地点……好像就是三年前自己被长命锁砸中脑袋的位置。 第93章   温迭看着下方熟悉的小区,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离谱又极有可能的猜想,他一把卷住貔貅的毛发,略有些激动道:“所以,会不会是长命锁从空中坠落的过程中穿过了某道未知的屏障,实现了时空转换回到过去,并最终砸中了曾经的我?”   貔貅后背有一块皮毛一下绷紧了,秦观潮轻咳一声,直到温迭松开手他才点头道:“很有可能,我们先下去看看,如果长命锁不在地上,那基本就可以坐实这个猜想了。”   两人标记了目前所处的方位以及长命锁坠落的轨迹,径直往地下飞去。   但就像他们的猜测一样,这个时间的小区中静悄悄的,附近根本不见人影,但地面上也没有任何长命锁的踪迹。温迭从貔貅背上跳下来化为人形,释放出灵气试图在此处感应长命锁,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整个空间中宛若一潭死水,长命锁真的消失了,或许已经提前他们一步回到了过去。   但到了这个时候长命锁已经是次要,温迭和秦观潮按照长命锁坠落的轨迹来来回回飞了好几次,试图定位那个“屏障”所在,却仍然是徒劳无获。   最后一次尝试失败后,温迭一脸凝重,插着腰四处踱步,心中不住地思索着:如果屏障不存在,那长命锁去哪儿了?如果屏障存在,那凭什么他们就怎么都找不到?   温迭思索得太过投入,一时间甚至忘了看路,一不小心绊到了貔貅横在地上的大尾巴,整个人顿时失了平衡往前扑去,一下砸进了貔貅厚实的绒毛中。   咚的一声,这一下摔得结实,好在貔貅的毛发够长够软,温迭这一下并没有摔疼,反而还觉得这个“垫子”在有些发凉的夜晚显得分外暖和。他干脆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瘫下,整个人埋进貔貅的毛发中,忽然闷声笑了起来。   秦观潮听着这没头没脑的笑声,还以为他摔傻了,问道:“摔着哪儿了?怎么都开始傻笑了。”   温迭轻轻拍了他一下:“我是在嘲笑我们俩,之前猜推测得那么认真,还觉得是有人偷走了长命锁,我还不嫌烦地天天把它带在身边,没想这都是无用功,到最后竟然是我自己把长命锁弄丢了,还砸在过去的自己的头顶。”   秦观潮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你该给过去的自己道个歉。”   温迭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手还不安分地在貔貅身上乱摸了几把解压,理直气壮道:“道歉就算了吧?等过去的我知道真相,肯定也会原谅现在的我的。”毕竟现在的他就已经原谅未来的自己了。   这厢两人还在琢磨长命锁的事,而那厢白泽等人已经将那只恶兽装进捆仙袋中,他们发现队伍中少了温迭和秦观潮,便追着两人落到了清泽府小区中。   白泽看两人面对面站着,还一本正经地讨论着什么,脸上皆是思索的模样,便上前问道:“碰上什么事了?”   秦观潮将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白泽抬头,拧着眉头看向天空沉吟道:“回到过去的屏障?其实之前我们研究过滁荆的空间转移阵,每次他进行空间转移之后,都会留下一个空间锚点,以供他再次回到初始位置。但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我怀疑他转换时间之后同样会留下一个锚点,也许刚才长命锁穿过的并非一道屏障,而是回到过去的一个‘时间锚点’。”   “……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利用这个锚点回到过去?”温迭眼睛一亮,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但我们刚才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找到那个锚点。”   白泽摇头:“锚点非常隐蔽,是很难找到的。即使能找到,但要如何运用这个锚点也是个难题。比如说刚才你们虽然经过了和长命锁同样的坠落轨迹,但飞行的速度肯定跟长命锁自由落体的速度不一样,这些都会有影响。”   说到这儿,白泽叫来两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对温迭道:“目前我们对‘锚点’的研究有限,并不能很好地定位锚点的所在,不过我还是先安排人来模拟长命锁坠落时的速度和轨迹,会尽快把结果给你们的。”   温迭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谢谢白局!有什么问题和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们俩!”   白泽笑着无奈道:“我们也只是试试,不敢给你们什么承诺。到时候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上笨办法啦……穷举法,反正就这么一小块的空间,一个一个试,总能试出一个结果的。”   一直到几天之后,白泽那边总算大致计算出了一个可能的结果,温迭和秦观潮两人接到消息后,忙赶去现场与白泽汇合。   白泽带着两人到了清泽府半空中的某处,他指着虚空中的一处道:“锚点的位置大致在这里,我们计算出了一个可能的结果,但也不敢随意验证结果的准确性,只能邀请你们两个来亲自测试了。”   温迭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好,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白泽看着他们,放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声音,认真说到:“你们确定要回到过去?其实到目前为止,你们、我、包括龙局,都不知道最终的结局是怎样的。”   温迭笑了一下:“但总有人要去试试不是吗?”   秦观潮也跟着温迭露出了些笑容,他对白泽道:“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愿意陪着他一起去。”   白泽轻叹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温迭左右看看空荡荡的四周,有些迷茫地问白泽:“我们该怎么运用这个锚点?”   “我来帮你们。”   白泽最近暂时搁置了其他工作,每天都会抽一半的时间来参与锚点的研究,因此对锚点的一切都相当熟悉。此时他拉着温迭和秦观潮,将他们推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位置,随后自言自语道:“嗯嗯,就是这个位置。”   温迭扭头看向身后的白泽:“那之后呢?”   白泽勾起嘴角耐人寻味地笑了一下,然后趁两人没有防备之时,他用了十成的力道猛地推了他们一把,两人登时从空中摔落,眼看着要狠狠跌向地面之时,半空中折射出了一道猩红色的光芒的,瞬间吞噬了温迭和秦观潮,两人的身影终于诡异地消失在半空之中。   “呼,”白泽吐出一口气,他拍了拍手,点头道,“看来成功了?”   .   “啊——!”   失重感袭来,温迭一个自由落体,从半空中坠落后穿过树荫,径直砸在地上,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温迭甚至来不及化为原身或者用灵力托起自己,就已经直愣愣地摔倒了地上。   □□砸在地面,直把温迭摔得七荤八素,片刻后一道灵力稳稳输送进他的身体,秦观潮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温迭,没事吧?”   “……还行,我没事。”   温迭睁开眼缓了片刻,这才握着秦观潮的胳膊借力起身,挥手拍掉了身上沾着的绿叶。   他环顾四周,附近的场景是如此熟悉,他们显然正身处于清泽府小区的绿化区域之中,但就是因为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一时间温迭甚至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哪一年。   直到看到墙角老式的儿童滑梯时,温迭才定下心来,他印象中那个儿童滑梯在去年就更新换代换成了新的环保滑梯,如果眼前的滑梯还是老式的了,那也就是说,他们成功穿过锚点,现在起码回到了一年前。   温迭雀跃地松了口气,跟秦观潮吐槽道:“你都不知道刚才被白泽推下来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他偷偷黑化了要弄死我们俩。”   秦观潮笑着揉揉他的后脑勺:“你这话可别被白泽听到。”   温迭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着装,古怪道:“关键是我以为今天会失败的,因为我们身上穿的不是那天物业回忆中我们穿的衣服……不行,我们得找个机会回家里把衣服换了。”   秦观潮笑了一下:“今天是不能回家了,不然回去撞上这个时间线上的我们,不得吓死他们?走吧,先找个酒店落脚,幸好还能用电子身份证。我刚刚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应该是两年前的十月十五日。”   “两年前?”温迭顿了一下,“可是我被砸到头应该是三年前的事吧?现实世界才过去几天,这里就已经过去一年了?”怪不得他们隔了一年才去物业取回长命锁,原来只是因为时间不允许。   秦观潮摊手:“今天反正取不了了,这个时间物业已经下班了。”   两人在附近找了个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们悄悄回到了清泽府,眼看着现在这个时间线上的温迭和秦观潮出门上课后,两人才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家中,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温迭饶有兴致地在两年前的家里溜了一圈,这时候次卧里还放着不少东西,他记得这个时候他还没和秦观潮在一起,所以还一个人安安分分地住在次卧中。   温迭杵了杵秦观潮,伸出三根手指:“距离我们在一起还有倒计时三个月。”   “还说呢,你知道我那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吗?”秦观潮笑着捏住他那三根手指,又像是抱怨又像是委屈地道:“可让我一顿好等。”   温迭嘿嘿笑了几声,和秦观潮一起收拾干净家中的所有痕迹,这才一同下楼往物业走去——不管怎么说,总得先把长命锁拿回来。   可惜今天天气不太好,空中乌云密布,在走出家门的一瞬间,温迭蓦地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他抬眼看着外面的天空,只感觉外面空气又闷又热,让他几乎喘不上起来,只好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心口缓解不适。   秦观潮注意到他的异状:“怎么了?”   温迭捂着胸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厚重的云层,莫名道:“今天是不是要下雨?我感觉好像快打雷了。”   秦观潮眼皮一跳,神兽对天气的感知都相当敏锐,因此秦观潮清楚地知道今天只是单纯的阴天,并没有雷雨气象,那温迭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漫上心头,秦观潮喉间一片干涩,他看着温迭:“该不会是……你的雷劫将要来了吧?” 第94章   温迭揉着自己的心脏,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秦观潮:“雷劫?”   秦观潮握住温迭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之上:“你的心脏跳得很快,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迭参与过许多次雷劫,但每次都是以协助者的身份出现,他见识过雷劫的厉害,也见证过无数人被雷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样子。但因为羽嘉的特殊性,他从来没有在面对雷劫时产生过畏惧的情绪,甚至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雷劫惧怕他。   可在这一刻,当温迭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乌云时,心中却罕见地产生了一些紧张和不安的情绪。   温迭喉结一滚,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却发觉自己的体内确实有一些异样:“我心口有点闷,身体里的灵力在迅速循环流动,血液烫得要烧起来了……是雷劫将近的缘故吗?”   羽嘉一族的雷劫会在信新任族长上任后的五年内降临,如今距离当年温迭用印章在任书上盖上“福寿万年”四个字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时间确实在时限之内。   这就是雷劫将至的感受吗?   这还是温迭第一次感受自己的雷劫,他迷茫地看向秦观潮,企图从秦观潮身上获得解答。   看着温迭的眼神,秦观潮怜惜地抚过的他脸庞,微微蹙起眉担忧道:“应该就是雷劫了,只是这时间来得不巧,你尽量抚平身体中的灵力让它们流动得平和一些,这样应该可以拖缓雷劫的时间。”   温迭按照秦观潮的说法做,只是这雷劫来得太急了,温迭用尽全力也只是略微压下了身体中躁动的灵力,片刻后他摇头道:“不行,我最多只能再撑几天。”   “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吗?在这里渡劫连个助力都没有,无论怎么说也要拖到回到现世再渡劫,”秦观潮叹了口气,愈发感到时间紧迫,“我们先尽快行动吧,在雷劫来临之前我们要处理好两件事,一是要抓到滁荆,二是要找到涅槃的方法……无论哪件都不容易。”   两人边讨论着边往物业走去,这一路上温迭终于定下心神,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慌乱,毕竟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如今只是比他预计得更早了一些,但早晚总要面对的。   温迭尽可能地回忆着两年前发生的事:“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滁荆在哪儿来着?”   “应该是和鲲鹏一起待在地狱道中,只是这个时候地狱道已经封锁了,谁也进不去。”   “那滁荆下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温迭正说着,两人刚好抵达物业办公室,玻璃移门在两人面前打开,他跨进物业办公室中,随口接着自己的前言道,“应该就是运动会了吧?”   “嗯,应该是的,运动会会在三天之后举行。”   温迭正琢磨着自己是否能把雷劫拖到三天之后,物业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走了进来,便抬头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两位早上好,有什么事吗?”   温迭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熟悉的工作人员,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身旁的秦观潮,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前这场景果然和他们当时在回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回想起当时工作人员说过的话,温迭也懒得再动脑子,直接用上现成的借口上前解释了一番原委,最后对物业人员道:“不好意思啊,没想到那块长命锁本来就是我们的,还麻烦了你们这么久。”   物业人员竟然对那长命锁也还有些印象,闻言她哈哈笑了起来:“还有这么巧的事?行,我去帮你们拿出来,幸好当时我没把这压箱底的长命锁处理了。”   物业取出长命锁交还到温迭手中,长命锁在感应到温迭的气息后当即与他产生了共鸣,在温迭手心嗡嗡地跳动起来,似乎在谴责温迭时隔这么久才将自己取回来。   温迭将双手合在一起,把不安分地长命锁拢在掌心压下它的动静,可长命锁震动的频率却越来越高,在温迭和秦观潮离开物业之时,它几乎已经快要撞开温迭盖在自己身上的手。   直到确认周围没有人了,温迭才打开手,小小声道:“不就是晚了一年嘛,至于这么生气……”   长命锁顿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温迭竟然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鬼知道它这一年经历了什么,被关在那个该死的保险箱里的那段时间又有多无助多绝望。更关键的是,当时难道不是温迭自己手滑把它弄丢了吗!   它气鼓鼓地在温迭身上撞了一下,然后就瘫在他手心装死不动了。   温迭轻咳一声,把长命锁塞进了口袋,有些心虚地对秦观潮道:“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秦观潮笑着道:“但也确实是我们对不起它。”   温迭又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吐出一口气:“其实我在想,之前祝昙说过,涅槃之术已经失传许久,按照之前的推测,我们都以为会在回到过去之后找到涅槃的方法,现在我们虽然回到了过去,但这只是两年之前……”   温迭的话并没有说完,但秦观潮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两年前,这个时间距离现实实在太近了,两年后不存在能掌握涅槃之术的人,难道两年前就有吗?   秦观潮心中一阵郁结,没想到反倒是温迭率先调整好了情绪:“时间紧急,与其等滁荆现身,不如我们先去尝试一下能不能强行突破进入地狱道吧?这个时候通向地狱道的入口应该还在村落的古井中,暂时还没有被滁荆转移,突破的难度比后来简单太多,凭我们两个人说不定也能完成。”   有了上次的经验,秦观潮显然也觉得可以一试,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化为原身往秦省飞去。   这个位于秦省山脚处的废弃村落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经过又一年的风吹日晒,村落更显破旧,红砖裸露在外,木窗框上的钉子松了落下了一半,摇摇欲坠地挂着。   温迭和秦观潮找到那口古井,井中早已经干涸,里面不见一滴水,低头看去只能看到井底的泥地,上面被踩出了密密麻麻的脚印,显然是最近有不少人都来调查过该如何重启通向地狱道的通道。   秦观潮率先跳进古井之中,确认下方没有问题后给温迭比了个手势,温迭便跟着跳了下去。   秦观潮:“按照上次的经验来说,只要让空间中的灵气和阴气达到某种平衡,就可以直接炸开这个通道。”   温迭比了个OK:“你负责释放灵力,我来把握一下度。”   两人没有废话,秦观潮当即释放出大量灵力,温迭闭上眼,让自己的识海与这口古井融合在一起,企图调动起残留在自己身体中的那缕滁荆神魂,来感应那道被隐藏起来的地狱道通道。   一时间磅礴的灵力轰然而出,充斥在整个空间之中,附近检测灵气波动的检测仪器瞬间爆表,向超管局发出了灵气异常波动的通知,但远在古井底下的温迭和秦观潮并不知道此事,甚至秦观潮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体内的灵气,追求那个未知的平衡点。   大约就在几分钟之后,当秦观潮放出的灵气突破某个临界点之时,温迭心口一跳,识海中翻起了波澜,他出声提醒道:“快到了。”   秦观潮点点头,顿时放慢了释放灵气的速度,两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全身心都投入到突破通道上,一时间甚至忘了关注周围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个人收到通知,站在井边警惕地朝下张望,但在看到下方温迭和秦观潮的身影后,那人当即愣在原地,他震惊又疑惑地叫出了声:“观潮、小温,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突兀响起的声音吓了井中的两人一跳,仅仅是这片刻的分神,刚才的所有努力便前功尽弃,空间中的灵气瞬间拔高超过了临界值,即将引起一场爆炸,秦观潮忙将多余的灵气吸纳回体内,井底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眼看警报解除,两人这才有功夫抬头,而刚才井口的人也已经跳进井底,他莫名地看着两人:“你们在做什么?”   温迭和秦观潮愣愣地看着来人,那张熟悉的面孔让他们愣怔了好一会儿,温迭心脏一阵狂跳,才看着来人喃喃道:“龙局……”   这个时间线上的龙添青松了口气,笑着看向他们:“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在学校准备运动会吗?所以刚才这里暴涨的灵气是你们释放的?”   连秦观潮都愣愣地看着龙添青,他下意识问道:“龙局怎么在这儿?”   “原本在附近调查些事,突然收到消息说这里灵气暴涨就过来了,”龙添青朝他们走了一步,但随后他脸色忽然一沉,警惕地看向两人,“不对,你们身上的灵气比他们深厚太多,绝不是本人!”   龙添青自认对秦观潮和温迭相当了解,可刚一靠近,就发觉眼前两人虽然长得和他们一样,但身上的灵力太过深厚,远超他们应有的实力,难道是有人伪装成了温迭和秦观潮的模样来骗取他的信任?   龙添青迅速抽出武器指向两人,可两人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面对武器也没有任何反应,直把龙添青都看迷惑了,他压下眉:“你们究竟是谁?”   秦观潮感觉自己的舌尖发麻,舌根处散发出了一阵苦味,他哑着嗓子道:“龙局,你没有认错,我们确实是温迭和秦观潮,只是……我们来自两年以后。”   龙添青的瞳孔一颤:“两年后?” 第95章   要让龙添青相信他们并非难事,温迭和秦观潮简单说了几件只有他们几人知道的事后,龙添青很快就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当然,最主要的是身上的气息不会骗人,龙添青确实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十分熟悉的气息。三人回到地面后,温迭更是直接化身出羽嘉原身在半空中飞了一圈,最后他落在附近的树枝上,垂下脑袋看龙添青:“龙局,这回信了吧?”   龙添青看着树枝上的羽嘉,热烈的红色羽毛宛若一团烈火,漂亮又绚烂的尾羽从空中垂下,随着微风在树林中飘荡,模样与龙添青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分毫变化,只是体型大了不少,再不是当年那小小一只了。   “信了,”龙添青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朝着两人点头,“你们是怎么回到现在的?这次回来又要做什么?”   秦观潮简单解释:“龙局,我们那个世界的滁荆掌握了转移时空的法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过去——也就是回到了你们这条时间线上,”   龙添青很快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所以你们这次来,是为了抓住滁荆?但现在通向地狱道的通道都封闭了,我们无法进入其中。”   “这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们刚才正在尝试突破通向地狱道的入口。”   龙添青有些好奇:“也是未来的技术?”   树梢上的羽嘉歪了歪脑袋,一双乌黑的圆眼睛相当清澈:“我和学长也只是想试试,不一定能成功。”   龙添青望向一旁的古井,他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心中很快有了成算:“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羽嘉展翅从半空中盘旋而下,最终在将要落地的同时迅速变为人身,随后一个轻巧的跳跃完美落地,他站在秦观潮身旁和他无言对视,片刻后答道:“抱歉龙局,这次我们不能带你一起,但我们会保证这次行动不会影响你们的世界的。”   其实是他和秦观潮都意识到此时的龙添青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这时候他们怎么可能再给龙添青继续增加额外的负担?   但龙添青是习惯了冲锋陷阵的人,闻言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们知道我担心的不是你们会不会影响我所处的这个世界。”   温迭冲他眨眨眼:“因为我们即将要面对的是未来的滁荆,当然应该由来自未来的我们去对付他。”   可能是被这句话给逗乐了,到最后龙添青无奈地笑着应下,语气却有些失落:“好吧、好吧,我还想看看未来的你们成长到什么地步了呢。”   温迭故作轻松道:“别着急,两年后您不就能知道啦?”   龙添青弯着眼睛看他,随口道:“是吧?”   “……是啊。”   温迭干笑了两声,心里难免有些难受,龙添青自己不知道,但他和秦观潮却是再清楚不过的,龙添青确实再看不到两年之后的他们了,因为在大约半年后,龙添青就会与世长辞,永远离开他们,而他们也只能在幻境和过去中缅怀龙添青。   但温迭并不想让龙添青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事,于是他拐弯抹角地找了个借口:“主要是我们回到过去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您不能跟我们牵扯太多。”   龙添青似乎是信了他的话,点头道:“所以遇见你们的事,我也不能随便透露出去?”   温迭瞄了秦观潮一眼,心想果然啊,撒一个谎就得用无数谎去圆。但龙添青这话也没说错,如果太多人知道他们穿越时空的事,那毫无疑问会引起各种岔子,为了所有的一切都能按照既定轨道有序的运转下去,温迭硬着头皮道:“……对,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说出去。”   龙添青觉得温迭这话说得古怪,他反问道:“你怎么也开始说话只说半截了?那这个关键时刻又是什么时候?”   “您会知道耳朵,”秦观潮补充道,“总之,尽可能地保守这个秘密吧,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说。”   看龙添青若有所思的模样,温迭勉强扬起嘴角:“龙局,那我们先走了。您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好,你们小心些,我马上要回京州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和你们再见一面。”   温迭应下后便往古井走去,只是这一路上他一步三回头,总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龙添青。这可是活生生的、还会对他们微笑的龙添青,见一面少一面,等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但当温迭企图再次回头看龙添青一眼时,一双手突然凑上来摁住了他的侧脸,让温迭想扭头都转不过去,到最后他只能飞个眼刀给手主人,他压低声音道:“你干嘛!”   秦观潮冲他摇摇头:“你动作太明显了,龙局会起疑的。”龙添青没见过两年后的他们,对他们有好奇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可是见过两年前的龙添青的,如果这时候还表现得过于依依不舍,反倒会惹人怀疑。   温迭也不想让龙局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他沉默片刻,随后沉重地点点头。   龙添青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他上扬的嘴角才放下来。龙添青沉默地抬起手臂,看着这双布满伤痕沟壑纵横的手,自言自语道:“只剩下两年都不到了吗?”   .   秦观潮和温迭再度进入古井,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回两人没费多少功夫就顺利炸开了通道,还成功将爆炸产生的连锁反应控制到最小,因此,这次爆炸不仅没有波及到古井,甚至都没有在地狱道内引起任何波动。   温迭和秦观潮小心翼翼地进入地狱道之中,就看到地狱道的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气团,其中混杂着大量阴气和灵气,却没有引起爆炸,反而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阴臭味,让温迭不由皱起了眉。   秦观潮用绝佳的视力望向那个气团:“里面有很多兽类和禽类的残骸,还混杂着很多羽毛一样的东西,像是跟翅膀。”   温迭嫌弃地瞥了一眼:“肯定是滁荆弄出来的,他搞什么呢?好恶心。”   好在此时滁荆的魔爪还没有伸向整个地狱道,此时的地狱道还不曾被滁荆炼制成道场,川流的血河从高山上奔腾而下最终汇入罗刹海,许多飞禽走兽在其中穿行打斗,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温迭叉着腰在上方看着这欣欣向荣的景象,忍不住感慨道:“真好,都挺有活力。”   连秦观潮都忍不住附和:“确实,比后来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   两人隐藏了身上的气息找了个角落安顿下来,温迭还不忘将自己识海中蠢蠢欲动的滁荆神魂压了回去,以防滁荆感应到他的存在。   温迭望向不远处的罗刹海,推算着时间:“这个时间应该卡在滁荆解开鲲鹏封印这个时间点上,但刚才龙局没有提起这件事,看来暂时还没有完成……对了,刚才那个气团,有没有可能是滁荆给鲲鹏准备的翅膀。”   “很有可能,”秦观潮想了想,“不能让他们这么顺利。”   温迭眼珠一转,很快有了主意:“开工!”   他拉着秦观潮堂而皇之地飞到气团旁边,这气团中的威压极强,还带着滁荆气息,地狱道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滁荆的气息又太过霸道,其他生物都不敢靠近这里。   而温迭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大团恶心的东西,忽然用剑尖割破自己的手指,鲜血顿时从破裂的血管中渗了出来,他伸出手将鲜血全都滴进气团中,少量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气团内的所有物质,又迅速被里面的残骸吸收。   等到红色的血液彻底融入进气团后,温迭手上的伤口也开始自愈,血珠终于止住,秦观潮抓着他的手用灵力抚平那道被硬生生咬开的伤口:“怎么突然这么做?”   温迭:“不是说羽嘉是所有飞行动物的远祖嘛,说不定对鲲鹏也有血脉压制呢?我总感觉这样会有奇效。”   温迭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股熟悉的气味,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是滁荆来了。   两人迅速潜入角落静待机会,而地狱道上空中,滁荆施施然而来,他看了几眼气团,甚至还伸出手向气团中再次输入了一些阴气,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而罗刹海中,鲲鹏感应到滁荆现身,便兴奋地跃出海面,但此时它还被封印在罗刹海中,即使再怎么努力,都总会在身体即将离开海面的一刹那触发封印,被无情地拖回大海之中。   鲲鹏悲鸣一声,滁荆自高空而下,轻柔地抚摸着鲲鹏的头:“……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看着鲲鹏激动地蹭着滁荆的手的场景,温迭无奈地摇头,心想滁荆真不是个东西,前脚刚榨干自己世界鲲鹏的利用价值,后脚就回到过去继续诓骗一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鲲鹏,这副好心的模样直把鲲鹏骗得团团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鲲鹏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角色。   此时滁荆已经再次飞掠直上空,只是他竟跟温迭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咬破手腕将鲜血滴进气团中,鲜血再次被气团中的物质吸收干净,但滁荆脸上却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他怎么感觉鲜血融入气团后他的心口就不太舒服?   但很快滁荆就再来不及琢磨这些细节,因为气团中迅速孕育出了一只巨大的翅膀,而罗刹海中的鲲鹏看到梦寐以求的翅膀后当即飞跃起身,让自己在多年前被砍断的断臂处紧紧贴合住那个诞生于气团中的翅膀。   那一瞬间阴气和灵气交织,迅速将鲲鹏和翅膀连接在一起,滁荆也转头就忘了刚才的小插曲,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鲲鹏重新“长出”翅膀后振翅飞翔挣脱了封印束缚后,滁荆更是激动不已。   他抬手抚向鲲鹏,语调极富有蛊惑力:“去向那些试图阻碍你重获自由的人报仇吧。”   重获新生的鹏鸟兴奋地在地狱道中飞翔起来,它整整万年都没有感受过自由飞翔的快乐,此刻更是一刻都不愿意停下。   但就在这时,地面上突然银光一闪,还不待滁荆反应,一柄利剑便从地面飞射而出直冲他的面门而来!滁荆瞳孔紧缩,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一仰,这才勉强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只是他还是被锐利的剑气划破了面颊,鲜血顿时从伤口涌出。   滁荆看着那柄剑心口一跳,他追着剑看去,果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地面飞升而上,是温迭和秦观潮!   温迭看看他又看看鲲鹏,勾起嘴角冲他一笑:“你怎么还好意思忽悠鲲鹏?如果它要向所有阻碍它重获自由的人报仇,那第一个死的就应该是你。” 第96章   在看到温迭和秦观潮的一瞬间,滁荆就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还丝毫没有和这个时间线上的他们混淆在一起,滁荆轻笑一声:“你们终于来了。”   温迭张开手,宝剑受到感应,当即从半空中垂直落下,最后轻轻落在他掌心之中。   温迭手握利剑看向滁荆:“你倒是挺能躲,这几年小日子过得不错吧?”   滁荆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是给你们机会,不然你以为那时候的你们对付得了我?”   温迭嫌弃地看他:“……你还挺自信?”虽然当时的他们无法真正杀死滁荆,但滁荆也没在他们手上讨过好吧?   滁荆挑眉:“如果当年我附身在你身上的时候直接杀了你,你还能有今天?”   “既然当时没动手,现在就少说这种话,”温迭嗤笑一声,“别浪费世间,要打就打吧!”   温迭手中持剑直刺向滁荆,滁荆下意识用手臂格挡,他的手臂经过阴气加固,硬度堪比金刚石能摧毁世间一切物质,如果温迭手中的是一把普通的剑,在砍到滁荆胳膊的一瞬间就该被反向折断了。   但这到底是秦观潮特地从拍卖场上替温迭淘回来的武器,宝剑中蕴含的灵力十分强盛,在与滁荆接触的一刹那,滚烫的灵气直接融化了滁荆表层的皮肤,让他的手臂化成黑水滴滴渗漏下来。   滁荆眼皮一跳,当即拉开自己与温迭的距离,迅速退出利剑的攻击范围,可偏偏秦观潮已经在后面等着他,滁荆刚往后面退了两步,秦观潮当即出手一拳挥向他的太阳穴,滁荆躲闪不急,被秦观潮打得一懵,眼前一片漆黑。   滁荆嘶吼一声,外袍下的血肉身躯当即暴涨甚至胀裂了他的衣服,黑色的粗粝外皮从人身皮肉之下翻涌出来迅速布满全身,他的身躯在顷刻间极度膨胀,仅仅几秒钟之后便幻化出了自己的原身。   “吼——!”   那只血海黑色的巨兽喘着粗气悬停在半空中,带着一脸怒意看向温迭和秦观潮,他嘶吼一声,音波冲击之下温迭的耳膜都被震得生疼。   秦观潮同时化成貔貅迎面而上,神兽大妖的原身大小与修为和修行的时间成正比,虽然滁荆这一生的绝大部分时间内都被封印在涿阿结界中,但他到底比秦观潮长了几千岁,虽然秦观潮的行为举止看着成熟,但说到底他也才不过才二十来岁,因而此时空中滁荆的原身比貔貅大出不少,两者体型悬殊。   但秦观潮的格斗水平绝非他这个年纪的人所能拥有,滁荆的原身虽然大,但貔貅却更为灵活、出击速度也更快,秦观潮接连攻向滁荆的弱点,两人在空中迅速过了几十招,秦观潮挥掌间带来了簌簌的风声,滁荆在近身肉搏方面远不及秦观潮,只能以防御为主,霎时反倒让秦观潮占了上风。   而此时的鲲鹏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滁荆落入下风,在它朴素的世界观中,既然滁荆是它的同伙,那它自然要在这关键的时刻伸出援手。   “靠谱”的鲲鹏当即从罗刹海底越起,此时的它终于拥有了一双完整的翅膀,当即挥动翅膀袭向温迭,连带着翻涌起来漫天的海浪,红色的水雾弥漫在天地之间。   温迭在与鲲鹏的多次交战中早已有了诸多经验,在鲲鹏扑向他的一刹那,温迭根本没想着要逃,反而直冲鲲鹏而上,一下跳到了鲲鹏的后背之上——鲲鹏的身体太大了,因此对那些附着在它身上的物体的感知力极差,即使感受到温迭扑在它身上,一时间也很难把温迭甩下来。   温迭因此嚣张地趴在鲲鹏的脖颈之上,甚至在它耳旁挑拨离间:“你对滁荆倒是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可滁荆对你呢?等你的利用价值耗尽,他就会对你弃如敝履。”   鲲鹏剧烈地甩动了几下自己的脖子,却拿紧紧抱着自己脖子的温迭毫无办法,它猩红色的眼睛往上翻着看向温迭:“可我被困在罗刹海这么多年,也只有他愿意助我脱离苦海。”   “……嘁,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温迭对这个手下败将没有丝毫畏惧之情,尤其此时的鲲鹏才刚刚获得一只新翅膀,排异反应将它折磨得万分痛苦,此时它是咬牙硬生生地忍下了疼痛,温迭却不会放过它的弱点,他调整身形站到鲲鹏背上,脚尖一点从原地跃起,狠狠落到鲲鹏那只新生的翅膀上。   此时这只新生的翅膀因为排异而异常敏感,恰巧温迭又精准地踩在它的敏感点上,加之温迭刚才在气团中融入了自己的鲜血,这一脚简直踩在了鲲鹏的软肋之上。   它惨叫一声,新翅膀当即失了力,鹏鸟在云海中翻滚打散了万千云彩,温迭打出一道灵力,径直把鲲鹏打回了罗刹海底。   解决完鲲鹏,温迭连忙回头看向身后打成一团的秦观潮和滁荆,温迭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利剑掷向高空之中,利剑保持剑尖向下定住不动,温迭闭上眼,在自己的识海中找到了那缕滁荆的神魂,让那缕神魂与利剑贯通。   在滁荆和秦观潮缠斗在一起之时,那柄剑从滁荆身体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它兴奋地嗡嗡震动起来,在温迭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利剑收到指示,当即追着滁荆径直刺去。   而秦观潮早已经注意到了温迭的意图,两人甚至不需要对话对视,便已经默契地理解了对方,他不动声色地转移开滁荆的注意力,让滁荆背对着那柄剑,直到那柄自高空坠落的利剑距离滁荆只两三寸距离时,滁荆才听到那破空声,他仓促地转过头,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秦观潮平生第一次觉得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是如此悦耳,那柄利剑径直刺穿了滁荆的心脏,他庞大如山的身躯定在半空中,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无数血液随着利剑从他的身体中涌出。   但利剑却并未就此而止,它直接洞穿了滁荆的心脏,甚至剐出了一部分的心脏组织。这致命一击迅速带走了滁荆的生命力,剧痛让他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从空中落下,砰的一声砸进罗刹海中,海面翻涌起滔天浪花,好一会儿后才恢复平静。   但温迭和秦观潮并未放松警惕,他们都知道滁荆不会这么轻易就死。   与此同时,辽阔的罗刹海的水位在一瞬间忽然下降,滁荆刚刚坠落方位出现了一道旋涡,无数海水倒灌进漩涡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吸食海水。   这场面太诡异了,温迭下意识地凑到貔貅身旁:“什么情况,是滁荆?”   貔貅凝神思索:“他没这么容易死,罗刹海中有许多阴虚之物,滁荆或许是在借它们疗伤。”   温迭睁大眼睛:“都这样了还有得救呢?主角光环都不带这样的好吧!”   正在温迭吐槽之时,滁荆再次从海底浮现出来,只是这次他似乎是受了重伤,行动速度非常缓慢,甚至只从海底露出了一个脑袋,一双眼睛深沉地看向温迭:“斗了这么久,你身体也活动开了吧?”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温迭疑惑不止:“什么?”   滁荆邪笑一声:“你的雷劫也该来了吧。”   那一瞬间,沉睡在温迭身体中的滁荆神魂终于苏醒了,它瞬间活络起来,开始疯狂调动温迭体内的灵力。   温迭瞳孔紧缩,为了延缓雷劫他之前一直在刻意压制自己的灵力,可在滁荆面前他却从未曾显露分毫,谁知还是被滁荆看出了端倪——更关键的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体内那缕滁荆的神魂!   温迭尝试压制自己体内躁动的灵力,但已经来不及了,天道在感应到羽嘉一族族长的存在后,迅速在空中凝聚起了厚重的雷云,不由分说地径直劈向温迭!   这雷劫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温迭,但此时此刻,无论是温迭还是秦观潮都没有丝毫准备,那雷劫当空而下,一时间天地沉寂一片,只有雷劫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轰——   温迭根本没机会闪躲,雷劫的压迫感让他的双脚宛若生了钉子一般硬生生钉在地上,他只来得及一把推开秦观潮,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雷劫劈在自己身上。   手腕上的链绳和龙鳞在雷劫面前都失了颜色,被雷劫劈在身上的那一刻温迭感觉自己的身体很重又很轻,重到感觉身上每一处都疼得好像要烧起来,轻在感觉自己的血肉肌肤已经烧成了一抔灰,身上的一切器官和组织仿佛都被打散了,他好像已经归于天地之中,甚至感受不到太多痛苦,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温迭!”   秦观潮不管不顾地扑上去,而此时雷劫已经接踵而至,温迭仅仅只是受了一道雷劫便已经失去意识,羽嘉一族雷劫的强悍程度可想而知,更遑论要抗下后面几道雷劫。   第二道雷劫降临之前,秦观潮正想用肉身帮温迭护法,温迭口袋中的那块长命锁便自说自话地跑了出来,它紧紧贴在温迭的眉心,硬生生压下了温迭身体中的灵气,秦观潮见状,忙将自己的灵力渡入温迭身体中,压制他体内迅速流转的灵力。   狂躁的灵力终于被压制下去,天道无法再次感应到羽嘉族长的存在,雷劫被迫终止,空中的雷云迅速散去。   秦观潮吐出一口气,他凶狠地看向滁荆,却发现滁荆早已经带着鲲鹏遁入海底不见了踪影。   看着失去意识、面无血色地倒在自己面前的温迭,秦观潮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轻轻叫了一声:“温迭?”   只是温迭毫无反应,秦观潮颤抖着伸出手探向温迭的手腕,直到感受到他微弱的脉搏,秦观潮才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温迭抱进自己的怀中。   在这一刻他心里再顾不上什么滁荆鲲鹏,他抱着温迭直冲出地狱道,往京州的方向赶去——全国最擅长治疗渡劫后创伤的地方就是京州超管局,秦观潮想也不想就带着温迭迅速而隐秘地来到京州超管局。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龙添青昨晚刚刚回到超管局,此时还在办公室中忙碌,就被突然现身的秦观潮闯进了办公室中。但龙添青丝毫没有责怪秦观潮的意思,反而被温迭的模样吓了一跳:“小温怎么了?”   “是雷劫。”   之前龙添青治疗渡劫后创伤的设备还留在办公室中,秦观潮跟龙添青说了一声,便迅速帮温迭戴上这一套设备。   好在温迭只受了一道雷劫,加之够年轻、求生欲望够强烈,他的生命体征很快恢复平稳,只是还迟迟没有醒来。   秦观潮勉强松了口气,看着温迭仍旧昏迷的面孔,他麻木地自言自语道:“现在你的雷劫已经被我强行压下了,但下一次该怎么办?如果再找不到涅槃的方法,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龙添青原本站在一旁,闻言忽然抬起头:“涅槃?你们再找涅槃的方法?”   “是的,”秦观潮苦笑一声,“只是之前凤凰一族的人跟我们说过,涅槃之术已经失传很久了,所以我们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涅槃之术确实已经失传,”龙添青沉吟片刻,随后从身边摸出了一块玉佩递到秦观潮面前,“但世间仍有一件法器,保留了涅槃重生的能力——正是这枚玉佩。”   在看到龙添青手中玉佩的一瞬间,秦观潮呼吸一滞,他记得这块玉佩!   这正是当年龙添青从不离身的龙凤玉佩,甚至在后来在涿阿结界的环境中,他们还有幸见过祝淮亲手将这枚玉佩送给了龙添青! 第97章   秦观潮的回忆被骤然拉回到了两年前,其实当时的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后来他似乎确实没再见到龙添青拿出那随身携带的龙凤佩。   他还记得在龙添青的弥留之际,乘黄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用龙凤玉佩这保命法器,当时龙添青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说,那法器在滁荆和鲲鹏大闹京州之时便用了。   当时秦观潮并没有多想,但现在回想一下,龙添青当真有在那段时间使用过这枚玉佩吗?他印象中是没有的。   秦观潮的心脏忽然震了一下,他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龙局……”   不等秦观潮说完,龙添青便将玉佩递到了他手上:“既然你们需要,这枚玉佩就交给你们了。”   秦观潮愣了一下,难道说龙添青并非把玉佩用了,而是把玉佩留给了未来的他们?   他下意识地拒绝龙添青:“不行,龙局,这枚玉佩我们不能收。”   龙添青瞪他一眼:“这玉佩对我来说……算了,这是我给小温的,等会我自己跟他说。”   秦观潮沉默地看着龙添青良久,脑海中乱成一团,但现实并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病床上温迭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秦观潮忙伸出胳膊握住温迭的手,却发现温迭身体一片冰凉。   他刚想探一丝灵力进入温迭的身体,却发觉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温迭的体温又急剧升高。秦观潮仅仅只是握着他的手,都觉得他的手心滚烫到让人握不住,要不是温迭的身体经过觉醒进化,压根不可能抗住这样的温度。   秦观潮的额角流下了一滴汗,他感觉到温迭体内的灵力又开始蠢蠢欲动,忙帮他压下躁动的灵力,以防这时候雷劫突然落下。   龙添青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又见秦观潮的目光恨不得生在温迭身上,他活了这么多年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即眉头一挑,又想到在秦省古井时,两人亲昵的举止非同寻常。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玉佩,问道:“你们这是……”   秦观潮才想起来这时候的龙添青还不知道他们俩的事,他也没想着要瞒龙添青,便道:“龙局,我和温迭在一起了,大概是在几个月之后,我们感情一直很稳定。”但是他们后来甚至没来得及跟龙添青说此事,龙添青便已经离世了。   龙添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然的笑意:“挺好的,恭喜你们。”   秦观潮也跟着笑了,随后就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温迭身上:“龙局,他没事吧?”   龙添青走到仪器设备的显示屏前看了一眼:“别担心,这时候体温变化是正常,这是他身体自愈的反应。”   秦观潮不安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龙添青坐到他身边,不轻不重道:“羽嘉一族的雷劫是什么情况我很清楚,但小温现在没事,不代表第二、第三道雷劫来的时候他也能没事。如果找不到涅槃的方法,他要怎么办?你们都还这么年轻,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去死?”   秦观潮握进了温迭的手,却没有答话,整个屋子里寂静一片。   温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他眼睑轻颤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秦观潮的面孔。   这几天秦观潮一直守在温迭身边不敢合眼,虽然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即便一周不睡都不是什么大事,但秦观潮眼眶下还是熬出了一片青黑,不用说都知道秦观潮最近过得有多难熬。   温迭看得一阵心疼,他虚弱地勾了一下秦观潮的掌心,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   秦观潮忙凑到他跟前,怜惜地抚摸着他的面庞:“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温迭的嗓音有些哑,在看到周围略有些熟悉的环境后,他怔了怔,“这是龙局办公室?”   秦观潮应了声,便转头去拿了杯水,温迭瞄了一眼自己身上连着的各种仪器,很快猜到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秦观潮拿了水杯,又取了棉签在水中沾湿,一点一点地润湿温迭干燥的嘴唇,简单讲了现在的情况:“你睡了三天。”   温迭点点头,他这还仅仅只是挨了一道雷劫就昏迷了整整三天,这还是整个雷劫中力道最弱的一道,如果真把整个雷劫都完整地受下来,估计自己得被劈得灰都不剩。   温迭自嘲地笑了,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当他算了算今天的日子,却吓得一下从病床上蹿了起来,嘶哑道:“今天是二十号?”那不就是滁荆和鲲鹏一起闯进京州的日子!   秦观潮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这时龙添青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来,笑着答道:“是的,今天是十月二十日。”   温迭的视线投向龙添青,叫了一声:“龙局。”   “又见面了,来自未来的小羽嘉,”龙添青看起来很镇定,“别急,观潮已经跟我说过了,前段时间我也吩咐下去了,我知道今天滁荆和鲲鹏会离开地狱道,强行闯入现世,我已经安排了几道防线尽力拦截他们。”   温迭回想起两年前的场景,着急地站起身:“那几道防线是拦不住他们俩的,他们会很招摇地径直从秦省飞到京州,我们需要去现场……”   “好了,我知道,”龙添青压着温迭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他摁在床头坐下,“但这些都会被顺利解决的,不是吗?”   虽说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温迭还是不解地看向龙添青,他不知道都到这个时候,龙添青怎么还这么镇定,连已经经历过一遍此事的自己都这么着急,龙添青这会儿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跟他们闲话。   龙添青坐到两人对面,他看着温迭和秦观潮,再度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龙凤玉佩递了出来,只是这次他将玉佩递给了温迭:“这是或许能帮助你涅槃的法器,给。”   温迭半晌后才理解龙添青的意思,他的眼睛一下睁大了,他看着那枚熟悉的玉佩,不敢置信道:“龙局,你……这是凤凰一族的前任族长送给你的那枚玉佩?”   龙添青笑了一下:“对,大概是百年之前,他去填补涿阿结界的裂缝之前,最后见了我一面,也是那个时候把这枚玉佩给了我,里面蕴含着涅槃重生的力量。”   温迭的心脏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原来他们想找的法器一直都在龙添青手中,怪不得当时在幻境中时龙添青告诉他们,他们想找的一切都会在过去找到答案,原来他的话是这个意思!   但温迭看着那枚玉佩,却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原来这法器一直在龙添青手中,可他怎么可能拿走这枚玉佩?如果他不拿走这枚玉佩,龙添青是不是就能利用涅槃之术多活一段时间?   可龙添青却一把拉过温迭的手,强行把玉佩塞进了他手中:“所谓的涅槃之术,其实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神奇,简单来说,当你遭到重创后,这枚玉佩能将你的生命状态重置到受伤之前,虽然最多只能重置到一天前,但也能起到涅槃重生一般的效果,可是我……”   说到这儿,龙添青苦笑了一声:“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知道,你们告诉我,就我这强弩之末的身体,还能再活过一年吗?”   温迭和秦观潮双双沉默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到龙添青的问题,而龙添青便从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轻叹一声:“连一年都没有了啊。”   温迭吸了吸鼻子,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胀得发疼,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龙局,这玉佩你留着吧,我不能拿走。”   “拿着,这是命令,”龙添青站起身,用少见的严肃口吻对他们道,“回答我,我是因为意外去世,还是自然离世?”   有一瞬间,温迭很想撒谎骗过龙添青,但在龙添青的目光下,他却一句谎话都说不出,只能垂下眼眸道:“积劳成疾,因病离世。”   “那按照我刚才所说,这玉佩的涅槃之术对我而言有用吗?”   温迭顿了顿:“没有,可是……”   龙添青难得强硬道:“那就没有可是!”   温迭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观潮,秦观潮想起三天前龙添青对他说过的话,思绪百转千回后,他定定地看着温迭,最终道:“收下吧。”   温迭还要说什么,龙添青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电话那头道:“龙局,滁荆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正在向京州飞来……”   龙添青简单回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转而对温迭等人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玉佩给你们才能发挥它最大的用处,留在我这儿,也只能帮我追忆一下往昔岁月,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这儿,温迭终于不再推辞,他捏住玉佩,他站起身朝龙添青点点头:“龙局,我明白了。”   “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们了,”龙添青拍了拍温迭和秦观潮的肩膀,“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温迭深吸一口气,将玉佩贴身收好:“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 第98章   龙添青将玉佩交给温迭后没有再逗留,他离开超管局径直追向了滁荆。   而温迭也不愿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他妥帖地收好玉佩,刚想跟着龙添青一起去拦滁荆,却被秦观潮拉住了。   秦观潮:“我们去京大。”   温迭顿了一下:“好。”   两人没多耽搁,全速往京大的方向赶去,他们都知道这次风波的真正战场是在京大,学校又恰巧在举办运动会,操场上挤满了人,而且师生基本都是普通人类,现在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   温迭和秦观潮片刻不敢耽搁赶到校园中,此时某场比赛刚刚结束,温迭听到同学们的欢呼声,校园中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显然没人知道此时危险近在咫尺。   为了不和这条时间线上的他们撞上,温迭和秦观潮两人避开人流,准备前往体育馆。运动会期间篮球比赛将在体育馆中举办,只是今天下午恰巧没有比赛,此时偌大的体育馆中空无一人。   两人顺势落在体育馆顶部,当初体育馆建造之时为了采光,顶部设计了很大一部分的玻璃结构,秦观潮此时正踩在玻璃上,张望着体育馆中是否还有其他人,片刻后他道:“应该没有人。”   但温迭却没有回答,秦观潮疑惑地回头,却发现温迭正盯着自己脚底的玻璃在观察:“怎么了?”   温迭蹬了蹬脚底的玻璃,很快做出判断:“这玻璃没那么结实,等会儿鲲鹏一来,玻璃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风掀走。”   鲲鹏的到来会带来飓风,室内外压差不仅会吸走玻璃,甚至可能吸走在体育馆中避难的师生,为了以防万一,温迭忙用灵力加固了玻璃顶,又确认了一遍体育馆地底的防御阵一切正常,这才放心离开。   有了体育馆这么个反面例子在前,两人不敢松懈,忙将附近一带所有的建筑结构都加固了一遍,直到一股浓郁的阴气从远处传来,温迭看向气味的来处,只见一只庞然大物正从远处招摇地飞来,温迭站起身:“来了。”   几乎是在温迭话音落下的同时,天色就暗了,飓风狂啸而来,将站在远处楼顶的两人的衣袍吹得鼓鼓作响,要不是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两人恐怕早就被暴风掀翻。   鲲鹏的飞行速度极快,他几乎只是扇了三四下翅膀,身形便已经飞到了京大上方不远处,秦观潮将手挡在额前顶挡住风,他眯起眼打量着不远处的场景,只见一个身影从京大校园飞掠直鲲鹏身边,秦观潮道:“走,该我们上场了。”   .   京大上空,滁荆和这个时间线上的秦观潮缠斗在一起。   在勉强躲过“秦观潮”的又一次攻击后,滁荆吐出一道血沫,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近身对战上秦观潮确实天赋异禀,即使此时的“秦观潮”尚未经历第三次雷劫,但滁荆却依旧对付得相当吃力。   但他原本也不想和秦观潮近身对战。   滁荆勾起嘴角,他抹去嘴角的血痕:“就凭你现在的本事,也想困住我?”   说完,滁荆划开空间裂缝,带着鲲鹏一起坠入缝隙之中,直冲那个装满人的京大体育馆,他知道温迭就在里面!   温迭、温迭……只要杀了温迭,那么千千万万条时间线上的温迭是不是就会被同时抹除?   滁荆在看到体育馆底下亮起那道惹人厌烦的防御阵后,直接指挥鲲鹏用身体压塌体育馆,将底下那些烦人的人类全都压成肉泥,至于他寄居在温迭身体中的那部分残魂,反正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就算失去那一小部分神魂,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   体育馆中传来一阵惨叫:“啊,快跑!”   鹏鸟的身形不断降落,眼看就要将体育馆压塌,滁荆听到下方传来悦耳的尖叫声,他心中极度愉悦。   可是就在大计将成之时,天空中传来轰的一声,一道雷劫已经在天空中孕育而成。   但滁荆却不以为意,一道雷劫罢了,他倒要看看,是雷劫劈在他和鲲鹏身上的速度更快,还是鲲鹏压塌体育馆的速度更快!   但就在这时,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灵气突然托住了鲲鹏的身体,让它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下压一公分,秦观潮的声音突然在滁荆耳旁响起:“你以为你的对手只有他们?”   滁荆抬头望向声音来处,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来自两年后的秦观潮,他狞笑道:“这样就想拦住我?你还有多少本事,都拿出来吧!”   借着鲲鹏的遮挡,秦观潮的行动大胆了不少,而温迭一直紧紧观察着下方这个时间线上自己的动作,当“温迭”将手撑在地上引来雷劫之时,他也同步打出了一道磅礴的灵力。   灵力中裹挟中强劲的电流,在高压电包裹住整个体育馆外围的同时,温迭身上溢出的灵气与过去的自己交织在一起,两种同源的灵力碰撞在一块儿,顿时燃起了冲天火焰。   火红色的火焰霎时席卷整个京大校园,刚刚逃出体育馆、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的学生又迅速被火海淹没,他们大叫着拍打自己身上的火焰,以为自己即将葬身这片火海之时,却惊讶地发现这漫天大火似乎根本烧不到他们身上,当他们穿行在火海之中时,甚至丝毫感受不到火焰的温度。   一时间,所有人都茫然地抬头看向空中。   这火焰由温迭的灵力凝聚而成,此时温迭见火焰已经将整个京大包围,便匆匆收回视线,他提示秦观潮:“学长!”   不远处的秦观潮接受到他的信号,骤然撤回了托住鲲鹏身体的灵气。   鲲鹏原本想压塌体育馆,可偏偏受到了秦观潮的阻碍,它只得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往下坠,以此来尝试突破秦观潮对自己的束缚。可此时下方已经是一片雷火电场,鹏鸟也不傻,它不想蹚下方这一片雷火的浑水,刚想收回自己下降的势头,可这时候秦观潮却比它更快一步地撤回了自己的力气,鹏鸟一时不慎,当即狠很坠向火海。   只听嗡的一声巨响,鹏鸟霎时坠入雷电火海之中,它悲切地啼鸣起来,疯狂地砸向地面企图减少自己的痛苦,眼看着它庞大的身躯就要压到地面的众多师生,地面之上的火舌顿时窜高,火焰攀着阴气而上点燃了鹏鸟的翅膀。   炽热的火焰让它不敢再靠近这片火海,他登时咬牙拔高身体企图脱离这一片雷电场,但已经来不及了,天空中的雷劫猛地落下,恰巧劈在在鲲鹏的身上,这个时间线上的“温迭”趁机抓住鹏鸟的翅膀,虽然很快被鲲鹏甩开,但他又迅速依附到了鲲鹏身上。   温迭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直到看到过去的自己在空中召唤出法相,温迭才松了口气,这一刻他不再有所顾忌,直接幻化出羽嘉原身追着那道法相直入云霄。   两道羽嘉的身影在空中交缠盘旋,羽嘉清脆的啼鸣声响起,唤醒了全世界失神的意志,滁荆眼看情况不对,当即要召唤鲲鹏撤退。   但忽然间,一双强有力的手突然摄住了他的脖子,止住了他撤退的动作,秦观潮擒住了滁荆的脖子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逃?”   窒息的痛苦瞬间侵占了滁荆的大脑,他颤抖着扒上秦观潮的手,丝毫不怀疑此时秦观潮想掐断他的脖子,但这一刻,滁荆甚至希望秦观潮真的能扭断他的脖子,因为短暂的死亡并不会真的将他抹杀,只要人类的欲望存在一天,他就总有复生的一天。   但温迭和秦观潮显然不想要留下这么一个祸端,秦观潮高呼:“温迭!”   温迭吐出一口气,他摸了摸那枚龙凤玉佩——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枚玉佩是否真的能起效,到现在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这枚龙凤玉佩了。   温迭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在这一刻,他不再克制自己体内的灵力,任由暴涨的灵力在身体中狂暴乱窜。   天道感应到羽嘉族长的存在,雷劫当即在云层中噼啪作响,天空霎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温迭定定地看着天空不做声,滁荆却在察觉到雷劫后不敢置信地大吼:“你疯了!这时候引来你的雷劫,是想要所有人陪葬吗!”   温迭淡淡道:“今天死的只会是你。”   温迭抽调出体内的大部分灵力,璀璨的灵力一点一点地缠住滁荆,将他困在一个巨大的灵力球中挣脱不得。   就在这时,雷劫来了。   此时天地间其实没有任何异样,风照样在刮,雨照样在下,树林丛中簌簌作响,四周不断传来各种各样的尖叫声。   雷劫就是在这时候落下的。   它极其安静地从雷云中落下,甚至比普通的闪电还要平静,但就是这样一道雷劫,却饱含着足以将一切摧毁的力量,它的电光几乎照亮了这片昏沉的天地,让世间万物都有了轮廓,强光刺激得人眼无法睁开,随后雷劫径直从空中坠落,精准地劈向温迭。   那一刻,温迭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曾经他赖以生存的灵力此时似乎是要将他反噬,从内部疯狂蚕食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四分五裂,连神魂都要被硬生生撕裂开,浑身无力地坠入地面的火海之中。   而滁荆是在场唯一一个受到羽嘉雷劫波及的人,当雷劫劈在温迭身上之时,雷劫顺着羽嘉的气息,蔓延到了被温迭用灵力困住的滁荆的身上。   “啊啊啊——!”   滁荆凄惨的大叫起来,羽嘉一族的雷劫实在是过于强悍,片刻间就抽干了滁荆身上的力气,而困住他的灵力球也在雷劫的威压之下急剧收缩,秦观潮看准时机飞踢一脚,直接将滁荆踹向不远处清泽府上空那个转移时空的锚点。   一道猩红色的诡异光芒在半空中亮起,顷刻间吞没了灵力球的影子,把滁荆再次送回了两年后。   按照计划,这时候温迭和秦观潮同样应该尽快回到现世,可此时温迭体内狂躁的灵力已经炸裂他的血管,他坠落在火海中生死不知。   秦观潮落到羽嘉身边,他将自己体内平和的灵气渡入羽嘉的身体中,试图抚平温迭体内暴走的灵气,声线颤抖道:“温迭,醒醒。”   熟悉的声音将温迭从一片黑暗中唤醒,温迭想深吸两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喉管也被雷劫折损,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痛苦万分,但看着秦观潮通红的眼睛,他却只是平静地摇摇头。   只见火红色的羽嘉吐出一口浊气,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从火海中振翅而飞,那一刻他宛若浴火重生的神鸟,和秦观潮一同穿过那个连接着两个世界的锚点。   嗡——!   时间和空间在很短的几息之间被迅速扭曲转换,换成往日这绝对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感受,但此时的温迭却已经感受不到痛了,他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意志力在行动,张眼四处寻找滁荆的位置。   “小温、观潮,这里!”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迭和秦观潮霎时抬眼看去。   原来是因为滁荆率先他们一步回到现世,让驻守在锚点附近的白泽等人有了准备,知道温迭他们想利用雷劫解决滁荆,于是早早做好了。   一时间,磅礴而温和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注入了温迭身体中,一点点治愈了温迭的伤口,他的神智在此刻短暂地恢复了清明,却下意识地看了秦观潮一眼。   秦观潮笑了一下,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去吧。”   “学长……”   “抱歉,这一次帮不上你了,”秦观潮有些难过地看着他,“记得你对龙局的承诺,也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温迭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   这一回温迭不再犹豫,他拍动翅膀飞向那已经在雷劫的威压之下不断收缩的灵力球,羽嘉张开火红色的喙,一口将灵力球吞噬到自己体内。   刹那间,那原本被温迭抽离的灵力再度回归于他的身体中,而灵力球中的滁荆也被温迭吞噬,并最终在识海中与自己残存的那部分神魂结合在一起。   滁荆的实力瞬间暴涨,可就在他妄想逃脱的一瞬间,温迭因为回收了大半抽走的灵力,体内的灵力再度燥热起来,现世同样凝结出厚重的雷云,但羽嘉却没有停下飞行的速度,他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尽全力飞向京郊香鹭山,避免雷劫影响人类社会。   几乎是在温迭抵达香鹭山的同时,雷劫来了!   这一次因为温迭没有再压制自己灵力,也没有滁荆帮他分摊伤害,天道降下的雷劫更是强得让人不敢置信。   轰——!   雷劫落在羽嘉身上,半空中的羽嘉当即被劈得砸在香鹭山上,强大的冲击力甚至直接砸塌了香鹭山的山头,碎落的巨大石块倾泻而下,还没等来落地,后面几道雷劫就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瞬间直接将香鹭山一带夷为平地,连带着那些巨石块都直接化为齑粉飘散人间。   羽嘉身上火红色的羽毛被雷劫劈得根根坠落,身上也很快被劈成了焦黑色,皮肤尽数龟裂,鲜血不断从伤口处翻涌而出。   羽嘉一族的雷劫能净化世间一切,不仅仅能净化羽嘉自身,当然也能净化世间一切邪祟。   温迭识海中的滁荆已经被滔天的波浪淹没,五千年来,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不,不仅仅是死亡,而是他与这个世间的一切联系都在被斩断,他的意识即将消亡在这个世界,即使是人类的欲望也不能再次将他复活。   难以控制的恐惧占据了滁荆的大脑,他虚弱万分,却还是疯狂地在温迭识海中大叫:“你这个疯子!想死不要带着我!”   温迭冷笑一声:“今天死的只会是你,而我将浴火重生。”   又几道雷劫落下,温迭的身体逐渐被雷劫被劈得粉碎,而原本在他识海中的疯狂叫嚣的滁荆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终于在疯狂的雷劫中彻底消散。   这个曾经几度祸害人世间的邪魔,终于在这毁天灭地一般的雷劫中彻底消亡了,再也等不到他春风吹又生的一天。   意识到这一点,温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无论自己的结局如何,起码滁荆真的死了。   此时的温迭早坚持不住自己的原身,他在一道道雷劫中恢复成了瘦削的人身,只是此时早已被雷劫折磨得看不出人形。   “温迭……温迭!”   看着爱人倒在血泊中,秦观潮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疯了一样地想要冲上去,却被白泽等人牢牢拽住:“你这时候上去送死吗!”   秦观潮已经失了理智,这时候他只想陪在温迭身边,他不管不顾地想要挣脱白泽等人:“放开我!”   似乎是听到了秦观潮的声音,温迭最后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秦观潮一眼,在这一刻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瞳孔中只剩下对秦观潮的留恋和不舍,此时他已经发不出声,只能勉强做了一个口型——“等我。”   最后一道雷劫从空中落下,那几乎将天空撕裂的闪电射出了刺目的白光,轰然一声砸在温迭身上,强悍的雷劫在周围引起了一次波及范围极广的地震,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而雷劫中心的温迭却在此时化作点点星光,在晚风的吹拂下消散在夜幕中,再看不见他曾经存在的一点踪迹。   与此同时,香鹭山所在之处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窜天的火光几乎要将天空烧着,就连天空中下起的瓢泼大雨都无法将其熄灭。   所有人皆是一愣,唯独秦观潮却趁机甩开了所有人,他怀揣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扑进火堆中,浴火重生,温迭会重新再大火中醒来吗!   可当秦观潮扑进大火中时,却没看到想象中的温迭的身影,漫天火光中,地上只躺着一块玉佩和长命锁。   他失神地跪在地上,拿着玉佩和长命锁喃喃自语:“温迭呢?”   白泽等人忙围拢上前关切地看着秦观潮,他们不知道玉佩的事,一时间只担心秦观潮接受不了现实,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安慰道:“观潮,你……”   “说好的浴火重生,现在火已经有了,人呢?”秦观潮盯着那漫天大火,忽然瞳孔紧缩,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当时龙添青说,龙凤玉佩会重置人的生命状态,回到二十四小时之前。   那二十四小时之前的温迭在哪儿?   秦观潮匆忙看向白泽:“今天几号!”   “两边世界流速不同,现在还是你们离开的那一天,十月十五日晚上十一点半。”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今天还是十月十五日,那十月十四日的温迭……   秦观潮猛地抬起头来,他甚至顾不上身后超管局诸人的问话,只埋头往清泽府的方向赶去,如果他没猜错,现在温迭会是在家里吗?   秦观潮在夜幕中疾驰,他感觉自己已经与风融为一体,他直接飞到了二十多楼的家门外,打开玻璃窗翻身回了家中。   可家中一片静悄悄的,秦观潮站在窗户边,却忽然不敢再往里走了——万一温迭并不在家里,甚至涅槃失败,该怎么办?   秦观潮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窗户边,这时天上的雷云散开,月光幽幽洒向人间,也透过窗户照亮了秦观潮,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极长。   正在秦观潮心乱如麻之时,屋子里忽然传来了吱呀一声,卧室房门被打开了,随后传来了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哒哒的脚步声。   秦观潮猛地抬头,就看到那个让自己牵挂万分的人正拧着眼睛站在自己面前。   温迭揉着额角:“学长你站那儿干嘛?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秦观潮几乎不敢呼吸,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美梦。   温迭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刚才睁开眼就看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记忆却有些模糊,他见秦观潮默不作声,便赤着脚走到秦观潮面前,疑惑问道:“怎么不说话?”   秦观潮深深看着他,最后屏着呼吸轻声道:“你怎么不穿拖鞋?小心着凉。”   “哎呀,忘了。”   刚才温迭睁开眼觉得一阵心慌,偏偏秦观潮又不在身边,他着急忙慌就想出来找秦观潮,连拖鞋都忘了穿,闻言他干脆提脚整个人踩在秦观潮脚背上,笑了一声:“嘿,这样就不冷了。”   秦观潮猛吸一口气,他颤抖着眼睛再次看向温迭,直到温迭踩在他脚背上的一瞬间,感受到那加注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秦观潮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是真实的、温热的、有重量的温迭。   原来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幻想。   秦观潮心中一算,他忙伸出手一把抱住温迭,低下头埋在温迭的颈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温迭……”   温迭莫名感觉眼眶一热,反手回抱住秦观潮:“怎么啦?”   秦观潮深吸一口气,用力感受着温迭的存在:“我爱你。”   温迭捧着秦观潮的脸,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轻声回复这浓厚的爱意:“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