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虫母   作者: 乌皙   文案:   叶悄是只不会说话的低等雌虫,实验员用他的血液器官供养帝国小殿下,直到虫族上将把他从火海里带回家,更名改姓,改变了他的命运。   虫族称霸星际多年,嗜血残暴,却只为王俯首称臣,于是虫族全面收复失地之后的欢庆日,成为了小殿下的新王加冕日。   三大军校齐聚首都星,叶悄好不容易安静的日子再次被打破。   小殿下多病,精神力暴虐,咬破叶悄肩膀吸血,不惜逼迫叶悄做他的雌君。   虫王让他当雌奴不去上学,王室成员们辱骂他等级低不能生蛋,让雄虫们肆意侮辱他。   在军校医务室学习,找他看病的虫族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回头就骂他骚的不行。   叶悄对这一切都充满厌倦,只想等到欢庆日结束,他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   可是星图上的红宝石并没有亮起,反而光射向了一个不起眼的残疾少年。   王座选择了叶悄。   成为王的叶悄生活一下子热闹起来,他却只想逃离。   直到叶悄平静地治愈了成千上万虫族暴虐的精神力,虫族第一次感受到了虫母的精神链接。   真相大白。   他们爱了多年的小殿下是假的,他们弄丢了虫母的宠爱。   虫族炸了。   更多更多的爱铺天盖地袭来,就要将叶悄吞没,可是虫族发现,虫母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   他的爱恨深埋于心底,却像一道永远不会消融在黑暗里的光,无私地爱着虫族的同时,他已经忘记了怎样去爱自己。   好在,有虫会帮他把自己找回来。   据说,那只带领一支军队就剿灭一整个异族叛军、大街上打死一只虫是他的追随者再打死一只还是的指挥官,不止把他们的虫母抢走了,被发现的时候,他抱着湿漉漉瘫软的虫母,温言软语哄他生第二窝虫崽,赶跑了想要看他为虫母筑巢的觊觎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虫族 团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悄·西顿 ┃ 配角:路因希亚,拉斐尔,卡默斯,菲拉古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宠爱原则第一条:擦亮双眼!   立意:奋发图强,绝不放弃。 第1章   门打开,穿着白色防护服的雄虫医生们拿着针、试管和消毒剂等医疗器械进入“零号”实验室。   做好消毒工作,主任坐在叶悄面前翻看记录本。   对于这每周进行一次的流程,他很不忍心,但实验室的规矩就是这样。   虫母死后,虫族子嗣凋零,就连唯一的蛋也失落了,虫族建立实验室,让一些愿意参与公益慈善项目的幼年虫族们加入,彼此分享资源,让彼此更好的活下来。   “零号,叶悄,年龄4岁,性别雌性,开始抽取精神力髓液,本次取量为5毫升。”   精神力髓液囊攀附在人类形态的虫族后脊梁最后一节骨锥上,如果是虫形则很难捕捉到髓液囊的定位,髓液能为心脏泵血提供源源不断的助力,也就是虫族生命周期漫长的缘由。   4岁的幼年虫族最多抽取10毫升,超过10毫升就会导致精神力并发症,贫血,抽搐,或是昏厥。   就算另一只需要被救助的雄虫等不了太久,实验员也只肯抽5毫升,叹了口气,“悄悄,对不起,但是小殿下的情况也很紧急,让叔叔们给你抽取一点髓液,好不好?”   叶悄点点头,乖乖转身趴伏在病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像一株含苞未放的碧绿色小叶子一样安静。   他慢慢把衣服扯上去,露出一条针孔错落的瘦长脊椎,骨节在苍白的背上很突出。   叶悄闭上眼睛,默然地低头,等着针头插进骨缝里。   锋利的针头没入腰后的髓液囊,拔出去的时候,金黄的髓液洒出去一些,还有斑驳的血迹,连实验员的手套指尖都沾上了小孩子稀薄的血渍。   “取髓液结束。”主任用试管保存髓液,随后让实验员们收起器材,“拉斐尔小殿下今天状态怎么样?”   拉斐尔是实验室里的一号,这里成百上千个低龄小虫都是参与实验的对象,正式有编号的虫里,第一个就是拉斐尔。   他是洛加利塔王室最小的儿子,今年也是4岁。   虽然是精神力强大的雄虫,但是身体孱弱,需要靠叶悄的髓液压制精神力的激增,保持每一天都意识清醒。   实验员摇了摇头,“不好,拉斐尔殿下刚才摧毁了一盏台灯,两套桌椅,还咬伤了四名雌虫实习生。您知道雌虫都很脆弱,扛不住他一轮精神力碾压,送去急救了。”   “如果拉斐尔小殿下也有悄悄这么乖就好了,可惜悄悄不是小殿下。”   “别这么说。走吧,去看看小殿下的情况。”   主任和实验员们带着叶悄的髓液急匆匆回一号实验室去了。   叶悄自己穿好衣服,向上抬着眼睛,柔软的额发遮住他的眼睛,茫然的目光望向玻璃门外。   有两个成年虫族,一个是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另一个穿着深灰色的制服,胸前别着徽章,金红复眼的胡蜂抱紧红宝石,尾针缠绕着银白色的宝剑,狰狞而狂野,光芒四射。   这是洛加利塔王室的图腾,炽热的辉煌之冠。   零号实验室外,第一军团长卡默斯沉默不语,手指夹着纸张,翻看叶悄的资料本。   实验员在一旁陪伴参观,到了零号实验室,他照例解释道:“军团长,这就是叶悄,也是这座实验室里唯一的孤儿。4年前,他还是一颗蛋,被黑市贩卖到实验楼,孵化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只F级的雌虫,我们发现他不会说话,就一直养着他,我想,丢弃他的雄父和雌父也是查出来叶悄的残疾,所以才不要他的吧。”   卡默斯皱着眉头,“你们真的没有拿他做非法实验?”   众所周知,整个实验楼的资源向帝国小殿下倾斜,这里恐怖、凶残,没有道德。   “我在资料本上看见了一些实验内容,叶悄的基因很特殊,他曾经为拉斐尔殿下贡献髓液、替换造血器官…等等。”   实验员苦笑着说,“真的没有。不仅仅是叶悄,整座实验室的虫都在为拉斐尔殿下做贡献,就算我们对叶悄还不错,但我们也无法违背规则,虫族后代越来越少,但这些很少的虫族仍然要为王室付出,效忠,包括您,不是吗?”   “毕竟虫族称霸星际多年,嗜血残暴,却只为王俯首称臣。”   卡默斯无从反驳,看向叶悄,眉心的皱褶并没有一丝舒展。   太小了,叶悄很瘦弱的一只,赤着脚蜷缩在床角。   他防护服的袖子有点长,像是别的虫不穿的旧衣服,衣角有许多血污,应该是他自己的血,苍白的小脸上漆黑柔亮的眼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   像荒芜平原上顽强生长的萤火虫,孤孤独独长大,但不难过悲伤,而是生机勃勃。   卡默斯自己也没有雄父和雌父,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是雄虫,S级,就是因为他们的高精神力,雌父被精神力吞噬而死,雄父也追随而去。   大哥辛苦把他们带大,但虫族的精神力就是定时炸弹,整个西顿家族都陷入了高精神力的诅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亡。   卡默斯想,他想在死前做些好事,比如领养一个孤儿,把他养大,就好像能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   在如今没有虫母存在的虫族,以崇尚力量和创造新秩序的雄虫为主要社会结构,雌虫是被保护的一方,他们可以很少量的生育虫族后代,除了生育意义,雌虫也更为柔弱,不能参与战争。   叶悄的资料本上写了“生育囊窄小,生育功能接近于无。”,所以,他对实验室而言价值不高,应该是可以被领养的。   卡默斯顿了顿说:“我能看看叶悄吗?”   实验员说:“可以,但希望您不要吓到他。叶悄胆子很小,虽然不会说话,但我们都很珍视他,他的基因很珍贵,而且,他和拉斐尔殿下的血型都是A-1型血,我们觉得他不仅仅是拉斐尔殿下的第二条命,也是一只珍贵的小虫崽。”   卡默斯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今天来把拉斐尔殿下带回去,陛下已经内定,拉斐尔殿下是帝国的下一任王,陛下不会很在意其他虫。”   实验员一下子就听出了卡默斯的潜台词,笑道:“那就太好了,其实,如果您想领养叶悄,也不是不可以,他独自在这里度过了4年,您是军团长,又没有婚配,可以给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   十个月前,联邦覆灭。   帝国接管了联邦政府的事务,总军区下属、第一军团军团长卡默斯,接连收复了星环附近的大星球,最终将新的首都星建立在星环正中央唯一一颗人烟稀少的星球。   这颗星曾被誉为“虫神遗弃的后花园”,但因为联邦政治斗争太恶劣,一度沦为三等星球。   成为首都星后,它被皇帝授予“冠冕星”的新称号,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璀璨新星。   帝国王都就建立在这里,卡默斯的家也在冠冕星。   卡默斯嗯了一声,独自进入零号实验室。   叶悄露出来的皮肤上有许多深浅程度不一的青紫色疤痕,针孔也不少,在幼崽柔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资料上说,他是疤痕体质,只要一点点磕碰就会受伤。   “你好。”卡默斯朝他伸出手,“我叫卡默斯,是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你愿意跟我走吗?”   叶悄躲了一下,慢慢的睁开眼睛,浑身僵硬,怯生生地看着他。   卡默斯感觉到叶悄的胆怯,收回手,半蹲下来,挽起他过长的袖子,因为问题一问出来,卡默斯才想起,叶悄不会说话,还好叶悄可以听得懂语言。   叶悄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没有抗拒,而是让卡默斯挽起他的袖口。   卡默斯是S级雄虫,有一些特殊能力。   他用精神力修复着叶悄身上的疤痕,问道:“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这里不太适合小虫崽成长,你平时怎么和实验员交流?”   叶悄默默地看着卡默斯,把手抬起来,很小的手,比划着什么姿势。   是手语。   卡默斯不是很懂手语,他打开光脑,调动星网信息库里的手语资料,快速阅读学习。   这时候,广播拉响熟悉的旋律,说明食堂要开饭了。   叶悄很饿,从床上爬下去,光着脚,也没穿鞋,绕过卡默斯,掂起脚打开门,很快跑了出去。   卡默斯只用了十秒就学习结束,眼睛由黑色恢复成正常的蓝色,跟着叶悄到食堂,正好看见叶悄踮起脚尖打饭,个子太矮,还够不到桌面。   卡默斯赶在叶悄跌倒之前跑了过去抱住了他,速度很快,也就1秒钟左右。   叶悄惊奇地看着他,卡默斯微微低头,把叶悄抱到一排自选机器前,让他自己挑选好菜品,又拿着票据,到取餐口取餐。   叶悄很软也很小,在他手臂里不断往下滑,卡默斯不得不用大手攥住他的小腿,让小虫崽能靠在他胸膛上。   叶悄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一直好奇地看着他,安静的在他怀里坐着,肚子咕噜咕噜叫,等到餐盘端出来,他的眼睛就掉到餐盘里去了。   【很饿。】叶悄用手语解释,【我可以吃饭吗?】   “嗯,”卡默斯把餐盘推到他面前,“慢点吃,我陪着你。”   叶悄对他感到很陌生,但是并不讨厌他,于是拿起小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米粥,足足吃了三碗。   吃过了饭,叶悄饱了,打了个哈欠,朝卡默斯伸出手,要抱,卡默斯擦擦他的嘴巴,抱着叶悄回到零号实验室。   因为小虫崽就是这样,相处久了就会没有戒心,他靠在卡默斯肩膀的勋章上,眼皮松弛,头一颠一颠的,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卡默斯一路抱着叶悄,把他放在床上。   也许是心理错觉,卡默斯觉得抱了小叶悄这一路,精神力还放松了不少。   叶悄实在很安静,把小毯子盖在身上,在角落里蜷成一小团,这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卡默斯觉得这孩子太乖了,虫族不可能这么乖,只能说明小叶悄受到的关爱很淡。   主任找了过来,带着一沓子文件,“上将,拉斐尔殿下的带离程序已经办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带拉斐尔殿下回宫。”   卡默斯说:“好,但我也要把叶悄带走。”   是“我要”,不是“可以吗?”。   语气很强硬,似乎酝酿很久了。   主任看了叶悄一眼,斟酌片刻,尽管不舍,但还是说:“也可以,叶悄是我们这里唯一一只孤儿,每到周末都没有雌父雄父来看望他,如果您能领养他的话,我可以全力配合,把领养手续办好,您直接把他带走就可以了。”   “谢谢。”   大概半个小时后,主任带着领养手续过来了。   卡默斯接回他递来的手册,仔细翻看。   叶悄的各项身体数据都达标,除了哑巴这一点残疾,精神力很低,智力发育没问题,是可以正常成长的,建议领养。   但是要不要问一下叶悄的意见?   卡默斯看着叶悄,不知道该不该询问。   叶悄显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卡默斯蹲下来,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摸过叶悄的脸颊,“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以后你可以叫我哥哥,有自己的房间。”   金属指套冰凉,叶悄颤抖了一下,仰着头,望着他,像是任由他随意攀折的细小藤蔓。幼崽很瘦小,连脖子上都有伤口,应该是孩子们打斗时留下的,这种要命的部位,军部里雄虫们械斗都不会攻击,更何况是攻击一只雌虫,可以想像,在他们一起玩闹的时候,F级是很容易被欺负的。   卡默斯叹气,抱起了叶悄,一掂量重量,心中一紧,太轻了,带回家的话,要好好养才行。   后面嘈杂了起来,雄虫们分开了一条路,卡默斯的副官抱着拉斐尔殿下来了。   拉斐尔有双湛蓝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清澈美丽,雪白的脸,柔弱地靠在副官怀里。   雄虫在发泄过精神力后会陷入短暂的危险状态里去,拉斐尔现在很虚弱,副官用军用斗篷蒙住他的身体,动作小心轻柔,宛若对待珍宝。   “上将,回去吗?陛下还在等着拉斐尔殿下。”   拉斐尔似乎刚哭过,湿漉漉的眼眸,粉红色的,吹弹可破的小脸。   “回去。”   卡默斯大手捧着叶悄,意识到他工作太久,离幼崽们的生活太遥远了,没有意识到,这么大的幼崽应该像拉斐尔一样会哭会闹,而不是像叶悄一样连肢体语言都寥寥无几,看得出来,同龄小虫崽并没有那么喜欢叶悄。   卡默斯决定直接把叶悄带走,不论他同不同意。   叶悄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的迷茫,搂着卡默斯的脖子,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   卡默斯紧紧抱着叶悄,跟着副官一前一后上了跃迁舰,大概过了几分钟,他们就到达了王庭。   近卫军等候许久,副官和拉斐尔被送到了蜂巢王宫,卡默斯必须要和陛下报备,然后才能带叶悄回家,所以他在宫门口等。 第2章   十分钟后,近卫军统领告诉卡默斯,陛下拒绝了叶悄的到访。   “卡默斯上将,陛下听说了叶悄的存在,想要把他留在王庭里,作为拉斐尔殿下的器官培养皿。”   “你说什么?”   卡默斯皱紧眉头,抱着叶悄,静立在风中,他的身型笔直挺拔,此刻风有点大,斗篷簌簌飞扬起来,叶悄攥着他的领子,卡默斯摘下肩头的斗篷,把叶悄包裹住,重新抱回怀里。   统领注意到他的一系列举动,有点奇怪。卡默斯在军中声誉显赫,对抗异族时几度命危,眼睛都不眨,是出名的铁血战将,这样细心的对待一只小雌虫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陌生。   “没错。上将,陛下不允许叶悄住在王宫里,但是考虑到拉斐尔殿下的身体健康,我们准备了别的地方给他住,请跟我来吧。”   卡默斯抱紧叶悄,决定看看什么情况,然后随机应变。   统领把卡默斯和叶悄带到另一处行宫,叶悄一直坐在卡默斯的胳膊上,紧紧闭着眼睛,偶尔睁开一点,又很快闭上。   第一次离开实验室,他对这世界的一切都感到害怕,小小的身体瑟缩着,不知道是冷还是恐惧,动也不敢动。   卡默斯把叶悄往上托了托,手扶着他的背,叶悄还不习惯被抱着,手不知道放在哪,只能局促地揣在前面,弓着腰,哪都不敢看,像一只脱离海洋被捕捞上岸的小虾米。   统领:“叶悄被安排住在行宫里,一直住到新王加冕那一天。”   卡默斯不动声色地说:“那大概要等到第一军团收复星环附近所有的星球之后了,不会很迟。然后呢,叶悄去哪里?”   统领一脸心知肚明地看着他,“您不是知道吗?表面上是这样的吩咐,但实际上他永远不能离开王庭,只要拉斐尔殿下需要他,他就必须时刻都在,当然,除非他死亡,也应该是为殿下而死。”   卡默斯感觉怀里的叶悄更加安静了,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明明是发育还算健康的小虫崽,却没有任何活泼好动的表现,唯独在听见“死亡”这两个字时,他的眼睛逃避似的瞥向外面,却没有挣扎着从卡默斯怀里跳出去。   叶悄是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的。   死亡。   一眼看得见的死亡,被冰冷锋利的刀尖划开身体,开膛破肚、摘取器官、躺在病床上,看着心跳检测仪一点点从跳跃归于平稳的一条直线。   比起其他个性鲜明的小虫崽,叶悄实在太怯懦了,不论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他都会默不作声地忍受下来。   卡默斯没有说话,没有暴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行宫门口,一只穿着宫廷服饰的护卫说,“上将,把叶悄交给我吧。”   面对伸过来的那双手,卡默斯顿了顿,反而抱紧了叶悄。   “行宫里有他的同龄虫吗?他才4岁,还不会说话,他之前在实验室里生活,没有见过太多虫,对外面的世界也不了解,被欺负了也不会打架,脾气很软,不——”   “上将。”对方打断他,态度很恭顺,眼神冷淡淡地如同冰封的草履虫,声音很温柔道:“很抱歉,上将,这不该是您要关心的问题,他现在是帝国的私有财产,请把他给我。”   护卫看卡默斯不松手,提醒道:“请把他放下吧,他4岁了,应该会走路。”   卡默斯说:“可是拉斐尔殿下也是被我的副官抱进王宫的。”   护卫顶着卡默斯高昂的S级精神力的压力,头晕目眩,勉强镇定说:“抱歉,您也说了,那是殿下,叶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雌虫,和小殿下没有可比性。”   卡默斯深深吸入一口气,心里骤然升腾起一股极其强烈的冲动,想要杀了眼前的虫。   他自从战场上下来就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护卫感觉到了杀意,后退一步,“上将,请您冷静!”   叶悄也感觉到了卡默斯的愤怒,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黑眼睛安静地望着他。   【没关系,把我放下吧,我可以留在这里,谢谢你的照顾。】   卡默斯想,这到底是一只很有勇气的小虫崽,还是一只很傻很懦弱的小虫崽?他比自己更知道,成为拉斐尔殿下的替代品意味着什么,那样的生活他过了4年,还没过够吗?   卡默斯的愤怒无所遁形,只好把叶悄放在地上,看着蛾类护卫在前面低速飞行,而叶悄在后面,步履蹒跚地跟着他。   叶悄有一双不合脚的鞋,走几步就摔倒了,他爬起来,揉了揉膝盖,回过头,站在血一样猩红的地毯上,安静地看着卡默斯,然后用力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向走廊深处去了。   卡默斯的眼皮狠狠一跳。   他走到没有虫能看见的角落里,腾空而起,展开翅膀,飞跃到王宫穹顶外的玻璃窗外,专心致志地往里面看。   叶悄看见走廊尽头有两个雄虫,和他差不多大,左边那只雄虫伸出一条虫肢,黑红色长满倒刺的长椭圆形足肢,挡在第一层通往第二层的台阶前。   “站住,小哑巴。”   叶悄停留在台阶前。   另一个雄虫说:“维克多,你为难他干什么?他又不会求饶,多没意思啊。”   维克多注意到小哑巴抿了下唇,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他有些莫名心虚,甚至有几秒的犹豫,但最终还是宣布了最开始的决定。   “说好了,萨缪尔,这种残疾又不干净的虫不能进入王宫,哪怕拉斐尔弟弟需要他来救命,但我们王宫的医疗水平远远高于那个什么实验室,大概率没问题,就算是弟弟真的生病了,只要叶悄不死就没关系。”   萨缪尔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把外套脱下,递给身边的侍者,走过去拉起叶悄的手,轻声说:“死了也没事,一只小雌虫而已,雄父不会责怪我们的。”   维克多切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收回蜂腿,拉起叶悄的另一只手,“也对,雄父的心思都在拉斐尔弟弟身上,根本不会在意我们,他只爱他的王位和刚找回来的拉斐尔。维克多,你说他除了哑巴,会不会还是个聋子?”   叶悄浑身都一抖,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拉自己的手,想要摆脱,可是他没有那么大力气。   维克多低声说:“小哑巴,准备好了吗?”   叶悄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他都不知道要准备什么。   维克多和萨缪尔对视一眼,维克多懒洋洋地笑了一下,“看起来他不聋,只是不会喊。”   叶悄像块木头一样毫无反应,侍者看着两位小殿下把叶悄拖走,并没有阻止。   没有理由阻止。   窗子外的卡默斯不知道他们要带他去哪,但他知道维克多殿下和萨缪尔殿下的脾气,和洛加利塔陛下一样冰冷、残酷、杀伐果决,并不是什么柔软的性子,而且延续了胡蜂族一贯的好斗精神,天生就是S级精神力的雄虫。   S级都是一群拴住绳子还会咬人的野兽,不值得被爱,包括他自己。卡默斯想,他得把叶悄带走,哪怕违抗陛下的命令,让他坐视不理,他做不到。   “咚”的一声,铁门关闭。   行宫有许多这种没有名字的小黑屋,通常有一条幽深的下坡走廊,连接着地下室,越往下就越黑,两侧墙壁上的油灯不点,还挂着陈旧的蜘蛛网。   叶悄被踹了一脚,一路滚到最底下,后背被楼梯撞的疼到快要碎裂,灰尘高高扬起,他紧紧咬住嘴唇,抱紧了自己,任由尖锐的棱角磕破后脑、脊背和胳膊、双腿。   他叫不出声。   口腔里是分不出咬破的还是摔破的伤口,血腥味太重,他忍不住重重的咳嗽起来,用脏手揉了揉眼睛。   维克多和萨缪尔站在高处,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真的不会喊疼,好神奇。”   “喂,小哑巴,你不该跟回王宫里,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你不配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回你的实验室去吧。”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讨厌你的到来?你太脏了,会污染这里的空气的。”   叶悄头脑昏沉,疼得如同针扎,只能用四肢并用在地上爬,地下室没有红地毯,他爬过的地方,粗糙的石面有星星点点的鲜红血滴,他躲在角落里抱着双腿,浑身上下不知道哪里疼,哪里都疼。   叶悄抬起头,看着黑暗走廊两侧的灯盏一颗接一颗地亮起烛火,只有微弱的光亮和飘荡的灰尘,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眼前的一切。   “维克多!”   突然间上方传来爆裂的一声呼喊,紧跟着叶悄感觉到一股波动的精神力,火苗从灯盏里跳跃出来,空气里看不见的波纹像潮水一样弥漫到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   “又是这样!维克多,快点控制好你的精神力,你会放火烧了这座行宫的!”   维克多的精神力阈值在两个极端徘徊,基本上每一周都会失控一次,以前都能用针剂控制住,但这一次手边没有针剂,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萨缪尔还是个孩子,根本拉不住维克多暴走的精神力,回头一看,红光滔天的最深处,浓烟笼罩着的黑暗里,小哑巴还坐在原处,根本没有想逃命的想法。   萨缪尔不可能穿越火海去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扛着维克多跑。   黑烟弥漫,烟雾呛红了眼睛,叶悄逐渐感到自己呼吸不上来,濒临窒息的感受竟然令他觉得安心,不想再睁开眼睛了。   直到一阵强烈的爆破声击穿了噼里啪啦的火苗声,金属发出刺耳的收缩声,有一股很熟悉的信息素穿透烟雾而来。   叶悄勉强睁开眼睛,血和汗混杂着灰尘从他额头流下来,他眼睛也很疼,迷茫间看见卡默斯黑着脸朝他冲过来,大步流星的姿态,火苗绕着他滚动,他周身似乎有一层精神力。   卡默斯没想到这两个小混蛋会把叶悄拉到地下室里欺负,他看见排风管道里冒出浓烟,想也没想就顺着管道爬了进来,这对一只多足类飞虫来说轻而易举。   可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叶悄看上去要被烟吞没了,浑身是血,脏兮兮的。   叶悄、叶悄……   他还那么小。   卡默斯看不下去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霸凌事件?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就发生这种事,叶悄要是留在这里,第二天就得死!   卡默斯半跪下来,拨开叶悄额前脏污的乱发,心里说不出的紧张,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违抗洛加利塔们的王权,私自救一个本该被烧死的小哑巴雌虫。   但是那又怎么样?身为军雄,见死不救,他这身军装不如扔进火海里一同烧了!   叶悄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愿意。   卡默斯往前努了努身体,横梁在背后落下来,他擦掉了落进叶悄眼眶里的脓血,一把将叶悄捞进怀里,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松了一口气,幼崽还活着。   他安抚道:“我还没有养过小虫崽,但我会努力的。”   脏兮兮的小叶悄愣住了。   他无处可去。   原本除了死,他没有第二条路,但卡默斯的出现让他意识到,原来除了死,还有另一条路。   活着。   叶悄小小的身体畏惧火焰,轻轻颤抖着,却把手递到卡默斯上将的手掌心里,在他俯身抱过来的时候,却微微往后挺身,身体小幅度的扭动着,叶悄觉得自己很脏,不想弄脏卡默斯的衣服。   卡默斯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却张开手,护住他的后脑,不知道叶悄后脑勺有没有受伤,他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护着。   叶悄感受到了这份关怀,这是第一次,有虫关心他。   小叶悄眨了眨眼睛,眼睛有一点发酸,但他很快就学会忍住泪水。   “悄悄,我没有在开玩笑,刚才我说话是直白了一点,你没答应我,我反思了一下,还是想跟你说,”卡默斯说,“我会把你好好养大,再也不叫你疼了。”   卡默斯在看见幼崽的眼泪时心里像被刀子扎一样,心脏在胸膛里砰砰跳着,无端地让他感到疼痛。   然后,他看见叶悄温顺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很乖很乖的样子,短短的两条胳膊也抬起来,轻轻搂住了卡默斯的脖子,下巴戳了两下他的肩头,像是在点头。   卡默斯那一瞬间想的是,原来幼崽是这样柔软的小东西啊。   卡默斯不敢耽误时间,紧紧抱住叶悄的腰,腾空跃上半空,顺着来时的通风管道原路返回,跳下宫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行宫外已经乱作一团,各个哨岗都没有了护卫队,监控损坏,科技作废,灭火机器人忙着灭火,没有虫注意到卡默斯和叶悄的存在。   卡默斯将叶悄揣进军装制服里,一声不响地飞出了行宫,独自驾驶着悬浮车,回到了自己在冠冕星的家。 第3章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微微沙哑的风声,叶悄终于肯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房子很大,他们穿过门前的小路,庭院冷冷清清,花园里没有花,长满了杂草,像是荒废许久的样子。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看着不太漂亮,希望你别失望。”   卡默斯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一路他心跳都没安静下来过,太紧张了,生怕有虫发现他偷走了小哑巴,好在一路通顺,小叶悄也没闹,听话的要命了。   “不会再有虫敢欺负你了,也许对其他虫来说,你很不受欢迎,他们嘲笑过你,伤害过你,但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小了,还没有力量反抗他们。”   卡默斯两只手都抱着他,想摸他的头,又不想隔着手套,只好用嘴叼下手套,修长的手轻柔地落在叶悄头上,头发乌黑,他轻揉了一下,舒服地叹了口气,“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叶悄却摇了摇头,小小的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头歪向一边,又怕卡默斯不懂,嘴巴张开,很急促地“哈哧”“哈哧”两声,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可怜。   卡默斯居然一下子就看懂了,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是啊,他们都以为你被烧死了,但是你也别太担心,他们不会被发现的,这世界上又不止你一只哑巴的小虫,而且,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叶悄抿了抿唇,乌盈盈的大眼睛睁着,一张油泥混合的小脏脸上浮起一点点很细微的笑。   卡默斯一直一直抱着他,虽然雄虫的精神力总是戾气横生的,但叶悄从火海里逃生后,对这样凶残的信息素接受能力异常良好,也不觉得卡默斯很可怕。   叶悄被卡默斯轻轻放在地上,卡默斯打开门,果然和以往一样,又是一地的狼藉,垃圾正中央有个白色长发的俊美雄虫,金黄的瞳孔像猫眼儿似的是一条竖线,他在暴力捶打那些垃圾,听见门开的声音,他停下动作,抬起头,瞥了一眼卡默斯,又看了一眼叶悄。   “你从哪捡来的幼崽,这么脏?”   白发金眸的雄虫顿了顿,思考了一下,“不过他来到这个家倒是正合适。”   他从垃圾堆里跳出来,动作轻盈,华丽的金光在他肩胛骨处一闪而过,似乎有看不见的精神力幻化成了翅膀,又转身间就消失了,他的动作出奇地快,转眼就来到叶悄面前。   “雌虫崽?好小啊,他被火烤过了?头发都烧焦了,卡默斯,你怎么回事,这么多年的上将白当了,连个幼崽都保护不了,我白养你这个弟弟了,那么多营养液你都白喝了。”   雄虫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叶悄的下巴,打量着他的脸,叶悄很顺从地看着他,尽管有点害怕,不过还是没有躲开。   卡默斯攥住他的手腕,很无奈地说:“哥哥,他叫叶悄,不是我捡来的,准确的说,是我从实验室领养来的。”   卡默斯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奥斯汀,没有添油加醋,尤其是维克多和萨缪尔对叶悄的欺负那一段,他的声音明显低沉下去,冰蓝的眸子淬了冰一样冷冽。   “我把他救回来,是冒着被胡蜂们杀死的危险,对不起,我把这种危险也带给了你。”   他和奥斯汀、加文都是蚁类,白蚁的战斗力和胡蜂不相上下,卡默斯在军部任职多年,从未有过败绩,哪怕是和洛加利塔雄虫们对打都没落过下风。   奥斯汀看了看卡默斯,又看了看叶悄,“真的好脏一只小虫崽。”   他想了想,金色漂亮的眼睛笑成了一汪水,细长的指尖抵着额角,白发如流水般垂落肩头,笑得乐不可支。   “弟弟,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叛经离道了?你不是帝国最忠诚的战士吗?怎么也干出偷幼崽这种事?”   “不要说了,哥哥。”   卡默斯的耳根很慢很慢地红了,他一身深灰色军装被烧成了炭黑色,胸前的帝国勋章也光彩不再,抱着小叶悄,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奥斯汀张开双手,不容拒绝地把小叶悄接到怀里,确实很轻,又瘦又小,他笑着说:“不过,你做的对,别跟我道歉,我不怕那群胡蜂找我麻烦。”   叶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眼前两只雄虫长得很像,又不太像。   比起五官轮廓俊朗强硬的卡默斯,哥哥奥斯汀的长相张扬肆意,实在是很有攻击性。   卡默斯看奥斯汀悠然自得地挠小叶悄的下巴,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奥斯汀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这才把脏军装脱下扔进洗衣机里,喝了一大口酒。   他只怕奥斯汀会为难小叶悄,现在看来担心都是多余的。   奥斯汀是整座首都星的地下城首领。   这颗星在成为首都星之前毫无法律规则秩序,到处都是雌奴交易、器官买卖、黑赌场,活脱脱一个罪恶的销金窟,但整颗星球的虫都知道奥斯汀的名字,这地下城最惹不起的S级雄虫是百里挑一的不死怪物,最擅长把规则踩在脚下碾压。   “不过,你提醒我了,”奥斯汀左臂搂着叶悄,右手抬起他的头,左看右看,“叶悄这么小,养他会很麻烦吗?家里没有很多能让小虫崽吃的食物,也没衣服。”   “应该不太好养吧,”卡默斯怕奥斯汀嫌弃叶悄,很谨慎的说,“我没养过雌虫,而且叶悄不会说话,我很难和叶悄交流,我怕他得抑郁症自闭症之类的,一直在想怎么和他交流。”   奥斯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许我可以,我杀过一些小哑巴,有这方面经验。”   叶悄茫然的看着他,手原本还揪着他的衣领,因为这句话,颤抖着松开了手,小身体很努力地往后仰,被奥斯汀一掌按回怀里。   奥斯汀慢条斯理地问:“悄悄,想去哪啊?”   叶悄逃也逃不开,仰着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乌黑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嘴唇徒劳地动着,仔细分辨,也看不出一二。   奥斯汀试探着说:“你在求我别杀了你吗?”   叶悄马上就点点头,眨了眨眼睛。   卡默斯一言不发地看着奥斯汀,眉头轻皱,“哥哥,你别吓他,他的脑袋也就你一只手那么大,智商有限,刚才可能被烧坏了脑子吧,他听不懂你在开玩笑。”   奥斯汀很严肃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在开玩笑?我说真的,我要一口把他吃掉。”   叶悄愣了一下,终于有了点反应,嘴角紧紧的抿着,眼眶蓄满了泪水,红了一片,无声地哭了。   叶悄摇头,一直摇头,摆着小手,【不要吃悄悄,悄悄不好吃。】   奥斯汀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忍俊不禁道:“你看他,哭得好委屈,却连个哭声都没有,如果他就是这样的性格,那他比我见过的所有雌虫还要难养。”   叶悄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怜巴巴地看着奥斯汀。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奥斯汀还是抱着眼泪汪汪的小叶悄上了二楼,站在栏杆前,低下头说:“卡默斯,既然叶悄是我们家的小虫崽了,那我们就达成共识,对外宣称是我们西顿家族的孩子,他的雌父死在地下城了。”   卡默斯在脱衣服,闻言点点头,“叫什么没有区别,悄悄又不会说话,只要在他心里,他知道我们是他哥哥就好了。”   叶悄也很想说“好”,但他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怎么发声,实验室做过很多次尝试都失败了,因此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卡默斯记挂着叶悄的伤口,去医药间找来绷带,纱布,消炎止痛喷剂和消毒剂,和奥斯汀一起解开叶悄的脏衣服,那些被烧伤的伤口都烂得露出皮肤了,伤疤还在流血。   卡默斯看得心绪起伏,奥斯汀按住他的肩膀,双眼也隐约红了,“我还是不能接受对幼崽下手,太卑鄙了。”   卡默斯别过头,遮掩住表情,“我先去洗澡,你先照顾悄悄。”   奥斯汀点点头,他养大了卡默斯和加文,很有经验,“悄悄,我们先去擦身体。”   叶悄还是有点怕他,但是乖乖配合,抹着眼泪,【好,好的。】   奥斯汀带着叶悄去擦身体,叶悄伤口太多不能洗澡。   叶悄很配合,坐在椅子上,任由奥斯汀摊开他的手脚。   浴缸里放满了水,奥斯汀把叶悄都脱光,用沐浴乳打磨出泡泡,在叶悄的头发上抓来抓去,“悄悄好乖哦。”   叶悄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挂满了雪白的泡沫,随便奥斯汀怎么洗他,都一动不动。   奥斯汀把他的小脸洗干净,捏了一把他脸上软软的肉,叶悄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睛,傻傻地看着他。   奥斯汀给他擦小胳膊和后背,边洗边说:“原来你这么白啊,像个雪球似的,小雌虫都是这么可爱的生物吗?和雄虫完全不一样,如果加文也是雌虫,我就不会从小就揍他了,他实在太不听话了。”   叶悄想问,雌虫和雄虫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不会说话,真的很着急,拉过奥斯汀的手,晃了晃,渴求的眼神看着奥斯汀。   奥斯汀很苦恼地说:“你不会说话,还真是个问题,崽,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我猜猜,你想说你不是雌虫?”   叶悄摇头,指了指奥斯汀,又指指自己。   奥斯汀恍然大悟,说:“你在说你喜欢我?”   叶悄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但奥斯汀这样想也没有错。   叶悄很认真的点点头。   奥斯汀却想,他见过了太多恐惧他的、讨厌他的面孔,这是第一次有虫“说”喜欢他。   真是个小天使虫崽,奥斯汀想,也不知道谁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崽崽。 第4章   伤到的皮肤太脆弱了,奥斯汀不好容易洗干净叶悄,用毛巾擦干叶悄头发梢上最后一滴水,叶悄一直站在他膝盖上,怕会摔倒,伸着手握住奥斯汀的肩膀,光着的脚在他裤子上留下一双湿淋淋的脚印。   奥斯汀任由小雌虫在他身上为所欲为,拖着浑身是洗澡水的裤脚出了浴室。   叶悄趴在他肩上,奥斯汀听见他逐渐放缓的呼吸,潮湿的温热气息喷在他脖颈上,有点痒,奥斯汀把叶悄抱到身前来,像抱一个小玩偶一样,看着床上家用机器人刚送上来的幼崽衣服。   都很可爱,应该是卡默斯在光脑上订购的商品,加急速递到了家。   奥斯汀把雪白绵厚的白色小毛衣套在叶悄身上,叶悄还没有太多的性别意识,幼年雌虫只有一条类似于雄虫尾钩的器官,纤细长卷,没有雄虫的繁殖能力,皮肤细腻程度也类似于人类,汗毛又细又软。   奥斯汀还看不出叶悄是什么科目的小虫崽,他把驼色的裤子也给幼崽穿上,再一抬头时,看见小叶悄正盯着他的白色头发看。   奥斯汀把一缕头发放到他手里,“你喜欢的话,我有办法把你的头发染白,但只能持续三个月,之后会掉色。”   叶悄只是没见过白色的头发,实验室里的雄虫和雌虫都是黯淡颜色的头发,他们的精神力也不是很高。   叶悄从出生起就能感觉到其他虫的精神力是高还是低,不需要特别去嗅闻对方的腺体和信息素,也许头发的颜色和精神力高低有关,越高的虫,发色越漂亮。   叶悄看着镜子里“崭新的”自己,他第一次穿这种舒服合身的新衣服。   他回过头,轻轻拥抱着奥斯汀的胳膊。   奥斯汀抬起他的头,“怎么了,崽崽?不喜欢这身衣服吗?我叫卡默斯再去买,你体谅他一下,除了那身军装,他就没穿过什么好衣裳。”   叶悄摇摇头,第一次为自己不会说“谢谢”而伤心。   奥斯汀意识到了他很细微的情绪,大概是“感谢”一类的,对奥斯汀而言,幼崽就很难懂,雌虫幼崽更难懂,上一任虫母去世之后,雄虫主导的帝国主张了新的主流概念。   雌虫理应当臣服于雄虫,就像柔弱的一方需要强大的一方保护,那么代价就是听话。   因此,虫族崇尚强大的精神力和攻击能力,军校很多,每一只雄虫在军校接受的教育都是强制性的体现,对雌虫的保护、占有、控制、包容、等等,这些激烈而复杂的情绪导致每一只雄虫都对雌虫有特殊的看法。   雌虫也一样分为两类,有些雌虫依附于雄虫,恃宠而骄;有些雌虫奋发图强,统治雄虫。   奥斯汀认为搞性别对立和性别特权论的虫都是虫屎。   两性同等战斗力情况下,雄虫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猝死的消耗品,雌虫至少还能延续帝国发展,某种程度而言,雌虫已经接近于完美。   唯一拥有控制能力和繁殖能力的完美虫族,只有虫母。   但是虫族已经失去虫母很多年了,虫母就好像一个失落的美丽传说,虫族期盼着虫母的出现,却知道那不过是一场遥不可及的美梦。   奥斯汀捏了捏叶悄的小脸,可爱的小哑巴,不该过早了解虫族社会复杂的结构,就这样安然无恙的长大最好不过。   “崽,我打算自学手语,然后教给你,但不是每只虫都会手语,最近有一些新科技产品出现了,有那种悬浮屏,通过脑电波控制画面,你可以把文字想象出来,然后通过屏幕展示给对方,所以说,我还得教你识字,好不好?”   叶悄点点头,他很温顺,对这一切都没有意见。   有虫愿意照顾他,他想,他会乖乖的听话,不让奥斯汀和卡默斯失望。   叶悄对自己的智力很没有信心,他们都说他很笨,不过奥斯汀和卡默斯真的对他很好。   他会努力不让他们失望的。   奥斯汀把叶悄抱去楼下吃饭,厨房机器人在积极做饭炒菜,卡默斯给它输入了一百多本幼虫食谱,还给叶悄准备了乳奶和营养液摆在桌子上。   叶悄抱着奶瓶,本能的去吸奶,脸颊一鼓一凹,肚子慢慢被填饱,眼睛一直盯着卡默斯看。   卡默斯换上了新军装,肩头的流苏金黄灿烂,笔挺的身姿展现出S级高挑完美的体态,还有背后的飞蚁翅膀,纤薄透明,流星般美丽,鞘翅里每一根骨骼血管都细不可见,却暗藏刀锋与倒刺,呈现出一种蓝银极光般的华丽色泽。   奥斯汀说:“刚回来就要走,最近在军部有虫为难你吗?”   “没有虫敢为难我。”   卡默斯看了看叶悄,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走过去,伸出手,却忍着没有碰叶悄,只是说:“我要去王宫一趟,要晚一点再回来,陛下发现叶悄不见了,要找我问话。”   奥斯汀懒洋洋地挥挥手,“祝你好运。”   卡默斯对叶悄说,“悄悄,要和我挥手再见吗?”   叶悄点头,抱着奶瓶和卡默斯挥手。   卡默斯温声说:“好乖,晚上见。”   叶悄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穿上军靴,离开了家。   卡默斯就这样被一道紧急通讯叫回了王庭,他的悬浮车停在宫门口,把身上携带的枪上交后,他若无其事地走进长廊。   两侧身挎宝剑的雄虫卫兵对他行注目礼,“上将好。”   卡默斯目不斜视地走到长廊的最深处。   王座由水晶和金子堆砌而成,阿谢尔·洛加利塔坐在王座里,目光落在玩具堆里抱着毛绒玩偶撕扯的拉斐尔身上,满地的棉絮,破碎的布料,湛蓝色眼瞳的拉斐尔发泄够了,磅礴的精神力充斥着宫殿的每个角落,他虚弱的倒在柔软的棉絮里,抬眸看着卡默斯。   卡默斯向着王座的方向单膝跪下,左手抬起放在右胸口,低下头,“陛下,小殿下。”   这是虫族所有星域唯一的统治者,庞大帝国规则的制定者,至高无上的王。   不久的将来,王庭里的所有虫都将是拉斐尔殿下的麾下之臣。   他们是王的利刃,用精神力的围墙守护虫族的至高王座,将要奉上生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拉斐尔殿下。   卡默斯淡淡的想,不包括叶悄。   拉斐尔放下破布玩偶,半跪着,张开手臂,轻声说,“卡默斯上将。”   那是一个想要被抱的姿态。   卡默斯脑海里骤然响起小叶悄的模样,清冷冷的墨黑瞳孔,柔软的乌黑头发,永远永远不可能发声的声带,还有面对温暖时退缩的身体,面对温柔而害怕的眼神。   叶悄绝对不可能有勇气要求别人去抱他。   他不是王,只是普通的一只小虫,没有虫爱他,所以他一直很胆怯。   卡默斯神色从容没有一丝波澜,走过去抱起了拉斐尔,“殿下,我僭越了。”   拉斐尔的鼻子在他身上闻,像只确认领地的可怜的小动物。   卡默斯不知道他在闻什么,雄虫依靠脖子后面的腺体传递信息素,S级不需要一定闻后颈才能确认对方的等级,他们离百米就可以闻到,拉斐尔这样近的闻他,明显不是在闻他的信息素。   “没有叶悄的味道,”拉斐尔垂下眼睫毛,轻声说,“离开实验室的时候,你不是抱过他吗?”   卡默斯的喉结在领子下微不可察地一滚,他确定自己没有把叶悄的信息素残留在身上,叶悄太弱小,信息素还没到浓郁到不得了的地步,被发现的可能基本不存在。   “殿下,也许味道早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拉斐尔望着他,蓝汪汪的眸子里仿若有着海平面迭起的涟漪,这一刻,卡默斯从他眼里看见了清晰明了的执着和强韧,和阿谢尔如出一辙。   “没有叶悄,我活不了太久。”   拉斐尔轻声说,“你不可以骗我,父亲说,你是帝国最英勇善战的雄虫骑士,你会永远都忠于帝国,忠于我,对吗?”   卡默斯想,没有绝对的忠诚,雄虫的高精神力就像一场诅咒,诅咒没有虫母的虫族只能以惨烈的死亡结束这一生。   如果一定要有要忠诚的对象,答案一定是虫母。   卡默斯心口不一笃定的说:“我会的,殿下。他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我将忠于王座,忠于王。”   阿谢尔的声音从王座之上传来,“拉斐尔,不要为难卡默斯上将,维克多和萨缪尔已经说过了,叶悄在行宫里纵火,烧了一整间房屋,他不可能还活着。”   胡说。卡默斯想,明明是他们要叶悄去死。   阿谢尔招招手,拉斐尔乖巧地飞上通往王座的台阶,胡蜂的翅膀如同野生虫类的复眼般丰富多彩,饱满光滑,阿谢尔抱着小拉斐尔,“我会用尽整个帝国的力量保护你,不要害怕,我的孩子,你将是虫族唯一的王。”   拉斐尔依偎在皇帝的怀抱里,“王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叶悄,我会死的。”   阿谢尔说:“他怎么配和你相比?你是新王,他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不敢和你比较。”   皇帝威严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侍卫们半跪下,呐喊。   “我将化作王之利剑,为王出生入死,我的一生将为帝国而战,用不停歇,永不言败。”   卡默斯想,王就是会得到偏爱与宠溺,被所有虫族呵护,更何况拉斐尔被皇帝遗失多年,一直养在实验室,那些愧疚会化作无穷无尽的爱,把拉斐尔紧紧包裹。   他会被所有虫捧在手心里,各个种族都会将最好的奉献给他,簇拥他成为虫族的王。   卡默斯想,这样也很好,所有的资源都向拉斐尔倾斜,最好的医疗、最好的教育、一切之最都是维系拉斐尔生命的必要条件。   拉斐尔将不会再记起,曾经有一只为他的性命而活着的哑巴小雌虫被烧死在火海里,不论拉斐尔是否讨厌叶悄,或是喜欢、缅怀叶悄。   他再也不会看见叶悄了。   卡默斯感到无比的欣慰。 第5章   拉斐尔被安排进行后续的健康检查,被雌虫们抱着离开,卡默斯这才想起来,他也得叫第一军团的军医团队给小叶悄也检查一下,别的虫不心疼幼崽就算了,他得心疼。   至于奥斯汀和加文,一向精神力不稳定,卡默斯不指望他们能多有爱心,他们不欺负小叶悄就算他们心地善良了。   从王宫出来之后,卡默斯的心情终于有一刻的放松,他先是通知医疗团队去看叶悄,然后直接去往第一军校,接弟弟加文放学。   卡默斯开门见山道:“加文,我今天救了一只雌虫,一会儿回家你就能看见他了,他不会说话,你最好别欺负他。”   加文在副驾驶上打开光脑,调出战斗机甲的模拟实景演示画面,这是他的作业。   “他很爱哭吗?“加文淡淡的问,“哑巴念不了军校,也不能从事正常职业,他的未来很渺茫,二哥,你不应该捡他回家,你会为他操心一辈子的。”   卡默斯沉默片刻,“我当时其实没想这么多。”   加文:“哥哥总是很意气用事,做事情不考虑后果。”   从得罪了胡蜂族和王室这一层面上来看,确实是这样。   加文今年八岁,念一年级,军校以四岁划分一届,加文继承了蚁族最原始的暴力习性,他两岁那年就用A级精神力杀死了一个入室抢劫的星盗,近些年精神力更是一路突飞到S,在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就连卡默斯都知道,在军校里,加文也是惹不起的雄虫,在校园网上一向很有话题度,不仅因为他和他两个声名显赫的哥哥不是那么合拍,还有那张从小精致的的脸蛋简直继承了蚁族最经典的帅气长相,符合虫族对高等级雄虫的审美观念。   但是加文一向性格冷淡。   他们的雌父和雄父生前就叮嘱奥斯汀要照顾好两个弟弟,卡默斯很稳重,加文的脾气则很难控制,现在加文做了一年生的学生会主席,脾气才有所缓和。   卡默斯心平气和的说:“他叫叶悄,情况很特殊,在回家之前我给你讲明白,但我希望你和他好好相处,知道吗?”   听说叶悄的事情之后,加文墨绿色的瞳孔浓郁地像化不开的冷雾,他想起他的雌虫同学,他们都很陌生,他想象不出来雌虫们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包括叶悄,他感觉他应该是一只包裹在蛋壳里的小虫崽,全身都写满麻烦。   加文说:“你的语气,好像没有打算和我商量,而是命令。”   卡默斯说:“是的,我只是通知你,通知你对叶悄好一点,雄虫的脾气都很坏,我自认为把你管教的很好,但雄虫天性里就喜欢欺负雌虫,这是劣根性,改不了,恰巧叶悄又是个很容易被欺负的幼崽,所以我不得不丑话说在前面。”   加文说:“如果我不慎伤害到他了呢?”   卡默斯垂眸看着他的脖子,“你戴拘束器了,至少今天,我不担心。”   帝国的S级都是金字塔的顶峰,他也是S级,帝国为了保护低等级的虫,为未成年的高等级的雄虫们准备了抑制器,戴在他们的脖子上,就像野兽的项圈,拘束着他们的行为和自由行动的权利。   同学们很害怕他的精神力,不愿意靠近他。   他必须戴上精神力抑制器上课。   加文已经习惯了,有的时候他午睡被吵醒,教室里的桌椅板凳会莫名其妙地裂开,窗纱会碎成一块一块的碎片,同桌的触角可能会变得又红又肿,只能保持虫型上课。   加文脖子上这一条镶嵌了绿宝石,黑色的皮革质地,下摆点缀着黄金细锁链,小小的精神力数值检测器隐藏在搭扣下,一旦超过安全值,马上就会有监察局的虫把他带走。   卡默斯看了一眼他的项圈,回头继续开他的悬浮车,“你的精神力控制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   加文做完了作业,收起光脑,冷峻的小脸上很平静,若无其事地自嘲说:“我已经习惯了时刻被管束的感觉,如果不戴上,我怕我会伤害同学们。”   可能还有叶悄。   加文顿了顿,又说:“叶悄真的很脆弱吗?”   “是的。”   加文毕竟才八岁,忍不住展开了想象:“是又软又小的小虫崽吗?刚破壳的那种,还带着湿漉漉的软膜,是科研片里面呈现出的那种雌虫。”   卡默斯说:“和你想的应该差不多,但不是刚破壳,我也不是很了解幼年雌虫,反正你看见叶悄就知道了。”   加文重新拿起光脑,准备趁着回家之前的时间做完第二项作业。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说:“我不喜欢太弱小的虫,哪怕是雌虫,我不想怜悯任何虫。你拣回他的时候是出于什么心理?可怜吗?或是研究的心态?”   卡默斯盯着加文,加文额头上有两只圆润的触角,晃来晃去的,眸子像宝石般晶莹,但是那副表情明显在表达不满。   在不满什么呢?尖利的小牙都龇起来了。   有这么大的敌意吗?像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幼崽。   加文对于新成员的态度不是很好,有一种可能性,卡默斯想,他和奥斯汀在加文的成长过程中缺席许多,没有教会加文,什么叫“爱”。   军校的校长曾经委婉提过意见,军校有一个保送指挥团团长的名额定给了加文,但希望加文能呈现出应有的亲和力,目前看来,他很冷静,沉稳过头了。   卡默斯耐心的说:“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像养大你一样养他呢?”   加文敏锐地察觉到一个细节,卡默斯似乎以相当快的速度接受了叶悄,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爱”吗?   好陌生。   虫族应该爱戴王,或是还未诞生的虫母,但八岁的加文认为,应该爱的到底是“王虫”或是“虫母”这两种身份,还是爱他们本身?   “有虫母的消息吗?”加文问,“不是说新的帝国应该由虫母来领导吗?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新一任的虫母。”   卡默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加文:“史论课的老师提到了,雌虫有分化成小种群虫母的潜力,但真正具有大范围操控雄虫脑域能力的只有血统最古老的虫母,通常只有一只,可是上一任虫母抛弃了虫族,所以洛加利塔王室才有机会成为抵制联邦的领导者。”   卡默斯说:“不是抛弃,祂只是选择了和最爱的一只雄虫生蛋。”   加文:“我们老师说虫母冕下脑子有问题,疯了。”   卡默斯难得的笑了一下,“选择所爱有什么错?祂只是恰好就爱那一只。如果有虫母是好事,但是没有也没关系。”   又是“爱”。   加文有点烦躁。   悬浮车停在家门口,卡默斯按下去除安全措施的按钮,说:“虫的使命是保护虫母,而不是被虫母保护,甚至包括交-配,祂喜欢和几只雄虫交-配,就和几只雄虫交-配,那是虫母的自由,强迫祂生蛋可是不可取的。好了,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先戴上你的止咬器,进家门的时候保持礼貌,别吓到叶悄。”   回家时,医疗团队告诉卡默斯,叶悄很健康,无需担心,卡默斯礼貌地送他们走。   家里被重新布置了,客厅里堆着的那些奥斯汀从黑市收购回来用来发泄精神力的钢铁垃圾全都不见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虫奶香味,不像是以前冷冷清清的家,而像是什么抚育幼崽的温室。   叶悄穿着合脚的拖鞋,头发蓬松又自然地垂下来,他拉着智能机器人的手,把一颗糖果塞进机器人机械的五指里。   智能机器人的屏幕上显示两颗爱心眼,欢快地说:“小宝宝,我来陪你玩呀!”   其实它只会说固定的几句话,因为款式比较老,是加文小时候用过的,但叶悄很喜欢它,拍拍它的机械臂,把头贴在它的胸口,手指像拍它睡觉一样慢悠悠地拍着。   加文盯着机器人和叶悄,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又看见桌子上出现了很多新菜,看样子都是为叶悄准备的。   “对他而言,不在皇宫里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   加文的声音通过止咬器穿出来,闷声闷气,说不出的郁闷。   叶悄看了过来,盯着止咬器看个不停。   奥斯汀和卡默斯脸上没有这种东西,以前也没见哪只虫脸上有过。   他一定不喜欢这黑乎乎的钢铁口笼。   卡默斯回来了,介绍说:“悄悄,这是加文,是我的弟弟,你可以把他当作你的三哥,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叶悄笑起来,朝着加文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加文僵在原地,他想,那些纪录片里的雌虫幼崽图像都是骗虫的,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雌虫呢?那些欺负叶悄的虫都是怎么想的?   加文有点别扭,他不愿意太靠近叶悄,也不愿意叶悄不理他。   叶悄看出来加文的不对劲了,因为有卡默斯的鼓励,他大着胆子朝加文走过去,然而加文却后退一步。   “别过来。”   加文按住脸上的止咬器,郁郁寡欢道:“我可是很没有耐心陪你玩的,你还是去找机器人吧。”   卡默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抱起叶悄,“别离加文太近。”   叶悄不明白,所以他比划着刚刚才从奥斯汀那学来的手语。   【为什么?】   卡默斯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手语,赶紧打开光脑,调取实时手语翻译器,得知叶悄在问他“为什么”。   “加文精神力很不稳定,等你长大了,就可以找他陪你玩了。”   【为什么?】   卡默斯仔细观察了叶悄,“我怕他会伤害你,我不想让你再被任何虫伤害,如果加文真的弄伤了你,我会狠狠惩罚他。”   加文没精打采地窝在沙发里,幽绿双眼避开不看叶悄,两支触角的颜色越来越淡,在他苍白的头发丝儿里又长出一对浅褐色的耳朵。   他不想被惩罚。   他也想被抱起来哄。   但是从来没有虫对他好过,哪怕是老师,也不会对他太仁慈,生怕他得意忘形,因为一点点喜欢和心软就伤害其他的虫。   “是,二哥没说错,我会吃了你。”加文恶狠狠地说,“你这么大一点儿,我一口就吃掉。”   叶悄想,加文也说了和奥斯汀一样的话,但奥斯汀没有吃他,那么加文也不会。   真正要伤害他的虫不会提前告诉他,比如维克多,比如塞缪尔,比如依靠着他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被接回王宫的拉斐尔。   叶悄鼓起勇气,挣扎着从卡默斯的怀抱里拧着身子,表达意图,卡默斯只好把他放在地下,叶悄一步一步挪向加文,走到他腿旁,比划了一个陌生的手势。   加文没有驱赶他,原因很简单,叶悄太矮,一推就倒了。   S级虽然不被允许接近低等级雄虫和雌虫,但没规定他们不能接近他。   加文:“干什么?”   从后院推开门进屋的奥斯汀恰好看见这一幕。   “叶悄在说:我们可以一起玩。”   叶悄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揉了揉加文的头,加文的耳朵不自觉地弹了弹,肩胛骨上的翠墨虫翅缓慢地舒展出来。   加文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叶悄的手去摸他的翅膀,他也没有拒绝,表情很是松弛,温和平静。   叶悄坐到他身边,加文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他尝试着伸手,搂住了小叶悄的肩膀。   叶悄把头抵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奥斯汀看了一会,拉着卡默斯去杂物间,翻找小铲子和种子,打算给叶悄种花园。   他悠然自得说:“你看,卡默斯,我就说他们能相处的很好。” 第6章   第一军校里,四年级的学生们刚刚参加完开学第一次测验,正在积极交流经验。   “这次组装机甲的任务太难了,我可能要挂科了,谁出的逆天考题?”   “理论也很难,这书我是一天也读不下去了!”   “听说第二军校的考试题更难,感恩我出生在北半球,如果我是南半球的虫,那我就得去第二军校了。”   “但第一军校的毕业生可以保送进军团啊,最近第一军团打了胜仗,我们被外族侵略的星球全部收复了,卡默斯上将简直是我的偶像!我毕业好想去第一军团,离我偶像近一点!”   “没关系,欢庆日的时候你可以看见上将。”   “没想到欢庆日会在我们军校举行,帝国中央军校的优等生们也要来参加欢庆日的庆祝仪式,包括拉斐尔殿下,维克多殿下和萨缪尔小公爵。”   “中央军校就算了吧,高攀不起。第二军校的同学们都很友善,你到时候和他们多玩玩,说不定能有漂亮的小雌虫喜欢上你。”   “雌虫很娇贵的,而且能有温奈好看吗?”   “哈哈,那可能没有吧。”   冠冕星有三所军校,其中一所是帝国军校,招生标准极其严苛,洛加利塔王室的孩子们,贵族们,公爵们,还有为帝国做出杰出贡献的虫的孩子才能入学,比如政治家、将领、科学家之类声名显赫的虫,所以常年学生数量不多,但是各类社会待遇最好,能分配到的工作都在虫族帝国的权力中心。   剩下的第一军校和第二军校是区域性平等划分学生,并没有排名地位上的差异,只是为了保证有从军能力的虫能够上学。   比较特殊的是,第一军校还额外招收身体患有残疾的虫,并且开设了许多科目课程让他们学习,这也是帝国唯一一个提供给残疾虫的福利待遇。   四楼,一阵桌椅板凳被推倒的声音传来,最后一间教室里貌似发生了争执。   叶悄把答好的试卷交给老师,站在门口,没有出门,他看见最后一间教室里有两只雄虫打架,为了避免误伤,他决定等一等。   他今年读四年级,这么多年,卡默斯上将一直希望能用什么办法让他说话,但是都以失败告终。   叶悄安慰他【没关系】,因为奥斯汀把学前教育做到了极致,叶悄对虫族社会的种种规则都很熟悉了,不会说话也无所谓。   奥斯汀还给他起了新名字,“温奈”,希望他能抛弃过往,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卡默斯思想传统,认为叶悄必须上学读书,所以当年把叶悄送进军校读书时,用的是“军医院预备役实习生”的名义。   现在叶悄在校医务室学习,他和通讯兵、炊事兵、后勤兵一样,只需要考理论知识,不用上战场,也不用参加体能消耗类训练。   好在叶悄也并不打算进入军队,也不打算有什么很远大的志向,他只想留在校医院,或者军区医院,当一名抚慰精神力的医生,那是他的特长,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成绩,他对此保持得过且过的良好心态,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没错,叶悄是个彻头彻尾的低等生,精神力是F级,攻击力为1%,各科综合成绩是60分,机甲实战是可怜的10分,只是因为仪容仪表过关才给的友情分。   但是叶悄的精神力理论课是100分,严重偏科,医疗室非常喜欢他,每天都让他接待病虫。   雄虫们的精神力实在太暴躁了。   通讯学院的同学伊桑拉着他,小声说:“温奈,先别出去,等法伦走了再说,咱们打不过他。”   叶悄点了点头,拍拍他的手背,表示知道了。   教室门被突然踹开了,叶悄马上拉着伊桑后退一步,后背靠在白墙上,巨大的爆破声吓到了他,叶悄眸光惊恐,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同年级长得很高很壮的A级雄虫法伦走进来,肌肉提前发育成虬结的赤红肉块,手臂青筋爆粗,尖细的瞳孔拉成一条直线,半人半虫的躯体很魁梧,叶悄和他一比简直是太弱了。   他粗声粗气说:“伊桑在哪儿?我朋友受伤了,你快点给他包扎。”   伊桑哆哆嗦嗦就去了,法伦一瞥头看见了叶悄,哼笑着,“这不是15班吊车尾那个小哑巴雌吗?”   叶悄不想和他搭话,敷衍地点点头,准备从后门出去,然而法伦的触手飞快伸出来挡住了门把手,粗红的触手满是尖锐的钢丝状的绒毛,狰狞可怕,碰一下皮肉就会开花。   叶悄灵敏地躲开,踩着墙向上几步助跑,一翻身落在地上,要跑出教室,法伦冷笑一声,用触手戳穿墙面,叶悄站在原地没动,能躲就躲。   “小哑巴,你去哪?”   叶悄冷冰冰地不说话。   他身后有虫拉着他,一直在看后面,“老大,算了,伊桑包扎好了,咱们走吧。”   “走什么?”   法伦朝叶悄走过去,“以前就是听说15班有个哑巴雌,今天第一次看见,不让我见识见识吗?他是不是装的啊?”   叶悄退无可退,咬着牙,挨身从法伦的触手下钻过去,法伦的另一条触手猛的将他禁锢在教室的小角落里,速度太快,叶悄赶紧偏过头,然而还是没有躲过钢毛触手,脸颊微微刺痛着,应该是被划破了脸。   法伦嘴角弯起,“看来还真不是传言,温奈医生确实是哑巴——”   突然,一条板凳腿划破风声从半空中急速飞来,法伦猛地后退,同时触手被砍断,他疼的嗷嗷大叫,手只来得及挡住脑袋和脸,浓郁墨绿色的高挑身影一闪而过,转眼间就站在他面前。   这只雄虫至少有S级,威压感太强,法伦又疼又怒道:“虫屎的,谁敢多管闲事?”   加文揪着他的制服领子把他薅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活腻了想死吗?”   法伦没想到加文·西顿会从操场上飞过来,欢庆日的彩排紧锣密鼓,五年级的学生会长加文·西顿的任务尤其繁重,要举旗,宣誓,上台演讲,领队演习,忙得焦头烂额,怎么有时间来管叶悄的闲事?   “放开我,”法伦尖利的牙齿露了出来说,“否则我就去举报你欺凌学弟。”   加文冷漠地说:“你最好去,如果我没接到你的举报通知,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死为止。”   军校雄虫间斗殴不记过,雄虫本身就极度慕强,极度信奉胜者为王,加文又是五年级雄虫里最出色的佼佼者。   蚁类雄虫好斗善战,在虫族四大种族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法伦可以不顾忌加文,但必须顾忌西顿家的势力,虫族的领地意识和等级制度森严,任何虫都无法撼动领导者的地位。   更何况加文已经是中央指挥团的预备役了。   叶悄安静站在墙角,看见了加文脖子上的拘束器数值已经濒临100,隐约冒红光了,连忙走过去拽着加文的衣角,摇了摇头。   【哥哥,不要打架。】   加文冰绿的眸子染上一丝温度,一甩手松开了法伦,另一只手的拳头也收了回去,踩着满地触手断开的粘稠黄色血液,看着叶悄白净的脸,只有一道伤,他凌厉冰冷的脸颊才松懈下来,低声说:“这是法伦第一次欺负你吗?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叶悄点点头,雪白的脸蛋富有健康细腻的光泽,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像两把浓密的鸦羽小扇般纤长,微微向上卷翘着,鼻梁高挺,冷秀得像一张黑白分明的信纸。   他的五官和加文有天差地别的差异,没有太锋利的棱角,像一块白青色玉石那样温柔平和,和他的脾气一样温润,因为不会说话,更显得那双眼睛更会说话了。   奥斯汀和卡默斯把他养得很好很好,健康平安的长大了。   法伦冷笑一声说:“加文学长,你和温奈是什么关系?”   加文没有回头,冷声说:“你管不着。”   法伦却依依不饶的,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质疑说:“难道你喜欢温奈?”   军校里没虫不知道“温奈”,开学第一天,雪白细嫩的小叶悄就引起了全年级的注意,他长得太漂亮了,像只精雕细琢的小玩偶,又是雌虫,就更招虫喜欢了。   一直到四年级,叶悄都非常惹眼,医务室每到他值班的时候,去检测精神力的虫都是最多的。   没有虫知道加文和叶悄是什么关系。   卡默斯叮嘱过,为了保护叶悄,不让加文把他们一家虫的关系说出去。   加文看着叶悄脸上的伤痕,眸光更深。   “滚出去,法伦,别让我说第二遍。”   法伦擦了下嘴角的血,脸色铁青,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他的朋友们二话不说给拽走了,“我们一群都打不过一个S级,今天算倒霉,走了走了……”   加文转过头,摸了摸叶悄的头发,抬起他的下巴,“疼不疼?”   叶悄很温顺地由着他把他的脸左看右看,双手拽着他的衣袖,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不疼。】   加文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还好伤口浅,走,先去吃饭。”   加文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像是在哄叶悄一样,周围的虫都噤若寒蝉,只有伊桑跑过来,为叶悄处理脸上的小伤口,然后拉着其他同学赶紧出门去了。   操场那边传来一阵阵的掌声和欢呼声,叶悄有点担心,用手语说。   【哥哥,你不去接着排练吗?我没事的,可以自己去吃饭。】   加文拉起叶悄的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叶悄眨了眨眼睛,没有挣脱。   加文语气阴沉:“让排练去死吧。”   叶悄一愣,加文这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但是加文从小的脾气就阴晴不定,暴虐的情绪和精神力似乎是随着他的个子不停增长的。   奥斯汀私下里和佣兵团的雄虫们说,只有小叶悄才能让加文甘心情愿地认错,似乎叶悄是他的一根软肋。   佣兵团在看见小叶悄后纷纷赞成奥斯汀的说辞,排队带小叶悄去地下城玩,每次都必须把加文也带上,否则加文会用精神力压迫他们,非常霸道不讲理。   加文还是拉着叶悄去了食堂,并不是用手,而是翅膀,翅膀尾部细长的长丝卷着叶悄的手腕,轻轻摩挲着细瘦的腕骨,把叶悄按在食堂的座位上。   叶悄抬头望着他,加文对上那双乌黑湿漉漉的眼睛,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不放心地说:“原地坐着别乱走,我去买饭。”   叶悄忍不住笑了笑,比划着。   【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不会乱走的,你放心吧。】   “长大什么?”加文说,“还是小虫崽而已,晚上回家吃饭,你还是用最小的带蝴蝶图案的那只碗,晚上做噩梦会说梦话,然后流着眼泪醒来,你房间里那只毛绒松鼠上面不仅仅有你睡觉的口水,还有你的眼泪——”   叶悄不想让他在学校说这些,耳朵有点红,双手合十,上下不停摇晃着,抿着嘴巴,眼巴巴地看着他: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哥哥,我饿了。】   他脸上还贴着创口贴。   加文顿了顿,接着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我回来。”   叶悄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加文去买饭。   余光一瞥,有一队身穿王室礼服的年轻雄虫士兵站了两排,拥簇着最中心的雄虫进入食堂。   “殿下好。”   维克多殿下的金发很显眼,环视一周,轻笑一声,“就在这里用餐吗?”   学校的接待员看着他有点不满意的眼神,强压着镇定说:“第六食堂是菜色最贵的,食材也好,雄虫同学的评分表达到了9.8分,您会喜欢的,殿下这边请。”   “好吧。”维克多说,“接下来的三个月都要在第一军校度过了,提前适应新环境也不错,虽然简陋了点,但是打仗这么多年,国库都充当军饷了,修葺学校的费用不足,可以理解,但你们应该修一修了,拉斐尔弟弟身体弱,受不了这种邋遢的环境。”   老师赔着干笑,“是,您这边请。”   维克多朝这边走来,叶悄不自觉地移开视线,手却在桌子下面发抖。   想装作没看见维克多也没那么容易,早在听说欢庆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可能会看见这群雄虫。   他只需要镇定自若,然后毫无破绽的吃饭,离开第六食堂,冠冕星这么大,离开这里,以他们身份的差距,以后也很难再碰面了。   维克多却在他面前停下了,叶悄仍然看着加文的方向。   维克多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叶悄不为所动。   维克多坐在他面前,手指敲了敲桌面,“同学,我能在这里吃饭吗?你这里靠窗,我喜欢通风的环境,这里的油烟味太重了,你们雌虫也能忍受这种恶劣的环境吗?”   叶悄点点头,给他让开了座位,站起身要走。   “你去哪?你可以坐在这里吃,我没想赶你走。”   维克多拉住他的袖子,想让他留下,却被叶悄狠狠甩开。   叶悄站在通道里,紧紧咬着牙,下颌绷成一条直线。   叶悄无法遗忘许多年前,维克多和萨缪尔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扔进地下室烧死的噩梦。   奥斯汀和卡默斯把他养大,他不能给他们惹麻烦,也不能暴露他就是当年那个没被烧死的小哑巴。   叶悄深深呼吸一口气,趁护卫队还没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下楼溜了。   护卫队要去追,维克多摆了摆手说:“不用追了,这位老师,那只雌虫是谁?长得很漂亮。”   老师犹豫着要不要说,因为卡默斯上将嘱咐过他们不许透露叶悄的身份,他婉转道:“一个F级的小雌虫,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并不重要,欢庆日的演练里也没有他的位置。” 第7章   叶悄出了食堂才发现情况远比预想的还糟糕,皇宫的护卫队已经布满第一军校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雄虫,看装扮甚至是王庭的近卫队。   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是为了守护中央军校,尤其是拉斐尔·洛加利塔殿下而来,他们紧锣密鼓的在校园里进行巡视,似乎昭示着,拉斐尔殿下已经抵达第一军校了。   操场正中央,第一军校的旗子降下一半,洛加利塔帝国的旗帜缓缓升起,还有第二军校的旗帜也降下一半,所有虫所有事都要为欢庆日让路。   冠冕星总监察局和第一军校安委会全权接管了三个军校在第一军校生活期间的所有琐事,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三个月,每个虫的行为都将受到监管,包括上课、睡觉、课外活动,确保欢庆日期间万无一失。   安委会的雄虫路过食堂时,叶悄听见几只绿色皮肤的雄虫在闲聊。   “殿下好像又生病了,我记得自从拉斐尔殿下找回皇宫后就一直很孱弱,送去圣者那里祈福也无济于事,太可怜了。”   “殿下刚从医务室出来,说是没有太大问题,贫血而已,可他是罕见的A-1血型,血库里都没有储备这种血。”   叶悄顿时停下脚步,本来他是打算回医疗室的,现在听到这种消息,就不是很想回了。   叶悄不想看见拉斐尔,曾经在实验室的时候,拉斐尔曾有过大出血,那时候他的血都要被抽干了,就为了给拉斐尔续命,最后是把拉斐尔救回来了,叶悄差点死在病床上。   不幸的是,那只雄虫说:“据说医务室的温奈医生是A-1型血,也许他可以给殿下献血。”   叶悄瞳孔一震,更加坚定了暂时不回医务室的决心,转身朝小路的另一个方向走,被一只手给拽住了。   “……!”   加文提着两盒饭跑下楼,从后面搂住叶悄的臂弯,叶悄猛地回头,加文绿宝石般的眼睛些许无奈,小声说:“悄悄,去哪了?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我还以为你被吃掉了。”   叶悄松了一口气,把心咽回肚子里,温和的笑了笑。   【对不起,我提前跑了出来,没有告诉哥哥。】   加文牵着他去旁边的绿植小花园,打开饭盒,推到叶悄面前,自己也坐下,“你刚才还说饿,我看你跑这么快,根本就不饿。”   叶悄干笑一下,低头吃饭,吃得很斯文,加文观察着他的脸色,说:“是不是维克多认出你了?”   叶悄摇摇头,吃了一大口淋了花蜜酱的肉,好吃,他眯起眼睛,抽空用手语比划,回答加文。   【没有,他只是让我给他让座位,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不会认出我的。】   加文不能不担心,说:“可你根本就和小时候一点也没变化。”   叶悄咽下嘴里这一口,手语飞快:   【怎么会没变化?我长高了,虽然精神力还是F级,但我已经很努力在考试了,就算会不及格,我也在努力了,哥哥,你别再取笑我了。】   加文看出他在讨饶了,修长的手指像翻花一样灵动,便弯唇笑了一下,绿眸含着点笑意,“那好吧。”   加文看叶悄非常喜欢吃花蜜,就问:“悄悄,你最近要化形了吧?”   叶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加文曲起食指,狠狠一敲他的脑门,“你的信息素虽然很淡,但不是没有,F级雌虫的化形期一般都会在信息素蓬勃期同步进行,你很快就能知道你的虫形是什么了。”   加文的手轻飘飘地落在叶悄的头发上,语气淡淡地说:“可是那时候,就会有很多雄虫来追你。”   午后的日光明亮温暖,小花园里静谧美丽,加文看着白生生的叶悄,心说,为什么弟弟要长得这么漂亮?如果弟弟是会说话的高等级雌虫就好了,不会说话等级又低的雌虫,他如果不保护的话,悄悄要怎么办?   叶悄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清,觉得他不开心了,很想逗他开心,于是比划着。   【那哥哥就帮我揍扁他们。】   加文一怔,忍不住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我到时候真的揍了你喜欢的虫,你可不要生气。”   他起身走到叶悄身后,和他并排坐着,加文身材高挑,叶悄一歪头,刚好能靠在他肩膀上,他摘落在加文苍白雪发上的绿叶子,放在手心里,一口气把叶子吹飞起来,招呼加文去看。   “好看,”加文说,“像悄悄一样好看。”   叶悄的头抵着他的耳朵,像寻求安慰的小动物一样蹭了蹭。   加文的毛绒耳朵又慢悠悠地弹了出来,随着叶悄的呼吸,一抖一抖的。   加文虽然有种在唱独角戏的感觉,但叶悄不会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们年龄相仿,每逢奥斯汀和卡默斯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加文一手把叶悄带大。   顺便一提,近些年奥斯汀为了赚钱养叶悄,不得不重拾旧业,没想到佣兵事业干得盆满钵满,金币堆满了西顿家在星际银行的金库,一家虫吃喝不愁,生活惬意,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金币能保证他们不出门工作至少一百年。   加文拉着叶悄回医务室。   医务室的主要治疗老师有三位,叶悄的老师有六个学生,两个实习生,除了叶悄,另一个实习生叫普莱,也是个雌虫。   普莱在和他的雄虫对象拥抱,被叶悄撞破后十分尴尬,推开雄虫,普莱慌慌张张说:“温奈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   叶悄摆摆手,示意:【你们继续。】   没办法,第一军校的雄雌比例在10:1,雌虫少之又少,发育完整的雌虫更少,普莱长相清秀,很受雄虫的喜欢。   雄虫赶紧走了,普莱看着叶悄,仍有点气喘吁吁,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拉斐尔殿下来医务室了?他是A-1型血,你也是诶!他的雌侍还在找你,你不在,我把他支走了。不过还好你不在,我看殿下贫血的程度挺严重的,就算你抽400cc也不够给殿下用的。”   普莱自知说错话,又说:“可别说是我说的,违抗王的命令是会死的,我向着你说话,你可不能出卖我!”   叶悄顿了顿。   【不会的。不过雌侍是什么?】   普莱看了一眼加文,加文正坐在窗边叶悄的办公桌喝营养液,普莱乍一看到第一军校的风云人物就开始脸红,不敢问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只能跟叶悄说。   “你也知道拉斐尔殿下是雄虫啊,王宫里的雄虫到了一定年龄都有雌侍,也就是床上要用到的雌虫啦,长得都很漂亮,身材高,脾气好,最主要的是身体要健康,否则被玩一次就可能被玩死了。”   “我上次和老师去给一个雌侍看病,他后面都流血了,开的病例说是一周不许那个,那位贵族根本就不在意雌侍的死活,第二天又把老师叫去了,这次更惨,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脖子和手腕脚腕上都有锁链,被拷了一夜,都没虫样了,哭得两眼失神,好惨!”   加文语气沉重说:“王室一向精神力暴虐,虐待雌虫是常事。”   其他雌虫他可以不管,但是叶悄也是雌虫,俗话说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他心疼叶悄,顺便也心疼别的雌虫了。   普莱说:“可是虫母冕下却不这样对他的雄侍,祂有六个雄侍,从四个种族选出来四个,另外两个是青梅竹马,曾经四大家族打得水深火热,直到他们四个成为了冕下的雄侍,纷争才平息。据说有天早上,六个雄侍抱着浑身湿漉漉虚弱的虫母冕下从寝宫里出来,虫母冕下的肚子都鼓起来了,怀了一肚子的卵,简直太超出了,那场面,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记得有本书上画过,哪本来着……”   叶悄扶着额,比手语:【不是说冕下去世前只选了一个雄侍生蛋吗?你看的不是什么正经的书吧?】   加文却说:“不,很正经,是教材来着。”   叶悄狠狠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那,前任虫母冕下真的很伟大。】   加文一只手支着下颌,“不过很多年没有那种盛世了,冕下去世后,连祂的虫蛋都不知所踪,又没有什么标记,就算那颗蛋摆在我眼前,我也认不出来。”   加文喝光了营养液,站起身来,对普莱说:“我要先回去排练了,谢谢你,最近我会常把温奈带走,肯定会给你添麻烦,你需要我帮什么尽管开口,我不会推辞。”   普莱一脸吃到瓜的八卦表情,耳朵红红的,“没事的没事的!不麻烦,加文学长想把他带去生蛋我都没意见!”   叶悄扑到普莱身上,虽然不会说话,但是用眼睛表达了【不要乱说】!   他在心里呐喊,那是我哥哥!   加文想,该死的排练只是为了欢送拉斐尔登上王座,中央军校又怎么样?   想抢走他的悄悄,想都别想。 第8章   加文离开后,叶悄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喝掉营养液,低头打开光脑,在医疗室的实时联络群聊翻看今天的作业。   《虫族脑域综合治疗》第240章 节的抽查背诵?   叶悄的书柜里没有这本书,星网上也没有这类保密教材的详细内容,他必须要去图书馆借来学习,正好借口离开医务室,反正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见拉斐尔。   叶悄从抽屉里取出图书卡,手语:【作业布置下来了,一起去图书馆吗?】   “去。”普莱回身拿图书卡,校医务室的虫基本都会手语,为了和叶悄交流方便,这一点上,大家非常照顾他。   普莱闻到了叶悄的信息素。   “你的信息素味道有点太明显了,我闻着像……包裹着柑橘的木兰花在太阳下面点燃的味道,你是不是要化形了?”   普莱知道“温奈”是F级,成年后想化形非常不易,不想让他误以为被歧视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叶悄手语道:【嗯,快了吧,化形之后,我就能申请留在校医务室当正式的医生了。】   恰好有一只蝴蝶飞进窗子,轻巧地落在叶悄头发上。   一只,一只,又一只。   身为甲壳虫的普莱:“……你是什么万蝶迷体质吗?它们很喜欢你,你该不会是一只蝴蝶吧?”   叶悄摊平手掌,果然有一只冰蓝色大翅膀的蝴蝶慢悠悠地落在他掌心里。   叶悄点点头,佯装自己就是万蝶迷,把蝴蝶放在普莱的头发上逗弄他。   蝴蝶振翅,普莱按住它们,发动精神力,双眸渐深,“它们好像在说什么话,但我精神力不高,听不清楚,是重复的字,一直在叫……很着急的样子,好吵。”   叶悄表示我是F级我也听不懂。   普莱晃晃脑袋,无奈地笑笑,掂起脚,凑到叶悄后颈边,鼻尖攒动着说:“不过我说真的,你最好贴一张信息素抑制贴,据说维克多殿下吩咐近卫队,要他们选几个漂亮柔软的雌虫在欢庆日期间陪伴中央军校那群位高权重的雄虫,估计是做雌奴那种,我们这种低等级的雌虫无权无势,只有一张漂亮脸蛋,还是离中央军校的雄虫远一点好。”   叶悄:“……”普莱一向自恋,习惯就好。   叶悄并不恐惧他们,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虫族,但可能是受到奥斯汀的影响,并不对虫族的权力构造感到忌惮,他只是一只很普通很普通的雌虫,只想平静平淡平凡地活下去,和哥哥们一起,就不会再担心回到过的生活。   但叶悄也不会拒绝普莱的好意,比划着【知道】,贴上“雌虫用信息素抑制贴”,拿着钥匙出了医务室。   考完试之后,大部分同学都去操场看热闹了,还有同学沉迷于模拟机甲战场pk对抗赛冲分,为了毕业后能靠实战分进军团工作,路上随处可见拉帮结派的对抗赛小分队,但他们从来不会邀请叶悄,叶悄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图书馆的虫很少。   叶悄和普莱分开行动,叶悄来到三楼B区,书籍成山,足有百层,高等级的虫可以飞上书架找。   叶悄等级低,没翅膀,飞不了,很郁闷,还好书架旁边有攀爬架,叶悄挽起袖子,一脚踩上架子,一边爬一边找书。   书在第65层,叶悄伸手去拿,然而喜闻乐见的事情发生了,身体扭动时,他的脚底猛地滑空,随后急速向下坠落的风声呼啸而过,叶悄四仰八叉地砸在了地上。   浑身骨架都快摔碎了,叶悄疼得抱成一团,这个角落很偏僻,没有虫能来拉他一把,叶悄坐了一会儿,才感觉头没那么疼了,但是腿很疼,咬牙也站不起来。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同学,你要找什么书,我可以帮你。”   叶悄没注意有脚步声靠近,回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雄虫逆着光站在身前,也许是他背后就是洒满阳光的落地窗,叶悄眯了眯眼,看清雄虫的长相,眼前一亮。   高等级雄虫的外貌都无可挑剔,纯洁,美丽,一尘不染,为了吸引雌虫的目光,高等级雄虫们进化出了各种漂亮的器官,但是不用看别的,这只雄虫的脸就已经很完美了。   他的五官极其精致,走势锋利,碧蓝色的瞳孔,金色缎子般的柔顺长发沿着修长的身体长垂到脚畔,发丝沾满了金子般灿然的阳光,空气里缓慢飘洒着星星点点的细小尘埃,落在他淡金色的睫毛上。   叶悄想,这只雄虫衣袍雪白,挂着银链,虽然优雅华丽,但不是第一军校的校服制式,有可能是中央军校的高年级学生代表,仪仗队之类的,总不可能是第二军校的,他们崇尚武力和肌肉,不会派出这类空有美貌的雄虫。   他把叶悄扶起来,朝叶悄淡淡笑着,“你等级还很低,没有翅膀,下次别自己一只虫爬那么高。找哪本书?我来找。”   叶悄满手都是灰,狼狈得不行,匆忙用手语说。   【谢谢,我要拿的书在65层第5个单元,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雄虫看着他,笑着说:“抱歉,我不太懂手语。”   叶悄后知后觉,从口袋里取出光子笔,在白纸上写下这句话,他的字迹很工整,就是为了和其他虫说话的时候对方好辨认。   “好,稍等。”   金发雄虫展开翅膀,阳光下雪白的六支翅膀徐徐展开,卷起小气流,衣摆翩跹,腾空而起,叶悄仔细分辨他翅膀上的花纹,是规则整洁的银纹,瑰丽锋华,美不胜收。   他的衣领也很工整,但叶悄隐约看见金色的雄虫纹在他耳后闪闪发亮,犹如蝴蝶的羽翼,和他的翅膀很像。   只有完全成年的雄虫才会生出虫纹,叶悄确认,他真是高年级的虫。   65层很高,他手指修长,按住这本书的书封,勾走,将书搂在怀里,缓缓降落在地上,把书递给叶悄,温声说:“是这一本吗?”   叶悄反复确认,擦了擦汗,又写道。   【是,谢谢,如果不是你帮忙,我可能要再摔几次。】   “不客气。”   雄虫温婉一笑,半蹲下身,叶悄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他伸出手,白皙光滑的手指,仔仔细细挽起叶悄的制服裤脚,手指凝聚了一团白莹莹的精神力,覆盖在他扭伤的脚踝上。   他在替叶悄治愈脚腕上的淤青。   温润的精神力不带有半点攻击力,毫无阻碍地融入到了腕骨里,狰狞的血色慢慢褪尽,叶悄看着他的金发仿若有流光溢彩的光晕,高等级雄虫动用精神力时都是这样。   叶悄低头看着他浓密的发顶,感觉疼痛一点点消失,紧拧的眉头纾解,心下一舒,提笔写道。   【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为我治疗,谢谢!】   雄虫收回精神力,看了眼字条,叠起来放进袖口,温和地说:“不客气,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叶悄在纸上写下【温奈】,想了想,礼尚往来地问:【你叫什么?】   雄虫温声说:“路因希亚,拼写很复杂,是这么写的,笔借我一下。”   路因希亚把名字写在纸上,繁复的花体字飞舞奔放,叶悄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一手好字不假。   既然拿到了书,叶悄就要回医疗室了,路因希亚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寂千年的城堡雕像,他没问自己为什么不会说话,仅凭这一点,叶悄认为对方品格不错。   叶悄在字条上写:   【你是中央军校的学生吧?】   路因希亚微微笑着说:“是,但我不参加任何表演,只是来做客,今天进图书馆想找点事情做,听见你摔下来,凑巧过来的。”   叶悄心说这也正常,第二军校也带了不少高等级雄虫来充场面,于是点点头,和他告别,抱着书转身离开了。   “等一下,你的图书证忘了拿。”   叶悄一摸口袋,果然不在,于是接过证,不过路因希尔就那样温柔的看着他,蓝眼睛湿润柔情,天生含情一般,叶悄有点不自在,眼睛不知道放在哪里,只好转身匆匆离开,再也没看路因希尔一眼。   好不容易找到了普莱,出了图书馆,普莱一把拉住叶悄,指着出口:“等等温奈,那是谁?是不是拉斐尔殿下身边的下属,梅里森执行官?”   梅里森刚硬的外表像教材里塑造的完美雄虫一样强壮,钢塑化的骨骼突出脊背,像骷髅架子,宽肩腿长,手臂的血管犹如蛇缠,他目光灼灼,似乎在等谁。   果然,维克多从不远处走来,“梅里森,拉斐尔弟弟呢?是不是坐跃迁舰恶心晕了?”   梅里森恭敬说:“还是二殿下了解小殿下,小殿下正在新建的园区里休息,您的雌侍正在照顾他,抱歉,我还没能为殿下选出优秀的雌奴。”   维克多语气很担心,仿佛拉斐尔是什么易碎的宝石,冷声道:“那就去选,在这里等也没有用,我弟弟的精神力需要S级雌虫疏导,快去做。”   “是,二殿下。”   这么多年拉斐尔没有了叶悄的脊柱髓液续命,时常生病,王室皆视他为珍宝,不忍心他痛苦,皇帝不知道抽干了多少高等级雌虫的脊柱髓液,才维护了拉斐尔的健康,而对于叶悄,只有无尽的咒骂和声讨。   不仅仅是王庭对叶悄恨之入骨,星网上专门有个论坛声讨叶悄之死。   没有虫不爱柔弱俊美的拉斐尔殿下。   可惜,哪怕是S级雌虫的髓液也不如叶悄的,实验室的虫说,叶悄基因很特殊,现有的技术无法完全检验出他的髓液构造,只能是神迹。   善良的拉斐尔弟弟从来不知道这些内情,他会为了雌虫哭泣,求皇帝不要杀了他们,殊不知他们只是被用来救他的命,维克多对这个弟弟的态度从最开始的无感变成了如今的呵护,完全是因为拉斐尔的脸和心都像天使一样纯洁无暇。   他有点后悔当年和萨缪尔一起烧死叶悄,再也没虫能无限量供应髓液了。   维克多进了图书馆,二十米外,叶悄拉着普莱避开他,然而梅里森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近卫队把他们从角落里扯出来,梅里森上下打量着叶悄,普莱被他们拉扯的时候撞到了腿,跪在地上咳嗽个不停,叶悄扶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梅里森。   梅里森看出了他眼底的警惕和敌意,声音很低沉,也很平缓。   “我从未见过你们这样内心毫无敬重的虫,身为虫族,看见维克多殿下没有行礼,反而躲了起来,知道拉斐尔殿下精神力逐渐崩溃,身为雌虫,却并不施以援手。”   梅里森走近一步,叫所有近卫队雄虫分开叶悄和普莱。   “在冠冕星内并没有规则坍塌的预兆,就是因为王的存在。雄虫统治着这片星系并不是没有代价的,高精神力带来的痛苦,你们雌虫无法想象,王并未把痛苦言说,因为不想你们担忧,但是拉斐尔殿下的精神力远远超过王,他成年后的责任将会更多,他的精神力也会更加强大。”   提及拉斐尔的时候,他的五官线条柔和了一些。   “不止是军校的学生们,整个虫族,包括这片星空里一直跃跃欲试想要屠杀虫族的异族都将心惊胆战。”   “王的存在才是稳定的原因,而拉斐尔殿下,就是你们即将效忠的新王。”   叶悄想,并没有这样教他们歌颂未上位新王的课程,尽管虫族的忠诚程度使王位无比稳固,那也是建立在没有虫母的情况下。   梅里森语气低沉,“可惜小殿下身体孱弱,他的精神力需要雌虫的髓液来维护。你们俩等级虽然低,但聊胜于无,近卫队,把他们带去医疗室,抽取他们的脊柱髓液。”   “不要害怕,”梅里森说,“我会带你们去见小殿下,褒奖你们的付出。” 第9章   叶悄不愿意再为拉斐尔付出生命,哪怕整个星际社会都在告诉他,你是为了拉斐尔而活,你的出生就是为了另一只虫。   可惜叶悄从来都很执着于“活着”这两个字,他小时候就很顽固,长大了一样,哪怕自己的力量没那么多,他也一样会反抗。   护卫队选拔出来的雄虫统一是A级雄虫,别说是A级,哪怕是F级的雄虫也能把叶悄按在地上,所以他们没有使用精神力,那对一只F级雌虫来说没有太大必要。   叶悄拼了命地挣扎,普莱生怕叶悄吃亏,把叶悄紧紧护在身后,扑上去咬住护卫的手,甲壳虫类漆黑坚硬的颚片狰狞修长,无数细小锋利的锯齿陷入雄虫肉中,分泌出麻痹神经的激素,雄虫脸色青白,一把推倒普莱。   叶悄想也没想就扑倒在普莱身上,坚硬的军靴踢在他后背和大腿,犹如碎石击打脊梁,叶悄咬紧牙关,硬生生挨了这些乱脚,憋着一股气,不肯松懈脊梁,直到他们俩被拽起来才松掉这口气,疼痛也如约而至。   普莱心疼地看着叶悄,叶悄替他挨打,嘴角都流血了。叶悄浑身脏乱,乌黑的头发灰扑扑的,一身狼狈,直勾勾地瞪着梅里森执行官。   梅里森也在看着他,这只雌虫的五官异常惊艳,明明是清冷绯丽的,却好像能在他眼睛里看见一丛烧不灭的火焰,就像绝望深渊里开出的花,因为见识过太阳的温暖,所以不愿意再缩回地里去。   梅里森知道对方是只骨头很硬不会求饶的雌虫,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颌,“你叫什么名字?”   叶悄用力扭过脸,摆脱那只钳住他下巴的手。   他是哑巴,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普莱伸出一条腿乱踹,“呸”了梅里森一声,“你们有权有势,欺负军校生算什么本事?”   普莱像个小疯子,根本不在乎他在对谁说话,他没有“温奈”想要当医生的决心,靠在星网贩卖医疗知识赚点小钱。   对于他们这种社会最底层的低等雌虫来说,90%的社会地位上升渠道是关闭的,所以他无所顾忌,开心地活着最重要。   梅里森不想在欢庆日期间闹出太大的乱子,拉斐尔殿下才是帝国的希望,为了王,他宁愿付出任何代价,整个虫族都该如此付出。   “先把他们带走。”   叶悄的手被扭到背后,侧头很随意地用肩膀擦掉嘴角的血,用目光安慰普莱,【别害怕。】   普莱忍不住想哭,可是温奈在对他浅浅的笑着,仿佛在安慰他,尽管那参杂着泥土和鲜血的笑容非常非常难看。   “——”   一道突如其来的通讯打到了梅里森的光脑里,梅里森看了一眼光脑,是卡默斯·西顿上将,通讯等级S+,如今帝国第一等的紧急来电。   他接通道:“卡默斯上将。”   卡默斯上将的声音卷挟着风暴,阴沉愠怒:“梅里森,不论你现在正在做什么,我命令你停下来,立刻,马上。”   梅里森停顿了片刻,虽然不确认卡默斯上将如何得知他要带走两只四年级生,但执行官的等级远不及大名鼎鼎的第一军团上将,不论卡默斯上将施加什么命令给他,他都必须遵守。   卡默斯上将对虫族的贡献足以载入本个星纪年历,军部方、议会方、王室、友邦族群,全部倚仗这名传奇上将,官居帝国史上第一位元帅也指日可待。   “我知道了,上将。”   卡默斯上将的呼吸很重,语气森然:“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去。”   梅里森不得不说:“好的,上将。”   通讯骤然挂断,梅里森微微蹙眉,抬眼问叶悄:“你和卡默斯上将之间是什么关系?”   叶悄想,哥哥说,对外要说他们是叔侄关系,他的户籍落在奥斯汀名下,是“雌子”身份,只是星际佣兵的档案从不公开,没虫知道他是谁。   叶悄没有傻到透露这个消息,只是摇了摇头。   副执行官低声说:“卡默斯上将怎么知道第一军校发生了什么?”   梅里森说:“不清楚,但抽取一点髓液也无妨,从军部到这里乘最快的跃迁舰也要半个小时,时间来得及。”   叶悄后退一步,护卫队把他按住,另派了一名雄虫去找维克多殿下,一同前往拉斐尔殿下的住所。   此时,一只雪白的蝴蝶从图书馆里飞出来,围绕着叶悄,金黄色的余辉落在他发稍,很快消失不见,然后第二只白蝴蝶飞了出来,美丽而神秘。   起初路过的虫还没当回事,很快图书馆里面接连不停飞出白色天灾般的飞蝶,上方检测区域精神力的分析仪发出刺耳的警报信号,红光霎时笼罩了这片区域。   【警报!精神力阈值超标,100!120!150!请全部师生撤退!警报!——】   【建筑即将坍塌,请全体师生进入防空洞!精神力阈值超标,155!160!——】   所有虫都在往外跑,巨型甲虫八条腿飞快爬行,天空一时间全都是飞虫,现场乱作一团,在肉眼可见的精神力威压面前,谁都难以幸免,跑慢一点都会被碾压成肉饼。   这群蝴蝶有组织般铺天盖地,唯独绕过叶悄,排山倒海地让出一条路,将叶悄包裹其中。   有虫边跑边喊;“那不是蝴蝶!是精神力!有高等级虫发动了精神力攻击!”   蝶群如刀锋掠过,霎那间图书馆剧烈震荡。   安委会无法进入图书馆,地面开裂,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轻烟,狂舞的蝶海之中,只有叶悄安然无恙。   叶悄慢慢伸手,一只白蝶煽动翅膀落在他指尖,白蝶不是真虫,周身散发光晕,精美绝伦,就是精神力变幻出来的。   普莱也跟着他幸免于难,仔细看了眼蝴蝶,感叹:“连触角绒毛的细节都有,我看看有没有尾钩……神啊,连尾钩都有!这种精神力恐怖如斯,我怎么不记得帝国有这样的雄虫?星网名虫排行榜上的第一名也不过如此吧!”   不管有没有都不关他们这种吊车尾的事,不管是谁保护了他,叶悄都来不及说一声谢谢了,当机立断,拉着普莱逃离了图书馆。   普莱气喘吁吁:“果然你是万蝶迷体质,刚才在医务室我就看出来了!喂,你和卡默斯上将到底是什么关系?”   【哥哥。】叶悄说了实话。   普莱犹如晴天霹雳,“你哥!那加文学长也是你的哥哥了?”   叶悄点了点头,普莱神情恍惚,星际间的战争血腥暴力,第一军团屡立战功,哪怕是现任皇帝努比斯·洛加利塔也无法与卡默斯上将的精神力匹敌,唯一能胜过卡默斯的只有年少的拉斐尔殿下。   拉斐尔如果不是总那样病恹恹的,他的精神力可以波及战场上数百万平方米的敌军,攻击力强悍而深不可测,星际幻想种日益增多的时代,在崇尚力量的虫族,拉斐尔就是冉冉升起的新希望之光,每一只虫都对此深信不疑。   据说,拉斐尔的行宫里有十万只虫任他驱使,努比斯和整个虫族给他的宠爱无以用数据和金钱来衡量,他们都说,“王本该如此被宠爱。”   叶悄拉着普莱跑,猛地回头,不知道那只叫路因希尔的虫有没有跑出来,还是说,这场蝶灾是他的精神力幻化所致?   眼前好像浮现出他漂亮迷人的蓝眼睛,温柔的声音,俯身向他伸出的手,还有那头过目难忘的金色长发,罕见的六支翅膀,实在是看不出来,那么优雅的虫有这种恐怖的精神力!   叶悄顾不得许多,有一只金黄色的蝶落在他肩上,缓缓融化进他的皮肤,灼烫发热,只留下一枚金色蝶纹,叶悄拧动肩膀,并未在意。   军部,卡默斯上将正在开常规军务会,得知消息,坐立难安。   “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散会。”   所有军官起立,会后,他们的气氛就不像开会时一样紧绷,最近好事连连,军饷丰厚,地位上升,他们的战友情空前紧密。   “上将,这是着急去哪?”   卡默斯简略说:“去第一军校。”   军官们都围过去,卡默斯不得不耽误一分钟时间,把叶悄的图片放在光脑上投屏,军官们隔空吸崽,卡默斯顿感骄傲,仿佛叶悄就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卡默斯以最快速度出军部,赶到第一军校,梅里森倒是待在原地没动,但蝶灾消散后,叶悄也不见了。   卡默斯眼皮狂跳,闭了闭眼,腿侧抽出一把枪,抬手抵在梅里森太阳穴,“我的孩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梅里森抬起双手,沉着道:“上将,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孩子,他受了点伤,现在不见了。”   卡默斯的手指罕见地颤抖起来,什么叫不见了?   如果不是那道神秘的信号波动扰乱了他的光脑,让他看见叶悄和一只雌虫,他甚至都不知道叶悄被打,还要被抽取髓液。   他养大的叶悄他知道,这星际里再也没有比叶悄更倔强的小虫了,哪怕被抽干了,叶悄也不会求饶。   “如果我今天找不到他,”卡默斯阴沉说,“拉斐尔殿下就会失去一位合格的执行官。”   叶悄在操场旁边的洗手池里洗脸,为了分散目标,他和普莱暂时分开了,普莱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脸上的血好洗,但口腔破了,后背也很疼,叶悄实在没力气跑了,蹲在小石台上晒太阳,身体暖和起来,疼痛也稍微减轻了一些。   拐角那头却有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数量很多,像极了军靴踏地的闷顿声,叶悄猛地蹦起来,疼得眼前一黑,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卡默斯大步流星上前把叶悄拉住,叶悄一回头,只来得及看见是卡默斯,紧接着就被搂进怀里。   “对不起,宝贝,”他声线颤抖隐忍,“是我的疏忽,差点害死了你……”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盈满一方小角落,叶悄闭上眼睛,安心地依靠在哥哥的怀抱里,头发蹭蹭卡默斯的制服,把他干净的制服染上了一层土。   叶悄细长的手指在卡默斯胸膛上写:   【我没事,哥哥,只是有一点疼。】   卡默斯的手抱在他背上,可是叶悄还是忍不住颤栗着,卡默斯垂下眼眸,透过叶悄松散的领口,看见他撬开一角的脏烂抑制贴,还有白皙脊背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淤血,红得触目惊心。   紧随而来的梅里森意识到事情好像没抓两只雌虫那么简单了。   他清楚地看见,一贯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卡默斯上将眼底含了一层泪光,大手温柔地抚摸着雌虫的后脑勺,眼眶已然通红。   而维克多殿下匆匆赶来,“温奈呢?拉斐尔弟弟再度昏迷了,急需他的血救命,你们还在耽搁什么?”   维克多才知道食堂里遇见那只雌虫就是温奈医生,此刻被卡默斯上将抱在怀里的就是他,维克多谨慎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梅里森抬手指挥护卫队包围叶悄,说:“抱歉,上将,王的生命安危迫在眉睫,他对于帝国的价值,远远胜过您的骨肉情深,一只雌虫算不得什么,请您拿出在战场上效忠王的决心,让我们把温奈带走。” 第10章   叶悄还靠在卡默斯怀里,哥哥的怀抱异常紧密,哪怕是听见拉斐尔殿下昏迷的消息,他也没有放开叶悄。   但叶悄推开了卡默斯,转身朝着梅里森和维克多的方向走去。   卡默斯握住他的肩膀,紧咬牙关,瞳孔缩成一条直线,银蓝色面甲覆盖下颌骨,虫纹上升蔓延到额头的两支触角上,莹莹微光,他双目蓝如冰海,声音更轻:“别去,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的,我可以带你走,不要做傻事。”   叶悄慢慢拂掉他的手,不行,没那么简单,如果一定要在生命和哥哥里选择一样,他选择哥哥安然无恙。   他只是哑巴,不是傻子,卡默斯在帝国一手遮天,叶悄可以仗势欺虫,可是卡默斯今天带自己走,明天就会被全帝国唾骂,那比死亡更让叶悄痛苦。   梅里森仍旧保持姿态:“那么,温奈医生,现在你愿意跟我走了?”   叶悄点点头,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维克多摘下手套,向他伸出手,试图牵住他的手:“温奈医生,你身体不适,把手给我,我带你走?”   叶悄眸子很冷,一言不发绕过他的手,朝着新建的园区走去了。   卡默斯孤零零站在原地,他想去拉住叶悄,但他知道事已至此,他难以阻拦,可是叶悄后背的伤如果不及时医治,可能损伤骨骼,长不出翅膀,尽管F级不太可能长翅膀,但卡默斯心疼之下,怒气更盛。   梅里森要跟上,却被卡默斯拦住,卡默斯说:“梅里森,殿下的事是殿下的事,你的属下打温奈是另一件事,不要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我们的事还没完。”   梅里森淡淡说:“我真的很抱歉,可惜,温奈医生的每一滴血都太珍贵了,我要是早知道他是A-1型血,绝对不会叫护卫打他,图书馆门前流了他一地的血,实在是太浪费了。”   卡默斯双眸冰冷,给枪上膛:“好,你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未经我的允许,就把温奈打成这样,我怎么处罚你,你自己说。”   梅里森恭顺地低下头,“但凭上将惩罚,我毫无怨言。”   卡默斯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脊背,似乎是害怕了,脸上的冰冷逐渐残酷,愠怒道:“梅里森执行官翅膀砍一对,动手的护卫脑袋砍一颗,都扔到暗潮深渊里喂异兽,其他的谁动了手,主动上交悔过书,如果被我发现有所隐瞒,下场等同如上。”   梅里森猛地抬头,“上将,我们毒刺蝎族只有一对翅膀!”   卡默斯的表情已经有点狰狞残忍了,“那就把你的头也砍掉?安委会,让梅里森自己选。”   后赶来的安委会连声称“是”,快速果断把梅里森和护卫队押送走了。   卡默斯望着叶悄的背影,攥紧拳头,还是像许多年前那样跟了上去,似乎他总是看叶悄的背影,看他从他眼前离开,但这一次,卡默斯不敢确定能否救下叶悄。   第一军校为拉斐尔殿下新建的园区就像行宫,是一个复杂而有机的建筑,由密密麻麻的蜂房组成,仿佛一座精美绝伦的艺术城堡,雄虫与雌虫在此忙碌工作,没有虫注意到叶悄来了。   维克多的近卫队挡在身后,叶悄逃无可逃,也没想逃,他站在行宫门口,敲响了门。   轻如柳絮的声音缓缓传来,说不出的好听,“不用敲门,直接进来。”   是拉斐尔吧,住在这里的身份尊贵的雄虫,只有拉斐尔。   叶悄跨过门槛,抬头去看,圆桌旁边,浅蓝色长发的拉斐尔背对着门口,雪白飒沓的军装勾勒华美的纹理,腰上佩戴一把古铜长剑,修长的腿伸在前面,黑色长筒靴提到小腿弯,真是要怎么优雅就怎么优雅。   叶悄只是浅浅看了一眼,就别过目光,心想看起来不是很健康吗?哪里像贫血的样子。   拉斐尔单手抵着额角,阴晴不定道:“我说了,我不需要那么多雌侍,我想休息,你们都出去吧。”   维克多上前一步,很激动地说:“拉斐尔,你回头看看,我给你带来个什么样的雌虫?你一定想不到,那个叫温奈的雌虫精神力医生不仅仅是A-1型血,还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食堂看见那个大美人,他来给你输血了!”   拉斐尔闻言,回过头,看见叶悄的时候,水盈盈的湛蓝眼眸微微一闪。   叶悄低下头,非常不愿意看见拉斐尔,心烦。但是拉斐尔却说:“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叶悄才不管什么王道,他对拉斐尔也谈不上尊重,就算不听他的驱使,他心里也没有不安。   更何况他后背还在流血,只是用外袍罩住了,内里一层的衬衫已经全浸透了,他就快要站不稳了。   维克多拽着叶悄的胳膊把他拉过去,回头烦躁地对护卫队说:“你们都走,别耽误事,哦,等萨缪尔到了的时候再来喊我,这个雌虫如果拉斐尔不要,就留给萨缪尔吧,我最近不缺这类长相的,如果有清纯一点的,傻一点的雌奴,直接送到我行宫里就行,快走。”   叶悄想,他口中的雌虫就是自己,谁给他当雌奴!   等所有近卫都走光了之后,维克多终于有时间好整以暇来看看叶悄的脸,叶悄被他按在凳子上坐着,维克多新奇道:“你怎么不说话?看见拉斐尔殿下和我都对你以礼相待,你不应该觉得荣幸吗?结果你不跪下也不问好,你难不成是个哑巴?”   叶悄的呼吸稍稍加重了一点,抬眸瞪了一眼维克多,维克多啧了一声说:“你这脾气也太暴躁了吧?哪有你这样的雌虫?我看你真应该被送去雌奴调-教所吃点苦头——”   “维克多,好了。”   拉斐尔出声,站起身,走到维克多身后,摘下长剑放在桌面,摘下手套,摘下身上一切金属,避免维克多驱动精神力将这些金属变成杀戮利器,说:“别生气,你的精神力就没有过稳定的时候,离他远一点,或者去忙你的事吧。”   维克多耸耸肩,只好给他让路,“算了,反正我对他也没兴趣,我看你对他倒是青眼有加,你以前那些雌侍也没见你多关心,原来你是喜欢这类长相的啊?算了,那我去找医生给他抽血,你慢慢来,半个小时够不够?”   拉斐尔淡声说:“够了。”   维克多脚步匆匆地走了,繁复华丽的行宫里只剩下他们俩,叶悄要起身,拉斐尔却按住他的肩膀,身体站在他正后方,说:“你贴了信息素抑制贴?我可以摘下来吗?”   叶悄拒绝,摇摇头,要起身。   “别动。”   拉斐尔的手指微凉,落在他后颈,指尖轻拂过那张破破烂烂的抑制贴,其实他摘不摘都不重要,高等级雄虫只要驻足留心就会闻到雌虫的信息素味道。   更何况眼前这只F级刚刚开始化形期,味道甜美可口至极。   对胡蜂来说,采蜜是天性。   片刻后,拉斐尔轻声说:“你流血了,我这里有治疗舱,可以给你治疗一下。”   和拉斐尔平心静气说话的感觉太诡异了,叶悄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推了他一把,直面拉斐尔那张脸。   拉斐尔被他推的后退踉跄一步,并没生气,微微笑着看向叶悄,只是语气有些紧涩,“维克多已经走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肯和我相认吗,叶悄?”   叶悄看着他的脸,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拉斐尔幼年时就像雪雕出来的,长大了也很漂亮,一般的雄虫在他面前也要自惭形秽,叶悄目前见过最美丽的雄虫就是路因希亚,他圣洁端庄,美得像颗钻石,富有攻击性,哪怕不去靠近也会被割伤,可是拉斐尔的美像阿多尼斯垂在水面那朵自爱自怜的水仙花,柔美动人,雄虫天性里的暴虐全被掩藏在纯净的蓝眼睛之下,叫每一只接近他的虫都要被他蛊惑。   拉斐尔柔声说:“我知道你不会说话,这么多年都没有好转吗?”   叶悄只是看着他,不回答,这个时候说自己“不是叶悄”是完全没有任何底气的,他的掩饰对其他虫而言都没有破绽,但拉斐尔不一样,他闻过叶悄的信息素。   任何虫认不出他,拉斐尔不能。   他也唯独不能对拉斐尔说谎。   许多年前在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员曾提取他的雌虫信息素来刺激幼年拉斐尔的雄虫尾钩、性腺发育,相反的,叶悄也受到过拉斐尔的雄虫信息素刺激雌虫尾钩性腺和生育囊扩张。   “零号”叶悄是最廉价的试验品,F级雌虫不常见,像破碎美丽的玻璃罐子,无法与珠宝媲美。   叶悄的发育很迟缓,那时他们被同时放进保育箱里观察,小小的叶悄蜷缩在保育箱里,透明的玻璃箱外是一双双观察的眼睛,冰冷的视线,冰冷的气温,他和拉斐尔只隔着一道墙,他能感觉到温度从墙的另一面传出来,比这间破损保育箱要温暖。   “这是拉斐尔殿下的信息素,你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应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翻过身去,把尾钩露出来。助手,拍照记录下来,这只不合格的雌虫应该放弃了,他不能生育。”   很小的叶悄抱着头,昏昏欲睡,听见他们的唾弃声,和夸赞拉斐尔的良好发育。   “要不让叶悄进入拉斐尔殿下的保育箱里,刺激雄虫打开第一道尾钩生长禁锢?但叶悄可能会死,第一次发情的雄虫精神力很难控制,撕裂雌虫的身体和下-体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S级凌驾于F级之上,会不停占有F级,迫使F级臣服,直到F级死亡。”   “不行,叶悄不能死,拉斐尔殿下需要他的器官内脏救命,先把殿下带回去吧。”   被遗忘的叶悄在保育箱里不吃不喝昏睡了很久,那些遥远的记忆在此刻悄然流淌,这是叶悄最不愿提起的心事。   他对拉斐尔有多熟悉,拉斐尔就对他有多熟悉。   拉斐尔走到他面前,说:“叶悄,住在这里吧,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只要你愿意为了我而活。”   叶悄直截了当地摇头。   拉斐尔轻声说:“你就这么不情愿吗?为我献出生命,本该是你的荣耀,我若为王,你可以共享这份尊荣。”   拉斐尔抬手拨开叶悄的头发,叶悄拍开他的手,双眼含怒,冷冰冰地看着他,拉斐尔认真的看着他,说:“你想骂我?”   他笑得残忍,“可惜,你是个哑巴,就算我怎样欺负你,你都无处诉说,不是吗?”   叶悄心绪起伏不定,难以压抑内心的情绪,喉咙艰涩,却无法出声。   拉斐尔看着他,很温柔的笑了笑,他抬起手,磅礴澎湃的精神力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叶悄在他塑造的牢笼里逃无可逃,到处是荆棘壁垒,他碰到一下就钻心刺骨的疼。   拉斐尔居高临下说:“我如今不太需要你的髓液,所以只要我不说,没有虫会知道你就是叶悄,只要一直留在我身边,为我所用。”   叶悄双手远离他的牢笼,双眸像小豹子一样闪耀,不屈地看着他。   拉斐尔仍然很温柔地说:“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做我的雌君。”   “不是雌侍,不是雌奴,而是雄虫一生只能拥有一位的雌君。”   拉斐尔云淡风轻地说:“悄悄,你对我有用,我不会苛待你,回到我身边吧,我饶恕你的不敬,饶恕你当年在火场里的叛逃,如果你愿意,我也会好好对待卡默斯上将,待我为新王,他就是帝国唯一的元帅,与洛加利塔王室一起,载入虫族史册,享受无上荣光。”   太卑鄙了,用哥哥来威胁他,叶悄被他逼得双目泛红,揪住拉斐尔的领子,给了他一拳。   拉斐尔偏过头,紧接着冲进来一群近卫拉住叶悄。   拉斐尔揉着嘴角,轻描淡写说:“放开他。”   此时,来给叶悄抽血的医疗团队姗姗来迟,拉斐尔虚弱地抬抬手,“去吧,我等着。”   他回到床边倚靠着床柱,拿起书和羽毛笔,若无其事地学习中央军校的政治课,不再理会叶悄的生死。   叶悄被带走,抽了500cc的血,人都飘了,眼前黑一阵白一阵,那群医生顾着拉斐尔的情况,急匆匆拿着血袋进了他的房间给他输血去了。   叶悄慢吞吞地放下袖子,胳膊很痛,后背也很痛,他都忍着,拖着脚步离开了行宫,没有虫拦他。   行宫门口,叶悄抬头看见了卡默斯,对他笑起来。   【哥哥,想睡觉。】   叶悄想了想,有点疲惫的笑着比划。   【你给我请假,今天下午不上学了好不好?】   叶悄从未有过一天缺课,如果不是身体实在坚持不了,他绝不会偷懒。   许多事情,叶悄不会叫他知道。   卡默斯喉咙堵着,大步上前,直接把浑身虚软的叶悄抱回了家。 第11章   奥斯汀看见支离破碎的叶悄时,整只虫都傻了,卡默斯把叶悄放平在床上,叶悄的指缝握着奥斯汀纤长的白发,陷入昏迷。   心安定下来,耳畔只能听见奥斯汀温柔而颤抖的声音,和卡默斯吵架的声音,最后是沉默,奥斯汀不停安慰着他,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叶悄贪恋温暖,向他的手贴了贴。   “悄悄……悄悄……”   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叶悄觉得太丢脸,拧过头去用枕头胡乱擦掉。   奥斯汀轻轻吻在他额头上,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眼皮上,“崽崽,你受委屈了,哥哥就不该让你去上学,你都快要心疼死我了,你想退学的话我们就不念了,哥哥养得起你一辈子。”   叶悄摇摇头,流眼泪更凶,他是虫族,星际里最强悍的种族,他不要哥哥养他一辈子。   还是家里好。   至少现在,他再也不想去上学了。   叶悄借口不去上学,奥斯汀就带他栽花,种园子,出门玩,还带他去游乐场,海洋馆看人鱼,生活惬意又充实,叶悄渐渐地把那天的烂事给忘了。   不然还能记一辈子吗?叶悄不会为难自己。   叶悄休息了一周,到底是法儿他雌父哭法儿,没法儿了,不能再逃避,他惦记着学业,还是回去上学了。   正好赶上欢庆日的第一次排练,整个欢庆嘉年华的现场布置豪华大气,为了衬托三大军校的高等级精英有多强大,偌大的第一军校俨然成了巨大的嘉年华大礼堂,各项配备一应俱全,肉眼可见,校园焕然一新。   第一军校的校医务室也时刻待命,在场地边焦头烂额地进行精神力检测。   实际上大部分雄虫都戴着精神力拘束项圈,一小部分有权有势的雄虫没有戴,在校园里大摇大摆地走,叶悄心说这不公平,但是也习以为常了,雄虫的特权不少,虫族都是慕强又崇尚武力的种族,漂亮的脸不及高精神力受欢迎,这也是虫母的重要、雌虫的弱势的缘故。   虫族只有一个虫母,叶悄也期待母巢诞生一位虫母,这样拉斐尔就潇洒不了几天了。   路过的中央军校雄虫看见叶悄,对他吹口哨,神情狭促,眼神挑逗,上下看叶悄,看得叶悄很不舒服,只想打虫。   看出他表情敌意,雄虫们无所谓地耸耸肩走了,随后的十分钟,叶悄看见更多的雄虫用那种看花瓶的眼神看他,浑身都不舒服,越想越不对劲。   伊桑正拿着联络光脑满场地跑,赶紧拉住叶悄,小声说:“温奈我可算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满校园都传遍了,拉斐尔殿下看上你了,想让你做他的雌侍还是雌奴、雌君什么的,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叶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很无语地看了一眼伊桑,手语飞快:【他是疯子,我不可能答应他。】   伊桑马上干笑着说:“这可不是我八卦,你等着看吧,好多雌虫盼都盼不来殿下的宠爱,你可倒好,拒绝了殿下,肯定有雌虫来找你的麻烦。”   叶悄手语:【谁喜欢谁去做,和我没关系!】   伊桑也不自讨没趣了,假称自己有事就走远了,叶悄有点累,烦,打算回医务室,军校里最近太乱,他想静一静。   “最近都没有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路因希亚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叶悄吓了一跳,看清是他,长舒了一口气。   想用手语说话,却想起他不会手语,路因希亚看出叶悄的窘迫,先用手语说:【温奈同学,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你,所以这些天我学了手语,你觉得我的手语有错误吗?】   叶悄心说手语是这么好学的东西吗?为什么奥斯汀教了他三年他才学会?   心里是这么吐槽,但面对路因希亚的时候,叶悄还是保持赞扬。   叶悄:【很标准,你简直是个天才。】   “谢谢。”   路因希亚很温柔的笑了笑,叶悄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僵了一瞬,有点提防他,毕竟他不是说是中央军校的学生吗?千万别是为拉斐尔来当说客的!   路因希亚问:“怎么了?”   叶悄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表达质疑吧?   好在路因希亚很聪明,解围道:“放心,我听说那些传言了,我不信,而且我不参加欢庆日的嘉年华演出,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温奈医生。”   他的坦诚让叶悄松了一口气,这才有闲心去观察路因希亚。   别说,他上次给叶悄留下的印象太华丽也太深刻了,今天一见很不适应,因为路因希亚今天的穿着很不一样,很朴素,普通的军装制服,普通的长靴,华丽翩跹的六支羽翼藏了起来,不仔细看的话,连他兜帽里的金色长发都看不见。   虽然他算是学长吧,但他的脸实在叫虫过目不忘,真的很好,清丽俊美,蓝眼睛像宝石明亮,嘴唇绯红像是花瓣,下巴精致,美貌锋利而温情,叶悄是真的觉得他像那什么古典壁画、教科书上画的雄虫五官黄金比例。   叶悄别过头,有点不太敢看这张脸。   路因希亚温声说:“你今天有事吗?”   叶悄赶紧翻了翻日程表,还真的有。   【我有新课题,研究“雄虫头部的生长发育规律”,对不起,我得先走了,去找一只雄虫帮我做实验。】   班级里的雄虫等级虽然不高,但是脾气好,可以做实验。   路因希亚歪着头,眼神柔亮,“使用我,可以吗?”   叶悄一愣,路因希亚拉着他的手,低下头,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叶悄蜷缩着手指,注意到他的手白皙光滑,指甲红润干净,上回他的手藏在手套里看不出多细瘦,摘下来一看窄了一圈,更修长了,温度温温凉凉,握着叶悄手的力气也很温柔。   路因希亚微微低着头,头上两支很晶莹剔透的漂亮蝶触角摇摇晃晃的,像是在勾引叶悄去碰碰。   叶悄发誓他真的控制了,但是没控制住。   真的很舒服!触角顶部湿润的手感,软乎得像是棉花,但是又很滑嫩,叶悄揉揉捏捏,又红又粉,有点爱不释手。   可是他越捏,路因希亚的耳根越泛红,在雪白的脸皮上太明显了,睫毛似乎都抖了,叶悄惊奇地发现,原来S级雄虫也会有这种难以启齿的时候吗?   叶悄果断松开手,一根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没想到,路因希亚抬眸一眼看着他,眼睑下的脸颊泛着淡微微的红晕,眼神像露水清丽,睫毛扑簌簌地扇着,说不出的委屈,竟然还有点妩媚,叶悄这辈子都做不出来这种表情,反正不恶心,还叫虫挺……挺印象深刻的。   叶悄看着他的脸,居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来着,只听路因希亚的话像从天边传来一样远:“好玩吗?”   叶悄点点头,毫不设防。   路因希亚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轻声说:“那我们找个没有虫打扰的地方,做你那个实验?”   叶悄感觉自己被蛊惑了,这雄虫就是个妖精,但是能抓到一只S级做实验,生成的数据更有说服力,叶悄高兴起来,拽着路因希亚找到一处青草地,这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军校生睡午觉,互相啃嘴,说悄悄话,叶悄找了棵树,这一角还算安静。   路因希亚很温顺地让他记录数据,实验结束后,路因希亚侧躺在草坪里,单手垫着下巴,优雅高贵,看着叶悄趴在草地里像根幼苗安静可爱。   叶悄瞪了他一眼。   路因希亚:“做实验的是我,你怎么累成这样?”   叶悄抬着手,费力比划:【你是S级,我们俩等级相差太远,你给我做实验,肯定是我要安抚你的精神力波折,很累。】   路因希亚柔声说:“对不起,那我晚上来找你?”   【晚上找我干什么?】   路因希亚:“我在这里一只虫没有好朋友,只有你。”   叶悄犹豫,看他可怜,【那,好吧。】   叶悄发誓,他巴不得他快走,虽然是新认识的学长,相处还算愉快,但他这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实在让叶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又没遇见过这么脾气好的雄虫,最后只好比划着:【那晚上见。】   路因希亚笑着走后,叶悄对自己很无语,中央军校没有好虫,他还和路因希亚走这么近,如果路因希亚再暴虐一点,他都不会这么有心理负担。   但他还是很高兴认识他。   几个雌虫走过来,躺着的叶悄被他们拽起来,一头雾水,一个雌虫喘气说:“温奈是吧?总算找到你了。”   找到我怎么了?叶悄不理解,几个雌虫把他拉到不远处的护栏网前,那里面是训练场,嘉年华的第一个节目就是机甲对抗赛,三大军校15支战队最终抉择出3支战队,第一名当场获得直升军部连长的殊荣。   雌虫说:“看见了吗?我们第一军校现在落在下风,可就全指望你了!”   可我是F级啊?   另一个雌虫说:“新传出来的消息,拉斐尔殿下愿意褒奖他忠实的臣下,虽然他是中央军校的虫吧,但我们也是为了自己学校考虑,他可以让让我们,条件只有一个。”   叶悄有种不好的预感,雌虫们把他围住,只听广播里传来维克多懒洋洋的声音。   “各位都看见机甲港停放的机甲了吧?这次的开场机甲对抗赛,帝国军校出战500架S级机甲,如果各位不想输得太惨,我愿意邀请大家陪我和拉斐尔殿下玩一个游戏。”   所有虫都站在原地,抬起头看向广播的方向。   “哪个虫有本事,抢先一步把温奈医生送到新园区里,我以拉斐尔殿下的名义向大家许诺,帝国军校愿意将500架机甲缩减为100架机甲,赛里上场不超过10个S级雄虫,代价很简单,我只要温奈。”   顿时全校哗然,有虫说:“校医务室的温奈医生!”   “这是拉斐尔殿下的意思?殿下想收他做雌奴?”   维克多敲了敲话筒,单手抵着下巴,说:“不论温奈是F级雌虫,还是个哑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喜欢,那么他就可以成为珍贵的筹码,你们第一军校想赢,大可以走这个捷径,或者你们拒绝也可以,那么我将再派500架机甲参战,你们自己选吧。”   叶悄咬紧牙关,后退一步,越来越多的雄虫和雌虫朝他看过来,他们神色各异,但是无法忽略的是,很多虫看他的眼神不只是看一只F级雌虫,不只是忽视、轻蔑、或者不在乎他死活,而是在看待一样商品,一样价值等同于1000架S级机甲的昂贵礼物。   他再不跑就是傻子!   叶悄转身就跑,不管有多少虫来拉他,他都绝不回头,然而一阵飓风在他身前骤起,大家都停下脚步,张扬的红色撞入瞳孔,风卷起草皮草屑满天乱飞,雄虫悠然落下,身型高挑,挡住叶悄的方向,抱起双臂,笑得邪气,“我还当是谁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圈子里都传遍了,拉斐尔看上了一只虫,原来是这么漂亮的雌虫啊。”   萨缪尔的红发像红色的熔岩血浪,飞花落叶狂舞,他长靴踏地,打了个响指:“他这么大费周章,居然只是为了一只F级的小雌虫,还是个哑巴,真是……”   他让开一条路,绅士道:“不过我这个虫热心肠,拉斐尔弟弟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他送到床上去,你们不是要玩游戏吗?开始吧。” 第12章   叶悄最终躲在一片白楼后,远处是摇曳的樱花林,月朗星稀,静谧无声。   第一军校园区后有成片连绵的山脉,供学生驾驶机甲作战,白楼是战时安置所,平时是锁住的,叶悄走投无路,坐在白楼外的台阶上等,等找他的虫们离开,他再想办法回家。   奥斯汀和卡默斯都在工作,只有加文会知道他没回家,可能要让他担心了,哥哥,对不起啊。   夜有点冷,叶悄缩着脖子,靠着石壁睡着了。   风悄悄,夜迢迢,萧瑟的樱花吹落青石地面,白墙上狰狞的树影摇曳不休,天边偶尔划过的红光不知是虫族还是飞行器,林子里低等级虫族撕咬猎物的血肉声细琐。   叶悄不知不觉抱紧自己,他知道路因希亚今夜一定等不到他了,梦一轮一回,往返洗礼思绪,歉意无奈堙灭在睡梦里。   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叶悄放任自己在夜色里沉沦安睡。   直到有更阴凉的风吹过发梢,叶悄迷茫的睁开眼,看见樱花碎叶上站着一个佩剑的高挑雄虫,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多久了。   拉斐尔低声说:“你就这么想躲我?”   叶悄惊醒,坐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都没有起身,腿麻了,胳膊也麻,浑身冰凉,手指都冻僵了,索性连手语都不给他做。   拉斐尔站到他面前,低下头,轻声说:“上次我说你是哑巴,生气了?”   叶悄不耐烦,克制困意,挣扎着站起身,后退到上一级台阶,拉斐尔上一步,他就退一步,直到后退无路,叶悄抬起手按住他肩膀,拉斐尔垂眸看着他削瘦的手,又看看叶悄,叶悄收回手,用手语说:【拉斐尔,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今天给我的羞辱够多了,请尊贵的殿下宽宏大量,别再作弄我了。】   叶悄没想到,拉斐尔竟然也看得懂手语,他低声说:“我替维克多向你道歉,那些话不是我让他说的。”   叶悄比划:【说都说了,不重要,我不在意。】   拉斐尔说:“但他说的没有错。”   叶悄抬眸,静静看着他,拉斐尔说:“悄悄,如果我告诉实验室你还活着,或者我告诉雄父你就是叶悄,你觉得他会不会把你软禁在宫里,供我使用。”   叶悄闭了闭眼,比划着:【没有我,你也活得好好的。】   “不好,”拉斐尔说,“我一直在等你,零号。”   叶悄猛地抬眼,【不要再提以前了。】   拉斐尔说:“我不提,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没有你的信息素刺激我的性腺,我可能无法分化成S级。”   叶悄觉得他的话有逻辑漏洞,雄虫出生时的等级90%会跟随一生,如果拉斐尔不是出生时就分化成了S级,而是用自己的信息素刺激的话……   那拉斐尔就不是天生的S级,也不是努比斯·洛加利塔陛下的雄子。   他占据了新王的身份,他究竟是谁的雄子?!   叶悄震惊地看着他。   拉斐尔轻柔的说:“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拉斐尔淡淡说:“因为你是个哑巴。”   叶悄想也没想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抻到面前,拉斐尔比他高,比他矫健,虽然常年病怏怏的,脸颊苍白艳丽,但那副垂怜悲悯的神情,仍然刺痛着叶悄的心。   叶悄盯着他的眼睛猛地就红了。   “又生气了?”拉斐尔没有挣扎,叶悄F级的力气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他还是很温柔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会说话,告诉所有虫族我不是雄父真正的雄子,只是一个冒牌货,而真正的雄子早就死了,有谁会相信你?”   “你还不了解虫族的本质吗?”   拉斐尔拨开叶悄鬓角的头发,伏到他耳边,轻声说:“只要你不如我强大,就永远没虫在听你说什么。”   叶悄猛地推开他,拉斐尔站不稳,背后华丽璀璨的冰蓝色蜂翼呼啦张开,铺天盖地的蓝,带他半悬在空中,成片嫣红的樱花纷纷如雨飘落,迷乱叶悄的眼,拉斐尔说:“悄悄,做我的雌君,我给你考虑的时间,直到欢庆日。”   叶悄转身离开,可是拉斐尔仍旧用精神力罩着这一片树林,叶悄被他的精神力牵绊住脚步,一刹那就感觉到了雄虫的意图。   拉斐尔的信息素在强行挽留他的雌虫信息素。   雄虫的性信息素分泌腺分泌信息素,被雌虫体内的嗅觉器官也就是犁鼻器察觉,此时,雌虫的情绪,行为,心理都会发生生理机制的改变。   叶悄腹部下的性腺犹如发烫的北极星,他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压迫住S级的威压,他感受到拉斐尔在引诱他臣服,就像许多年前的实验室,叶悄在花园里和其他虫玩捡花瓣的游戏,他们抢过他的花瓣。   “我觉得零号收集的最少了!”   “他一直在偷懒!”   叶悄不知道他们在针对自己,更迅速的去收集花瓣,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所有的花瓣被献给拉斐尔,叶悄被关在门外。   他只能感觉到拉斐尔的情绪波动,狭窄的生育囊也因此挤压、疼痛。   实验员观察后说:“实验竟然成功了,F级也能生育,但是几率太小,只能靠S级信息素牵引。”   雄性蝶蛾类的性腺位于腹部、翅上、足上,蜂族、蚁族的腺体则位于头部。   叶悄只想捶爆拉斐尔的头,不想梳理他逐渐开始暴虐的精神力。   可是叶悄走不动了,抱着肩膀,蹲在原地,揉了把脸,捡起石头丢向拉斐尔。   拉斐尔没有躲。   精神力屏障骤然开裂,一道外来的力量强硬撕扯出裂口,加文修长的身影从缝隙里迈进来,简洁干练的纯黑色军装,让他与夜色融为一体。   加文的墨绿虫翅带他快速来到叶悄面前,没问为什么,先把叶悄拉到身后,低声说:“殿下,园区里所有虫都在找你,你该回去了。”   拉斐尔淡淡说:“加文,我和他的事,和你没关系。”   加文并不退让,“他是我弟弟。”   拉斐尔轻轻笑着:“这话你骗骗自己还行。”   加文心平气和说:“不是骗,他就是我弟弟,我用这条命护着他,请殿下离开。”   拉斐尔回眸看着他,加文标志性的冷绿瞳孔在夜色中闪烁荧光,冷峻正经,两个S级的精神力在樱花林间交锋,片刻后,拉斐尔收回精神力,并没责备他,赞赏说:“加文,你比你两个哥哥还要心狠一点,西顿家的爵位由你继承再合适不过。”   加文冷淡说:“不及殿下心狠,蚁族只剩下西顿家一脉传承,其他枝干都因为陛下忌惮哥哥功高盖主而砍掉,雄虫官禄半途夭折,雌虫全部远居二级星系,我们与族虫此生不会相见,殿下还要夺走我弟弟,抱歉,你不能如愿。”   拉斐尔笑着点点头,“那你就等着看吧。”   他的身影骤然化为模糊的光晕,消失,加文这才把叶悄拉到眼前来,揉着他的眼尾,压着血腥暴戾的心情,非常温柔地询问:“悄悄,怎么不回家?我在校门口没等到你,你怎么都不知道给我打个通讯?是不是光脑坏了?”   叶悄隐瞒真相,比划着:【没有坏,哥哥,我在等一个朋友。】   可是加文知道白天发生的事。   加文不提,把叶悄驮在鞘翅上,蚁族最坚硬的外层鞘翅骨骼轻奇嶙峋,很好抓,一般雄虫的鞘翅都承受过风吹雨打和枪林弹雨,不会很漂亮,但加文的鞘翅很硬挺,打理得干净清爽,叶悄不愿意上去。   加文:“怎么了?”   叶悄:【太干净了。】   加文失笑,捏了把他的脸,“上来。”   最坚硬的鞘翅,也会为了心里牵挂的虫而化为春水与灰烬。   叶悄趴在加文背上,锤了锤哥哥肩膀,在他头发旁边比划,加文的复眼很密集,能看见200度角范围内的物体光线,【哥哥带我找找那个朋友吧。】   加文说:“我想带你回家来着,但你这么说,那好吧,你说去哪里?”   叶悄指挥加文跑遍第一军校也没有找到路因希亚,心里也没有多难受,毕竟是中央军校的学生,所有虫都在找拉斐尔的情况下,他肯定也不能缺席,不能赴约。   与此同时,卡默斯被叫进了蜂巢王宫。   努比斯坐在王座上,看着台阶下的卡默斯,说:“西顿上将,你知道最近第一军校闹出的事情吗?”   卡默斯说:“知道,陛下。”   卡默斯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努比斯说:“拉斐尔从小就没有玩伴,他既然对温奈·西顿那么喜欢,就叫温奈不要去学校了。”   卡默斯眼前一阵冰封般的白,“陛下,不行。”   努比斯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可以到王宫里来,做小殿下的雌侍。”   卡默斯想起蚁族的遭遇,知道他的回答会涉及到政治层面问题,类似于最近议会弹劾他的说辞——他在帝国白银边境立威太高,盖过胡蜂族的威望,努比斯正想处置他,正愁找不到理由。   卡默斯沉着说:“温奈不能生蛋。”   努比斯淡淡道:“那就做雌奴吧。”   卡默斯说:“抱歉,陛下,我不同意。”   努比斯:“你真的决定了吗?”   卡默斯挺直脊梁说:“是的,陛下,绝不后悔。”   卡默斯不过是在赌,赌在努比斯心里,是帝国安危重要,还是小殿下重要,他没什么胜算,但是他想试试。   努比斯顿了顿,说:“我要问问我的拉斐尔,他总是很善良,也许不想我这样做,温奈也是我的族民,没有背叛帝国,我想,也许应该让他读完军校再说。”   卡默斯心道虚伪,胡蜂的本质就是压榨其他种族的价值,高傲地坐在王座之上,但脊梁最紧绷那道弦不知不觉缓和了些,“谢谢陛下的仁慈。”   卡默斯起身,身型笔挺出了王庭,上悬浮飞船的时候才发觉,原来他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回了家,他看见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宅子,清透的落地窗里,加文在和叶悄打闹,叶悄骑在他身上,用毛绒松鼠蒙他的头,加文也不甘示弱,双手握着他的腰,不停挠他的痒,叶悄笑得眼睛弯弯,头发被湿汗打潮,两只虫从沙发闹到地毯上。   卡默斯整理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门,他脱下外套,走到加文和叶悄身前,他们俩站起来,浑身是汗,尤其是叶悄,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颗湿润的黑葡萄。   【哥哥!】   “哥哥。”   “嗯。”   卡默斯左手搂着他的弟弟,右手搂着他的悄悄,很温柔地摸了摸他们的头。 第13章   叶悄把拉斐尔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卡默斯和加文,卡默斯表情凝重,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实验室肯定不清楚,我让奥斯汀去打探一下消息,他和地下城,星盗他们都有来往,也许有虫会知道。”   加文一言不发,然后低声说:“我刚才真的很想杀了他,现在更想了。”   卡默斯说:“你还是幼崽,最好不要背负命案。”   星际虫族长达三百年,对于卡默斯来说,加文和叶悄都是幼崽。   加文别过头,脸色苍白,叶悄摸了摸他的头发,拽着他的手,晃了晃。   【哥哥。】   加文的脸色有所缓和,抿着嘴唇,拉着叶悄上楼睡觉。   卡默斯心道,最可怕的事不在于拉斐尔是假的小殿下,而在于虫族和整个王庭对于拉斐尔的宠爱和寄予厚望,早已经深入骨髓,也许王庭并不能接受这一事实,而会选择向公众隐瞒真相。   虫族毕竟以强者为尊,与其追究那个不知为何死掉的真殿下,仅存的这位假殿下似乎没有一处不完美,按照目前王庭和公众对拉斐尔的态度和星网上的言论,卡默斯对拉斐尔身份的揭露不抱希望。   换句话说,拉斐尔愿意把这种事告诉叶悄,完全不是愚蠢的行为,而是高高在上的自信。   卡默斯想,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但凡事都要早做准备,卡默斯只想保护叶悄,叶悄从小就很能沉得住气,并不对卡默斯吐露学校里不开心的事,他总是表达好事情。   但卡默斯发现,最近的悄悄总是失眠,也许是有心事。   所以今晚,卡默斯给他热了奶,坐在他床边,哄他睡觉,“悄悄,最近哥哥有点忙,总是没来得及和你聊天,你如果心里不开心,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很爱你,很爱你。”   卡默斯俯下身,怜爱地亲吻叶悄的额头,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别让哥哥缺席你的成长,哥哥会很伤心的,好吗?”   叶悄望着他,很温柔地朝他笑,比划着:【悄悄不让哥哥伤心。】   卡默斯眼里很柔和,说:“悄悄,别告诉奥斯汀我对你说过这种话。”   叶悄:【为什么?】   卡默斯逗他开心说:“因为他也很爱你,但我想让你爱我比爱他多一点,悄悄答应哥哥好不好?”   叶悄忍俊不禁,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竖起大拇指,很乖很乖的,【好。】   卡默斯也笑了笑,等他睡着后,轻轻闭上灯,又吻了下他的额头,低声说:“悄悄,你还小,哥哥有很多话不能和你说,但是把你带回家,是我做过最不后悔的事,哥哥给你保证,不管以后有什么风雨,哥哥会永远挡在你面前,不让你伤心难过。”   卡默斯说给自己听,承诺给自己听,他起身,悄然离开了叶悄的房间。   风平浪静一周,叶悄的生活总算恢复了平静,医务室的日常工作循序渐进,嘉年华也开启第二项节目的排练,话剧表演,内容是歌颂洛加利塔帝国的伟大。   尽管各个族群对胡蜂的口碑褒贬不一,但胡蜂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星际十颗能源星有六颗被虫族打下,甚至有一颗星是拉斐尔的精神力独自攻下的,星网上评论一边倒,对拉斐尔更加赞许。   叶悄许久没见路因希亚,也没办法联系到他,那晚的失约,叶悄有点生气,但他一直没来学校,叶悄甚至不由得想,他没参加话剧排练,他是不是出事了?   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幼稚,S级会出什么事?况且,他不该为一个认识没多久的雄虫牵扯情绪。   越想越烦,干脆不想,每天忙于学习与工作,拉斐尔又不来找事,时间飞快,叶悄也逐渐忘了路因希亚。   半夜,叶悄正在睡觉,窗子却被轻轻敲响,叶悄心脏骤停,然后坐起身,揉着眼睛看着窗外。   路因希亚悬在窗外,优雅地躬身,敲了敲窗,雪金色华丽的长发在月光下熠熠闪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叶悄,简直称得上含情脉脉。   ……他怎么来了?   叶悄心里一惊,揉了揉头发,浑浑噩噩下床给他开窗,眼睛还睁不开,路因希亚顺着窗子轻松钻进来,先把白手套摘了,白外袍解下,扶着叶悄坐回到床边,轻声说:“温奈,我总算找到你了,那晚我等你了一晚,从日落到月升,你怎么不来找我?”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温馨,尤其是在夜里,叶悄终于清醒了一点,提起这个,他手指动了动,【我没有找到你,以为你没来,你在哪儿?】   “那片草地上,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不过没关系,今晚看见你就很好了。”路因希亚看了看他,说:“你看起来不开心?”   叶悄摇头,否认,他没不开心,不就是校园气氛诡异、虫们对他虎视眈眈、甚至有虫唾骂他一个不值钱的F级为什么不给拉斐尔做雌奴吗?哈哈,真的没事。   可是修长的手指抚平他的眉心,路因希亚垂了垂眼睫,抬眸,温和地说:“要不,和我说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也许是他声音太具有迷惑性,叶悄轻叹一口气,安静地垂了垂眼睫。   【拉斐尔殿下给我造成了很多困扰。】   “这样啊。”路因希亚说,“温奈,看着我。”   “别在乎他说什么,他只是生长于权力之上的普通贵族,眼高于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抛却王室身份和S级的精神力,就不剩下什么了,这两种东西根本不是他努力所致,却能滋生一只虫最坏的脾气。”   路因希亚安慰虫的语气有些许漫不经心,叶悄多看了他一眼,感觉到路因希亚的话里透露了一份高傲。   【你真的这样想?】   “为什么不?”   路因希亚深邃幽蓝的瞳孔在夜色月光的照耀下清冷倨傲。   “对我来说,你才是最珍贵的。”   叶悄的睫毛剧烈颤动着,路因希亚仿佛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他起身,回到窗边,望着月亮说:“请你原谅我的冒失,我今夜来,只是看你是不是病了,还有那夜的事,我想和你说。”   他低着头,抿住嘴唇,似乎很懊恼,手指微微蜷曲着,手足无措的样子,月色映衬在他眼眸里,冰晶玉碎,流转蓝光。   叶悄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单膝跪下。   这是干什么……?   路因希亚拉着叶悄的手,让他的手落在自己的额头触角上,叶悄下意识去揉那一团柔软湿润的顶端触须。   伴随着他的触摸,雄虫背脊雪白的蝶翼像潮水荡开波浪般舒展开来,一支翼拍打着叶悄的肩膀,刮蹭着。   “我在中央军校很孤独,你是第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虫,对于虫族来说,能够缔结契约的方式很少,我不奢求你喜欢我,但是成为你的雄奴,是我唯一能表达感激的方式。”   叶悄:【不不不!我没抱着那种心思和你交朋友!】   路因希亚很温柔地笑了笑,“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和你无关。”   叶悄还是不停比划着:【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路因希亚抬手,一掌攥住他两只手腕,“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叶悄的呼吸接连起伏,被他突如其来的强硬动作给控住了。   眼前,路因希亚的柔软羽翼向两侧展开,白皙光滑的皮肤如玉莹润,他别过眼,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够羞耻的,但是强忍着羞耻,把自己舒展开,脸颊浮上红晕,纤长睫毛微微扑扇着,轻咬着嘴唇,眼神都不知道在看哪里。   “摸摸我吧。”   路因希亚微微咬着下唇,眼眶红的似乎都要滴出水来了。   “雌主。”   叶悄:【……不要这样叫!你不用这么感激我!】   叶悄手指翻花快速比划,他要把路因希亚拉起来,但是路因希亚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起身,叶悄急得直拍头,路因希亚这才慢慢挺起身,双手攥住他的双手,忍着羞耻,温声说:“雌主,摸我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帮你吗?”   叶悄输就输在不会说话,只要被攥住双手,他就再也无法表达自己想要说的话。   叶悄甚至能感受到路因希亚的信息素围绕在身边,和拉斐尔不同的是,这股力量很温驯,似乎被他控制着,抚慰叶悄因为化形期带来的骨骼生理痛。   叶悄意识到,路因希亚对于精神力和信息素的操控出神入化,不在拉斐尔之下,那次图书馆的蝶灾、收放自如的信息素,似乎都在昭示着,他不是一只普通的S级。   叶悄焦头烂额,但路因希亚仿佛放松了一些,他的胸膛像大理石雕像一样光滑饱满,触感细腻,细微微的汗珠,顺着腹肌淌下,叶悄没眼看,但不得不说,非常赏心悦目。   【你,你起来啊!】   路因希亚红着脸说:“你答应我就起来。”   闹这一出,叶悄早些天对他的不满都烟消云散,拉起路因希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路因希亚站在他面前,背遮着月光,说:“雌主,那我以后能总是来找你吗?”   叶悄慌乱点头。   路因希亚:“雌主,你不会抛弃我吧?”   叶悄慌乱点头,看他表情瞬间凝固,连忙摇头,他脸色才缓和,拉着叶悄的手,微微俯身,在他脸颊轻落下一吻,低声说:“那你可以许诺,今生今世,只收留我一个雄虫吗?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出现,雌主,没有你我会难过死的。”   叶悄吐了口气,点点头,真是怕了他了,之后路因希亚要说什么他都捂着耳朵装听不见,藏进被窝里,然后被路因希亚把他扒出来,藏进去,又扒出来,乐此不疲,最后叶悄累了,气喘吁吁趴着,路因希亚支着下巴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叶悄比划:【我是F级,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啊,无所谓,雌主哪里都是最好的。”   【我可能一辈子都是平平无奇的F级,你还是反悔吧,我们还做朋友。】   “不,”路因希亚微笑着说,“如果你那么在意等级,那我就把自己给你,我是你手中的刀,任你指向任何方向。”   叶悄和脑子不清醒的虫讲不清楚,无奈的翻身去睡了,但心情还不错,路因希亚静静地在他背后也躺下,呼吸时间绵长。   那之后,路因希亚常会夜里到访,买吃的玩的用的,清晨采集露水,夜里采集果实,他若是不来,就让一只蝴蝶飞到叶悄窗外,送来一封亲手写的信,没什么很有营养的内容,但字字句句写着满满的真心实意。   许多年后,叶悄回忆起这一夜的事,那时他已经知道了路因希亚的真实身份,站在路因希亚曾生活的宫殿,恢弘壮丽,满殿盈辉,叶悄望着窗外的月光,一摞摞的信纸,满殿的空寂仿佛也充满了路因希亚温柔的吐息,他半跪在地上,金色的长发迤逦,就那样看着自己,眼神纯洁一点不像个骗子。   叶悄看着月光横跨亿万光年而来,直到夜风吹凉他的眼睛。   信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在月光下勉强看得清,可是每个字眼,每个顿笔,都书写着千年万年也无法阻隔的思念。 第14章   欢庆日期间,第一军校的医务楼不仅治疗第一军校学生的精神力疾病,也治疗其他两个军校的学生,楼门大敞,进楼只需要登记即可。   叶悄的号总是被排满,因为他治疗精神力紊乱时总是很关切病患。   雄虫们强悍的战斗力让他们极少受到温情之类的对待,每只B级以上雄虫的出生就是为了在这片星空里守护虫族,因此雌虫医生们也对他们颇为冷淡,不敢太靠近他们,只有叶悄能做到雌虫雄虫一视同仁。   不过,F级的叶悄是所有医生里疏导精神力最弱那一个,他一时间只能疏导一个雄虫,就算这样,他也能奇迹般达到100%的疏导成功率,第二军校的同学慕名而来,在叶悄的办公室门口排起长队。   “温奈医生今天来了吗?”   “我排了好久,终于能见他一面。”   叶悄从智能电脑后面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按响了“请进”的提示铃。   “温奈”医生是个残疾虫,素来不说话,大家都清楚,所以他的诊室只有雄虫自己的提问声,“温奈”会把要说的话工工整整写在诊断书上,让他们去药局拿药,或者去装备中心,领一条特定数值的拘束器。   叶悄给一只S级雄虫疏解开精神力,在诊断书上写下:不要再为了机甲的脉冲值而消耗自己的精神力了,比赛的输赢是一时的。这是拘束器的新数值【95】,一旦超过就会强制中断你的精神力,我知道那样会很痛苦,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要再那样伤害自己了。   雄虫同学看着那只不停书写的白皙左手,修长指头沾上了淡薄的红墨水,推来的诊断书下有一行小字: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再来找我。   雄虫愣了愣,抬头的速度很缓慢,手攥紧扶手,就像这辈子都没雌虫对他这样温和的交流过。   叶悄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第二军校的学生红着脸出门后,在评分表上给温奈医生打下10.0分,满分,刚才失落痛苦的情绪被那双手抚平,仅仅是这样也不算什么特别,而是温奈温柔平和的态度,并没把他当成一个战争机械,温奈医生真的很好,他想,所以为什么小殿下要逼他做雌奴呢?   普莱揉着酸痛的胳膊走过来,俯身看向叶悄的工作记录,“你一上午这么忙啊?我以为我就算忙的了!诶?这个雄虫阈值区间不对称啊,S级是【90-100】,他是【60-100】,数值差异太大了,是从【60-70】额度的C级跨越到【90-100】的S级,你猜他是不是做了阈值手术?”   叶悄比划:【也有可能,他是螳螂族的,花斑目,螳螂族实力很强,也是四个古老家族的成员,有这种财力。】   星际虫族科技发达,为了战争,为了守护虫母,雄虫自出生起就会被不断刺激精神力的阈值区间,于是实验室发明了一种手段,可以修改既定的阈值,来达到拔高雄虫精神力等级的目的。   但是其过程非常痛苦,是违禁的实验行为,相关的书籍也被规定为禁书,比如《脑图》。   普莱啧啧叹气,开始背诵医学书:“《脑图》写过,选择一只天生高等级的虫族作为被试验品,可以是雄虫,但统计显示以雌虫为被试验品居多。虫族的神经分布错落有致,交汇最为密集的地方产生精神力,形成神经节,数量的多少直接决定等级。那么,提取高等级虫族的神经节,转移到低等级虫族的身体里,就会使低等级虫族变成高等级虫族。”   叶悄摇摇头,【这个实验果然是禁术,像精神力整容一样,但《脑图》的最初用处并不是这个。】   普莱说:“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唉,算了,不敢骂,都是圣者撰写的禁书,但是没有虫母的时候,虫族的高等级雄虫少之又少,为了不让他们死了就没有后备军,在他们临死前,实验室把他们的神经节剖出来转移到了低等级身体里,这是最开始也只是为了战斗需要而有的试验啊,谁知道现在被用来给权贵们追逐刺激了?!”   叶悄也背过这些书,但当它出现在现实生活里时,还是太残忍了,像后者的情况来说,留给被试验品的只有永远无法正常发育的残躯,和泯然平庸甚至低等的精神力等级,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曾是一只珍贵的S级,可能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用的小废物。   按照实验要求,研究员和实验者都有知晓实验后果的权利,但被试验者没有,很难有虫愿意把这种事曝光,一个失去一切的虫会发疯到什么地步?会把权贵们的口碑都毁了。   普莱说:“留给被试验品的生理疼痛是周期性的,没有那些神经节调节各个器官之间的平衡,就好像星舰加的不是能源油而是大海水,时间长了,所有问题都冒出头了,每个被试验品都将会感受到无比的疼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叶悄:【如果我看见了,会帮助他们的。】   普莱失笑:“你怎么帮啊?失去的神经节不会回来,等级也不会回来,身体上的疼痛倒是可以打止疼针,但这么多年遗失的美好,不是我们做医生的能救回来的,小少爷,你也太天真了。”   自从普莱知道“温奈”是卡默斯上将和加文学生会长的弟弟之后就一直调侃他是“小少爷”,叶悄扭过脸去看书,很无奈又想笑。   一个雄虫坐在他面前。   萨缪尔小公爵,烈焰红的发丝,中央军校纯白色的校服胸前挂着一排勋章,有参与第六军团作战的荣誉、家族勋章、外太空领航员勋章、幻想种外交大使之类的荣耀,他敲敲桌面,“温奈医生,好久不见。”   不如不见。   叶悄还是心平气和地写道:你怎么了?   “我来找你,看看你。”   叶悄写道:如果你没事就请离开吧,别耽误其他虫看病。   “我好不容易才排上,你要赶我走?”   【不敢。】   “我看你就是敢,口是心非。”   萨缪尔迟疑道:“你身上什么味道?我在十米外都闻到了,这不是拉斐尔殿下的信息素,你又勾搭上别的雄虫了?”   叶悄冷冰冰地看着他,写下:你要治疗吗?不要的话就请离开。   萨缪尔扫了一眼纸,嗤笑,说:“和我去见拉斐尔,给他道歉。”   叶悄怔了怔,不知道萨缪尔的逻辑在哪里。   萨缪尔:“现在三大军校的虫都知道你是拉斐尔殿下的雌虫,你应该检点,别给殿下丢脸,我理解你身为F级贪图虚荣想抱S级大腿的心,但你应该知足,目前为止,殿下对你还算仁慈。”   叶悄静静写道:请你出去。   “出去?好,那一起吧。”   萨缪尔把纸揉成一团撕碎,拎着他的肩膀把他扛出了医务室,飞到拉斐尔的行宫,把他推了进去,然后紧紧关上了门,“你自己跟小殿下解释去吧。”   叶悄猛地回头,拉斐尔不在。   走廊尽头,璀璨的水晶吊灯照耀着正中央的努比斯·洛加利塔王,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围着床上的拉斐尔,医生焦头烂额地订制新的治疗方案,听上去似乎是他的某些并发症,导致拉斐尔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   叶悄回过头去看窗外,萨缪尔朝他绅士般微微弯腰。   萨缪尔想,没必要可怜一个F级,如果当年没有烧死小叶悄,那么就不会心存愧疚。   他是王室最不受重视的成员,如果不是那场火,维克多不会和他交好,把他带入权贵圈子,他需要拉斐尔帮他稳固地位,所以示好是应该的。   但是,没虫知道叶悄曾在火场里推了他一把,试图烧死他,然后才被他踢下走廊的,所以那样恶毒的虫,死不足惜。   至于不会说话的温奈,虽然不是叶悄,但用来讨好拉斐尔也足够了。   叶悄躲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   不远处,努比斯说:“我的拉斐尔一直都是这样体弱多病,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欢庆日,现在治疗的话,周期太长了。”   维克多也在,低声说:“他小的时候比现在还难养,如果叶悄还活着就好了。”   努比斯愠怒说:“不要提他,死了的虫,没有任何意义。”   拉斐尔靠在床头,淡蓝长发暗淡无光,眉眼苍白冷寂,像没了呼吸般沉静,搁在治疗仪上的手臂插着管子,仪器慢慢跳动峰值,然后再跌落下去。   “陛下,殿下的精神力很不稳定,阈值区间太广,导致浮动持续性不稳,小殿下曾经在作战时就犯过一次病,最近更明显了,情况很危险。”   “治疗方案呢?”努比斯陛下说:“你们看护拉斐尔这么多年,没有可行的方案吗?”   “小殿下的神经节太复杂了,像是精妙的艺术,每一处都像齿轮紧紧咬合,无法动手术,也就是说,无解。”   努比斯擦去拉斐尔脸庞的虚汗,不忍再看拉斐尔,起身,大步流星路过叶悄,眼尾仍有泪痕。   维克多跟上了雄父的脚步,努比斯低声说:“如果你当年放火烧死的是萨缪尔而不是叶悄就好了。”   维克多说:“公爵大人的谋反之心已有多年,我曾在火里推了萨缪尔一把,可惜没能成功,等弟弟成为新王,可以削藩,取缔萨缪尔的公爵位置,这样,蛾族也能受到压制。”   努比斯淡淡点头,不置可否。   行宫里一片安静,拉斐尔醒来,身体有了些力气,精神力下意识溢出,叶悄陡然受到攻击,汗水顿时打湿头发和衣服,蜷缩在地毯上,掉出角落。   拉斐尔定神,看见了无生气的雌虫,确认那是叶悄。   他闻到了叶悄身上淡淡的雄虫信息素味道,走近些,循着味道的根源,拿起一把刀,割开叶悄的肩膀制服,随后把刀扔了。   拉斐尔看见叶悄的肩膀上有一枚雪白的蝴蝶印记。   叶悄微微蜷缩一下,冷汗浸湿了睫毛,刀刃并没碰到他的皮肤,但他就是觉得很疼,也许不是刀本身带来的,但他也没心思去仔细分辨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靠在垫子上,手和头都无力地往下滑,一直滑到垫子上不动了,像被丝线控制的木偶陡然被割断丝线,在幕后舞动的木偶就失去了动力,关节跌落在地上,靠在幕布上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灰尘慢慢落在他身上。   拉斐尔瞳孔剧烈收缩,眸光流转,沉下声音说:“叶悄,离他远一点,不要再和他有过多接触。”   他是谁?哪个他?雌虫还是雄虫?   叶悄想不起来,也没有反应,没什么没力气,但他还是睁开眼睛,动了动手指,睫毛半遮住瞳孔,漆黑的瞳孔失神,边缘发散浅灰色的晕层,目光失去焦距,在拉斐尔和房间里来回扫视,仿佛是眼球的本能行为,而不是他想要看什么。   终于他的目光有了焦距,是拉斐尔手里的刀。   叶悄有了点精神,慢吞吞地从小床上坐起来,拉斐尔的刀刃朝着他的肩头,叶悄看着拉斐尔,眼睛很费力地聚焦在他脸上。   拉斐尔看他这副样子,莫名的心悸,别开眼,不知道那股不安从哪来。   叶悄会知道,他的神经节很早被自己用了吗?   叶悄天生就是S级雌虫,不是F级。   不会的,只有给他们做实验的那个虫才知道真相。   拉斐尔沉声说:“近卫队,送他出去。”   近卫队把叶悄带走,叶悄被晃的想吐,感觉是出了行宫,但肌肉都很酸痛,被巨型机甲碾压过一样。   近卫离开了。   叶悄独自坐在学校球场边的长凳上,一直一直坐着,看着眼前的虫来来去去,有说有笑,他没拦住任何虫,不仅仅是他没气力,不能说话,也是他不想用自己的事情打扰其他虫。   直到一双手摸了摸他的头,叶悄抬眼,看见路因希亚。   “雌主,”是路因希亚的声音,“你怎么了?”   叶悄长长叹了一口气,今天没力气纠正他不要在大庭广众下称呼“雌主”,路因希亚的温柔让他终于有点想睡觉了。   叶悄躺在长椅上静悄悄地睡了过去,像冬眠被打扰的小动物终于又能重新入睡了一样,恰好今天温度适宜,能好好睡一觉,就算不醒来也没什么遗憾了。 第15章   “雌主?”   “雌主?”   谁在叫他?对了……这么温柔的声音?还能有谁?当然是以身相许要感谢他的路因希亚。   叶悄想到这个就觉得羞耻,古板的中央军校里怎么会有这么思想开放的雄虫?   叶悄醒来睁开眼,果然是他,路因希亚坐在床边削水果,把水果泡在营养液里,看起来像水果羹,舀起一勺喂了他一口,“慢点吃。”   叶悄很给面子地吃了,比划着:【谢谢。】   看上去是路因希亚把他带回了医务室,四周静悄悄的,叶悄身上的疼痛已经完全消散,已经能自由活动了。   拉斐尔的精神力对他的影响远比想象中大,他扛不住拉斐尔的压迫,那只是下意识的攻击,就让叶悄难以承受。   叶悄浑身疼痛的同时,感觉到另一股莫名的痛意,来自于脑域,一点点细微的刺痛,不是很明显,但这是第一次出现。   叶悄慢吞吞地吃光水果营养液,抻了个懒腰,路因希亚就在一旁笑微微地看着他,然后把一张邀请函递到叶悄手上:“梅里森送来的,我看你还睡着,就把他打发走了。”   叶悄一激灵,手指比划:【他没刁难你吧?】   路因希亚微抬着下颌,“他拿什么刁难我?”   叶悄想,也是,路因希亚这么强,他有时间还不如操心下自己。   别的不说,路因希亚真够眼高于顶的,好像谁都没放在眼里,但这种高傲自信出现在他身上毫不违和,不论是俊美锋利的容貌还是气定神闲的气质,都让虫讨厌不起来,反而很想离他近一点。   叶悄抬眼,路因希亚也在看着他,金色刘海微遮碧蓝的眼眸,每个字都带着优雅韵味的腔调,像世袭贵族似的,贴过来的嘴唇红得像浆果……等等!叶悄!不要又被他蛊惑了!   叶悄别过头,心脏扑通扑通跳。   好消息是,刚才被拉斐尔气到的脑袋全然被他填满,那些愤怒莫名消散许多。   路因希亚好像是看出了他这副傻样,故意逗一逗他,撤回身子,莞尔:“雌主不看看邀请函上写了什么吗?”   叶悄忙低头去看邀请函。   【温奈医生,我们殿下邀请你参加今晚的开场戏剧舞会,加文少爷也在,殿下希望你准时到达。】   叶悄不想像个小丑一样出现在权贵们面前,他一个F级小雌虫,能不靠近那群大权贵就不靠近,因此摇了摇头,表示不去。   “去吧,”路因希亚温声说,“既然是拉斐尔主办的舞会,参与的虫就会非富即贵,今晚会很热闹的,你最近都不爱笑了,有加文在,不会出事的。”   叶悄想了想,最近太压抑了,是应该放松一下,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的对,但愿如此。】   叶悄认定自己是个麻烦体质,貌似走到哪里都会惹麻烦,而且他用没长出来的翅膀猜都猜得到,今夜的舞会目的不纯,按维克多和萨缪尔的脾气,非得给拉斐尔当场选出几个漂亮雌奴不可,但路因希亚也没说错,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把烦心事都放一放,而且哥哥也在,他不会出事的。   叶悄问他:【你不去吗?】   “不去,我不喜欢他们。”   【好吧,那我给你带些吃的,你等我回来。】   “嗯,雌主……”   路因希亚看叶悄始终没精打采的,靠近了一点,轻轻说:“雌主,不伤心了好不好?”   叶悄想说我不伤心,但是他没有底气这样说。   疼痛是最折磨虫意志力的东西,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路因希亚俯下身,整只虫贴过来,张开双臂抱着叶悄的腰,头贴在叶悄的胸膛上,叶悄手不知道往哪放,只好放在他背上。   路因希亚好听的声音柔软又带着哄睡幼崽般的温柔,震得叶悄胸膛嗡嗡响,“我们只做让自己快乐的事,不快乐的事永远不要去想,你还很年轻,没有什么是永远一成不变的,但快乐可以是。”   叶悄鼻腔里全是他身上清新的衣料香和信息素的味道,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路因希亚娓娓道来般:“就像这些年,王室与反叛军的斗争,军队能打败异族,却不能打败反叛军;哪怕是圣者,也困囿在与王族的契约里。每只虫都身不由己,但终有一些虫会把时间过得快乐。”   这会儿的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是叶悄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像是……在被他诱惑。   是这样吗?叶悄没有过多少好日子,从前不好,未来也不一定就会好,路因希亚的日子肯定过得比他滋润,都是安慰的话罢了,他懂。   【好了好了,那我们就一起当快乐的虫吧。】   叶悄努力说服自己,也希望让路因希亚相信他听进去了。   “快乐其实很简单,不去想一个小时之后会发生什么,只专注于现在,”路因希亚说,“比如,雌主现在抱我一下,我就会很快乐。”   叶悄没有他那么厚颜无耻,他们认识也没多久,进展也太快了。   心里这样想,手却诚实地放在了路因希亚顺滑的金发上,指缝穿插进发丝,轻轻的喟叹。   叶悄突然有点遗憾,因为不能说话,所以他无法表达,不论你是否真心待我,我都想要谢谢你,该说谢谢的虫是我。   路因希亚在他脸颊轻轻一吻,“雌主,要不要做更多快乐的事?这里没有其他的虫,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   【什么?】   “什么都可以,不论快乐或是痛苦,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甘之如饴。”   叶悄推开他,他好像天生带着一种能轻易说服别人的能力,叶悄的思维在那一瞬间被他带着走,猛地回神,比划:【不是你想的那样……】   路因希亚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碧蓝的瞳孔微微失真,像是过生日没得到礼物那样失落,“雌主,求你了。”   叶悄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不忍心,只好抬起他的下巴,试探着,在他的下巴处轻挠。   路因希亚眯起眼眸,纤长的睫毛闪动着,很温顺的发出嗯嗯的声音。   阳光透过窗子在地板上洒下一大片一大片的金光,路因希亚的发丝透过几缕光束,洁白的脸庞美丽无瑕,他睁开眼,倒映出叶悄的脸,好像时光的痕迹在他们身边静静流淌着,它很安静,带走了思念,也留存了记忆。   如果叶悄这个时候就知道,路因希亚的爱与恨就像磁铁的两极向彼岸无限蔓延,他就会理解路因希亚在此时此刻的全情投入。   思念是死神唯一带不走的东西,它让时间变得无法衡量,也让心脏柔软而坚固。   路因希亚从未开过玩笑,哪怕在未来的某一天,叛离虫族时,邀请叶悄一同离开的话也是真心的。   那天星舰逼近帝国最后一道防线,大雨滂沱,路因希亚的手秀美修长,掌心里凝聚的水是雨亦是泪,狭窄的屋檐下,叶悄只能看见他湿润碧蓝的眼眸,深沉似海,而他怀抱的温度在冰冷刺骨的雨夜里,依旧那样温暖。   如果再来一回,叶悄一定会抛去所有的顾虑,和他享受这段难得的时光,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俩。   可惜没有如果,至少目前来看,叶悄对路因希亚并不很信任,他还需要时间来了解这个天生领袖的雄虫,这个温柔而暴虐的君主。   夜晚,加文来找叶悄,带他去舞会,还给他带来一套新买的礼服,“悄悄,试试合不合身?”   叶悄听他的话换上了,加文围绕着他看了几眼,眸中微光闪烁,很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今晚不要离我太远。”   叶悄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就像小的时候,他们一起去菜地里把奥斯汀好不容易种下的萝卜给挖出来一样。   雄虫们都有舞伴,只有小殿下拉斐尔没有,但是大殿下维克多,萨缪尔小公爵,还有二殿下菲林等等雄虫围绕着他。   看见叶悄来的那一刻,这群雄虫好像松了一口气那样,彼此看了看,又给拉斐尔让出一条路。   萨缪尔示意梅里森:“去把温奈带过来。”   梅里森上次被卡默斯砍掉双翅,对“温奈”的态度可谓忌惮,走到叶悄身边,然后被加文拦住。   加文说:“告诉小殿下,温奈今晚和我待在一起,我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维克多远远看着加文冷漠的脸,读他的口型,说:“你看,我说没可能吧,加文不会让他过来的,他可宝贝温奈了。”   菲林喝着一杯红酒,看了眼叶悄的方向,语气很冷淡,“就是他吗?现在连F级的雌虫都能进出行宫了,真是太堕落了。”   维克多:“二弟,你不觉得他漂亮得不像F级吗?”   菲林看了叶悄一会儿,神色有些异样,才说:“是很漂亮,我看他不该来读军校,应该去雌奴交易所挂牌子。”   雄虫们豪迈的笑起来,拉斐尔没说话,只是看着叶悄。   叶悄听见他们的对话,手在袖子里攥紧了拳,若无其事地喝水。   如果他现在离他们很近,他确保这些拳头会落在他们引以为傲的脸上。   整场舞会,叶悄一直跟在加文身边,一直到结束,叶悄才知道,原来今夜是拉斐尔的生日前夜,舞会只是序幕。   叶悄没有生日,在实验员填写资料的时候,为了省事,把他的生日和拉斐尔填上了同一天,“——你就是拉斐尔殿下的东西,用这样的方式铭记,好像也可以。”   除了他的三个哥哥,没有虫知道他今天也过生日,所以奥斯汀与他约定,做好一桌子饭菜和蛋糕等他回家。   这一天,整个第一军校陷入了欢庆的氛围里,到处都是拉斐尔的追随者,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横幅,热气球,彩带之类的欢庆装饰。   叶悄不喜欢热闹,在医务室里待了一天,只有中午去吃饭的时间,他在一楼等普莱一起去。   然而昨晚才见过的菲林向这边走来,他看见叶悄,眼眸一眯。叶悄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仍旧很冷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行礼。   “这是医务楼,您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来这里。”有虫介绍道。   看起来,他要一直留在第一军校,等待新王登基日了。   菲林站在玻璃门旁,没有说话,其他虫的呼吸也变得很轻。   “原来你还是个医生。”   叶悄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抬起头,坦荡荡地看着他的眼,并不畏惧。   菲林轻哧一声,“我最讨厌言而无信的雌虫,你和拉斐尔走得那么近,明知他身份尊贵,却把他在手心里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看“温奈”穿着朴素,信息素又淡又劣质,菲林说:“也是,你们这种卑劣的F级最擅长玩弄高等级雄虫的感情,拉斐尔昨夜因为你而郁郁寡欢,今天他过生日,你却看都不看他,也没有送礼物来,实在太过分了。你们几个,把他绑了,随便塞进哪里,不要被我看见他,等到过了今天再放出来,省得我看了心烦。” 第16章   在医务楼里绑走一只F级小雌虫没有任何难度,更何况是二殿下亲口说的,近卫队上前,押下叶悄。   近卫队只负责听指令,军队出身的雄虫唯一的特点就是忠诚,忠诚到没有情感,对待王族如是,对待上司也一样。   叶悄脸色顿白,菲林这句话落下,一脸很嫌弃的表情,叶悄不愿意给西顿家找麻烦,连挣扎都没有,由着他们用手铐绑住他手,推进了一间破旧的杂物间里。   这里堆满了医疗器械,灰尘扬起洒了满身,被那股力贯过来,叶悄向后仰躺在灰蒙蒙的垫子上,呛得一直咳,只是他连咳嗽都没有声音。   近卫把叶悄的脚也一起绑上了,队长说:“我们二殿下的意思是,不想看见你。至于什么时候想看见你,要看他的心情。”   菲林站在门口,捂着嘴唇,挡住灰尘,说:“不用堵嘴,他叫不出声,真不知道拉斐尔喜欢他干什么,睡哑巴的时候会有挑战性吗?又不会叫,听说他想要温奈做雌君,真是疯了,等会儿办完典礼,我去劝劝他。”   有雄虫说:“可温奈是西顿家的雌虫,这样不妥吧?如果被卡默斯上将知道了,恐怕无法收场。”   菲林看了他一眼,胡蜂的尾针在他衣袍下化形,漆黑尖利的针一旦扎进身体里即会勾出血肉,雄虫顿时低下头,不敢再出声,尾针向下勾着,微微晃荡,极具威胁性,整片楼层噤若寒蝉。   菲林心平气和地说:“在洛加利塔王室的旗帜之下,每一只虫都要遵从王室的指令,怎么,你有异议?”   “没有没有,您做的对,这样的虫不教训一下不行!”   说罢他看了叶悄一眼,王室每一只雄虫的身体都比叶悄强壮,叶悄身形尤其的修长,在雌虫里也算清瘦,他嫌恶说:“勾引谁不行,非要勾引小殿下,他是要当王的雄虫,你不遵从他的心意也就算了,还要伤害他,你确实应该反省一下,今天这顿罚是二殿下赏你的,你别不知道感激。”   言语可以是刀,叶悄早尝过这种滋味。   门落了锁,叶悄坐在垫子上,浑身都灰扑扑的,他看着窄小的窗子,只有一缕光透进来,好像许多年前,他还小,坐在被火烧的地下室里等着死亡的到来,可是卡默斯爬着通风管道出现救了他,这次没有通风管道,没有虫会知道,也不会有虫能救他。   叶悄不知道时间,他没带光脑,只能一直看着光线一点点消失,抬起眼眸,听见窗外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眼底很快就映出了机甲喷射出的火焰和炮弹,刹那间点亮天空。   拉斐尔殿下的生日庆典开始了。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虽然他从来不喜欢这一天,但有总比没有好。   叶悄慢慢地抱紧自己,腿被划破了伤口,意识也跟着昏昏沉沉,他感觉到头疼,相同的位置,相同的痛感,循序渐进,这是第二次,身上的汗水已经将衣服全部打湿,他胃里难受,很饿,只好睡觉。   庆生典礼热闹非凡,三大军校的虫都受到了邀请,留下来观看典礼,加文没看见叶悄,心有不安。   菲林殿下的手下到拉斐尔身边说了句话,拉斐尔的脸色发青,然后神色很快就缓和了,若无其事地挥挥手,示意他走。   台上出现了一位特意为拉斐尔殿下祈祷的雄虫,他们叫他——圣者。   圣者的精神力恐怖到无法估量,据说他活了很久,是上任虫母时代的虫,他的奇迹在于,他是非虫母生的雄虫,只是很好学,又聪慧,通过不停地钻研各种知识,成为了各方面都万里挑一的出色雄虫。   虫母所生的卵和普通雌虫所生的卵外形没什么不同,只是虫母的孩子在结蛋期受到虫母的血脉影响,精神力将会加强,加上一胎卵数量多,会形成庞大强悍的虫族军队。   圣者的名字已经没虫知道,虫母死后,他成为了洛加利塔王室的守护者,平时久居于蜂巢王宫,足不出户。   圣者一袭白衣,来到了拉斐尔面前,从加文站着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圣者的背面,雄虫的背影很修长,比拉斐尔还要高一些,声音也很好听。   “祝福你的诞生之日,我的孩子,你的荣誉浇筑烈火,新日也向你吐露心意,所有星辰将你覆盖,虫母冕下的祝福,将和洛加利塔王室的祝福一起,穿过这永恒的时空尽头。”   气氛吵嚷,加文眉头紧紧拧着,避开人群,在整个校园里找寻叶悄的踪影。   今天不仅仅是拉斐尔的生日,也是叶悄的生日。   舞台上,拉斐尔颔首,站起身来,“失陪一下。”   圣者拦住他,轻柔的声线像叮咚作响的钟鼓声,“小殿下,典礼还没有结束。”   维克多和萨缪尔都拦着他,拉斐尔推开他们,握拳咳了咳,看向菲林,那眼神如同看向一个陌生的雄虫,而不是亲如手足的兄长。   菲林坦然的面对他,“坐下,弟弟,一个月后就是新王加冕仪式,你还是拿出点耐心面对各种仪式,以后多的是,要坐得住,知道吗?”   拉斐尔直勾勾地看着他,随后竟然轻笑一声,抬手擦了擦唇角逸出的淡淡血红,“好,我坐下,二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维克多和萨缪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菲林示意典礼继续,然后离开现场,到了后台,轻蔑地说:“如果不是雄父对拉斐尔早死的雌父有愧,怎么会让他成为新王?”   一直很沉默的梅里森走过来,说:“陛下宠爱小殿下多年,也忽略了维克多殿下。但是没关系,等陛下退位后,小殿下还要依赖您,他太依赖高等级雌虫的髓液了,如果失去髓液,何时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菲林看了一眼他最忠心的手下,如今拉斐尔的执行官梅里森,笑着说:“到时,你就是我的首席近卫队长,要多少雌奴有多少雌奴,包括拉斐尔喜欢的那个F级,我都可以赏赐给你。”   “谢谢二殿下。”   器材室里早已经一片漆黑,就在叶悄以为自己要在这里过一晚上的时候,外面有了声响,叶悄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用头狠狠的撞向门板。   终于,门被打开,叶悄头晕眼花地抬起头,看见路因希亚的脸。路因希亚看到他,眼里明显露出诧异,他立刻蹲下来,抱起叶悄出了这个门,下楼找到一件干净的诊室,把叶悄放在病床上。   他的衣服干净洁白,因为抱着叶悄,染上了脏污的灰尘。   他急切又温柔的问:“雌主,是谁对你做了这些?”   叶悄浑浑噩噩,无法回答,告诉他也没有意义,等手指能动的时候再说吧。   路因希亚没催他,叶悄的手铐被他的精神力轻易粉碎,双手恢复自由。可他被铐了太久,又很冷,浑身都是麻的,路因希亚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不停揉搓,叶悄无力弹了弹手指,闭了闭眼。   一股很难说出口的感觉从下而上涌上来。   被绑了十多个小时,他很想去卫生间,可是他没有力气去,又不愿意为这类私密的事情劳烦路因希亚。   可他实在忍不住了,用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卫生间,很艰难的,用最简短的方式表述,【扶我,去卫生间,好吗?】   路因希亚的呼吸很压抑,低沉地嗯了一声,扶着他站起来,抱到卫生间门口,因为叶悄每走一步路都很艰难,脚腕疼痛,进了门就要推他出去,【我自己,自己来。】   路因希亚点点头,顺从地后退,可是叶悄的身体失去支撑点就往后倒,脚腕骨头好像拧坏了,根本站不稳,路因希亚很快上前重新扶着他,让他依靠在自己怀里,安慰着他,“没事的,我来帮你,这种事不算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俩,你不用怕被我看见。”   叶悄无法接受,摆摆手,可手腕却骤然刺痛,结痂的地方裂开,甚至都很难再解开裤子了。路因希亚轻叹一声,轻轻拨开他的手臂,“好啦,雌主,别任性了,我来吧,你别乱动了。”   路因希亚特意没有用手,而是用前肢,也许这样能减轻一点叶悄的心理负担,蝴蝶的前肢长满柔软的绒毛,像花蕊一样柔韧,帮他解开裤带,叶悄呜咽一声,别过头,再也没脸再见虫了,   难受的感觉一点点消散,叶悄咬住嘴唇,第一次感到无助。   路因希亚替他擦好,又穿戴整齐,看了眼卫生间环境,“这里不方便,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洗澡?”   叶悄心里记挂着奥斯汀,白发金眸的大哥很少回家,三个哥哥里,叶悄总是最想念他,今夜是他的生日,他想见奥斯汀。   【不洗,不洗澡了,我要回家,我哥哥在家里,等我。】   路因希亚还是抱起他,“你的伤口会感染的,我带你去洗干净,再换上新衣服,然后送你回家好不好?”   加文给他买的新制服已经破破烂烂,今年还没有收到生日礼物,这是第一件。可以已经坏掉了,再缝补也无法修复。   叶悄只能默许路因希亚带他走,哪里都好,他说的没错,要干干净净地回家,哥哥才不会担心他。   路因希亚把他带到后山的小溪流里,衣袍铺地,让叶悄坐在上面,用手帕擦他的身体,不停投洗掉脏污的灰尘和血迹,叶悄安静地任他摆布,可是当路因希亚把他的伤口也处理得干干净净,还给他换上新衣服的时候,他还是没控制住,低下了头。   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他的生日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漫天的烟花和星舰划过小窗,只为拉斐尔而燃烧,拉斐尔应该穿着华丽的礼服,被成千上万的虫们用鲜花簇拥,这将是很美丽的夜晚。   可是,连生日日期都偷窃了拉斐尔的他,被关在黑暗的房间里这么久,饿着肚子,现在擦拭着伤口,狼狈至极。   眼前的光影逐渐模糊,叶悄的头很久都抬不起来,直到路因希亚把他的头抬起来,手指在他脸颊一擦,叶悄才意识到那是眼泪。   他的心脏和手臂的经络都抽疼,抿着嘴唇无声地哭。   眼泪流过他的脸颊,他觉得丢脸,但他实在忍不住。   路因希亚怔怔地看着那抹泪水,叶悄躲闪着目光,胸膛也跟着抽泣着,路因希亚摸着叶悄的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因希亚仔细温柔地擦掉他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叶悄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鼻尖发红,抿着嘴唇没有哭声,凝着一双泪眼盯着路因希亚看,一直在摇头。最后,路因希亚放弃了,手搁在他的后脑窝,紧紧把叶悄扣进怀里。 第17章   叶悄睁不开眼,却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尽管哭不出声,但还是下意识咬紧了嘴唇,他有苦不能言,因为不想被知道真实身份是拉斐尔的替代品“零号”,所以不能告诉路因希亚,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他的过往太不堪入目,不想被打扰,也是自我保护的方式。   路因希亚像是刚从生日典礼回来,白金色镶嵌红宝石袖扣的披风,修身雪白的制服挂着金叶子和金色细链,身上是叶悄从来没闻过的香薰。   他那么干净,叶悄相形见绌,手臂用力想要推开他,但路因希亚纹丝不动,还把他抱得更紧,不许他挣脱出去。   叶悄哽咽着,嗓子里发出嘶哑寡淡的声音,他自己都觉得难听。   可是路因希亚却好像完全没这样想,温温柔柔地说:“雌主,你不愿意说,我不会步步紧逼你,你想哭的话,就靠在我身上哭个够。”   路因希亚的手放在叶悄后脑勺,一下一下顺着他微长的黑头发,他手指轻轻,抚过的地方仿佛都烧起来了。   叶悄无声的抽泣有些减缓,路因希亚不问为什么,他顿感心安,等眼泪打透了路因希亚的衣襟,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   叶悄睫毛还滴着眼泪,抬起头,睁着眼睛,凝神看着那里。   一只很小的蝴蝶飞了出来,叶悄半跪着,从路因希亚怀抱里挣脱出去,慢慢的扑向蝴蝶。蝴蝶消失了,可是不止一只,一只又一只的蝴蝶从花丛里飞出来,叶悄愣在原地,回过头。   路因希亚坐在地上,指尖落了一只蝴蝶,朝他微微笑着,眼神软成了一滩水。   叶悄的心里有一点暖流,顺着心脏流淌向四肢百骸,他转过身去,专心致志地扑着蝴蝶,小溪水倒映着他的身影,还有一群温柔飞舞的白色蝴蝶陪伴着他。   叶悄扑累了,躺在地下,胳膊抬起来挡住眼睛,不停地喘着气,唇边还有笑意。路因希亚拿掉他的胳膊,眼睫垂下来,目光在他冒出薄汗的鼻尖和红热的嘴唇流连,最终落在他的侧颈上。   叶悄微微喘息着,抬眸安静地望着他,星空的余烬在路因希亚头顶,垂下来碰到他脸的金发仿佛也沾上星光。   路因希亚看了他一会,尤其是那双微张着的唇,叶悄并不对他设防,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直盯着他看,齿微微咬了下唇。路因希亚喉结明显滚了下,别过头,刘海遮住眸子,舌尖轻抵着牙龈,低声说:“有点冷,别在这里睡,雌主,我送你回家吧。”   路因希亚偶尔就会这样,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身体的某一个地方看,眸色会诡异地镀上一层红膜,类似虫族本体的眼睛。叶悄起初还觉得不太适应,但时间长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也许蝴蝶种族的雄虫都有这类特征。   叶悄点点头,很随和地同意,心情好起来之后,也不怕被哥哥们看穿。路因希亚把他拽起来,叶悄站着,要自己走。   路因希亚看了眼夜空,“已经是第二天了,雌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抱你飞回去吧?”   叶悄比划着:【那好吧——】紧接着路因希亚后退一步,胸膛破裂开口,蝶类柔软的触手朝着叶悄伸过来,穿过他腋下,把他抬起来,一支触手揽住他的腰,叶悄本能地按住这条触手,却被另一支触手拨开。   这一支触手轻柔地穿过他的膝盖窝,把他打横平抱了起来,卷住他一条大腿。   叶悄整个人都被白蝶搂在怀里,飞上天空的时候,白色无暇的蝶翼乘着风,叶悄眯起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脚下的风景,心情也轻松很多,直到看见自己的家。   家里的灯一直在亮着,奥斯汀听见院子里有声音,推开门跑出去,叶悄一只虫独自站在院子里,头发都乱了,眼眶红红的,嘴巴咬破了,最显眼的是,他的手腕和脚腕都缠着绷带。   “悄悄,怎么受伤了?这么晚才回家?先不说,进屋。”   奥斯汀顾不得过生日的事了,大步走到他身边,把他拉进屋,满桌的饭菜没撤,却已经冰凉。叶悄没有胃口,靠在奥斯汀身上,没精打采地表示自己不饿了,想睡觉。   奥斯汀和加文对视一眼,加文一脸的担忧更难看,但他们很默契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责备他,反而一直陪着他。   直到叶悄钻进被窝,加文被迫离开,奥斯汀才说,“悄悄,告诉哥哥,这是谁弄的?你不说的话,哥哥不会让你睡觉。”   叶悄摇摇头,可是奥斯汀不像路因希亚一样纵容他的想法,在他耳边念了五分钟,叶悄不愿意牵连到哥哥们,他很愧疚,忍不住比划着:【哥哥,不要再问了,是军校里的打斗事件,我只是路过的无辜受害者,不是有虫要针对我,你不要担心,我在军校很开心。】   听见他这样说,奥斯汀神色古怪,“悄悄,你别撒谎,是不是拉斐尔殿下欺负你?”   叶悄摇摇头,奥斯汀提起拉斐尔,语气森然:“他的来历很难查清楚,黑市没有他的记录,什么蛛丝马迹也查不到,但我想会有一种混淆亲生子的可能,那就是虫巢深处的星图认定了拉斐尔。”   叶悄背书的时候了解过“星图”,虫巢是虫族的母巢诞生地,虫母曾将过于庞大的精神力分散到一颗红宝石里,一旦出现红宝石认定的王储,宝石就会亮起,判定的标准就是,谁拥有虫族民心所向的血脉,谁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王。   奥斯汀怜爱的摸了摸叶悄的脸颊,温声说:“拉斐尔精神力很高,红宝石认定他并不奇怪,或者有虫改造过他的身体,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他是虫族的宝贝,但不是我的宝贝,如果他欺负你,我宁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你,王又怎么了,我的悄悄才最宝贵。”   他低头,在叶悄额头轻吻,为他提上被角,唱了一首生日歌,安慰他说:“还要唱摇篮曲吗?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叶悄把头蒙进被子里,不肯回答,奥斯汀知道他害羞,心情五味杂陈,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更酸楚。只好关上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这件事情之后,叶悄不敢再去打扰贵族们的生活,不想让菲林再抓住他。当然,他也不敢惹拉斐尔,第一军校越来越热闹,无数只能在新闻上看见的大人物频频出现在第一军校,仿佛这里成了社交场,叶悄如果惹了拉斐尔,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听闻圣者当晚就回了蜂巢王宫,拉斐尔追随而去,夜半才回来,脸色很不好,伊桑消息灵通,“殿下回来后就闭门不出,好像受到了很大打击,和菲林殿下大吵了一架。”   听到这类消息,叶悄都充耳不闻,王室的各种消息太多,他能避则避,心里则对圣者充满了恐惧。   圣者写过不少禁书,在王室地位崇高,又和拉斐尔的关系紧密,让叶悄更不敢靠近上层圈。   一周平安过去,欢庆日的准备活动也进展到高潮,也就是封王仪式开始前的最后一项,由第一军校的校长出面,邀请三大军校的学生代表当场角逐一名雄虫骑士,护送王冠送到努比斯·洛加利塔陛下的手里,在全星系直播间的见证下,戴到新王的头上。   角逐骑士的方式很复杂,战斗能力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长相要好看,代表着虫族形象,叶悄只是路过,却被安委会抓到队伍里,连说“不”的时间都没有。   远远地迎上拉斐尔视线的时候,叶悄眼睁睁看着拉斐尔的瞳孔紧紧缩成一条竖线。   其他虫看见黑发黑眼的叶悄,都露出惊艳而调侃的表情,看看他,又看看拉斐尔,明显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拉斐尔指着叶悄,冷声说:“把他给我筛出去。”   安委会的雄虫不知道小殿下从哪来的这股气,谨慎问:“小殿下,您可能没注意到,这么多虫里,这个是长得最漂亮的了。”   有虫拉拉他的袖子,低声说:“你脑子被低等虫蛀了?小殿下如果不知道他好看,怎么会想让他做雌奴?他就是温奈。”   安委会雄虫备受震撼,准备把叶悄赶出去,然而拉斐尔却抬手,制止了他,“算了,把他留下吧,一个F级的雌虫,不可能为我戴上王冠。”   那保留他的意义是什么?安委会的虫不理解,拉斐尔轻声说:“我只是不想苛待我的臣民,每个虫族都有机会为我加冕。”   叶悄摇摇头,后退两步,很果断的要离开这个队伍,然而梅里森从一旁走过来,拉住叶悄,带他到一个隐秘的角落,告诉他:“小殿下的第一次发情期就要到了,所以脾气阴晴不定,你多担待,现在跟我回行宫准备一下,伺候小殿下。”   叶悄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幼年时实验员的话钻进他脑袋,S级雄虫在发情期对雌虫的凌.虐他早有耳闻,他不能跟梅里森去,用力拧着手,直到另一只手握住梅里森的手腕。   路因希亚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俊美的侧脸失了温度,深暗的眸中幽幽映着冰冷的蓝,笑微微地说:“执行官,不是选骑士吗?怎么变成了选雌奴?这不妥吧,要不要我把你和温奈医生都请到大家面前,问问大家的意见?”   梅里森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东西?”   路因希亚没回答这个问题,仍然笑着说:“那我问第二个问题。你是哪只手碰了他?”   梅里森双眼微眯,路因希亚拎起他一只手,“是这一只吗?”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狰狞,梅里森跪倒在地下,路因希亚也跟着他半跪下来,在他制服上擦自己的手指,轻柔说:“抱歉,我不想用碰过你这只手碰他,在你身上擦擦血,不介意吧?”   梅里森的冷汗流进眼睛里,恶狠狠地瞪着他,路因希亚微微一笑,颔首起身,拉着叶悄的手,完全不管梅里森的咒骂,带着叶悄离开了现场。   叶悄比划着:【你怎么来了?】   路因希亚慢条斯理地说:“雌主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让我猜,我肯定猜不到,于是只好远远看着你。”   他胳膊一斜,叶悄感觉到自己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路因希亚没解释,耳朵似乎还红了,脚步匆匆就走了,头也没回。   叶悄把东西取出来,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银白色的磷粉,雄虫翅膀漂亮的很大原因是这种磷粉,在夜里也闪亮,这一定是从路因希亚翅膀上刮下来的。   可这不就是雄虫变丑,从而丧失求偶雌虫的机会吗?   叶悄盯着这盒磷粉很久,黑市上这一盒能卖出天价,而他又不知道那夜是叶悄生日,为什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接下来的半个月,叶悄没再见到路因希亚,他总是很神秘,来医务室看病的雄虫越来越多,他也无暇顾及这些了。这一晚放学前,普莱看了他的诊室记录,惊讶:“你的疏导能力似乎在提升,一次能疏导两只雄虫了,真棒!是不是心情好,所以疏导能力也在提升?”   叶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笑了笑,收拾东西出了医务楼门。   出校门的时候,叶悄走过草丛,突然有两个雄虫把他拽进去,蒙住了他眼睛,嘴里塞了白布,叶悄感觉自己在快速移动,直到身体深深陷进一个柔软的漩涡里。   拉斐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叶悄,是不是我对你太仁慈,你偏偏要自作聪明?这么快就有背叛我的想法,梅里森的手断了,是你干的吧?你考虑的时间够长了,是时候该给我个答案了。”   叶悄被迫咬着白布,眼神更是涣散,无法聚焦,现下的遭遇让他浑身颤抖,尽管十分惧怕,仍然没有答应做他的雌君。   欢庆日就要到了,拉斐尔的耐心也告罄了。   拉斐尔摘掉遮挡他眼睛的布,叶悄眼睛受不了强光,半眯起来。身体被拉斐尔跃跃欲试的信息素包裹着,痛意也如影随形,拉斐尔眼睛里闪着幽暗的蓝光,“因为听信他人的片面之词,而产生离开王的想法,叶悄,我是该惩罚你一下。”   叶悄看着他拿起刀,一步步走过来,目光盯紧他肩膀,那里有一块白色蝴蝶的印记。   “乖一点,不会很疼。”   拉斐尔垂着眼眸,看着叶悄在战栗,一寸寸后退,却并不阻拦他,好整以暇地摩挲着刀刃,低声说:“谁让你来伺候我的发情期,身上还带着别的雄虫的标记?叶悄,你太不懂事了。” 第18章   叶悄的口腔被撑得很酸,双手被绑着推倒在床上,拉斐尔拔了他嘴里的布团,随意扔到一边,“这群蠢货,给哑巴堵嘴,有什么用?”   狼狈的叶悄眼眶湿润,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他抬起手,手指伸出来,停留在半空中,半晌又放下。   叶悄明明白白从他眼睛里看见了一些情绪,不是激动、愤怒,而是厌恶。   叶悄从前不觉得能从尊贵的拉斐尔殿下眼里看见这种东西,虫族爱戴他,陛下只宠爱他,就连最暴躁的雄虫在他面前也变得无比温顺,那些雌虫为他争风吃醋,因为他的美丽、强大,叶悄没想过和他争,也知道争不过他。   拉斐尔利用他,又为什么厌恶他?   那把刀微微颤抖着,贴着他脸划过去,叶悄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拉斐尔看着他,顿了顿,召来一个雌虫,雌虫端着一盆水,不敢抬头看。他先用白毛巾擦了擦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然后把毛巾丢进水盆里,又用另一盆水擦刀,仿佛他的手和刀都脏了。   叶悄更觉得难堪。   雄虫用那种眼神看着叶悄,叶悄顿觉无地自容,却也认得他,是安委会的管事。他问:“殿下,需要我帮忙吗?”   “出去。”拉斐尔轻声说,“把门关上,我不习惯被打扰。”   管事了然点头,端着水盆出去了。叶悄看见行宫外不停有雌虫看进来。   “……一个哑巴凭什么受到殿下的宠爱?这种货色也只有第一军校会收留,对我们虫族根本一点帮助也没有。”   “听说他不能生蛋,陛下气坏了,但又宠爱小殿下,怕他不开心,所以没有处死温奈。看他那副瘦弱的模样,像被雄虫弄过了,就怕陛下看见他,也得把他搂进怀里。”   雌虫们一起笑起来,笑声和话语一样刺耳,叶悄闭了闭眼,缩在床脚不吭声,双手攥紧拳,听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浑身僵硬。   他眼睛又被拉斐尔重新遮住,被拖着脚腕拽到身边,叶悄踹向他,拉斐尔轻松攥住叶悄的脚腕,脱了鞋扔到一边,避免被踹。   “悄悄,你总是躲我很远。”他轻声说,“以目前帝国制度而言,低等级雌虫就是做雌奴的,我让你做雌君,对你不好吗?”   叶悄不认同他的说辞,摇头。书上说,以虫母为主导的虫族对雄虫包容,对雌虫也更宽容;可是王室主导的虫族,以急速发展的趋势占领星际,所有虫不论雌雄都是工具。   拉斐尔的手搁着他遮眼的布,轻轻横扫过去,叶悄的眼珠有一瞬间发凉,很怕他一时精神力失控,剜出这双眼睛。   “别怕,你没了嗓子,我不能让你再变成瞎子。”   拉斐尔的精神力向宫殿的每个角落蔓延,低声说:“星际战争用不着雌虫,种族繁衍离不开雌虫,也许你心比天高,但你应该看清现实。”   他表情很淡,举着刀朝叶悄肩膀上的衣料割下来。叶悄吃痛,用头狠狠撞他的手,刀不慎落入被褥里,割伤了拉斐尔的手。   拉斐尔轻声咳嗽着,脸颊两侧的苍白颜色使他看起来更阴沉,看着叶悄发白的嘴唇。   血液蔓延在床上,拉斐尔伸出一根手指,把鲜红的血抹到叶悄脸颊上,又向下,抹在他嘴唇上。   叶悄被迫尝到了A-1型血的味道,苦涩、腥甜、难以下咽,他别过头,然后被掐住下巴。   拉斐尔的情绪向来喜怒不定,叶悄听见他们私下里说,拉斐尔会咬破雌奴的脖子,喝他们的血液。   叶悄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嗬嗬”声,先天发育不完全的声带完全丧失发音功能,看不见东西又让他恐惧。   拉斐尔静静看着他这副样子,说:“你本该是我的。”   莫名其妙。他一定是精神力失控了。   叶悄无法抚慰他的精神力,不是S级不可抚慰,而是叶悄有心理障碍,不愿意抚慰他。   叶悄看见他的时候总想起幼年狼狈的自己,可他们偏像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总有些东西逃也逃不过。叶悄不过是想顺利毕业,有一份普通平稳的工作,不想搅和在虫族最深层的矛盾里。   但是哥哥们的温柔让他为这种想法羞愧到脸皮发烫,小的时候他夜里发烧,奥斯汀一夜一夜守着他不睡觉。卡默斯为了让他上学,求了许多有权有势的虫。加文在军校里时常放下手头的事来照顾他,受过多少冷眼。他们都不说,叶悄心里却更愧疚。   不求饶。叶悄不愿意求饶。   也许是他身体的恐惧取悦了拉斐尔,他终于停了下来,把刀随手扔在地上,亲手解开了叶悄的领口,把他的衣服褪到肩膀那里,有一枚栩栩如生的白色蝴蝶。   拉斐尔轻声道:“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路因希亚留下的小蝴蝶只是一个恶作剧,叶悄又很喜欢蝴蝶,可是叶悄和拉斐尔的实力天差地别,精神力化成无形屏障笼罩下来的时候,叶悄很难从他身下跑出去,干脆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被子里,鼻尖难免闻到拉斐尔身上沉郁的药香气,从皮肤沾染到衣物上。   很快,他整个虫都染上了拉斐尔的信息素。拉斐尔好像闻到这股味道,混杂叶悄身上清甜的甜香味,刀竟然停了下来,只维持着压迫叶悄的姿势。   “叶悄,他没你想的那么好,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叶悄反应过来拉斐尔是在说路因希亚,上身挺起,要翻身撞他的胸膛。拉斐尔看到他动作,一把按住他,冷漠地说:“你不信就算了,我没心情骗你,他对你还不如我对你坦诚,只怕你了解他后会恨他。”   紧接着叶悄的脖子一阵刺痛,是胡蜂坚硬锋利的口器划破他的脖子,喙部外颚叶和一对下唇须包裹住叶悄的脖颈,灵巧的中唇舌上面长有数千根刚毛,在喙部管道内快速弹出,蘸取血液,又收回,往复数次。   胡蜂在吸他的血。   叶悄看不见拉斐尔的虫形,只能感觉到视线里庞大而朦胧的黑,他无法形容这种毛骨悚然的心情,脊背发凉,血液被吸走,心跳开始加快,黑眼珠往上翻,嘴唇微张着,眼裂惊恐地微微张大。   雄虫没有吃雌虫的习俗,但拉斐尔不一定。他贪恋叶悄的血液和雌虫髓液,不会轻易让叶悄死去。   疼痛从脖子蔓延到全身,漫长的疼痛终于结束,拉斐尔放开他,叶悄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两眼放空,黑发被汗濡湿,衣领完全被撕裂了,猩红的血混杂着雄虫口器里的口液,湿漉漉的很难受。   肩膀也被雄虫的口器咬破了,那枚美丽的蝴蝶印记破烂不堪,若是等到伤口愈合,肯定也看不出原样了。   叶悄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呻.吟声,再没了刚开始那阵子生龙活虎,犹如一滩泥水不能动弹。   他闻到拉斐尔焦躁的信息素平缓了,精神力大幅度增强,是喝过他的血液才导致的。就像小时候,叶悄是他唯一能治病的良药。   叶悄厌倦地闭上眼睛。   拉斐尔整顿制服,蓝色纤长的头发理在背后,走到门口,打开门,吩咐道:“把他带出去。”   管事试图理解了一下小殿下的意思,“您是说,他没有让您尽兴?把他赶出行宫吗?”   拉斐尔没有回答“是”或“不是”,管事也不敢揣度他的意思,毕竟是下一任王。管事转身离开,雄虫们默不作声往里看,其中不乏菲林的手下。   拉斐尔说:“你们喜欢的话也可以进去,只是还没清洗。”   雄虫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往里面看了。   拉斐尔没再继续说,扫视一圈,眸色暗了暗,回眸看了眼叶悄,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缄默。   他找来两个雌虫,负责打理后面的事,听闻有虫要见他,他点点头,冷淡地快步离开了。   叶悄听见拉斐尔的话,心脏如同针扎,眼前不能视物,他也懒得摘掉那层布。   他又不是雌奴,为什么要把他送给那些素不相识的雄虫们?他不是没有情感的机械虫。   叶悄听见脚步声走近,气味闻起来是雌虫,他们来把叶悄带走,还用毛巾粗略擦了擦他满是血的脖子,就这样把他推出了门,然后关上了门。   叶悄心里松了一口气,拼尽力气跑出行宫,找了个地方坐下。哪怕再没力气,他也要离开这里。   路过的军校生都在看他,维克多要来找拉斐尔,拿着一个王冠模型。   他看了看王冠,又看了眼叶悄,和手下感叹着,“弟弟身体不好,总是操劳,戴上这顶王冠就更累了,怎么能沉溺于玩雌虫那点乐趣。”   “殿下睡过他了吧?看这小脸白的,怎么都不知道羞愧啊,坐着这里不走,是等着谁来抱他走吗?骚的不行,雌奴也没他会扮柔弱。”   “算了,去拿点药膏来,看他脖子,弟弟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节制。”   叶悄朝他们挥拳头,晃晃悠悠站起来,顺着另一条路往前走,跌跌撞撞也没停下。路上不停有虫在看他,叶悄无暇顾及,只能装作没看见,一路回了宿舍,在门口看见普莱穿着礼服,像是被王室近卫队邀请去参加什么活动去了。   叶悄安静的抱着自己蹲下,躲在墙角后没有露面,不想出去败兴。   普莱样貌好,脑筋聪明,还是胡蜂族的近亲,早就内定了在军部新闻部任职。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医疗室的老师同学们也被陆续接走,脸上愉快恭顺,似乎遭到了礼遇。悬浮车开往大礼堂,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空荡荡的医疗楼这么大的院子,就只剩下叶悄。 第19章   等所有虫都走了,叶悄才拖着身体回了宿舍,他太累了,躺在床上蒙住头就睡觉,可是光怪陆离的梦境让他睡不踏实,他惊喘着醒来。   是黑夜,明明睡得很沉,却仍然打不起精神,叶悄看了会儿月亮,蜷缩起来继续睡觉。不知多久,叶悄感觉脸上有湿漉漉的感觉,勉强睁开眼睛,居然是路因希亚,金发垂在床边上,拿着一块湿毛巾,动作温柔地擦他的脸。   可是路因希亚眼眶红得厉害,拿着湿毛巾的手也微微颤抖着,猝不及防对上叶悄的眼睛,他没有躲,只是微微别了下头,胸膛小幅度的起伏着,呼吸粗重的像含着戾气。   他在哭……?还是在生气?   明明路因希亚什么都没说,叶悄却觉得空气像凝结水珠似的阴冷,他觉得害怕,翻过身转向里面,路因希亚冰凉的手从后面搭在他肩膀上,声音堪称轻柔:“雌主,转过来,我想看着你。”   他怎么拉叶悄都不回头,叶悄猜自己现在很难看,衣衫不整出现在别的虫眼前,也不礼貌。   “雌主。”路因希亚语气还算平缓,“还没有擦完,你脸上不是血就是泥,有点感染,伤口肿了,很严重。我给你涂了药,你慢一点转过来,我就快要帮你处理好了。”   叶悄犹豫着要不要听他的,太狼狈了,他们就僵持起来。几秒钟后,叶悄还是认输了,转了回来,抖着睫毛闭上眼睛,手指极其缓慢地:【求求你,别问我为什么。】   路因希亚的呼吸明显屏住了一瞬,紧紧抿了下唇。   叶悄不想说,他已经是军校生,不能遭遇一点挫折就垂头丧气吓得退学,哥哥们会对他失望。而对其他虫诉苦,尤其是对一只没有和他感同身受过的雄虫,哪怕是路因希亚,他自认也做不到。   路因希亚没有任何质问,慢慢的俯下身,握住他的胳膊,轻吻在他额头上。冰冷的嘴唇让叶悄额头有一瞬间发麻,他睁开眼睛,睫毛不留神轻扫过雄虫的下巴。   太近了……   路因希亚微微抬起上身,摸了摸他的脸颊,瞳孔不停收缩又放大,指尖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收敛了情绪,继续用干净毛巾擦洗他的皮肤,温声说:“再涂一遍药,乖一点,别乱动。”   叶悄松了一口气,伸开脖子让他涂药。他有时候讨厌时刻都不动声色的虫,好像宇宙崩塌了也沉得住气,有些死气沉沉。但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路因希亚就是这种雄虫,如果他咄咄逼问,叶悄会变成寄居蟹,躲进安全的壳子里。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叶悄鼓起勇气,抬起眼看着他。   “不记得,大概有两天。”路因希亚顿了顿,语气落寞,“两天你都没有睁眼,我快吓死了。”   叶悄想,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可能是失血过多,身体太疲惫了。   “别再隐瞒了,雌主,”路因希亚的脸色很差劲,纤长睫毛垂下来,遮挡着半幅眸光,嘴角微微下压地抿着,低声说:“我有事离开第一军校两天,就有虫迫不及待对你下手。我想不会是第一军校的同学,他们对你还算好。是拉斐尔,还是菲林,维克多,或是其他雄虫?”   路因希亚猜的很准,也有可能是同学们之间已经传开了,叶悄这几天都睡着没想出门,精神状态不太好但还算稳定,也是得益于此。   叶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心里很犹豫,头在枕头里埋了埋,脖子上的伤口被牵动,但早就结痂了,所以只有钝痛,皱着眉,又被路因希亚的手指抚平。   肩膀上的伤也应该结痂了,那里清清凉凉的,也上了药。不知道路因希亚看见会怎么想,那只蝴蝶毕竟是他留下的小玩意儿,还挺有趣的。   叶悄还是决定不回答他了,打了个哈欠,疲倦地比划着:【我困了,想睡觉。】   叶悄不想问路因希亚是怎么找到他的,也不想问你怎么来、要怎么走,眼睛一闭就又睡了过去。   他感觉路因希亚攥着他的手,一直在拉着,力气很重,但重了一下就又轻了,缓缓抚摸着他的指头,用指腹擦过他的指甲盖。   叶悄想,路因希亚真的很温驯,没有再问他,叶悄很安心,也有点遗憾。他真的很温柔,可是他越温柔,叶悄越不忍心让他也受到类似的伤害,能离得越远越好。   这次睡足了精神,叶悄醒来后,路因希亚依然在床边,看样子是没走。见他醒了,路因希亚紧绷的神情一松,却没再问那天的事,轻声说:“今天天气很好,雌主再睡下去就要长蘑菇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叶悄感觉虚弱的身体好多了,也许是睡觉确实能疗愈伤痛,他没有细想,但也不想再待在宿舍里了,他不能让路因希亚就这么一直陪着他,都两三天了。   叶悄不想说,他也有点……愧疚,想补偿一下路因希亚。   【好。】叶悄表示,【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谢谢。”路因希亚俯身,为他穿衣服,小心避开了各处伤情,然后把他扶起来,给他梳头发,叶悄黑色的头发有一点长,镜子里的他肤色苍白,愈发显得瞳孔漆黑,嘴唇淡红,气色很差。叶悄难过得低下头,手指慢慢动:【要不,我就不出去了吧。】   路因希亚抬起他的下颌,叶悄对上他的眼睛,他说:“雌主,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叶悄不解地看着他。路因希亚漂亮的蓝眼猫眼儿一般闪烁着微淡的光,“你答应过,要好好使用我,对你而言,我的存在就是取悦你,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叶悄忍了忍,没忍住,轻轻笑起来,【为什么你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坦荡?】   叶悄没有看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狰狞的猩红色。   路因希亚微微笑着,耳根带着一点红,低声说:“不论怎么说都没关系,我只想让你高兴。”   他的手指戳了戳叶悄脸上的小酒窝,叶悄的笑容僵住了,却又被他戳得笑起来,握住他的手指,想让他别再闹了。   路因希亚看着他乌润润的黑眼睛,抿了下唇,视线微不可察地移开,又忍不住移回来,膝盖一弯半跪下来,拿起新鞋子给他穿。   他的手握住叶悄的脚,想了想,张开手掌,量了一下。叶悄觉得很痒,想收回腿,好在路因希亚很快就放开他的脚,给他套上了袜子。   叶悄温和地等着他伺候。话都这么说了,他也没理由再拒绝路因希亚了。   高帮长靴一直包裹到叶悄的小腿,挂着黄金做的昂贵铰链,鞋带很长,一条一条穿进去,很考验耐心。路因希亚的手指纤长,一根根穿梭其间,直到长靴包裹好叶悄的小腿,放回去,又拿起另一条腿。   他的手很温暖,不像那夜那样冰冷,握着小腿的动作很绅士,手指浅浅陷进腿肉里。这款长靴有配套的腿环,要捆绑在长裤外的大腿中间,叶悄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自己来吧。】   路因希亚却轻声说:“我来。腿张开一点。”   叶悄咬了下唇,只好把腿张开,总觉得心跳莫名加快。路因希亚把腿环也扣在他腿上,隔着制服长裤勒出一点肉,但不碍事。叶悄莫名其妙红了脸,别开脸,心说自己什么都让他做,是不是有点欺负他?   但是路因希亚貌似一点也没感觉到屈辱,调整着皮带松紧,一副很认真很正经的样子。   长靴穿上后显得干脆利落,路因希亚扶着叶悄站起来,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嗓音微微低沉,“很适合你,走吧。”   叶悄点点头,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跟着路因希亚出了宿舍楼。   校园里到处都洋溢着浓郁的庆典氛围,路因希亚今天一反常态,没有再包裹得严严实实,扔掉斗篷外套,和中央军校的学生穿着一样的白色制服,平常的校服也被他穿成了礼服,可能是他气质好,金发蓝眼,长相出众,是虫族万里挑一的俊美。   叶悄病了几天,脸色灰白,哪里都不太好看,想避开他的锋芒,就往旁边挪了挪。但是路因希亚却拉住他的小臂,有些不满,低声说:“他们都在看雌主。”   叶悄摇摇头,路过的虫明明在看路因希亚,但他却拉着叶悄的手,叶悄最初想甩开,后来又想,算了,没什么可避嫌的,他的名声早就不好了。   他们说他应该去雌奴交易所挂牌子,说他勾引拉斐尔殿下,骚的不行。   只是连累路因希亚也要跟着被骂,路过的虫族确实有很多在看路因希亚,叶悄猜这是他第一次把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很惹眼。但是那些眼神说不出的怪异,叶悄猜不出来原因,路因希亚又淡然自若,拉着他看树上刚开的花,把花放在他的肩膀上,盯他肩膀上仍在肿痛的伤疤,一言不发。   叶悄顾着看花,心情好了许多,但他现在病怏怏的,又有心补偿路因希亚,于是安静地和他并肩走在路上,说些有的没的。   机甲战斗场上如火如荼,路因希亚拉着叶悄去看,看热闹的虫很多,但没有挤散他们。   维克多在那里,看见叶悄,又看了眼路因希亚,破天荒地没找叶悄麻烦,而是叫路因希亚去打机甲赛。他同意后,告诉叶悄很快就回来。   叶悄觉得他精神力很高,但不一定会赢,他只有他自己,对方是一个战队。   然而十个回合下来,维克多精神力衰竭,腿都发颤了,站都站不稳,联队的雄虫看出这种情况,商量着让维克多歇一歇,演练那天就别上场了。   维克多准备这么久就为那一天,含恨看着路因希亚,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说:“知道了。”   第二轮开始,路因希亚带着叶悄上了一架新机甲,叶悄没有机会碰过机甲,主脑进入战斗模式,路因希亚给他系上保护防撞带。   一个小时过去,一场接力战打下来,叶悄看得心潮澎湃,但是被晃的头晕脑胀,都快吐了。   路因希亚又赢了,等他从机甲上下来,回身来抱叶悄时,叶悄脸色好了不少,冷不丁一抬头看见路因希亚的眼睛,叶悄不禁愣怔住。   他垂下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其他同学的面被抱下机甲,那有点丢脸。   但他没翅膀,机甲离地至少一百米以上,跳下去绝不可能。路因希亚看出他的窘迫,微微笑着,主动揽住叶悄的腰,“雌主,抱紧我,我要跳了。”   叶悄一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   雪白宽大的美丽蝶翼飞旋,向下缓慢降落,叶悄平安无恙地站到地上,腰上握着的手也愈发滚烫了。   远处却有不小的动静,叶悄侧头看过去,原来是维克多在和刚到战斗场的拉斐尔诉苦。   而在看见叶悄身边的路因希亚时,拉斐尔神色明显比刚才凝重了些。 第20章   路因希亚把叶悄挡在身后,精神力犹如刀锋,破开风墙凛冽割向拉斐尔,带着杀意,维克多惊呆了,拽着拉斐尔躲开攻击,却紧紧闭着嘴没有说话。而拉斐尔死死盯着路因希亚,在第二道刀锋割过来的时候,抬手化解了这道精神力。   拉斐尔平静地说:“你要杀了我吗?”   路因希亚冷淡说:“如果被我知道伤害温奈的是你,那么,他遭受过的伤害,我都会在你身上重演一遍。”   拉斐尔一怔,看向叶悄,叶悄也看着他,没有躲避。半晌,拉斐尔一言不发,在维克多的保护下离开了。   光脑通讯响起,叶悄看了一眼,得到消息:圣者要见他。   他把这事告诉了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收敛了戾气,缓了缓,说:“温奈,你觉得,圣者是什么样的虫?”   叶悄比划着:【虽然没见过,但是圣者和拉斐尔狼狈为奸,服侍王室许多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得不防备。】   路因希亚没再说什么,而是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管那些了。后天就是欢庆日,拉斐尔要成为新的王,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为难你,所以我替你制造了个假身份,等他离开第一军校,你可以改名换姓,去做你想做的事,好不好?”   【……真的?】   “我不会骗你。”   叶悄对此不敢报太大希望,但是路因希亚对他的关心还是打动了他,谁不想有个新的希望呢?现在的生活糟透了,除了军校的工作,支撑他的就是哥哥们还有路因希亚。   所以绝境里哪怕有一点希望也是值得期待的,每次做噩梦醒来,叶悄都希望那是假的,但这次他希望是真的。   叶悄抱住路因希亚,拍了拍他的后背。   “在谢谢我吗?”   叶悄点点头,路因希亚搂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掂,轻声说:“雌主就没有别的感谢方式吗?刚才我们可是赢了一队雄虫啊。”   叶悄弯起眼睛笑了笑,【你想怎么感谢?】   “还没想好,你先欠着我的。”路因希亚说。   叶悄郑重承诺:【好。】   尽管如此,叶悄依然担心去见圣者。   第二天,叶悄被带到蜂巢王宫,这一次护卫们明显不是伺候王室那一批雄虫,对他很有礼貌,长得也很俊秀,请他进了最高那一片巢塔建筑群,这里没有太多虫族伺候,有些冷清,但是叶悄很喜欢。   护卫队长擦了把汗,和颜悦色地说:“您能看见用金羽鳞覆盖的圆拱顶和长圆柱吗?像个古典大教堂一样,穹顶上有一大片玻璃,能在地上洒满金黄阳光,门口有喷泉花丛和雕像,你就去找那座神殿吧。”   另一只虫说:“最近的舆论太厉害了,对各方面影响都不好,关于拉斐尔殿下要迎你为雌君的事还有待商榷,圣者让你住在里面,等拉斐尔殿下加冕时再出去。”   叶悄也没有太抗拒,目前来说,待在宿舍里还是待在神殿里都没什么区别,他只要等待这一夜过去,第二天,拉斐尔就会离开第一军校,回他的王宫里去了。   叶悄再也不想看见他了,好在圣者也没有出现烦扰他。   欢庆日的到来点燃了虫族的激情,星网实时更新画面,镜头对准学校的环绕大礼堂,所有虫翘首期满的时刻轰轰烈烈地到来。   第一军校从天还没亮就开始放烟花,特制的帝国徽章图案炽热燃烧着,叶悄混迹在军校生里,穿着普普通通的第一军校校服,不仔细看他那张脸的话,没有虫会注意到他。   叶悄的朋友们都被叫去参加汇演了,加文作为五年级学生会长也不能陪在他身边,三大军校的机甲对抗赛如火如荼,叶悄趴在围栏上看热闹,时不时看看光脑上的评论。   “小殿下今天登基,我太激动了,虫神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小殿下冰雪聪明,陛下的眼光真的毒辣,大殿下和二殿下都无心政治,只有小殿下能文能武,堪称胡蜂族的顶梁柱了!”   “听说小殿下在第一军校期间看上了一只F级雌虫,雌虫还是卡默斯上将家的侄子,奥斯汀唯一的雌子!今天上将也到了现场,据说为了他,上将和梅里森执行官打了一架,场面惨不忍睹,上层圈的虫每天的日常也太劲爆了!”   “我知道,我就是第二军校的,那个雌虫叫温奈,是个哑巴,是不是很离谱?还没有到化形期,算是个幼崽来着,按维克多殿下的话来说,他值1000架S级机甲,我觉得可能是他太会疏导雄虫精神力了,简直是圣手。”   “圣者会来吗?小殿下生日那天圣者就莅临了,简直受宠若惊,他不是从来不出门的吗?据说圣者很漂亮,可惜我没见过。”   大礼堂里,排练好的戏剧上演,叶悄跟着大家一起观看表演,他的朋友们都在上面,叶悄看得津津有味,余光一瞥,看见台后有一块红布罩着的玻璃罩子,里面似乎盛放着什么了不起的珍贵物品。   也许是王冠。叶悄杵着下巴想,希望是王冠,过了今天,拉斐尔就回王庭了,他们再也不用相见了,实在是太幸运了。   戏剧结束后,第一军校的校长说:“现在邀请三大军校的学生代表出列,当场角逐出一位加冠骑士,将王冠护送到陛下手里,这是无上的殊荣,希望三位代表竭尽全力一战。”   第一军校的加文·西顿先前一步,他脸色发黑,显然不愿意做这个学生代表,但是校服干净整洁,比起其他两个雄虫,他实在太惹眼了,有不少虫是他的追随者,正在为他尖叫。   校长说:“开始吧。”   雄虫们的战争向来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而加文压倒性的胜利让他连敷衍对手一下都做不到,最后,他捧着王冠,非常沉默的待在一旁,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拉斐尔。   拉斐尔正从红毯的另一头走来。   一切的一切安静下来,大礼堂鸦雀无声,由维克多牵着拉斐尔小殿下来到舞台上,二殿下菲林跟在后面。   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恭贺小殿下!”,紧接着全场都沸腾起来,在爆炸般的掌声里,他们面带微笑,走向努比斯陛下。   台后的红布终于被掀开,原来是“星图”。   叶悄看着那副“星图”,被震撼到了,这是母巢里的壁画做的1:1比例投影,是金黄色的,用精神力维系着图像,每个节点都散发着金色的光,其中,最顶端的是一枚银白星环,最底下的基石则是一块红宝石。   整个“星图”勾勒了虫族最重要的一些人物,象征着“虫母”那颗星星是暗淡的,而象征着“王室”那颗却很明亮,剩下的类似“内务大臣金泰”、“军部上将卡默斯”也很亮,说明他们都还活着。   散发黑色光的是“深渊”“暗潮”“极地”一类的危险地点,都是不断闪烁的。虫母冕下的智慧凝结成一张星图,警示着后代不要靠近那些地方。   加文捧着王冠站在一旁,没有到他的顺序,他有点烦躁,想着叶悄在哪里,仪式结束后赶紧去找他。   两位殿下坐下,身为陛下,努比斯站起来,他放下手杖,宣读誓词:“亲爱的拉斐尔,今天是你的加冕日,整个虫族为你赞美,你的名字是我的骄傲,让我们共举至高之盏,迸发纯粹而美好的爱,让王冠与权杖见证这场伟大的仪式。”   拉斐尔站在舞台中央,安静而美好地站着。   礼仪官将玻璃罩子推了上来,所有虫的目光投向红宝石,等待光芒亮起,王冠易主,大礼堂外的庆贺晚会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信号。   果然,红宝石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但是却迟迟没有射出这道光线。   半分钟,一分钟……   安委会和王室大臣间都面面相觑,气氛不太对。所有虫开始议论纷纷,而红宝石黯淡的一分钟后,星图上的星环竟然亮了起来。   “星环?”维克多差点站起来,好不容易压下了冲动,手攥紧,压低声音说:“星环怎么会亮!一旦星环亮了,就说明红宝石认为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要重新选择王!虫屎的!星图是不是坏了?”   “不可能!”内务大臣金泰说,“大殿下,星环是前任虫母冕下亲手打造的,比红宝石的判断更重要,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红宝石灭了,星环亮起,就是虫族的规则要发生大变化了!”   在场的所有虫都乱作一团,从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努比斯陛下的脸色异常难看,而拉斐尔看似镇定,实际上脸色已经铁青,庞大的星环投送升空,悬浮在大礼堂的穹顶上,里一圈外一圈以相反的方向转动,耀眼的光茫四射,华丽古典而神秘的花纹令所有虫惊叹,全都仰着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失控了!   努比斯眼皮狠狠一跳,突然说,“停止这场仪式。”   卡默斯上将郑重其事地说:“陛下,星环不会说慌,我们所有虫族感念前虫母冕下的恩德,曾以种族命运起誓,不可以阻拦星图对于"王"的选择,很明显,星图认为在场的虫族里有比拉斐尔小殿下更适合的"王"。”   突然间,底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叫声,所有虫的目光看过去,星环终于停止了转动,在一片片剧烈的心跳声中,银白色的光束爆裂而出,如流星飒沓,径直射向了乌泱泱的军校生队伍!   与此同时,红宝石骤然亮起,红色的光芒大盛,穿越虫海,射向前方!   两束光不约而同去往一处偏僻的角落,光线交汇的正中央,站着一个黑发黑眸的雌虫。   本来他站的位置很不起眼,但登时大礼堂都噤若寒蝉。   叶悄茫然地站在光里,还拿着入场的门票,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第21章   “温奈!”“是温奈!”“温奈医生!!”“不,不能这么称呼他了——”   “"王"!?”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虫都看到这个偏僻角落,叶悄愣在原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乌黑的眼睛睁着,茫然地看着大礼堂。   其实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只是因为现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所以才像傻了一样选择放空,况且在强烈的光里,他看不见任何虫的脸。   他第一次体会到站在聚光的最中央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些没有恶意的眼神,让他难以置信。叶悄几乎是如芒在背,躲避他们的目光,感觉他们还像前几天那样在咒骂自己,用那种刻薄的词汇,他听了太多太多,却仍旧无法麻木。   叶悄无声地站着,手指自然垂下,然后轻轻地蜷曲起来,像一株暴晒下想要躲起来的翠绿植物,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脚没有移动半分。   舞台上,努比斯陛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红宝石……怎么会避开了我的孩子,选择了温奈?拉斐尔,这是怎么回事?”   “雄父,抱歉,我也不清楚。”拉斐尔按着腰上佩戴的长剑,嘴唇紧抿,和努比斯对视时,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金泰说:“星图是虫族至高无上的存在,它选择谁,谁就是新王,无可置疑。”   在场的虫族全都不敢说话,但是没有虫敢发出异议的声音,更多的虫在看拉斐尔,包括维克多、菲林和萨缪尔,还有无数议会内阁大臣、军部高级将领和指挥官们,最后,他们都看叶悄。   梅里森的声音都在颤抖,倒吸着凉气,复述道:“温奈,成为了虫族的,新王?”   金泰看了他一眼,“执行官,我想这是毋庸置疑的。”   加文捧着这顶精工镶嵌各类珠宝打造的王冠,早已怔在原地。距离王冠戴在拉斐尔小殿下头上的时间只剩一分钟,但红宝石却任性的将王冠易主。   加文和卡默斯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担心。   卡默斯侧过头,视线锁定那个安静无措的小雌虫,叶悄穿着校服,头发温顺,手指攥在一起,很拘谨地站在原地,在普遍高大健壮的军校生里显得那么不起眼。   卡默斯其实一直在看叶悄,来到第一军校他才知道,叶悄一直默默承受着流言蜚语的中伤。卡默斯手指都在抖,不由得想,这是真的吗?王,是我的悄悄吗……   红宝石的光如雷劈一般照彻夜空时,烟花开始燃放,金红复眼的胡蜂紧抱红宝石的图腾在天空炸开,场外热闹非凡。   突然,有一群宫廷近卫打扮的虫朝这边飞来,场外的虫族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解突发情况之后,所有虫族都陷入了混乱的震惊之中。   “那还要继续燃放烟花吗……”   负责虫拿不定主意,而近卫队长依然保持着可怕的冷静,说:“烟花秀的作用是迎接新王的到来,不论王是谁,欢迎仪式不可以中断。继续。”   从礼堂里能看见满天的烟花,热烈程度不亚于拉斐尔小殿下生日典礼那一天。然而今晚的航空卫星图显示,整个帝国每一个地方的虫族都在放烟花,这漫天向上空升腾起的绚烂花火,不是为了小殿下,而是为了一只备受争议的小雌虫。   星网直播间已经炸翻了天:   “雌虫为王?这是虫族史上第一次吧?我们雌虫终于要翻身把歌唱了,雄虫统治的帝国落下帷幕,雌虫走上政治舞台,我见证历史了?能期待一波虫族新局面吗?”   “雄虫仍然是不可替代的!雌虫能上战场吗?不能!而且新王有疾,不能说话,当然我是说,要不要全民普及手语?毕竟王看起来太瘦弱了,上战场这种粗活还是我们雄虫干吧!”   内务大臣金泰站起来,抚着心口说:“请——”他看了一眼卡默斯上将,在看到对方眼底的震惊和快速反应的沉稳之后,勉强镇定说:“请卡默斯上将,将新王带上台,我们要重新进行加冕仪式。”   卡默斯回过神,镇定自若地走下台,走到叶悄身边,向他伸出手。叶悄抬眸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卡默斯小声说:“悄悄,别紧张,现在把手递给我,然后跟着我的脚步,慢慢地走,能做到吗?”   叶悄看着卡默斯,慢慢点头,把手递给哥哥,任由卡默斯拉着他的手,穿越军校生们,在一片注视中走上红毯,来到加文身边。   卡默斯郑重的说:“原定的计划有变,身为新王的长辈,请加冕骑士把王冠交给我,我将为新王戴上王冠。”   加文行骑士礼,半跪在地,将托盘高举于头顶,卡默斯一手接过来,另一只手牵着叶悄走到舞台正中央。   那里有一台王座。   叶悄路过台上站立静默的虫,最后路过拉斐尔,叶悄突然感到脊背发凉,但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直到金泰将红宝石放在他面前,果然红光更盛。   “王,”金泰温和的说,“请告知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叶悄有些恍惚,从离开实验室那一天起,他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仿佛那些字是禁忌的符号,无法宣之于口,4岁的他改名换姓、东躲西藏,在成为“温奈·西顿”之前,他的名字只是叶悄,是实验室随机组合成的。   卡默斯声音很低,很温柔地问:“悄悄,别害怕,写下你的名字叶悄就可以。”   叶悄却摇了摇头,在金泰递过来的纸上写下:   【我的名字是叶悄·西顿。】   金泰看了眼卡默斯·西顿,冷静地说:“那么,卡默斯上将,希望西顿家族身为崭新的王室家族成员,能够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扶持王,这份荣誉,是王给予你们的。”   卡默斯顿了顿,说:“是,我铭记于心。”   金泰想,整个西顿家族都被流放到低等级星系了,哪怕卡默斯也没能挽救他们。可是王若是出身于西顿家族就不一样了,现在,虫族政体里多了一支权贵家族。   刚才的誓词不能用了,金泰身为如今议会内阁最高级的领导雄虫,当机立断,说道:“王应该有称号,既然是星图送给虫族的珍贵礼物,那么就叫西奥多吧,以虫神的名义祝福你,西奥多·西顿,愿你将虫族的命运刻进胸膛,与虫族共筑荣光。”   王冠被戴在叶悄的头上,卡默斯轻轻推着他面向前方,叶悄抬头看着他。恍惚间,卡默斯想起叶悄小时候,拿着一本故事书,让他翻开书页讲故事,叶悄就趴在他的膝盖上,这样仰头看着他。   “去吧,我的王,”卡默斯低声说,“哥哥在这里看着你,不要怕。”   掌声不断,叶悄坐在王座上,看着金红胡蜂旗帜降下,暂时没有新的旗帜升起来,因为叶悄还没有化形,无法确定新的图腾。   努比斯曾是位备受赞誉的王,他没有吵闹,也没说一句话,而是走到叶悄身边,神色复杂地伸出手,迟疑着,没有放在他肩膀上。   叶悄抬头看着他。努比斯的心脏在这一瞬间被狠狠撞了一下,拉斐尔小时候很柔弱,因为经常会生病,但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叶悄柔软的像春天里冒芽的草。   努比斯低声说:“我听说过,实验室里曾经有一只编号是零号的雌虫,名叫叶悄,就是你吗?”   叶悄只是看着他,一脸防备,坐在王座里的身体,微微往后躲了下。他不会说话,也不肯交流,低下头,看着王冠在红毯上投下的倒影,久久没反应。   见到他的抗拒,努比斯没办法逼他交流,也不懂手语,只能先转身离开了,高大的背影说不出的颓唐,“拉斐尔,”他说,“维克多,菲林,你们跟我来。”   金泰留下,说:“按照规定,旧王室仍然保留原有身份,可以居住在王宫里,直到新王足够掌握政事才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要离开王宫。而且,新王登基需要很多准备工作,王,我们先回王宫吧。”   叶悄只好点头,还坐着,卡默斯提醒他,他才想起要站起来了。   他现在是虫族的王了……   他做不好的。他只是一只F级的雌虫,除了哥哥们,没有虫对他抱有过期待。难道成为“王”,他就不会再被骂了吗?他还是那个他啊。   叶悄低着头,卡默斯摸摸他的头发,看出他的心事,温柔的说:“别害怕,不是每个转变都是坏的,你可以慢慢适应,哥哥们都会陪着你。”   卡默斯牵着叶悄,身后跟了一堆虫,他们登上量子跳迁器,通过折叠和扭曲时空,很快就从第一军校转移到了王宫。   一切都准备妥当,为了避嫌,雌虫们收拾出了新的房间,留给新王居住。   叶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开始看着周围所有来来往往的虫围着他转,好像他是多么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的,而且,虫族好像一夜间会了手语,可以看得懂他要表达什么。   叶悄控制不住地想要躲起来,被子里、花园里、植物园里、哪里都好。好在卡默斯和加文一直陪在他身边,奥斯汀也被允许进入王宫了,一切好像变了,又没变,然后,叶悄开始有点安心。   这几天,整个王宫的虫族构成大换血,卡默斯带来的军队围驻王宫,到处都很安全。   由于叶悄这几天不去上学,拜见叶悄的虫来了一批又一批。坐在王座上,叶悄始终没有太大反应,而其他虫族费尽心思,送来各个地区搜集来的奇珍异宝,都无法讨得王的欢心。   直到那天,一只红头发的雄虫提着礼物走进王宫。叶悄在看书,闻见熟悉的气息,他抬起头。   萨缪尔公爵带来了人鱼族送来的礼品,打开来,是一块气味浓郁的香石,他站在门外,问:“王,我可以进来吗?”   叶悄摇摇头,萨缪尔放火烧他,让他检点不要去勾引雄虫,还把他给拉斐尔侮辱。他这次又要怎么伤害他?   萨缪尔尴尬地站在原地,“可是外面很冷,我没穿很多。”   是很冷,而且风大,那块香石的味道带着迷醉般的香气吹进来。   叶悄这几天总是睡不好,医生说是他要化形了,激素不稳定,不能受到刺激。可是鼻腔里浓郁的气味让他拿不住书,书落在地上的时候,叶悄也跟着倒了下去。   他这一昏迷差点让萨缪尔被禁止进入王宫,现在主管王的事务的是政情局,局长很严格,老公爵百般求情,才让萨缪尔只是禁足。   卡默斯不放心王宫里的医生,从北部大区调来了一批新的医疗团队,面对叶悄突如其来的病症,医生们快速高效地开了个临时会议。   大概三个小时后,大家鱼贯而出,王宫外面早已是星际媒体和星网各家报道的记者。   医生道:“王的情况很特殊,他的声带有先天性的残缺,因为这么多年没有得到很及时很确切有效的治疗,不能发声,很遗憾。但王的昏迷很紧要,我们需要替换王的器官。   但是王的血型极其罕见,是A-1型血,能匹配的虫不多,器官配型之后,我们发现有一位雄虫可以替换王的一截心脏血管。”   医生抬起手,指向不远处静静站着的拉斐尔。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许是叶悄住进医院的时候。自从那天开始,就没虫见过他。   媒体镜头跟着移过去,那双素来湛蓝的眼睛依然美丽,可是充斥着青烟般的雾气,视线越过虫族,看进那件层层把守的病房。   医生参考了虫族对王室和权贵的称呼差异,既然不能再称呼为“小殿下”了,便严谨问:“拉斐尔先生,那只雄虫就是你。我们需要您将心脏的一部分捐献出来,替换给王,我想,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第22章   拉斐尔身边的近卫仍旧是那一批雄虫,但他们并没有抢答。   王权的更迭尚不足矣让雄虫们改变对权贵们的态度,他们仍旧很维护拉斐尔,但雌虫为王的时代刚刚拉开序幕,从没有过先例,雄虫们对此的反应尚且青涩,只能像古老虫族一样放弃人性化思考,盲目地选择忠诚原有的主人。   拉斐尔没有责怪他们,独自走进媒体中间,抬手示意近卫不要跟上来。   自从叶悄成为新王后,一切与他有亲属关系的虫都被封为亲王,而前朝的虫则降为大公,地位在亲王之下、公爵之上。   “听闻拉斐尔大公和王一向不和,不会不愿意为王付出吧?洛加利塔王室享受红利多年,应该知道,王的存在大于一切,哪怕王是个雌虫。”   拉斐尔看着他,三秒后,淡淡道:“怎么会?我心疼王还来不及,没有虫比我更希望他好起来。”   “这类手术很疼,雄虫应该能承受得住,拉斐尔大公精神力高,没问题的,”有虫说,“可是王那么虚弱,只是F级的雌虫,会不会感觉到疼?”   医生说:“不会感觉到很多,因为王还在昏迷。”   拉斐尔静静站在那,听着满场的雄虫对王的担心,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后方,梅里森摇了摇头,对近卫队长说:“这算什么?西奥多陛下仅仅因为身份就受到关心,差点成为"王"的拉斐尔大公就算站在那里也没有得到关心。要我说,他们爱的只是"王"这个职位,而不是西奥多陛下本身,哪怕他们家里都还有雌奴伺候,在媒体面前也要对"王"恭恭敬敬。”   梅里森向前走去,近卫队长自言自语:“是吗?我倒是还挺喜欢新王的,这群只知道暴力的雄虫,根本不懂西奥多陛下那种温柔的魅力。”   拉斐尔低头,看到医生手里那块“罪魁祸首”,说:“就是这东西,害得王一睡不醒?”   来自人鱼族的石头涂抹了一层奇异的香料,让叶悄的额头冒出了两簇圆润嫩小的触角,激化了雌虫,分化出原本的虫形。   萨缪尔送出这件礼物时,曾跪在拉斐尔面前,说要让叶悄认清——“叶悄只是个小偷,不能与大公相提并论。”   萨缪尔说:“叶悄出身不好,黑市买来的残疾虫蛋,穿衣打扮也土得掉渣,根本不配成为虫族的王,大公请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全星际的虫认清这个真相,就算他成为王也改不了废物的本性,一只F级雌虫,迟早要从王位上跌落,虫族始终要服从于S级雄虫。”   拉斐尔不动声色,垂眸看着他,淡淡地说:“他不是小偷,红宝石选择了他,所以王位也选择了他。如果你现在想要转身离去,我不会阻拦你,你不用在这种时候和我表忠心,我已经不再是——”   "王"这个字,他说不出口,手握紧座椅扶手,眸子黯然一刹。   虽然,他本身就不是洛加利塔王室的后代,但王位失之交臂,谁能甘愿?   但是,叶悄就不是占领王位的小偷吗?如果叶悄知道,真正的小殿下还活着,叶悄会怎么想?虫族会怎么想?红宝石还会选择叶悄吗?   哪怕是星际时代,也没有能进化出六支翅膀的蝴蝶,除非他就不是纯正的蝴蝶族血脉。   拉斐尔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弯,淡漠地垂了垂眼睫,伸手抚摸着萨缪尔的红发,修长苍白的指尖染上一点淡泊的青色,低声说:“你知道叶悄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所以,再想想?”   萨缪尔难掩颓然,拉斐尔失利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整个家族可能因此陷入危机,但拉斐尔毕竟是S级,他说:“我始终忠于你。”   拉斐尔淡淡说:“那好吧,做你想做的,最近形势混乱,你不用总是来问我。”   这是两天前的事。   现在的叶悄昏迷不醒,看起来是香气和化形期激素的碰撞所致,额头的触角淡淡的粉红晕开,越往根部越红。   医生们认为,叶悄的情况很紧急,耽误不了一分钟,催促道:“拉斐尔先生,你考虑好了吗?”   拉斐尔身后,梅里森拦住他,“大公,还是拒绝吧,你的身体也很脆弱。”   梅里森遭到了菲林的抛弃,不能再回到旧主人身边了,只能跟着拉斐尔,纵然心里有千般万般不满,失去了唯一的翅膀,但他仍然尽心竭力扮演一位好属下。   “这有什么?”拉斐尔淡声说:“为王付出,是我的荣幸。心脏的血管也不算珍贵,只要王能恢复健康,我甘愿代替他死在病床上。”   拉斐尔转身,和医生们一起进入另一件手术室,修身作战服的背影高挑,不见一丝颓然。   努比斯那天对他和哥哥们说,要始终忠诚于王位,不论他们有多不满意叶悄。   旧王的神态很疲惫,眉头紧拧着,纠结痛苦挣扎,五味杂陈,但是多年为王,努比斯对红宝石无比忠诚,毕竟当年就是红宝石在千万只虫族里选中了他,对于这个结果,他再不满,服从度也高于三个雄子。   看着维克多抿着嘴唇,菲林脸色不好,拉斐尔是最镇定那一个。努比斯让他们写下不为难新王的契约书,然后紧紧拥抱他最爱的小雄子拉斐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孩子。”   拉斐尔温柔地说,没关系,雄父,能拥有你这么多年的爱,我没有遗憾。   努比斯为了他的健康,不惜牺牲那么多高等级雌虫,起初雌虫们不愿意,遭过罪后,有些雌虫甚至甘愿受死,高呼愿意为雄虫奉献性命。这件事一直备受争议,就算这样,努比斯也一直爱着他。   在医生们把麻药打进身体里时,拉斐尔安然闭上了眼睛。   感觉睡了很长一觉,叶悄醒了过来,病床前就有一面镜子,日期显示,他昏睡了四天。   额头居然长了触角!叶悄伸手去摸,很短,只有三寸长,触感很细腻,和路因希亚的差不了太多。   路因希亚去哪里了?好久没看见他,估计他要是知道自己突然成了王,会很震惊吧?叶悄忍不住笑了下。   屋子里只有医生,叶悄看了眼门外,雄虫护卫队一直守在那里。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叶悄对上拉斐尔的视线,目光交错,有种荒诞的陌生感觉。   叶悄别过头,然而一分钟后,拉斐尔推门进来,走到叶悄病床边,看着嘀嗒慢点的滴流,“王,你感觉好些了吗?”   叶悄也看着他,把手放到一边,离他很远。   医生们在讨论叶悄的病情,没有太关注拉斐尔。   “可以确定,王的种族不属于西顿家族蛾类一脉,而是蜻蜓目。”   “我看,王会是一种翅膀透明,只在根部有粉红色晕染的蟌科豆娘,生性喜静,喜水。”   拉斐尔突然说:“豆娘吗?”   医生们莫名僵住了,很是慌张。   拉斐尔手背还缠着纱布,身穿病号服,头发松松拢起,用金绳子随意打了个结,说:“雌性豆娘繁殖能力弱,很难和雄虫结婚,一直是强大雄虫群落的附属种族,胡蜂族就有一整个豆娘族作为"蜜奴"。”   医生抱着科研的态度,问:“我们一直想了解,胡蜂们是怎么把豆娘变为种族专属的蜜奴的?”   拉斐尔看着叶悄,睫毛轻轻闪着,说:“这是豆娘族在漫长的生物进化过程中创造的奇迹,他们的血液是甜的,胡蜂喜欢蜜糖的滋味,所以以豆娘为食,但豆娘普遍美貌,有的胡蜂喜欢玩弄豆娘,就把他们绑在任何地方吸血,直到豆娘干枯而死——”   拉斐尔这时突然说:“怪不得,血那么甜,只尝了一点就让我停不下来。”   那天吸够了叶悄的血,拉斐尔对自己的失控非常失望,现在看来,原来是叶悄是豆娘的缘故。   他淡淡说:“确实,也很美貌。”   医生不解:“什么血?”   拉斐尔看了眼叶悄,叶悄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淡定拉了个凳子坐下,接着说:“没什么。后来,豆娘发现了血液里的秘密,为了生存,他们自愿取悦胡蜂族的祖先,成为奴隶,同时进化出了蜜囊,用身体和生理的双重手段控制了胡蜂嗜血的习惯,但是仍挡不住雄虫的精神力太高,豆娘死亡率也高,现在豆娘稀少,每找到一只豆娘,就有一群胡蜂雄虫打得头破血流。”   医生谨慎道:“你也是胡蜂,请离王远一点。”   拉斐尔不置可否:“蝴蝶也喜欢采蜜,他们比胡蜂还要贪婪,如果蝴蝶知道王是豆娘,也许比胡蜂更过分,胡蜂拥有的雌性豆娘资源都要拱手相赠了,雄蝶会强迫雌虫生蛋,和我们没有区别,只要看见有蜜囊的雌虫就发疯,王,不仅要提防胡蜂,还要提防蝴蝶。”   叶悄对上他若有所指的眼神,在那双相似的蓝色眼睛里看出了不一样的猩红狂热。   “不说这些了,”拉斐尔勾唇轻轻一笑:“王,你身体这么弱,应该多在病房里休息,政务那边,用不着你。”   医生收拾器材准备离开,对他说:“王现在不宜思虑过多,他现在也不方便受到雄虫的信息素刺激,你应该先出去。”   拉斐尔没有看他,眸子冷淡:“我只是为新王提供一些便利,王脱离虫族政体这么多年,不懂的地方一定很多,我可以教王,你能吗?”   医生闭着嘴,低下头,双手插进了白大褂里。   拉斐尔向门外看了一眼,叫进来近卫,“把我给王带的礼物拿过来。”   恰好加文带饭回来了,进了病房,看见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兰花螳螂。   加文把叶悄扶起来,给他摆好小餐桌,粥和勺子,摸摸他的头,转过身,绿眸冰清如霜,冷漠说:“你怎么送了只这么小的螳螂过来?”   “王在生病,很孤独,我新得了一只雄性绿兰花螳螂,拿来给王打发时间。”拉斐尔声音轻柔,“他很凶,撞伤了头,笼子里有稳定剂,他的伤才没有恶化。如果王不喜欢,我就拔了他的碧绿翅膀,戳瞎他的绿眼睛,省得他扫兴。”   他说的是兰花螳螂,看的却是加文。   叶悄用手语说:【可以把它放出来吗?】   医生和拉斐尔同时看向他,加文说,“悄……王,它很危险,你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抓一只。”   叶悄吃着饭,平静地盯着拉斐尔看,雄虫的信息素含量很高,也许是手术的缘故,拉斐尔胸前有厚厚几条绷带,手术过程一定很艰难,他现在很痛,看他脸色发白也能猜到。   【不,我是想让它出来,让拉斐尔进去疗伤。】   拉斐尔脸色转冷,艴然不悦,“你让我进笼子里?”   【嗯。】   叶悄低着头,没有看他,把吃光的饭推到一边,比划着:【这样你的伤会好得快一点,等你伤好了,再从笼子里出来。】   这些天叶悄一直都无法适应当王的生活,他一直觉得很不真实,但现在他认清了,这就是现实。   虫族慕强,虽然不知道红宝石选择他的缘由,但叶悄不想辜负这份信任,他不伤害虫,也不想再被虫伤害。   拉斐尔伤他至深,王室带着无辜的虫们诋毁他,实验室的违规实验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虫族底线,哪怕是圣者,也视“强大”为唯一标准书写禁书。   叶悄不强大,他只会梳理雄虫的精神力。他现在就感觉拉斐尔精神力快速飙升,加文被他影响,眸色愈发绿了。   他拉着加文的手,晃了晃,有安抚之意。   加文眸子顿时如水温柔,示意护卫把笼子拿过来,放出小兰花螳螂,把空笼子打开,低声说:“笼子里宽敞,拉斐尔大公,请。” 第23章   拉斐尔目光一点点冰冷,唇瓣溢出一声叹息般的笑。   “恐怕不行,我伤口还没长好,办不到。”拉斐尔解开病号服,露出胸口染血的绷带,“看见了吗?我现在变成虫形的话,伤口会裂开,王就心疼心疼我吧。”   拉斐尔缓缓合上衣服,气氛僵持在那里,加文把笼子放到一边,不说话,只是给叶悄擦冷汗。   叶悄的情况不比拉斐尔好,但是再也不会有虫像他小时候那样,把他晾在一边,等着血干涸。医生们用最好的产品给他止血治疗,24看护他寸步不离,用快速血液再生器给他治疗,他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身为虫族,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王牺牲一切利益,如果你不是反叛军,就请服从。”   一名身穿新式护卫队制度的雄虫走进来,他是王庭分配给新王的下属,名叫弥安,是只忠心耿耿的A级雄虫,脖子上戴着精神力束缚器。   拉斐尔顿了顿,看了眼笼子,又看了眼弥安,俊美的脸庞浮出浅笑,眼睛仍然冷漠,“可以,但现在不行。我知道王是真心为我好,我就先把笼子带回去,用完之后再还给弥安。”   拉斐尔深深看了一眼叶悄,叶悄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手指上趴着那只刚从笼子里挣脱出来的兰花螳螂,螳螂膜翅被折断,害怕地一直摇晃镰刀。   “可惜,王对这个畜生都这么温柔,实在不像是虫族的王该有的气魄。”   医生们表情陡然一凛。   “我只是随便一说,王不要放在心上。”拉斐尔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弥安行了个礼,转身也跟着走了。   加文怕叶悄多想,回过头,却看见他困了,松了口气,“医生说你要多休息,最近就不要乱走乱跳,等出了院,好好静养一阵子。”   叶悄把小螳螂放在花篮里,用一点点精神力,抚慰了它胆小的心。   加文心里却在想,第一军校已经连续举行一周的庆典了,只不过关于叶悄的言论还是褒贬不一,叶悄近期不回去上学时是好事,否则,又要有虫说“叶悄是拉斐尔用坏了的雌奴”,加文打掉他一颗牙,才得知那天叶悄失魂落魄地从行宫里被扔出来的事。   第一军校的学生们笃定,叶悄生性卑劣,不配成为王。好像曾经那个温柔的“温奈医生”做过的好事都被一笔抵消了。   加文感觉到眼睛湿润,叶悄睡不稳,疼痛让他总是睡一半就醒来,他朦胧地看见加文的眼睛红,就把加文也拉到病床上,默默地闭上眼。   加文惊到了,“悄悄,这床很小,睡不下的,我下去。”   叶悄却把头怼到他胸膛上,小时候就是这么睡的,他感觉寒冷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这样窝在最小的哥哥怀里。   奥斯汀承受了颠沛流离,卡默斯维护这个家,叶悄“死后”,他们家被几次搜查,被爱护拉斐尔的虫族炸毁,加文抱着他藏在林子里,摸着他的头安抚他。夜里寒冷,加文就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自己做那道挡风的墙。   加文温暖了他幼小的时光,所以哪怕到了今天,叶悄身为王虫,也无法将哥哥推到远处。   加文心里也有不舍,把悄悄送上王座,不亚于亲手把最爱的弟弟放在星际舞台上,任虫指点,议论他是个哑巴。但至少这一刻,悄悄需要他。   加文默了默,忍不住搂住叶悄,安心的闭上眼睛。   从医院回来后,叶悄暂时不去上学,留在这里养病,而且,封王仪式还差最后一步才算完成。   叶悄去了圣殿,他要见圣者,接受祝福。   叶悄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和不安,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圣者的智慧和他的年龄一样大,近些年最重要的主张就是“自然之盟”,他重视虫族的自由和多元化,希望能用自然的力量代替雄虫战斗。   可惜虫族社会本身就极其极端,雄虫以强者为尊,不屑于借助外力。   这背后延伸的逻辑是虫族根深蒂固的求偶观念,除了婚姻,虫族只认定主奴关系,一只强大的雄虫可以有多位雌奴和一位雌君,精神力强大的雄主是雌虫们的毕生追求,还能吹嘘一辈子。   但虫母为王的时代,是以一雌多雄制度为主,强大的雄虫以成为高等级雌虫的雄奴为荣,谁能得到雌主的一生钟情,那是写在书里也死而无憾的传奇故事。   不论如何更改,虫族的慕强、主从关系从未改变过。   叶悄在奥斯汀和弥安的陪同下来到圣殿。   奥斯汀说:“虫母可以拥有无数雄侍,但他却把爱都给了其中之一,据说圣者就是虫母唯一喜爱的雄侍。”   奥斯汀显然不放心,说:“待会儿别害怕,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通讯,只要打开脑机接口通讯设备,用精神力接送消息,这东西不用语言,还可以将思维转换成文字,输入到设备里,知道了吗?”   叶悄点头,奥斯汀忍不住紧紧拥抱他,然后把他推到弥安身边,“去吧。”   弥安带着叶悄走进去,圣者的宫殿里充斥着神秘装饰,正中央的祭台上,坐着一只白发雄虫,触角以祭台为中心,绵延到大殿的每个角落。   他光着脚,脚腕上有一条细长银链子,在水池里晃来晃去,搅动水花。   弥安比叶悄更谨慎,挡在他前面,恭敬说:“菲拉古圣者,陛下来探望您。”   菲拉古的脚停止晃荡,从水里拿出来,湿淋淋地踩在地面上,回过头,看着叶悄,然后就愣住了。   “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王说。”   弥安低着头退出去,很紧张叶悄,叶悄示意他别担心,然后大门轻轻被他关上。   菲拉古一身白色的披风,从祭台上向他走来,叶悄看着他的眼睛,是虫族很少见的黑色,五官很熟悉,他的精神力比叶悄见过的每一只雄虫都还要高,带着威压,站到叶悄面前。   他伸出手,叶悄本能地闭上眼睛,那只冰凉的手轻轻落在他额头上,叶悄感觉到他的精神力往额叶里渗透,颅腔内微微震颤。   “悄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叶悄不知怎么,顺着他的话睁开眼,却看见一张极其俊美的脸,深邃的眼眸,脸庞从颧骨收敛流畅优雅的线条到下颌线尾,略带风霜的骨骼线条,证明他的真实年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   叶悄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他和圣者素未谋面,却有双一样的眼睛。   菲拉古的手掌向下,颤抖着,抚摸叶悄的脸,“你,你能想起什么吗?什么都好,有关于身世的,或者,你还记得你的雌父和雄父吗?”   叶悄摇了摇头,然后他看见菲拉古美丽的眼睛瞬间红了,紧紧抱住他,说:“你不记得没关系,悄悄,你是我的孩子。”   叶悄耳朵嗡的一声。   菲拉古叹着气,“你是我们最小的雌虫蛋,自从战乱之后,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怕你已经死了,还好,你还活着……”   菲拉古把叶悄搂在怀里,叶悄听见他带着些哽咽的温柔声音,一时间很难接受。   【圣者,你没有认错吗?】   叶悄慢吞吞地比划着,【我是黑市买来的虫蛋,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我可能不是你的孩子。】   “不,我记得你母亲的味道,你的血液里有他的味道。”   “你的母亲,曾是虫族至高无上的虫母。”   菲拉古把叶悄拉到祭坛旁边一张圆桌旁,让他坐下,温柔而哀伤地说:“宝宝,对不起,当时虫族战乱,你母亲为了挽救军队的雄虫,没日没夜治疗他们的精神力,直到死去。我只顾着照顾他,却把你弄丢了。”   叶悄一直都愣愣的,菲拉古没有一点点不耐烦,他也坐下来,白衣长发,这时候,他一点也不像智慧从容的圣者,就是一位普通的找回孩子的慈爱雄父。   叶悄有一点回过神。   不是故意的,菲拉古不认得他,是闻到味道,才确认关系的。   菲拉古很有耐性地说:“悄悄,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实在太突然了,我也很难相信,只不过我没有把心里的忐忑说出口,我很高兴。”   叶悄抿着嘴唇,终于看了他一眼,菲拉古的眼眶湿漉漉的,温柔地说:“你可以,叫我一声雄父吗?”   叶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会说话。】   叶悄觉得很难相信,但圣者没有理由欺骗他。   所以,他真的,不再是没有父母的小虫了吗?   菲拉古观察着叶悄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不会说话反而是好事,能有足够的时间去聆听思考。”   本来是在圣殿参见一下圣者就回去了,现在,叶悄很迷茫很迷茫。   他恐惧的虫,书写了禁书、神经节移植手术的魔鬼天才,原来就是他的雄父。   雄父的手冷白修长,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力度其实不大,把叶悄按在他的怀里,很轻很轻地叹息着,“你就在这住下,我想每天都看见你。”   这段时间,叶悄就在圣殿里住,病后他一直打不起精神,每晚都做很多梦,他梦见他回到第一军校,路过的同学都在嘲笑他,他无处可躲。   他们指着他,说他是窃取拉斐尔王冠的小偷,拉斐尔是强悍的S级,不该被黑市买来的垃圾雌虫取缔,说他应该死在那场烧毁地下室的大火里。   醒来后,叶悄看见菲拉古疲惫而温柔的眼睛,他用毛巾擦叶悄脸上的汗,“宝宝,你不该被烧死,你出生之前,你母亲就说你会很优秀,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   叶悄这才知道,原来菲拉古书上写,[精神力过于高的虫能听见其他虫的心声],这论调是真的。   虫母生的幼崽并不一定就是虫母,只是精神力高,资质更优秀。   叶悄没有很优秀。   七天之后,叶悄能到处走动了,菲拉古才把所有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虫母把精神力灌注到红宝石里后,红宝石会亲近拥有他血统的虫族,可惜你的兄长们都在帝国战役里死去了,红宝石就只能选择精神力高、有领导力的雄虫。   当年,拉斐尔被找回王宫,我没想过红宝石会选择6岁的拉斐尔,那孩子明明很孱弱,精神力本不该那么高,又没有我们的血统。当时我想,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   说到这里,菲拉古神色黯然,可是他侧过头看见叶悄的时候,嘴角又淡淡扬起来,“幸好,你回到了我身边。”   叶悄低垂着眼睛,【我什么都做不好,只是个F级,我一定让你很失望。】   没想到菲拉古却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我不失望,你是我生的,你就是我心里最好的虫,不论你是S级还是F级,我都一样爱你。”   叶悄怔住了。   这是真的吗?哪怕哪里都不优秀,也会被捧在手心里疼爱。   “悄悄,怎么哭了?雄父没有骗你呀。悄悄不认我也没关系,我的悄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能开心,雄父就什么都不奢求。”菲拉古抱着他,慢慢摇晃,宽慰着他:“哪怕悄悄不可能叫我一声雄父,我也只要你平平安安长大,我就心满意足。”   叶悄在他怀里,忍不住想要流眼泪。他别过头,又被菲拉古捏着下巴转回来,用手指擦掉他眼角的泪水,笑微微地说:“肯定是最近生病了,悄悄心情不好,怎么又哭成小花猫?”   叶悄想,菲拉古是不是认错了?   这份疼爱,他是不是霸占了别人的?如果是的话,他会还。   “瞎想什么,你就是我的小虫崽。”菲拉古又听见了他的心声,把他当成三岁小虫崽,带着他去花房,灵巧的双手给他编花环,戴在他头上。   在圣殿伺候圣者的雌虫们忙进忙出,他们看见叶悄,都笑着摇摇头离开。   翌日,叶悄还没睡醒,就听见有虫在他耳边说话。   “王还在睡觉,您不可以进去。”   “……”   “那也不行,小殿下,您再这样,我要叫护卫队来了!”   雌虫发出呜呜的声音,看样子是被绑走了。   叶悄困的厉害,就算再警惕也只能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有只闻起来是雄虫的虫靠近了他,然后一条清凉的布就飘落在他眼皮上,蒙住了他的视线,柔软的嘴唇吻在他侧脸。   叶悄心脏近乎骤停。 第24章   心脏后知后觉地剧烈跳动着,叶悄想摘掉遮眼的布,却被捉住手腕,紧跟着手指被牵引着往前伸,似乎撩拨到柔软的布料,掀开一角,感知雄虫明显高于雌虫的体温。   叶悄的手做不了手语,说不出话,进退两难,直到他的手触碰到了一片光滑的胸膛。手感很好,还有点熟悉?   这只雄虫贴了信息素抑制贴,闻不出来身份,能感觉到精神力倒是很强,叶悄的手犹如漫游,碰到心口一处伤疤,很长,摸着狰狞,形状有撕咬过的齿痕,但也是碰到了一下,手就被挪走。   这么严重的伤,没杀死一只雄虫,那只能说明这只雄虫生命力顽强。   “雌主,你好香,是你的化形期结束了吧?信息素像被蜜包裹一样甜。”   ……是路因希亚的声音?叶悄这才明白过来是谁在胡闹!可他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   柔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抑制贴被撕掉,信息素的味道熟悉妖异,果然是他。路因希亚的脸应该离得很近了,叶悄感觉很痒,忍不住紧张,他最近生着病,没有精力去找路因希亚,没想到他自己来了。   心里却陡然想起,拉斐尔说过的那些话——“蝴蝶也喜欢采蜜,他们比胡蜂还要贪婪,雄蝶会强迫雌性豆娘生蛋,只要看见有蜜囊的雌虫就发疯。”   那些话像深埋的炸弹,让叶悄再次见到路因希亚时想起,拉斐尔的城府可见一斑。叶悄倒是相信路因希亚不是这种雄虫,最主要的是,他怎么会在圣殿里?   遮眼的布被拿下,路因希亚水蓝的眼眸望着他,金发有些凌乱,气息平稳,薄红的嘴唇轻声说:“王,我的王,好久不见,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缺席了你的封王典礼?”   叶悄也很难和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会从一个普通的军校生变成虫族的王。不过路因希亚看似不需要他的解释,而是什么都明白了的样子。   叶悄手语道:【你去了哪里?】   金发的雄虫跪坐在地上,用脸贴着他的手背,目光灼灼,盯着叶悄的脸,明明是极其富有攻击性的眼神,却用很温柔的语气说:“去了深渊,圣者让我去的,我一回来听说你在这里,就赶快过来见你。”   他那种眼神,叶悄难免动容,【我很好,别担心我。】   路因希亚却摇了摇头,重新拉住叶悄一只手,包在修长的手掌心里,低垂着眼睫毛,“那,雌主,我还能做你唯一的雄奴吗?”   叶悄早就想纠正他的称呼了,推开被子坐起来,手语很严肃地比划:【我查过资料,主人对待奴隶,会用鞭子抽打,药水倒灌,还有锁链镣铐之类的东西,我没有那样做过,所以我不是你的主人。】   路因希亚居然对这些手语里的生僻词都懂,叶悄惊诧了,听见他低声说:“如果王愿意,也可以对我这样做,我甘之如饴。”   叶悄摇头,在这一方面他一向很严肃:【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你要自尊自爱,不要总想着做我的雄奴,之前的契约一笔勾销,你还是自由的雄虫,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仅仅是朋友吗?朋友可不能亲吻你的脸。”   路因希亚安静地看着他,叶悄虽然没说话,但是语义很明确。   “王,你知不知道,你有尊重雄奴的想法很奇怪?但如果其他虫也有卡默斯那样一个走遍星际的哥哥,在他的教导下也会这样想的。”   “对我来说,你是我的王。”路因希亚温和地说,但是他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可你是全虫族的王,不是我一只虫的王,对我来说,你和我解除主奴关系,就是不要我了。”   叶悄一怔。   但他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可以占一个S级雄虫的便宜了。   虫族雄尊雌卑的观念在前,为什么一只S级的雄虫,精神力比拉斐尔还要高,却如此卑微地把自己放在奴隶的位置上?这明显是不符合主流价值取向的。   难道路因希亚有……受虐倾向?!结合他所说的“中央军校没虫和他是朋友”,自己和他当朋友,进而激发了他这方面的心理疾病?   叶悄瞳孔地震,他只知道路因希亚很全能,却未曾了解过他的心。   路因希亚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也没有起身,而是牵起他的手,放在唇畔,嘴角轻轻拂过叶悄的手,低垂着眼睛,眸色晦暗道:“我说过,没有雌主的喜欢,我会死的很难看。雌主是当了王,嫌我不再漂亮,想要抛弃我吗?”   对雄虫而言,能够吸引雌虫的美丽脸庞是最关键的,叶悄不是不懂,叹了口气,把他拉起来,高挑的雄虫很温驯,低着头,认真的看着他,那副神情就像要碎掉的玻璃。   叶悄:【我和你说不通,但我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变差过,这些繁文缛节,我也不是很在意。】   路因希亚貌似弯眉笑了一下,柔声说:“哦,那就是说,你还要我。”   叶悄手掌一拍额头,【唉!】   “悄悄,醒了?”   菲拉古带着雌虫侍者们走到叶悄身边,路因希亚后退,菲拉古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我怕你夜里发烧,就像前几天那样,给你打了维持体温的针剂,好在你恢复了。今晚我在双子大厦里召开宴会,向大家公布你是我的孩子,路因希亚,你也一起去。”   叶悄看了看他们,【你们认识?】   菲拉古拨开他额前睡乱的黑发,耐心说:“嗯,宝宝,他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可能不知道他,他很优秀,是整个中央军校唯一能在精神力排行榜上保持前三名的S级雄虫,最近被我送去深渊实地考察,今天才回来,我和他说过你的事。”   菲拉古又拉住路因希亚,“路因,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走丢的那个小虫崽,今年上四年级,最近我打算让他走读,白天在王庭特招班里学习,和你一班。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他比你小,不会说话,心思又很敏感,能答应我吗?”   路因希亚说:“能,老师。”   菲拉古微微笑着,摘下手腕上的细银手链,摘掉手套,冰凉的手放进被子里暖,抓住叶悄的小腿握了握,觉得很瘦,“我的悄悄脾气很好,很有礼貌,但身体不是很健康,他出了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路因希亚“嗯”了一声,和叶悄对视,表情很柔和,貌似没有在生气了。叶悄发现菲拉古和路因希亚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都喜欢白手套,说话速度不疾不徐,总是沉稳镇定,彬彬有礼,和普通的雄虫似乎不太一样。   好像就是对雌虫的态度都很温和。也许菲拉古教导出来的雄虫都是这样,他是位很好的虫,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恐怖。   叶悄的印象稍有改观,没有注意到,路因希亚眸中暗藏的波澜。   双子大厦矗立在冠冕星北部最繁华的地段,菲拉古亲自牵着叶悄的手从跃迁舰上下来,这是圣者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卡默斯上将和加文还有戴着墨镜的奥斯汀一起出现,全新的王室构造掀起轩然大波,星网上沸沸扬扬都是他们的组图。   “那就是我们的王吧?他好小一只啊,他身边的雄虫都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啊!圣者也是黑色的眼睛?他也是豆娘吧?据说就是因为那些好喝的蜜,虫母冕下才被迷了眼,一生只爱他一个,啧啧,手段多端的雄虫!”   “不如前任王室成员霸气威风啊,王太温柔了,拉斐尔大公虽然常年病弱,但雄虫的精神力有目共睹,雌虫,还是不太行吧?”   “喷王F级的是怎么想的?脑袋不要了?你们见过前任陛下上战场打过仗吗?精神力高低很重要吗?”   菲拉古掠过那些镜头,叶悄跟在他身后,披风被风扬起来,脚步轻盈自如。卡默斯看着叶悄,不免担心,但又一想,如果圣者愿意当众公布叶悄是他的雌子,那也是好事。   到了发布大厅,菲拉古让叶悄站在自己身侧,拍照声不断,菲拉古扶正话筒,声音沉稳,音域宽阔:“我找寻雌子多年,从未有过结果,直到我与西奥多陛下重逢,我才确认我与兰偌的孩子还活着,那就是我们的王。”   兰偌是前任虫母的名字,星网的帖子瞬间火爆起来,菲拉古圣者与新王的认亲太突然了,不仅是星网,现场也轰动不已。   一直到发布会结束后的宴会上,叶悄坐在安静的角落,还能听见四面八方都传来热议声。   一直听闻圣者从没出过圣殿,也没有任何高调举动。   可是这一次,他为自己破例,因为他是他的雄父。   叶悄仍然不习惯“雄父”的意义,他生长在实验室里,突然把他移植到温室花房里,他很不适应,于是转移注意力。可是哥哥们在忙,这一扫,叶悄发现,虫族根深蒂固的思想在缓慢地摇晃着,一些雄虫跪在地上侍奉雌虫,雌虫对他们动辄打骂,他们也以逆来顺受的态度面对,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双方的地位应该是相反的。   叶悄不想让路因希亚变成这样,不管对方是不是自愿的。   叶悄和菲拉古坐在一起,他们被围住,但圣者不是谁都见,因此有护卫在前遮挡。   叶悄坐得干枯,比划着,【我想出去吹风。】顿了顿,他又添了:【雄父。】   菲拉古看了他好一会儿,神情都恍惚了。直到他猛地回过神,眸中藏着笑意,“宝宝,你是不是嫌这里无聊?我让弥安陪你,你别走远,雄父在这里等着你。”   叶悄点点头,弥安跟着他去露天走廊外,夜风微凉,叶悄想起来时带的小虫,把兰花螳螂从口袋里取出来。然而一阵风刮过,螳螂瑟瑟发抖,躲进了叶悄的袖子里。   叶悄意识到变动,先让弥安带着小螳螂离开,弥安回头看了一眼,不太放心地离开了。   “拉斐尔·洛加利塔大公到。”   来参加宴会的每只虫都带了礼物,拉斐尔也不例外,他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怀里,然后绕过宾客们,走到叶悄面前来。今天他银铠佩长剑,淡蓝长发垂到腰,沾染水晶灯的暖光,容貌仍旧惹眼,但表情不佳。   他打开盒子,是一枚深蓝色的宝石,精致华丽。   “王,祝福你,这是我在暗潮里得到的安神晶矿,你可以把它镶嵌在王冠上。”   叶悄听说胡蜂雄虫有伪装自己的能力,他们越是想得到什么,越是要装作不在意,所以豆娘被他们占据身体和蜜,却还要被说成是“主动”。   拉斐尔吸他的血,可被骂的还是他。   叶悄没有伸手。   拉斐尔见他没反应,绕到他身前,把盒子合上放一边。叶悄厌倦了,转身要走,他拦住叶悄,也遮住光,低声说:“你让我钻进笼子,我没有照做,是我不对。但今天不一样,你收下这个,当我赔罪给你。”   没了叶悄的血液和无数雌虫的髓液保养,拉斐尔脸色浅淡苍白,奇怪的是,他的眼神明亮如星。   叶悄不懂他想什么,也不在乎,挪开眼睛,吹着夜风,当他没出现。拉斐尔走近了一些,用精神力挡着风,叶悄被迫看了他一眼,拉斐尔身上的药味笼罩了他,湛蓝的眼眸盯在叶悄头发上,眼睛上,最后是唇上,直到叶悄皱了眉,他才轻声说:“曾经我希望你做我雌君,可你也占了我的王位,如今一笔勾销,别记我的仇了,好吗?”   叶悄后退,指出事实,【那天答应过的,可你到现在还没有进笼子里。】   拉斐尔眯了眯眼,问:“我进去,你就不记仇?”   叶悄不回答。拉斐尔果断叫来护卫,放下笼子后,他让他们出去,很快他化成一只胡蜂,钻进去。叶悄默默的提起笼子,放在走廊外的树上,挂着。   胡蜂似乎意识到不对,用头撞击笼子玻璃,叶悄只是看着,没有去把他摘下来。   叶悄并没答应拉斐尔会忘记,是他自愿进去的。   叶悄打算回去宴席,然而。   “王。”   路因希亚推开帘子出来,他貌似喝了蜂蜜酿的酒,脸颊淡红,拉着叶悄的手,把他按在了走廊的栏杆上。   叶悄愣怔地看着他。   路因希亚表情很严肃很正经,一点不像平常从容优雅的样子,小声说:“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你别告诉其他虫。”   叶悄:【……!】可是这里有其他虫啊!   叶悄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因为路因希亚就是故意去按他的手,这说明,他不想看自己手语。   叶悄用嘴型说:别说!你怎么这么霸道呀?   路因希亚肯定是没看懂,因为他闭上了眼睛。 第25章   双子大厦的星光洒在路因希亚耀眼的金发上, 睫毛也在轻颤着,呼吸里带着酒气。叶悄不知道他还有任性的一面,尝试着用新生出来的触角去碰他的脸, 希望能唤起他的理智。   路因希亚睁开眼, 看见叶悄摇晃着的粉红色触角, 眸子微微睁大,脸颊两团坨红, “你的……触角是粉红色的。”   他突然看了看四周,视线掠过树枝时,眉头微皱, 低声:“这里不好,有脏东西, 我不喜欢。”   叶悄猜他是看出来异样了,但和醉酒的虫没道理可言, 路因希亚没有再多说话,拉着叶悄的手,穿过走廊,进入外部环绕观景隧道。   雌虫和雄虫们在三三两两聚集, 有的在相拥亲吻, 他们没有注意到叶悄, 一直到隧道的路口,外面豁然开朗,北部最繁华城邦新佩兰汀拥有虫族数量最密集的城市群,灯火通明, 整座城就在脚下。月光把路因希亚的影子拉长, 投在冰冷的阳台上,手腕珍珠熠熠生辉, 他背对着叶悄,用精神力铸就一张屏障,让这一小地方狭窄而温暖。   叶悄没有来过新佩兰汀,事实上,他的生活枯燥乏味,成为王之前,他的生活中只有军校和家,“不被发现”比“活得有品质”更重要,努力学习尽心工作就够了,至于旅游,想都没想过。   路因希亚轻声说:“新佩兰汀是座新城,有很多中心城区移居过来的。王室对拉斐尔小殿下过度的疼爱使许多虫如履薄冰,有一部分虫移民去了外星球,更多的虫不惜花费大量星币,也要把自家雌子变形成雄子,哪怕他们精神力低下,没有军队愿意招收这类变性虫,虫族的大家长们也甘愿冒险。”   “圣者发明了无痛变性术,记载在新纪元年的星际奖项评选里,他是个天才。”   路因希亚缓缓地说:“圣者是我的老师,我很敬重他,但是不能否认,他做过许多骇虫听闻的实验。许多年前,我就接受过他的改造,从一只胡蜂,被改造成蝴蝶。”   叶悄下意识看向他的后背。   “王,你不会见到这世界上有第二只长出六支翅膀的蝴蝶,所以,在你眼前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但就算这样,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资料上写,中央军校的天才雄虫路因希亚没有姓氏。虫族的尾姓跟随雌父,中姓跟雄父。   叶悄很怀疑他醉还是没醉,路因希亚思路清晰,说话也不咬舌头。叶悄绕到他身前,路因希亚微微低头,眸中带着点笑意,“怎么了,王?”   【不论你是谁,在那之前,你都只是你自己,不要为此而苦恼。】   路因希亚神情动容:“王……”   叶悄很认真:【这就是你说,中央军校没有虫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原因?】   “我不在乎。”路因希亚低声说,“但原因不是这个。努比斯·洛加利塔曾去过第一军校,开幕仪式上,我和他的精神力有过一次同频共调,当时维克多在场,他很生气,和我打了一架,因为精神力共调只存在于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之间,我和洛加利塔家族有关系,但信息也仅限于此。”   叶悄只关心一件事:【你赢了吗?】   路因希亚失笑,“是啊,赢了。如果我那次输了,我就不会在第一军校遇见你。”   叶悄点点头,【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路因希亚看着夜空,若有所思,说:“我给王讲个故事好不好?没有原型,是我随便想的,今晚很无趣,我们来打发时间。”   叶悄很配合他,【你说。】   路因希亚用讲故事的语气说:“从前有一只雄虫,他生下来就是孤儿,时常梦见自己是条斗兽场里的小虫,起初他觉得这样很好,睡醒就打架,赢了就有饭吃,日子过得还不错,除了每天都一身是伤,痛也不觉得痛。   后来他觉得斗兽场里很无聊,怎么也跑不出去,而且他年纪大了,再也打不动年轻的雄虫。有一天,他看见一只雌虫,给了他很多钱,赎他离开斗兽场,雌虫不漂亮,但那是他一生里,第一次产生想要爱谁的冲动。   可是雌虫位高权重,他连人家的脚面都碰不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做雄奴,用最上不了台面的办法靠近他,用一生的自由换取这份感激,以为这是在报答恩情,雌虫也勉为其难答应了。”   叶悄忍不住动动手指,【后来呢?雌虫给他自由了吗?】   路因希亚说:“没有,雄奴就是雄奴,一旦打上奴籍就再也没别虫要了。最后,他被雌虫玩死了,原来雌虫有许多雄奴,他只是其中之一。”   叶悄抿了下嘴唇。   路因希亚顿了顿,微微笑着说:“开个玩笑,当然不是。雌虫洁身自好,虫生唯一的污点是有个卑劣的雄夫。雄虫这才知道,雌虫被强.暴未婚先孕,雄夫是个渣虫,那个夜里,雄夫正在家暴雌虫,雄虫打死了雄夫,生吃了他。王,后来的故事,你猜是什么样的?”   叶悄想了想,【雌虫感谢他,以身相许,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抱歉,我想象力比较匮乏,而且我喜欢好结局。】   路因希亚笑着说:“那倒是个好结局,毕竟雄虫一生都是为了雌虫而活,他满脑子只有报恩,不敢爱雌虫。   可惜,那个夜里就是雌虫产卵的时间,意外发生,雌虫急需营养补充,如果不吃了雄虫,他就会身亡。面前就是两只雄虫,一死一活,雌虫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放过他们。   雄虫抱着他的尸体痛不欲生,可惜雌虫再也不会醒来,他后知后觉,原来他的感情从来不是报恩,而是爱。这之后,雄虫悲痛欲绝,带着雌虫留下的幼虫,独自去远方流浪,从此再无音讯,斗兽场依旧红火,他们只知道曾有个雄虫存在过,但名字是什么已经没虫再记得了。”   叶悄等了一会,质疑,【……这就,完了?】   “嗯,完了。”路因希亚说,“雄虫余下的一生都在思考,原来他一直爱着雌虫,但他不知道雌虫有没有爱过他?毕竟他只是他的雄奴,而非他的雄夫。王,你觉得呢?”   叶悄认为,【雌虫爱过他,或者是一直爱着,只是他也没有问出那句话。不过,如果我是雌虫,我会在临死前告诉他我的心意。】   路因希亚听见这话后,很是明显地迟疑着,体会了一下个中含义,然后他轻声说:“如果我是这个雄虫,杀死雄夫后,我会砍断自己,亲手把虫肢喂进雌虫嘴里。”   叶悄为这答案震撼一瞬,路因希亚的眼神像破碎的星光,细碎的金发吹拂挺拔的鼻梁,他轻声说:“我要让他用一生铭记我,而不是我用一生去失去他。”   “记忆是会缓慢消失的,直到最后,你会怀疑真实发生过的,是否只是一场幻觉。”   “这个过程,就叫失去。”   叶悄回答他,【只要够刻骨铭心,就永远不会忘记。】   “是吧。”路因希亚凝望着他,眼神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我也这样想。”   叶悄忍了忍,又比划着:【真的没有反转吗?你忍心写这种结局?】   路因希亚笑了,“真的没有啊。王,这只是个故事,就算有遗憾,也不是我们的命运,很抱歉让你伤心,为了补偿,我决定像那只雄虫一样,把我身体的一部分送给你吃。”   叶悄一悚,回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身后路因希亚慢悠悠地跟上来,说:“确实有个反转,王再想想?”   叶悄脚步站定,仔细回想,失败了,【我忘记了。】   这似乎在路因希亚预料之中,缓缓道:“这只是雄虫的一个梦啊,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   叶悄突发奇想,就像路因希亚一样,虽然有洛加利塔王室的血脉,却仍然是个没虫要的孤儿?   看他那副安静的样子,叶悄不能让他这么堕落下去,虫族走上犯罪道路的原因无外乎是吃不饱饭、没有钱赚、恶意兴起,其他虫作恶都不算恐怖,路因希亚这类S级不行,他们能把星球炸开一个洞。   叶悄很认真的比划着,【你不是没虫要。】   路因希亚温声说:“王要我?”   叶悄暗自叹气,觉得他没看懂,可是思想一时半刻是扭转不过来的,并不急于一时。   叶悄比划着:【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什么?”路因希亚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醉酒之后再想事情会迟钝,“哦,王想知道的话,我给你看就是了。”   他伸手解扣子,手指优雅,一颗一颗,皮肤露出一小片,背后肩胛骨的地方衣服裂开两条裂口,这是用精神力可控制的蝶族特质制服,想用翅膀时,自动打开。   路因希亚是蝶族的闪蝶类,翅面月光白点缀珍珠,华丽震撼,而且他有六支翅膀,每根翅膀都丝绒是质地,柔软厚重,一支翅膀别过来,轻拂过叶悄的手,对蝶族来说,每一支翅膀都可以单独控制。   碰到叶悄的刹那,路因希亚微微眯了下眼睛。   蝶族的翅膀敏感脆弱,在发育期会充血,骨骼才能发育强壮。   路因希亚的骨骼白里透血丝,蝶翼面积比平时更大,后背能看出肌肉拉丝,像菌菇的絮丝一样纤细结实,据《蝶族百科》上介绍,触摸这种地方,会给蝶族造成“被占有”的认知,雄虫都会抗拒,实在是比雄虫的尾钩还要隐私。   “蝴蝶破茧而出时,就会长出这对翅膀,白色里肌层和骨骼会逐渐强大,但是褶皱肌肉的沟道很容易感染,所以医院的产科接生破壳的幼雌蝴蝶时,经常要用无菌布包裹着幼蝶的背部,缠满绷带,比如这样。”   路因希亚把扣子解到胸腔下,隐约能看见一点腹肌的形状,但他的身体被绷带缠绕了无数层,从锁骨下方一直到腹肌上方,刚好把胸部缠绕住。   叶悄被这些绷带震惊住了,他绕到身后,伸手碰触蝶翼的根部,短细的绒毛沾染一些白磷粉,叶悄特意避开他的白丝肌肉群,不想细菌把他弄感染。   “王,我是在发育期,”路因希亚轻声说,“每只虫的发育期都有差异,我的不太好看。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看别的虫,但他们不一定就很好看。”   叶悄:【不是你想的那样。】   路因希亚温驯地等他说,“什么?”   叶悄在观察,他能感到路因希亚的不安,也许是肩胛骨那里太像艺术品,他的呼吸贴上去,肌肉的力量慢慢收缩、扩张,不停运动着。   肌肉纤维里有组织液渗出来,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一厘米,那里的绷带也又湿又软。   “别再注视我了,王,”路因希亚似乎在咬着嘴唇,“很难看,我知道,你不用告诉我。”   可是叶悄的手却轻轻放在他翅膀上,慢慢抚摸在他狰狞的组织上,叶悄的手臂从他胳膊底下伸出去,手语慢吞吞地比划:【会很疼吗?如果疼的话,我能为你做什么?】   路因希亚呼吸变重。   叶悄感觉到翅膀骨骼深处在颤动,血管也在不停颤抖着,一阵奇异的信息素味道,让叶悄手指也发麻。   肯定是疼的,否则路因希亚不会喝那么多酒,而他的眼神,也在诉说这种难言的隐痛。   “摸摸我。”   路因希亚低声说,“随便哪里都好。”   叶悄的手缓缓向后,随意落在什么地方,也许是那道伤疤的位置,路因希亚微微战栗着,喉咙里发出很低一声叹息。   叶悄如触电般收回手。   路因希亚缓缓把衣服穿好,蝶翼收起,衣服自然合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捉住叶悄的手,看着叶悄的眼睛,目光又落在叶悄的腺体上。   豆娘的腺体在喉骨。   一口咬下去,位置不对的话,可能会咬穿喉咙。   “王,你的种族数量稀少,除了产蜜以外,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路因希亚低着头,一只手揽着叶悄的腰,右手曲起,轻刮叶悄的喉咙骨,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雄虫标记雌虫的办法是把信息素注入到腺体里,蝴蝶的腺体在后颈,豆娘的在喉骨,是很危险的地方。”   叶悄感到一阵惊恐,只因路因希亚做出的简单动作,他的喉骨凉意弥漫。   然而很快就变得温暖起来。   路因希亚温柔的唇瓣轻轻贴上叶悄的喉骨,只是单纯的亲一下,并没有咬,那只手搂着他不让他跑,同时另一只手抬起来,从自己的脖子上摸索禁锢精神力的颈环,把叶悄的指纹录入系统。   “滴——更改解码虫身份成功。”   叶悄微微仰着头,后退撤开一步,喉骨湿漉漉的,不疼,还很痒。   叶悄差点以为他要一口咬下来。   路因希亚很绅士地放开他,低声说:“你不是说要给我自由吗?好,我收下了,现在我把这份自由转送给你,你有支配我的一切权力,这条精神力束缚器,我其实不喜欢,因为像你说的,它并不自由。但现在不一样,我把这个选择交给你,你想给我戴就给我戴,不想戴,我也永远不会伤害你。”   叶悄尝试理解:【我的指纹,是你的钥匙?】   “你拥有操控我的能力。”   路因希亚笑微微的:“这算是我们建立新关系的第一步?”   你心口的伤,还要告诉我吗?这样的话似乎不用再问了。路因希亚三番两次转移话题,叶悄知道这是他不愿意吐露心事了,也不强求,现在不是时机。   叶悄要回宴会厅,路因希亚欣然同意,然后他们俩一起离开。   宴会厅里乱糟糟的,雄虫的信息素能呛死虫,正中央,维克多摸着拉斐尔的额头,看见叶悄,他开门见山地说:“王,为什么要虐待我的弟弟?”   叶悄看着眼前的一切,路因希亚从他身后走出来,不偏不倚,站在他并肩。菲拉古不在,哥哥们也不在,这里只有媒体,和无数镜头。   维克多要毁了叶悄。   维克多用那种眼神看着叶悄,叶悄突然想起初次被带进王宫那一天,维克多放火时就是这类眼神,隔了这么多年,那里面蕴藏的恨似乎从未变过。   维克多想,没有烧死叶悄,留下后患,就是对拉斐尔的最大隐患。他曾经还为雄父的宠爱妒忌过弟弟,现在一想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幼稚,这世界上还有两只虫与自己血脉相连,心不向着他又能向着谁?叶悄吗?哈!   维克多把拉斐尔挡在身后,皱眉头,“王,恕我直说,我弟弟他就算得罪过你,也没有对你表达过不尊重,你把他关在迷你氧气仓里,那就是个关低等级畜生的笼子!他现在发烧了,很严重,王,你不能仗着权势就欺负虫,我要王给他道歉。”   看着坐在沙发里拉斐尔苍白的脸色,头上的绷带,叶悄自然想到一件事,他没有殴打拉斐尔,那些伤是哪来的?   拉斐尔拉着维克多,虚弱的不像是假的,“大哥,算了。”   “你别管!我不护着你,谁来护着你?你身体这么不好,一点不知道心疼自己,叶悄能活这么久,足以说明他比你耐受得多!”   维克多乱了心神,只关心拉斐尔的伤,他起身,靠近叶悄,靠在他耳边说:“我一点也不后悔放火烧你,如果我有机会,我甚至会放第二次,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真的烧死你,我弟弟所受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报复在你身上,你记住,叶悄。”   叶悄看着他,仇恨似乎烧坏了他的理智,叶悄没有生气,用奥斯汀给他的高科技,把想说的话转化为文字,浮在蓝屏上,这对他一只F级来说很吃力,但也就用这一会儿也没关系。   “仗势欺虫?大公阁下,说话要讲道理。”   路因希亚喟叹着说:“我们的王,难道还没有这个权利吗?” 第26章   维克多闭口不言, 他看着路因希亚,眼神明显是忌惮的。之前路因希亚的攻击让他错过了欢庆日的舰队表演,他现在不是很想惹路因希亚。   但这口气堵在心里, 让维克多的褐色眼珠愈发深沉。   路因希亚又不是他的弟弟, 为什么要容忍他的放肆?   维克多眸中轻蔑转瞬即逝, “王,你不懂得我们身处一个怎样的社会里, 它不是你每天生活的乌托邦象牙塔,而是真实存在着的,弱肉强食的世界。”   “蝴蝶和胡蜂一样, 充满野心和欲望,也喜爱掌控他虫的命运。”   叶悄在医务室算是优等生, 从患者的角度上看,已经看透了维克多的本质, 他是虫族很典型的雄性当权者,有钱,有权,有貌, 这样的雄虫生下来就享尽好处, 披着一张政治立场正确的皮, 做原本的利己主义者。   维克多暴躁易怒,无法接受反对,他笑着的时候就在想怎样蛰你一口,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谁都像在看垃圾。   身为前王室重点培养的大殿下, 维克多高智商、高眼光、认知顽固, 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他要为拉斐尔抱不平, 就不在乎他在和谁说话。   这不怪他,娇生惯养的高等级雄虫都这样,有很坏的脾气。   路因希亚就很不一样,他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雄虫,一头金发纤长流水般垂在腰际,蓝眼薄唇,剪裁得体的制服完美保留了蝶族的优雅魅力,额前刘海遮挡不住修长的触角,耳尖因为发育期的缘故悄悄变成尖锐的精灵耳形状。   他很漂亮。   叶悄看得出他的心高气傲,也懂得他有些隐晦的故事深藏心底。   路因希亚不喜欢和其他虫闲聊,但又很有礼貌,他对自身有很高标准,对细节、秩序、道德、流程、责任过于专注,就算没有身份地位证明他是谁,今天到场的雄虫们也纷纷慧眼识珠,向他伸出橄榄枝。   路因希亚选择性接了一些。叶悄就知道,他有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生存,就是要做什么事。   不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路因希亚像是个完全独立自主的虫,锋利,尖锐,锋芒毕露。   叶悄看多了他私下里的体贴柔情和百依百顺的温柔,对他铜墙铁壁般的外表充满好奇心。   叶悄看着路因希亚朝自己走过来。   “王,”他低声说,“翅膀很疼,好像感染了,可能要解开绷带看一看根部,但是这里不太方便,而且我自己解不开。”   刚才捏到他的胸膛,柔软坚韧,手感很好……   但这不是重点!   叶悄大惊,把他拉到角落里,路因希亚根本就不反抗,随着他拽,叶悄还没等看,就听见一声怪异的声响。   维克多终于捉到痛处,拍了拍手,语气嘲讽的意思明显:“我以为西顿家族冒领抚养王的恩惠已经是不要脸的极限了,没想到路因希亚,你的心也在向着这冒牌货?我对你很失望,如果你不能代表洛加利塔家族争光,那就别总是出头。”   “冒牌货?”路因希亚站住脚步,嗓音嘶哑,“你说谁是冒牌货?”   “谁偷了我弟弟的王位,谁就是冒牌货。”维克多嘶嘶说,脸色在黑黄两种颜色里转换,紧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站在原地,胸膛不停起伏着。   “谁说路因希亚是你们胡蜂族的?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莱因戈里·维从大厅门外走进来。   虫族四个声名显赫的家族里,胡蜂,蚁族,蛾族,还有蝶族,英雄辈出,这一代新秀就不少,蚁族的卡默斯首当其冲,一枝独秀,一虫挑起整个家族的荣誉大梁,其次就是蝶族的莱因戈里·维,现任虫族特种作战军,首席军团长。   他曾率领军团击退帝国边境三条防线外的异族星兽,作战风格鲜明刚烈,脾气也是一等一的暴躁。   “圣者已经将路因希亚还给了我们,他雌父是蝶族的前政党领袖,优秀的S级谁都不嫌多,但不是谁看见了都能揣兜里冒充自己族群的虫,维克多阁下,别太无耻。”   莱因戈里直言不讳,他是雄虫,军部出身不讲究太多礼节。   虫族里,蝶族永远最受欢迎,血统里自带高傲,莱因戈里作为蝶族炙手可热的军权者,长相也很特殊,眼珠一红一蓝,罕见的异瞳,为他的脸增添诡谲绚烂的色彩。   他看上去很强硬,触角和头发一起向后梳,落叶黄披风,漆皮黑色长筒靴,黑色枪支带绑在大腿裤缝上,抬眸看着维克多时,眼里的笑冰冷刺骨。   他朝着叶悄的方向,半跪下来,左手按在右胸口,恭顺地说:“王,请原谅我没能在正确的时间恭贺你,但我想现在也不算太晚。”   他顿了顿,“路因希亚总是特立独行,他没有惹你生气吧?”   叶悄只在军校的墙上见过这位传奇军官,和卡默斯摆在一起,被称为第一军校出身的绝对领袖,各自是南北半球的军虫之王。   叶悄摇摇头,但是他发现,路因希亚没有表现出和莱因戈里很亲近的情况,只是说:“舅舅。”   那就是说,路因希亚的雌父是蝶族,雄父是胡蜂族王室的某个纨绔雄虫。   胡蜂的信息素霸道,他就分化成胡蜂,后来他做了圣者的学生,圣者把他改造成蝴蝶,是改变了幼年路因希亚的种族认知?   叶悄觉得很神奇,但雄父如果精通心理学也不足为奇,他的温情脉脉让叶悄总是很舒服,又有点难过。   难过没有早些回到他身边,是菲拉古让他知道,原来有父母的虫是这种感受。   永远有虫会无条件疼爱你。   维克多抱起双臂,上下打量着莱因戈里,说:“我从来没见你对谁下跪过,你对拉斐尔阁下也从来没有这样尊敬,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高贵的军团长?难道是蝶族后代凋零,你们军雄的精子质量低,又嫌雌虫的卵贵,只用工资买不起太多,所以贪图S级?”   莱因戈里目不斜视,“虫母冕下值得尊敬,王是他的孩子,就是虫族的宝藏。”   维克多嗤笑一声,“哦,蝶族已经沦落到这个程度了吗?”   他走到莱因戈里面前,轻声说:“虫母冕下也会生出来王这样低等级的雌虫,王貌似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他和我弟弟搞在一起的时候,我连根蛋毛都没看见。可见虫族的宝藏对你来说是多么廉价。”   莱因戈里冷哼,站起身,走到叶悄身后,叶悄觉得他精神力很不稳定,和其他虫保持不亲密的距离,浑身上下有种具有攻击力的孤立感。   叶悄试着去问:【军团长,他和你说什么了?】   莱因戈里只是弯了下唇,“没什么,王。”   他用看孩子的眼神看叶悄,“王是豆娘吧?刚刚化形,要该蜕皮了,走,我带王去吃有营养的蜜露。”   幼年豆娘的头壳和表皮不能随着身体的长大而无限制地扩张,需要通过蜕皮长大,每蜕一次皮,增加一个龄期,4龄或5龄后,幼虫形态就会变化,蜕皮柔软而富含营养,但坚硬的头壳不能吃。   叶悄表示:【谢谢,我喜欢蜜露。】   蝶族士兵包围过来,但是被维克多拦住。   维克多拍拍手,从宴会厅的各个角落里出现盛装打扮的雌虫。雌虫们表情犹如机械,他们来到雄虫脚边站稳,蹲下,抬起他们的脸,温顺柔和。   双子大厦的负责虫解释道:“这是维克多阁下送给各位的宴会伴手礼,雌奴,请各位尽情享用。”   其他雌虫们都皱着眉头转身离开,叶悄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闻不到雌奴们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这说明,他们都是被摘除孕育腔导致无法生育的雌奴。   虫族相当重视繁衍,失去繁衍能力的雌虫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但总得有雌虫做泄欲的雌奴。   为了繁衍,虫们可以不思考,只跟随根深蒂固的观念,在兽心和理性之间摇摆。   虫族对性的开放意识超前,这在生活的每个细节都有所体现,星际所有幻想种中,唯独虫族的智慧与野蛮一直并存,在雄雌极端主义下,两性地位绝对不平等。   如果叶悄不是王,那么就很容易沦为生育机器,或者奴隶玩物之类的雌虫、实验品。   但那是以前。   每个变革都伴随着哭喊和愤怒,新时代的建立需要旧观念的祭奠,改革从来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大刀阔斧,步步为营。   叶悄能看得出所有虫对现状的挣扎。   在王面前的拘禁克制,和在旧王室威严下的顺从不反抗,都只是一种力求自保的社会现象,叶悄理解他们在两股势力里的纠结,因为很明显,他们脸上都写满了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究其原因是极富戏剧性的王位传承。   王位传给了雌虫,而不是雄虫,这似乎过于挑战虫族固有的观念了。   雄虫们虽然没站出来痛骂维克多不守规矩,但也没有拒绝雌奴们的口舌伺候。   双子大厦的首席代表也不敢阻拦维克多阁下,前任王室成员一手建立的帝国竟然传到其他雌虫手里,能服气的雄虫很少。   【这是公众场合。】   叶悄用光幕说明,【阁下,不要太过分。】   其他虫都慌慌张张站起来,把不管在干什么的雌奴推到一边。   只有维克多懒洋洋地挽起袖子,摸了摸一只蛾类雌虫软绵绵的头,说:“我在教训我自己的雌奴,怎么算过分?哦,对不起,我忘了,王已经化形,可以正大光明拥有雄奴了,可这里都是雌虫。”   他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的,“王是不是忘了,当时你是怎么百般讨好我弟弟的?真是白眼狼,如今你成为万虫之王,把他狠狠踩在脚下的感觉爽吗?你这个恶毒的雌虫!”   其他虫堵着耳朵,涉及王室秘辛,不敢听。   叶悄不能急于辩解,而是心平气和地用光幕打字:【如果我说,拉斐尔阁下是自己钻进笼子里的呢?】   维克多“哈?”了一声。   叶悄:【是他希望我不要再生他的气,是他求我,让他钻进笼子里。】   【是他自己要哄我开心,我没有想要他哄我高兴。】   “……”   长久的沉默。   拉斐尔闭着眼睛,似乎因为身体虚弱,已经失去意识了。   权柄外移,维克多不得不在黑市购买没有姓名的雌虫,但最好就只有B级,他们的身体髓液远远不如叶悄的好,所以拉斐尔时常体虚昏迷。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只F级,怎么有这么高质量的髓液?   维克多面色阴沉苍白,语气阴测测道:“是吗?那太遗憾了,这件事我会问他。不过,我们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劳陛下操心,您还是多操心下自己吧,乡下星来的垃圾——”   副官拉着维克多往后退,雌奴们全都站起来,护卫队开路,圣者回到主场地,挽起袖子,修长的手抚摸着叶悄的头发,轻声细语,不失威严:“西奥多,发生了什么事?”   叶悄摇了摇头,菲拉古扫视一圈,虫们吓得跪了一地。   他们看见叶悄时都没有这样尊敬。   菲拉古微微蹙眉,很担心他,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摘下,盖在他后背上,“宝贝,你脸色很不好,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跪倒的虫们把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只能看见圣者洁净的杏黄长袍尾拖过红毯,不见王的脚步。   王是被抱起来的。虫们噤若寒蝉,圣者对王的珍爱,似乎远远超过了溺爱的范畴。   维克多脸色更差了。   叶悄跟着菲拉古离开双子大厦,一回到王庭,菲拉古就皱紧了眉头,把叶悄抱在床上,拿出温度传感器,放在叶悄的嘴巴里。   叶悄张开嘴。菲拉古温声说:“来,慢一点含住,你可能要蜕皮了,是不是今晚的虫数量太多,你感觉很难受?”   叶悄抿着嘴唇,看着菲拉古,点点头。菲拉古的眼神突然很心碎,他擦掉叶悄眼尾的眼泪,知道他接下来的一周都会很难受,低头在他锁骨那里闻了闻。   豆娘的翅脉中室是四边形,类似人形的肋骨,叶悄身体消瘦,肋骨单薄,菲拉古闻到他中室内部散发出的诡异香味,轻声问:“宝宝,你是不是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悄只喝过一杯黄油蜂蜜,味道是有点苦。   医生们夜诊,确认叶悄的蜕皮期提前了,就是那杯饮料惹的祸。   豆娘的前后翅形状相似,翅翼生有翅柄,是体型很娇小的虫族,经受不起化形期和蜕皮期双重风险,很容易引起蜕皮热,浑身起疹子,甚至皮肤血管破裂,每年死于蜕皮热的豆娘数量很多。   菲拉古扶着额角,眼眶疲倦而乌青,俊美的脸乌云密布,不耐道:“去查,查出来是谁,我绝不轻饶。”   护卫队离去时,轻轻合上门。   叶悄依偎在菲拉古怀里,菲拉古拿着一本童话书,叶悄闭着眼睛,没有睡着,他只是在安静地听。菲拉古比卡默斯会讲故事,语调起伏,情节跌宕,但是叶悄还是很想哥哥。   但他不会说,因为雄父会伤心。   菲拉古很心疼叶悄,他的孩子刚成年,不像兰偌那样勇敢活泼,脾气火辣。他很安静,不会说话所以很依赖双手,用那双黑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菲拉古忍不住就要抱抱他,或者亲亲他。   菲拉古吻了吻他的额头,“乖乖,那杯饮料是谁给你的,还能记得吗?”   叶悄摇头,只知道是个侍者。   菲拉古叹气,把他抱进怀里,慢悠悠地哄着,叶悄渐渐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他听见菲拉古给他唱遥远星系的歌谣,明明叶悄没听过,但他就是睡熟了。   第二天,菲拉古把他带到自己的学堂里,新学派吸纳了具有领导潜力的年轻虫族,全班都是S级,只有叶悄是F级,他们的课程叶悄根本跟不上,而菲拉古似乎并不指望他能听懂课程,而是给他找个机会,开始着手学习虫族内政。   叶悄从前只想过自己会在第一军校的医务室里过完这一生,没有想过,他会成为虫族的王,会开启一段新虫生。   同学们都无比喜欢他,蛾族的小雄虫把收集来的花瓣小心翼翼盛满一瓶,递给他。   “王,叶片嚼一嚼是甜的,你尝尝?”   叶悄接过来,答应了,还没等尝,一个荷叶包裹的饭团又递过来。   螳螂族的雄虫复眼乱转,但是镰刀准确无误地割开莲叶,香味四溢,“王,我雌父做的饭包很好吃,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你带,我雌父也会很高兴的!”   礼物数不胜数,叶悄接受了同学们的好意。课开始后,老师给他们做了测试,机器人批改,不出意外,叶悄是全班最后一名。   但是没有虫说他笨,等级低,而是把光脑送给他,那里有课程重点笔记,“王,你回去复印一份就好了!”   叶悄不好意思。因为他在拖累课堂进度。   菲拉古路过时,发现他的无精打采,把他叫出来,了解情况后,微微笑着说:“我的悄悄只要快乐就好,不会也没关系的,雄父让拉斐尔帮你复习。”   菲拉古并不知道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他只看见叶悄抿着嘴唇,摇摇头,抓着他的手,很小心地比划着:【不要拉斐尔。】   菲拉古不太明白,但叶悄说不要,他就不强迫,想了想,说:“那我让路因希亚给你补习吧,他虽然没有拉斐尔刻苦好学,但天资聪慧,脑子也更灵活。”   上午,教室里空着的两个座位,一个是拉斐尔,一个是路因希亚。   下午,叶悄上课,仍然听不懂,角落里,拉斐尔已经出现了,路因希亚没有,据说他经常缺课,但是只考满分。   老师讲课很慢,叶悄忍不住要打瞌睡,这些知识对他而言太难理解,虫族史论很长,虫族地理细碎,虫族社科复杂,他只会治疗精神力疾病,不懂这些。   而且,蜕皮期很难熬,他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如果这是在第一军校,老师已经把他喊起来去外面罚站了,但是在圣者的新学派学堂,老师只是放轻了声音讲课。   叶悄醒来后觉得抱歉,恰好外面下起了雨,叶悄浑身难忍,皮肤过于湿润,总是有组织液分泌出来,他只好离开学堂,去另一栋观景台上看着雨落下。   雨珠打在春树上,雪白的花瓣缤纷落下,叶悄杵着下巴,百无聊赖,到处都寂静,只有连绵的雨声。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叶悄没有回头,他闻到路因希亚的信息素,潮湿的水汽把他的气味送来,熟悉而安逸。   叶悄蜷缩着身体,头靠在窗棂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最近很嗜睡。路因希亚坐到他身边,用衣服罩住他的上半身,替他遮着零落的雨。   他动作很轻,但叶悄还是睁开眼睛,衣服盖住他下颌,只留下一张蜕皮期微红憔悴的脸。   “王,怎么不睡了?”路因希亚声音温柔,“别有压力,老师的课太快,你第一天入学,学不会很正常。”   从新佩兰汀城回来后,他神情有几分疲倦,像是一夜没睡,但眼睛又很明亮。   昨夜的酒让他们有点儿失了分寸,路因希亚闭口不提,但眼波流转,俯身去看他手臂蜕皮的情况,“有点红,但不太严重,我有药膏给你擦上,会愈合皮肤的皲裂。”   他双手撑开,俯身在叶悄脑袋上方,这个姿势太近了,叶悄正好看见他的背,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翅膀根部的绷带,绷带是新的,他挑开一点,仿佛白丝线般的肌肉露出来。   路因希亚浑身一震,声音更低,“王,手拿过来擦药。”   叶悄闭着眼睛,抿紧嘴唇。   他也看出叶悄怕疼,不是第一次了,叶悄忍不住别开眼睛,慢慢看向窗外,手臂任他摆弄,动作渐缓,像是痛意上来。   没多久,叶悄感觉到路因希亚的手带着袖口抚上他的脸,仔细帮他擦鬓角渗出的细汗,叶悄让他擦了两下,就不习惯地扭开脸。   叶悄想说可以了,疼也习惯了。   可是手指没力气,也抬不起来,药膏有刺激性,他的皮肤微微疼,还得缓一缓。   路因希亚收回手,给叶悄的手臂吹风,耳边的雨打花树声不断,难得没虫打扰,叶悄的手指因为神经抽动,略微蜷缩了下,半晌,他转眸看向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本就是一直盯着叶悄看,见叶悄望过来,眸蓝深了些,随后他慢慢俯过身来。   雄虫的信息素拢住叶悄,雨势渐急,他的吻先落在叶悄的鬓边,随后是脸颊,要吻到唇角的时候,叶悄的心跳让他猛然回神,挣扎起来,桌子上的书本和光子笔都砸落在地,但因为疼痛加精神本身虚的缘故,挣扎的力度绵而无力。   叶悄注意到一道很重的呼吸声,很远。   路因希亚的信息素很懂得如何取悦雌虫,叶悄看着他的眼,有种要迷失在蓝色海洋里的错觉。   叶悄徒劳地张着唇,无声地呼吸着。   “王,我除了胸,其他的地方也很软,要不要试试?”   路因希亚动情地询问着,叶悄怔怔看着他,看他又一次要吻上他的唇。   楼梯上,拉斐尔的身体立即僵住。 第27章   天边的云层不正常的厚重, 雨越下越大,叶悄意识到这是精神力导致的天气异常。   是拉斐尔的精神力让这场雨越来越大。   空气凝结成肉眼可见的雾水,路因希亚抬眸看着天, 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一阵阵轻微的波浪在空气里荡开, 两股精神力碰撞,挂着的风铃作响, 叶悄能感知到角落里机械设备的螺丝钉在震颤,向外拔出,在钢铁的框架里乱晃。   与之而来的就是颅骨里闷钝的疼痛。   头很疼。熟悉的痛感, 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叶悄闭上了眼睛。   两股精神力对撞,但想象中的雷暴并没有到来。相反, 雨势渐缓,残余的雨水沿着屋檐珠子般飞泻而下, 很快,雨过天晴,阳光哗啦啦洒在身上。   叶悄睁开眼,视线越过他和路因希亚身体间的空隙, 看见浅蓝色头发的雄虫悄无声息地离开。   拉斐尔和路因希亚的精神力互相交错, 但是并没有共调?!   路因希亚没有躲开, 收回精神力,还压在他身上胡闹。叶悄的心脏砰砰乱跳,别过头,却被轻捏着下巴转回来。   “王, 吓到你了吗?”路因希亚轻声问, “我没想到他会来。”   叶悄闭了闭眼,舔了下嘴唇, 不自然地红着耳朵,他都能感觉到身体温度的上升。路因希亚的视线如有实质,在他脸上留下灼热的重量。   “他走了,”路因希亚轻声说,“总是有虫来打扰我……”他顿了顿,“打扰王来享用我。”   他的呼吸暧昧地喷到叶悄的侧颈上,喉骨的腺体战栗着,叶悄抿了下唇,敲敲他的肩膀,手势示意他:【先不要转移话题,我有话要问你。】   路因希亚对刚才的口误浑水摸鱼过去了,很听话,撤开到一边坐下,顺手收拾桌下面散乱的课程书。   叶悄在他眼前挥挥手,【看我啊】,叶悄阐述事实,【你和拉斐尔的精神力不能共调。】   路因希亚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是,我也没想到。”   叶悄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指出问题一针见血。他很少见到路因希亚失态的样子,所以他耐心的等待回答。   他感觉到路因希亚的肩膀在颤抖,叶悄轻轻抚摸他的肩膀,用安抚的力量去治疗他的精神力,但是没有奏效。   他在生气吗?   路因希亚的颤抖好像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刚才笑盈盈的眼睛失去笑意。叶悄担忧地摸摸他的额头,用手语说:【路因,你没事吧?】   路因希亚似乎轻叹一声,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我没事,就是刚刚才意识到,一个很难接受的事实。”   叶悄手指瑟缩了一下,奈何被他抓得紧,又被他的手指勾住躲不开,只好顺从他的力气,握住他的手,等着他说。   路因希亚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看了一眼他的唇,顿了顿,轻声说,“王,你知道的,只有拥有血缘关系的虫才能进行精神力共调,我和努比斯·洛加利塔共调过,但是却不能和拉斐尔共调,这说明什么?”   路因希亚的蓝眼眸清澈温润,拉着叶悄的手指慢慢摩挲着,似乎有意哄着他。   叶悄不习惯他这种低柔的语气,好像自己是备受珍视的珠宝。   每每说到“问题”时,他总是用哄小孩的语气和叶悄说话,好像叶悄是三岁小虫崽,生怕说快一点叶悄就会听不懂。   叶悄虽然自认不聪明,但也不笨,想对路因希亚纠正,但是他语气太温柔了,叶悄再生气也忍了下来。   他想,他明白路因希亚要表达什么意思。   【拉斐尔不是努比斯·洛加利塔的孩子。】   “悄悄好聪明啊,”路因希亚微微笑着,好像这个消息没给他造成太大的晴天霹雳,但是他对叶悄的称呼暴露了一点。   自从叶悄封王后,他就没再叫过“悄悄”,叶悄觉得,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   叶悄脸一红,听他继续用温柔地能溺死虫的声音说,“这件事你不要牵涉,我有打算,我说过不让他再伤害你,从前的账我会替你一笔一笔清算,你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坐在王位上,等着我。”   叶悄心里想,虽然路因希亚也不是洛加利塔国王的亲生雄子,但拉斐尔鸠占鹊巢就是不对的,他不能坐视不理。   要告诉雄父吗?   叶悄犹豫,看出来雄父和拉斐尔的关系远比想象中亲近,拉斐尔应该是他最钟爱的学生,否则,雄父不会提出让拉斐尔教导他功课。   拉斐尔生日那天,圣者亲自到典礼上送祝福,而自己被菲林绑住,扔在废弃器材室里,还忍不住尿意,在路因希亚的虫肢帮助下……就这么过了狼狈的一个生日。   圣者和拉斐尔的这份爱,一定比和自己的还要坚固,他们师生之间漫长的信任和陪伴,远远胜过自己和菲拉古的血缘关系。   叶悄无法不低估他和菲拉古之间摇摇欲坠的爱意。   叶悄想,应该找机会告诉卡默斯上将,他终于找到了证据证明拉斐尔不是前王室成员,哥哥会无条件信任他。   毕竟从小到大,只要牵扯到拉斐尔,所有虫都会无条件站在他那一边,哪怕维克多已经知道路因希亚是洛加利塔家族的血脉,也一心维护弟弟拉斐尔,骂路因希亚是野种,是哪只不知廉耻的雌蝴蝶勾引了努比斯生下来的。   维克多似乎忘记了,路因希亚的雌父在政坛的影响力,不出意外的话,那股力量会一直延续给路因希亚,家族制度的好处就体现于此。   叶悄只是这样猜测,并没有证据。   路因希亚不说,他就不问。   叶悄的手还被路因希亚握在手里,还被他不轻不重地又捏又揉,放在他唇畔,被他一根一根吻着手指。叶悄要抽手,他不让,然后手就被他温热的舌头含住,从指根到指尖,一点一点舔舐过去。   书上说,所有记录在册的种族里,蝶族对另一半最温柔体贴,虫族喜欢蝴蝶,也是喜欢他们的柔情。   叶悄脸颊绯红,十分难堪,想告诉他别再继续了,然而一低头,却正对上他动情的碧蓝双眼。   “悄悄,”他低声说,“就在这里,让我亲近你一次。”   他语气也不强硬,叶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愣住了,紧接着路因希亚侧过头,眼珠盯着他。这眼神很陌生,像凝望深渊时,深渊反馈回来的吞噬,叶悄深深留下了印象。   手腕湿润了,手臂,锁骨,肩膀……叶悄浑身肌肉不断地紧绷,随后慢吞吞地泻了力气。   金色长发轻柔盖在身上,叶悄看见路因希亚后背的蝶翼竖起,柔软地遮挡着窗户和射进来的阳光,然后他就被蒙上了眼睛。   风铃轻摇晃,花树的花瓣落在叶悄微陷的肚皮上。   叶悄浑身都被他舔的没有力气了,手指虚弱地蜷缩着。   他和路因希亚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路因希亚臣服于他,又不那么温顺,总有藏不住的攻击性。   鼻腔里是甜蜜的蜜糖香味,是叶悄蜕皮期激发出的更热烈的信息素,被雄虫有意勾引,懵懂无辜地飘散在空气里。   蝶族真的很喜欢豆娘所产的蜜。   “悄悄,这里有虫纹。”路因希亚的手指轻划过的地方,叶悄轻轻颤栗着,眼前布料除掉,叶悄垂眸去看,发现是腹部有金色虫纹,古老神秘,和红宝石选中他时,额头出现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S级雌虫蜕皮期才能出现的第二枚虫纹?   “好奇怪,F级雌虫,怎么会有虫纹?”路因希亚喃喃自语,“除非你是S级……”   他几乎下意识往叶悄的腿中间看了一眼。   “没有虫母的虫纹。”路因希亚似乎松了一口气,“如果悄悄真的是虫母……”话音刚落,他笑着摇摇头,“不会的,没这种可能性。”   叶悄没有注意到路因希亚眸中猩红暗色,那是一种极其狰狞的感觉,生性喜好和平的蝴蝶不会有这种眼神。   偏偏叶悄回过头时,他又表现得那样自然,就像怕吓到他的王一样。   叶悄蜕皮期难受,被路因希亚伺候着穿好衣服,浑身就没了力气,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翻身想走,被路因希亚握着手腕,挽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说:“王,我还没有给你补习功课。”   叶悄含着眼泪,摇摇头表示今天不学了。   他太欺负虫了。   “不行,我要对圣者负责,也要对王负责。”温柔的声音犹如蜜糖里藏着的玻璃渣,“我们翻开课本第一页,很简单的,王要对自己有信心,因为我对王很有信心。”   可是叶悄对自己没信心。   路因希亚拉着他硬生生学了两个小时,逐字逐句讲解,堪比金牌讲解员,虫族历史博物馆的工作虫都没他这么敬业。他优雅自如,有条理又清晰地把全书知识点梳理了一遍,根本看都没看书,还徒手画机甲,犹如设计图。   叶悄忍着泪水翻书,发现他讲的一点不错,哀伤地抱着膝盖,无精打采地听课。   叶悄承认他确实是个天才,恐怕圣者之后,路因希亚可以继承他的圣殿,成为新的圣者。   最后,叶悄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头求饶:【路因希亚,你行行好,我真的很想睡觉。】   路因希亚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真诚的眼神,温柔说:“悄悄,你都学会了吗?”   他真的很严格。叶悄吐了口气,没说会或者不会,拽着他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慢腾腾地写:真的不学了好不好?   “好。”没想到路因希亚答应的这么干脆,合上书,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叶悄,好像看一只嗷呜嗷呜叫的舔毛小兽。   叶悄高兴起来,眼睛弯弯的,握着路因希亚的肩膀,晃了晃。   【你真好!】   路因希亚摸摸他的头,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一句话都没再说,就是冲他宠溺地笑。   叶悄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再和路因希亚待下去就彻底变傻子了!   这时,弥安上楼梯,奉命来找叶悄,跪下,说:“王,加文·西顿请求见您,您要见吗?”   【见。】   叶悄松了口气,正好让路因希亚离开。雄虫信息素太狡猾了,暂时麻痹了他的头疼,尤其是蝶族吸食虫蜜的口器,细长卷翘,叶悄皮肤上凝结的蜜珠都被他扫荡一空了。   路因希亚脸色丰润,修长纤细的手在桌子下紧紧握住叶悄的手,捏了捏,说:“那我先走了,王。”   【再见!】   弥安给路因希亚让路,回头看着叶悄。叶悄抱着自己,拽着衣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衣领有点乱,脸色潮红,脚趾在长裤底下露出来一小截,不自然地蜷曲着。   “……王?”弥安小心翼翼地问,“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看起来很委屈?”   叶悄摇摇头,擦了把脸,【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弥安脸色一变,哐一声跪下。   叶悄疑惑地看着他。弥安说:“王不要感谢我,我承受不起,我是王的奴仆,王指使我是应该的。”   叶悄不明白,【王不能和臣民说谢谢吗?】   弥安一愣,好像也不是不行。但是努比斯陛下在位时,从来不会对下属好言相待,他不苟言笑,总是板着脸,惩罚他们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不像叶悄。   温柔而温暖。   “可以的。”弥安想了想说,“王想怎样就怎样,我任凭差遣。”   弥安是沉默寡言的蝉科雄虫,A级,雄蝉腹基部有发声器,受到震动而发出声音,像蒙上了一层皮的鼓面,所以他常年穿着黑色,避免遇到刺客,刺伤他的发声器。   弥安看了一眼四周,正色道:“王,我看见拉斐尔阁下离开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叶悄安慰他,【没有。】   不一会儿,加文来了,弥安离开。   【哥哥!】   加文升了六年级,为叶悄带来了五年级的新课本,从今天早上他就在期待见到叶悄这一刻。   听说叶悄进了圣者的学堂,加文担心他听不懂,奥斯汀还说他小小年纪就太操心。加文对比书上的知识点一考叶悄,发现他居然都会。   加文很惊喜,“悄悄,哥哥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聪明的小虫啊?”   叶悄脸皮红一阵白一阵,不好意思说是路因希亚“强迫”他学习的。   加文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说:“圣者对你的期待很高,你别太有压力,你肯定跟不上课程,他让谁来帮你学呢?”   叶悄比划着【拉斐尔】,后来又比划【路因希亚】。   加文微微皱眉:“拉斐尔天赋很高,功课一直名列前茅,圣者很喜欢他,经常让他跟在身边教导,圣者会让他辅导你也情有可原。”   “在你出现之前,圣者很宠爱他,他生日那天,圣者亲自给他戴过花冠。”   “拉斐尔总是生病,但又聪明,圣者惜才,总是会对这样的虫多一些怜惜。大家都知道圣者喜爱他,也尽量避免在圣者面前说拉斐尔的坏话,在中央军校,对拉斐尔有利的言论是一边倒,他们从来不在王庭和圣殿里提对王室成员不利的讯息。”   加文把带来的高级蚕蛹摆成一排,一颗一颗放进叶悄的手里,叶悄慢慢嚼着,加文细致地说:“蜕皮期要补充营养,慢点吃,你的蜕皮期受到内激素的调节,在你体内的内分泌器官分泌,对你的生长发育有很重要的调节作用,一定不要亏待自己。”   叶悄点点头,比划着:【哥哥别担心,路因希亚教的很好。】   加文赞许道:“圣者对路因希亚倒是很严厉,很有雕琢他的耐心,我觉得他的性格应该更适合你,很坚韧,又有担当,而且你们的关系一直不错。”   加文走后,叶悄一直回味着这些话。   如果对雄父来说,拉斐尔是难得的帝国栋梁,那么叶悄很难让雄父在帝国未来和骨肉情义中抉择。   更何况,雄父久居王宫,并不知道他和拉斐尔之间发生过什么。   叶悄心里轻松一点。这些难堪的过往,他当然不想让雄父知道。   大概一周后的夜晚,叶悄坐在床头看书,菲拉古推门进来,叶悄连忙把书合上。最近他看书都看很晚,因为他不懂的知识太多了,学习起来很吃力,只能更用功。   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功,都是吊车尾的存在,老师倒是没强求他一定有好成绩,反而一直在安慰他,叶悄只好更用功。   菲拉古看出他的苦恼,坐在床边,拿起他的课本翻看,虽然是简单的知识,不至于看这么久还学不会,但他仍然温声说:“宝宝,很晚了,你该睡觉了,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躺下,把衣服撩起来,雄父看看你的虫形。”   叶悄和他之间虽然还不亲近,但叶悄很听话,菲拉古知道任何关系的推进都需要时间,更何况叶悄是这么乖一个小虫崽,他第一次见到叶悄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他是自己的孩子有多好。   好在事实成全了他的妄想。   菲拉古身居高位许多年了,对星际里每天发生的事都不是很感兴趣,唯独对叶悄,他总是过于小心翼翼,想要了解叶悄这么大的小虫崽,又因为叶悄心里对他设防,他始终被阻挡在叶悄的心门之外。   “宝宝,”他尽量放轻语气说,“放松一点,雄父只是看看你。”   叶悄就很安静地躺在床上,菲拉古解开叶悄的衣服扣子,一寸寸查看下去,豆娘形态下,叶悄蜕皮的速度很缓慢,四个翅膀几乎一样大小,翅膀颜色是鲜艳的粉白过渡色。   叶悄也长高了一点,在身体从旧表皮中出来后形成新的表皮,这个新的表皮会适应他此时的体型。   菲拉古说:“虫族在生长过程中要保持足够的能量,如果外骨骼一旦硬化,就不能继续扩大,从而限制生长,悄悄要多睡觉,长很高——”   他的目光专注在叶悄的小腹虫纹上。   菲拉古轻皱眉头,抚摸着叶悄的额头,一枚雪金色的虫纹出现,这是红宝石赋予他的使命。   “第二枚虫纹?”菲拉古眯了眯眼,意识到不对,轻声说,“我的悄悄,怎么会有S级的虫纹?” 第28章   叶悄慢吞吞地用豆娘的翅尖遮挡住那枚虫纹, 被菲拉古轻拨开,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点强势,“宝宝, 没事的, 雄父不会伤害你, 这么久雄父都没有好好看看你,虫纹不是小事, F级是不会长两枚虫纹的,宝贝乖,让雄父看看好不好?”   菲拉古拿出浑身解数哄孩子。   小虫崽们就是因为有旺盛的精神力才会催生第二枚虫纹, 叶悄额头是金色的虫纹,这个却是寡淡的白金色, 说明精神力莫名其妙缺失了。   叶悄很少听到菲拉古用这种语气说话,菲拉古对他一向温柔, 可此时雄父的眼眶却像红了一样湿润,还有点可怕。   叶悄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眼前的他的脸轻轻晃动,幔帐垂挂的流苏也晃出幻影, 喉咙发紧, 呼吸困难, 叶悄很缓慢地眨了下眼。   菲拉古一愣,伸出手抚摸他的脸,低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叶悄沉默着。菲拉古温声说:“乖宝宝, 别遮着了, 就让雄父看一眼,我总得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菲拉古一定要看, 反手拉下幔帐的纱帘,遮挡住一方角落,叶悄仍然不习惯在别的虫眼下剥开自己,但他没办法,只好低着头,乖顺地将遮挡身体的翅膀张开,解开衣服的扣子。   菲拉古把他的裤子往下拉一点,刚好能遮住雌虫细长的尾钩,叶悄平坦而微微凹陷的腹部上,有雪金色四支翅膀的繁复虫纹,华丽程度更盛过S级雌虫的。   菲拉古如遭雷劈,猛然抬头看着叶悄,他的小虫崽黑漆漆的眼眸写满了恐惧,尽管被掩饰的非常好,但无处安放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心。   菲拉古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叶悄觉得他看完了,慢慢把衣服放下,翻过身向着床里面,把自己蜷成一团,然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菲拉古仿佛看见了叶悄伤痕累累的眼神。   蜷缩在一起……这好像是小虫崽下意识的举动,只要受到伤害之类的,他就会像这样把自己保护起来。   所以,他的孩子到底是怎样从S级降为F级的?宴会场上到底是谁给叶悄喝了催化蜕皮期的饮料?   到底是谁……敢对他这样做?   幔帐轻摇,缓慢变为剧烈摇晃,桌椅的铆钉嗡嗡敲响木料,窗框剧颤,玻璃震开恐怖的裂缝,巨大的精神力场带动恒定能量的激荡,整个房间降下令虫难以呼吸的低气压。   叶悄难受地发出一声气音,把自己缩得更紧。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央求菲拉古冷静下来,而且以他的能力,无法安抚菲拉古这种等级雄虫的精神力暴虐。   然后气压骤然恢复到平稳值。   叶悄紧紧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菲拉古很想知道他睡了吗?但菲拉古竟然不敢去看叶悄的眼睛。   刚才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百万个可能性,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胆战,他害怕那些可能性会发生在他孩子的身上,但被剥夺的等级和被替代的身份,似乎每件事都在指向——那些事情可能都发生过了。   叶悄似乎还在颤抖,还在害怕。   菲拉古扒开被子看到他,心都要碎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和兰偌最小最精心培育的虫蛋怎么可能是F级?   “悄悄,悄悄?你看看我,看看雄父,雄父想问你一点问题,”他扒拉叶悄的肩膀,叶悄仍然不回应他,菲拉古这次却说什么也不允许他再疏远自己,把叶悄扒回来,面对自己。   叶悄还闭着眼睛,菲拉古的心脏开始不详地抽动着,有种阴霾缓缓密布在他的心头。   菲拉古轻声问:“雄父知道,你和拉斐尔是一个实验室出来的,卡默斯上将收养了你,给你取名温奈·西顿。   拉斐尔过生日那天,我去过第一军校,当时有虫提起过,拉斐尔和温奈医生关系很好,拉斐尔想要温奈医生做雌君,后来我知道温奈就是你,我去问过拉斐尔,他告诉我,你们只是在开玩笑,我就没再追究。   但是那天我提出让拉斐尔帮你学习,你拒绝了,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没有过问你,现在雄父问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和拉斐尔待在一起?”   叶悄紧闭着的眼睛流出两行眼泪,汹涌地流进枕头里。   “宝宝?宝宝?别哭,别哭了……”菲拉古手忙脚乱,却擦都擦不完。   菲拉古很想知道叶悄和拉斐尔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可是叶悄无论如何都不说,菲拉古的心脏猛烈地震,把他抱在怀里,温言软语地哄,边摸头发边劝导,终于在叶悄眼皮红了一大片,也紧咬着嘴唇之后,他得到了答案。   【他和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都有谁?你告诉雄父……”菲拉古压着要跳出嗓眼的心,声音发颤。   叶悄揪着被子,很艰难地比划着那些雄虫的名字。   随后菲拉古得到了一列他耳熟能详的名字,无一不是高等级的雄性权贵,把控着帝国乃至于整个虫族的命脉。   “宝宝,”菲拉古都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发声,“是你没有告诉卡默斯上将,还是他知道了却没有管?”   【不是的,】叶悄无声地比划着:【我不想让哥哥们为我担忧,他们没有王室的权力大。】   “好,我明白,”菲拉古深呼吸,问,“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他们怎么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菲拉古知道要叶悄亲口讲述那些事情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但比起从其他虫嘴里得知真相,他只相信叶悄。   可惜叶悄没有告诉他,悄悄似乎忌惮着他和拉斐尔与王室之间的亲密关系,没有说具体的事件。   很多解释不通的征兆在这一刹那穿成一条线,闪电般刺穿菲拉古的大脑——悄悄对自己的疏离、对王庭的抗拒、对前王室的冷漠、对学业不恰当的疏忽,所有这一切,归结成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叶悄,他的孩子根本就不信任他。   ——不信任。   这三个字压得菲拉古喘不过气来。   他的悄悄不会说话,从小没有父母,所以很多难过会藏在心里,没有安全感,也不敢依靠谁,更怕给其他虫带去麻烦,否则他不会不告诉一直养育他的西顿家族,以卡默斯上将的性子,就算掀翻王室也在所不惜。   菲拉古咬紧牙关,脸色铁青,哄睡叶悄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后,菲拉古一言不发,房间里的灯也被他用精神力熄灭,面前的庭院里,连蝉鸣的声音也无影无踪。   原始虫族对危险的勘察极其敏感,泥地里,一双双无机质复眼盯着高高在上的菲拉古圣者,很快,它们把头埋进土里,不敢再抬起来。   菲拉古不确定那些位高权重的洛加利塔们背着他做过多少脏事。   这不怪任何虫,就怪他自己。菲拉古久居圣殿,每天报告给他的消息全是无关痛痒的,努比斯是一位出色的虫王,政务没出现过问题,所有消息在他那里就被截断、处理,兰偌死去后,虫族也从没有过暴乱的时候。   以至于兰偌不在了,孩子们也不在了,菲拉古一度对生命感到厌倦,如果不是叶悄封王,他无意间感知到叶悄是他的血脉,他是想把所有东西交付给新王后就去陪兰偌的。   他一直以为叶悄只是内敛内向,没想过叶悄,他的小虫崽,到底受过多少委屈?   任何性格的成因都有根源,外向的小虫崽势必拥有很多肆意的爱,内向的小虫崽势必被各式各样的枷锁束缚着。   菲拉古越想越脊背发凉。   虫族的科技、医疗、文化、教育都空前发达,他们慕强,有违背道德性的、天生本能的兽性,雄虫雌虫都追求精神力的高等级,雄虫的善战、雌虫的梳理治疗能力,都是赖以生存的基本。   只有一种办法能改变一只虫的精神力等级,菲拉古亲自写在书上、只有帝国四大自主研发实验室才有资格进行的实验,就是摘取高等级虫的神经节,把它匹配进低等级虫的脑域里。   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就隔了永不可逾越的分水岭——一只虫走向虫生巅峰,享受美誉和权财;另一只虫身体日渐衰败,心理生理和社会生存压力的三重打击,会让他们早早自杀了解生命。   所以这种禁术只能应用于战场濒死的士兵和新士兵的精神力交接身上。   很明显,叶悄也被盗取了神经节。   真的有虫对他的悄悄做过这种实验,当年的前联邦实验室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菲拉古一拳打在黑钢铁铸造的栏杆上,献血顺着钢管滴进土壤里,路过的近卫匆匆绕开,菲拉古抬头看着月亮,绝望、惶恐、不安,他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虫神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没有保护好他和兰偌最小、最柔软的孩子,没有做一个好雄父。   那场战役里,其他的孩子早已战死星际,唯独叶悄被遗失。他庆幸过,也悲伤数年,如今知道叶悄还活着,却已经是遍体鳞伤的模样,那些印刻在叶悄身体里脑海里的伤疤,已经很难再愈合。   菲拉古看着满手的血,难得在盛怒下保持了冷静的理智。   显然,有一股势力一直在瞒着他,不告诉他叶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一直在欺压小叶悄,如果不是等待叶悄自己说出来,菲拉古永远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他的孩子会这么胆怯,连受到伤害都不敢诉说。   西顿家族给他的爱,不足以抵消他受到的痛。   菲拉古闭了闭眼,想把圣殿全都砸空。   但是不能,叶悄在睡觉。   从前没知道过的消息,现在冒然提审谁也撬不出真相,那些虫能包庇凶手一时,就能包庇凶手一生。   所以,解开谜团,讨回公道,总要沉住气,一步一步来。   什么时候他的悄悄才能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撒娇,翻肚皮,毫无保留,真正从心里认定他这个雄父?   菲拉古有些失魂落魄。   第二天清晨,一夜没睡的菲拉古双手缠着一圈绷带,若无其事地打开圣殿大门。   王室内务大臣金泰、议会总议长都等在门外,两个中年雄虫踏实可靠,一直是菲拉古的亲信。   菲拉古说:“总议长,请召开紧急发布会,我有事情要宣布。”   总议长点点头,推了推眼镜,说:“好的,我知道了,圣者。”   金泰瞥见菲拉古还在往绷带外渗血的手背,暗自心惊,“圣者,要我通知王吗?”   “不了,让他休息吧,最近他在蜕皮期,夜里总是睡不踏实,还做噩梦,我听弥安说他昨夜难得睡得安稳,应该是蜕皮结束了。”菲拉古说,“他还那么小,我不想让他太懂事,不去就不去了。”   他手指下意识攥紧,连扯下了几根白发也没有发觉。   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全帝国的媒体争相报道,圣者宣布从今天开始结束静养状态,正式帮助新王打理政务,让新王在继续第一军校的学业之余,跟在他身边学习。   星网政治板块,热搜词条一刷就更新无数条,图文讨论楼疯狂盖,视频底下,刷礼物的虫名单飞快更新,弹幕嗖嗖如同流星雨,除了吹新王美貌的彩虹屁,就是正儿八经的讨论:   “惊!时隔一百年圣殿再次开放,圣者要重返星际纷争了吗?最近没有要打仗的征兆吧?圣者一向仁慈,我真的从没看见过他的黑料,他好像都不发脾气的吧?果然是虫母冕下钟爱的雄侍,我也想要呜呜呜…”   “楼上别忽略了,圣者年轻时可不是这么咸鱼,他是那种我上军校时最讨厌的学霸!据说非常恃才傲物,全科拿第一,经常不上课…”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雄虫只有在死后才能成为传奇。[笑]”   “不,他确实活着,我祖父是他的死忠粉,每天问一遍"圣者是死了吗?为什么没有新闻报导他?"哈哈。”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写下那些禁忌的实验报告?他改变了许多虫的一生,像这样的天才,历史从来是褒贬不一的,但是怎么说?我还是喜欢强大的虫,更何况他可是王的雄父,我滤镜更厚了!”   “可我怎么感觉,上次双子大厦那几条街拍,王和他都不是很亲近的样子?王虽然抱着他的脖子,但眼睛里那股不安都要冒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圣者拐卖了王……等等超管!我说的是实话你别封我号啊喂!”   菲林啪地一声关掉光脑,将桌上的办公用品全部推到了地上,对着门口秘书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圣者要见我?”   “是的,阁下,”秘书低着头说,“从今天的新闻内容上来看,圣者要帮助西奥多陛下打理军政事务了,这可能不是件好事,从前顺从于洛加利塔王室的议会政党和军队都是从圣者麾下继承来的,他们很有可能反水。”   “我用你说?”菲林把手头上的书劈头盖脸砸了他一身,就算这样,也不知道圣者突然找他是为了什么,“我名下的资产已经全部转移了,雌奴数量也都登记在案,我很规矩,没有把柄在帝国法务部手上!”   秘书:“也许是因为……王?”   菲林冷冷道:“那个哑巴哪来的胆子告状?就算是他,圣者对弟弟那么爱惜,相比于对帝国有用处的拉斐尔,圣者会偏心一个废物F级?笑话!圣者不至于那么心软,我不相信他有多么爱他的小F,谁能不爱拉斐尔?”   菲林吐出一口气,整理心情,带着秘书和近卫军,前往王庭。   王庭里,路因希亚陪着叶悄晒太阳,路因希亚看见菲林往议事厅走去,回身拨了拨叶悄额前的碎发,半跪下,拉着叶悄的手。   弥安干咳一声,别过视线。   路因希亚当他不存在,问:“王,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我来问,你来答?”   叶悄看了看他,淡淡笑了笑,点点头。   路因希亚温柔的问:“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生日那天,是谁把你关进旧器材室里的?是不是拉斐尔?”   叶悄表情一怔,然后摇了摇头,一抬眼,却看见路因希亚眸中明晃晃的红。   圣殿里,菲拉古单手杵着额头,雪白长发拖在猩红的地毯上,轻抬眼皮,慢条斯理道:“菲林阁下,我有事要问你,希望你如实相告。”   菲林在圣者面前十分听话,“您说,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好,我记得拉斐尔生日典礼那天,典礼进行到一半,你的护卫传来一个消息,拉斐尔起身就要离开,被我阻止了,我想知道,那个消息是什么?”   菲拉古和卡默斯一夜长谈,他得知了两件事。   第一件,叶悄生日那天带着一身的伤回家,凶手未知,恰好那天是拉斐尔的生日。   第二件,拉斐尔亲口和叶悄承认不是努比斯的孩子,证据没有,有待去实验室考证。   圣者的问题让菲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菲林低声说:“只是一件小事,我也不记得了。”   “不想说,还是不敢说?”菲拉古垂下眼眸,心平气和地说:“金泰,悄悄睡醒了吗?醒了就把悄悄带来。” 第29章   蜕皮期刚结束的叶悄浑身都散发着虚弱, 虫族的幼崽都这样,新皮肤新细胞还有新面容,生长出来后就只想躺在叶片上晒太阳。   叶悄看着路因希亚, 莫名感觉自己在他目光所及的范围里, 被紧紧笼罩。   “悄悄, 绑你手的不是拉斐尔,是谁?”   路因希亚低柔着声音, 手去勾叶悄的手指,让他把手放在自己脖子的黑粗环上。叶悄缩着手指,却被摊开, 放在项圈上,“王还不相信我吗?”   那里有一道钢铁禁锢, 是每只雄虫的噩梦,因为精神力抑制环, 他们不能肆意放纵脾气,就像猫科动物失去了指甲。   可是路因希亚是自愿的,他甚至自愿把解开枷锁的“钥匙”换成了自己的指纹,从今以后, 路因希亚永失自由的权利。   路因希亚问的问题还悬在叶悄心头, 那天晚上没回答他, 但他见过叶悄最狼狈的一面,所以,叶悄对他可以袒露心扉。   叶悄半阖着眼皮,垂着眼睛, 在等待着什么。路因希亚看了一眼弥安, 冷淡道:“还不走吗?”   弥安是个有眼色的,察觉出气氛不对, 但是他盯着路因希亚看了会儿,挑了挑右眉,有几分痞气,深吸一口气,说:“是,小殿下”,这才背过身去离开小花园。   弥安也能看懂手语,叶悄不想让弥安知道,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菲林,他绑住我的手,说我是卑劣的F级,最擅长玩弄高等级雄虫的感情。   护卫拿了一块脏布,要堵我的嘴,被他拦住了,他说哑巴不用堵嘴,哪怕被拉斐尔睡也叫不出声。   他还说,我勾引拉斐尔,因为是哑巴,所以——】   叶悄不能再说了,因为路因希亚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到要捏碎他的骨头,但只有一瞬,路因希亚很快恢复了理智。   雄虫俊美的脸庞冰冷如霜,眸色渐浓,胸膛明显起伏着,紧紧绷着下颌线,精神力明显强烈波动起来,叶悄撞进他动了怒的眼眸,下意识别开了头。   虫族面对实力更强大的同类发出战斗信号时,通常会选择回避,而不是迎头相撞,除非是雄性争夺雌性的求偶权。   可是路因希亚没发出火来,而是尽力忍着。   他能保持冷静,叶悄心里还没那么紧张。如果路因希亚的精神力暴走起来,叶悄就得着手治疗他的精神力,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要一去梳理雄虫的精神力,他就头很痛。   路因希亚是半跪着的,可他貌似跪不住了,微微挺起上身,把叶悄的手放到他膝盖上按着,然后另只手的手指摩挲过叶悄的唇角,拨开他紧咬着下唇的牙齿。   叶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强忍着情绪。   毕竟他真的忘不了,那天是他的生日,他们像绑货物一样绑住他,难堪透了。   最难堪的是,除了他,所有军校生都衣着华丽,就连路因希亚也一身雪白礼服,叶悄相形见绌,就像被嘲笑的小丑。   “别咬,再咬就破了。”路因希亚声音喑哑。   叶悄怔怔地看着他,牙齿松开,吐出不小心咬到的他的手指,却尝到了血的味道。他本来不想咬伤路因希亚,但貌似对方感觉不到疼痛,浑身低气压,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越来越差。   如果那天路因希亚没有赶到,叶悄大概会被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菲林的样子,根本不打算放他。   路因希亚缓慢眨眼,睫毛垂着,把手的血随意在草地上擦了擦。   过了会儿,他低声说:“菲林的军队集中在南部地区,守护着帝国六条边境线之一,想要把他彻底剥离现有的权力结构有难度。悄悄只管好好学习,别再把这件事记挂在心里,最近都不要乱走,也不要和一些有权势的雄虫联系太近。”   叶悄听出他话里隐藏的含义,不知道是他的野心,还是他的报复。   路因希亚不是平常的雄虫,虫族社会里,他不凭借莱因戈里的帮助也成为了金字塔尖的虫,叶悄亲眼看见,雄父信赖他、雄虫们恐惧他、雌虫喜爱他,虫族新闻里早晚有他的名字。   而他是不是一个为了所求什么都敢做的虫?不被承认也好,被羞辱也好,他总能把事吞进肚子里,自己消化。   叶悄看着他,想起自己,更加不想再提起自己的过往。现在他是虫王,更应该把这些情绪割舍,他要对得起他的位置。   路因希亚盯着他的嘴唇,似乎想要起身,做些什么。   脸快要凑近的时候,叶悄用手抵挡住他的肩膀,脚下意识踩在了他的腿上,然后用手指示意他:【你站起来。】   路因希亚停下前倾的体态,低下头,看见叶悄脚上那双黑带绑腿的长军靴,鞋底被擦得很干净,踩在他雪白制服裤子上也毫无痕迹。   “这是命令,还是王生气了,要惩罚我?”路因希亚轻声说。   叶悄觉得他情绪很不正常,被他握住小腿的时候,叶悄顿时觉得踩着他腿是个不成熟的反应,但腿被握得很紧,想抽也抽不开。路因希亚的手细长,骨节分明,一只手就能包裹住他一圈小腿,甚至抽出心思,制止他要跑的动作,还眼睛抬起来看着他。   “这是我送王的那一双吗?”路因希亚低声说,“早知道王喜欢,我就多做几双。”   叶悄问他,【你做的?拿什么做?】   路因希亚低声说:“蝴蝶的肋骨做鞋底,剪掉的蝶翼做鞋撑,健康的S级身体生长速度很快,精神力不受控制的时候,从身上摘点东西很正常。”   叶悄震惊,抿着唇,比划着:【别闹了,别再给我做鞋子。】   路因希亚笑了笑,“嗯,不闹了,我听悄悄的。”   但是叶悄想逃开却又被他抓住了,悚然抬眸,路因希亚的眼神就像那天雨后观景台里,用蝴蝶吸蜜的口器舔过他身体时,叶悄无意间瞥见他的眼神一样。   他平时优雅得体,但每每要做点出格的事情时,就会用这种凝聚发暗的眼神看着叶悄。   叶悄被眼前的蓝色瞳孔晃了一下,直到被他咬了下唇角,吃了一下疼,才怔怔望着他。   路因希亚还跪着,蓝眼睛自下而上看过来,发丝还沾在叶悄湿漉漉的皮肤上,叶悄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雄蝶口器麻痹猎物的分泌液体。   叶悄垂着眼睛,看着路因希亚敞开领口里,不小心露出那道疤。   【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一个秘密?】叶悄比划着,【否则不公平。】   路因希亚知道他在看什么,柔声说:“我胸口这道伤疤,就是取肋骨导致的,但是在我小的时候。   雌父死了,是舅舅把我带大,但舅舅也有照顾不周的时候,那时候我快要死了,是一只很小的雌虫救了我,他紧紧抱着我,治愈了我。   所以,我一直保留着这道伤疤,可是那只雌虫不见了,我再也没有找到他,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会忘了我吧。”   路因希亚的神情有些低落,叶悄没想到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一时间气势落了下风,只好手语:【你活得很好,没有辜负他的帮助。】   “嗯,”路因希亚点头,把他的脚放在地上,叶悄松了口气,然后就被他压在宽敞椅子里,叶悄毫不设防,腿还被架在他臂弯里,听见他低沉说:“我不会放过拉斐尔。”   路因希亚抚摸着叶悄的脸,叶悄双手握住他肩膀,发出一些微弱的气音,想让他冷静。但路因希亚似乎不受控了,动作很轻柔,解开叶悄衣服底下扣子,手伸进去,手掌盖在他小腹虫纹上。   叶悄浑身一颤,觉得热,但腿和身体都在他手里,手指紧紧收拢抓住他肩膀,抿着嘴唇盯着他。   “悄悄乖,”路因希亚低声说,“上一个蝴蝶印记没了,再让我标记你一下,不疼的。”   确实不疼,但总感觉被哄骗了。路因希亚吮咬着他滚烫的耳垂,叶悄别过脸,睫毛颤抖着,咬着下嘴唇,眼神不知道往哪看,直到路因希亚的手从他衣服里拿出来。   “好了,这次如果有虫碰你,我立刻就知道。”   路因希亚和他分开,把他扶起来,扣好衣扣,轻抚着叶悄胸口,帮他放松呼吸。   刚好这时候,金泰找到叶悄,看见路因希亚,他说:“正好,王和小殿下跟我一起去圣殿,圣者要见王。”   叶悄和路因希亚对视一眼,路因希亚怒气未消,但仍安抚地按了按叶悄的肩膀,低声说:“我陪你去。”   叶悄点头,跟着金泰去圣殿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到了会是什么事,昨夜菲拉古逼他说出来,他有所保留,今天不知道怎么面对菲拉古,也怕雄父知道一切,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菲拉古让金泰把叶悄送到他身边的位置,叶悄坐立不安,搬着凳子,朝着离菲拉古相反的方向一步步慢慢挪动着。   菲拉古发现了叶悄的小动作,没有责怪他,袍子底部伸出一条柔软肢体,卷住叶悄的凳子腿,不让他再跑远了。   “离雄父近一点好不好?”菲拉古温柔小意地叫他,声音也很小。   叶悄抬头看着他,然后在触手卷走他的时候,没有抵抗,温顺地坐在菲拉古身边。   菲拉古看着叶悄,柔声说:“虫族有近97亿居民,你是虫族的王,雄父一直不想让你接触到不干净的东西,但雄父也在想,你是我和兰偌的孩子,如果你不会处理问题,那就是雄父的责任。雄父想知道,你生日那天,你在哪里受了伤?”   叶悄看了看菲拉古,又看了眼菲林,后者脸色难看。   叶悄不确定菲拉古要干什么。   菲拉古曾为二皇子菲林的出生祈祷祝福,南部的第二军团是菲拉古送给菲林的成年礼,他们认识很多年。   看见叶悄不信任的眼神,菲拉古的心像被撕裂一样,他忍不住想亲近小虫崽,便伸手摸了摸叶悄柔软的脸颊,叶悄很乖地让他摸,但是眼睛里的神情骗不了人。   听见菲拉古这样亲呢地对叶悄,菲林后背骤然冰凉,不知为何,他直觉,素来孤傲的圣者对叶悄动了情。   曾有虫说,圣者贪恋权势,所以用手段挤走了兰偌身边的雄虫追求者,他没日没夜纠缠兰偌,虫母生了一窝又一窝,这些孩子又被他利用,投入战场,战争接连害死了兰偌,他坐拥虫族最高的地位,根本是无心无情的雄虫,所以虫族恐惧他。   但也许事实不是那样。圣者的眼眸里含着泪光,菲林心肝颤抖,荒唐地认为自己可能要倒霉了。   “菲拉古圣者,我和王之间是有过误会,我给王道歉,求王网开一面。”   菲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面对叶悄时他尚且能保持冷静,但面对菲拉古时,他甚至感觉到一股热流冲向下三路。没有虫能直面圣者之怒。   菲拉古问叶悄,“宝贝你说,真的是误会吗?”   谁会把蓄意伤害当作误会?叶悄望着菲拉古,抿着嘴唇,摇摇头。   菲林口不择言:“王这么善良,我给王道歉,我是昏了头,只顾着弟弟,圣者,求您体谅我当哥哥的心情!”   路因希亚轻声说,“道歉有用的话,审判庭的虫都该被辞退了。老师,我可以代替王,把事件原委说出来。”   菲林几乎是怒吼:“不!你根本不知道,你在编造事实!你什么都没看见!”   菲拉古道:“你说。”   路因希亚不受影响,说:“菲林阁下叫下属绑架王,用手铐铐住手,捆住了脚,扔进了第一军校废弃器材室里,那里都是灰尘,王的手腕和脚腕磨得全是鲜血,灰混着血干涸在伤口上,肿胀破了皮,王被绑了十个小时,疼得用头撞门。   我看见王时,王的嘴被布堵住了,您知道王本来就不会说话,那块布还是脏的,王的衣服也被撕坏了。   我把王抱到军校里的小河边洗漱,您正在给拉斐尔祝贺生日,可是那天也是王的生日,奥斯汀、卡默斯和加文给王准备了庆生饭,但是王饿着肚子一整晚,趴在我身上一直哭。   这是我看见的。但是王告诉我,菲林阁下说他是卑劣的F级,只会玩弄高等级雄虫的感情,因为是哑巴,所以被欺负也不会叫。   老师,那个时候,您将虫母冕下的祝福和洛加利塔王室的祝福,一同赋予了拉斐尔,夸他满是荣耀,连星辰也为他折腰,没有顾得上王,晚上,我把王送回家,王因此修养了好久。”   路因希亚说道,仿佛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朗诵机器,他所说的话,不带有一丝私虫情绪,然后,他沉静地回到原处。   这是事实,叶悄却难以回顾,脸红发胀,站起身,想要离开,他没想到路因希亚的记忆力这么好,用言语完全还原了当晚的情形。   “宝贝,看你的表情,这是真的了。”菲拉古轻声说。   顿时,连金泰和总议长都跪了下来,满殿的雄虫全部跪下,雌虫的反应稍慢一点,但也低下头。对于雄虫而言,感受到雄虫的愤怒远比雌虫要快速。   菲拉古的精神力登时笼罩了圣殿。   “菲林,你抬起头,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   菲拉古低声说:“所以,你的侍卫半途冲上典礼台,是告诉拉斐尔这件事。”   “……”   “你告诉拉斐尔,你绑了我的虫崽,让拉斐尔去看他的笑话,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圣者,您饶了我!”菲林跪伏在地上,心有怨气,不能说自己是要劝拉斐尔不要睡叶悄,F级雌虫连叫都不会叫,睡了也没什么意思。   “你居然是这样想的?”菲拉古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意味,“你居然敢这么想我的悄悄?”   菲林口不择言:“不,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真的会读心术——!”   菲拉古眯了眯眼,深邃的漆黑眼眸仿佛没了生机的黑玻璃,白发黑眸冷厉如刀,伸出手,精神力幻化出一柄长剑,剑尖向后,飞向叶悄身前,剑柄朝着他。   叶悄看着剑,没有接。   然后叶悄的腰被菲拉古卷着,拽到身边,菲拉古把剑柄放在叶悄手里,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颤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这股怒火。   “宝贝,我不问你为什么不说了,因为我没有做好,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以后我不再逼迫你说了,是我不够资格,伤害你的虫,我一个都不会轻放,只要你别离开雄父,别让雄父日夜都担心你有没有吃饱穿暖,别对雄父这么残忍,你不认我就不认我,没关系的,我只要看着你好好长大,别的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了……”   菲拉古的手修长宽大,轻松就能握住叶悄的整只手,他站在后面握着叶悄的手,带着他用剑尖,挑起菲林的下颌。   剑尖顺着菲林的喉骨,划到他的领口,叶悄从没握过剑,菲拉古低声说:“宝宝,拿剑的时候,手不要抖,你不会,不着急,雄父一点点教你,我们慢慢来。”   菲林动也不敢动,喉哦一吞咽,就能感觉到冰冷的剑尖,他冷汗直冒,“圣者,对不起,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哪样做?”菲拉古声压极低,漠然说:“你不要向我道歉,你向悄悄道歉,但不是现在。你只是孩子,我却不是你的父亲,其实不该我来教育你,但努比斯没有尽到做雄父的责任,只好由我代劳。”   菲林从没见过这样的圣者,硬着头皮没有瘫倒。   “他撕坏你衣服,让你浑身是伤,这第一笔账,先还给他。”菲拉古握着叶悄的手,剑尖割破菲林的制服,他所穿的制服精美别致,点缀珠宝,被剑割断了丝带,各色宝石散落一地。   叶悄忍不住闭上眼,但是菲拉古轻柔地说:“宝宝,把眼睛睁开,我要你看着这把剑,仁慈和善良要用在必要的地方,假如有虫伤害你,你就要这样反击回去,你留下的情面,最终会成为刺回来的利刃。”   叶悄慢慢睁开眼,这么久没有看见菲林,他的心跳仍然会加快。   他想起,菲林说他不应该读军校,应该去雌奴交易所挂牌子。还说他勾引谁不行?非要勾引拉斐尔,要狠狠惩罚他一下,他才知道痛。   菲拉古的呼吸更重。   剑尖划开菲林的上半身衣服,菲林身下有不知名液体流出。   菲拉古说:“第二笔账,对王不尊重,也还给你。”就在这把剑要割开他裤子时,努比斯闻讯而来,推开大门。   菲林站起身,不顾一切跑到努比斯身边,“雄父!救救我!”   努比斯已经了解了原委,却还是把他护在身后,替他求情:“圣者,放过菲林吧,从前的事他知道错了,西奥多现在好好的,也没有受伤,我让菲林陪着他,都是开玩笑——”   “玩笑?”菲拉古冷声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努比斯眼睁睁看着菲林叫嚷着“雄父救我”,一边被王庭近卫队铐上手腕带走,送进地牢,而菲拉古则让路因希亚带着叶悄出去。   门在叶悄身后关上。   圣殿里,只剩下努比斯和菲拉古。   菲拉古的眼睛猩红一片,眼角眉梢分明俊美,却有一丝破碎般的泪光,他走到努比斯面前,居高临下的眼神,威严可怕。   菲拉古声音很轻,“你为你的孩子求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孩子?他满身是血,一只虫窝在肮脏的破屋子里一整天,你现在让我放了菲林?那谁来放过我的悄悄?   努比斯,这些年我记挂着你治理帝国有功劳,从来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要各个族群进献那么多高等级雌虫,你不知道高等级雌虫是不可多得的社会资源吗?事后他们都失踪了,你用他们干了什么?” 第30章   努比斯看着菲拉古离他越来越近。   菲拉古那双无机质的豆娘复眼随着剑锋光芒折射出诡异的变化, 四只豆娘羽翼丰满张开,翅膀在身体两侧平展,清冷如霜的青蓝釉色遮挡住殿角, 他冷冷道:“回答我, 努比斯。”   他对努比斯, 比不上对叶悄耐心的一半。   成年豆娘的身躯看起来十分修长纤弱,但他们是颜色鲜艳的食肉虫族, 饿慌的豆娘会吃掉小豆娘,在虫族也很罕见。   也就是说,所以豆娘这种美丽而危险的虫, 就算菲拉古杀死在场所有的虫族,也没有虫会为他们讨公道。菲林又被押往地牢, 等待他的就是审判庭,结果如何, 要看努比斯是否忤逆了圣者。   努比斯感到不快,也被绝望浸淫。   多年为王,他难得能在菲拉古的问责之后保持冷静,直到那把剑像划过他雄子的脖子一样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才惶然。   菲拉古垂眸看着他, 雪白的长发发梢儿染上淡淡的猩红, 捕猎的前肢缓慢弯曲舒展,说不出的惊悚。   “请您冷静,圣者。”努比斯一把攥住剑刃,鲜血顺着他掌纹流下来。   努比斯咽了口唾沫说:“圣者, 那些雌虫不是无辜死亡的, 我是为了救拉斐尔。您不知道,自从王冠易主后, 拉斐尔重病不起,他从小就体弱多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我是他的雄父!况且他雌父蝶族执政官死去很多年,我亏欠他太多,我只是抽取了那些雌虫的脊柱髓液,他们失踪不关我的事,如果是圣者,肯定也会为了王这样做!”   菲拉古低声说:“我宁可用我自己的髓液,换取我的虫崽健康喜乐。那些雌虫是无辜的,高等级雄虫的髓液再生速度是雌虫的四倍,你只是没把雌虫当回事,别拿父爱做掩饰。”   菲拉古低声呢喃着,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如果连我都做不到爱护族民,我凭什么要求悄悄做好一个王。”   努比斯强硬道:“我没有圣者这样大公无私,为了拉斐尔,我什么都敢做。”   菲拉古微眯双眸:“照你所说,拉斐尔在实验室里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   努比斯面不改色道:“"药虫计划"的爱心捐赠。”   “药虫计划”是三十年前,由全种族贸易联盟、联合科研单位、军属总医院联合发起的慈善行动,从联邦覆灭之后一直延续到帝国建立,宗旨是义务救助无家可归的流浪幼年虫。   叶悄和拉斐尔都来自于“药虫计划”。   现如今虫族四大实验楼中,唯一的旧联邦实验室“4号”,就是他们小时候一直待着的地方。   努比斯道:“拉斐尔和王都是旧联邦实验室出来的虫,都得到过救助,包括髓液救助。没记错的话,还有您的学生,蝶族的路因希亚,他被莱因戈里带回家之前,也是4号实验楼的流浪虫。”   菲拉古看了他一眼,从头打量到脚,“真像你说得这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努比斯冷汗直冒,刚才剑尖指向他喉咙的时候,他还站的笔直,但是说完这番话,他就站不稳了,脸色苍白,像是几天没吃饭了。   菲拉古低声说:“我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说实话,如果被我查出来你在骗我,后果比现在要严重许多。”   努比斯没有任何迟疑,“是真的。”   菲拉古看了他几眼,颇为失望地说:“你也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是我太疏忽于你三观方面的教导,我没有告诉你,身为雄父,在孩子面前,任何政绩功绩都不值一提,是你把他们教坏了。菲林被我关进地牢,以后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好,还要等我问过悄悄再说。”   努比斯浑身一僵,震惊地看着菲拉古,心有不甘,“西奥多陛下还不成熟,万一他要砍了菲林的脑袋呢?圣者,这责罚太重了!”   菲拉古轻描淡写道:“重吗?不重吧。抱歉,我和你一样,也在学着做一个合格的雄父,有些决定可能不周到,有待事实论证,所以请你见谅。”   努比斯绝望地垂手站在原地,有些决策无法挽回,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保住另外两个孩子,还有洛加利塔家族的荣耀。   菲拉古怎么会生出叶悄那样的小虫崽?如果叶悄强势冷酷、蛮横无理,哪怕有他的拉斐尔一丁点儿强势,菲拉古肯定不会这么生气。   但叶悄太柔软了,又很温柔,虫族不需要温柔,偏偏他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菲拉古。   湿漉漉的,胆怯的,害怕的,那种想要亲近却最终停下脚步的样子,总是让菲拉古的心软成一团,什么都任由叶悄决定,早晚会把他宠坏。   努比斯郁郁寡欢地回到行宫,看望拉斐尔。   拉斐尔已经能坐起来了,最近雌虫资源的短缺,导致了一系列并发症——信息素紊乱、体内性激素缺乏、精神力不足,他整只虫看起来病恹恹的,看见努比斯,他才坐起来。   努比斯叹了口气,拉斐尔低咳两声,说:“雄父,今天天气好,我想出去走一走。”   努比斯没有阻拦他,派了护卫队跟着,“早点回来,不要去看菲林,你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被叶悄伤害了。”   拉斐尔点点头。然而出了行宫的门,他就冷着脸遣散了护卫队,独自去了叶悄的房间门外。   他撑不住了,低等级雌虫没那么好用,他需要叶悄救救他。   拉斐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迷你保温箱,打开,一只有长触角、两支隐形翅膀的多足虫安安静静趴在小树叶上,这只虫是特殊培育出来的隐翅虫,作用只有一个。   驯化雌奴。   雌奴交易所里,所有雌虫都会被用上这东西,只要被咬上一口,送到雄虫床上,再烈性的雌虫,在多足隐翅虫的调.教下,都会信息素爆发,渴望雄虫在身体里受精、产卵。   这对从未有过第一次发情期的“初虫”更有效果,他们会软成一滩毫无底线的、甜蜜的水,毫无理智。   拉斐尔看见叶悄房间里有只小熊玩偶,他把训练好的多足隐翅虫放进柔软的毛里。   它们会寻着甜蜜的血液味道,钻进虫的身体。这只效果没那么大,只能达到昏迷、产生幻觉的效果。   ——你本来就是我的雌君。   拉斐尔眼珠冷蓝,淡漠地想:   悄悄,就算你成了虫王,难道就不是一只柔弱的雌虫了吗?   没有虫比我还了解你。   你只是个不会说话的、温顺的哑巴。   此时此刻,时间是下午1:35。   叶悄坐在加文的磁浮飞艇上,这类交通工具适合短途飞行,他看了会儿星网,然后关掉了光脑,窝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飞虫围绕在飞艇周围。   加文看了眼飞虫,“他们貌似很喜欢你,跟了我们200星里。”   叶悄微微笑了下,手指按在舷窗上,没想到虫子们开始向他的指尖聚拢,叶悄的手移到哪里,他们就跟随到哪里。   【好像是的,】叶悄比划,【很神奇,以前就有过一次,蝴蝶们也很喜欢跟着我乱飞。】   加文若有所思。   叶悄下午去第一军校,办理借读手续,以后他会在考试时回军校,平时就留在王庭里上精英班,就像路因希亚和其他权贵子嗣们一样。   所以,路因希亚亲手把叶悄交给加文,还和加文道了谢。   “我是他哥哥,只是我应该做的。”   加文设定好行程路线,调试设备参数,确保万无一失后,他坐到叶悄身边,冷静说:“菲林·洛加利塔阁下受到圣者的处罚,震动了冠冕星的高等级虫族圈子,原属于菲林阁下麾下的第二军团换了新军团长,这是圣者发出的第一个讯号,我在第一军校已经知道了,他要清肃首都星的上流圈子,这是好事。”   叶悄低下头,加文摸了摸他的头发,墨绿瞳孔满是心疼,“要回第一军校,悄悄在害怕吧?”   叶悄摇摇头,加文一直盯他的脸看,叶悄忍不住还是点了头。加文没有说什么,毫不意外,而是拿出一罐子蜂蜜,在叶悄眼前晃。   “悄悄看这是什么?”   加文额头的镊食须非常欢快地伸了进去,这玩意平时用来捕捉猎物,现在蘸满了蜂蜜,飞快抹到叶悄的嘴唇上。   叶悄慢吞吞伸出舌头,舌尖舔掉了嘴角的蜂蜜,怔了怔,抬眸看着加文。   加文唇畔藏着笑意,好脾气地问他:“甜不甜?要不要再来一点?”   叶悄点点头,还是没有经得住诱惑,抱着蜂蜜罐子,用自己的触须蘸着吃,吃了满脸,他还不太会控制触须。   加文就一直看着他,突然说:“悄悄,以后你经常住在王庭,还会回家吗?”   他语气有些失落,但是明显是在强忍着的,甚至这句问题没头没尾,可能是加文一直都想问,但是没有找到机会问。可是叶悄和他从小玩到大,一起抢玩具,用积木堆城堡,很了解加文,就连他舍不得的语气,叶悄都听出了酸涩的感觉。   叶悄的心紧绷着,却又酸胀,他放下罐子,很认真地比划着:【会的。】   加文的绿眼睛微微一闪,“真的吗?”   叶悄郑重地点点头,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加文,他很想说话,想亲口告诉他,但是如果条件不允许的话,也绝不能阻碍他向哥哥表达爱意。   舱室旁边有个瞭望台,叶悄牵着加文走过去,他在旁边的花篮里折下一支百合花,花霸占了加文的视线,被叶悄放进他手里。   加文看了看花,又看着叶悄,忍俊不禁,“弟弟要干什么?这么认真?”   明明他的语气里也很期待。叶悄看着他的眼睛,比划着:【你永远是我的哥哥,我很爱你。】   叶悄很认真,风吹拂他额前的乌黑头发,白皙的面庞终于养出了一点光泽,清瘦的少年,比其他雌虫还要秀丽。   加文的眼眶瞬间盈满泪水,他可能觉得丢脸,别过头,咽了下喉咙,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来,但还是故作矜持的说:“你这么会说好听的话,是不是以后还想吃蜂蜜?”   叶悄已经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没有揭穿,而是顺着他的话比划着,【是,我想要哥哥继续照顾我。】   不住在一起,叶悄也很难过,奥斯汀、卡默斯、加文在他心里占据的地方,没有其他虫可以取代。   加文看着他的眼睛,反而过来安慰他,“没事的,哥哥想来看你随时都可以,而且家和王庭之间又不是很远,半个小时就到了,来,抱抱。”   叶悄隔着百合花,乖乖地拥抱他,手指轻轻划过加文的头发,划了个心。   加文失笑,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却还要声讨他:“就知道讨乖,真是的,怎么当了王还这么像小虫崽?看来,还真是要哥哥继续保护你才行啊,真叫虫发愁。”   叶悄用力点头,蹭蹭加文的耳朵。   话是这么说,加文还是把叶悄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脸上的笑容是很温暖的,“悄悄乖,不伤心了啊。”   回到第一军校,叶悄陆陆续续见到其他同学。   他的好朋友普莱和伊桑听说他要来,一直等在迎宾队伍里。   叶悄原先在第一军校的时候,从未有虫这么礼貌地面对他。叶悄功课不出色,不会开机甲,甚至可以用不聪明来形容,但是现在周围所有虫跟他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跟几岁小虫崽说话一样有耐心。   譬如那些嘲笑过叶悄的虫们,也许是觉得叶悄脾气好,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威胁,对叶悄态度还算不错,毕竟没虫会得罪虫族唯一的王,但叶悄真的不喜欢被围住走不了路的情况。   “王,你冷不冷?渴不渴?你看,这是我们校医务室联合写的手幅,你喜不喜欢?这是应援玩具,可以发出声音,扭得越快,音乐越好听。”   打过叶悄的A级雄虫法伦也在,他生得虎背熊腰,身强体健,看见加文的时候,肌肉都在颤抖,尖细瞳孔很老实。   叶悄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还把应援玩具凑近,对他和声细语地说:“王,我天天都在新闻看您,不知道您喜欢吗?”   叶悄没有说话。   “你走开,王,这是我为您写的程序,只要点击就能蹦出爱心。”   “王,我设计了新的帝国国徽,是豆娘,像您一样美丽,您看看喜不喜欢?”   他们说的那些,叶悄一个都不想玩,可是他又不是小虫崽。但是眼看叶悄一个也不接,虫们开始争执不休,讨论谁带来的礼物更好。   叶悄闭了下眼睛。   同学们顿时安静,一起看向他。   叶悄想了想,向后退了一步,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他们神色都有些惊讶,很快有虫推搡着法伦,“叫你欺负王,现在好了吧?王根本不喜欢和我们亲近!”   “这怎么能全怪我!都是拉斐尔阁下,还有那群洛加利塔,是他们对王不尊敬,我倒是想让王看我一眼,可是王根本……根本都不愿意!”   普莱过来拉叶悄的衣摆,被叶悄躲开。普莱有点难过,“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对我太好了,我就疏忽了你的感受,把你一只虫扔在楼里没能及时医治,你现在好了吗?”   叶悄点头,但是没有怪他,因为设身处地的想,他能理解。   可是普莱的脸色却更差了,他嘴唇蠕动着还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敢。伊桑扶着他,也不敢上前,只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叶悄,他曾想过叶悄为什么不答应拉斐尔做雌君,还怂恿过叶悄,现在想想很后悔。   这个下午,第一军校的虫族陷入阴沉沉的阴影里,不断有虫去看叶悄,不断有虫讨好他,可是叶悄一件礼物都没有收。   加文护着他,其他虫看见加文,都不敢靠近了,谁不知道第十军团被菲拉古提前许诺给了加文·西顿?未来,他就是军团长,高高在上的指挥官,他护着叶悄,而叶悄,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任虫欺凌的小虫了。   身为被红宝石选中的王,一定有超过其他虫族的能力,不容轻视。   手续办的很快,校领导们都等在一旁,校长更是手足无措。   曾经努比斯逼迫他让叶悄退学给拉斐尔做雌奴,谢天谢地,没有成功,否则他就要以身殉职了。   他很恭敬地递来邀请函,“王,请您务必参加下个学期的军校联赛,仍然是中央军校、第一军校、第二军校,您代表第一军校参战。”   加文拒绝说:“我弟弟他精神力只有F,第一军校不喜欢F级。”   校长马上说:“王只要出席就好,不用作战,不用治疗雄虫的精神力。”   加文又说:“我弟弟不会说话,没学过正经课程,学校没教过他,校长还要逼他退学。”   校长尴尬道:“确实应该修改一下校规了,王,您宽宏大量,我会有所改进的。”   叶悄疲倦的站起来,不愿意再虚假客套了,他拉着加文的手,又比划着:【哥哥,我想回去了。】   “好。”   加文在一片殷勤的道别声中拉住叶悄的手,把他送回了王庭,又和他拥抱着道别。   时间已经来到夜晚8:45。   叶悄回到自己的房间,圣殿的虫来找过他,但他没有去见菲拉古。   叶悄脱了外袍,就只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看书,虫族的书数不胜数,他一看就看到半夜。   可是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菲拉古说过的话,不知怎么,叶悄的眼眶渐渐红了。   雄父的出现太晚了,在他遭遇过那些不幸之后才姗姗来迟,如果能在他膝下长大,也许事情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吧?   血浓于水,叶悄并没有怨恨菲拉古,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亲近菲拉古,他也太不擅长了。   可是菲拉古对他那么温柔,那么温柔。   也许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来学习怎样和对方相处。   叶悄在床头发现了一只小熊毛绒玩具,有菲拉古的信息素味道,温和的,没有威胁力的,呵护他的味道。   叶悄一愣,然后安心地把头埋进小熊的脖子里,默默哭红了眼睛。   突然脖子一疼,叶悄伸出手,摸到了一点点血迹,紧接着脖子开始发烫。   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合进他的身体里了。 第31章   只是疼一下, 就算被虫子咬了一口也不碍事。   叶悄没有慌张,应该是身体的异样,自从蜕皮结束之后, 他的身体就步入了恢复状态, 但因为催熟饮料的副作用, 他的身体开始反噬他,皮肤时常干燥, 头疼,甚至于稍微用力碾一下皮肤都会疼痛难忍。   他的尾钩也开始发育,尾钩根部的性腺扩张呈圆形, 体内的生育囊胀痛,产卵道也有如针扎。   这些生理变化, 叶悄不敢和哥哥们或者菲拉古说,他是他的雄父, 叶悄不想让他太担心。   好在他的私虫医生很照顾他的情绪,一直调整着用药量,监控着他的身体数据,也替他保守秘密。   给他下药的一定是只雄虫, 因为他们体会不到雌虫稚嫩的器官被强行牵引发育的痛苦, 叶悄因此变得懒洋洋的, 上课的时候经常会走神,被老师叫起来,允许他去休息室里睡一觉。   叶悄先是把小熊玩具放在床头摆好,然后用手帕擦掉脖子上的血, 关掉台灯, 躺进被子里,看着窗外的月光射进房间, 试着入睡。   可是他的体温在缓慢地上升,梦境混乱,叶悄意识到自己发烧了,醒过来,手虚弱地按向床头的呼唤按钮。   按了两下没有反应,很奇怪。   叶悄回来时还看见门口高等级护卫队站在门口……叶悄捂着头,想起来,确实有异样,他们没有向他打招呼,以前他回房间,他们会把口袋里藏了一天的糖果偷偷塞进他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站岗。   叶悄掀开被子,挣扎着起身,光着脚跑去门外,石板路冰凉,他仔细观察护卫,终于发现他们头盔边缘淌出来的污血。   叶悄意识到他们死了,无声地愣在原地,然后,他迟缓地解下其中一只雄虫的头盔,看见雄虫脖子上还有新鲜的缝合痕迹。   叶悄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   他昨天给了自己一颗草莓味的夹心软糖,因为道谢,他还羞红了脸。   叶悄怔怔的看着周围,尽管头疼得像是有把斧头在砍天灵盖,但他视力还完好,能保持冷静。   眼前,西边花园一角有一只身穿黑色长袍的雄虫,折断花枝,凄凉悠然的眼神安静地望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叶悄没想到拉斐尔会在王庭里杀虫。   他的目的一定是自己,这些所有惨死的虫都是无辜的。   整个行宫里已经空无一虫,血腥程度堪比战场,行宫里的十处监控云台均被摧毁,弹药库被锁上,所有能用来自卫反击的武器全部失灵。   叶悄仍然是很平静地,蹲下,从护卫的剑鞘里抽出镶嵌猫眼石的长剑,握在手里。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然后在拉斐尔走近他的时候,抬剑抵住了他的喉咙。   手腕用力,刺了进去。   拉斐尔瞪大了双眼,似乎没想到叶悄会伤他,手掌张开完全包裹住剑身,而叶悄木然地抽走剑,在他手掌和喉咙里留下了剑刃刺伤的疤痕,剑随着他的手垂下,叶悄心如死灰地看着他狰狞的面孔。   叶悄不再想听拉斐尔骂他是“哑巴”,也不想再让拉斐尔伤害他身边的虫。   可是一切已经难以挽回。   如何伤害自己都没关系,叶悄承受得住,但无关的虫因自己而受伤,叶悄绝对不允许。   在他喊来其他护卫一起杀光之前,就让他也尝尝做哑巴的滋味吧。   拉斐尔修长苍白的手捂着脖颈间的血窟窿,刺眼的红色血液顺着他指缝滴滴答答淌进领口里,他盯着叶悄,张开嘴巴,叫不出声音,冰蓝双眼缩成长线,触须在淡蓝长发里极速晃荡,缠绕住叶悄的脖子。   叶悄感觉到窒息,身体温度越发滚烫,失去氧气让他眼前发黑,猝然无力地闭上眼睛。   叶悄握着剑柄的手还在颤抖,但是菲拉古教导他的第一个防卫措施,他记住了,没有给雄父丢脸。   怪异的是,紧缠他脖子的触须反而松开了。   拉斐尔受了很重的伤,血喷了满墙,墙角的白色蔷薇开得很旺盛,绿叶却迸溅星星点点的血痕,风吹过,花影在白墙上摇晃,倒映出一双无声的漆黑影子。   叶悄倒退一步,剑尖无力地垂在地面上,支撑他的身体。   叶悄的心很慌,不知道是身体带来的肌肉乏力还是因为恐惧,这股烧热来势汹汹,迅猛增温,叶悄开始剧烈咳嗽,嘴角有血。   他没伤害过任何虫,但是今天他为拉斐尔破例。   什么是“王”?   生杀予夺的权力?说一不二的权威?   都是,也都不是。   拉斐尔咬紧牙关,刺骨疼痛让他眼神发僵,更有狠意,蜂翼从肩胛骨里破皮肉而出,长袍撕拉一声裂开。   叶悄站不稳,瘫倒在地,回身朝反方向爬。   然而胡蜂漆黑长满刚毛的触肢将叶悄拉近他身体前方,把叶悄完全固定在血淋淋的怀抱里。   叶悄迷迷糊糊的,想他应该是疼疯了,眼睛里冒出血光,嘴角上扬,他居然还放开手,用带着血的五根手指抹在了叶悄的脸颊上,还抹在他手腕上。   叶悄从没直接接触过拉斐尔的血液,以前都是抽他的血给拉斐尔用。   叶悄眼睁睁看着那抹红一碰到自己的皮肤,就活生生变成了夜幕般的蓝紫色,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消失不见。   融合血?   叶悄在书上看见过这种血液与皮肤间的反应,给它命名的虫被称为“黑君主”,“药虫计划”的创始虫。   这个神奇的疯子出身于蜻蜓目差翅亚目,是蜻蜓族少见的毒性虫,出身黑市最底层的混混,被孤立、歧视、甚至折断半边翅膀。据说,他创立“药虫基金会”最初的目的不是做慈善,在失去虫母的年代,他想要克隆脱离原始虫身、已经成人形的高等种虫族,寻找有虫母潜质的虫,来满足他对虫母的追求。   黑君主因此发现了很多虫族基因的秘密,他还为融合血单开了一章节讲解。   融合血存在于同血型间,互融发生的概率只有10%,两只虫的思维和梦境会在一瞬间共和,交织成类似于虚拟网络的共享精神力,获得彼此的力量,但这会让彼此双方都失去一部分特质和记忆。   叶悄感觉到力量的流失,握在手中的剑开始握不住。拉斐尔看起来像是丧失了理智,双眼凝固,逐渐变得像死气沉沉的玻璃珠。   不管拉斐尔做这一步最想要的效果是什么,叶悄都不能把剑扔掉,他趁着有力气,再度抬起剑,搁在拉斐尔肩膀上,割了过去。   鲜血横流,半柄剑刃埋进拉斐尔的侧颈,剑刃的方位很偏,割到了颈椎骨,卡在骨缝里。   剑被拉斐尔用力拔了出去,插在地面的泥土里,他的分神给叶悄制造了机会,叶悄矮身从他的禁锢里脱身。   但只脱离了两秒,叶悄的力气以沙漏里的流沙速度迅速宣泄,跪倒在地上,匍匐向前。   然后他的腰被胡蜂的尾针用力包裹住,将他往后拖。   叶悄再次被卷入拉斐尔腥甜冰凉的湿冷长袍当中。   拉斐尔垂下眼眸,冷漠秀美的脸庞犹如鬼魅阴森,他发出“she…hhhh…h…”的旧风箱般的恐怖嗡鸣声,双手握住叶悄的腰,让他看着自己的喉咙。   叶悄从他眼中看见了恨意,不是脖子被这把剑割伤的恨意,而是王位被夺,失去雌虫营养供给源,权势一朝失去,被逼迫到绝境里的眼神。   叶悄对这情绪太熟悉,小的时候他被按在床上抽取髓液、抽血、摘取肾脏、做每一批特效药的第一个试验品时,他也会有这种情绪。   曾经有实验员提出过疑问:“零号对小殿下这么重要,等同于第二条生命,为什么总让他第一个涉险?”   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叶悄虽然珍贵,但不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他死了,其他雌虫也可以代替他的作用供养小殿下。但如果其他等级比他高的虫死了,是我们的损失。”   拉斐尔迫使叶悄看着他。   冒血的窟窿血肉模糊,肌肉纤维却飞速编织成全新的肌理,完全堵住撕烂的伤口。   雄虫的等级以S级为至高,但不代表不能超越S级,拉斐尔曾经以王庭军团的指挥官名义收复一颗星球,并不全是依靠战场上军医的治疗,而是他的精神力已经越过S级达到了S+,可以自主愈合不太致命的伤。   拉斐尔拧了拧脖子,用手捏着喉骨,似乎疼痛让他难受,但短暂的时间就恢复过来,低声说:“是谁教你用剑的?”   叶悄看起来已经没有可以反击的余地了,但他有个办法可以麻痹拉斐尔,尽管要付出一点代价,他把胳膊放在拉斐尔虫肢刚毛的倒刺上狠狠一划,划破了皮肤,举到拉斐尔眼前。   拉斐尔会喜欢他的血液的。   果然,蓝眸紧紧盯着叶悄的胳膊,拉斐尔不停吞咽着口水,刚刚愈合的喉咙疤痕似乎又要裂开,捏住叶悄腰的手愈发收紧,心跳声伴随着精神力将波折线可视化。   胡蜂露出了本相,贪婪渴求着蜜糖。   叶悄用手语告诉他,【你想喝的话,就把我抱进屋子里。】   拉斐尔定定看着叶悄,叶悄并不能确定用食物引诱野兽是否能奏效,但他现在没别的办法。   房间的殿里全都是血,圆形立柱,二层看台,中央水池,拉斐尔浑身是血,横抱着叶悄,把他放在床上平躺着,“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   叶悄像一支枯萎的花被葬在棺材里。   拉斐尔看着他,“叶悄,你似乎变了。”   没有虫是一成不变的。叶悄想,总要在失败里找到解决办法,就算是两败俱伤也好过坐着等死。   以前他不懂这个道理,直到王冠选择了他。   叶悄看着拉斐尔低下头,在他喉骨的腺体附近狠狠吸嗅,嘶哑声音低声道:“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把你的脖子抬起来。”   叶悄可以接受被他喝掉血液,这不是第一回,他能承受得住。重点是,他要让拉斐尔保持着能害死虫的高傲,一步步走向毁灭。   总要迈出这一步。叶悄克服恐惧,引颈受戮。   如果能让拉斐尔上瘾,他不介意自毁。   拉斐尔的牙齿就快要碰到叶悄的脖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叶悄在他掌中剧烈颤抖。   脆弱的脖颈可以一口洞穿,像开败了花耷拉下脑袋,叶悄的头反方向垂着,汗浸湿了他白皙的脸,就像冰霜打烂白蔷薇的花蕊,唇瓣是冰雪天盛放的红玫瑰。   疼,浑身都疼…   他身体里一定有东西。   叶悄感觉颅骨内像裂开地缝,隐翅虫在颅内游走,银白的光团在他皮肤里,顺着太阳穴青筋、侧脸、颈部青筋,犹如晦涩玫瑰绽开微弱的光,殉在盛大的夜色里。   有如柿子般鲜红的隐翅虫隐没在他身体里,渐渐缩小。   叶悄疼得失去意识。   拉斐尔却脸色苍白,他摇晃着叶悄的肩膀,却发现叶悄毫无力气。   “叶悄?”   拉斐尔俯身,却听不见叶悄的心跳。   叶悄的呼吸骤然停止。   拉斐尔浑身僵硬,冷汗湿透,马上给叶悄做心脏按压,然而毫无效果。   按黑君主的原话来说,多足隐翅虫的能力并不是致死,只是迷幻、引诱信息素饥.渴,除非隐翅虫在改变血液DNA的过程中,爱上了高等虫族的信息素味道,那么就会转而吞吃虫族的脏器,与之共生。   叶悄在那天晚上喝掉了维克多准备的催熟饮料,是由毫不知情的侍应生递给叶悄的。   拉斐尔什么都知道,他只想要叶悄,不论以何种方式,他默许维克多为他报仇的行为,虫族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   多足隐翅虫是很挑剔的小宠物,在首都星的黑市里,它们价格昂贵。   “可是……隐翅虫怎么会爱上F级的雌虫?”拉斐尔死死盯住叶悄胸膛上团成一团的隐翅虫。   虫在叶悄血液里安睡,白光在叶悄心口曝了一片,隐没在心脏。   隐翅虫居然想要居住在叶悄身体里?这不可能!这不应该!整个虫族就没有过原始隐翅虫不想残害虫族,而想要依恋虫族的情况!   虫族的蜕皮期前后半个月确实是每只虫最脆弱的时候,等级越高,抵抗皮肤皲裂、内脏扩张的症状就越轻,叶悄失去那么多S级神经节,确实会难熬一点,但不会死。   拉斐尔的头嗡嗡作响,他没想让叶悄死。   怎么会这么严重?明明只能让叶悄昏迷一阵子!   拉斐尔所有的计划全部被打乱,黑君主的融合血效应让他的精神力得到短暂提升,尽管是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但他就快要从叶悄身上得到想要的营养补充了。   但虫族在进化过程中存在许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首都星的黑市他常去,没有一只虫像叶悄,是最低劣的F,却对虫有最激烈的吸引力。   难道是他身上还有S级基因残留?   拉斐尔低下头。   “砰。”   “砰————”   叶悄的心脏只剩下最后一丝活力,声音越来越弱。   如果不把多足隐翅虫取出来,叶悄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寂静的夜里。   但那需要开膛破肚,不打麻药。   连着多足隐翅虫,在心脏上剜下一小块肉。   拉斐尔没有犹豫,他说不出对叶悄他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曾经他说想要叶悄做雌君的那句话,是真心的。   但他也打心眼里瞧不起F级,叶悄是不一样,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无法挽回感情,但他也不想让叶悄死。   就这样纠缠下去不好吗?他可以改变对F级的态度,只要叶悄愿意与他继续共生,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只剩下叶悄了。   他甚至可以找到黑君主隐居的地方,不是每只虫都想要黑君主回来找到新虫母吗?他用这个做筹码,能不能换回叶悄的再一次垂怜?   万般情绪,无法细说。   来不及了。   拉斐尔飞速回到殿门外,随便从哪个护卫身上拿出一柄剑,却听见门外有虫不停徘徊的脚步声。   门在他眼前被缓缓推开。 第32章   胡蜂的翅膀卷携着花叶扬起风, 弥安只能看见那对宽大的蜂翼沾满了血,毫不犹豫朝着他逃离的方向追了出去。   菲拉古抱着洁白的兔子玩偶,针脚还有粗糙的痕迹, 一看就是他赶工缝制出来的, 线头里面有柔软的棉花, 宽度很适合小虫崽抱在怀里睡觉,还添加了安眠香料, 比上午做的小熊玩偶要大很多。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做针线活,希望叶悄能喜欢,可能叶悄自己没发现, 他敏感度很高,是个很需要关注的小虫崽, 如果不注意他,他就会安静到假装自己不存在。如果很注意他, 他又会怀疑哪里做错了,从而更温顺乖巧,本来就不会表达话语,就会更沉默。   养他要花费很多心思, 可是菲拉古乐意付出。   菲拉古站在门口, 看见满殿的血迹铺天盖地, 眉心一凛,再看十个摄像头全部被砸碎,满地血迹斑驳的盔甲和雄虫尸体,菲拉古没有说话, 把兔子放在花树上, 大步流星进入主殿房间,床上赫然躺着他的悄悄。   叶悄全无生气, 轻软的睡衣贴在他染血的身体上,昭然若揭这里刚才发生了很多恐怖的事。   “悄悄!”   菲拉古跑过去,扒开叶悄胸口的衣服,看见虫子在皮肤下鼓起的包块,震惊不已,他快速确认了叶悄的情况,确认需要立刻开刀,把多足隐翅虫挖出来,否则叶悄会有生命危险。   偏偏这个时候叶悄的蜕皮期后遗症开始显现,他锁骨的皮肤裂开,像一瓣一瓣薄薄淡粉色的玫瑰花瓣从花枝上剥落下来,雪白的皮肤泛着毛细血管的红丝,真正是“吹弹可破”,刮一下就会血流如注。   “催熟药。”菲拉古眸色恐怖,“到底是谁,要我的命?”   叶悄只是安安静静躺在那,任由淡粉色的皮掉落。   大多数虫族只有一次蜕皮期,蝉有六次,蝶族一次,豆娘也只有一次,出现第二次蜕皮,是对健康的考验。   他的叶悄一直被西顿家族养得很好,其实这么多年,看见叶悄之前,他本以为叶悄会干瘦如柴,发育不良,尤其是他凋零的前半生。但叶悄的身体居然扛住了蜕皮期的疼痛,甚至一直“沉睡”着,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已经有护卫开始哭泣,“王还这么小,怎么就碰到这种事?”   “弥安已经追出去了,不管怎么样都会有结果的。”   菲拉古无心阻拦他们哭丧,他抬起手,让他们别再哭了,然后专注听叶悄的心跳。   “——————”   没有心跳。   菲拉古用精神力催促叶悄的血液流动。   忽然,叶悄猛烈弹动一下,在他眼皮子底下开始蜷缩。   “……”无声的气音喘息出来,叶悄高高挺起胸膛,惨白脸色再次红润,手指开始发力,抓住被子,心跳开始一点点跳动起来。   催熟药和多足隐翅虫在F级DNA产生了反应,让叶悄的心脏重新泵血。   而最糟糕的是,那只隐翅虫察觉到重新温暖起来的心跳,开始往心脏里钻。   除非心脏再次凉下去,它不会停止啃食的动作。   菲拉古一边在他心脏处规划着手术位,一边轻柔的呼唤:“悄悄,别睡着,醒一醒,雄父等着你,雄父给你缝了新的玩具,你睁开眼,看一看……”   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叶悄轻缓地喘息着,越来越急促。   他听见了菲拉古的呼唤,心里一热,遵循着本能,把手轻轻搭在菲拉古的手背上,很温柔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也仅有这一下。   叶悄的手无力地垂下去,这是他仅剩的力气了。   他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菲拉古抱紧他,无法形容此时此刻心里的愤怒,他竟然分不清孰对孰错,催熟药…隐翅虫…它们形成一条足以致命的死循环,就像一把双刃剑,每一条都针对叶悄,他能猜到那群虫对叶悄的恶意有多大。   这里只有叶悄还活着,就说明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害叶悄,叶悄一定反抗过,而且大概率有了效果,否则这会儿已经死了。   菲拉古不能等待医生到来了,他要立刻马上给叶悄做手术。没有医疗器械,没有手术装备,术后感染的风险很大,但菲拉古一秒钟都等不了了,如果等虫钻进叶悄心脏里,他后悔都来不及。   菲拉古的触爪犹如刀锋,缓慢精准地划开叶悄的胸膛,一道干脆利落的口子裂开,露出血肉。   叶悄已经不知道疼,他只知道雄父在救他。   所以他乖乖的,不挣扎,不乱动,不给雄父添麻烦。   菲拉古专心致志,准备将隐翅虫从叶悄心脏里挖出来,银白的小虫隐秘地半陷进脏器里,很难剖除,但菲拉古的触手可以化成尖锐的钢丝刀,以细微的手法处理狡猾的多足隐翅虫。   隐翅虫发出剧烈抗拒,它挣扎越厉害,叶悄的眉头拧得更紧。   疼疼疼疼疼…好疼……疼到不敢呼吸,很热,怎么会这么痛?   菲拉古听见叶悄呢喃的心声,心脏都跟着疼。   汗浸在他眼睛里,菲拉古来不及擦,多足隐翅虫有麻痹感官的作用,叶悄疼了一会儿就麻木了,他安静平躺在床上,呼吸一直保持着平稳的微弱。   雄虫护卫守在附近,不敢靠近打扰,只能把地面清理干净,把所有陈设恢复如初,又安装了新的监控器,并且拉上了电网,王是很喜欢自由的,但现在连只飞鸟都进不来了。   医疗团队到的时候,菲拉古已经把多足隐翅虫和一小块肉放在托盘上,医生们只需要做紧急消毒,然后缝合伤口。   医生们硬着头皮围住叶悄,“圣者,您的手术技巧很高超,多亏了您,否则王可能挺不过今晚。”   菲拉古站在一旁,冷着脸看着医生们做完美无瑕的后续工作,叶悄像支离破碎的布娃娃,在医生的摆弄下非常温顺,哪怕他只是失去力气而已。   一切都打理好之后,菲拉古抱着叶悄的腰和腿,把他从鲜血铺就的宫殿里抱出来,沉默无言地回到圣殿,驱散了所有虫,把叶悄的衣服脱掉,放进自己的治疗舱里。   治疗舱缓缓打开,有一个两米长的空间,菲拉古把叶悄放进去,合上舱门,按下开始按钮。叶悄的头发随着治疗液缓慢飘散,临时缝合的肉线开始断裂,脱落皮肉,他纤长的身体还有丝血冒出,伤口正被治疗液缓慢修复。   玻璃中下部是模糊化的处理,只能看见一双脚,悬浮在液体里,脚趾间的血迹也被洗得干干净净。   菲拉古一直站在外面等着他,犹豫片刻,他叫来护卫队长,低声说:“吩咐圣殿里的护卫,以后王都住在我这里,吃住都不许出这间屋,我亲自送他上课,下课,他身边的护卫从四个增加到十个,全天24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只要S级的雄虫,弥安可以留下。等什么时候这些事情都结束了,什么时候我恢复王的自由,如果王拒绝,那么以我的意见为优先。”   “王会不会生气?”护卫队长顿了顿,点头,“应该不会,王会知道您的苦心,他遇到这种事肯定吓坏了,我马上去办,还有,王庭的安全系统应该升级了,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我们的王,太苦了……”   护卫队长自知话多,戳到了菲拉古的伤心事,摇摇头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结束,菲拉古直接把叶悄从治疗舱里接出来,用宽大毛巾包裹住他的身体,抱回床上。   叶悄睁开眼睛,抬了抬手指。菲拉古的面容很憔悴,看见他醒,眼睛都亮了,拨开他头发,轻声说:“宝贝,不用你用手语,你只要在心里想,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就能知道。”   叶悄慢慢地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   菲拉古把接收到的讯息消化,低声说:“拉斐尔杀了你行宫的守卫,是因为需要你的帮助?他需要你的血,他没有雌虫的髓液会生病,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叶悄怯生生地看着他。   菲拉古注意到他这个眼神,心脏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是一疼,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叶悄没有再想很多心声,他的目光看向床头摆放的白兔玩偶,菲拉古就把玩偶放进他怀里,玩偶比叶悄还大,叶悄抱着刚好可以睡觉。   叶悄把头枕在兔子脑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菲拉古,睫毛轻轻颤抖着。   经过治疗,他现在状态好多了,但是心脏骤停带来的影响还是很明显,呼吸有些不畅。   房间里开了静音造氧气机,植物也全部搬了出去,窗子打开,静谧而舒适。   菲拉古俯身,在叶悄额头上亲吻,说:“睡吧,宝贝,明天等你醒来,我们去一趟4号实验楼,我要亲眼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终究要揭开面具,不管那底下有多丑陋,雄父都会保护你不再受伤害。”   叶悄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心也跟着软下来,盖过了恐惧,他太累了,眼皮打架,只好跟着困意闭上眼睛。   菲拉古蹑手蹑脚地起身,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愤怒了,看着叶悄在他眼前受伤、缝合、医治,他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情绪外泄。   他自认掩饰的很好,他总不能在小虫崽面前崩溃。   可是门口的守卫都看见他的脸,明明是那么平静一张脸,却好像看见了什么虫族天敌,大声呼吸都不敢。   他的背影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叶悄慢慢睁开了眼,抱着兔子玩偶的手摸到了一个手工缝制留下的线头,上面有菲拉古信息素的味道。   叶悄摸了摸兔子的长耳朵,闻着兔子清香的味道,任由心跳在这个柔和的夜色里安静下来。 第33章   叶悄陷入一场很长的梦境里, 他现在脑子转得很慢,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心脏的迟缓跳动好像让他的脑袋也跟着笨起来, 死过一次的感觉就是轻飘飘的, 好像不盖被子的话, 会直接飘到云层里。   为什么要回4号实验楼?不要回去,他们会把3毫米的针扎进他的脊椎, 会把他放进保育箱里,打开他的腹腔,冷眼观察他, 宛如观察一只没有生命的虫。   叶悄睁不开眼,只能感觉一双手在给他擦汗, 还在他胸膛上不停抚摸,叶悄喘不过气, 心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神奇的是,他还能听见一道安慰的声音。   “没事了,没事了, 睡吧, 悄悄, 我在这里陪着你。”   叶悄真的相信他说的“没事了”,因为叶悄很希望什么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不再有虫因他而死,不再有虫因他悲伤。   叶悄希望所有虫都好好的, 虽然他没有什么理由这样想, 但如果成为王的话,是应该以身作则, 积极面对生活中的困难的。   圣殿外,菲拉古看见风尘仆仆归来的弥安,路因希亚也等了很久,得到菲拉古的允许后,他直接进去看叶悄,看样子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弥安等他走了,才低声说:“圣者,给王使用多足隐翅虫的是维克多,我看见那只胡蜂进了维克多的行宫,再没出来过。我已经吩咐把行宫围住,逼他出来,维克多一下子就承认了,情急之下,还把给王下催熟剂的事也一并说了,祈求您只惩罚他一只虫,不要牵涉到他的兄弟。”   菲拉古对这个答案有点吃惊,毕竟叶悄已经说过是拉斐尔了。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看着门内层层守卫把守,说:“先把维克多扣押,等悄悄醒了再处置。”   顿了顿,菲拉古说:“前王室只有三个雄虫殿下,维克多和菲林都对悄悄不利过,我没有处置他们,因为我还得征得悄悄的意见,他应该直面发生过的种种痛苦,才能得到成长。”   弥安觉得有些残忍,但他不会当着菲拉古的面反驳他,而是细心挖掘他深层的意思:“您在想拉斐尔?”   菲拉古把真相告诉弥安,心平气和地说:“我只是在想,明明要杀悄悄的虫是拉斐尔,维克多却肯为拉斐尔扛罪,只是因为他是他弟弟。我曾经对拉斐尔盲目信任,差点把悄悄交到他手里,导致悄悄很没安全感,这是我对拉斐尔和悄悄关系的疏忽,现在我如果把洛加利塔家族全部连根拔起,那么反对悄悄当王的声音会越来越多,说我不念旧情,只想着自己的孩子。”   弥安谨慎的说:“如果您为了虫族诸多种族的安定考虑,不惩罚他们,我也理解您。”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菲拉古轻声说:“我想说,惩罚该惩罚的,奖赏该奖赏的,拉斐尔的事情我会着重调查,并且公之于众。在那之外,我会教导悄悄,帮助他成为虫族心服口服的王,他还是太年轻了。”   菲拉古是很想补偿叶悄的,尽管他也做不太好一个好雄父,但他会尽力的。   弥安担忧道:“可是拉斐尔不见了,要通缉他吗?维克多包庇他的罪行,只怕他越逃越远。”   菲拉古语气低沉说:“他既然敢这么做,就应该想到这一天,伤害悄悄的虫,我不会放过。”   第二天,叶悄没有起床,他没力气,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一直到第四天,他才恢复过来,帝国舰队载着他们,驶向4号实验楼,停在入港口。   叶悄一反常态,说什么都不肯下来,连卡默斯都拿他束手无策,叶悄唯一不抗拒的只有菲拉古,这让卡默斯很震惊,他对弥安使眼色,把所有雄虫护卫先带下了星舰。   星舰里只有叶悄和菲拉古两只虫。   菲拉古不骄不躁,把手递到叶悄眼前,温声说:“宝宝,要不要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叶悄摇摇头,那里只有痛苦,才没有快乐。   菲拉古莞尔一笑,“就算那里只有痛苦的回忆,但雄父想陪你用新的记忆覆盖旧的记忆,或许我们会有新的收获。”   叶悄迟疑着,菲拉古晃了晃手,对他发出邀请,叶悄忍不住心软了,轻轻握住他的手,随着他站起来,走下星舰。   实验员们不敢抬头看叶悄,叶悄路过他们的时候,也没有回头看,只知道他们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但他并不在乎他们到底有多害怕。   叶悄对他们的忏悔没有兴趣。   但是菲拉古和卡默斯很受影响,弥安沉不住气,但不管他怎么逼问,实验员也不肯说,他们似乎笃定只要道歉就可以得到原谅。   实验楼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一楼尽头的储物间里摆放着各种实验记录,拐角地下室不能入内,三楼叶悄住过的地方还是破败,叶悄每走到一处,都有尘封的回忆被解开。   菲拉古一点点阅读着叶悄的过往,他感觉自己在剥开一颗还没成熟的洋葱,每剥开一层都会被刺激出眼泪,一直剥离到了最核心的部分,却只剩下纯白色最无害的一颗心。   那是叶悄被狠狠戳伤过的心。   叶悄对这一切都表现得很厌倦,他坐在最远离虫们的地方,菲拉古则根据他的记忆,得知这间屋子是他住过4年的小房间。   卡默斯沉默片刻,说:“我也是在这里把叶悄抱回家的,那时候他那么小,就要承受那么多实验,反观拉斐尔,因为是小殿下,所以得到了千百倍的重视,我只是看不过去,当时没想过会被军部处罚,让我眼睁睁看着一只鲜活的小虫崽变得枯萎,我会很痛苦,所以我宁可受罚,从火海里救出叶悄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火海?”菲拉古皱着眉头说,“那是怎么回事?”   卡默斯没想过叶悄连这些事都没告诉菲拉古,他决定替叶悄说,“维克多和萨缪尔放火烧叶悄。”   菲拉古闭了闭眼,卡默斯别过头,随机问了一个当年的实验员,“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   实验员低着头,“您…您说,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这些年我们一直很后悔,我——”   菲拉古打断他,阴沉道:“够了,我不想听你们愧疚的话,你们对叶悄造成的伤害我已经很清楚了,违规实验的处罚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流放到四级星际,这样的处罚不重,你不用哭丧着脸。   我问你,我的悄悄到底是不是S级?你敢隐瞒我半句话,我会当场要你的脑袋。”   实验员半个不字都不敢说,“是…是S级。我们摘除了叶悄的神经节,把那些S级神经节转移到了拉斐尔的脑域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可能永远都是F级的雌虫了。”   “不一定,”卡默斯冷漠说,“你现在就检测王的脑域,万一能长出来呢?”   菲拉古说:“上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尽管话是这样说,但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期待。   叶悄在卡默斯的陪伴下进入检查室,要检查脑域,就要上仪器,叶悄紧紧闭上眼,抓住卡默斯的手,卡默斯低头轻吻他的额头,低声安慰着:“会好起来的,如果你没有长出神经节也没关系,就算是F级,我和哥哥们还有圣者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真的吗?叶悄茫然地比划着。我并不值得你们这样做。   “真的。”卡默斯伸出小手指,温柔的说:“我们拉勾,约定好,我会一直一直爱着你,我们都会爱着你,只要你勾住我的手,就代表你会答应我,会接受我来爱你。”   叶悄看着他,然后无声地笑起来,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   卡默斯勾了勾手指,“悄悄,来嘛。”   叶悄笑得眼睛都弯弯的,像一枚月牙,他很温顺地勾住卡默斯的手指,大拇指按住大拇指。   然后他张开双臂,让卡默斯拥抱他。   卡默斯紧紧抱住他,大手抚摸他的后背,说:“你乖乖的。”   好像只要有了这个拥抱,叶悄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自己永远是一只F级雌虫这个残酷的事实。   实验仪器一直在响,检查漫长而复杂,因为没有疼痛,叶悄几乎要睡着了。   “这怎么可能?”实验员突然说,“真的有S级的神经节长出来了!”   卡默斯和菲拉古还有所有虫族全都围在仪器前,实验员颤抖着手指,指着屏幕上一片脑域里长出的稚嫩的神经节组织,一小片,但是放大之后很壮观,像虫族在偏远星球的基建一样高高矮矮。   S级?   叶悄慢吞吞地想,他看着眼前的虫,忽然就觉得,他不认识他们了。   叶悄伸出手,他觉得最近他的头很痛,记忆也断断续续的,那一晚让他差点死掉的虫是谁?   记不清了。   可能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实验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王的身体遭受过重创,激发了全身器官的强烈抵抗,这组区域的神经都死了,现在是萌芽阶段,这就是神经节二次发育的副作用。”   所有虫都欣喜的时候,只有菲拉古静静地看着叶悄,听见这句话,现场噤若寒蝉,菲拉古却有了反应,他回过头,阴晴不定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验员不敢有半点隐瞒,“神经节一旦重新生长,就会造成长时间的头疼,如果中间能介入治疗的话还有机会顺利渡过,但如果一直不治疗的话,患者会到达第二个生长阶段。   这一阶段本该是在母体里进行,但王的年龄不允许他回到母体里,所以他会以现在的状态进行“孵化期”,神经节重塑的过程会导致一些记忆的缺失,有可能生活不能自理,双商等同于七八岁的小虫崽,一直到神经节全部发育完成,才能回到正常状态,时间不会很长,大概三个月。”   菲拉古愣在原地。   叶悄一直忍着疼,没有告诉他。   而拉斐尔的杀机,居然让他的悄悄变成了一个……丧失自主能力的小虫崽?   很明显,叶悄已经显现出一点不正常了,他抱着膝盖,坐在长排的椅子上,眼睛看向窗外,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看的很入神,还在朝着空气淡淡的笑着,好像无忧也无虑。 第34章   实验员为了能减轻罪行, 把当年的录像放给他看。   菲拉古见到了曾经培育叶悄和拉斐尔的两个保温箱。   和万众瞩目的拉斐尔相比,小叶悄无虫问津,那些残忍而粗大的仪器插进小叶悄的皮肤里、脊椎里、甚至是雌虫外部的产卵通道里, 菲拉古的头皮阵阵发麻, 听着他们公然讨论小叶悄发育不完全的生育囊没有雄虫看得上, 登时精神力肆虐异常。   “你们怎么敢?”   “你们抽他的髓液,就是为了供养拉斐尔和其他所有的雄虫?”   “在你们眼里, 雌虫就这么不值钱?他们的生命就不值一提?”   录像仪滋啦啦地发出异响,菲拉古怒不可遏的声音近乎嘶哑,卡默斯也被他的精神力压迫到难以呼吸, 其他的虫更难熬,有只低等级的雄虫直接爆体而亡。   叶悄眨了眨眼睛, 回头,感觉到这边的异样, 他的意识一下黑,一下白,录像带里的虫族幼崽喘息声有点耳熟,但不确定是谁, 他们谈论着新基因工程的诞生, 零号会是黑君主最宠爱的试验品。   零号是谁?是自己?黑君主是别的虫?   不重要。   叶悄慢吞吞地坐直了, 然后觉得自己有点太紧张了,这里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明明周围的虫没有触碰他,但他就是忧虑地站了起来。   叶悄看见白发雄虫面无表情地盯着穿白大褂的所有虫, 尽管他们已经跪了一地, 似乎仍然不能解他心头恨意。   雄虫说:“我有权不通过审判庭,直接杀了你们, 这些实验根本丧失理智,一心讨好王室的当权者,我为王惋惜。但如果这只F级不是我的悄悄,他会有多可怜——”   菲拉古的话语戛然而止,腰被一双胳膊紧紧搂住,修长的手握成一团,然后后背感觉到了一片胸膛温暖的贴近。   叶悄散发出一点稀薄的信息素,轻描淡写地抚平了他的精神力。   菲拉古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叶悄,叶悄松开手臂,乖乖站在原地,菲拉古拉住他的手,精神力入侵到叶悄的脑域里,查看他的信息素情况。   他忍不住想,难道新生的S级雌虫就有这样的实力吗?他的悄悄竟然是天才?   叶悄倒是很温顺地仰着脸看他,用口型叫了一声,雄父。   他忘了很多东西的起因经过结果,倒是没忘眼前白发的雄虫是“雄父”。   还有卡默斯,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的哥哥。   【哥哥。】叶悄手语,卡默斯的眼泪顿时充盈眼眶,别过头,铁血的上将在这一刻实在忍不住情绪,用袖子粗暴地擦掉眼泪。   菲拉古登时愣神了,愤怒的情绪骤然化为柔顺的力量,让他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额头的触须罕见地冒出头,又细又长,像流星一样莹白到发亮。   叶悄用手指拨了拨,笑得很开心,然后扑在他怀里,很幼稚地用鼻尖去蹭菲拉古的脖颈。   帝国护卫队所有雄虫都愣在原地。   连卡默斯都知道,叶悄戒心太强,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菲拉古,他们之间就像夹生米饭一样隔阂深重。   卡默斯嗓音艰涩,“悄悄可能是病发了,不记得以前的很多事情,圣者,我有个请求,先不让叶悄去上学了,留在王庭里养病,我想经常来看他,还有,能不能不把从前发生过的事告诉他?”   菲拉古很不想承认,但目前来看,叶悄确实陷入迷茫的状态,一双漂亮桃花眼睛蒙上了朦胧的雾气,翘起的唇角是在向雄父撒娇,从前,菲拉古只在视频里看见过别虫家的崽这样撒娇过。   一定是撒娇。菲拉古笃定的想,我的小虫崽,终于愿意抱我一次。   “不会的,既然他的记忆正在被清空,那我就一点点填充进新的记忆。”   菲拉古的心又软又疼,他抱起叶悄,叶悄也乖顺地趴在他身上,他很瘦,不过就算他再重,菲拉古也能轻松把他抱起来,就像抱兔子玩偶。   菲拉古临走时,站稳脚步,留下一句话。   “封禁4号实验楼,通知全虫族,药虫计划废除,有哪只虫有任何异议,让他来见我。”   -   拉斐尔在帝星北1区的黑市——白天鹅港的黑市停稳脚步,附近都是蒙着脸的虫,他在一众丑陋原始的虫族中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虫。   奥斯汀玩着一把刀,转腕一飞,小刀插进墙上的飞虫旁边,心不在焉地说:“别让我找到拉斐尔,否则我先砍了他的头,审判庭就是一群洛加利塔的跟屁虫,到现在还没通过王室处罚律令,否则菲林早就死了。”   其他虫殷勤地凑过来,给他点默草卷成的烟叶,“奥斯汀,听说王失忆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奥斯汀默然不语,然后蚁族巨大的力气揪住这只可怜的萤火虫,“你要干什么?”   萤火虫急切道:“不不不,你误会我了!我准备了一些礼物想送给王!我知道你是王的哥哥,你们西顿家族只有你势力涉猎最广,我只能接触到你!我这有一筐乡下星球特产冰露叶,拿回去煮汤最好喝,能提高注意力免疫力…反正好处多多的!”   奥斯汀挑起眉,放开他,验过东西确实没问题后,收下了。   萤火虫松了一口气,低声说:“你听说黑君主在找当年那批参与药虫计划的虫吗?据说他需要这些虫替他做实验,千万保护好王,据说他已经找到十只了,雄虫全死,雌虫失踪,他最想要的就是拉斐尔和王,不知道要干什么。”   拉斐尔提着一杯酒,食指和拇指摩挲着杯口,低头不语。俄顷,他饮尽杯中浓苦的烈酒,转身离开。   白天鹅港冷风猎猎,审查的军队林立。   来来往往的虫形象各异,绿色肌肉发达,还有的虫额头触须断了一支,腿是一半人腿一半虫腿,走到哪里都张扬霸道,非常惹眼。   相比之下,一身黑袍的拉斐尔完全不起眼,趁着军队和混混们发生的一个冲突,他加快脚步,很快就消失不见。   -   王庭今天休假,所有虫都没有回家,新派学堂的精英虫族全都没有在上课,萨缪尔来到王庭时,被拦着不允许进入,他说:“我知道拉斐尔被通缉了,我不是来找他,我来找王。”   弥安冷着脸说:“王在捉迷藏,而且上回你送的破石头让王生病,你不能进去。萨缪尔,你的家族在洛加利塔家族倒台后,议会评审团里已经没有你们的位置,按道理来说,你不能直接面对王,应该去监察局走程序,排队。”   萨缪尔脸色像踩了虫屎,一扭头却刚好看见叶悄躲在一排植物架子后面。   学堂所有的虫自发组织,要陪叶悄玩捉迷藏。   叶悄藏的地方很简单,其实一找就找到了,但大家都不愿意让游戏太早结束,叶悄看出来了,也不肯让大家扫兴,就安静躲在植物后面,把自己也伪装成一棵植物。   萨缪尔先离开了,绕到另一边,这里太偏僻了,没有护卫把守,但刚好能看见叶悄,只不过距离很远。   萨缪尔对叶悄招招手,小声说:“你弯下腰,过来。”   他知道叶悄现在记忆有所缺失,果然,叶悄无声地朝他飞过来,现在的叶悄能随意使用翅膀,好像翅膀是他从生下来就有的一样,以前他不习惯用翅膀,因为低等级的虫生不出翅膀。   现在全帝国都知道拉斐尔使用了叶悄的神经节,原本拉斐尔是D级雄虫,可见S级的雌虫有多强大。   一只S级能用精神渲染的方式,让S级雄虫为他生,或是为他而死。   叶悄静静蹲在萨缪尔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叶悄忘了大部分的手语,重新学习的过程很漫长,好在加文提前结束了第一军校的学业,主动申请,在等待第十军团上任的期间,回到王庭来,带着叶悄学习手语。   菲拉古同意了,他不想让叶悄和西顿家族的关系疏远,但是叶悄的学习能力也有所下降,三天只学会了一个手语,还是他自己要求学的——雄父。   叶悄总不能在这只陌生的雄虫面前比划这个词,而且他还忘了字怎么写,但能听懂别的虫在说什么话。   萨缪尔轻声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叶悄摇了摇头,躲在大石头后面。   萨缪尔凑近一些,有点紧张:“别怕我,你过来,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萨缪尔想趁叶悄失忆的时候和他成为朋友,这样的话,等叶悄醒来,或许能救他的家族一命。他不是死脑筋的虫,不像菲林和维克多,死到临头还在为拉斐尔做打算,他只考虑家族和自己的利益,以前是,现在也是,投靠叶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叶悄却拒绝了他,尽管大脑在一点点被清空,但残存的记忆还是昭示了眼前虫不是好虫。   有些模糊的词汇被他想起来,“烧死这个不干净的虫”…“拉斐尔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他送到床上去”…你又勾搭别的虫了?”…“给拉斐尔道歉”……   “滚开,萨缪尔。”   路因希亚从叶悄身后出现,把叶悄拉到自己身后,叶悄懵懂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听见他犹如毒虫般森冷的语气说:“你再敢和他说话,我拔了你的舌头。”   萨缪尔冷汗直冒,浑身湿透,急切解释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和王道歉,重新开始,之前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想要挽回……”   叶悄不想理他,路因希亚叫来护卫,把萨缪尔拉走,萨缪尔大喊:“王,对不起,我会用我的诚意打动你的!”   声音远去,叶悄回过头愣愣看着路因希亚,路因希亚摸摸他的头发,低声说:“吓死我了,如果我晚来一步,他就要把你骗走了。”   叶悄听出来他话语里浓浓的不悦,慢慢扬起笑容,路因希亚看着他的脸,莫名其妙直了眼,喉咙滚了一下,声音变低,“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藏?”   叶悄没有意见,藏在哪里都可以,不过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倾过身体,在路因希亚白皙的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悄悄……你还记得我是谁?”路因希亚难以置信地问。   叶悄点点头,趴在路因希亚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像吸饱了阳光所以想睡觉的植物,而路因希亚的后背,就是他喜欢赖以生存的土壤。   路因希亚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背着叶悄,感觉到他的腿像藤蔓一样缠在自己的腰上。   “别碰。”路因希亚突然脸更红,叶悄的腿,碰到他的尾钩。   叶悄很好奇,很想要看一看,于是他从路因希亚背后跳下来,把他拉到没有虫看得见的小角落,这里只有大片大片绿茵茵的植物,安静又暖和。 第35章   叶悄对路因希亚裤子里藏着的东西很好奇, 他嫌手指不够多,转而用豆娘抱猎物的前肢来抓路因希亚,好奇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尽管他不能说话, 但路因希亚显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小色虫。”路因希亚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听得出浓浓的醋味,像是很无奈, 叹了口气。   叶悄好不容易能开朗一点。   叶悄揪着他的领子,想要了解雄虫的身体构造,为什么没有虫来教他雄虫和雌虫的区别?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叶悄心虚地弯起眼睛笑了下。   于是, 路因希亚只好把自己脱光,一束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打在他身上, 细腻的皮肤泛着淡淡荧光,漂亮纤长的金色头发铺直在背上, 流畅的肌肉曲线完美华丽,叶悄看直了眼,伸手就摸。   路因希亚别过头,干咳一声, 低声说:“…王, 您等等, 别太着急。”   叶悄乖顺望着他,似乎情急之下,路因希亚骨子里对虫王的服从盖过了对自己的占有,他这种语气, 让叶悄心里痒痒的。   路因希亚没什么扭捏羞涩的, 他甚至很坦然地拉着叶悄,让他坐在一个花盆上, 然后自己跪坐下来,就在他脚下的位置,抬着他的脚,踩在自己腿上。   叶悄的脚趾轻轻抓着他的腿,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王想看我,这没什么不行,我是为王而生的雄虫,您想要干什么,我都配合您,只要您下次再见我的时候,还能…”   还能什么?叶悄稍稍歪着头,等着他说话。   但是路因希亚却不再继续说了,眼眶有点红,牵引叶悄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胸膛上,笔直的锁骨,胸肌张力饱满,他看上去高挑,实际身材好得让虫嫉妒。   叶悄的眼睛观察性质地四处看,甚至用上了微距更密集的复眼,恍惚间他想起来,自己皮肤上似乎有过湿漉漉的黏腻感,像是也这样不穿衣服,被舔过哪里一样……   “王,”路因希亚攥着他的脚踝,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脚腕骨,轻声呼唤他,“看着我,别看别的地方,也别想别的事情,现在你的眼睛里,只能有我。”   叶悄只好收回思绪。   路因希亚的身体似乎也跟着红了,但他仍旧牵着叶悄,任由他肆意抚摸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叶悄碰到他尾钩,他双手骤然攥紧,咬住下嘴唇,呼吸剧烈陡峭一下子,但是没说不行。   似乎雄虫和雌虫的外观区别也仅在于此,叶悄抬起身,用脚去拨弄雄虫尾钩。   “……”   路因希亚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叶悄,叶悄觉得这眼神有点熟悉,好像见过,很有攻击性,叶悄却没觉得害怕,他知道眼前的雄虫不会伤害他。   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但叶悄遵循生物本能,他相信这只名叫“路因希亚”的雄虫。   谁知道路因希亚按住了他的脚踝,呼吸渐渐加重,叶悄猛地要抽回脚,但是被他攥着,动弹不得,拍拍他的肩膀,湿润的黑眼睛巴巴地盯着他,手指在他肩膀上捏了两下,咬了咬嘴唇。   路因希亚看着他动作和眼神,声音陡然温柔下来,“王,既然要做研究,就要做全套,只看外表而已,没什么稀奇,雄虫是卑鄙的生物,每一面都不同,王不止要看好的一面,也要看坏的一面。”   叶悄万万没想到路因希亚在给自己上课,感觉到他松开自己的脚腕,叶悄抬起脚,想了想刚才路因希亚绯红的俊美脸庞,还是把脚放了下去。   这只雄虫很漂亮,哪怕满脸红,连眼睛都红红的样子也很好看。   “尾钩就是雄虫的弱点…”路因希亚低低喘着气,仍然慢条斯理地说:“…路上遇到危险,直接砍掉雄虫的尾钩,砍伤虫族的翅膀无关痛痒,但是砍掉尾钩,任何一只雄虫都会血流而死,再也不会伤害你。”   叶悄仔细观察着他的模样,踩了一会,时间长了,渐渐的,他脖颈暴起的青筋狰狞可怖,蝴蝶翅膀的白耀若辰星,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张开口,低声道:“王,可以了吗?饶了我吧,外面有太多虫,除非您想让我当众出糗。”   叶悄连忙把脚收回,自己也跪坐下来,身体前倾,用袖子擦掉路因希亚俊白脸上的汗,很抱歉地看着他。   路因希亚鬓边的金色刘海湿了一片,呢喃着:“王,你现在这个样子,对我而言真的是一种折磨,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他的眼睛里慢慢蕴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淌到下颌,噼里啪啦砸在衣服上。   叶悄大惊失色,连忙擦掉他的泪水,觉得他很伤心,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只好抱抱他的肩膀。   换来了路因希亚更加紧密的拥抱。   好在他很快就收敛情绪,好像刚才哭得眼睛通红的虫不是他。   叶悄被他拉起来,又看着他蹲下,仔细擦干净自己的裤子,又给穿好鞋袜,温柔又细心,“王,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和别的雄虫学习这种知识,不正经,我们学一次就够了。”   叶悄不置可否,摸了摸他的脸,觉得烫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路因希亚:“……王?”   叶悄稍微垫起脚,在他嘴唇边吻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抽离,鼻尖微蹙。   雌虫的信息素被雄虫勾引出来了,叶悄想要遵循着本能做点什么,用眼神示意路因希亚帮帮忙。   路因希亚低垂下眼睛,轻笑一声,脸色终于有所缓解,抬眼,掐了下他的脸,柔声说:“王,别闹了,不是时候,就算您想使用我,现在也不行,您还没有准备好。”   使用是怎么使用?   为什么是我准备?   叶悄想不通。   然后,路因希亚牵着垂头丧气的叶悄走回小花园里,继续陪他和同学们玩捉迷藏。   同学们看见路因希亚都很吃惊,不太敢靠近,甚至不敢和他说话。   不过王愿意带着他,那他们也勉为其难和这只精神力恐怖的雄虫玩一下吧。   下午,菲拉古准备了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材料,地址在议会大厅,叶悄得知消息,卡默斯陪着他去议会院。   叶悄坐在长桌最中央的位置,左边是菲拉古,右边是卡默斯,面前是乌泱泱的记者和话筒,叶悄面前也象征性地摆了一个。   菲拉古哄着他,“宝宝,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记者招待会,不用太紧张,就算他们有任何为难你的问题,都没关系,你听着就行。”   黑潮的异兽越来越猖獗,虫族士兵损伤惨重,议会和军部联合发布记者招待会,新王必须要出面,尽管叶悄现在半失忆的状态不适合露面,但只要他坐在那稳定军心就可以了。   “王既然是S级了,可以在战场上梳理雄虫士兵的精神力吗?”   “王,努比斯·洛加利塔曾率领军队剿灭异兽潮,您作为雌虫,是否决定不上战场?”   诸如此刻的问题太多,菲拉古说:“卡默斯上将会亲临黑潮星系,启程日就在——”   “算了吧。”   门外,努比斯推开门而来,他看起来相当狼狈,脸色苍白,语气嘶哑道:“你们看西奥多陛下那个孱弱的样子,不仅不如我,也不如我的拉斐尔,你们都瞎了眼,奉一只失忆了的雌虫当主帅!”   卡默斯冷声道:“王没有失忆,不要散播谣言。”   “谣言?你问问西奥多陛下,他还记得拉斐尔是谁吗?他还记得怎么抢了我孩子的王位吗?他——”   “抢?”菲拉古道,“努比斯,你冷静一下,我想你没有看最近发布的4号实验室通告。”   努比斯一怔,现场的记者也面面相觑,不知道除了实验室封禁外还有什么惊天猛料。   菲拉古说,“我本来想择日公布,既然今天你非要为难西奥多,那我可以把4号实验室对王做的事公之于众。”   每个虫的光脑里都收到了一份资料,菲拉古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对努比斯说:“你的拉斐尔并不是S级,他窃取了西奥多的S级神经节,变成他自己的,否则,他怎么会有一只虫就把精神力覆盖到一颗小行星的能力?红宝石怎么会选择他成为新王?   我纠正你一点,不是西奥多抢了他的王位,而是拉斐尔把王位还给了西奥多。前些天他要杀了西奥多,这也是我签发通缉令的原因,如果被我发现他露面,努比斯,我不会顾忌往日的情面,我会杀了他。”   叶悄看见努比斯的脸色煞白,而在场的虫们也将镜头对准他,舆论声音不止,努比斯却说:“我祝愿你永远也不会找到拉斐尔。”   菲拉古并不在意,“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第一军团三天后启程前往黑潮星系。”   忽然,叶悄平静而坚定地站起来,将右手放在心脏的荆棘勋章上。   那是新帝国的标志。   高傲与辉煌交融,编织成剑,刺破昏暗而污浊的天穹。   卡默斯看出他的意图,很担心,“悄悄,你现在在很重要的生长发育期,最好不要去战场,有哥哥在,没问题的。”   叶悄摇头,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一定要去,因为雄父曾经说过,身为虫族的王,他应该和他的臣民们站在一起。   哪怕死亡将他们分离,仍然不要为此觉得害怕,他们就像他黑暗里跳动的第二颗心脏,不论迎来的是完美的谢幕,还是疲劳的瞬息,他会执剑,站在猎猎沉沉的凌烈风中。 第36章   黑潮星系。   星兽开始第一阶段的变异, 虫族军队大肆压过蝶族和胡蜂族的边境线,驱赶变异星兽,当地的军火生意空前繁荣, 星盗公然拦截蝶族运输军火的舰队, 意图在军武上分一杯羹。   为此, 路因希亚回到蝶族,调集军队, 很快蝶族雄虫们的战斗力就达到顶峰,将曾属于菲林的边境战力全部收于麾下,暴力镇压, 将军队打散转移。   这个过程用了半个月,蝶族军队还在途中打劫了星盗, 把物资全部送回基地大本营,却在全虫族引起了极大震动。   帝国数年没有攻克星盗这一难关, 最初努比斯要求莱因戈里拦截帝国星盗的时候,被莱因戈里以蝶族战力不强而惨遭拒绝,到了西奥多陛下当王,尚且年少的路因希亚却能击退星兽, 帝国上下把他夸上了天, 也暗中笑话胡蜂、蚁科、蝶族天天打架, 难道是为了花蜜?   大部分种类的雌蚁及雄蚁有翅,而工蚁、兵蚁无翅,捕食昆虫、植物种子、蚜虫和束翅亚科豆娘分泌的蜜露,如果不是因为卡默斯和叶悄的兄弟关系, 都快有虫给他们写同虫文了。   相比于蚁族和蝶族的欢乐, 胡蜂族头顶一片阴霾,胡蜂监察官从不参加议会, 将不服从新王调令的态度摆在桌面上。   让一群平均精神力达到B级以上的胡蜂服从一只雌虫?根本不可能。   菲拉古不慌不忙,为叶悄规划了新道路。蚁族已经投靠的情况下,新王室不如抛弃虫族数量最多的胡蜂族,选择拉拢种族派系最多的蝶族,螳螂族暂时不考虑。   这件事交给蚁族风头最盛的西顿家族去办。   不过星网的讨论并不能传到前线,枪林弹雨之间,每只虫都忙到飞起,只有叶悄整天无所事事。   雄虫们不可能让失忆的王上战场,所以叶悄被当作吉祥物摆在基地,卡默斯走到哪里都带着他,看着他笨拙又认真地治疗受伤雄虫的精神力,虽然心疼,但他尊重叶悄的坚持。   这一晚,卡默斯先陪睡了叶悄,又回到议事厅工作,翻阅星盗记录。   副官也拿着一份录像看,这是今天战场传来的实时视频,“星盗的首领怎么可能是C级雌虫?明显是替罪虫。”   卡默斯赞同,“有没有更详细的资料给我看看?”   “暂时没有,他自杀了。”   卡默斯一顿,副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据说,他们是黑君主的手下,这次打劫军火,为的是扰乱军心。听说黑君主在到处找王,要我说,王待在哪里都不安全,最好拴在裤腰带上。”   “没错。”   莱因戈里从门外走进来,先让副官走,然后对卡默斯说:“王到这里来,可能真的是个错误,你们为什么没有虫阻止他?”   卡默斯无奈说:“你知道王的脾气,失忆了还不算,悄悄只记得那么几件事,还硬生生把王的责任扛肩上了,我劝了,没用。”   莱因戈里无语凝噎,抿了下嘴,“是你这个当哥哥的没有威信力了。”   卡默斯看了他一眼,“你这个舅舅的也不怎么样,路因希亚在前线拼命,你在后面偷懒。”   提到这个,莱因戈里咳了一声,“我受伤了,我就不能歇歇吗?我的身体也是不可再生资源。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近有线报在白天鹅港看见了拉斐尔坐上去往密云星系的飞船了,你不知道吧,他不是前王室成员。”   卡默斯不动声色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莱因戈里低声说,“他的血型和我弟弟的匹配不上,我弟弟H型血,生不出A-1这种稀有血型。弟弟死于政治斗争,他到死也没找到自己的亲生雄子。”   蝶族执政官死于拉斐尔被找回王庭之前。   卡默斯想,努比斯和蝶族执政官生下小殿下。执政官是雌虫,是雄虫莱因戈里的弟弟。   路因希亚来路不明,却称呼莱因戈里为舅舅,他们之间似乎有隔阂,关系很差。   合理推断,执政官真正的雄子是路因希亚?   可是莱因戈里默默把他养大,没有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正常情况下,S级和S级生出来的虫有80%可能性是S级,S级和A级生出S级的概率有70%,S级和B级生出S级的可能性更低。   努比斯是S级,执政官据记载是S级,而拉斐尔是D级,路因希亚是天生的S级,雄虫中的佼佼者。   也就是说,如果红宝石最初见到的是路因希亚,那么今天虫族的王100%是路因希亚。   这些都是阴差阳错。如果说叶悄真的抢了谁的王位,那就是路因希亚。   卡默斯不信路因希亚不知道,唯一的解释是,他放弃了争夺王位。   难道这小子暗恋悄悄?以退为进,意图是他的可爱悄悄?   卡默斯脸色发暗,被自己的构想气到了。   莱因戈里还在试图转移话题:“问题在于,谁有这种实力,瞒着全帝国,私下里调换真正的小殿下?意图是什么?”   卡默斯刻意道:“也许是让拉斐尔当王吧。可惜真正的小殿下已经死了。”   莱因戈里语气四平八稳,不动声色:“那上将以为是谁主导了换小虫崽的诡计?”   卡默斯平静而严肃地说,“4号实验楼唯一的主脑成员,黑君主,克罗温·柯黎。   他失踪之前,本来是努比斯的亲生弟弟,兄弟不和。他喜欢捡幼年虫崽,如果他捡了拉斐尔,想用拉斐尔替换亲哥哥的小虫崽,也有可能。”   莱因戈里挑眉:“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居然认识克罗温?”   卡默斯淡然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在蚁族一把烂牌的情况下,坐上唯一的上将职位?”   莱因戈里被他秀了一脸,“抱歉,我《近代军虫史》学得不好,劳烦上将给我讲讲。”   卡默斯说:“满数帝国,只有克罗温和代号"腐苔"的雄虫有在虫眼皮子底下偷虫崽的实力,他们都是S级雄虫,前联邦科研兴教,就是因为那些奇怪的试剂才能存活这么多年。   早些年,腐苔和克罗温因为样貌英俊,才学出众,被称为第二军校的双子星。但因为爱上了同一只虫——也就是虫母冕下兰偌,在兰偌最终选择菲拉古之后,他们心灰意冷,分道扬镳,腐苔创立了全星际最大的星盗组织,克罗温的四座实验楼至今还在帝国引领先锋,他爱而不得,终其一身想要创造出第二只虫母,对菲拉古恨之入骨,可以说是疯魔了。   所以,他把自己二次改造了,提升了精神力,能够影响低等级雄虫的大脑思维,让他们产生错误认知,俗称洗脑术,“驯雌为奴”,雌奴的泛滥也就是雄虫被洗脑的结果,洛加利塔家族是典型雄尊雌卑思想主导。”   卡默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又说:“我最担心悄悄,悄悄毕竟有虫母的血脉,腐苔失踪多年,可能死了,克罗温却见过悄悄,我怕他找回拉斐尔,对悄悄不利,悄悄快要分化了。”   青少年虫族的蜕皮期有三个周期,叶悄已经是第三个周期,第三个周期后,虫族会进入分化期初期。   初期会让再迟钝的虫族也感到身体的异样,等二期的时候,信息素浓度明显增加,三期后就彻底分化成独特信息素的、性体征成熟的虫族了。   接下来就是第一次发情期。   克罗温对兰偌爱而不得,难保不会绑架他唯一的孩子叶悄。   虫母和雄虫生出虫母的概率则为天文数字,0.0001%,也就是万里挑一。   卡默斯打开战略导图,尝试着转移注意力,分析军情,但他还是失败了,皱着眉头说:“悄悄基本不可能是虫母,但不排除克罗温是个变态,如果、万一悄悄真的分化成了虫母,我就得让那些雄虫离悄悄远点。”   莱因戈里呵呵一笑,“小虫崽长大了,别管的太宽,我家路因希亚要是喜欢谁,我都帮他追。”   两只虫一言不合,停止交流,坐下来研究新战略。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卡默斯上前线巡视,莱因戈里负责提审星盗,叶悄旁听。   他最近正努力学习新知识,享受这种知识灌入大脑的乐趣,莱因戈里虽然不招虫亲近,但作为长辈,对他很好,所以他喜欢和莱因戈里坐在一处。   莱因戈里:“腐苔在哪?”   星盗被单独提审,为首的是一只畏畏缩缩的雌虫,“我不认识。”   “放屁。”莱因戈里说,示意副官上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雌虫忍不住被拔翅膀的疼,招了:“老大被克罗温杀了!”   莱因戈里终于皱眉头,懒得听雌虫乱叫,一枪崩了雌虫的腿,等他被拖下去,才对叶悄柔声说,“王,要不要和属下去训练场上看看?最近我都没时间陪你,都怪卡默斯,训练场新到了一批机甲,你可以试试。”   叶悄欣然同意。   训练场上新来了一位A级雄虫教官,叶悄路过他时被石头绊了脚,他很热心地扶起叶悄,“没事吧,王?”   叶悄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罕见的紫金色异瞳,突然,叶悄觉得喉骨的腺体有些烫,一点信息素被牵引着泻出来,教官和善地看着他,问:“王,您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扶着您坐下休息。”   叶悄觉得心脏在狂跳,不知道为什么,他闻到了熟悉的危险的气息。   但他不记得眼前虫是谁,更何况这虫脾气也还算好,应该不会伤害他。   叶悄知道自己记不得很多东西了,所以很有戒心,卡默斯从那边走过来,把他的手拉住,问:“悄悄,他是新来的教官卢比诺,你见过他吗?”   叶悄咽了下喉咙,摇头,同时往卡默斯身后缩。   卡默斯狐疑地看了眼卢比诺。   卢比诺笑了笑,“可能是我长得丑,吓到王了。”   确实,卢比诺褐色头发,紫金眼睛,皮肤白,触须是黑色的,叶悄别过头,不愿意看他。   卡默斯没有放松警惕,一直把叶悄交到菲拉古的手里,才继续回训练场练兵去了,针对变异星兽,他们有新的战术。   叶悄朝着菲拉古扑过去,被菲拉古一把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叶悄抚摸着他纤长柔软的白色长发,笑得停不下来,像傻虫一样,紧紧抱着菲拉古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蹭了又蹭。   菲拉古的心软的不行。   菲拉古转够了,把叶悄放下,慢声细语地说:“宝贝,晚饭吃得好吗?这里物资匮乏,食物不算新鲜丰富,委屈你了。”   叶悄不委屈,朝着菲拉古甜甜的笑。   菲拉古在叶悄小脸上亲了一下,“想干什么?雄父陪你。”   叶悄指了指机甲,想坐。   菲拉古宠他宠得没边,“雄父也好久没开机甲了,来,牵着雄父的手,闭着眼睛,雄父带悄悄飞上去好不好?”   叶悄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   菲拉古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一扭头,意外看见新来的教官卢比诺的眼神,对方和善一笑,落落大方,可是菲拉古觉得莫名其妙很碍眼,于是皱着眉头,把叶悄带走了。   卢比诺——也就是带着科技面具的克罗温,冷笑着想。   菲拉古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白脸,还能养出这么可爱的虫母崽?   拉斐尔那个不争气的虫竟然也来找他,口口声声说要帮他做改造虫的实验,报酬居然是想要这只虫母崽做雌君。   克罗温被他烦得不行,又觉得他太真心,想起自己输给菲拉古,觉得憋屈,就也弄了张假面,把他弄进蝶族的后勤服务队里。   疯了,都疯了。   克罗温觉得,叶悄的长相实在很像兰偌,怪不得菲拉古对他视若珍宝。   那为什么不能把叶悄抢走呢?他也想要和兰偌有个小虫崽,既然自己没有,就把菲拉古的孩子抢走吧。 第37章   菲拉古带着叶悄坐机甲、滑索道、用虫形戏水, 叶悄玩得开心,但累得想睡觉,走也走不动, 飞也飞不起来, 精力耗尽, 趴在菲拉古身上耍赖,说什么也不肯睁眼睛。   【雄父, 我累。】   “累了?那回去吧,洗洗就睡。”菲拉古无奈地笑笑,把叶悄抱回临时搭建的军营帐篷, 投洗毛巾,擦擦小虫崽满是汗的脸, 亲亲他的脸颊。   叶悄拉着他的手,不舍得松开, 他抱着菲拉古,窝在他怀抱里,然后眼皮开始打架,他逐渐睡着。   叶悄已经习惯了菲拉古细心的照顾, 他就是自己的雄父, 所以可以随便依赖他, 因为知道他不会生气,不会被抛弃,会永远永远对自己好,这种安全感让叶悄心安理得地睡在菲拉古怀里。   至于曾经那些想不起来的事, 叶悄不强迫自己, 忘了就忘了吧。   菲拉古看着小虫崽可可爱爱的脸,抚摸着他的鬓角, 心里酸酸涩涩的。   如果悄悄不是失忆了,绝不可能这么依赖他,刚找回王庭时,那么小那么瘦一只小虫崽,看见他就知道躲,连被欺负了也不敢说,哪来现在这种全然依赖的感情?他现在全心全意把自己当成雄父,根本不知道在遗失的记忆里,自己本来是个不合格的雄父。   菲拉古长长叹出一口气,伸出手,用精神力感知叶悄脑袋里正在生长的神经节——大概有20%的覆盖面积了,是好事,怪不得最近悄悄学习手语有很大进步,能看懂的字也更多了。   再生长得慢一点吧。菲拉古私心里想,就让我的孩子慢一点长大,他现在这样子虽然让虫担心,但菲拉古贪恋这份被依赖的感觉,悄悄的温柔像一朵要呵护的花,虫族不缺少钢铁武士,但很缺少这样一朵稚嫩的小花。   叶悄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小,好像是在一个黑暗但潮湿的空间里。   他有点害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蛋壳破裂的声音,孵化出来的小叶悄睁开眼睛,春风吹拂幽静的虫巢,叶悄懵懂地张望,眼前是柔软的桑蚕丝编织的吊床,头顶有个旋转的风铃玩具转盘,还有许多漂亮的昆虫标本。   雌虫把他抱起来,“菲拉古,快来看,西奥多睁开眼睛了,去告诉金泰记下,我们最小的孩子就叫西奥多。算了,他健忘,不过就算忘了也没关系,红宝石会记得他的名字。”   虽然虫族刚生下来就能攀爬行走,身体强健,但雌虫还是温柔地哄着他,“宝宝,你看你多健康,小脸像雪一样白,妈妈亲亲。”   是妈妈,不是雌父。   尽管素未谋面,但叶悄还是感受到了妈妈温暖的温度,紧接着,他被一个更坚实的怀抱包围。   这个应该是他的雄父,因为声音很熟悉。   “给我抱着吧。兰偌,你先休息,我把西奥多抱过去喂奶,你太累了。”   雌虫很不高兴:“不行,把奶拿过来,我要自己喂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小吗?外面这么乱,我都怕他长不大。”   “好好好,”雄虫笑意盈盈道,“别生气,那我们一起喂他。”   小叶悄被放在吊床上,嘴里含着奶嘴,慢腾腾地吞咽香甜的虫乳奶,他其实看不清两只虫的脸,但他能感觉到温柔的抚摸。   雌虫喃喃自语:“你看他多可爱啊。”   雄虫声音温柔:“嗯,是很像你。”   雌虫瞥了他一眼,“我和你说正经的,你不要开玩笑,等崽崽长大了,我要把王位交给他,你答应我,万一我有一天在战场上死亡,你要替我扶持他,让他健康快乐地成长。”   “宝贝,”雄虫情绪低落,“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雌虫教训他说:“你怎么这么不成熟,总说小孩子话,他们都夸你聪明绝顶,我看你是笨的不行。那西奥多怎么办?整个帝国总不能停摆,做虫不能这么自私。”   雄虫:“那我怎么办?你忍心丢下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雌虫:“我怎么会不爱你?我已经拒绝了克罗温,撒笛,还有——”   “不要提他们的名字。”雄虫声音低沉,“再被我看见他们背着我和你亲近,我就杀了他们。”   雌虫似乎忍着笑,“好啦,我可以答应你尽力活得久一点,看着我们的西奥多长大…你干什么,崽崽还没睡呢,温柔点啊……”   叶悄翻了个身,梦境就如被打散的星云般消散。   叶悄在星网上查过自己的资料,他知道自己是战争中遗失的虫蛋,被贩卖到黑市,生长在4号实验楼,被卡默斯带走后,在第一军校读书,四年级末才被红宝石选中,代替拉斐尔成为了新王。   ……拉斐尔是谁?   没有虫肯告诉他拉斐尔是谁,就连最亲近的加文也闭口不言。   梦终究只能是梦,他没有在妈妈和雄父怀里长大,也没有过那些温柔美满的时光,一切只是他的幻想,是梦里构建出的美好。   醒来后,叶悄窝在被子里有一会儿,天还没亮,他想出门去走走。   军营里安安静静,只有一只雄虫在跑步,几分钟后,他蹲在路边,捂着胸口,摘掉眼镜,那只手苍白修长甚至有点可怕,看着就快要晕倒了。   叶悄走过去,看清他的脸,相貌不出众,最多称得上是清俊,但是不如路因希亚好看。很少有虫能有他好看。   叶悄发觉不是精神力导致这只雄虫头昏,而是这只雄虫本身身体就弱,于是他蹲下来,在地上画了张地图,指明医疗站的方向。   雄虫看清地图,轻声说:“谢谢王,我一会儿就过去。”   叶悄无声笑了下,雄虫抬眸看着他,奇怪的是,他就那样一直看着自己,眼神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荒原上饿了几夜的虫,哪怕见到同族也会依靠本能捕猎。   叶悄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他要去指挥塔看前线战报。   绕过一座小山石堆,有一阵子没见的路因希亚在擦拭伤口,看样子他是今早才回来就到了指挥塔,连战场上穿的制服都没换。   看见叶悄,他轻抬起头,先是一愣,然后很温情地笑了下,“悄悄,怎么醒这么早?”   叶悄看见他笑,心跳开始快起来,走过去。   路因希亚绑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利落地站起来,张开手把叶悄抱住,语气温柔的说:“好几天没看见我了,你想我没有?”   叶悄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路因希亚的肩膀被他下巴一戳一戳,笑了下:“别动,你头发上有一片花叶,我帮你摘掉。”   叶悄没动,头发一动,然后看着路因希亚优雅的笑容渐渐放大,唇就这样轻轻印在他嘴唇上。   被亲了?   四周静谧,叶悄眯了眯眼睛,感觉这个吻在加深,灵巧的舌尖撬开他的齿缝,因为叶悄的不设防,轻而易举被他趁机而入。   从没有过这种心跳的频率,鼻尖撞着鼻尖,耳鬓厮磨,叶悄感受到他炽热的鼻息,挂着薄汗的鼻梁,还有温柔霸道的唇舌,肆意入侵他的口腔。   叶悄的腰被他搂住,贴在他刚刚才绑好的腹部,他体温很高,可能是受伤而伤口发炎所致。   叶悄闭上眼睛,手足无措,两手按着他肩膀,胳膊都紧张地不知道往哪放。   路因希亚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他,眼睛水蓝,金色的长发因为精神力的蓬勃旺盛而美丽耀眼,叶悄喘不过来气,唇角湿漉漉的,下唇还被他咬了一下,有点无奈的盯着他。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路因希亚似乎在回味,呼吸不稳,手指不轻不重捏着他的腰,在他喉骨的腺体两侧不停地用鼻子蹭来蹭去,似乎很想恶狠狠咬一口。   “想咬。”果然,他说,“悄悄让我咬一口吧。”   他又说了很多话,甚至叫叶悄宝宝,叶悄被他喊的头都大了,结果又看见他忍俊不禁的脸,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哄自己笑,低下眼睫毛,又被他捏着下巴抬起来,柔声说,“坐我腿上。”   叶悄被他拉到腿上,被他抓着腰,和他接吻。   这次倒不是很急迫,而是春风细雨一样温柔,叶悄渐渐学会了在压迫肺部的亲吻间隙里呼吸,他的手捏着自己的后颈,像在捏一团棉花。   分开后,叶悄脸色刷的通红,脊背窜上一股电流,目光只好下移,落在他受伤的腹部。   模样姣好的腹肌沟壑交错,遍布枪伤和剑伤,被虫族尖锐骨刺划伤的地方最深,还在渗血。   叶悄撤身,后退开,拉着他进了指挥塔。   坐电梯上到顶层,只有看守的士兵,他放他们进去后,叶悄找来纱布和药包,对路因希亚的伤口进行消毒清创。   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路因希亚却没感觉到疼一样,看着叶悄,温声说:“战场上治疗舱紧缺,我能省就省一点。”   叶悄又问他,【疼不疼?】   路因希亚说:“不疼,下午就好了。悄悄,你看战场这么危险,你能不去就不要去,前线那么多雄虫,不差你一个。”   叶悄心里有些不赞同,如果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和平,他愿意去换。   但是他没有和路因希亚表明,因为战争态势向好,他不想打击任何一只虫族士兵的信心,他也希望最坏的情况不会发生。   指挥塔外,拉斐尔吞下急救药,摘下刚贴附在叶悄身上的植物型远程监听设备,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他看见叶悄和路因希亚亲吻,吻了一次还不够,居然还有第二次。   叶悄失忆了,对以前的事全然不记得,他和叶悄之间发生的事,已经一笔勾销。   克罗温的帮助事半功倍,他是进入了军队,可却看见,叶悄果然喜欢路因希亚。   星兽的变异力量不足以蝶族士兵大批量阵亡,要怎么做,才能让路因希亚身败名裂,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   下午,叶悄得知军备所有一只雄虫病发了,需要雌虫疏导精神力,医务员已经坐上了去往警戒线临时军区的快艇,叶悄就带着弥安过去。   帐篷里躺着的,是今早操场上昏迷那只雄虫。   弥安说:“王,这是军备部从二级星系借调过来的高级长官,参与本次作战计划,代号k,您和k先生的谈话,需要我回避吗?”   叶悄示意他不用,自己不会说话,弥安可以帮他翻译。   梳理好雄虫的精神力后,叶悄回了帐篷,下午,k先生来道谢,这次弥安没有跟进来,可能是被他拦在门外了。   叶悄看着他拿了个手语实时翻译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邀请他坐下,问他有什么事?   k先生开门见山地说:“王,我只想告诉您,蝶族的现任指挥官路因希亚不可信。”   叶悄没想到他是来告发路因希亚的,就平静地比划着:【你有什么证据吗?】   k先生平静地说:“他想要篡夺您的王位。   您可能不清楚,他们蝶族的军队对他无比忠诚,在他们心里,路因希亚的威望比您更重,前几天他砍杀星兽的时候,他的副官亲口对士兵们说,王不适合当王。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路因希亚主宰虫族的命运,顶替您。”   叶悄没有反应,想起今天路因希亚确实表达过相似的意见。   但尽管如此,叶悄没有很在意,他总不能堵住别虫的嘴,不让虫发表自己的意见。   【没关系的。】   k先生推了推眼镜,点点头,说:“王的仁慈让我无比感动。但是请原谅我的冒昧,最近有许多虫在讨论,王并不会说话,真的能做好一位王吗?”   叶悄无法回答他,他也不想回答,说得多不如做得多,他最近已经可以同时治愈十只雄虫的精神力了,只要等一等,他就可以治愈更多的虫,哑巴又不耽误治愈别的虫。   【你还有事吗?】叶悄比划着,【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谢谢,没事的话,就请离开。】   “好的,我明白。”   化名“k先生”的拉斐尔站起身,像是要转身离开。   叶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临走时,这位K先生看起来很失望,语气沉郁地说,“也许蝶族士兵们的想法是对的,像王这么柔弱的雌虫,应该躺在路因希亚身下,做一只雌奴,而不是上战场,还要其他虫来保护王,做王的前途还不如做雌奴前途大。”   叶悄并不相信路因希亚会说这样的话,自己还在养脑,路因希亚不是不知道。但其他的虫会不会讨论闲话,这不一定。   这个k先生很有问题。叶悄想,还是应该去打听一下,蝶族士兵如果真的这样想,他会想办法,让他们信任他。   k先生回过头,很抱歉地朝叶悄笑了下,“王,不要生气,您给我准备的消炎针剂很好用,我只是来道谢,说这些话不是我本意,剩下的几支我给您留下了,听说路因希亚生病了,您可以留给他用。”   叶悄看了眼针剂,一封三支,完好无损,还是送去的样子,只是包装上沾了一点红褐色,但是不碍事,叶悄把药膏收起来,但是不打算用。   因为不信任K先生,叶悄要私下里去医疗站,看看这针剂有没有被调过包。 第38章   叶悄带着针剂去医疗所做化验, 军营资源贫瘠,医生们没有实验样本,顺手捉了三只低等原始虫族注射, 得到的结果是“试剂检测结果优良”。   医生观察着几只虫族, 它们有点暴躁, 被锁在椅子上乱动。医生谨慎地说:“这几支针剂貌似有过量的信息素催化作用,可能导致虫族身体燥热, 信息素飙升,但是不会致命,就有可能进入繁殖状态。这样吧, 这些虫族留在我这里观察六个小时,王先回去, 不要离他们太近。”   叶悄想,也就是说, K先生还回来的针剂没有致病问题,至于信息素激增问题的结论,至少要六个小时后才有新结果。   虫族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叶悄,连医生都察觉出来不对劲, “这几只虫子怎么像在记住王?它们像是在动脑子。”   “本地虫族有记忆语言的能力, 甚至能和高等级虫子对话, 很邪门,别离它们太近。”   叶悄点点头,离开了。   然而晚上,叶悄在帐篷里背书的时候, 有虫撞开他的帐篷, 跌跌撞撞爬了进来。   没错,就是爬, 是白天被注射针剂的三只原始虫族,它们庞大的身躯占据了狭小的帐篷,浑身散发着滚烫的气息,叶悄顺着帐篷敞开的口子看见外面倒了一地的士兵,倒不是死了,而是被三只虫族的蝎尾毒晕了。   针剂可能有大问题!k先生果然不正常,他的目的是让路因希亚陷入信息素激增状态吗?他们有什么仇?   医疗站那几只雌虫医生等级不高,拦不住它们,难道是顺着针剂的气味才找到这里的吗?   叶悄没有害怕,把书收起,垂眸静静地看着他们,乌黑的碎发遮住白皙的脸颊,清瘦的肩膀都盖住没有暴露在冷空气下,最近他蜕皮结束,正在进入分化期初期,尤其怕冷,所以哪怕在温暖的室内,他也必须把身体全部遮住。   这群虫中的一只靠近过来,这三只都不是人型,而是虫形。叶悄发现,边境线上很多这类原始虫族,大脑小脑都不发达,只凭借本能做事,这只就很有个虫思想,很难操控。   一双漆黑的无机质复眼倒映出它们的王,紧接着,它们身体颤抖,粗壮手臂的青筋跳动。   虫族鼻尖微动,嗅到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喃喃自语:“妈妈,太弱了。”   什么!叶悄整只虫都傻住,它们会说话!嘴没有动,但是声音从额头的缝隙里传出来——是声波,从原始虫族的身体里传出来,可以利用声波模仿高等级虫子说话的方式。   虫族轻轻翻开他的被子,追逐叶悄乱躲的脚踝,叶悄快要惊呆了,只能躲。然而还是被抓住了,这帐篷就这么大一点,他躲都躲不远。   叶悄抿着嘴唇,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又没办法比手语,因为它们再聪明,也不可能懂手语。   虫族把叶悄的脚放在粗糙的长满绒毛的掌心里,像在握着什么宝藏,动作很轻,用额头说:“妈妈这样孱弱的身体,无法孕育虫族的幼崽,需要补充营养。”   叶悄缩着肩膀,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妈妈?什么孕育?只有虫母才会被称呼为妈妈,它们一定是认错虫了,他还只是分化期初期。   叶悄不太记得书本上学过的内容了,否则他会想起来,每只虫天生具有的信息素会衍生出不同类型,虫母的信息素特征凌驾于所有类型之上,只有嗅觉非常灵敏的虫族才能在初期就发现虫母的踪迹,并且时时追随。   叶悄只是觉得害怕,并不是没见过原始虫族,而是它们此刻热切的能从通红肤质上看出来的表情让叶悄不仅感觉陌生,而且身体发烫。   他感觉到下腹部有股淡淡的刺痛和热度,这群虫族在试图勾起他的某些反馈。   “妈妈,吃掉我的身体,为您补充营养,我已经发育的很好,可以成为您的养料。”   虫族声音嘶哑,双眼在乌黑与赤红之间切换,它甚至把自己的虫肢化作了好看一点的模样,递到叶悄眼前,叶悄看了一眼,漂亮的胳膊皮肤光滑细腻,长着这么一只堪称丑陋的虫族身上属实很违和,他摇摇头,拒绝食用。   他没吃过虫,但他知道高等级虫族确实把原始虫族当作餐桌上的美味,它们身体里富含的脂肪、能量、水分、高蛋白都是高等级维持激素水平稳定的良品。   见叶悄没有下嘴的欲望,虫族很难过,但它愚钝的大脑马上想出来新点子,它用左手利爪割开皮肤,淡绿色的血液冒出来,递到叶悄眼前,“妈妈,请享用我的身体。”   叶悄并没有食欲,但在闻到血液味道的时候,肚子奇怪地翻滚着。   饿。   虫族的手臂积极迫切地在他唇边蹭来蹭去,叶悄抿着嘴唇,终究忍不住张开嘴,用舌尖尝了一点淡绿色的血液——味道苦涩,绝对谈不上鲜美,比起蜂蜜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是叶悄却忍不住又吸了一口,眯了眯眼睛,吞咽下去后,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反而还挺好喝。   另外两只虫族也割开皮肤,原始虫族作为没有完全进化的虫族,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储存能量,供虫母食用。   虫母是整个虫族的希望,信仰,没有虫母,虫族就无法称之为虫族。   所以只要能看见这只幼嫩的小虫母得到食物,展现出健康的体态,虫族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要因此丧命。   能为虫母丧命,所有虫族都甘之如饴。   三只虫族几乎放空了血,趴在叶悄脚边不愿意走,用毛茸茸的头拱他的脚。叶悄也没力气驱赶它们,他很累,无声地趴伏在床上,他吃得太饱,但胃又像无底洞,黑眸里满是疲惫的水光,冰雪般的面孔融化成了温柔的水,目光隔着碎发,安静地看着虫子们。   如果这群虫子能有意识,可能会欣慰的说,“妈妈喜欢吃掉我们的话就太好了。”   可是虫族们没这个意识,而且它们意识到,小虫母并不会说话,和其他虫族不太一样。   但是没关系。虫母不需要说话,他只需要待在那里,等着被供养就好。   原始虫族看着他睡着才默默离开,叶悄闭上眼睛,他现在吃饱了就很想睡觉,这很奇怪。   事实上,只要雄虫打开身体的“极窍”,就会让血液里参杂着催眠的成分,原始雄虫都是恋爱脑,为了在交.配的过程中让虫母放松,一是让虫母在交.配过程里感觉更舒服,二是狡猾的雄虫期望在虫母的生育腔里留下尽可能多的虫精,试图在漫长的交.配中霸占虫母更多时间,让虫母浑身充满成熟甜蜜的气息,没有时间去被别的虫族霸占身体。   三只虫族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失去虫母的岁月里,虫族度日如年,就连最低级的原始虫族都知道虫母的珍贵,它们对虫母也实在是过于珍惜,不愿意吓到他,他看起来很小,而且没有发育得很完全。   失去虫母就像宇宙失去星辰,没有了生命与活力。   拉斐尔进入叶悄的帐篷。   叶悄正在睡觉,身体散发着过于香甜的味道,趁着支援的虫族还没有赶来,拉斐尔轻手轻脚地走近叶悄,屏住呼吸,看着他熟睡的脸蛋,白里透着红,可爱而粉嫩,一掐就能出水。   拉斐尔酸酸的想,菲拉古把叶悄养的很好,那几支腐苔给他的针剂被几只虫给用了,没用在路因希亚身上很可惜,没能让他们心生嫌隙。   夜晚很安静,再次看见叶悄,拉斐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思念叶悄,哪怕他并不太承认叶悄是虫族的王,但叶悄抢的是路因希亚的王座这没有错,而且拉斐尔自己已经身败名裂,对于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王位,他没什么可留恋的。   但位置的转变让拉斐尔更想得到叶悄,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可拉斐尔想要拉他一起堕入深渊。   拉斐尔轻轻跪下来,看着眼前叶悄的脸,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叶悄的脸,自言自语:“悄悄好软,脾气也软,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这么软。”   睡着的叶悄很安静,洁白的睡衣纽扣扣到喉结,身体削瘦悍利,冷秀俊美的脸庞几乎是透明白皙的。   他生的很漂亮,漆黑的睫毛纤长卷翘,根根分明,鼻梁高挺笔直,面部棱角分明,就像一把开过刃但沉睡着的刀,有种摄人心魂的清冷美感,但脸颊上薄薄的肉,却有种娇憨的稚嫩感。   拉斐尔的手轻轻放在叶悄肚子上,感觉到掌下胃部的喧嚣声,总觉得不太对。从刚才三只虫子爬出去的时候他就感到虫子们的过度兴奋,信息素异常之外,精神却抖擞地像是见了合心意的雌虫。   晚上所有虫一起吃饭,叶悄不可能现在就饿,除非他想吃这几只原始虫族。   但叶悄是雌虫,雌虫只吃和自己交.配过的雄虫,而不是看见一只就想吃。   还有一种可能。   虫母。   拉斐尔的脑袋嗡的一声,全部的伪装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淡蓝色的长发曳地,腿部骨骼线条变得修长,刻意缩小的身体轮廓变大,平平无奇的脸在叶悄的气息下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好看。   拉斐尔的脸因为想要获得虫母的喜爱而变得更漂亮,他的腺体和叶悄的腺体有过共生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他马上感觉到了虫母的气息,很淡很淡,但绝对是从叶悄身上传出来的。   其他高等级虫族确实闻不出来,叶悄这个状态应该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他们知道叶悄就是新生的虫母,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上战场涉险。   还有铁证——只有虫母才会在任何时期吃雄虫而不会感到不适,以一般雌虫的生长发育规律来说,不发情交.配的雌虫拒绝吃雄虫补充营养,他们会因为相爱而感到心理负担。虫母没有心理负担,不仅是虫母的雄侍多如牛毛,还有是因为大部分历史上存在过的虫母、包括兰偌,一年中80%的时间都在怀卵生产,需要大量的雄虫作为营养补充,雄虫们、尤其是原始虫族绝对是虫母的养料,一只虫母平均一天要吃掉两只原始虫族,才能给虫卵提供发育条件。   脸有一点疼。   叶悄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这只漂亮的雄虫,但因为不是很清醒,所以只能迷茫的看着他。   突然,叶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这只雄虫打横抱着他,带他出了帐篷,张开蜂翼,平稳而极快地远离了军营基地。 第39章   叶悄被拉斐尔放在一个山洞内, 然后拉斐尔就出去了。叶悄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又不敢发出噪音,听见山洞外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连忙光着脚踩着碎石头走到洞口, 果然听见他们在讨论。   一只虫说:“我今天的训练强度扩大了十倍, 那群蝶族都累趴下了,军营的支援来不及, 要不然你能这么快把悄悄带走?小拉斐尔,你们年轻虫的爱恨情仇我不管,但悄悄现在在你身边, 你要怎么感谢我?”   “k先生”果然是个代号而已,他就是拉斐尔!   星网上提到过, 他和自己有关系,零星的新闻碎片都在描述这只虫的厉害, 也有报道指出他用了自己的神经节变成了S级,并且有结论称是克罗温·柯黎指挥下的4号实验楼的恶行,和拉斐尔本虫没有关联。   不管怎么说,拉斐尔都认识自己, 而且渊源很深, 跟自己关系肯定不好。   那只雄虫的声音有点像那个新来的训练场教官, 叶悄想冒头去看看,但又怕暴露,干脆躲起来听。   k先生,也就是拉斐尔的声音说:“谢谢克罗温先生, 我会想办法劝导他, 让他知道您才是真正对他关心负责的虫。”   克罗温却说:“我要进去看看他,我都没见过那么像兰偌的小虫崽, 你让开。”   克罗温语气很不好,但他遭到了拉斐尔的拒绝:“真的不行,现在很晚了,我和悄悄还有单独的话要说,抱歉,他不能陪您。”   克罗温?那不是帝国实验楼的幕后推手吗?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克罗温似乎冷笑一声,“你小子,看出你喜欢悄悄了,至于盯得这么紧?算了,那我明天来。”   他们谈话结束,叶悄连忙跑回洞里,用衣服蒙住头。很快,拉斐尔进洞里来,坐到他身边,掀开他衣服,露出叶悄毛绒绒的脑袋和一双刚睡醒的乌眸。   叶悄装作懵懂的样子,警觉地盯着他。   拉斐尔低声说:“悄悄,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叶悄当然不记得,否则在军营时扒掉他“k先生”那层皮了,但他也知道他离军营很远,可能被绑走了。   安全第一,诚实第二。   于是叶悄摇了摇头,比划着:【不记得了。】想了想,他又添上一句,【对不起哦。】   拉斐尔的表情都凝住了,叶悄缩了缩肩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一副失而复得的可怜样子?眼睛都要出水了。   看着还有点可笑,像只大雨里找不到家的落水狗。   紧接着拉斐尔轻轻松了一口气,脱掉外袍,盖在他身上,还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长大后,我们失散了,我一直在找你。这次星兽潮来势汹汹,我担心你出事,好不容易化名k先生到你身边,今晚看见你遇难,就把你救了出来,是我没提前告诉你,吓到你了,抱歉。”   叶悄眨了眨眼睛,并不很相信。但他现在应该没跑远,还在边境线上,因为空气里有硝烟和异兽的味道,说明他只要不惹恼拉斐尔,就可以回到战场上,而且如果他们真是朋友的话,拉斐尔不会伤害他。   他的族民,雄父,哥哥,还在等着他,他说什么都要完好无损地回去。   拉斐尔看了眼天色,夜空中交战的虫族凿穿坚硬的机甲,战况激烈,漫天尘土飞扬,星兽撕扯下虫族的肉翅,雄虫拼死一战,和星兽一起坠入群山深处。   拉斐尔定了定神,低声说:“你刚进入分化初期,信息素不稳定,容易招惹原始虫族。最近不要乱跑,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等战争结束,我再带你回去。”   他顿了顿,“冠冕星不安全了,时政变化无常,你能躲远就躲远些。”   叶悄点点头,然后看了眼这洞穴,很粗糙,显然是临时找到的,说明拉斐尔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就降落了,不是蓄意抢劫,而是临时起意。   拉斐尔状态也不对,脸色泛红,脾气有点太柔和了些,新闻形容这是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S级雄虫,远超其他S级,不至于费心巴力地为自己打算,还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除非他有别的目的。   叶悄比划着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你想回去?”拉斐尔直勾勾看着他。   【嗯,想。】   小哑巴漂亮的脸蛋微微仰着,瞳孔湿润乌黑,柔软的嘴唇像干枯湿雾的红玫瑰,睡衣掉下肩膀,被抱来之前还在睡觉,现在困得直打哈欠,眼眶沾湿,独属于虫母的腥甜气味被暖烘烘的体温盈满了狭小的山洞,直往心坎儿里钻。   拉斐尔别过头,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小哑巴不一般,哪怕成为手握生杀大权的王虫,也没能洗掉他身上那份干净的温柔,成为虫母,将是虫族最辉煌的一颗星。   拉斐尔嗓音嘶哑说:“外面在打仗,很乱,而且你回去干什么?蝶族士兵善战,胡蜂族虽然和蝶族不合,但剿灭星兽也不会偷懒,那边到处都用不着你,你把发情期之间的阶段熬过去就好了。”   叶悄想说我还有我的臣民。但他想了想,现在实况紧急,万一拉斐尔是敌方派来的间谍骗取他信任的怎么办?于是叶悄换了个说法。   【我要回去找路因希亚。】   拉斐尔的手在袖子里攥紧拳头,不动声色说:“你不用找他了,他明天去G-2区作战,今晚已经启程,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万一死了,你还会伤心,不如不知道他在哪。”   叶悄被他冷冰冰的话给吓到了,G-2的星兽潮已经进入一期变异,去过的士兵折损率高达60%,昨天的新战略计划新鲜出炉,卡默斯决定放弃虫海战术,选择精英突刺,路因希亚肯定会去,也有可能会死。   叶悄不想让他死,他死了那前线就会少一只S级,而且路因希亚死了,他会很伤心。   但来都来了,叶悄必须先把自己照顾好,这个山洞貌似居住过原始虫族,有很多温暖干燥的植物干叶可以盖住身体,叶悄反正也困了,干脆侧着躺下,腿蜷缩在一起,双手还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入睡。   拉斐尔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掐着他的脸蛋,把他掐醒。叶悄不满地睁开眼,抿着嘴唇,杵着下巴看着他。   拉斐尔低声说:“不要睡觉,等我走了你再睡。”   拉斐尔眼底也有淡淡的乌青,长睫毛投下的鸦青遮住眼睑,好像这段时间他四处奔走,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叶悄困的不行,只好用手语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走?】   拉斐尔竟然懂手语,目光在叶悄喉咙间流连,说:“悄悄给我咬一口,我就走。”   叶悄很迷茫:【咬哪里?】   脖子那里只有腺体。怎么都想咬他腺体?路因希亚就算了,他长得好看,脾气也好。那拉斐尔怎么回事?好看倒是也好看,但他们又不熟。   叶悄紧紧捂着脖子,不让他咬,拉斐尔身体前倾,攥住他手腕,拉开他的手,叶悄害怕地直抖,干脆把眼睛闭上。可是拉斐尔俯下身,咬了一口叶悄的手骨,雄虫的尖利牙齿深深陷进叶悄的手背皮肤里,实打实破了皮,鲜血冒出来一点点,被拉斐尔舌尖舔掉。   胡蜂的口液里饱含雄性激素,刺激性强,叶悄吃痛,浑身一抖,整只手开始发麻,手指动都动不了。   雄性胡蜂的犬齿有麻痹素!他眨了眨眼睛,左边眉毛挑了一下,右边眉毛又挑了一下,看了眼手背伤口,手腕一颤,然后没忍住默默地哭了。   拉斐尔瞳孔晃了晃。   他明显没料到叶悄会哭,因为他没少被叶悄打过,叶悄从来都不哭,甚至还会用石头扔他,用牙咬他,记他的仇,脾气很强悍。   拉斐尔没有哄,定定看了会儿叶悄,叶悄的哭是真哭,哭得很有气无力,一抽一抽的,手指并拢搁在胸口藏着,身体缩成一团,泪珠顺着粉红的脸颊一颗颗滑落,泪眼朦胧地看着拉斐尔。   拉斐尔垂眸看着叶悄,手指伸出去,刮了下叶悄的脸颊肉,“别哭了,你都多大了,怎么就知道哭?”   叶悄害怕地往后缩了一下,拉斐尔反而轻轻笑了,收回手。叶悄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地喘着气,咬着嘴唇,尝到眼泪的咸味。   拉斐尔慢声说:“只咬了一下,都没用力气,就哭得这么可怜,我咬的是不是很疼?”   叶悄连忙点点头,抽泣着,用手指头可怜巴巴的比划着,【求求你,别咬我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我要你,”拉斐尔停顿一下,“你也给吗?”   【给!】叶悄连忙点头,【只要你别欺负我了,我都答应你。】   拉斐尔深深呼吸一口气,“我不欺负你。”   叶悄抽噎着,捂着手背,警惕地看着拉斐尔,同时对自己的眼泪非常无奈。   他不想哭,但自从精神力逐渐恢复开始,他就经常控制不住情绪,情绪极端,容易外放,很小一件事也会惹他伤心。昨天吃午饭的时候在雄父怀里也哭过,只是因为没吃饱,雄父当时哭笑不得的表情让叶悄很脸红,但是捧着一大碗水果吃的时候还是笑得很开心。   叶悄抹着眼泪,低着头,手指随着抽气的频率一晃一晃的,慢慢比划着:【那你还要我等你出去后再睡觉吗?我困了,坚持不了。】   拉斐尔看着他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叶悄望着他,给拉斐尔一种柔情善良的感觉,像是在王凝望他的臣民,宽恕他的臣民。   拉斐尔不自然地别过头,顿了顿,又回过头,给叶悄擦掉眼泪,叶悄梗着脖子没躲,他说:“不用了,你睡吧,我在外面给你把风。”   叶悄赶快闭上眼睛,拉斐尔注意到叶悄腿上有一道划痕,在玉白的皮肤上鲜红刺眼,可能是刚才不小心划到的,叶悄忍着没喊疼,但现在已经红肿了,翻开了皮。   但血液散发着叶悄自己的体味,又散发着虫母信息素的腥甜,哪怕只有一点点,拉斐尔咬紧牙关,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料,压着声音说:“别动,小心伤口撕裂,我给你包扎。”   叶悄不敢惹怒他,当然不敢动。拉斐尔握着他小腿,简单把伤口处理一下,又把洞里所有能保暖的藤蔓、花瓣都收集起来,用精神力压缩成柔软的毯子,盖在叶悄身上和身体下,让他能安心睡觉。   同时拉斐尔将山洞密封,预防其他闻到虫母初期分化素的原始虫族闻风而来。   回到洞内,叶悄已经睡着了,脸色红润,呼吸很轻,分明是哑巴,却像健康雌虫没什么区别,只是很没安全感地蜷缩在一起,两只手抱成拳,搁在下巴底下,睫毛跟着呼吸一颤一颤的,安静极了。   拉斐尔把替换下来的沾血的绷带搁在手掌心里,想了想,他抬起手,将绷带搁在自己鼻息下。   然后用胡蜂吸食蜂蜜的口器舔掉绷带上丝丝腥甜的血。   -   夜间换岗哨吹响,蝶族巡视营地的士兵发现王不见了,吓得在营地里大喊,才喊一声就憋了回去。他怕王不在军营里,被虫们知道了军心不稳,不敢找菲拉古,怕脑袋掉下来,又不敢禀告卡默斯,估计死相更惨,想来想去,赶紧找到第三等级指挥官路因希亚,进门就喊,“指挥官,王不见了!”   路因希亚正在给翅膀上药,吹来风拂动他白金色柔顺的长发,侧脸似乎镀了一层圣洁的柔光,他受了重伤,在给蜂翼和蝶翼咬合处的齿轮擦润滑油。   闪蝶翅膀由两层薄膜组成,中间夹着一层空气,他四支翅膀里有两支曾是胡蜂翅膀,被救过他的研究员加固了一层钢铁伸缩支架,通过金属旋钮,黄金齿轮咬合,以达到随意收缩的目的。   闻言,路因希亚脊背僵直,猛然回头,俊美的脸庞顿时阴霾笼罩。   士兵话音刚落,一瓶润滑油掉落在地,一阵风刮过去,士兵再一睁眼,帐篷里已经空空如也。   只留下他的声音残响:“只告诉圣者和卡默斯上将,其他虫不要说。”   士兵还用他嘱咐?忙说:“我知道!”   路因希亚来到叶悄的帐篷里,不仅有叶悄身上甜丝丝的气味,也残留着原始虫族的腥气,还没来得及消散,路因希亚紧皱着眉头,循着这缕味道追去。   第二天一早,在一处废弃的山洞门口,他看见了克罗温,克罗温·柯黎。   可是克罗温身后的山洞里空无一虫,但叶悄的味道他不会认错,叶悄不在这里了。   “王在哪里?”   路因希亚精神力压下来,逼迫得克罗温摆摆手,先说:“冷静,这位长官,你要找的虫已经走了。”   路因希亚冷冷道:“他去哪了?”   “事关我的私事,不能告诉你。”克罗温笑着摇摇头,眨眼间的时间就消失了,他的精神力确实很恐怖,以至于路因希亚只能注射提升阈值的药物才能捕捉到空气里残余的气味,叶悄应该没走很远,和他待在一起的有一只雄虫,味道很复杂,明显是喷了遮掩信息素的香水。   路因希亚离去后,空气里残留的一丝红褐色彻底消散。   没虫知道,克罗温在空气里撒下了一捧磷粉,取自于红斑粉蝶翅膀上的一小撮,混杂了毒粉,能让虫无声无息吸进肺里,然后丧失理智,逐渐沦为行尸走肉。   半空中,路因希亚捂着胸口,忍下这股莫名的疼痛,嘴角冒出一点血色,如果再不快一点,他快要找不到叶悄的踪迹了。   -   叶悄饿了,他要吃东西,可是拉斐尔嫌他要吃的东西太稀罕,不给他买。只要拉斐尔不给他买,他就闹,终极目的只想让拉斐尔厌烦他,把他还回去。   拉斐尔今天早上急匆匆就把他拽起来,拉出山洞,还和他一起换了新的装扮,黑色的制服,头发也变成黑色,素白的脸用口罩遮起来,谁也看不出他是谁。   叶悄的样子也和他差不多,他们走在路上,这地方是安全区,叶悄听见虫族们一边逃难,一边讨论。   “腐苔好像死了,那群星盗六神无主,到处乱窜,打死了不少星兽,但我觉得他不会死,这只是计谋。”   “战事吃紧,整颗黑潮星的资源短缺,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去防空洞里还能有点补给吃。”   叶悄按着肚子,问拉斐尔,【咱们也去防空洞吧?】   拉斐尔却脸色惨白,叶悄一惊,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发烧,像是贫血。拉斐尔狭长锐利的眼睛看了眼叶悄,拨开他的手,低声说:“离我远点。”   叶悄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离他远了一点,在一旁被炸毁的小房屋里蹲着,然而拉斐尔很快就走了过来,把他拽起来,进到一个安全的空间,这里像是商品货架,低声说:“我让你走,你还真走啊。”   叶悄含糊地点头,然后回过身去拿罐头,拉开拉环,用勺子挖着吃,还把勺子递给拉斐尔,好心示意他也一起吃。   拉斐尔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悄,半晌用勺子挖了罐头,一口吃掉了叶悄剩下的所有罐头,这罐罐头的添加剂有优等营养液、新鲜肉类、血、脏器等健康食材,拉斐尔的脸色好了一点。   叶悄却很不好,好不容易在废墟里找到一罐罐头,却被拉斐尔全部吃光。   叶悄把罐头放回空架子里,抱着自己蹲在墙角里,面对着墙壁,默默捂住耳朵,拉斐尔过来拉他肩膀,他也不回头。   “又哭了?你就这么喜欢吃这个?”拉斐尔无奈地问,他蹲下来,把叶悄拧过来,果然,叶悄眼睛里含着两泡眼泪,委屈地用手语说:【你说好不欺负我了,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我饿了,你给我点吃的好不好啊?】 第40章   拉斐尔还没等说什么, 克罗温就凿破了头顶天花板降落下来,叶悄惊讶地看着雄虫踩在一堆破铜烂铁上,他闻过这个信息素, 是训练营的教官!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克罗温皱着眉头, 挽起袖子, 扫清障碍,大步走到叶悄身边, 把叶悄拉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他的眼泪,动作算不上轻柔, 但也很小心了。   克罗温有种和菲拉古截然不同的冷硬,也许是他杀过太多虫、心狠手辣, 让他闻上去也满是血腥气,但对待叶悄, 他的动作仍旧说不出的珍重。   他看了眼叶悄,用很生疏的语气说:“好好的,怎么哭了?把脸抬起来,我看看。”   叶悄对克罗温很防备, 没抬头。克罗温有点尴尬, 但他没有强行要求叶悄一定要回答他, 他也不太会和小虫崽相处,他不是菲拉古,他耐心很少,都分给了钟爱的科研事业, 对雌虫递来的橄榄枝视而不见, 对小虫崽的爱心也一般般。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仔仔细细看着叶悄的脸, 半晌,说不出的怀念,“如果兰偌还在,肯定会比这世上的任何一只虫都还要爱你,不过他既然不在了,你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我还算是你的叔叔,有义务帮助你。”   叶悄现在就有麻烦,顾不上不熟,无声无息地挣脱他的怀抱,肚子紧跟着长长咕噜一声。   克罗温脸色微变,“饿了?没吃饱饭吗?菲拉古那个废物连顿饭都不给你吃?我找他去。”   叶悄连忙拉住他,强硬暴虐的雄虫触须黑褐色,身材硬朗挺拔,宽肩窄腰,长腿夺目,包裹制服的长袍衬托英气,极其冷酷的面容,回过头,下颌一低,看着叶悄。   “你别怕他,这么多年我没和他打过,他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不给你吃饭绝对不行,他以为他是你雄父就能肆无忌惮地虐待虫崽吗?我手撕了他。”   叶悄一悚,示意他,【是拉斐尔不给我吃饭。】   说完还打了个嗝,这回轮到克罗温愣住了,克罗温摸摸他微凹的肚子,冰冷的脸色稍微缓和,语气也缓和了,“原来是饿嗝。”   叶悄很认真的点点头。   克罗温把叶悄拉到自己后面,直面拉斐尔平静的脸,不解道:“拉斐尔,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不是说喜欢我们悄悄吗?你和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会对悄悄好,悄悄也喜欢你,我才答应帮你把他带出来,交给你。结果你把他弄哭给我看,你是故意气我还是挑战我的底线?”   拉斐尔虽然真心,也身不由己,如果不吃掉那些罐头就会想伤害叶悄,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我对叶悄的血液有依赖性,我离开他会生不如死,但我会尽量控制自己,吃罐头也是一种回避。”   克罗温抚着额头,无奈道:“那你早说,我差点把你杀了。走吧,悄悄,叔叔带你吃好吃的,你和他待在一起,他保不准哪天把你吃了。”   叶悄眨了眨眼睛,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克罗温心软了软,破天荒把不离身的长袍摘了,系在叶悄身上,说:“别着凉,既然现在是叔叔照顾你,肯定让你那个废物爹汗颜。”   废物爹是指菲拉古,叶悄比划着:【雄父不是废物。】   克罗温已经自学了手语,为了能和叶悄交流,这句话他看懂了,但是装作没看懂。   “啊?什么?宝贝悄悄,叔叔看不懂。”   克罗温牵着叶悄走出门,拉斐尔默默跟在后面,战区是虫族的三级星系——东射手环星系,雄虫比雌虫多,他们在南部,私家宅邸比较多,城市群反而寥寥无几。走了没多远,克罗温看街上没有合适的餐厅,就把叶悄背在后背上,飞起来,“我们去西射手环,战事还没有绵延到那边,那里是洛加利塔家族势力管辖下的区域,暂时还算安全。”   叶悄这才发觉他是一只差翅亚目的蜻蜓,断了半边翅膀,所以用金属加固,翅膀撒满了灿烂的金红色粉,坐上去稳固舒适,像躺进了一个柔软轻薄的吊床里。   叶悄已经知道他就是克罗温,虫族金色传说里最恶名昭彰的一个,传说中他非常爱吃虫崽,对虫母有狂热渴望,甚至发明洗脑术,是整个虫族的公敌,虫族雌雄地位有今天这种差异,全仰仗他的疯狂。   克罗温美名其曰挖掘雄虫的内心深处,将雌虫的另一面公诸于众。努比斯失势后,他却用完全相反的论调——也就是虫母至上,主导了现在的洛加利塔家族,帝国80%的能源掌握在他们手里。   根据政治原因,他本不该和叶悄这么亲近,但叶悄却觉得他没那么可怕,于是趴在他背上,抱住他的脖子,把身体的力气全部托附在他身上,闭上眼睛吹着半空中的风,静静地睡着。   克罗温抱着叶悄的大腿往上托了托。   看上去菲拉古在教导叶悄的过程中,没有参杂太多体能训练,叶悄柔软的身体不像S级雌虫的强健健美,像是被温室里培育的豆娘幼崽。   叶悄的信息素很鲜美,像是混杂了蜂蜜的紫藤花香气,安静的样子,有点像一位王。   克罗温也觉得叶悄的行为像小虫崽,脸在他鬓角轻蹭,动作语言很幼稚,嘴唇也软绵绵的。   克罗温竟然有种久违的血液沸腾感,他感觉自己生不如死了很久,如果没遇见叶悄,他可能就放任自己继续随心所欲下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叶悄还这么小,对虫族偌大的势力并不熟悉,他应该竭尽全力,帮叶悄坐稳这个王位,哪怕全虫族都抵制他,洛加利塔们抗议他的虫母论调,他得这么做。   叶悄一直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牵绊。   克罗温将叶悄视为虫母留给虫族的最后礼物,哪怕他是菲拉古的虫崽也没关系,只要他是兰偌的孩子,是虫母唯一的子嗣。那些情情爱爱已翻篇,克罗温总不至于用一生去缅怀从未得到过的真心,他知道兰偌心爱的只有菲拉古,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求爱失败,和腐苔分道扬镳,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最后尊严,他不在乎虫族怎么样讨论他,说他精虫上脑也好,阴暗心机也好,他把真心隐藏在和兰偌的荣耀光辉之下,自己知道就好。   只是兰偌死时,克罗温也曾伤情。他听说他留下一枚虫蛋,是和菲拉古的。彼时开国之战,菲拉古为兰偌呕心沥血,克罗温作为夺取虫母政权的洛加利塔家族成员,立场飘摇。最终,他选择遵从内心的意愿,就是帮助兰偌。   他辗转在黑市找到这颗蛋,而洛加利塔家族已经掌权,前虫母的蛋显然是旧朝孽胎,为了留下兰偌的血脉,克罗温秘密把蛋带回4号实验楼,嘱咐实验员们要照顾好这颗蛋,然后他为了躲避风头,销声匿迹了4年。   后来克罗温才知道,这期间,拉斐尔作为王室后裔被送来4号实验楼保护,和他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只雄虫,叫做路因希亚。   实验员们踩低捧高,集中全实验室的力量去照顾拉斐尔,他们摘取叶悄的器官血液髓液,也摘掉路因希亚的心脏,移植给拉斐尔续命。   路因希亚胸口剖开一道伤口,当时失去了呼吸,被扔在太平间等死。有虫揭露,是叶悄偷偷跟着实验员们去太平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救了路因希亚一命,然后叶悄高烧昏迷了很久,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和现在一样。   路因希亚是由腐苔送来的,那只叫莱因戈里的雄虫每周来看他一次,克罗温一直在门后观察他们,知道路因希亚叫腐苔为“祖父”——腐苔是一只雄性箭环蝶,也来自于蝶族,是族里位高权重的贵族阶层,他的孩子就是蝶族执政官,前王室的雌虫王后。   克罗温一直觉得路因希亚成分复杂,据说他的体检报告里显示了惊骇的消息,以至于实验员们一直想摧毁他。   可惜事情的先后顺序颠倒了,菲拉古雷霆震怒重罚实验员后,克罗温得知此事,将那一批趋名逐利的实验员全部喂了原始虫族,真相因此尘封。而事后,哪怕被星际媒体报道戏称为“暴君”,他也没在乎。   所以克罗温刚才给路因希亚撒那一把毒磷粉,也想试试他几斤几两,有什么厉害之处。   叶悄在他背上浅浅呼吸着,静谧安好。   克罗温轻叹一声,“如果你会说话该有多好。”   没见到叶悄之前,克罗温觉得自己一生都无法补偿叶悄,那颗没有好好被照顾的蛋,成为他心里最深的裂痕,所以他宁可对此感到麻木,也不想让自己陷入情绪的漩涡。   但现在他一脚踏入了漩涡里,心中百般纠结、撕扯、痛苦、甜蜜,像把心脏一脚一脚踩成汁水,混着酸柠檬一饮而尽。   也许叶悄是有魔力的,克罗温有点质疑自己的心路变化,但没有抵触这种被叶悄牵引的情绪,直到叶悄被他带到一家餐厅,克罗温豪掷千金点了一菜单的食物,才有种自己也可以为叶悄做点什么的、真实的感觉。   他再柔软,也是红宝石选定的王。   那么,哪怕是“黑君主”,也想无限靠近王。   三只虫落座,吃到一半,路因希亚推开餐厅门,阳光洒在他身上,满身的白却像一片阴暗瑰丽而妖冶的白玫瑰花,美丽而颓废的气息凄凉哀婉,他目光落在餐厅一角,瞳孔竖成一条直线,雪白的触须晃荡着,雄蝶驱散其他虫族的费洛蒙四处飘散。   叶悄反应很快,朝着路因希亚看过去,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渐渐明朗。   他挥挥手,用手语表达,快点把我带走吧!   豆娘的尾巴都摇起来,叶悄控制不了尾巴,尾巴有自己的情绪。   克罗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观察着叶悄,然后按住拉斐尔,低声说:“路因希亚状态像失控了,不想死的话,就别过去。”   拉斐尔脸色不佳,“他来找叶悄。”   “那又怎么了?叶悄是王,有几个追求者很正常。”克罗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又看了眼路因希亚,笑着叹息道:“你们这群年轻虫,我现在不知道你们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路因希亚一言不发,走进餐厅,拉开椅子,自然而然地坐在叶悄身边,他抿着嘴唇,直勾勾看叶悄。   鲜红的血珠沾挂在他金细长软的眼睫上,簌簌颤抖,金色头发凌乱地铺在苍白的脸上,五官平白生出一抹凄艳感,盯着叶悄看的时候,狠狠拨弄虫的心弦。   叶悄竟然不敢和他对视。   路因希亚眼神温柔,眸中甚至带着清浅的笑意,破碎如同冰晶,被他略带嘶哑的嗓音掩盖,“王,昨夜睡得好不好?”   他唇色淡红,衣服雪白,但气息带着一点刚下战场的血腥味,一头金发明显是高等级雄虫,很有权势那种。   旁边的虫族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一桌三只S级,包围一只小雌虫,真要命!大家生怕被牵连,连桌挪到了另一边。   叶悄点头,抬手,擦掉他睫毛上挂着的血珠,路因希亚伸出手指,情不自禁勾住他的小手指。   然后恍然一怔,慢慢松手,视线也转移。   叶悄离路因希亚近,余光瞥见他腹部被割开的一道伤疤,白色衣服盖住,很难看得清,但还在往外渗血。   叶悄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一抬眼,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疼痛,他甚至还在云淡风轻地给自己夹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最近我很忙,都没有来得及给你好好做点吃的,这顿饭算我的,两位先生,你们别介意,王最近生病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克罗温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拉斐尔眯起双眼,克罗温反而按住他手腕,慢条斯理地说:“悄悄昨夜被我家后辈带走,阁下找了一夜,却不生气,是根本不在乎悄悄的死活?”   “我在乎。”   路因希亚从容不迫说,“但我没必要和二位解释,不值得。”   路因希亚不发怒,只是怕失忆的叶悄被吓到。   眼前的虫就是帝国通缉犯拉斐尔,哪怕拉斐尔藏得再深他也能认得出来。   拉斐尔用的是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原属于自己。   可是叶悄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了,否则他不可能和拉斐尔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若无其事的笑。他会恨的满眼盈满泪水,独自躲在角落里消化情绪,他内心的坚强与脆弱,总是让路因希亚的理智无比难熬。   路因希亚宁可让灭顶的怒火淹没自己,也不愿让叶悄再陷入情绪的泥沼。   等叶悄吃饱了,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时候,路因希亚想带叶悄走,“王,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叶悄当然答应,左手握着营养液,右手拿着蛋白饼干,打了个嗝,这回是饱嗝。   克罗温默默的说:“悄悄,暴饮暴食的话,你的胃会疼。”   还没等他说完,叶悄额头的冷汗就冒出来,他还有力气擦干净手,然后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倒下去。   路因希亚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拉斐尔猛地站起来,路因希亚的蝶翼铺天盖地遮挡住他,同时,阴鸷的声音响起:“别碰他。拉斐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事,昨夜你把他带走,你碰他哪了?”   拉斐尔轻笑着:“哪都碰了,你还能检查出来?他又不是你的雌虫。”   路因希亚冷冷道:“那我就杀了你,然后我自己检查。”   拉斐尔脸色一变,“他失忆了,你别想占他便宜!”   路因希亚反而冷笑,“该占的我占了,不该占的我也占了,他是我的王,怎么容许你染指?你哪只手碰了他,我今天砍你哪只。”   餐厅里乱作一团,胡蜂静止时前翅纵折,强硬的螫针刺来,粗壮上颚发出叽叽咯咯的渗人声音,路因希亚的一对金属蝶翼能完全抵挡蜂毒,但问题在于,路因希亚并不知道克罗温给他下那一把毒粉,雪白蝶翼布满星星点点的红斑,沾到的地方火辣辣的刺痛。   路因希亚的精神力有细微的波动,是毒粉导致的,竟然还能专心致志地应付拉斐尔的攻击,砍掉他一条左臂。   与此同时,远处海域,一架粒子巡航舰从云层里驶来,炮筒打开,每隔一星里就投下一颗定位炮弹,地壳随之震动。   来救援的第一军团赶到,被星兽捣毁的城邦、乱成一团的西射手星环,全部烂摊子都交给卡默斯。   路因希亚发送实时语音:“我已找到王,任务结束。接下来是我和王的私虫时间,请不要打扰,完毕。”   卡默斯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注意安全,我在港口等着你们。”   路因希亚挂断通讯,看了眼叶悄。   叶悄在他怀里醒过来,两扇柔黑细软的睫帘簌簌低垂,目光只看着他的蝶翼,然后叶悄意识到战争发生了,他无比冷静地站起来,拉着重伤的路因希亚绕过餐厅被砸烂的桌椅,推门离开。   克罗温坐在摇摇欲坠的餐厅里,拍手,“有趣,中这么重的毒,还有时间关心悄悄,看来他的承受能力可以再压榨一点。”   拉斐尔痛苦地捂着左臂,身体朝他砸来,他拽住拉斐尔,懒洋洋地说:“你是通缉犯,如果还想活命,就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卡默斯。”   拉斐尔的精神力被暴怒的路因希亚逼到极端,应付得疲惫不堪,果断顺着手指尖过渡了一层莹蓝色的光膜,给自己套上一个牢牢包裹的网,“你说。”   “当腐苔的实验品。”克罗温说,“你有路因希亚的心脏,腐苔不会把你怎么样。对,腐苔没死,别那么惊讶,所以你现在跟我走。以后,就算为了爱情,也别再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在那群雄虫眼皮子底下抢悄悄,你就是不想活了,连我都差点想杀了你。”   拉斐尔脸色惨白,最后看了眼叶悄,还是把叶悄即将分化成虫母这件事隐藏下来。   不想让任何虫霸占叶悄,路因希亚也不会发现。   “我答应你。”   -   路因希亚带着叶悄坐上第一军团停靠在港口的星舰,星舰里只有守卫,等待回航的信号发射,转眼就能回到营地。   叶悄立刻从路因希亚怀里跳下来,遵循本能去抚慰他的精神力,然而路因希亚的蝶形已经被逼出来。   翅膀物理意义上被拉长,左边身体被血液浸透,被割伤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而他肩胛骨裂开,新生的翅羽正在一寸寸覆盖伤残的翅膀。   金发沾湿鲜血,路因希亚厮磨着犬齿。   想要撕碎眼前的雌虫,狠狠地占有他。   不行。太大胆了,他是王,是雌主,是……他的悄悄。   路因希亚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驱逐。他舍不得动叶悄一根头发,哪怕被毒磷粉驱使,他也紧咬舌尖,克制住疯狂的、不受控制的欲望。   要珍惜,要爱护,要克制。   他不是禽兽,他为叶悄而甘拜下风。   再想咬舌尖的时候,叶悄却把手指塞进他牙齿间,路因希亚脸瞬间红了,吐出叶悄的手指,叶悄被他咬疼了,含着眼泪,解开他制服的扣子,让他放松呼吸,把他放倒在病床上。   路因希亚手忙脚乱,“王,别哭,我没用力气咬…”   叶悄也很丢脸,啼笑皆非:【这不怪你。】   “王,星兽都挤到星舰旁边来了,我们去打,你留下!”第一军团支团长上去踹开星舰门,“好极了,全是低等星兽,我今天表演一个红烧星兽肉!”   “支团长,别丢下我们!”卫兵爆喝一声,“军舰里有伤员,排不上用场,我们一起去!”   所有雄虫以最快速度冲出星舰。   叶悄梳理出路因希亚错综复杂的精神力,尽管撑的胃痛,但此刻路因希亚的安危更重要,连被救出来的快乐都掩盖不了这份担心。   路因希亚咬紧牙关,安安静静地看着叶悄,轻声:“悄悄,别管我,来不及了,我的翅膀好像沾到了不该粘的东西,你现在就把我绑起来,关进隔离舱里,不要和我碰面。”   【不行!】叶悄眼眸里盈满泪水,表情却严肃地手语,【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   手语不被路因希亚接收。   路因希亚反客为主。   叶悄被浑身是血的路因希亚压在怀里,后背抵着病床,下巴被他强势抬起,路因希亚的蓝眼睛竟然变了颜色,此刻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癫狂的、狂热的白色风暴。   无机质的雪白,仿佛连灵魂都被吞噬,他注视着叶悄,仿若注视未开放的花蕊。   叶悄感觉到他精神力的异常,等级仍然是S,但波动幅度拉出诡异的弧线,以往的病例里,没有蝴蝶能承受如此剧烈的精神力波动,他会脑浆晃荡,头疼欲裂。   路因希亚确实很痛苦,眼睛微眯起来,甚至在他精神力的驱动下,星舰被迫起航,没有定制路线,不知道会飞去什么地方。   星舰向着南射手环的方向去了,那地方是…原始森林?   叶悄要去定制路线,却被路因希亚按住肩膀,“要去哪里?”   他嗓音太哑,不复平时沁润,像是得了癔症。   叶悄一惊,眼泪又涌了出来,还在用手执着地安抚他,【别怕,现在我们都安全了,最坏的情况是迷失在原始森林里,我现在帮你平静下来,相信我。】   “我不要平静,”路因希亚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低声说,“我是要绑架你的坏虫,现在你被我抢走了,你最好喊大声一点,你喊越大声,我越兴奋。”   叶悄:【……】 第41章   叶悄意识到此时此刻无法安抚路因希亚的精神力, 好在这类毒还不足以杀死路因希亚,顶多让他精神失控一阵子,这才松了口气, 把他推开一点, 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让他能冷静下来。   路因希亚目光灼灼看着他,“怎么, ”他轻声说,“你不害怕我?”   叶悄不理他说疯话,在尝试着链接路因希亚的精神力治愈他。   但是从未有过的酥麻感从后脑贯穿到脊柱, 叶悄的脑域打开,新生的神经缓缓舒展, 想要掌控雄虫的欲望弥漫心头。   想要路因希亚为他打开脑域禁制,然后…然后…   叶悄细长玉白的手指情不自禁插进路因希亚的头发里, 指尖收紧,说不出的渴望熏染着思绪,半睁开眼,无声地, 跟随本能, 撬动雄虫的脑域禁忌之地。   为他所用。   有异样感觉的不止他自己。   路因希亚的触须舒服又愉悦地乱晃起来, 脸下意识贴贴叶悄掌心,像只被摸得很舒服的大猫,眸中的狂热逐渐消失,清润的蓝让叶悄再次安心下来。   “好奇怪, ”他喃喃说, “我在为王…打开力阀。”   雄虫身体里名为“力阀”的部位掌控精神力的输出与收回,路因希亚的力阀正在被叶悄拧开一道缝隙, 柔顺无比。   路因希亚眯着眼睛,用触须去顶叶悄的掌心,肩胛骨张开,武装制服裂出一道口子,蜷缩着的蝶翼砰然跳出来,翅骨撑起来,白如银银的翅霸占了舱室空间,冰冷金属的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叶悄被他抓着腰,按在宽大的扶手沙发椅里。   灯柱摇晃,水晶石掉落,被推翻的战略图、对讲机、指挥棒、花瓶里插着的鲜花和水沾湿地毯。   路因希亚猛地睁开眼,白瞳如雪。   空无一虫的舱室内,他们把一切事物弄得乱七八糟。   路因希亚低低喘着气,触须一波一波电流通过,耳朵轻颤着,低声说,“力阀不会轻易打开,您撬开我力阀时候,就已经确认我是您的所有物了,我的军队、地位、权势、我所掌控的三座星系、四十八颗星球、甚至我吞噬过的星球能源总量,都是属于您的,您是我的王,我将我的一切拱手相送,希望您不嫌弃。”   叶悄被他压得难受,又怕他这毒有别的效果,伸手拽着他的头发,拽得疼了点,路因希亚垂眸,看着他清瘦的手腕,抿着唇,眸角绯红,默默容忍。   【……】   叶悄抱歉地松手,无奈手语道:【你听好,路因希亚,你的荣誉都是你自己赢来的,就算你送给我,我最终也会归还到你手里,我不会让你一无所有。】   路因希亚眸子微微颤抖,轻声说:“那是您的决定,我有我的想法,我要给,您可以不要。”   “不止是我,蝶族也永远供您驱使,为您而战。莱因戈里是我的舅舅,他永远不会为难您,我们从洛加利塔家族的领域里跑出来,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叶悄望着他,抿住嘴唇,想要手语,但路因希亚不允许他表露心迹,抽出制服腰间皮质细长的腰带,缠住叶悄的手腕,把他的手绑起来,然后让他坐着,俯下身,两只手支在叶悄身体两侧,用胸膛压住叶悄两只抱拳的手。   叶悄茫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毒?药效也太强了,一向温柔的路因希亚也被蛊惑成这样,要是克罗温把他抓走当战争机械,估计他也乖乖听话了。   路因希亚意识在清醒与迷蒙间辗转,他咬住舌尖,保持清醒,省的伤害到叶悄。   轻声说:“军营查了一夜才排查出拉斐尔和克罗温是混进来的编外虫,居然没虫意识到,连监控系统也被黑了,我总是要到出事后才能发现错误,这是我的失职,您责罚我吧。”   叶悄温和提示:【经验是在错误里积累的,好在拉斐尔没有做什么,我把他气得要命,最后,他都不给我饭吃,否则我们也不会去餐厅。】   路因希亚看着他,叶悄唇角有笑意,眼神里已经有S级镇定自若的影子了,喉骨微微凸起,闻上去不仅甜度高,而且参杂诱惑的味道。   “王,”他嗓音莫名嘶哑,“给我看看,您的虫尾。”   叶悄一怔,虫尾是新生出来的,他还不太习惯使用尾巴,虫族的尾巴各有用处,他的尾好像还没发掘出用处。   叶悄闭了闭眼睛,睫毛低低垂着。   路因希亚也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眸子顿时明亮。   叶悄的制服裤被迫褪下,修长两腿蜷在一起,沾染银粉微光的秀长尾巴撬开腿缝,在腿中间夹着,尾巴尖被不知道什么液体濡湿,光滑细腻,粉白渐变,鲜嫩的外表皮吹弹可破。   路因希亚的眼神干涸燥热,喉咙滚了滚,“王的尾巴,很漂亮。”   叶悄红着脸一瞥眼,看见路因希亚的虫尾也慢慢冒出头,从沙发椅下面抬上来,温吞地卷住自己的尾巴。   金鳞包裹的雄虫尾巴摩擦过叶悄稚嫩的长尾,细细密密的,又温柔又纠缠着他的细尾不放,有点痒,但不疼。   叶悄忍不住闭上眼睛,路因希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说:“别怕,它没有恶意,只想多与王亲近,请您容许它的冒犯,我代替它向您道歉。”   叶悄呜咽一声,脸颊也出满细腻的汗,那些汗,都被贪心的多音白闪蝶吸食殆尽。   星舰缓缓驶离西射手环星系,越过沉重绚丽的星海星云,光影光怪陆离地折射入舷窗,打进星舰舱内。   这款星舰表面涂覆有一层隐形涂层,能够在太空中隐匿行踪,避免敌方的探测,用反物质引擎,以超光速穿越星际,叶悄听说有虫在宇宙里迷失最终化为漂流者的故事,如果就这样在宇宙里漂流,也是结束生命的最佳方式。   但前提是不能无名无状地死去,他得帮助路因希亚结束这种中毒状态。   尾巴缠得紧实,叶悄的尾巴还会分泌一点体.液,雄虫的尾粗壮有力,利用这一羹匙多源源不断的体.液润滑,叶悄下半身衣料敞开,撕裂,腰部以下满是晶莹剔透的珍珠白鳞,雪白细腻,透着淡淡的粉红。   路因希亚的眼眸也再次变为白色,刮起风暴。   叶悄浑身一抖,缩在沙发的棉花里,后退,后退,再后退,实在没法儿后退了,路因希亚也停下动作,慢悠悠的问他:“王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绑走了你,你在生我的气?”   “再不说话,我就要想个办法,让王说话。”   [收到请回答,悄悄,悄悄,你听得见吗?我已经从卡默斯那里得知你的情况,想问你现在安全吗?]   信号穿越战时接收器,从三万光年外而来,菲拉古的声音急切呼唤着他。   叶悄刚想回信息,却被路因希亚随手丢在一边,无情地眨了下眼,“吵。”   叶悄赶紧捂住他的嘴,路因希亚眨了眨眼睛,叶悄又缩回手,手语:【那是雄父发来的信号!】   “可你现在只是我的,你的雄父又不是我的雄父,我为什么听他的?”   没看错的话,接收器还没挂断,绿灯亮着,菲拉古还听得见…   接收器另一端沉默片刻,菲拉古优雅华丽的声线说:[路因希亚,你现在长大了,不听管教了,你——]   啪。   路因希亚挂断了通讯,然后把叶悄打横抱起来,放到舷窗附近的航空椅里坐着,星舰犹如巨大邮轮行驶在星云海上,路因希亚也坐下来,戾气重的同时语气很平静,“你喜欢看星云,我陪你看。”   叶悄叹了口气,原谅他脑子不清醒,没想到自己记忆断断续续的就够麻烦了,路因希亚的失控好像更难缠。   好在现在战事稍有缓和,路因希亚暂时不上战场,可以休息一下。   一直到星舰停留在原始森林里的某一处,坐标[186.297],叶悄背着路因希亚,把坐标发送给卡默斯。   路因希亚在缓解精神力的波动,他抱着叶悄细长的银白鳞尾,坐在长毛地毯上,眼神朦胧地看着叶悄。   叶悄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的比划:【别玩了,你是小虫崽吗?】   “我是。”路因希亚认真地说,“所以王要宠爱我,对我好一点。”   叶悄失笑,捂着脸,真是替他丢脸,真想给他录下来,比划着:【好,那你是小虫崽,你看见森林了吗?去玩玩吧,也许呼吸新鲜氧气,会让你的精神正常一点,你现在比喝醉了酒还可怕。】   路因希亚乖乖看了眼原始森林,“好,那我就去看看。”他拉开舱门,扇动蝶翼,飞往深处。半个小时后,他满载而归,将采到的新鲜浆果、天然植物堆满了星舰。   目前星舰能量耗尽,舰身里有一个生态区,模拟生物环境,内循环系统可以再生水和空气,他们要留在这里过一夜,等卡默斯把他们接过去,否则在主舰能量束炮缺少能源的情况下,无法抵御外部攻击。   叶悄被他的勤劳震惊到,路因希亚辛勤劳作,看着满舱的成果,降落在叶悄面前,微微抬着下颌,居高临下地说:“夸我。”   叶悄从没见过这样的路因希亚,平时他总是端着一副架子,优雅知性,今天中了毒,反而变得随性起来,叶悄不吝啬夸奖,比划着:【你是最厉害的雄虫,别再采了,星舰要装不下了。】   路因希亚就听话的不再采了,坐在果子堆里,优雅地剥皮,放在盛果子堆盘子里,递给叶悄,“吃吧。”   叶悄接过盘子,想起一个问题,现在他脾气这么随和,应该会说。试探着问他,【你心口的伤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吗?】   路因希亚却防备心很强,很严肃地说:“不能说,说了就被发现了。”   叶悄:【被谁发现?】   “被我喜欢的虫。”   叶悄吃了个果子,【你喜欢谁?莱因戈里吗?】   路因希亚冷淡哼声,“讨厌。”   也许他们理解的喜欢不是一种。叶悄又问,【那你喜欢你的老师,我的雄父?】   路因希亚神情敬畏,“不是喜欢,是敬重。”   叶悄了然地点点头,【是我哥哥卡默斯吗?】   路因希亚摇摇头,“不喜欢他。”   叶悄没有别的选项了,福至心灵,指指自己,【我?】   路因希亚直勾勾盯着他,“喜欢你。”   叶悄一怔,路因希亚金黄的尾巴委屈地轻拍着地面,蓝眸子雪亮,一头金发铺满身下,低声自言自语说:“我找了你一晚上,和拉斐尔打了一架,都把你抢走了,还不能喜欢你了吗?” 第42章   叶悄不知道怎么了, 心很烫,只想摸摸他的头。手落在他脑袋上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不是太没礼貌, 一只S级雄虫…会需要安慰吗?   路因希亚却微微仰着下颌, 似乎很享受被揉头的感觉, 呢喃着蝶族鳞翅目科的方言,叶悄听不懂, 只知道语调咬字很缠绵,像是在说什么好听的情话。   叶悄学过一些心理课程,虫族小时候如果没有得到关爱, 再倔强的小虫崽也会很喜欢被揉头的感觉,路因希亚这时候没有伪装情绪的能力, 所有喜怒哀乐被放大无数倍,他的所有喜欢, 都出自于真心。   叶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自己是个哑巴,脑子又不太好使,路因希亚也不正常, 他们半斤八两。如果他说的是雌虫和雄虫之间那种喜欢, 要怎么回应才好?   叶悄还不太能确定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 不敢轻易回应,但至少得做点什么安慰他。   叶悄半跪下来,张开手臂拥抱了他,头轻轻贴在他肩膀上, 柔软的黑发和灿烂的金发交融在一起。路因希亚有点僵硬, 叶悄松开他,一手食指指向自己, 一手拇指、食指微曲,指尖抵于颌下,头微微点动一下,食指又指向路因希亚。   【我也喜欢你。】   叶悄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后退开,转移视线,继续吃荒野里生长出的浆果,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路因希亚。咬一口汁水四溢,清甜爽口,汁液迸溅到眼睛里,用手揉出来,却弄得满脸都是甜水。   一只手伸过来,替他擦掉脸上的汁液,“悄悄,”他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我记住了,就算你恢复记忆后反悔,我也绝对不认。你说过喜欢我,我会记一辈子,直到你亲口说不再喜欢我,我就再也不提,你是虫族的王,言而有信,不会骗我的。”   [滴滴——有不明物体靠近,请谨慎驾驶。]   星舰的生物感应器响起,军舰和普通星舰不一样,有复杂的触角、特殊眼睛、超敏的嗅觉,监测到外部有生命体征的热能打乱电磁信号,星舰顿时强化防护骨骼,启动光罩,展开拟态机制来抵御可能到来的攻击。   叶悄听见一阵异响。   “咔嗒,咔嗒。”   像是有物体在撞击玻璃发出的清脆声音,声源在舰桥那里。   战舰的指挥中心,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能够实时显示周围的三维图像,战时能直观的掌握局势。   叶悄走过去,透过三维图像,看见窗外有一只比他上半身还大的虫爪,五根爪指甲漆黑,爪子骨骼嶙峋而尖瘦,包裹着流光的黑色兽皮,像是很礼貌地,敲了敲观测窗。   叶悄升上防偷窥帘,登时,一只巨大的原始虫族透过窗子看着他,金黄色炮弹那么大的复眼眨了眨,倒映出叶悄修长渺小的身体,又敲了敲窗子。   想要他给它开门吗?   叶悄不知道它要干什么,按下升上观测窗的按钮,温暖的风伴随着原始虫族浓郁的费洛蒙吹进舰舱,叶悄默默看着它。   原始虫族显然没想到会被回应,小心翼翼地凑过头,闻了闻叶悄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愣住了,金黄瞳孔剧烈收缩着,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惊惧的刺耳声音,随后那只丑陋但不恐怖的虫爪放在桥梯上,朝着叶悄所在的方向,缓缓向上摊开,摊平了掌心。   叶悄不知道它要做什么,还在犹豫,路因希亚从身后走来,轻推叶悄的腰,温声说:“它想要你站在它手心里。”   奇怪,这些原始虫族为什么对他这么特殊?昨晚被捉住的几只是这样,这只也这样。   叶悄小心地站上去,那只虫族的鼻息喷出火热的气浪,叶悄没站稳,向后跌去,路因希亚扶住他的身体站稳,原始虫族对他充满敌意,发出一阵阵类似于威胁的呼噜声。   叶悄无法和它用语言交流,正好也省去这道工序。他用精神力牵住了原始虫族的精神力,安抚着它,它的神经节数量可怜兮兮,只有六簇,冒着微弱的光,这说明它的智商不高。   它舒服地叫了一声,似乎被安慰到了,复眼白色的薄膜覆盖在瞳孔上,专注地看着叶悄。   路因希亚气场沉沉,握在叶悄腰间的手指紧了紧,低声说:“怎么办,它也很喜欢你。”   叶悄温和地宽慰他:【不要和原始虫族闹脾气,它的智商就像三岁的小幼崽,你已经是成年雄虫了,就宽容一点嘛。】   路因希亚的脸色慢慢地舒缓下来,“嗯”了一声,双手环住叶悄的腰,脚尖点地,腾空飞了起来,他也看得出来,原始虫族并不欢迎他,只希望叶悄站在它掌心里。   叶悄笑弯了眼,拍拍它的掌心,用还不太熟练的尾巴勾住了它的指节。原始虫族更激动了,却根本不敢动,叶悄知道,它对自己没有恶意。   虫族托起叶悄,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声波,很快,越来越多的原始虫族从四面八方冒出头来,草丛、天空、森林、湖水,虫族们围着它聚拢过来,一双双眼睛盯着叶悄。   路因希亚终于觉出了异样,“悄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你的信息素味道变了?”   叶悄没有太留神,仔细分辨,也没察觉出异常,可原始虫族们发出各种声响,如此热烈的呼唤着他,好像欢迎他来到这片森林,或者是,欢迎他降临这片贫瘠的土壤,像荒原欢迎雨水、高山欢迎云雾、饥饿者欢迎食物那样热切而温柔。   它们献上最高规格的礼遇,迎接着他的到来。   他是谁?   路因希亚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虫族唯一亘古不变的无冕之王,虫母。   路因希亚怔住了,他看着叶悄,叶悄显然也很困惑,但他很温柔地用精神力抚慰着这些虫族,甚至路因希亚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传递出来的安抚力量,那是一种精神洗礼,像是听了一首悠扬的曲子,只在诗集里存在过的神明后花园才有的竖笛声,所有的痛苦随着空气里星星点点的精神力节点而慢慢消散。   叶悄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能掌握如此大规模虫族的精神力了,他比封王时更像一位王,温和、从容、不再依靠任何虫族的帮助,而是能独当一面,将虫族拢到一起,再温柔地把所有的爱全部送给它们。   没有几只虫给过他爱,可是叶悄让自己生产了很多爱,那种名为“爱”的事物,在他的指导下,肆意绽放在王与臣民之间。   叶悄睁开眼睛,虫族们用爪子传递他,叶悄就从一只手,转移到另一只手,像一个精致美丽的手办,被原始虫族传阅。   叶悄哭笑不得,直到路因希亚把他从一只擎天高的虫族爪子里抱出来,虫族们纷纷向路因希亚低下头,它们面对比自己强大的雄虫时,也懂得趋利避害,虫族的虫母需要强大的雄虫随时守在身旁,这只雄虫就很不错。   叶悄当然不懂原始虫族在想什么,抚慰了这么多虫族,他有些疲惫,轻轻叹了口气。   路因希亚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疲惫,看了看天色,夜晚降临,森林里不安全,这艘护卫级星舰外部装饰着纹理独特的金属护甲,坚不可摧,船体上布满了能量光纹,形成一道闪耀的护盾屏障,但不一定能万无一失。   路因希亚抱着叶悄踏上舰桥扶梯,飞回到星舰里,然而原始虫族们围过来,似乎打算在这守一夜。   路因希亚有些想法需要验证,这时候他的脑袋也差不多清醒过来了,刚才叶悄大范围的精神力操控行为,霸道地磨平了他所有躁郁的精神力,这种能力几乎只有虫母才会有。   路因希亚眼皮轻挑,心脏骤然加速,他颤抖着手臂,但很结实地把叶悄放在软垫子铺就的休息床上,用手帕擦掉叶悄脸颊侧流出的虚汗,声音柔和:“悄悄,我有个猜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叶悄半睁着眼睛,睫毛扑簌簌,点点头,双手无力地放在垫子上,只用眼神示意他,可以。   路因希亚轻声的,难以置信地问:“你有可能会在分化期第三期的时候,分化成一只,虫母。”   叶悄的眼睛顿时瞪大,连眨都忘了眨,路因希亚却不像在开玩笑。   虫母?   路因希亚呼吸都急促起来,刚才涌出来的爱意顿时无处安放,他站直了,在舰舱里来来回回地走,坐下又起来,坐立不安。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突然说,“等见过圣者,领了罚再说。”   领罚?领什么罚?   四个小时后,第一军团的支援到了。   第一军团的军费充足,卡默斯上将、副将,还有军团内二十个支团长,总是将所拥有的星球资源贴补给军团,所以每艘星舰都装备了反导弹系统和电磁干扰器,以对抗敌方导弹和雷达,快速结束战斗后,卡默斯终于看见了叶悄。   原始虫族发出挽留的声音,阵阵在上空嗡鸣,叶悄温和地笑了笑,跟随本能将原始虫族的精神力集中到一起,安慰着它们。   卡默斯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存疑虑。   星舰拥有先进的反重力引擎、超空间跳跃技术,在强大的推进力和远程跳跃能力帮助下,虫族的军队能够在战场上迅速机动和撤退。   他们很快就回到营地。   卡默斯把他们带到菲拉古面前,把这些事情一说,菲拉古顿时意识到最核心的一件事。   叶悄可能是全虫族唯一一只虫母。 第43章   菲拉古愣愣看着叶悄朝他跑过来, 他用触角和触须上的嗅觉感器去感知风带来的讯息,“虫母”的信号通过轴突,传入雄虫的中枢神经系统。   太稀薄了, 但叶悄确实有S级的信息素, 不再是F级了。   菲拉古惊喜之余, 真的无法确定是否是虫母的信息素,活着的雄虫里能分辨出虫母信息素的寥寥无几, 他恰好是最有可能分辨出的那一只,所以他必须相信自己的感受。   叶悄被原始虫族的费洛蒙影响,信息素蓬勃增长, 其实用心去感受就可以辨认清楚,菲拉古忍着心跳, 闭上眼睛。   空气从未有过的鲜甜,混杂着硝烟、青草、花瓣的味道。   菲拉古确认, 大概只有0.001%的虫母信息素从叶悄的腺体里冒出来。   那也足够确定了!   虫族士兵森严无比地将临时营地团团围住,叶悄很快落入菲拉古的怀抱,紧密成熟的手臂环住叶悄单薄的背脊,雄虫暴虐成性的信息素看样子已经泄洪过, 正汹涌地将叶悄瞬间全部包裹。   叶悄脸颊微微红了红, 雄父的信息素太强烈, 他有点受不了,拍拍雄父的胸口,张开嘴巴“哈哧哈哧”地喘气,示意菲拉古:他被勒得不能呼吸了。   菲拉古两眼布满了可怖血丝, 脸色苍白, 银白的长发也失去光泽,触须绽放异常明亮的光, 显然是在盛怒之下,“悄悄,你担心死我了,我怎么就没发现拉斐尔?是我看错了他,下次绝对不可能再让拉斐尔那个混蛋绑架你,我一个疏忽你就被我弄丢,这全是我的错!你又不会说话,又不会求救,拉斐尔万一把你怎么样,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他!”   菲拉古说着说着眼眶就又红了,他嫌丢脸,咬紧牙关别过头去,深深呼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叶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白发,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睛巴巴盯着他,手指动了动,求饶一样:【雄父……】   叶悄尝试用脑域链接他,菲拉古的暴躁在叶悄的安抚下有所缓和,他定了定神,回过头,握着叶悄的肩膀,左看右看,眉头皱在一起,又生气又愤怒又无奈,“对不起,宝贝,军营里每天来来往往的虫太多,是我没有一一排查,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和克罗温搞的小动作。”   叶悄摇头,讨好地用头蹭蹭他的下巴,用手语说:【雄父,别生气了,一切都只是场意外,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吗?多亏了路因希亚帮忙。】   不提他还好,一提到路因希亚,菲拉古眉头一挑,看向他,“你在星舰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路因希亚默不作声地跪下来,“圣者,请您责罚我。”   卡默斯替路因希亚解释,“圣者,这孩子被克罗温的红斑粉蝶毒磷给害了,说过的话都不算数,您别责怪他,要不是他,悄悄现在还落在克罗温手里,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菲拉古顿了顿,神情终于有些平静,“卡默斯上将说的对,我也没有想要责罚你的意思,你先站起来。”   路因希亚沉默着站了起来,叶悄在菲拉古怀里看着他,淡淡笑了一下。   路因希亚看直了眼,脸上浮起两团很夸张的坨红,浑身一僵。   菲拉古没注意到两只小虫崽的眉来眼去,很郑重地对卡默斯说:“克罗温·洛加利塔,他不敢和臭名昭著的洛加利塔家族相认,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实际上对待悄悄,他不会那么绝情,但我必须要让胡蜂族付出代价。胡蜂族王室的鼎盛,让虫族三个一级星系有他们一份,现如今应该全部收回王的麾下。”   卡默斯劝道,“圣者,这会不会动作太大?其他两个一级星系还都是族群成员共享星球资源,不至于把一只虫的错都记在一个族群身上,您冷静一下。”   菲拉古显然是冷静不了,说:“我也没有那么自私,但虫族会把吞噬过的星球都转化为自己族群的资源,我不能让新生的虫母诞生在资源枯竭的时代,我的悄悄已经过够了苦日子,我要尽可能地把我能做的替他做到,我活着也没有别的指望,只能替我的孩子考虑前程。”   叶悄瞳孔震了震,仰头看着他。   菲拉古环视一圈,所有士兵们敏锐地捕捉到“虫母”这一词,全都站住了脚步,纷纷朝这边看过来,军营里顿时鸦雀无声,很夸张地抽气声一波接一波,而菲拉古并没有在意虫们的心情,他必须尽快将这件事公诸于众。   他要给叶悄最好的成长,就绝对不将就,不忍受各方带来的压力,虫族最核心的就是虫母,他要那些对小叶悄抱有怀疑心思的虫族知道,王不是生来就是王,王也会学习、进步、成长,叶悄是耽搁了很多年,但也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王。   最好的佐证就是,悄悄不单单是红宝石选中的王,红宝石的选择没有错,所有异常都有合理的解释,原来早在所有虫族都蒙在鼓里的时候,红宝石就已经揭穿了事情的真相。   虫母生来就是虫母,哪怕蒙尘,哪怕不被欣赏,也无法改变虫母本身的珍贵,虫母会为虫族带来坚不可摧的战士,虫母本该成为全虫族的宝藏。   可惜,叶悄被许多虫伤害过太多次、太多次,现如今的活泼开朗,只是暂时的,菲拉古不想让他把所有事情都记起来,可惜的是,叶悄已经回归到S级,说明他的神经节已经生长结束,他很快就要想起来从前的事了。   在那之前,他必须为叶悄考虑周全,他是叶悄的雄父,他要保护他的孩子。   菲拉古心平气和地转过头,对路因希亚说,“鉴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助,冠冕星需要一位足够强大的S级雄虫作为首席指挥官,指挥首都星的十六支远航舰队,责任不小呢。”   路因希亚愣住了,“老师?”   菲拉古温声说:“中央军校和精英班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还有内务大臣,他们会为你修建新的宫殿,褒奖你对于本次星兽潮的杰出贡献。小路因,老实说,你不是我最宠爱的学生,拉斐尔的谦虚和勤奋远在你之上,以至于我一度被他蒙蔽双眼。但我一直都认为,优秀的学生不能给予太多溺爱,原谅我对你的打磨,那对你实在有些严厉。   你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学生,你聪明,有胆识,有魄力,尽管你很骄傲,但我并不认为这是错误,这是一种优势,你和别的虫不一样,我喜欢有个性的虫。”   路因希亚看见他波澜不惊的眼睛,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几乎是瞬间就跪在地上,声音颤抖,“老师,不行……”   菲拉古挥挥手,笑容闲散又畅快,说不出的释然,“没什么不行,我早该退居二线,把机会留给年轻的虫,圣者这位置本想留给你,但我想你不会喜欢这种束缚。星图上,首都星总指挥官的荣耀职位已经空缺了一百多年,现在我替星图选择了你。而我现在只是王虫的雄父。”   支团长去拉路因希亚,“你这孩子,快点谢谢圣者,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傻了?”   路因希亚倔强地不肯起来,卡默斯也去拉他,低声说:“听话。圣者有他的考量,路因,你是在担心不能胜任吗?”   路因希亚摇头,眸光闪闪,“我不想因为我,让老师失去权威。”   “这孩子。”菲拉古却笑着摇摇头,走到他面前,修长的手落在他的发顶,摘掉他金发间零落的叶子,亲手把路因希亚扶了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的尘土,扶着他的肩膀,温声说:“不要替我担心,我走过的路比你呼吸过的空气还要多,做老师的,没别的奢望,只想让自己的学生能有一番成就,现在该是时候了。”   “路因,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看好你,你不要让我失望,既然你承认是我的学生,就听我的话,守好首都星,保护好悄悄,不要像我一样被失去了此生挚爱。”   菲拉古有些伤情,他有些话在嘴边,想说却没有说出口,最终,他只是温和的笑了笑,牵着叶悄回去了。   路因希亚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凝望着,卡默斯走到他身边,不想让气氛太浓重,便打趣他:“指挥官先生,其实菲拉古先生很早就和我说过,想要把指挥官的位置留给你,所以他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他也是在把悄悄的安全托付给你,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路因希亚低着头,纤长的睫毛遮掩微红的眼眶。   卡默斯看着他,就像看一只小虫崽一样,其实仔细想想,他和叶悄也差不多年纪,可是首都星的重担就这样压在他肩上。   叶悄又何尝不是呢?   一整个虫族的未来都压在他心头了,他怎么会是虫母呢?   可是是好事啊。   卡默斯笑了笑,不知不觉,眼眶却湿润起来。   作为哥哥,他期望叶悄什么都能得到最好的,尽管在叶悄恢复记忆之后,想得到快乐就没那么容易了,但他和菲拉古的想法是一致的,为孩子们保驾护航,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星兽潮被第一军团全部剿灭,其中,蝶族的战士尤为出色,总指挥官路因希亚善战聪慧,年少成名,他的名字一夜之间被全星际知晓。三周以后,军舰队伍返回冠冕星,天空港向第一军团打开大门,迎接凯旋而归的军队,哨岗的虫族为了拦住王和总指挥官的忠实粉丝挖空心思,通过转播镜头,全星系各个种族都得知——   虫族的王,凯旋归来了。   叶悄在最后这几天一点点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他已经很努力维持着良好的情绪了,因为不想让所有虫担心,他知道他们都在小心谨慎对待他,所以他尽量保持笑容。   尽管最近每晚做梦的次数频繁起来,总是梦见曾经发生过的事。   菲拉古担心他,一直陪着他,好不容易把守护冠冕星的重担交给路因希亚,他心里是无比轻松愉快的,他终于有时间做点自己的事情,不止是读书、写书、做研究,包括全心全意照顾叶悄,做饭,洗衣,给叶悄读睡觉故事,唱安眠曲,总之是非常享受做一名普通雄父的过程。   神奇的是,叶悄也没有忘记失忆期间发生过的事情,菲拉古的真情让他眼眶发热,他不会说话,但是懂得珍惜这份安心的幸福,曾经和菲拉古之间的隔阂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会和菲拉古一起看书,甚至聊起在实验室发生过的事,只是每一次都要梳理雄父暴虐的精神力,抱他很久很久。   菲拉古做完制裁洛加利塔家族的决策之后,收回了胡蜂族在图拉星系的全部吞噬权和使用权、居住权,将所有胡蜂驱赶到二级星系,并且发表文章,将克罗温·洛加利塔和家族的关系说明,完全不给他们活路。   整个星际哗然,克罗温带走拉斐尔目的不明,腐苔没死,星盗集团仍然活跃在首都星系的每一个角落,王的重担似乎过于重了。   菲拉古就守在叶悄身边,因为他知道他们最终会来找叶悄,找到虫族唯一的虫母,所以他心安理得做起一个雄父,兼叶悄最好的私虫老师。   菲拉古还没有把叶悄是新生虫母这件事公诸于众,但王庭内部已经传开了,与此同时,在审判庭的审理程序结束后,维克多和萨缪尔曾经放火烧死叶悄的事情也随着维克多的吐口而曝光,萨缪尔收监,维克多却强烈要求要见叶悄一面,菲拉古决心给他一个机会。   叶悄却拒绝相见。   维克多写了不妨碍王的日常生活的保证书,不逃避责任,并接受审判庭随叫随到的审判权,这才取得了取保候审的权力,戴着抑制精神力的颈环、手环、脚环,等在叶悄下了学业课、去往办公楼的路上。   但他一直没有等到叶悄,曾经尊贵的大殿下如今失魂落魄,只想要叶悄见他一面,可是就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得到满足。   他曾经最看不起那只小雌虫,如今是虫族唯一的虫母,围在虫母身边的士兵看上去有四个,但算上能隐匿身型的隐翅虫士兵,就不知道有多少虫在守护着王了。   办公楼里一片繁荣,高等级虫族忙得脚不沾地,最顶层的办公室里,叶悄和路因希亚坐在一张桌子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独立处理文件,叶悄有点紧张,但路因希亚很有耐心地帮助他处理繁琐的事务。   雪花般的文件从星际各地邮寄而来,叶悄翻阅文件,在里面看见第一军校关于举办三校联赛的申请书,言辞诚恳,邀请叶悄去参加。   叶悄不想去,他不想面对第一军校的同学们,对路因希亚比划着,【不去行不行?】   路因希亚身穿白色指挥官制服,戴着白手套,他捉住叶悄的手指,柔声说:“王,你是去做评委,又不是去比赛,而且,第一军校是我们相遇的地方,你可以为了我去一次吗?”   这种理由吗?好狡猾的蝴蝶,叶悄竟然愣住了,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投下鸦青色的暗影,双手下意识握住路因希亚的胳膊,秀美清冷的面颊染上一丝薄红,【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就算是吧,”路因希亚微微笑着,贴近叶悄的耳朵,温声说:“悄悄,这是你身为王的第一次出面,军校联赛是虫族盛事,会吸引各大种族的参观团观看,虫族毕竟是星际里战斗力最强的种族,你是王,也要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大家。”   叶悄被他说服了,笑着摇了摇头,比划着,【不愧是指挥官,好啦,听你的就是了。】   路因希亚被他打趣,忍不住抿着嘴唇,平时他怎么样和叶悄开玩笑都不会不好意思,但只要叶悄打趣他,他总是会脸红,“我选了一颗我拥有的贫瘠星球,改良了那里的土壤,可以种满你喜欢的花,在你过生日的时候,开满一整颗星球。”   叶悄很快速地眨了下眼睛,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之后,他忽然间就心里酸软。   原来路因希亚也一直记得他的狼狈。   路因希亚只是不说,他不提,却一直当作一根刺记在心里。   那天温暖的怀抱叶悄会永远记得,路因希亚变出一花丛的蝴蝶,蝴蝶绕着他飞,逗他开心,那是他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路因希亚见过他的狼狈,并没有取笑他。   叶悄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觉,而在这个时候,他又感受到路因希亚放在他唇上的视线,扭过头,回复第一军校确认的信件后,比划着,【我很期待。】   很期待的是花。   可是路因希亚貌似理解成了别的意思,他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出现记忆错乱,那天晚上,王说过喜欢我的,对吗?”   叶悄就知道根本逃不过去的,但一直没来得及问那种喜欢是什么意思,刚好现在可以向他确认。   【是这样没错,可是当时你中毒了,我怕你情绪不好,又生气,才那样做的。】叶悄都觉得自己只是徒劳的解释,路因希亚不会接受的。   怪只怪之前自己跟对方也说了【我也喜欢你】,还那么真诚地做了手语。   叶悄当时是想着,路因希亚那么可怜,他必须安慰他,结果路因希亚事后果然来翻旧账了,要向他确认那晚的情况。   “那王是哄我的了?你对我的喜欢,就和你喜欢别的雄虫没有区别吗?”路因希亚问了这句话,并且是很明显抿着嘴角,蓝瞳闪烁。   在路因希亚神情从容的脸上,微抿嘴角的表情其实没有消除这份得体,他一贯优雅,但是看在本来就有点心虚了的叶悄眼里,路因希亚确实是在强装镇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是不说。   叶悄在路因希亚的这番注视下勉强坚持了一小会,最后终于被他目光打败,受不了了,他咬了下嘴唇,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的抉择。   叶悄慢吞吞地靠近过去,亲了一下路因希亚的侧脸。   路因希亚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急剧收缩成了一根细线,身体绷紧,就像处于战斗状态的可怕雄虫,他的视线牢牢盯视在眼前清秀的黑发虫母身上。   尽管看上去就快要爆炸了,但路因希亚确实放松了紧抿着的嘴角,肩胛骨后的蝶翼温顺地贴在后背上,微微低垂下来。   蝶翼的慵懒状态似乎也能透露出一只蝶的心,路因希亚被虫母区别对待着,却俨然一副被哄好了的样子。 第44章   叶悄反应过来的时候, 才意识到自己亲了路因希亚的脸。   路因希亚倒是冷静,尾巴却迫不及待从蝶翼的间隙里钻了出来,金黄尾鳞还带着黏腻的液体, 是雄虫尾囊里储存搁置而产生的, 鳞片圆滑的雄虫尾粗壮有力, 缠住虫母纤细的腰,尾尖柔韧, 不停在虫母的尾椎骨那里磨蹭。   雄虫尾部的费洛蒙浓重,诱使虫母的尾巴也开始显现,细软柔韧的银色长尾刚冒出头, 就被强健有力的金尾绞紧,拉出一丝丝的细腻粘丝, 发出“叽咕叽咕”的摩擦声音。   路因希亚的手臂修长结实却有力,轻松把叶悄抱在腿上, 眼睛自下而上看着叶悄,唇齿微张,低声说:“母亲,您说过喜欢我, 也只会喜欢我, 刚才的亲吻是我才有的奖励, 您不会送给别的虫,对不对?”   叶悄被“母亲”这样的称呼震惊到了,捂住他的嘴。   然后脸红着把手拿开,掌心很痒, 湿漉漉的, 碰到空气凉丝丝的。他虽然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但还是希望路因希亚别这样叫, 叶悄感觉耳朵发烫,坐立不安。   “母亲,”路因希亚柔声说,语气却强势,“您就是母亲,是所有虫族的母亲,如果您感到冒犯,我很抱歉。或者您喜欢我称呼您为,妈妈?”   这个禁忌的词让叶悄的精神力剧烈波动,对他来说,他还不太能顺利接受自己分化成虫母这件事。路因希亚比他要坦荡的多,但叶悄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要挑逗自己。   可是现在他是S级了,声波化为震颤的嗡鸣传到窗外,晴朗的天空被云层遮盖,阳光的金辉也被遮罩其中。   很快,窗外又有虫在撞击窗户。   这不是这个月的第一起,而是叶悄回到首都星之后,每隔一天就会有的恐怖.袭击事件,但作乱者是没有智慧的低等虫子,它们对叶悄没有任何敌意,只是无时无刻不等待在叶悄一步之遥的地方,等待着虫母偶尔的垂青。   叶悄在射手环系星球的出现是个惊天霹雳的大消息,很快就被那群到处吞噬活物的原始虫族传达,新生虫母的出现点燃了所有虫族的热情,它们加剧吞噬宇宙生物的速度,并在各个种族之间传递着只有虫族才理解的激动秘密,“母亲,我们的母亲终于降临了。”   比如现在,它们就在用嗡鸣声传递愤怒的嚎叫。   [离妈妈远点,我们应该要保护祂。]   [妈妈是虫族的瑰宝,你怎么能一只虫独占?你这样的虫最自私了,讨厌你。]   [吞噬…吞噬…我要不停的吞噬,才能让妈妈吃饱,我想成为母亲的养料,母亲,请您吃了我…]   [真让虫嫉妒。]   [你就在母亲身边,为什么不能把自己贡献出来被母亲享用?你贪图母亲的爱,你是个胆小鬼,你不配陪在母亲身边。]   来自于虫母温柔的精神力让虫族们陷入痛苦的挣扎——这说明母亲察觉到了它们的爱,只有母亲,才能成为虫族的主宰,祂值得所有虫的追随与爱意,他就应该拥有宇宙最强大种族的忠诚。   可是任凭哪只虫都看得出,母亲的身体太瘦弱了,无法承担孕育虫卵的重任。   所有虫族不论智慧种还是原始种都知道,虫母的第三个分化期结束就可以孕育虫卵了,受精的卵会生长成高等级虫族,未受精的卵则是喂养高等级幼虫的滋养品,不论有没有雄虫与母亲交.配,都会有卵从虫母的生殖道里诞生。   鉴于对母亲的担忧,原始虫族们又开始煎熬地躁动起来,尤其是规模庞大的蜂。   [我要给妈妈补充营养,让我进去,妈妈,吃了我吧!]   [我从偏远星球而来,祈求母亲的怜爱。]   [你们安静点,母亲讨厌聒噪的孩子,要做乖宝宝才不会被遗弃。]   蜂的狂热让其他虫族更暴躁,虫母就是虫族的灵魂,最初的时候,疯狂的虫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吞噬宇宙行星,目的在于用一切能捕捉到的活物供养虫母,他们需要一只至高无上的虫母,虫族紊乱而暴虐的精神力是诱使战争的导火索,星际里的每个高等智慧种都恐惧虫族,可这群肉身盔甲的钢铁战士却迟迟得不到虫母的抚慰,任何一只虫都会因渴望被爱而孤独而死,那些折磨虫的精神力纵然疼痛,却不及失去虫母的疼痛刻骨铭心。   对姗姗来迟的虫们来说,对于虫母,他们的愧疚、爱意、掺杂各一半。   路因希亚对蜂们发出的不满嗡鸣声充耳不闻。   叶悄的尾巴消耗了太多能量,他疲惫地趴在路因希亚肩头,柔软而纤长的睫毛低垂着,修长的脖颈线条有青筋微微凸起,虫母信息素的味道比起前些天又浓烈了一点,叶悄碰了碰路因希亚金色的长发,灼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手也扯住他的头发。   “王,有一件事,您可能忘记了,”路因希亚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说,“我曾经是一只胡蜂,原始虫族里,一个蜂巢里有7万只不会生育的雌性工蜂,和600-800只雄蜂,只有一只蜂母。工蜂劳动,侍奉蜂母,哺育幼蜂,采花酿蜜;雄蜂由未受精的卵发育而来,只有交.配职能,其他什么活都不会干。蜂母的任务只有产卵,当蜂母发情,成千上万只雄蜂会追逐祂,只有一只飞得最快、体格最健壮的雄蜂才能与蜂母交尾。”   所以呢?叶悄想,他想说什么?   “悄悄,它们把你当成了蜂巢里唯一的蜂母。”   路因希亚的尾巴抬起来,向上舒展,轻柔缱绻地绞着叶悄的尾巴根部,娓娓而道来。   “我变成蝴蝶之后,就不再是蜂了。蝴蝶的习性比蜂要温和,破茧成蝶的雄蝶美丽多情,总是以护卫的身份在雌虫周围组成一道锦障,千百万只蝶在碧空长天中,与星云竞驰,和流霞争艳,只为获得雌虫的青睐,黎明即起,昼行夜宿,从不偷懒苟息。”   叶悄向后撤开一点,慵懒地抬起手指,慢吞吞地问他,【那现在你是胡蜂,还是蝴蝶?】   “都是,也都不是,”路因希亚轻笑一声,意味不明低声道:“我是母亲的孩子,要母亲喂养我才能长大,用蜜腺产出的蜜,还有那里流出来的r——”   叶悄慌忙又捂住他乱说的嘴,瞳孔地震,震惊于他没羞没臊,没有其他虫旁听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敢说。   但是路因希亚还是温柔地笑着,长眸锋利,抱着他的大腿,把他直接捧起来,一双长腿大步流星,穿过办公室的门进到里间,把筋疲力尽的虫母放进一池营养液里。   他轻声细语地说:“母亲,要好好长大,才能喂饱我。”   营养液的气味散发着科技的味道,不是很好闻,而且会造成精神力紊乱。叶悄眼前一阵黑暗,像漆黑的云雾遮罩了他的眼睛,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瞎了。菲拉古说过,要他每天都泡有利于虫母生长的营养液,才能让尾巴健康成长,因为虫母的尾巴是维持激素平稳的重要器官,能帮助叶悄顺利度过三个分化阶段。   路因希亚的尾还纠缠着虫母的软尾,有目的性的摩擦。通过雄虫贴心的按摩,虫母尾巴上密集的信息采集器全部张开细孔,不停吸收着营养液物质,变得更柔软,更有光泽,美丽而蛊惑,并不像它的主人,这只黑发白肤、孱弱多病、还身有残疾的可怜小虫母。   叶悄感觉到尾巴根部肌肉有酸痛的感觉,像砰砰胀痛着的可怜心脏。但是并不是路因希亚缠着的位置,这疼得莫名其妙。   像是跟随着虫母基因的觉醒而到来的,第二颗心脏。   叶悄茫然不知所措地抬眸看着路因希亚,他很想问问自己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失明、失声,让他的表达困难重重,只好艰难地比划着,【我好像,长出了第二颗心脏。】   这句话的意思很抽象,但路因希亚居然给他一种听懂了的感觉,雄虫的目光落在他腰部和尾巴连接的胯骨位置,顺着往下,一条柔软细腻的尾巴遮盖住双腿,尾巴中间有道薄膜,鳞片很薄,似乎覆盖着什么脆弱的器官,表面的薄薄皮肤微弱跳动着,真的像是一颗心脏。   路因希亚的心一疼,他摸了摸叶悄的头发,让尾巴更加温柔地抚慰着虫母,“会好起来的,悄悄,别害怕,会好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乖,宝宝,没事的。”   叶悄点点头,慢慢蜷缩起来,尾巴夹在腿中间,本能地护住胸口,也把尾巴根部脆弱的那一小块皮肤藏住,似乎是怕有虫把他的什么东西给挖走。   他似乎被挖走过什么东西,像是…一枚未成熟的心包,里面有一颗心脏。   是在他的心室里培育出来的。   那一颗外来的心脏像依附于植物的虫瘿,攀附着他的心脏,贪婪地汲取养分。幼年的叶悄用身体哺育两颗心脏,就像蚌肉里藏着的珍珠,从一颗粗糙的沙石折磨着蚌,最后化为珍珠,也就是新的心脏,被取出来之后,又被送给了谁,换取那只虫活下去的希望。   叶悄想不起来那只虫是谁。   是什么让他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   叶悄要找到那只虫,问个明白。   无疑,两颗心脏一直保持着相同的跳动频率,它们像一对双生胎,总有心灵感应,就算失散,也终有一天会回到彼此的身边,叶悄不着急,他也很庆幸能挽救另一只虫无辜的生命。   虫母极速分化的身体发烫,叶悄在路因希亚怀里醒过来,终于没那么疲惫,他精神状态很好,甚至还能收起尾巴,自己坐起来。   办公门被敲响。   弥安的声音响起,“王,罪臣维克多·洛加利塔求见,审判庭已经允许他能获得您的接见,您可以直接见他,我们会一直待在您身边,他还说他是路因希亚指挥官的大哥,王,您要不要见见?”   叶悄默了默,从路因希亚怀里起身,在一池晶莹透明的液体里站起来,走下池边台阶,他的腿很修长,皮肤白皙平滑,还挂着透明的营养液,人形的身体自从觉醒虫母基因后就渐渐变得无可挑剔,白皙泛粉,叶悄眼睛刚刚恢复视力,不得不走得很慢,路因希亚搀扶着他的手肘,防止他滑倒,在叶悄坐在池边的时候,他半跪下来,用毛巾擦叶悄的腿的粘液,目光却始终游离在外,像是不敢看这双完美无瑕的腿。   叶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报复他刚才的调戏,于是在路因希亚弯下身子,握着他脚腕,去擦他脚趾缝里的营养液残留时,抬起脚尖挑起雄虫的下颌,垂着眼眸,寂静地看着他。   无声的对峙。   路因希亚却丝毫没有生气,他不觉得被虫母挑起下巴是屈辱的事,只是侧过头,轻轻吻在叶悄脚背上,然后抬起眼眸,用那种极其富有攻击性的、却难以掩藏柔情的眼神看着初生的、闻起来无比新鲜甜蜜的虫母。   他说,“母亲,别担心,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用我的心脏起誓。” 第45章   叶悄并不是想逼迫他说出这类誓言, 他相信路因希亚的品格,一如他相信太阳会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就算真有一天路因希亚消失不在了, 他也相信他有苦衷。   但被宣誓、被重视的感觉还是让叶悄的脊背一阵阵酥麻,从手臂血管开始, 一股暖流在血管里荡漾,泡在营养液里的身体不着寸缕,随着一件宽松温暖的罩袍盖住他肩膀, 裹住他还湿润着的人形四肢。   叶悄疲倦地动动手指,下半身因为站立不稳, 而变为虫尾的完整体。   纯白色的软尾最边缘部分有柔软的纱,和星际里以鱼尾美丽著称的人鱼尾截然不同, 虫母的尾巴是为孕育幼虫而生的,鳞片呈弧度,便于幼虫攀附在母亲身上捕猎、寻找领地、躲避攻击。   豆娘的尾巴更为平直,没有一圈圈多余的赘肉, 而是光滑平整, 有一些细小的褶皱环调节蠕动排卵时的频率。   古老而华丽的虫纹从小腹延伸到尾部, 在繁复的花纹正中央有一道幽深的通道。雌虫和雄虫都没有这道缝裂,雌虫产卵大多数不能孵化,只能诞在其他死亡的虫族身体里,等待卵的蜕变, 而虫母诞生虫卵后, 自身分泌的虫蜜直接可以喂养幼年的虫族,甚至还有余量喂给精疲力尽的雄虫们。   叶悄还没有太熟悉自己身体的构造。   一层薄如蝉翼的软纱遮挡着那条通道。平时不会打开, 只有在虫母的第二次分化期时会开始显现,在那之后,就不会再闭合,丰腴饱满。   这是一条孕育生命的通道。   幽深的肉粉色,剥开粉色就是深不见底的午夜黑,第二个分化期,通道还很艰涩,不会开启,最深处的器官也仍在沉睡,虫族最难以割舍的眷恋与秘密,尽在叶悄身体里。   “母亲还没有准备好把幼虫卵从身体里排出来。”   路因希亚解释给他听,“这里只是不停地扩容,张开,尽管这过程会让母亲感觉痛苦,但生命总是诞生在啼哭里。”   路因希亚的目光从虫母的软尾上移开,用布料遮挡不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的产卵道,尽管从那道肉粉色里移开目光十分考验耐力,但路因希亚屏住呼吸,克制隐忍道:“妈妈,您的尾巴是虫族的摇篮,不要总是袒露在阳光之下,等到这里疼痛的时候,您要告诉我,那就是虫卵要排出来了。”   叶悄茫然地闭了闭眼。   “别怕,我会陪着您的,妈妈。”   路因希亚劝慰着,耐心地教导初生的虫母。   他用左手化成的虫肢修剪叶悄微长的头发,尖利的指甲轻松修饰发型,清丽到冷秀的黑发虫母像他摆在收藏柜里的精致玩偶,然后又给叶悄修指甲,眸光深沉,只是一味的细心照料着。   叶悄自愧,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还不如一只雄虫。   归根结底,他还不是很认同虫母的身份,从一只不能生育的雌虫,到能孕育整个虫族的虫母,被追逐、步入成年化的世界,叶悄心里的转变远远追不上身体的变化,他还在努力适应。   “我闻到,您的第一个分化期结束了,”路因希亚声音温柔,“第二个分化期开始,您需要更多的能量。”   【什么样的,能量?】   路因希亚低声说,“等您需要的时候,我全力奉上。”   叶悄大胆想象,猜测到了路因希亚的用心良苦。   任何关系都是相互依存的,王不能庇佑臣民,就不能称之为王;反过来,如果没有臣民的敬仰,王也不能称之为王。   路因希亚在用真实行动表明,他愿意成为虫母麾下第一个忠诚的臣民,成为蜂母群中最健壮、飞得最快的那一只蜂。   路因希亚把他打理得很漂亮,很安逸,然后过来抱他,叶悄顺从地,用肩膀抵着他的胸膛站起来。   室内暖风充足,泡得冰冷的皮肤一丝丝回温,路因希亚搂住他纤细的腰,低着头,鼻息在他喉骨徘徊,低声说:“母亲,您闻起来很美味,我不想放您出门见维克多,他没存好心,万一再伤害您,我就要犯杀死取保候审虫的罪恶了。”   叶悄想了想,有办法。   他上身前倾,拉开竖柜夹层,取出一张特制的绸带型信息素抑制贴,把脖子围住一圈,就当作遮掩信息素。   就算路因希亚尽职尽责,是个好雄侍,把他身体每一处都照料好,柔软织物的罩袍由纯白蚕吐丝而制,用一根细细的带子拢住他腰身。   自从每天都被虫族热情投喂之后,叶悄的身体不知不觉变得更高挑颀长,不再像很早以前那样削瘦。   脂肪含量也在升高。   虫母的身体在储备分泌虫蜜的物质。   叶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衬得白如冰雪的肌肤泛起微微的光泽,他很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维克多?这只虫放火、焚烧、辱骂他比雌奴还会勾引雄虫,他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大殿下,却让三大军校的学生们笑话自己,帮助拉斐尔,从不明辨是非,简直是虫油蒙了心,那些所有的伤痛,是否应该由自己解决?   他不能总是逃避面对现实,诚然雄父与兄长的怀抱足够温暖,也足够让他忘却往日痛苦。   可是,那火海里灼烈焚烧殆尽的余烬,也曾一片一片地落在他身上。   越是痛苦,越是闭眼不看,于是越是被樊笼裹挟着,遍身鲜血。   他终究还是意难平。   路因希亚从身后抱住叶悄的腰,遮住他的眼睛,低声说:“怎么回事,眼里全都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悄悄,你是虫族的王,是母亲,你有肆无忌惮决定虫族生死的权力,别顾忌太多,折磨自己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路因希亚的手指在他喉骨间的布条缝里勾拉,吻轻柔强势地落在他侧脸,镜子里的叶悄面无表情,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一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好像很难过。可是他在哭,却没有任何表情。   路因希亚的嘴唇吻过他的眼泪,而咸涩的眼泪违背虫母的意愿擅自流下来。   叶悄哭得很冷静,只是一眨眼,这份冷静就出现了镜裂。   眼泪一颗颗砸在路因希亚手臂上,叶悄仍然不为所动。   “杀了他们。”   路因希亚的声音如同撒旦,却柔和缱绻,“做虫族的主宰吧,我亲爱的母亲。”   一门之隔,维克多紧张惨然,完全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叶悄的第一期分化素显示的数值说明,叶悄真的是虫母,豆娘喜爱戏水,里面也有水声,而且附近的精神力压场很强,说明这里刚才有一只雄虫对虫母释放了引诱素,诱使虫母的信息素更浓烈,也就是进入了第二分化期。   维克多焦急难耐,已经来不及思考如何讨好叶悄,他快被这股腥甜的味道撩晕了。   没有雄虫能抵御虫母分化时的信息素,想象一下,胡蜂采蜜时遇上的第一朵花,花蕊香甜,无虫采过,就算那朵花满是毒刺,也无法阻拦想要亲近虫母的雄虫。   讽刺的是,曾经就算叶悄成为王,他也没有多么惊叹,反而愤怒,为拉斐尔不甘心。可是叶悄成为虫母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王可以轮换,但虫母是绝对的权威,虫族可以没有王虫的统治而退回联邦制,但虫族不可以没有虫母,就算王与虫母并立,也以虫母为尊。   维克多也曾享受虫族赋予的最高规格礼待,比任何虫都明白尊卑这道理。   他也甘愿为虫母俯首。   可惜因为叶悄受到全虫族各方位的关注的缘故,又在菲拉古和莱因戈里联合打压之下,一级星系图拉星系已经将曾经荣耀辉煌的洛加利塔们视为过街老鼠;塞纳星系宣布新律法,对胡蜂族的资产严查;里德星系与星际中的人鱼族建交,条款中赫然显示,不要相信任何拥有洛加利塔血脉的虫族,一旦发现这款虫族的踪迹立即上报,赏金一个亿星际通用星币。   洛加利塔家族走投无路了。   维克多必须要赢得虫母的宽恕和抬爱,才能让努比斯、菲林、甚至是通缉犯拉斐尔获得新生。   维克多侥幸地想,叶悄那么心软,不会不同意,哪怕叶悄要他当众道歉他都愿意去做,趁叶悄还没有三期分化结束,现在再不试图挽回就真的来不及了。   维克多兀自想着,远远的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踩着地毯传来。   只是对方行动间的步履缓慢,像是才学会走路不久的蹒跚幼虫,衣摆拖在地毯上有摩擦声。   暗香浮动,伴随有一阵阵信息素甜香的气息。   维克多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心跳异常加速,他低着头,看自己按在地毯上的手爪。虫族的爪会在难以控制精神力的时候显现,他两条手臂消失,胡蜂的一对抱肢微微蜷起,他上半身失去手臂的支撑,一下子就匍匐在地,胸口全是汗。   视线却忍不住,透过眼睫毛和瞳孔间的缝隙,直直看向前方。   一双很白皙的脚陷在地毯里,脚腕骨细瘦伶仃,小腿的线条流畅自然,弧度优美,从小腿的长度能看出这是个身高优秀的虫,长袍摆动的缝隙里,大腿的肤色莹润如同珍珠或者玉石一类的珍宝,腰带松松垮垮系着,流苏垂下来轻晃,虫母像是经历过什么剧烈运动,所以没力气照顾服饰上的细枝末节。   这…难道就是叶悄?   他什么时候连身体也变得这么漂亮?!   他的脚在衣摆里若隐若现,布料遮盖住的肤色白玫瑰花瓣般盛开在平原的边陲之地,维克多只能看见这双脚缓慢走来,停留在办公桌的前方。   因为有一扇屏风挡着,维克多大着胆子趴在地上,在屏风底缝里往上看了一眼。   果然是那只F…不,S级的虫母,叶悄!   原来虫母的信息素是如此…如此让雄虫心向往之?虫母的脚踩在柔软松顺的长毛地毯里,俯身去找什么东西,微微下陷的腰线恰到好处,尾尖的尾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从脊椎的最后一块骨节延展出来,细长柔韧的长尾左右缓慢摇摆,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那条尾巴只做装饰用,却也如此美丽。   虫母似乎苦恼,在微微蹙眉,手指柔和地翻找书柜,一条膝盖弯曲跪在椅子上,一条腿踮起脚尖,小腿的肌肉线条更清晰,干净漂亮的弧度,雪白的脚掌撑起温和的弓弧。   维克多看得眼睛发直,就算他曾经嘲笑叶悄不如去做雌奴,但没有一只雌奴的美丽能够超越虫母。   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叶悄除了脸,身体也这么漂亮。   维克多挪不开视线,直到路因希亚来到他面前,高级指挥官米白色的制服与维克多蓝白条纹的囚服形成鲜明对比,他拉着维克多脖子上拴着的束缚器,迫使他抬起头,冷漠无情道:“再敢偷看他,我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维克多有点尴尬,一动未动,语气干巴巴的,“路因希亚,我可是你大哥,风言风语有多少,你别说你不知道。”   “我只听陛下的话。”路因希亚放开维克多,看着他浑身冷汗地跪着。   此时此刻,他全部身心都沉浸在守卫虫母的身份里。   叶悄终于把找到的文件整理好,拉开屏风走过来。   【怎么了?】   维克多猛地看向他,身体下意识匍匐在前,往前一扑,叶悄眨了眨眼睛,扯开衣摆,慢慢地后退一步。   维克多看见他微微红的眼眶,更是胸有成竹,认准了叶悄的胆小怯懦。   不过还是那个小哑巴。   来自于虫母身体的那股甜香四溢很容易让雄虫陷入易感期,虫母没出现之前,雄虫的易感期每隔半年就会发生一次,总会造成大批雄虫暴力事件。   虫族就算再渴望虫母,虫母也不是和任何一只雄虫就能交.配的,除了祂选中的雄虫,其他的雄虫每到易感期都是精神力暴走的暴徒,渴望虫母的抚慰,或者是精神力抚慰、饮用虫蜜,更有雄虫只要看见虫母就会得到平静。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维克多的脖子更红,头扑通一声磕在地上,双手捧着叶悄的衣摆,毕恭毕敬地放在掌心,面色惊恐不安,不肯让叶悄再离他远去。   “王,虫母陛下,别走,求您了,我好不容易从审判庭那鬼地方出来就是为了您!我一直等您从黑潮星系回来,谢天谢地,您安然无恙!”   叶悄没有躲,只是静静望着他。   【维克多先生,请您冷静。您要做什么?】   维克多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衣角,双眼痴迷地说:“虫母陛下,对不起,从前都是我的错,我向您道歉,代替拉斐尔向您道歉,我们自视甚高,伤害了您,求您原谅。”   【不需要。】   叶悄提着衣摆从他手里取走,用手中的文件袋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他的姿态需要俯视维克多,但动作却还是温柔的。   【他们犯的错,为什么要你一只虫来道歉?】   维克多猜不透他的想法,猛然抬头,突然撞进那双温柔而悲悯的眼睛里,虫族之母的眼睛,满载着对虫族的爱意,但那里面没有叶悄自己,就像是一团烧尽了的火,烧没了,烧干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维克多一时间不敢起身,只管埋头,磕头,一味的道歉说:“我虽然不是拉斐尔亲哥,但也爱护了他这么多年,不管他逃到哪里,我都求虫母陛下饶恕他!当通缉犯的滋味不好受,您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回第一军校再说吧。】   维克多求到半晌,愣住了,“什么?”   叶悄的手语平和安静,【不论他是否回归虫族,三大军校的联赛不能耽误,他对我做过的事,最终的处理方式,我可以考虑你的意见。】   “感谢您的仁慈!”维克多的脑袋发烫,“如果有一种办法,能让您相信我,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求您吞噬我。”   [母亲,吞噬我吧!吞噬我吧!]   [让我进入您的孕育囊里,再赋予我新生,让我彻底成为您的子嗣,这种殊荣,我可以成为第一个享有的吗?]   [吃掉我吧!母亲!]   维克多也看见了不停撞击窗子的原始虫族,整个大楼都被包围了,遮天蔽日,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他不能再等了,用前肢划开自己的胸膛,声音颤抖着,和路因希亚如出一辙的蓝眼坚定,“妈妈,求您,吃了我。”   “再让我从您的孕育腔里生长出来,这样的话,我就完全属于您了,这样的忠诚只属于虫族母亲与子嗣的血脉之间,绝对不会被违背。”   路因希亚冷眼旁观,并未提出异议。   虫母吞噬虫族再正常不过,无需质疑。   只是维克多一旦成为虫母的子嗣,就会彻底忘记拉斐尔,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等再次睁开眼,他就会有新的名字,新的执着,那就是母亲,虫族唯一的妈妈。   维克多牵着叶悄的手,让那只冰凉的手落在自己脸上,“如果您想打我,您就随意,我不怕疼。”   叶悄受惊,手指下意识轻轻抚过去,就像扇了他一巴掌,把养尊处优的旧贵族的脸颊扇红了。   维克多眯了眯眼,沉重叹了口气。   “母亲,吞噬我。”维克多说,“您的精神网可以做到链接虫族,只要您想要操控我,我就心甘情愿被您操控。”   吞噬一只虫族很简单,叶悄甚至没有思考许多,他的指尖放在维克多的腺体上,他在想怎么吞噬维克多的精神力,那应该不难,虫母对虫族精神力的控制诡谲多变,通过一张网,他能看见所有虫族。   很快,精神力从维克多的腺体流淌出来。   维克多的脸狰狞、变形、颓然,最后,他整只虫瘫倒在地,没了呼吸。   维克多的虫身彻底死亡。   下一瞬,叶悄感受到孕育囊里的生命,有点烫,像一块小石头掉进血肉里,有点重量,但是不多。   他愣在原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脸上还看不出惊慌,还是很平静。   路因希亚这才走过来,抚摸着他满是冷汗的脸颊,柔声说:“母亲,吓到了吗?他的精神力已经变成光球寄托在虫卵上了,这也是虫族的转生方式之一,也就是吞噬,顺利的话,新的虫大概在一周后就能出生,您可以随意给他身份,支配他为您所用。不过还有一件事,悄悄,你现在饿不饿?”   叶悄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模式,因为路因希亚说的对,他真的饿了。   不是胃里的饿,而是最深处有一个吸收养分的深渊,让他产生了“饿”的感觉。   想要吞噬更多的虫族,为虫卵汲取营养,等虫卵排出时,就会变成最忠诚的子嗣。   独属于虫母的子嗣,不是唯一,但也足够尊贵。   【很饿,想吃东西。】   叶悄怔怔地看着路因希亚,被紧紧抱住之后,他听见窗外虫族的褪去,阳光出现,还有它们的激烈发言,对高等级虫族捷足先登的不满。   路因希亚把手指割破,让血液一滴滴进入叶悄的嘴唇里,“高等级雄虫的血能有饱腹感,有利于虫卵发育,别留情面,只要你能吃饱就好,悄悄,妈妈。”   起初,叶悄还不太习惯这个方式,眼睛睁开,感受路因希亚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温柔的说:“再喝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最后,叶悄放弃挣扎,含.住不断流血的手指,拨开头发别到鬓后,仰着头,喉骨上下游走,像条小鱼,心里始终不安,但因为路因希亚的安抚,他获得了一些奇妙的安全感。   叶悄吐出他的手指,擦了擦唇角,抿着唇,手语道。   【我不能总喝你的血,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路因希亚把他抱起来,从下往上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傻妈妈,不论你想喝什么,我都愿意奉献,只要对你有益就好。”   叶悄难堪地闭了闭眼,为自己的饱腹感而羞耻。   他把弥安从门外叫进来,“陛下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吧。”   “好的,指挥官阁下。”   弥安正好邀请叶悄启程,尽管对路因希亚和叶悄的亲密不太满意,但他很忠诚,忠诚到没有任何多余的问题。   就连王庭军舰到达第一军校后,路因希亚指挥官要求星舰在校门口停留,弥安也照做不误。   “陛下,请。”   加文·西顿等在门口,看见叶悄静静走来。   他修长的腿折叠着跪在地上,直到叶悄走到他面前,伸手要他起身。   【哥哥,我回来了。】   加文站起来,紧紧抱住叶悄,把头埋在他颈间,这会儿他也不矜持什么了,很开心的语气,“悄悄,哥哥想你了。”   叶悄无声地笑了笑,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前方,脸上的笑容又变得很淡很淡。   三大军校的杰出虫族们半跪在地,他们呼喊,“恭迎陛下的莅临。” 第46章   三大军校——尤其是第一军校的虫族被其他两个军校的同学挤到最后面, 第二军校的学生对叶悄的感情尤为深刻,而中央军校的虫族一直是王庭护卫队和军队的预备役,忠诚是绝对的。   叶悄只是淡淡的表情, 没有和哪只虫太亲近, 也没有很疏远。   但是其他同学都快要炸锅了。   第一军校的学生很想靠近叶悄, 他们围着叶悄,却被侍卫团挡在外面, 眼睁睁看着只要身穿第二军校校服的虫族不论等级高低都可以近身,他们却被挡得严严实实,顿时都尴尬地一声不吭。   有几只虫试探靠近, 侍卫看着他们,呵斥道:“干嘛呢?你们都离王远点!”   第一军校的学生哪个也没受过这委屈, 不得不住脚,解释:“我们认识王, 王和我们是好朋友。”   侍卫记得王身边每一个虫,皱着眉头,“我从来没见过你们任何一只虫。”   几只五大三粗的雄虫指指自己,急切说:“我们是王的同学, 王肯定认识我们。”   侍卫怀疑, “就凭你们, 也能成为王的朋友?”   明明就是同学,怎么王就是不承认呢?虫们有苦说不出,白长一张嘴,干脆不和这个不讲道理的侍卫说话, “我们要见王, 你总不能不让我们见他。”   侍卫就算烦的要命,也没理由阻止他们, 叫了叫叶悄身边的虫,“王在忙吗?”   侍卫摆摆手,不耐烦道:“王在忙着接礼物,没工夫理会其他事。”   第二军校的学生围着叶悄,他们很喜欢曾经温柔体贴的“温奈医生”,把手写的贺卡和礼物送上,叶悄全部收下,胳膊抱了满怀,可是礼物还是多到快要抱不下。   加文提醒他:“多余的就还给他们吧,太多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品。”   但是叶悄摇摇头,认认真真地把大小物件分别归类,小的装进袋子里拎着,大的让侍卫团捧着,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礼物越收越多,叶悄也没有不耐烦。   第一军校的学生厚着脸皮凑上去,还没等说话,就被侍卫赶到一边,他们没办法,那副表情,卑微的像狗一样,法伦也混在其中,他还记得曾经叶悄在他拳头下面倔强着的脸,现在看少年并没变化,显然还是个胆小鬼,反击都不会。   他要冲过去,其他虫怕他打架,安慰他说:“先别急,我们想想怎么挽回叶悄,他脾气那么好,不会心狠抛弃我们的,再烦他,万一他走了,我们就全玩完了!”   法伦捏了捏拳头,“他就是个哑巴,闷声闷气的,哪来那么大脾气!”   虫却说:“叶悄毕竟当王这么久,肯定有脾气,我们只要顺着他,哄着他点,他不见得不念旧情啊。”   法伦记得上次叶悄刚封王时回第一军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好一顿忽略他们,气就不打一处来,“顺着他?哄着他?哄他的虫还不够多吗?不就是幸运多了个雄父和王冠而已,现在他进了第一军校,能不能出这个校门,就由不得他了!”   “唉,可那也是王啊,我们总不能欺负他,总得顺着他的。”   其他虫叹了会儿气,说:“王被娇惯坏了,他肯定是生气了,才不理我们,一会儿我们和他好声好气的说,你也别生气,等王答应了,还不是任由我们操控?”   “对呀,说到底,他还得要个学历,他比我们要面子的。我们是他同学呀,到时候说出去,王是我们的名誉校友,我们也好找工作,而且星币有了,名气有了,到时候借王的光,去周游星际,多爽啊!”   如此说好,同学们这才挤到叶悄身边。   叶悄认出了他们的脸,可惜没有一只虫是他的朋友。   又要被骂了吗?被尖酸刻薄地嘲笑。   叶悄攥紧手指,冷漠地凝视着他们。   可是他们的脸上很友善,友善到虚假,还整理好衣领的褶皱,七嘴八舌地说:   “王,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里到底是您的家,您从第一军校出身的,就算成了王也不能忘了我们呀?”   “您就别走了吧,跟我们待在军校里不好吗?我们还能重新做同学,当王有什么好?又累又不适合您。”   “就是,前一段时期您还去了战场,星兽潮那么危险,还是做医生比较安全。”   叶悄不理会,这群虫就焦急地来拉他的手,叶悄后退,很坚定地拒绝他们的提议,然后他们的手就被加文冷着脸一一拍落。   加文低声说:“还想要手的话,就别再碰他。”   他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挂不住脸,但是今天说什么也得让王留下来,否则他们第一军校千百年来构建的基业就全都打水漂了!   这次联赛,如果叶悄不给第一军校友情分,那第二军校极有可能赶超第一军校,和中央军校一起凌驾于他们之上!第一军校当时讨好拉斐尔挪用了不少公款,犯了错,他们凭借着和叶悄的“关系”才能在教育审批局那里维持名誉,他们太需要这次联赛的胜利了,说什么都得让叶悄给他们绿灯!   普莱和伊桑也来了,接到联赛办的电话、去校门口确定叶悄来了的消息,他们马上就赶来见叶悄。   校长下了死命令,普莱和伊桑必须让叶悄的心向第一军校倾斜,给他们开条便捷通道。   仗着和叶悄认识,他们厚着脸皮走上前。   叶悄看着他们,却不由得想起当时他遍体鳞伤地回宿舍楼,却看见他们西装华服、被王庭护卫的悬浮车接走,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   友情?还是校友情?都不太重要了吧,他们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来救救他?   叶悄做好他们看见自己无动于衷也不肯回应的准备,虚情假意或者恼羞成怒地对待他,冷漠地不靠近他们。   伊桑先开口了,他有很大压力,本来就不太瞧得起哑巴,现在让他为叶悄低头简直太难,于是语气磕磕巴巴的,“王,晚上去我们那里住吧,你的床还留着呢,一点都没动。”   普莱听伊桑这口不对心的语气,也懒得想叶悄那满脸的冷漠是什么意思了,赶紧上来找补:“哦,他的意思是,王庭在南半球,这里是北半球,晚上气温冷,悄悄你容易冻感冒,所以,你就先和我们一起回宿舍楼住吧,我们一直住在一起的,你不习惯吗?”   现在知道陪他回宿舍楼住。当时叶悄被全校同学诋毁、被王庭轮番欺负的时候,他们在哪?在拉斐尔的口腹蜜剑之下,做成为他亲信的美梦。   叶悄拒绝,态度冰冷,【不去。】   伊桑和普莱看他这冷漠的样子,咬着嘴巴不说话了。   法伦看见这一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冷场,粗鲁把两个没用的废物推开,好像自己拿出多大善意诚意似的,笑了一下:“王,我们给你道歉好不好?我们就是太久没见到你,心情激动,太想你了。”   加文拦着他们,等翅目蚁科的翅膀布满毒液,绿色瘆人,法伦被他按在脚下,居高临下说:“滚。”   法伦脸色骤变,苍白惊恐。   看到加文冷冰冰的脸,普莱赶紧转变语气,温言善语:“王,加文学长对你这么好,你可以再多些虫对你好,比如我们。”   说着就要来拉叶悄的手,“跟我们走吧,王。”   看普莱要来拉,叶悄收回手,冷漠看着他们所有虫,【我有地方住,不用劳烦你们,你们还是应该专心比赛,不要想着讨好我。】   伊桑再也忍不了叶悄的不留情面,怒斥:“你什么意思?在王庭过的好日子久了,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哑巴,最低级的雌虫,当年讨好拉斐尔,要做人家雌奴还是雌侍的,常常一身凌乱地从他行宫里出来,你做过的事我们大家都看见了,你现在还要否认吗?”   叶悄脸上挂着淡淡的冷意,拉着加文的胳膊,让他留在自己身后,自己独自面对他们。   没什么可害怕的。   从第一脚迈进这座校门起,他一个字都没提到联赛,但他们卯足了劲要让他垂怜第一军校,忽略公平。越是这样,叶悄越反感。   叶悄再次强调,【我不会帮助任何同学,联赛是公平的,我也不参与比赛,任何与我关系的虫都不会参赛,你们可以放心了。】   伊桑和普莱无法接受曾经温文尔雅的叶悄对自己冷眼相向,但又怕在其他两个军校同学面前暴露曾经的事,让别人看笑话,气得脸都绿了,还是忍住没吵,只是看着第二军校的学生们说:“好,我们得不到王的垂青,是我们倒霉,但第二军校是客人,校长说了,只要我们发现他们有不好的行为,我们有权取消他们的比赛资格,他们现在讨好你,就应该退赛。”   叶悄的表情根本就不为所动。   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任何军校的学生,王庭的精英班接管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课程,自己完全可以给第二军校做担保,保证他们顺利进行比赛。   叶悄告诉自己,你可以行使这样的权力。   加文手心还握在叶悄手臂上,过了这么一会儿,温度渐升,他感觉着叶悄的脾气,手心往下,紧紧握住叶悄手,“做你想做的,”他声音既低且柔,“王,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叶悄想说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用权力这把双刃剑,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吗?   加文摸了摸他的头,忽略法伦痛苦的哀嚎,用力碾他的头骨,迫使他闭嘴,然后在一片呻.吟声中,压着自己的脾气,耐心地说:“悄悄,哪一次我没有支持你?你别考虑,出事我担着,我的军功、战绩、未来,都赌给你,你随意支配,军校不是你的舞台,你的舞台在无尽星空,别让所谓的道德感约束善恶的惩罚,别畏首畏尾,你是王,是虫母,是可以独.裁的君主,你根本不用听任何虫的意见。”   加文很少说这么多话。叶悄瞥了一眼,路因希亚就在那边,叶悄却不打算再要他的安慰。   只是抬起脸,是他望过来的温柔的狭长眼眸。   和一开始一样,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柔和不带恶意,好像亘古穿今,一直如此。   如果这事是路因希亚会怎么做?他善恶分明,他也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言谈举止又和中央军校那群趋炎附势的雄虫完全不同,更有别于残忍对待自己的那些虫族,他大概会忽略公平。   隔着虫群之间的小小缝隙,他们无声对视。   路因希亚温柔一笑,笑意缱绻盈盈,浓烈地像烈日当空,树叶碧绿,影子轻晃,他金发蓝眼,撞进叶悄眼里。   心就跟着怦然一动,暖意心流,被柔软的风托起,飞向云端。   伊桑和普莱不知道叶悄在犹豫什么,可他们受不了叶悄的拒绝了,和法伦一起,一起坐在地下,哭着,要叶悄可怜他们。   可是,任由他们哭天抢地,可无法再打动叶悄的心。   叶悄垂眸,冷眼看着他们。   就让你们也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没有虫在意你心里的感受,是什么滋味吧。   叶悄摇摇头,抬腿跨过他们的身体往前走,再也没回头。   他们没办法,又去求路因希亚,“指挥官,求求情吧,您不是和王最亲近了吗?”   路因希亚没有那么仁慈,他微微笑着,眼睛眯起一条很愉悦的长弧,“第二军校的联赛资格维持不变,至于你们几个,取消比赛资格,永久禁止进入与王庭有关的工作体系当中,王不愿意见你们,你们就离他远点吧。”   “乖一点,别再吵了,他会很反感你们的。”   侍卫团们把所有虫拉开,清出一条路,叶悄通过这条通道,心里此刻是有些快意的。   身体里的异样袭来,二次分化期催生激素不平稳,孕育囊咕噜咕噜响,里面的“维克多”在快速生长,贪婪吞噬虫母身体的养分。   叶悄需要雄虫的帮助,侍卫团的能量液会是很好的营养来源。   叶悄要赶紧把虫卵产出,不耽误联赛进程,否则一直在军校徘徊的原始虫族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路因希亚收起笑着的表情,跟着叶悄而去,顺着一条小路,他们来到第一军校新修建的行宫,这里不再是拉斐尔住过的地方,校长也懂得避嫌,新修建了一块地方,远离教学楼和宿舍楼。   这里是第一军校最顶部的、风景最优美的地方。   叶悄走进行宫,长长的走道种满了花,曾经他不被允许看见这里的景色,现在这些景色都是为他一只虫而建。   他大概会在这里产下虫族的第一枚卵。   叶悄看着自己的肚皮,诡异的是,里面鼓起一个小包,像是虫族的足肢,在回应他的思想。   “王,这里只剩下我们了,让我看看你的肚子,有没有反应?”   路因希亚把手放在叶悄的肚皮上,用了精神力,叶悄呼吸加速,热度上升,那只足肢感受到雄虫的信息素,更活跃起来。   路因希亚在用精神力赋予它生命力,这枚虫卵在扩大,他说:“维克多不是真正的虫母子嗣,他只是在转生,大概今晚就会孵化成功了。”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   叶悄却觉得可能用不上今晚,肚子里面的虫貌似非常想要转生。   叶悄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向金发雄虫,有些茫然又困惑地按了下自己的下腹部,不知道怎么办。   他太难受了,骨节都酸痛,小腹以下的地方更是怪异的酸涩难忍,腹部深处甚至产生被火烧伤一般的痛苦感觉。   转生的虫族不通过孕育腔,直接进入产道,所以没有腔膜保护液溢出。   【好疼,好疼,救救我。】   路因希亚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快速把叶悄打横抱起来,进入行宫。   “悄悄,放轻松,我帮你。”   路因希亚把叶悄抱在床上坐着,伸手为叶悄脱掉王庭制服,露出那双修长的人类的腿来,方便生产。   叶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开始融合,形成一条豆娘的肉尾,叶悄感觉到疼痛,呼吸急促,抓着路因希亚的胳膊,用力喘.息,头往后仰着,感觉那条缝打开了。   太快了,太剧烈了。叶悄不堪忍受产卵道被撑大的刺激,汗水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滴落,尾根有规律地轻颤,收缩,一颤,他腰都挺不住,直往后倒,倒在路因希亚怀里,大口喘着气,眼睛里全是汗。   路因希亚解开他胸口第一颗扣子,让他能保持匀速呼吸,“放松,放松。”   腰不停用力,尾环散发隐秘的银光,蠕动着,收缩。   最终,虫卵从他产道里滚出,裹着粘液顺着尾巴堆积到地上。 第47章   疼痛的余韵一波接一波, 叶悄浑身发抖,手用力按在腰下面一点,虫型尾巴的根部已经完全改变形态, 白鳞片两边排开, 小口绯红濡湿, 刚才挤出那么多虫卵,还在不停流出液体。   乳白色的粘液弄湿漂亮的纯白肉尾, 粘液在尾巴上拉出一缕微白的痕迹,地上有一小堆新鲜的卵,卵皮呈半透明色, 虫在乱动。   只有一颗卵包藏着“维克多”,剩下都是未受精的伴生卵, 新生虫族靠吃伴生卵获取营养,虫母的伴生卵等同于强效生长营养剂, 所以虫族那么渴望拥有一只虫母,哪怕得到虫母的伴生卵,也能奉为珍宝每次只吃一小勺,有许多假冒伪劣的伴生卵都打着虫母的名号卖高价, 实际上只是雌虫的废水积液, 一颗伴生卵能换首都星一座城。   叶悄没心思想这玩意有多珍贵, 他根本理解不了虫族对虫母的渴望,可能他曾是一只想活命的雌虫,哪怕真成为虫母,也根本不想告诉任何虫。   只因为虫母的缘故而被关爱, 那太虚假, 他不需要。   初次生产在蠕动中结束了,小口疲惫收缩, 合不拢,叶悄脸上已经全是汗水,濡湿的黑发贴着面颊,汗津津的,目光下垂,看着那枚小口。   神情惶恐、惊惧、叶悄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还有一次收缩,被撑开的产道需要恢复如初,否则会在下次生产时裂开。”路因希亚擦掉他眼角的汗,“尾巴再用力一些,疼就咬我。”   虫母的生产周期很短,体力好的话可以一周一次,因为生产速度很快。叶悄显然不能做到,他腰酸背痛,难受死了。   最后一波疼痛最难捱,叶悄尾巴一盘,直立不住,后腰猛地靠在窗板上,用力向上挺着腰,拉伸尾部肌肉,紧紧蹙眉,这能让他感觉舒服一点,没那么疼。   路因希亚一直看着他,低声安慰,根本不去看地下那堆变得湿凉的卵。   叶悄喘.息着,这波产道关合的抽疼终于熬过去了,他整只虫都累瘫一地,手指疲惫地蜷曲着,眼睫毛盖住眼睑,缓了缓,细长的手指抚盖住小口,让产道在精神力的抚慰下恢复平静。   “宝宝,”路因希亚低声说,“看看我,别睡,现在很危险,至少要等十分钟再睡。”   叶悄累坏了,太疼了,但他叫不出声,只好望着路因希亚。   叶悄不堪忍受被看见产卵的过程,脸色红杏一般。但如果没路因希亚扶着,他早就疼昏了,轻抚过路因希亚的脸,然后手无力垂下。   没力气了,手臂青筋虬结,白皙也血液倒流变得赤红。   大颗大颗汗水顺着下颌滚落,叶悄浑身瘫软,路因希亚打横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靠着,然后变成虫型,把胸前三对足中的一根掰下来,把须毛一根根拔下来,胸口的窟窿缓慢愈合,S级雄虫的天赋如此,如果不是叶悄喜欢人型,他不介意保持虫型,把自己都拆开喂给叶悄。   虽然路因希亚不在乎那坨卵,但他在乎叶悄,他甚至想碾碎那坨卵,因为从叶悄产道里出来的第一只虫卵居然是维克多的转生。   路因希亚脸上平静,心中一直在想。   …不能阻止母亲拥有更多子嗣,不论是转生、孕育、试管。   可我想要叶悄属于我一只虫…   …母亲会拥有更多不同雄虫的子嗣,不论是我、其他雄虫、甚至是母亲的亲属、雄子。   …不,悄悄只能是我的。   路因希亚忽视虫族千百年来的传统,蛮横无理而霸道。   他把足肢递到叶悄嘴边,温声哄着:“悄悄,你的体力消耗过大了,吃点东西吧。”   叶悄半昏半醒间闻见新鲜肉类的香味,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饿的不行,想也没多想,一口咬上去,汁水四溢,香浓得要命。叶悄吃得很快,甚至眯起了眼睛,就着路因希亚的手,以最快速度吃掉了虫肢,饱腹感极强。   肚子里的饥饿终于有所缓解,但还远远不够,他要吃更多的东西。虫母身体的本能要喂养刚出生的“孩子”,哪怕“维克多”不是他所生,但产道口传递的信息会误导大脑的判断,让虫母误以为那是他的子嗣,从而产蜜。   叶悄的蜜囊有鼓胀的感觉,意识到这一点,浑身一僵,目光呆滞,难以置信,颤颤巍巍的手缓缓扯开衣服,摸到在肩胛骨上面,豆娘产蜜的蜜囊充实饱满,手指一按就留下一个深陷的坑洼痕迹,肉质很柔软。   叶悄愣住了,浑身上下动都不敢动,这里面多到要溢出来的水是…虫蜜吗?   他和维克多关系那么恶劣,怎么能喂养“维克多”?!   “维克多”却具备转生虫族的优良品质,那就是不需要虫母的外力帮助就能破卵而出,幼小的胡蜂咬碎卵皮,疲惫地趴在地上,尾针还挂着粘液,但蜂眼很机敏地看见其他死卵,他挣扎着扑上去狼吞虎咽地吃掉产卵,一颗。两颗。所有。   他越吃,体型越是大,等到他把所有的卵都吃掉,他的身体开始结茧。米白色的茧,像蜘蛛网包裹猎物一样包裹着他,然后一点点扩大,大概等茧被维克多苏醒而突破时,他就会恢复到最初的成人形态。   那个时候,他会称呼叶悄为“妈妈”,从前的记忆不再清晰,他会是妈妈最锋利的刀剑,刺向任何试图伤害妈妈的虫。   哪怕对方是他最爱的虫。   叶悄却顾不上他了,维克多的赎罪与否他不在乎,但虫蜜在顺着蜜孔流出来,大股大股地流,来势汹汹,用手都堵不住,叶悄自己的口器碰不到那些虫蜜,眼睁睁看着衣服被染湿,蜜的粘稠让衣服紧紧贴在后背上,香甜浓稠的味道熏得叶悄头都快炸开了。   他没想到第一回产蜜就这么大产量,手指一摸,黏糊糊的,虫母的初蜜糖份最高,营养价值也最高,一滴就能喂养一片幼虫,可惜叶悄不打算喂给维克多。   叶悄只能求助路因希亚,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求助的眼神真诚地看向路因希亚,瞳孔抖着,他的手又要打手语,又要堵蜜孔,简直是手忙脚乱,胀痛带来生理症状,叶悄眼眶湿润,都快要流眼泪了。   好在路因希亚很快领会了他的意图,从背后抱住叶悄的腰,咬开他的衣领子,把左右两边一共四个蜜囊全部露出来,“别怕,宝宝,我看一下。”   突如其来的冷空气使叶悄呜咽一声,用手语解释:【太难受了,皮快要裂开了,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路因希亚尽职尽责地仔细观察,然后如实告知:“豆娘翅膀都出来了,翅骨最底部有四个储存虫蜜的囊腔,把旁边粉白色的翅膀经络都撑变形了,亮晶晶,黄澄澄的,用口器一扎就破了。”   叶悄连忙比划,【有什么办法让蜜囊恢复原状?针剂可以吗?或者我可以用绷带把蜜囊堵住。】   “情况不算很糟糕,只有一个蜜囊在流蜜。”路因希亚低声说,“用毛巾擦干,但那样的话效果很差,还会一直流。打针也不行,伤害身体,不如抽取出来,悄悄自己喝掉。”   叶悄释然轻松,无声地点头,【拜托了,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眸色暗蓝,修长手指拨开虫母后颈湿透的黑发,晒不到的皮肤白得漂亮,他缓慢用尖锐的口器刺戳开蜜囊,这根用来吸蜜的蝴蝶口器含满了蜜,又送还给叶悄口中。   叶悄不得不含着蝴蝶细细的“吸管”,把那些虫蜜再放回胃里,补充体力。   路因希亚把所有的蜜都渡给叶悄口中,忍住不咽下去一星半点儿。   “妈妈不允许,我不会私吞您的虫蜜。”他低声呢喃。   叶悄顾不上听他说什么,饮用虫蜜的滋味太好受,吃完虫蜜,叶悄就睡着了。他太疲惫了,根本无暇顾及“维克多”和第一军校的同学是否会来烦扰他,路因希亚陪着他,就没什么好担心。   再次醒来的时候,路因希亚拿着热毛巾擦他身体的汗,叶悄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然后打手语,【谢谢,今天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流蜜而死。】   路因希亚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轻柔:“妈妈,可惜你的第一个孩子不是我的,是维克多,他穿过你的产道,回到虫族,我要被迫接受他留在你身边,实在是太卑鄙了。”   叶悄眨了眨眼睛,【他也不是我的子嗣,别太多愁善感了,他不会留很久,迟早会离开。】   “可能你的子嗣会越来越多。”路因希亚柔声说,“所以我会尽快让母亲怀上我的孩子。”   叶悄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不过路因希亚说完这话后就恢复如常,俊美的侧颜清冷如雾,目光看着茧里的维克多,喑哑道:“他要破壳了。”   山顶,行宫外,原始虫族用敏锐的触须感知一切。   [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是只胡蜂。]   [要告诉全星际的原始虫族,母亲生产了。]   [把最好的食物给母亲!]   [母亲还不到可以生育的时候,他不是母亲的孩子!]   [不想被别的虫知道母亲的存在,母亲要不断产卵,生育,虫子们粗鲁暴虐,数量那么多,他们学不会克制,会把母亲弄坏的。]   虫子们嗡嗡叫的时候,茧开裂,维克多从茧里爬了出来。还是那高大的身型,英俊的脸,只是瞳孔雾白,失去焦距。   高等级雄虫的转生总会带来一些基因上的变化,他无法用眼视物,只能用嗅。   嗅觉却无比发达,他四处嗅闻,在头朝向叶悄的方向停下来。   “母亲。”他嘶哑道,“是您吗?母亲?”   维克多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叶悄是个哑巴,不能说话,等了许久也不见叶悄回答。   母亲…   “母亲,您不喜欢我吗?”他跪下,用膝盖行至叶悄腿前,仰起头,温驯地问:“母亲,您叫叫我,叫我的名字,我叫什么?”   叶悄缩着脚,不想被碰到,眸光淡淡地望着他,把衣角也收起来。   路因希亚拦着维克多的肩膀,低声说:“母亲并不讨厌你,只要你肯听话,做一只最忠诚的子嗣,你愿意吗?”   维克多露出腼腆而满足的笑,“我都听母亲的,哪怕付出生命,也没关系。求你了,母亲,给我起个名字吧。”   一号。   恰好是拉斐尔曾用过的编号。   路因希亚代为转达,维克多认真记下,这位旧日的大殿下仍然保持着贵族礼仪,右手贴左胸低下头,恭敬道:“一号永远为母亲效忠。”   叶悄轻轻呼吸着,对维克多的存在没有一丝感觉,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他的子嗣,这只是维克多用来给胡蜂族求饶的“诚意”,他不接受,所以不予回应。   维克多感觉到了母亲的疏离,小心翼翼地说,“母亲,我想恳求您的疼爱。”   叶悄不知不觉想起维克多的嘴脸,嘉年华机甲对抗赛,他串通第一军校的学生在训练场给自己施压,出500架S级机甲暴力镇压第一军校,在得到一片怨怒声后,他自如改口,只要交出叶悄,他放第一军校一条活路。   拉斐尔的侮辱随后而至,他们似乎配合好了,要逼死自己,名誉扫地。   叶悄有点恶心,抬手把他的头挡住,不想看。   怪异的是,维克多一直跪在他面前,不论他怎么忽略他的话,都不生气。   叶悄平复着呼吸,就在维克多抱住他脚的时候,叶悄一脚踹开,慌乱站起来,不小心打碎了装满花的陶瓷瓶。   “母亲?母亲,你在哪里?”   “别离我太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我改,只要您爱我,我都改!”   爱?不,没有所谓的“爱”,那都是假的。   叶悄的沉默让维克多感受到无比的心痛,他全心全意地爱着母亲,而母亲根本不爱他。   他着急地伸出手去拉叶悄,满地的碎瓷片扎进膝盖里,血染红了碎瓷片,雄虫坚硬的骨骼磨碎了瓷片,但细碎尖利的小瓷片还是很痛。   维克多膝盖的痛不及心中的痛更多,他咬着牙,瞳孔里的瞬膜不停闪着,瞎眼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哀哀求着,“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您不爱我?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获得您的喜爱?”   叶悄无法用言语拒绝他,而维克多的眼睛也瞎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不知道母亲想表达什么。   他得不到回应,路因希亚把他拎出门,扔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守护这座行宫,遇见危险的话,第一时间处理,不要被母亲发现。”   “我知道了。”   对待路因希亚,维克多的语气变得冰冷,额头触须变成危险的暗红色。   母亲喜欢这只虫,所以他也要喜欢这只虫,既然要赢得母亲的喜爱,那他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维克多没有走远,一直在行宫附近徘徊,而他鼻腔里一直萦绕着母亲身上虫蜜的味道,每一只虫都会对那种味道心驰神往,勾起他们最深的口腹之欲,还有对母亲的尊重与爱。   那么甜,那么浓稠。   维克多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是母亲生产才会有的,虫蜜不仅可以喂食,也可以疗伤。   那本该是母亲为他准备的食物,却被另一只雄虫霸占。   维克多犹如被忽视的孩子,想哭想闹,却不敢去向凉薄的母亲讨要关怀,哪怕心脏疼痛、头晕目眩,也不敢去求母亲一句软话。   卑微而渺小,去渴望疼爱。   虫母刚生产完的气味很独特,会吸引雄虫进入巢穴,这时的虫母脾气被激素影响会变得难以揣度,所以任何情绪都很正常,所以维克多坚信母亲是爱他的,他只需要等待,等着母亲愿意见他的时刻。   路因希亚一直都能闻到刚生产后虫母的蜜味,他此刻被迫陷入困境,焦躁不安,充满了攻击性,极其渴望得到虫母的抚慰和占有亲近,他的精神力在濒临严重的失控,可能会影响附近原始虫族的精神力,让它们都因为精神力暴躁而无差别攻击同类。   叶悄把自己的后背缠上绷带,松了口气,一回眸,却被路因希亚眼底的蓝给吓到了。   【路因希亚,你怎么了?】   “在战场的时候,许多原始虫族死在高等级虫族的精神力下,我不想让母亲的子民再缺少。”   路因希亚将脸贴在叶悄白皙的手背上,“所以这次军校联赛,母亲要保护自己。”   叶悄愣愣地看着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散发引诱路因希亚失控的美妙信息素。   路因希亚屏住呼吸,然后烦躁,忍不住深深吸入一口气,才觉得精神得到了支配和控制。   他看起来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蓝色眼睛里充盈着理智的光,压盖住了某种不可说的渴望,虫母、虫蜜、叶悄…都想要。   路因希亚的身躯向前倾斜着,面上浮现出柔润的红色,雀啄般的吻落在叶悄的手背上。   “500架机甲算得了什么?母亲,您值得虫族最强大的武器。” 第48章   叶悄没有把手收回来, 静静垂眸看着他,察觉到了自己产卵后的信息素似乎产生了变化,而且影响到了其他虫族。   叶悄并没慌乱, 有个想法, 他想要观察路因希亚的反应, 因为他只信任路因希亚,他真实、诚挚、哪怕有虫族凶悍丑陋的本能, 也没关系。   金发的雄虫面容无可挑剔的俊美,尽管那极有可能是路因希亚幻化出来的假象,路因希亚很爱优雅, 也许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路因希亚就打定主意要在他心里留下好印象也未可知。   那时路因希亚戴着精神力束缚器, 规矩乖巧,温柔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就这样闯进他的世界。   现在,时过境迁,不仅是维克多表现出来的独占欲很偏执,路因希亚的情况似乎也跟随着自己体质的变化而焦躁起来, 尽管他的温柔如有实质地存在着, 可他的阴翳暴虐也在深埋的地方慢慢生长出来。   如果说是虫母基因改造了他, 那么叶悄想自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想到这里,叶悄心里有点愧疚,用手语问他,【现在很难受吧?】   叶悄温柔地抚摸着路因希亚的头发, 眼神怜爱, 还有点抱歉。   路因希亚仰起头,看着他, 触须突然就摇晃出来,脸颊在那一瞬间染上隐晦的颜色。   但仍然跪着没有挪动膝盖。   刚生产结束的虫母浑身是汗,哪怕擦干净身体,肢体的细汗也淋漓,纯白色的纱袍笼罩着他的身体,银白肉尾来不及缩回去,没力气地在地毯上拖着,衣袖翻露出半截白玉似的手臂。   虫母产过卵,哪怕是第一次,却散发着淡柔的母性。   叶悄长得本来就很清冷,目光居高临下地盯着路因希亚,却因为失声而不言。   没有手语的时候,任何一只虫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路因希亚的心情突然就烦躁起来,哪怕月光洒落一地,也无法给心情带来一丝平息。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是虫族唯一的母亲。   连头顶这片月光,也不是不可以吞噬的献礼。   可是母亲似乎要把他搁置在这里,不顾及他的感受,而是要观察他。   那就观察吧,路因希亚想着,挺直身体,胸膛绷紧,放任自己的情绪随着精神力的波动而更加明显。   眼皮眨动的速度加快,喉结滚动频率加快,呼吸沉重而困难,脸皮也在不停发烫,脖子上佩戴的精神力拘束环数值在飙升,具体多少看不见,但应该飘红了。   叶悄不是雄虫,没有他那样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是观察着他所有的微表情。   很复杂,很癫狂,焦躁、不安、镇定、柔情,复杂纠结相差甚大的情绪,居然全部来自于一只信息素濒临失控的雄虫。   叶悄忍不住用精神力抚慰他的脑域,拨开那些濒临断开的精神网络,重新建立安全的链接点,让路因希亚恢复平静,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一直徘徊在行宫附近的原始虫族越来越多,它们闻到虫母生产的信息素,体型瞬间膨胀了无数倍,强悍的雄虫们不安地踱步、斗殴、争夺最强者,忍不住生生把多年来储蓄的能量晶体从身体里剖出来,堆满了半座山峰。这些从各类行星、彗星、恒星、白矮星、褐矮星、中子星、甚至是黑洞,黑潮,星兽潮里吞食而来的放射性物质,对星际其他生命体来说致命的物质,却能大幅度提升虫族的寿命和精神力,是献给虫母最好的礼物。   但是很疼,虫族们哀嚎着,痛不欲生。   生剖晶体的疼痛能让最强悍的虫族也能堕落成黑暗的野兽,但因为得到了虫母大规模的精神力网的抚慰,这点痛又成了最甜的蜜糖,促使它们的声波向外散发着和睦的气息。   叶悄闭上眼,在脑域星图里看见了无数光点亮起,最亮的那一颗,金黄灿烂,是离他最近的路因希亚。   还有一颗星,散发着红光,刺眼夺目,危险叵测。   叶悄对那个红点置之不理,不知道那是维克多,还是别的什么虫。   菲拉古告诉过他,虫族的精神力是一柄双刃剑,虫母的使命不仅仅是繁衍,那是最浅显的一层定义,任何一只虫拥有掌控他虫生死的权利时,都要极尽所能达到“公平”对待,不能戴有色眼镜看虫。   叶悄第一个想到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要做到绝对的“公平”显然不能,就算有雄父的智慧开导他的思想,他也要先维持好善与恶的公平。   叶悄收回手掌,从床上爬起来,支起瘫软的身体,比划着问道,【你好一些了吗?】   路因希亚的触须舍不得他的手,但被主人狠狠收回去,雄虫浑身都是冷汗,金发沾湿,蓝眼睛湿漉漉的,一阵一阵热潮遍布全身,虫母的视线却让他升温。   “好多了,母亲。”路因希亚声音嘶哑低沉,“您要我做什么吗?刚才的惩罚实在是太重了,让我看着您,却不让我碰您,这太让我感觉到痛苦。”   【不,】叶悄一怔,忙比划着,【你误会了,我今晚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在雄父和哥哥们面前产卵,太丢脸了,你是功臣。】   显然这句话把雄虫哄到了。   路因希亚挑起半边长眉,俊美妩媚的脸平添几分性感的邪气,“所以这是个秘密吗?只有母亲和我知道,你诞下维克多,而我把他训练成好用的刀。”   【是这样。】叶悄松了口气,胡乱地点点头,【明天就是联赛开幕式,你状态太差,今晚要好好休息,刚才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啊。】   因为不想看见路因希失控,那实在是有点可怕,所以叶悄需要做点什么,来贿赂这只欲求.不满的雄虫、虫族最强大的武器之一,省得他保持信息素失衡状态,在军校联赛的评委团里作出不公允评价。   叶悄的办法很匮乏,但管用,他背过身去,撩开衣服,手指勾开绷带,露出一条浅缝,把蜜囊暴露给路因希亚眼前。   这个诚意应该够了吧?   叶悄单薄的肩胛骨骼颤抖着,弯下腰,真心诚意地比划着,【…你要不要,吃一点蜜?】   路因希亚没有动,瞳孔剧烈收缩。   叶悄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他看不见,路因希亚下颌骨雪白的皮肤渐渐长出漆黑的骨骼,包裹着脸颊,红黑交织,犹如撒旦的魔鬼面具,锋利的骨头流淌血管般的诡谲花纹,艳丽恐怖,冰蓝的眼眸惊心动魄,目光盯住蜜囊的同时,喉结狠狠一滚。   他上半张脸美得不像活物,下半张脸怪异如同死物。   首都星最高级别的指挥官,露出了最凶恶狰狞的面孔,如果他的军队在这里,会吓到缴械。   “……”   叶悄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呼吸骤然加重,还以为他对自己的提议产生了成见,以为自己是没礼貌的虫,连忙又比划:【很好喝的,你尝一点,不好吃的话我和你道歉,只是你安静一点吧,我感觉你的精神力在稳定阈值的边缘,很危险。】   【哦,蜜囊里的蜜很有很多,我还是感觉很胀,皮撑得难受,你帮忙吃掉吧,谢谢你了,不够的话就麻烦你再等等,明天也许有新的蜜,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吸出来——”   下一秒,蜜囊被雄虫尖利的犬齿猛然刺破,叶悄浑身一僵,疼痛袭来,身体猛烈弓起,喉咙骤然发出沙哑的呻.吟。   蜜被吸走了,叶悄眼前一片漆黑。   翅膀根部虽然不疼,但被吸管吸取蜜汁和用牙齿直接接触的感觉截然不同。   酥、麻、但是被抽空的过程中说不出的舒.爽,脊柱像有电流通过。   叶悄有点受不了,一只手撑着地,只剩下一只手,只好手掌心向下,慢慢地上下微动几下,一手身出食指,其余四指弯曲,再伸食指向下指,【慢一点,翅膀要出血了…】   “不会出血的,妈妈。”   路因希亚好像没看见叶悄的手语,但是吸蜜的速度慢了些,叶悄腰被他紧紧搂住,抱在腿上,身体向前佝偻着,头发在耳畔晃荡,像吊在树上随风晃的虫。   蜜液被吸出太多了,叶悄有点想跑,呜咽一声,听上去可怜兮兮的,蜜没了就剩下血液了,要被吸血的话就太惨了,路因希亚不会那么狠心吧?叶悄眼泪都快下来了,拍着床,想要他停下来。   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怎么知道路因希亚这么喜欢他的虫蜜?   越高级别的雄虫越是对虫母的蜜丧心病狂,尤其是生产后的虫母的初蜜,简直像毒.品一样会上瘾。参考胡蜂族曾经把身量纤细的豆娘族培育出六支翅膀,就为了尝那么点蜜,就知道喜欢蜜的虫子对蜜有多狂热。   路因希亚的眼眸都发出昏暗的黑色圆环了。   “这口蜜没喂给母亲的孩子,却喂给了我。”   叶悄迷茫的睁大眼睛…他吃就吃吧,还嘟囔什么东西?   路因希亚的发声部位靠下,他嘴不动,却能说话,看起来也挺恐怖的,“我也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把我喂得很饱,我会好好长大,长大了才能爱妈妈。”   叶悄忍无可忍地呜咽着,路因希亚是故意逗他的,看见叶悄绯红的耳根,忍不住轻笑了下。   不能再逗了,他的小妈妈不禁逗,一逗就脸红,而且蜜又流得更凶,再这样下去,悄悄就要营养不良了。   涓涓细流淌进雄虫的口腔里,路因希亚的眼睛在蓝色与纯黑之间变换,虫母蜜汁的滋味催生一只雄虫心底最深处、最肮脏的欲.望,而叶悄绝对不会想到,一贯秉承温柔品质的路因希亚,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霸占虫母,狠狠占有他。   让失忆的维克多枯萎,杀掉逃窜的拉斐尔,杀掉囚禁的菲林,杀掉心高气傲的努比斯,杀掉所有觊觎虫母的虫。   让整场联赛所有虫的目光都聚集在叶悄身上,尽管那是一份迟来的疼爱。   但全都抵不过一件事。   全心全意地爱护叶悄,只爱护最开始那只一无所有的、F级雌虫、小哑巴叶悄。   把身份剥离开来,只剩下最柔软的这只小虫。   路因希亚心软下来,坚硬的口器也随着避开虫母人型细嫩的皮肉,下颚须和下唇须固定住虫母乱动的翅膀,上唇温柔地贴在颈椎凸起的骨节上,吸管——也就是喙,在蜜囊里贪婪的搜刮,不残留一滴蜜。   【好、好了没有?】   “好了,妈妈。”   路因希亚的吸管刚好吸干可怜母亲蜜囊里最后一滴蜜,一点没分给刚“出生”的维克多,他细心体贴地把叶悄的领口合上,绷带系好,再把汗津津的虫母扶着躺在床上,“现在舒服了吗?”   叶悄不回答,用被子蒙住自己,眼睛都被欺负红了。   路因希亚擦他脸上的汗,柔声说:“宝宝,翅膀恢复原样了,谁都看不出来你生产过,我也不会乱说的,放心睡吧。”   他这么说,叶悄就放松心态,一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联赛开幕式,叶悄准时抵达现场,他身边跟着弥安,到处都找不见路因希亚,昨晚睡着后他就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星图里另一个红色的光点有关。   他还把维克多安排到叶悄身边,让他暗地里跟随叶悄,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维克多丝毫没有异议,昨夜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虫母讨厌他,于是在脸上戴了一张虚拟面具,遮挡住下半张脸,清晨看见叶悄的时候,眼睛瞬间笑弯了。   叶悄起床时,挪动身体想要穿鞋,回头拿袜子,再一回头就看见维克多跪伏在地下的身影,似乎要做他的脚踏板。   维克多放轻声音,“母亲,地面凉,踩在我背上吧。”   叶悄觉得这是侮辱虫的行为,哪怕他讨厌维克多也不会这样做,于是绕过他,穿好鞋,佩戴好王冠、长剑、权杖、长袍,找到弥安,出门去了。   维克多说不出的失落,高大的身躯萎靡不振,独自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叶悄远去的背影,默默地跟了上去。   母亲讨厌他,都不肯踩在他背上,该做些什么才能赢得母亲的宠爱?   弥安带着王庭护卫队,一起护送叶悄走进第一军校的苍穹天幕大厅,巨大的堡垒类似于一个巨型穹顶,由高强度的玻璃材料构成,可以将宇宙星光完美地投射到大厅内部,同时还采用了磁浮技术,整体能悬浮在空中,楼层之间存在节点,用磁力驱动,不需要电梯,虫族会自己飞上去。   加文就在不远处,正在和第一军校的学生们站在一起。   他是第一军校代表团的队长,这次联赛结束之后,他就直接进入远征军,前途无量,前提是他能赢得这场比赛。   第二军校代表团的队长名叫卡西莫,中央军校代表团的队长代号“繁星”,实力都不容小觑。   “上次模拟实战赛场,繁星实力最强吧?拿了S+的成绩,单刀一只虫,不需要团战配合。”   “卡西莫喜欢搞战术,追踪和研究致命的外星病毒,他是毒蛾,利用身体进行病毒分离、基因测序,麻痹敌方军队,最阴毒!”   “加文学长擅长指挥,团战一流,简直是六边形战士,其实他实力最强,不服来辩。”   路因希亚回到叶悄身边,看似若无其事,实则压低声音说:“悄悄,后山死了一大片虫,是昨晚发身边的事,这附近可能有异常,要小心。”   叶悄点点头,没有很慌乱。卡西莫在致力于研究两校军队,第二军校传统就是吵闹,在进入赛场之前,他们都有点紧张。   中央军校那边很安静,叶悄注意到了繁星,繁星在擦拭枪管,叶悄从他眼眸里看见淡蓝的颜色,心中有股不安蒸腾。   一声哨响,所有队伍一起进入全方位半开放式赛场。   比赛开始。 第49章   叶悄被请到评委席最上方, 军校联盟的官员们纷纷起立,叶悄点头致意,穿越通道, 来到王座之上, 施施然坐下, 哪怕王座之下山呼海啸都是对王的欢呼,但他神情依然很平静。   虫族尚且年轻的王, 身披银色斗篷,穿着银红相间的盔甲,手握红宝石权杖, 乌黑头发上戴着一顶高贵的冕冠,他皮肤冷白, 冷静娇丽的脸惹得学生们看直了眼,星际各族共享的星网曾大规模讨论过, 这位虫族的王以仁慈温柔而著称,却因为美到令玫瑰花也失色的面容而广为人知。   嘴唇像春天里盛开的嫣红玫瑰,头发像接骨木似的乌黑,脖颈修长仿佛一折就断, 但是钢铁铸就的盔甲, 给这份美罩上一份难以亲近的高贵。   虫族之王, 本该如此贵重难言。   可惜,虫族眼里,叶悄身为虫族有史以来最“柔弱”的王,正被强大的虫族们拥护在最中央, 叶悄低头, 翻阅《比赛须知书》。   突然出现的原始虫族晶体散落在赛场的各个角落,校方不明白为何从天而降这么多珍贵资源, 于是校长在开幕式致辞的时候,在比赛的条例里格外加上一条:“三大军校共十六支小队,收集晶体最多的队伍,取全队单人最高总成绩的20%,奖励给这个小队的每一只虫。”   20%不少了,全场哗然,更加兴奋,紧接着,第一军校安委会的会长站起来,念着演讲稿,“每个团队都需要派出一个精神力足够强大的雄虫,他的任务艰巨,既要躲避星兽,又要和其他队伍的高等级雄虫一起抢夺仅有的晶体资源,努力拿到最高分,所以至少要A级精神力的虫才能胜任。”   “收割星兽和采集晶体的积分计算规则一样,鉴于后者的难度更大,我建议,三大军校都派出能力最强的队员去抢夺晶体。”   一张记录事实比赛图像的天幕降落,会长介绍道:“右侧排布可轮换式的实时积分排行榜,每个虫都有姓名,那么接下来,比赛正式开始。”   叶悄抬起头,看见加文的名字出现在天幕列表上。不出意外,他也被分到第一军校抢夺晶体的队伍里,但仍然是队长位。   周围其他不参加联赛的虫们展开热烈讨论。   “晶体都被抢走的话,原始虫族会疯的吧?它们为什么要从自己身体里挖出那么多晶体?”   “不知道,也许是遇见了心仪的雌性,想要求偶,所以使出浑身解数讨得小美人的芳心。”   “那也不可能引发这么大规模的献媚行为,只能说是出现了相当优秀的雌性,低等虫子们都疯了,把私房钱和家底都掏出来了。”   “虫母吗?哈哈,除了虫母之外,还有哪只虫能同时得到所有虫族的喜爱?”   “如果真的是虫母,那真的,高等虫族也不例外,肯定要发疯了。”   大家看着王座上的叶悄,窃窃私语。   叶悄听不见那么远的声音,他担心加文,于是闭上眼睛,打开脑域的星图,在漆黑的夜空里观察加文,顺便确认其他虫族的存活情况。   他不想要任何一只虫受伤。   一枚金色光点是路因希亚,他负责维护赛场秩序,正在西区巡查。   还有一枚红色光点,在迷雾之中闪烁着,还在慢慢靠近绿色光点的加文?   叶悄眉头一皱,在天幕的实时直播图像里找到了加文所在的位置,那是一片原始丛林,植被茂密,视线被模糊像素化的绿色遮挡,原始虫族很多,看似情况很棘手,可惜加文身边的虫族太多,叶悄无法分辨红色是谁。   但叶悄感觉到危险,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因此,不管身边的虫怎么样和他套近乎,他都置之不理,专心盯着天幕。   大概三个小时之后,加文出事了。   绿色的光点不停闪烁,图像上却失去了加文的踪影,其他虫还没有发现危险,毕竟参赛的虫太多了,很难找到一只绿眸的雄虫,而叶悄看着实时积分排行榜上,加文·西顿的名字不停掉下去,名字冒红,说明生命值跌落到了50%以下,此时才引发大面积的关注和热议。   “第一军校的加文·西顿受伤了?”   “医务室,快派一艘巡回艇,去东区抢救!”   叶悄瞬间就站了起来,不行,他要进去找加文!   下一刻,维克多感受到虫母的紧张,信息素被勾动,眨眼间就出现在评委席上。   这只高大的雄虫上半张脸双眸俊朗,下半张脸却覆盖着丑陋的面具,他木着脸,走到叶悄身边,跪下,右手按住佩剑,冰冷地如同机械。   “……”维克多什么话都没说。   叶悄用脑域链接他的精神力,才迫使他没有喊出“母亲”这个称呼,叶悄并不想曝光自己,他现在的重心不放在这里,他告诉维克多,【找到加文,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维克多低声说:“我知道,母——我知道了。”   所有虫都被突然出现的维克多吓到了,都离维克多十米开外,第一军校的校长连忙上前,拦住叶悄,“王,您要干什么去?里面在比赛,如果误伤了您可怎么办?我没法向圣者和卡默斯上将交代,加文只是您的三哥,又不是亲生的,您没必要为了他舍弃生命……”   叶悄拨开他的手,不顾阻拦,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受伤?现在所有参赛选手里只有加文的生命值掉到了50%以下,显然是有虫针对加文攻击。   是赛场上的对手还是西顿家族的宿敌?西顿家族因为自己而荣耀一时,妒恨他们的虫只多不会少。   为了维持家族的稳定,菲拉古给卡默斯发布了新任务,让他解决之前一直暗戳戳在背地里搞阴谋的旧联邦势力,联邦曾是多个星球、星系组成的联盟政府机构,由许多独立、自由的星球组成,超越政治和意识形态,一直宣扬“个人自由、独立,反对任何形式的压迫。”,而卡默斯要做的就是取缔旧联邦残留的星球自治权,将其权力收回虫族,并且分散给各大头部势力管理。   此举造成的影响对叶悄的政绩有利,但也得罪了不少想要私吞领土的家族,这些家族的成员分布长幼尊卑分明,在大部分家族倒戈向西顿家族的时刻,仍然有反对叶悄专权执政的声音。   那些家族庞大无比,难以动摇根基,成年虫族在庭政厅为自己的权利据理力争时,军校里出现一两个想要对加文·西顿下手的年轻气盛虫也不足为奇。   叶悄脑子里很清楚,他回过头看着校长,眼神里的冰冷犹如肆虐的寒冰,不尽温柔,【放开我,否则我会治你的罪。】   校长只知道叶悄的温柔,不知道他冷硬的一面,抓着他手臂的手指一僵,嘴唇颤抖。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叶悄就已经振翅飞进了赛场。   星兽遍布,枯树上挂着死亡的星兽尸体,肠子从身体里流出来,满地是脓血,叶悄不为所动,他并不惧怕,沿途一直寻找加文。   刚好看见路因希亚,二虫汇合,路因希亚得知情况,直截了当把巡视西区的任务交给巡回组的其他虫,自己跟着叶悄来到加文所在的东区。   东区遍地是晶体,路因希亚和叶悄落在晶体群里,原始虫族低声嘶吼着,和其他虫族作斗争。   [那是留给母亲的口粮,你们别抢!]   [真的很讨厌,母亲都没吃饱,你们在干什么?]   [母亲刚刚生产结束,很快又会生产,留给母亲吧。]   路因希亚微微蹙眉,拉着叶悄的手,低声嘱咐道:“悄悄,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别逞能,往我身后去,要是把你伤了,我会叫停比赛。”   叶悄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想帮助哥哥顺利进入远征军,不会逞强,别担心我。】   路因希亚刚想说什么,双眸瞳孔突然一缩。   “繁星”在树后面,击杀了要偷袭叶悄的一只白熊类星兽,他收枪,朝叶悄走来,笑容很浅,声音好听:“王,这里是混战区,不适合游玩,您怎么亲自下场了?”   叶悄在脑域中看见了繁星的红色光点,居然就是加文身边那一颗,不会错。眨眼间繁星已经走到眼前,风吹来他的雄虫信息素,叶悄双眸一震。   叶悄死也不会忘记对方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哪怕闻上去稍有改变,一般虫族闻不出来区别,但叶悄永远记得拉斐尔信息素的味道。   上次失忆是自己的疏忽,这次绝对不会被他绑架。   叶悄冷冰冰地看着他。   但拉斐尔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对他不利,而是在看见叶悄谨慎提防的眼神时,知道叶悄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反而整只虫都松懈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叶悄。   看来,不论腐苔怎么改变他的信息素,他都无法在清醒的叶悄面前隐藏身份。这倒是没关系,他这次伪装成中央军校的学生,不慎因为精神力太高而被选为队长,否则,他想要低调一些,暗自靠近叶悄。   叶悄不仅仅是他最想要的悄悄,也是虫族唯一的母亲。   可是昨夜,那群原始虫族围绕着叶悄的山顶行宫焦躁不安,拉斐尔觉得奇怪,好在他懂得原始虫族的方言,他意外得知叶悄产下了第一枚卵。   别虫的卵,用叶悄的身体产出。   虫母那么消瘦,却要承担哺育后代的重任?   “悄悄,你…”拉斐尔的声音突然艰涩,“你…你昨夜是不是产卵了?你闻起来,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子。”   叶悄的脸就这样微微红了,下意识咬了下嘴唇,不予回应,他和拉斐尔仇恨积怨已深,他没直接杀了拉斐尔,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拉斐尔要是死了,路因希亚的身份就坐不清了。   拉斐尔的眼睛却更红,戾气骤然横生,恶狠狠怒视路因希亚,“你让母亲产卵了?你这个卑鄙的混蛋,你明知道母亲还没到第三期分化结束,孕育囊还不够成熟,你就强迫他产卵?”   拉斐尔甚至闻得到叶悄身体里散发出的蜜味,还有被雄虫口液浸透过的信息素味,完全可以想象,有一只雄虫,用肮脏的口器,贪婪吸食虫母蜜囊里的蜜,甚至可能会对虫母做更过分的事,因为虫母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想欺负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路因希亚上前一步,挡在叶悄身前,冷脸淡淡的,“别在我面前装好东西,拉斐尔,是你伤了加文吗?别撒谎,我会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拉斐尔冷笑一声,“我的目的是见到母亲,现在我心愿达成,加文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吗?】   叶悄用手,慢腾腾地比划着,因为烦忧和不安,他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你应该也不在乎你大哥的生死吧?】   叶悄赌拉斐尔对维克多有真情,果然,拉斐尔的表情微变,脸色苍白,而维克多被召唤,出现在拉斐尔面前,站在叶悄身侧。   面对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弟,他却没有一丝关切,相反,他双眼漆黑,用剑指着拉斐尔,低声说:“你是谁?敢对母亲不利,我就杀了你,为母亲助兴。”   拉斐尔难以置信地盯着维克多,“大哥?你怎么了?”   维克多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完全不记得拉斐尔的维克多,低声呢喃:“母亲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伤害过母亲的虫,都不得好死。”   拉斐尔眼睁睁看着昔日最疼爱他的大哥成为叶悄最忠诚的信徒,眼眶都气红了,而维克多身上带着叶悄的味道,显然说明…昨夜破卵而出的虫族是维克多,那么一定是转生,而非自然生产。   拉斐尔悲喜交加,悲的是失忆的维克多不再疼爱他,喜的是叶悄还没有与任何一只雄虫交.配过。   拉斐尔闭了闭眼睛,缓和了情绪,才说,“虫族之母不需要保持贞洁,被使用过的虫母,才是雄虫最狂热追求的对象,所以,路因希亚,你不能独占母亲,要学会分享。”   路因希亚蓝眼冰冷,嗓音嘶哑,“叶悄不是你所形容的生育机器,而是虫族的王,我永远学不会分享,如果你想要与我分享,那就做好死亡的准备,他在乎你的性命,我不在乎。”   和叶悄的想象不一样,过去的任何身份对路因希亚来说都是浮名,现在他是首都星新任指挥官,精神力暴躁的S级雄虫,虫母的追求者。   澎湃的精神力碾压而去,拉斐尔被击退一步,捂着胸口,冷淡地摇头,“抱歉,我不能认同你。”然后,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连同信息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悄拉住要追上去的路因希亚,比划着,【大哥说拉斐尔最后消失时和克罗温在一起,克罗温一定改造了他的基因,他现在能隐身的情况下,我们最好别轻举妄动,先找到加文再说。】   然而天黑之前,他们都没有找到绿色光点的加文。   叶悄忧心忡忡,但夜晚的时间,原始虫族更狂野,他不得不先回行宫,把寻找加文的重担留给维克多,好在,维克多是最好用的枪,二话不说出门去找虫。   路因希亚防止拉斐尔突然出现,寸步不离守在叶悄身旁,叶悄每到夜晚就很疲倦,状态慵懒,很好照顾,没骨头一样侧躺在靠垫上,眼神也静静的,任由路因希亚擦拭他的皮肤,脸,还有尾巴。   虫母的尾巴散发着诱人的银光,隐秘的缝隙,蕴藏着甜腻的香气,叶悄自己闻不到,尾巴尖懒洋洋地乱摆。   “乖一点,妈妈,”路因希亚被尾巴尖缠住手腕,没有不耐烦,而是深呼吸一口气,吻了下他的尾巴尖,“先吃点东西。”   叶悄的尾巴后知后觉地躲开了。   路因希亚拿出几块品阶最好的晶体,磨碎了,搅拌在营养液里,喂给叶悄。   叶悄很温顺,慢慢喝着营养液和晶体碎末。   本来好好的,叶悄突然又察觉到蜜囊再次饱满,顿时无所适从,只好扯了扯路因希亚的袖子,央求他再吸掉一点蜜。   【再、再吃掉一些吧,麻烦你了。】   早上才愈合的蜜囊再次被刺破,这次路因希亚完全把他搂在怀里,叶悄有点习惯了路因希亚帮忙吸蜜的感觉,一开始有点疼,然后吸着吸着,叶悄就眯起眼睛,心跳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   这次的吸蜜和上次差不多,只不过隔了一个白天,空瘪的蜜囊就又充盈起来,初蜜营养价值高,叶悄身体有点吃不消,眼前一阵阵发昏,真正是喂饱了幼虫,累倒了虫母。   【困了。】   叶悄倒在柔软的枕垫上,迷茫的比划着,【我这又是怎么了?最近身体很虚弱,我是不是要死了?】   路因希亚被他的语义逗笑,也想安抚叶悄因为加文而一直不安的情绪,柔声说:“妈妈,你是营养不良了。我说过,妈妈营养不良的时候,就需要雄虫的帮助,除了吃我的肢体,还可以吃些腺体里的信息素。”   “还有一种东西,我可以喂给母亲,但我不确定母亲想不想吃。”   他趴在叶悄耳畔说了几个字,叶悄的脸唰一下子通红,尾巴蜷成一团,转身想要逃,路因希亚飞快攥住他手腕,把他留在原地,余光却越过叶悄的肩膀,看见窗外一闪而过的蓝色身影。   路因希亚却当做没看见,“母亲,回答我。”   叶悄的尾巴可怜巴巴地在路因希亚手心里挠,整只虫都躲在床角,然后被路因希亚拽着脚腕,拉到床边,眼神朦胧又委屈地求饶,【我以为你在骗我,原来是真的?别这样,求你了。】   叶悄试图蒙混过关,那种方式他虽然知道,但不确定是否行得通,并不很敢尝试。   而且他现在很怕路因希亚会精神力失控,变成另一副阴翳暴虐的样子。   叶悄尽量温和一点。   【我还没准备好要第二次产卵,别让我产卵好不好?路因希亚,我知道你最好了,求求你,拜托拜托…】   叶悄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比划着。   路因希亚修长的手指解开衣服的扣子,低声说:“可是,凡事都有第一次,母亲,为了您的身体,麻烦您过来一点,不要害羞。” 第50章   叶悄的求饶全无用武之地, 路因希亚貌似打着温柔的旗号,吃了秤砣铁了心,握着叶悄脚腕的手松开, 改为捏住他的后颈, 省得叶悄忍不住又要跑。   叶悄就算再迟钝, 也直缩成一团,尾巴紧紧夹在里面, 手还在讲,【路因希亚,你最好了, 你是星际里最好最好的雄虫,别这样对我, 我才第二期分化,到第三期我们再商量, 好不好?】   小骗子虫母。   路因希亚垂着眼,看不太出眼里的喜怒,没动叶悄的衣服,而是用一只雄虫对美味虫母的最大臣服, 忍住贪念。   路因希亚决定先把自己剖开, 获得虫母的信任。   裂帛声音闷钝, 他修长匀称的长腿撑开衣物,顷刻间,华丽而粗糙的雄虫长尾代替,鳞片边缘沙沙划过地砖, 盘踞在地面上。   叶悄看直了眼, 闭着眼睛,别过脸, 轻轻呜咽。   路因希亚从袖子上撕下一条布,递给他,低声说:“如果母亲觉得丑陋,恶心的话,可以不看,但我真的没有骗您,雄虫对于虫母的价值远不止于战争,所以请您别吐出来,就当它是味道怪异的营养液。”   叶悄把布团成团扔到地下,比划着,【我要去找哥哥,加文在等我,不要这个,你拿走。】   “所以更要吃饱饭。您营养不良,”路因希亚轻声说,“只有吃了那个才能好,怎么吃都行。母亲别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按照虫母保护协会的章程规定,如果您饿了,我不对您进行供奉,那我就是要进审判庭监狱的,妈妈,您也不忍心看着我一只虫在监狱里被欺负、孤独终老的吧?”   叶悄紧紧闭着眼睛,哪怕真有一层布,他也不想睁开眼了,脸上冒热气,把手抱在臂弯里,连手语都不想打了。   叶悄气红脸了,说实话,要让他生气可太难了,路因希亚温柔而有耐心,一不留神,叫叶悄躲开,撤到纱幔后面,半晌后,他听见外面没有声音,以为路因希亚走了,忍不住又睁开眼。   月光洒进落地窗,树影轻摇,叶悄看见路因希亚很安静,六支翅膀的其中一支机械蝶翼齿轮紧密,瑰丽繁复的银暗花纹诡谲精美,科技与非人类恐怖的融合让虫族的拟态五花八门,就连高等级虫族也有最原始的虫型拟态,恐怖、怪异、丑陋、粗犷,那是他们孵化之前就固有的形状,一旦精神力失衡且是受到虫母信息素影响的情况下,就连虫母也无法安抚治疗。   路因希亚一头金发垂下,清冷绝尘,美不胜收,雕塑般的肌理白到发光,结实有力,用蛊惑虫母的嗓音,云淡风轻道:“母亲,对我这个仆虫,您还满意吗?”   喉结轻轻滚动,呼气声音也放低了。   叶悄的视线无声扫在路因希亚身上,雄虫有宽厚大片的金色尾鳞,将尾钩完全掩盖,光线在鳞片间扫出大片大片起伏的弧线,流光闪烁,唯独流连在胯附近那一圈异常突起的鳞片上。   叶悄的睫毛都眨得很慢,把头拧到一边,温度在上升,下巴染上薄红,抬起手,慢慢比划着,【这是、什么意思?】   路因希亚尾尖打卷儿,腰和尾根连接的胯骨呈上翘状态,赫然凶悍,他脸上的表情温柔小意,狭长的眼尾划过意味不明的光线。   “如您所见,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我不会让您现在生虫卵,也不会欺负您,反而需要您欺负欺负我。”   叶悄闻到雄虫费洛蒙的味道,饥饿和暴虐如同疯长的风草,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罪恶,而是虫母应当享有的特权,他不需要感到害怕,但他实在放不开底线。   叶悄尝试着掐了路因希亚一下,把那儿掐得红,烫,颜色亮丽,铺陈的月光也鲜艳。   路因希亚没反击,叶悄慢腾腾缩回手,被拽住腕,摩挲骨骼。   “您看,我不欺负您。”他温柔的说。   叶悄咽了口唾沫,【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比如我现在很饿。】   “不能。”路因希亚温声说,声音还算是正常,但虫尾鳞片张开,倒刺狰狞显现,裹缠腥意,叶悄一悚,又是闭眼。   “等母亲第三分化期结束、成熟期到来,母亲想欺负我都没机会了。”   叶悄不服,睁开眼,【为什么?你还能消失了?】   路因希亚轻笑,犬牙分明,“到时候,我会让母亲哭着求我,求我别太过分往死里弄你。”   叶悄眼眶骤然惊红,路因希亚已经倾身过来,叶悄直后退,路因希亚手指纤长,抚摸着他冰白的脸颊,指尖落在他腺.体的喉骨上,动作轻柔,眉眼低垂,柔声说:“要乖乖的,母亲,你不是饿了吗?先把手给我,感受一下温度。”   叶悄饥肠辘辘,就快要忍不住胃里的虚空,虫母激素失去平衡,会造成更多原始虫族的精神力失控灾难,跑不过,叶悄也只好耐下心,看着金发雄虫把尾钩从盘腰里取出来,被他拉住手。   雄虫呼吸变重,累坏了一样。   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被虫母平静的呼吸吹拂过,就已经感觉到了被母亲疼爱的滋味。   温暖,流水倒灌,叶悄紧紧闭着眼睛,尾钩有倒刺,掌纹被划过,嘶拉拉的痒,夜晚静谧寂寥,恍惚间,叶悄闻到费洛蒙浓郁的味道,类似花香,猛然抬眼,雄虫散发费洛蒙气味最主要的尾钩,撞入眼帘。   路因希亚自上而下看着他,眼神柔和,尽管他是个居高临下的状态,但他眼神里是祭祀一般的郑重,撕开全部自己奉献给虫族之母的忠诚,只是这股力量勉强与私虫贪念共鸣、纠葛、撕扯不开,所以造成他矛盾的内心。   “让我臣服于您,或者,你被我供奉。”路因希亚摸了摸他的头发,蓝眼滴出水似的,“悄悄,我的宝宝,喜欢你,好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   路因希亚的聪慧、勇敢都是穿上衣袍才看得见的,抛却这些的时候,叶悄看见他才会红着脸,扭过头,胡乱比划着,【别说那些肉.麻的话,就算你喜欢我,也太会欺负虫了,还乱叫什么?】   但雄虫面对心仪对象时往往乱说,尤其在床上。   路因希亚垂眸看着他,带着笑,轻声说:“母亲累了的话,要么就先吃点饭吧。”   好菜上桌,不需要刀叉,最原始的吃饭最能保留食品的原味。   叶悄知道海洋里有一种虫,平时不爬上岸,藤壶是海底原始虫族,在鲸鱼、海龟背甲和腹甲处密密麻麻的寄生,牢牢扎根在海洋生物皮肤里,那些生物粗糙的外壳利于藤壶附着细小的幼虫,利于繁殖,想要去除,就需要用钳子一颗一颗拔掉。   但藤壶也被称为来自于深渊的食物,虫族喜欢品尝,先尝外壳,再撬开壳,挖出可食用的肉。雪白的肉质,细腻多汁,不需要多余的烹饪手段,生鲜味道也很浓郁,叶悄没尝过这类食物,外壳虽然坚硬,不想吃,所以避开,但生鲜口感鲜甜,海水的咸味并不讨厌,加热后滚进胃里如同夜里口腔干涸后醒来喝的那杯热水。   饱腹感极强。   太饿了,没有任何资料仔细描写过虫母有多能吃,事实上叶悄读过一些模拟实验案例,虫母的初次怀孕生产周期需要一个月,生产用上一两天,休息一周左右就可以再次开启生产周期。而这个过程里,虫母仍然忙得脚不沾地,他要哺育幼虫、继续与雄虫交.配,甚至在大约六个周期后,高等级幼虫长大成为人型,继续与虫母交.配,周而复始,直到虫母不能再进行生育活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虫母称呼虫母为“母亲”、“妈妈”就是这个缘由,虫族对此没有太大社会舆论压力,在一些古老的当权家族,仍然有一些长相艳丽的雌虫被称为“母亲”,只是为了满足虫族对“母亲”的向往。   叶悄胡思乱想,吃饭吃得局促紧绷,但仍然很撑,汗水打湿发梢,奇异的香味让他停不住咽下的动作,像饿坏了,吃得大汗淋漓,一口接着一口。   叶悄吃到要倚在枕垫上,柔和的眼失神,骨头暖阳煦热,左手按住虫族最爱磕的晚梨花木扶手,右手握着递来的刀叉,眼皮松弛,偶尔皱眉,不满地上抬,要吐出食物,拒绝进食,然后被温柔的摸脸,捏耳朵,放松。   雄虫丝毫不吝啬,他的每个地方都是为虫母而生,包括心脏,“母亲,多吃一点。”   因此,虫母信息素感到被抚.慰,连带着叶悄也懒惰起来,眼睛一闭,遮挡潮气。   一餐饭吃到最后一刻,叶悄终于睁开眼睛,静静地抬眸,朦胧水雾里,悄然无声看了路因希亚一眼。   雄虫的金发很漂亮,蓝眸更清澈,被虫母这样目光看着,难免会失控。   叶悄吃饱,也就不再继续,没把珍贵的事物吐出,而是把食物留在肚子里。但雄虫待在这里,信息素的味道让他脑袋很晕,身.体晃晃悠悠刚倒下去一半,就被路因希亚拉进怀里,“母亲,累不累?”   叶悄抓着他的头发,温和的眼神,不顺畅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这顿饭的分量十足,比划着,【够了。】   哪怕身为王,叶悄也没欺负虫的心思,反而对臣民颇为骄纵,路因希亚扫荡过的星球物质味道虽然不好,但也不差,指挥官的疆域里有数不清的大小星球,渺无虫烟的那种可以被吃掉,用作建筑、医疗、商业、银行方面的储备,可以换钱,但最主要目的还是留作粮食用。   路因希亚大概献给了他一颗一级星球,叶悄浑身有了力气,但现在还有点心虚,使不上劲。   雄虫却精神抖擞,鳞片闭合,但是尾巴还在,似乎有别的打算。   叶悄很虚弱,安静到一动不动,只是勾住路因希亚脖子上的拘束颈环,拉近了,指尖缓缓划过冰冷金属的横切面,目光失神。   无声的对视。   恶劣的雄虫很顺从,比起刚才,他变得很有耐心。   毕竟真正的狩猎时刻还没有到来。   任何一只雄虫都知道,在得到虫母之前,要先满足母亲的需求,不论那需求是好是坏,都应该倾尽力气去完成虫母的心愿。   但对路因希亚来说,他只想满足“叶悄”。   叶悄手指头都累得抬不起来,垂落下,胡乱抓住路因希亚的袖子,感受雄虫喷在他额头的气息,就像有细碎的电流穿梭脊柱。   “妈妈,吃饱了吗?”路因希亚声音响起。   雄虫信息素凶狠地袭来,叶悄的身和灵魂都坠入深空,仿佛要溺死其中。   太超过了,叶悄眼眶里是被烫出来的泪,那张俊美的脸倒影眼底,雄虫为了给他做饭倾尽所有,似乎下一刻就要失控,却被强行控制住。   路因希亚低声说:“母亲没吃饱的话,我再……”   叶悄狠狠摇摇头,他实在不想承认,明明需要的能量够了,却还像喘不上气一样窒息。怪异的是,他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种被缠绕地紧密的安全感,不仅来自于雄虫的尾巴,而是来自于心脏。   心脏异常的跳动,似乎在和上方雄虫共鸣。   雄虫的发声速度很慢,但充满跃跃欲试的感觉。   他要…做什么?   “那就该轮到我了。”路因希亚说,然后埋下头。   叶悄竭力在夜里睁大眼睛,盈满的泪滚落眼角,全身是汗,但被同样饥饿的蝴蝶用喙卷走,每一个毛孔,都没有被忽略。   蝴蝶很满足,他最狰狞的一面,毫无遮掩地展现在虫母面前。   虫母慈怜地包容了他,每只虫对虫族的母亲都有幻想,也许是美丽、多产、高贵、冷漠。唯独温柔,不太容易出现在星际大厮杀时代的虫族,可是温柔而宽容的母亲,本身就是虫族的瑰宝,他的包容、关爱、体贴、爱护,才是让虫族走向下一个新纪元的利剑。   母亲甚至用身.体,宽容满足着顽劣的雄虫,为其生育、产卵、年复一年。   蝴蝶不感觉到委屈,因为母亲吃饱了饭,而他也没饿着肚子,“母亲,”路因希亚低声说,“汗水也很美味,多谢款待。”   换来虫母泣不成声的叹息,也只有无法发出声音的叹息,还很不成熟的叶悄,信息素已经被沾染上雄虫的味道了。   -   拉斐尔脑海里不停播放着刚才一幕,路因希亚卑鄙而无耻,换取了叶悄的信任后,似乎产生了想要独占虫母的念头?   叶悄是虫母这个秘密不能叫任何虫知道,拉斐尔不想任何虫对叶悄产生念头,叶悄曾是他的虫,他的器官培养皿,现在,曾经的一切面目全非,叶悄不再属于他,但是没关系,他会把叶悄抢回来的。   不过,最让拉斐尔觉得安慰的是,不论叶悄如何受到大家的宠爱和怜惜,却始终是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样子,一副坏东西吃多了,偶尔吃到好东西还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的感觉。   瞧着怪可怜的,这小东西。   拉斐尔阴暗地想,王值得这种关爱。   但是虫母不值得。   如果说王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么虫母就代表了不可替代的繁殖力。虫母需要的“疼爱”,不需要尊重怜惜,虫族越是怜悯虫母的过往,越是无法让虫族数量和实力扩充,他们只需要暴力且温柔地对待虫母,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才是能让虫母心甘情愿一直为虫族产卵、付出身.体、消耗能量的正确道路。   路因希亚对叶悄还是太温柔了,这该死的雄虫,会让叶悄的观念畸形,误以为虫母的职责无关紧要。   虫族有多少高等级虫对虫母充满了肮脏的绮念?叶悄如果被发现虫母身份,后果不敢想象,拉斐尔绝对不能让这情况发生。   善妒、凶狠的雄虫为了争夺虫母的交.配权,会把星际闹翻天。   而聪明的加文,似乎察觉到了叶悄的体质悄然发生了改变,他毕竟是陪同叶悄一起长大的哥哥,叶悄情绪上一点的失落,都会被看在眼中,所以,拉斐尔需要把加文拦在秘密曝光之前。   赛场面积巨大,加文被锁在偏僻角落的废物植物室里,而维克多已经提前一步找到了他,看见拉斐尔走过来,维克多再次对他执剑相向。   拉斐尔却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你是母亲的敌虫,来,用你的剑指向我的心脏,你杀了我,你的母亲就会爱你。”   维克多的剑抵到了他前襟的纽扣上,拉斐尔依然不畏惧,低声说:“哥哥,你不该忘了我,我是拉斐尔,是你的弟弟,你被母亲迷惑了心智,醒来吧,跟我走。”   拉斐尔不相信维克多真能伤害他。   然而,那柄剑尖却毫不留情地刺进去,纽扣掉落在泥土里,拉斐尔霎时红了眼睛,他和维克多何尝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为了叶悄,维克多快要疯魔了!   拉斐尔直勾勾地看着他,维克多身后是失去意识的加文·西顿,还穿着第一军校的校服,被割断的翅膀,流淌出浓黑的血液。   加文·西顿失去了翅膀,作为骄傲的蚁族等翅目分支的重要成员,再也飞不起来,绝对是拉斐尔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惩罚他屡次三番抢走叶悄,那晚小白楼,如果不是加文半路出现带走叶悄,拉斐尔绝不会与叶悄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   他要在叶悄的孕育腔里留下虫卵,他们之间的幼虫会弥补他们俩基因的缺陷,成为虫族迄今为止最完美的虫,因为拉斐尔的雄父是一只血液纯度很高的虫,不是路因希亚那种改造虫。   拉斐尔试图劝维克多,“哥哥,跟我走吧,母亲不爱你,别自讨苦吃了。”   维克多一字一顿地说:“别和我提起母亲,母亲不爱我也没关系,我爱母亲,还有…还有一只虫…我也很爱他…他…”   他的名字是什么?   维克多忘记了。   于是维克多只好说,“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可惜不是你。”   加文·西顿缓缓睁开眼,听见他们的对话,瞬间就懂得了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还有叶悄是虫母的事情,实在是很容易猜,但这只雄虫是维克多?   那“繁星”是谁?   拉斐尔忍着疼,生生把维克多的剑尖退出去,然后走到加文面前,对着这双碧绿漂亮的猫眼儿一样的眼睛,“加文,你不是很骄傲吗?现在被我拴在柱子上,像条奴隶虫一样,胸口还流着血,真难看啊。”   加文冷冰冰地看着他,他被毒哑了,一身傲骨却无法被打断。   拉斐尔却似笑非笑的,“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的眼神,倨傲、冰冷、高高在上,但你做过的唯一好事,就是养大了叶悄。那么,加文,谢谢,再见。”   接着拉斐尔用刀剜出了加文的眼睛,只留下两颗血洞,加文疼得直打.颤,但一声不吭,强自镇定,他的精神力被克罗温研制出的药剂控制,无法凝聚,而拉斐尔把阻止眼球再生的药剂注入到加文肌肉里,加文根本无法反抗,拉斐尔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层面,绝对是用了药,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然后拉斐尔解开加文的绳索,把他留在原地,不管死活。   “接下来,该你了,哥哥,让我来救你。”   拉斐尔冷漠地回身,直接用精神力碾压过去,直接把维克多打晕了带走。 第51章   天才蒙蒙亮, 联赛继续进行。但是行宫这边,叶悄浅睡一觉,急匆匆穿好衣服出门去找加文, 好在弥安带来了确切消息, 叶悄终于在一堆乱石后找到失去双眼的加文。   加文皮肤苍白, 安静地坐在地上,头发稍挂满了露水, 浑身冒着死一样寂静的冷气。   他背后交织墨绿色的精巧蚁翅折掉半截,沾满了晶莹的露水,他一动, 身下枯树叶子的声音就嘎吱嘎吱碎掉,像废弃植物园里同样被丢弃的雕像。   叶悄的心都快要碎了, 加文鼻尖一动,突然闻到叶悄的气味, 浑身一僵,他嘴唇紧抿,汗从鬓角淌下,心脏乱跳, 手指发麻, 血液倒流, 可是他又迫使自己放松肩膀和背肌,尽量平和地等叶悄走过去。   悄悄一定被吓坏了,自己这样子狼狈不堪,他看了一定会讨厌, 尽管这么想, 心也跟着疼,但加文不想让自己的痛苦蔓延到叶悄身上, 他微微笑着,心在滴血。   加文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声音低沉而温柔,有一丝遮掩不住的慌乱,“悄悄,是你吗?还是说,你遇到危险了?别怕别怕啊,等哥哥过去,你等一等哥哥…这地方刺多毒多,你别乱走。”   哥哥,不要,不要再让我心痛。   叶悄摇头,可是说不出话,直勾勾盯着加文,看着加文踉跄着站起来,高挑俊逸的雄虫衣服血迹斑斑,白净的手指胡乱在制服上抹掉脏污,他淡定的表情掩盖不住狼狈,叶悄再也忍不住,眼泪一刹那就模糊了眼睛。   废弃植物园外面,弥安一下子就站不稳了,抚着额头,紧紧蹙眉,“王的精神力在波动,附近的原始虫族要发疯攻击参赛选手了,指挥官阁下,帮帮忙,王会让所有虫都死掉!”   路因希亚冲进植物园,瞳孔一缩,叶悄站在植物正中央,无助而悲愤,背影颤抖着,在无意识散发着诱使原始虫族暴躁的信号,整片山体都动摇了!   路因希亚不得不用精神力干预叶悄,搂住他的腰,打断他的思绪,在他耳畔喝道:“悄悄!冷静!”   冷静不了!叶悄摇头,猛地甩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加文身边的,猛地跪在碎石块上,膝盖顿时疼痛难忍,磕出了血。叶悄顾不上疼,手紧紧握着加文的肩膀,眸中绝望,徒劳地张开嘴,无法说出口的情感只能让他的眼泪骤然决堤,叶悄咬紧下唇,奋不顾身将加文抱住。   “悄悄?是悄悄吗?”加文被他扑进怀里,受了一撞,正好撞在伤口上,疼得他咬紧牙关,但是手指也不再乱抓了,而是轻轻落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叶悄的头、他的脸,直到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沾上他滚烫的眼泪。   他的悄悄在哭,肩膀抖着,小脸黏糊糊的都是眼泪,嘴唇被咬破了,眼泪全都沾到自己脖子上,呼吸灼热喷在皮肤表层,加文闻到虫母信息素,那是叶悄作为弟弟在保护他,安抚他。   加文触须弹出,瞳孔竖线,血液加速,翅膀又流血,平静的面具被骤然击破,浑身的疼都不重要了,手慌乱地安慰着叶悄,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宝贝,不哭啊,哥哥没事的…根本就不疼,这点伤对雄虫来说算不了什么,你别哭坏了眼睛,等哥哥能看见了肯定心疼死了,你也不想让哥哥难过的对不对?好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叶悄泪眼模糊,从他怀抱里起身,哆嗦着手指,从衣袍上扯下一条白布,蒙在加文眼睛上,系上一圈,脑后打结,隔着脏血布料,轻轻亲吻加文的眼眶,眼泪打湿在加文脸颊,叶悄发出“呜呜”的模糊哭声,难过地快窒息了。   加文高挺的鼻梁撑起布条,在鼻梁和颧骨的缝隙里还在流血,可是他嘴角还是笑着的,一下接一下摸着叶悄的头发,“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早在联赛开始前,加文就察觉出“繁星”对叶悄的特殊关注,一直跟着他,那晚拉斐尔在行宫徘徊,试图破窗而入,加文制止了他,追踪他到植物园,却叫繁星得手,给他下药,然后把他绑在架子上,砍断翅膀,挖掉眼球。   这不算什么,当时拉斐尔化为胡蜂虫型,加文看出他尾针沾满毒液,要刺向悄悄。   悄悄当时在看书,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脆弱的脖颈上胡蜂狰狞的影子迷离黑暗,爬虫阴暗潮湿缀满窗框,他毫无防备,那根毒针就要扎进叶悄脊椎里,加文伸出了雄虫最引以为傲的翅膀。   华丽珠翠般的墨绿翅活生生被毒烂,然后被剑砍断。   但是如果不把那些毒液挡掉,那他的悄悄一定会受伤,加文不允许任何可能性发生,所以他宁可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悄悄。   当然加文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叶悄。   路因希亚见状,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果断展开蝶翼,腾空而飞起,吩咐道:“是拉斐尔干的。弥安,保护现场的环境,尽量安抚王的情绪,联系卡默斯上将和医疗队过来救援,我去镇压原始虫族的暴.乱,避免误伤参赛学生。”   弥安心情无比沉痛,远征军选拔在即,加文却出了这样的事,难道是拉斐尔眼红加文,所以才让加文遭此毒手吗?   拉斐尔恨加文竟然到这种程度。   “是,指挥官阁下。”   当天下午,第一军校加文·西顿的重伤引起轩然大波,叶悄将评委席的职位保留,暂时离席,以最快速度把加文带回王庭,同时下达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处罚——   全面封闭第一军校,直到找到通缉犯拉斐尔,一旦找到,不惜一切代价扣押。   顿时三大军校闹翻天了,中央军校直属于王庭管理,校长是菲拉古·圣者,所以校方及领导层尚且没太大抗议;第二军校学生们对王的决定没有异议,反而很兴奋可以留在第一军校继续打联赛,但第二军校的校长担心学生们被误伤,接连发出警告函,对第一军校的校长施压,导致校长不堪重负,不得不找上菲拉古的门,恳切求情。   “圣者,王现在就听您的话,您让王取消封校的决定吧,我们全力以赴配合找到通缉犯,秘密监察其他两个军校,再这么下去,第一军校的口碑名誉要扫地了!”   校长坚信可以在圣者这里讨到公道,王还小,任性是难免的,圣者是他雄父,肯定能管得了王!   菲拉古放下钢笔,和叶悄如出一辙的脸美丽而英气,纤长的白发衬托悲悯善怜的眼神,他陷入沉思,校长心中暗自升起希望,“圣者,您看?”   菲拉古支着下颌,淡淡地说:“我培养的小小接班虫是全星际最好的王,怎么可能干没有理由的事?”   校长:“……?”   可王就是在公报私仇啊!   菲拉古微微笑着说,“这件事我会替你做主张,你可以走了。”   真的……可以吗?   校长失魂落魄地从圣殿里拐出去,并不相信第一军校可以就此解封。   同时,卡默斯从另一边拐进来,加文有叶悄照顾,他可以抽出时间来见菲拉古。   卡默斯坐在菲拉古对面,开门见山:“拉斐尔带走了悄悄身边的一个属下,我怎么问悄悄他都不说是谁,后来还是路因希亚说,那只虫就是维克多的转生,现场有维克多留下来的气味,维克多一定被拉斐尔带走了。”   卡默斯把过程细说,菲拉古震惊不已,他沉默了一分钟,才从可爱的悄悄居然产卵了这个打击里缓过神来。   这些该死的诡计多端的雄虫…   他最爱的悄悄…怎么被维克多骗得产卵了?他还那么小…   菲拉古深呼吸,闭了闭眼,然后平复呼吸,镇定说:“维克多真正的弟弟是路因希亚,可是他却和拉斐尔多年朝夕相处,他应该会为了悄悄杀掉拉斐尔。加文现在昏迷不醒,我们仍未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卡默斯眉宇布满乌云。   加文受伤了,叶悄居然又成为了维克多的“母亲”,卡默斯心情也很复杂,捂着额头叹气,然后强装镇定地说:“是的,就算维克多坏事做尽,却也提出了用死亡偿还拉斐尔的债,俨然把拉斐尔放在了心底最深处,就这样,我很怕维克多被拉斐尔策反,回过头伤害悄悄。”   菲拉古却摇头,“不会的,你低估了子嗣对母亲的忠诚。如果抛却虫族对母亲的眷恋,虫族之间的感情谈不上坚固,若有,也会成为历史记载的美谈。”   卡默斯想到远征军,想起一件事,“现任远征军的统帅,鹰隼,您还记得吗?纯血虫族“腐苔”生下三个孩子,莱因戈里,雌蝶执政官,还有他。鹰隼看中加文接他的班,他和我是好朋友,他一直看好加文。”   腐苔这个星盗头子,子嗣倒是各个出色。只是,莱因戈里至今未婚,执政官与努比斯之间的虐恋无疾而终,执政官至今死因不明,而鹰隼身上发生的事仍然被军部津津乐道。   鹰隼和他的雌虫属下“北极星”曾是一对传奇搭档,然而最开始,北极星却是作为联邦特工间谍渗透进入远征军的,目的是杀死鹰隼。   可他能力出众,意外得到鹰隼的赏识,北极星杀伐果决,但是待鹰隼极细心体贴,后来,他们不论战场、会议、晚宴都如影随形。   直到有一晚,鹰隼中了星盗下的药,引发雄虫易感期,很容易被袭击。那晚北极星进入他房间,然而凌晨后,他捂着肚子从鹰隼的远航星船里跑出来,脸色古怪,这一去就音讯全无。   远征军缺少一位副统帅,大伤元气,悲情缅怀,后来大家知道北极星是间谍,这事就不了了之。   然而一年后,鹰隼抱着一只罕见淡蓝色头发的小雄虫回到远征军,小雄虫的头发像极了北极星,样貌很像鹰隼。   军部里盛传这是鹰隼的私生子,是他们那一晚意外的结晶,而北极星作为间谍,再也没出现过。没办法,鹰隼和长兄莱因戈里一起抚养这只小雄虫,那时候莱因戈里还同时抚养着执政官的孩子。   可是又一年后,鹰隼带领远征军远赴战场,这个节骨眼上,这只小雄虫失踪了,执政官的孩子也失踪了。   鹰隼找了北极星很多年,也找了小雄虫很多年,皆未果。   “走吧,先去看看加文,悄悄守在那里,我怕他累坏了身体。”   卡默斯点头,站起身,和菲拉古一起,回到病房去探望加文。   守卫在门口,只有叶悄在病房里。   加文陷入沉睡,叶悄一直坐在病床边陪着他,也不觉得孤单。   家里原来用旧了的智能机器人被搬过来,它绝对安全,不会加害加文,这会儿,机器人捧着一大堆削好的水果,放到盘子里,端到叶悄面前。   机器人欢快地说:“大宝宝在床上睡觉,小宝宝不要打扰他哦,来吃些水果吧,小宝宝最喜欢吃的蜂蜜果来啦!快尝尝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它活泼的语气一如从前,这么多年它的程序都没有升级,因为款式早已淘汰,没有升级的必要了,所以,它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在它眼里,加文还是八岁,叶悄只有四岁。   叶悄拿过蜂蜜果,明明是最爱吃的水果,却味如嚼蜡。尽管如此,他还是淡淡笑了笑,对机器人比划着,【谢谢你,机器人,很好吃,我喜欢。】   机器人看不出他脸上的难过,而是很热情地拥抱了他,然后欢呼起来:“小宝宝喜欢就最好啦!我最喜欢的就是小宝宝你啦,等大宝宝睡醒了,我给你们讲美丽人鱼掉眼泪的故事好不好呀?就这么说定了哦,拉勾。”   机械手指伸出来,迫切想要拉勾。叶悄也勉强笑着,伸出小手指,和机器人拉了个小小的勾,眼里有泪,他顿了顿,紧紧抱住小机器人。   机器人吓得跳起来,笑眯眯地走了,它的程序被奥斯汀重新规定,去给叫医生来给加文换眼睛上的敷布。   鹰隼也来到王庭,看望加文。   他推开门,为叶悄单膝下跪,郑重道:“王,您有没有受伤?”   鹰隼和卡默斯同样年纪,但他在远征军待久了,常年征战在外,整只虫都充满杀伐气息,不同于政治属性强的卡默斯上将,鹰隼统帅是纯粹的战场将军,制服漆黑,眉眼漆黑,像是来找乐子的年轻死神,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黑暗的气息,身形挺拔悍利,眉眼间桀骜不羁,邪美异常,充满野兽般的恐怖攻击力。   叶悄让他起来,看着鹰隼的眉眼,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起一只虫。   拉斐尔。他们很像。   这时候医生带着卡默斯和菲拉古进来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加文的情况有点复杂,高等级雄虫是可以自己修复受损的器官的,但加文体内残留大量毒素,不能自己恢复受损器官,所以除非找到他原有的眼睛进行移植,否则他可能会一直这么失明下去。”   卡默斯坐到加文身边,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肩膀,“没事,我养着你,就算鹰隼嫌弃你看不见了,哥哥也不嫌弃你。”   鹰隼低声说:“卡默斯,你在内涵我?我是那么肤浅的虫吗?别说加文是你弟弟,就算他不是你弟弟,我也早就看好他,S级的感知能力也非常强大,更何况是加文,我看着他长大的,千里之外,他能感知到星球内部的能量聚集点,就算不上战场,也是天生属于军部的核心成员,我仍然会把他带往远征军,你不用担心。”   不行,叶悄想,哥哥想上战场,而不是当后勤。   他的未来不能因此葬送,要想办法,救他。   卡默斯看了看叶悄,对他招手,温声说:“悄悄也过来,哥哥抱抱你,看眼晴都哭肿了。”   叶悄走过去,卡默斯抱着他,温柔地哄着他,“悄悄,吓坏了吧?加文没那么脆弱,没了眼睛,还有鼻子和嘴巴,你也听见鹰隼的话了,别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他,你回到联赛那边去吧。”   鹰隼用那种眼神看着卡默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当哥的,确实够操心。”   叶悄依然不肯走,从卡默斯的怀抱里站起来,比划着:【我要看着哥哥好起来。】   见状,菲拉古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温声说:“宝宝愿意看,那就看,雄父陪你一起,等着看医疗团队会有什么新方案。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觉?”   叶悄点点头,菲拉古抱他的时候,他很温顺地趴在成年雄虫怀里,几乎眼睛刚刚闭上就睡着了。   他不眠不休守了加文三天三夜,精力严重不足,更何况他第二期分化结束了,正在迈进第三期分化,浑身都酸,骨头缝疼,菲拉古用信息素安抚着他,他很安心地搂着菲拉古的脖子,被拦腰抱着,放到了另一张床上。   叶悄额头是冷汗,嘴唇抖着,眼角还有泪,口型在说,雄父,怎么办,我帮不了哥哥…都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雄父,告诉我…告诉我…   菲拉古眼眶发烫,抿着嘴唇,俯身,吻了吻叶悄的额头。叶悄脸色很不好,呼吸都不顺畅,一张脸煞白,眉头紧锁,这才几天,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以清晰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減,瘦得嶙峋,抱在怀里都硌手。   叶悄闻上去是分化期第三期了,很快就会结束分化,近期情绪起伏尤为明显,而且容易昏倒、生病、浑身疼痛,这幅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显然是哭了很多次,菲拉古了解自己的孩子,叶悄不是多愁善感的虫,但是很重感情,为了加文,他很有可能做出任何决定。   晚上,加文被推去做修复手术了,每晚都这样,王在另一张病床上小憩,这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   弥安站在病房外,徘徊不前。   他握着一张字条。   是拉斐尔传讯来了,他果然没有离开联赛现场,而且叶悄的旨意来得及时,他没有机会离开第一军校,于是他的精神力中断了赛场信号,向全军校发送了公开短讯。   他可以归还完全适配加文体质的眼睛给加文,也可以让联赛继续进行,但他要求必须由王亲自去见他,而且要向他为维克多的事情道歉,如果有虫闯入禁区,加文永远也别想要回眼睛。   这句话明显是给王一只虫说的,无耻,但有效。   那里会有一座牢笼等着王,脚踝的金链将虫母拉进狭小的笼中,王只得远望蓝天,屈于黑暗。   弥安决定将字条交给菲拉古,在病房外,他把字条内容告诉菲拉古,“王不能亲自去见他。”   菲拉古眉心紧皱,“悄悄不能去,我去见他。”   彼时,他们谁也没有注意,病房开了一道缝。 第52章   叶悄直接出了王庭, 回到第一军校,一意孤行要去会会拉斐尔,却在联赛场的入口处被路因希亚拦下来。   叶悄盯着他, 比划着:【别拦着我, 我不一定就会吃亏。】   叶悄已经尝试过掌控路因希亚的精神力, 事实证明成功了,那么他一定也可以掌握拉斐尔的精神力。   他并不惧怕拉斐尔, 只是他身边的虫似乎都过于担忧他了。   “悄悄,我看这件事不一定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或许和他们一样用点阴狠的手段也不是不行, 胜利不一定总是靠光明正大来取胜,尤其是对待拉斐尔, 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他, 为你报仇,所以把他留给我解决。”   路因希亚面容疲倦,眼神却神采奕奕,他不需要再从叶悄那里了解小字条内容, 现在整个第一军校都知道了, 而他也不可能放叶悄去赴约, 一脚跨进陷阱。   跟着叶悄来的虫数不胜数,王庭护卫队、菲拉古、卡默斯、鹰隼,总议长、内务大臣、等等,这些虫族首屈一指的当权者全都追随叶悄来到这里。   “给我你的信息素。”路因希亚言简意赅道, “现在, 立刻,我们找个安静地方, 速战速决。”   他需要叶悄的信息素,伪装成叶悄。拉斐尔频繁改头换面伪装成其他虫,这种科技覆面广泛存在,路因希亚从奥斯汀那里得到一张,他不像叶悄一样有底线,使用骗虫的道具来也得心应手。   拉斐尔一直躲在暗处,不是在腐苔身边就是在克罗温身边,现在又在第一军校,追踪他的难度很大,他甚至不敢踏进王庭一步,可能他也没有把握在新建筑里找到叶悄。王庭彻底改变了以往的建筑格局,强拆了蜂巢王宫,改为更明亮的水面建筑,整体宫廷立在水面之上,流水贯穿全线,两岸三三两两坐落塔楼、钟楼、城堡、水榭、哨岗、景观,利于豆娘生长生活的同时,连一只外来野生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路因希亚不会放叶悄去见他。   叶悄被路因希亚拽走,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想拒绝,但路因希亚攥住他手腕不让他挣脱,力气很大,一直到旧植物园外,叶悄的手腕被攥红,皮肉受苦。   这附近充斥着拉斐尔信息素的味道,张扬肆意,再靠近一步都会触碰到警戒线。   “好了,停下吧,”路因希亚目光下垂,“就在这里。”   大概是叶悄表情太过抗拒,让紧挨着他的路因希亚迟疑了两秒,又轻声哄了一遍,“我替你把加文的眼珠取回来,你还不相信我吗?”   他信息素的波动撞上拉斐尔的信息素,瞬间擦出了火花。   那近在咫尺的电光惊得叶悄睁大眼睛,猛靠在路因希亚身上,脸上红红白白散过几息,咬着嘴唇,闷声闷气的,比划着,【相信你....】   下一秒,叶悄就让金发雄虫解开了领口,捉着衣襟,凑了进去。   窄小的领口展开一半,挤着两个虫的脑袋,空气都是闷闷的,光线比废房屋里还黑,他们站在遮蔽物大石头后面,贴着的更进了些。   路因希亚嗅闻着叶悄的喉骨,专心致志的模样,像是在嗅闻虫母有没有宠爱别的雄虫。   两虫脸贴脖子,凑在一起,呼出的气息奇妙交融在一起,不过两秒的功夫,雄虫熟悉的信息素气味就暖烘烘的散发出来。   叶悄察觉到雄虫的尖牙在瞄准位置,手足无措抓着他衣袖,呼吸都收着气不敢发出动静,【要…怎么做?听你的。】   时间很紧迫,但也没那么紧张,还来得及,空间有限,叶悄看不清路因希亚的脸,这里的植被太茂密,他却知道两虫必须达成某种仪式。熟悉的雄虫花香味扑面而来,温柔清凉,混着一点虫母自己的甜柔香味。   “腺.体给我.咬。”   路因希亚以最直白快速的回答告知,有可能是怕叶悄理解不了,还怕他吓得又跑开,于是叶悄问他要怎么做,他就下意识说要咬腺.体。   叶悄后背都僵了一下,据说咬腺体是雄虫在对喜欢雌虫求偶成功的时候,为了展现胜利的成功,也是为了驱赶其他给予他心爱雌性,才会一次又一次、频繁而恬不知耻地啃咬雌虫的陷入。   这就是传递信息素的办法,被雄虫…咬腺体?   但眼下情况又没有让叶悄有犹豫或者思考利弊的时间,比赛进行中,星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各种原始虫族在狂乱爬行、嘶叫,眼前又是拉斐尔的陷阱,叶悄没心情去考虑疼不疼,尽管他很怕疼。   但是再疼也比不上产卵,叶悄不肯退缩,硬着头皮也要被他咬,所以只闭了闭眼,在隐秘的大石头后朝触手可及的路因希亚贴过去,颤抖着,仰起头,把脖子露出来。   他接受提议,这是一个直截了当的信号,尽管他腿都在软,修长手指紧张得较劲搅成一团,后背靠在粗糙石头上紧紧贴着,哆哆嗦嗦地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水红一片的脸颊上浮现,哭肿的眼皮模样无助又可怜,眼角还挂着点点汗珠。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偏偏挺起胸膛,眼神还时不时流露一点不安。   路因希亚侧过头,略有些薄的唇轻贴上他的喉骨,牙齿还没从唇瓣里露出来,叶悄就开始害怕,抖得不像样,以至于雄虫的牙尖擦过喉骨,还不留神咬在了错误的地点。   嘴唇下方的唇肉位置被迫挨了一下轻咬,说疼也不疼,紧接着下巴尖湿润,叶悄怔住了,睁开眼往下看,愣了,没待他反应过来,下方的路因希亚已经舌尖舔了舔他的下巴尖,像单纯向母亲讨要关爱的幼虫,没规矩,撒娇耍赖。   叶悄觉得路因希亚在麻痹他的警惕心,咬这一下肯定很疼。   路因希亚似乎是将错就错,稍微低下头,这次认真看着喉骨的位置,突起的骨头下面是最浓厚的绵蜜气味腺,他看了很久,久到叶悄手发汗。   离和拉斐尔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算是路因希亚从现在开始咬他,也就勉强时间够。   【不咬了吗?】叶悄把手从身后拿出来,慢慢比划着,他现在比路因希亚还着急,完全忘了是谁提起的这一茬,【时间来不及了,快点…】   既然路因希亚要见拉斐尔,叶悄也不强求一定要面对他,要顾忌着现场的情况,虫母链接虫族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必须压下怒火,等路因希亚把拉斐尔诱出来再说。   叶悄闭了闭眼,按着石头垫起脚,柔软唇瓣学着雄虫,落在他尖削下巴上,即使是轻轻一吻,却也带着拥抱的姿势,搂在雄虫腰上,虫母第三期费洛蒙从他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香气馥郁扑鼻。   信息素转化为费洛蒙,更吸引虫族原始的欲.望,修长脖颈上喉结一滚,路因希亚突然就不想让叶悄真正分化成虫母了,拉斐尔费尽心机要得到叶悄,为的就是这股蜂蜜般的甜香费洛蒙。   产卵、抚育、甚至和幼年虫争夺虫母的爱意。   喉骨是一块禁地,闻上去的时候,只有味道,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破开皮肤,把牙齿尖磨挤进去。   喉骨很硬,腺液很甜。   脖颈肉很软,叶悄却想,这算是被雄虫标.记了吧?   怎么会是这种情境下?眼前就是抓捕已久的通缉犯,可他们居然在交换费洛蒙,叶悄怎么也不会想到,标.记腺.体会在联赛场上进行。   熟悉的雄虫费洛蒙,腥气难消,带着一点甜和苦味。   标记的过程很简单,但是漫长,雄虫用来霸占虫母的费洛蒙顺着血液流向全身,此时他们的姿态太贴近,气氛微妙而难舍难分,在标.记最后也是醉难熬的一阶段,路因希亚的喙抵进叶悄湿热热的口腔里,叶悄脑袋都麻了一瞬。   虫族的母亲不会接吻,只来得及嘴唇微张,被雄虫索求,乖顺地闭眼睛。   半个小时开始倒计时,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似乎不需要这么久?叶悄迷迷糊糊地想,原始虫族感觉到母亲心态的平稳,脾气也从怒气冲冲平复下来,步伐沉稳地在赛场里打转。   比赛得以顺利进行。   而它们的母亲,就在没虫在意的角落,让其他雄虫抱在怀里肆意吻着。   叶悄不了解标.记的过程需要什么、要多久,甚至有点累了,手脚绵软地靠在路因希亚怀里,原始虫族的情绪和他的情绪紧紧挂钩,所以哪怕接吻时也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路因希亚离他很近,高高的鼻梁微侧开一点,抵着他鼻翼,亲他的喉,而修长的喙一直被叶悄含在嘴里,吐都吐不出来,叶悄很乖,傻乎乎地含着,只是,蝶的喙太长,路因希亚会在他口腔里丰富的津水漫要到溢出来的时候,才用喙压着他舌面,搜刮一遍,再温柔蹭一蹭。   路因希亚感觉到拉斐尔的焦躁不安,甚至能用敏锐的感官察觉到,拉斐尔对虫母的感受了如指掌。   雄虫的动作并不克制,表情淡然,对于母亲,他的心跳声快如擂鼓,尽管母亲一副专心致志的可爱模样,脸颊红红,睡饱了一觉,精神抖擞,路因希亚自认为自己很冷静,冷静到不像一只雄虫。   其实早就完成标.记了,这是他第一回对虫母进行侵占行为,如果不是喙的喜悦无法传递到大脑,他会掌控不了自己,彻底成为母亲制服裤下的原始虫类。   变成母亲这个计划显然行不通了,不能让拉斐尔占这个便宜,他看都不能看母亲一眼。   不如直接吞噬拉斐尔,或者,让拉斐尔亲眼看着大厦将倾。   那一定非常有趣。   叶悄脸通红,睫毛扑簌簌颤抖着,只是觉得时间有点漫长了,怎么还没有结束?   路因希亚也太不行了。   但里面的拉斐尔明显等不及了,他甚至从植物园里出来,到处寻找,而原始虫族察觉到母亲就在这里,奋不顾身穿进拉斐尔的精神力包围圈,它们很难缠,一心保护母亲,扰得拉斐尔心绪不宁,是个杀掉他的好机会。   可是原始虫族们围在这里迟迟不走,叶悄就只能更努力地把口中的费洛蒙分给路因希亚,呼吸闷热,他揪住路因希亚的领子,和他一直温湿热腻地接吻,盼着标.记快点完成。 第53章   蝴蝶喙从唇瓣里剥离出来, 津液拉出长丝,叶悄惊慌捂着嘴,嘴唇被蝶喙吸.吮地红润鲜亮, 红彤彤的, 要爆炸的樱桃一样。   可怜的虫母脚发软, 站不稳,幸好后面有块石头可以给他靠, 叶悄蜷缩着手脚,抱着腿,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让精神力亲切地安抚眼前的雄虫。   不止是路因希亚,星图里璀璨的虫族星空被叶悄的脑域一一点亮, 感知到母亲的呼唤,赛场里活跃的原始虫族不敢轻举妄动, 只敢老实在角落里待着,像拴在虫母脚腕上的木偶一样听话。   很远的地方,机甲撞击的声音激烈刺激,军校生之间的争夺战越来越频繁, 有可能要出事。   【路因希亚, 你听着, 我要亲手把哥哥的眼睛拿回来。】   虫母水红沁润的眼眸看着雄虫,呼吸都乱套了,脸红得像被玫瑰花瓣汁淋撒在面颊上,看得路因希亚喉结滚动, 可是叶悄却手指软软地抬起来, 费力地比划着。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别拦我, 也别告诉我雄父,他肯定不让我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被拉斐尔害死,那样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   路因希亚看了他一眼,蓝眸轻漾,低声说:“你就这样去吗?妈妈,你这样子不可以被他看到。”   叶悄穿着宽大雪白的罩袍,看样子是匆匆忙忙从王庭里跑出来的,穿着拖鞋,脚趾都紧紧蜷起来,丝绸白纱的领口在雄虫的无礼拉扯下全部都散开了。   清瘦的锁骨窝水热热的,满是蝴蝶喙里分泌出的粘液,带着雄虫强烈浓郁的费洛蒙味儿。   喉骨那里又红又肿,里面储存的所有虫母信息素液都被吸走了。正式的标.记已经完成,他身上满是路因希亚的味道。   叶悄捂着脖子,深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很急促地喘了出去,回过头,透过石头间的小缝隙看出去。   叶悄看见拉斐尔穿着单薄的衣物在园子门口踱步,他手里没有握着眼球之类的器官,俊脸冷凝成一片乌云,触须仿佛通红的子弹云,胡蜂翅膀每根经络近似于爆炸般的膨胀,撑得翅膀宽厚巨大,倒刺竖起,随时要刺死飞过的虫。   眼球应该在植物园里面,看来还是得进去一趟才行。   忽然间,拉斐尔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了。   叶悄以为自己看错了,心中一悚,眨了眨眼,揉了下眼皮,再去看那道缝隙——   冰蓝的眼眸阴翳深邃,恶狠狠地在石壁外的缝隙里看进来。   叶悄瞳孔地震。   “母亲,你不出来见我,就是因为忙着躲在石头后面,和雄虫亲嘴?”   叶悄怔住了,后退一大步,拉斐尔击碎面前的厚重石堆,路因希亚的蝶翼挡住碎石,叶悄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一道无形的精神力挥出去,划裂拉斐尔的脸颊。   血丝一缕缕顺着雄虫冰白的面颊流下,拉斐尔手指擦了下血,舌尖顶下腮帮,用精神力抵挡叶悄的精神力,冷漠地看着路因希亚,阴沉道:“母亲的嘴都被吃红了,把他抱在怀里欺负的感觉怎么样,你很爽吧,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没看他,蝶翼遮住他视线,转身把叶悄拦腰抱起来,叶悄很轻,他抱得轻松,轻易能被塞到藏到石头的深处。   路因希亚按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待在这里别动。”   叶悄看着他背影迅速消失,紧接着无限恐怖流动的精神力场逐渐远去,外面安静下来,看样子他们走了,不知道他们去哪打斗了。   这是个好机会,错过就不再来了!   叶悄钻出去,飞进到植物园内部,在一块平整的石台上看见了一对眼珠,雪白红润,圆圆滚滚,装在玻璃盒子里用修复液浸泡着,好在完好无损。   大概装进眼眶里还能用。   叶悄把盒子藏进衣服里,转身就跑,然而他注意到植物园的布置,每一只藤蔓上都有白色粉末状的毒斑,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趴在上面的小虫都在交.配,小小翅膀上沾满白色粉,而且已经死了一地,还在继续有虫交.配而死。   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沾上一点都会被…   叶悄摇摇头,感叹拉斐尔的细心到了惊悚的程度,动作小心谨慎地避开乳白色的藤蔓,快速振翅飞出去,然而紧接着一道蓝光闪过,他的去路被死死挡住。   拉斐尔被路因希亚摔在地面上,迅速起身,冰冷的眼神甩过来。   叶悄猛地停住翅膀扇动,高悬在半空中,眼睛垂下来,眼神淡淡的,把盒子往衣服里塞了塞。   肚子那里就鼓起一个弧度,方方正正,在罩袍的遮掩下像是肚子大了起来似的。   叶悄想起产卵时的肚皮,那时候不是真正的怀卵,还没有鼓起来,原来鼓到这么大的时候,连腿都看不见。   叶悄对虫母这个体质敬谢不敏,他不想不停产卵,看起来他要在第三期分化结束后躲开所有雄虫,一只虫静养。   路因希亚降落在一旁,拉斐尔站在他的对立面,冷声道:“母亲,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儿?”   拉斐尔和路因希亚打得火热,拉斐尔浑身是血,军装长筒靴下踩着血印,嘴边的笑狰狞,却凄厉嫣红,上下看着叶悄。   “母亲要去找他吗?接着去找他亲嘴,交.配,叉开双腿,然后生一床虫卵?是这样吗?”   叶悄咬下了嘴唇,还是脸皮薄了,居然为他下流无耻的话而想把头埋进地缝里。   拉斐尔的鼻尖急切地嗅着空气里虫母的腺.体味道,眸色暗蓝,危机四伏,叶悄后知后觉地捂着脖子,阻止味道四散。   可是拉斐尔的眼睛都升温了,焦躁的手指攥紧拳头,额头青筋直跳,叶悄才发现他翅膀被路因希亚砍断半截,骨头连着筋,血管爆裂断开,晶莹剔透的翅膀美丽不再,恐怖的美感阴森古怪,断翅滴血,像是破碎的蜘蛛网。   拉斐尔被这种疼折磨得精神力忽上忽下,只是看着叶悄,他的精神力更跌宕起伏,尤其是小哑巴不会说话。   拉斐尔轻声说:“啊,我忘了,虫母用尾巴产卵,除了上.床的时候,不用把腿分开,除非是自愿被雄虫受精,母亲,你也为哪只肮脏的雄虫,张开过双腿吗?”   路因希亚冷冷说:“别欺负他,冲我来。”   拉斐尔却对他冷言冷语说:“你算什么东西?别想用兄长的口吻教育我。”   雄虫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植物震颤,那些碧绿的藤蔓突然变成了血一样红红的细长藤蔓,倒悬在天穹的玻璃圆弧顶下面,黑眼仁的蝙蝠倒悬,遮盖住穹顶仅有的光线。   太恶劣了,叶悄为自己的羞耻而感到羞耻,他怎么会为拉斐尔这样厚颜无耻的虫所说的话羞怯?   他就应该揭穿拉斐尔的基因骗局,揭穿他不是洛加利塔家族的雄子,而是鹰隼的雄子,错了,一切都错了。   必须要把拉斐尔异常高的精神力摧毁。这个过程一定相当艰辛漫长,叶悄对拉斐尔身上产生过的基因变化毫无头绪,克罗温对他做过什么?只能一步一步来。   第一步就是,要先剥离拉斐尔能够隐身的能力要素,捉住他,然后再揭露真相。   叶悄看了眼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看了回来,微微点了点头。   拉斐尔浑然不觉,目光落在他隆起的肚皮上,眉心一条,阴阳怪气地说:“妈妈,你们交.尾过了吗?怎么满身都是雄虫难闻的费洛蒙味道,还是说,他给你咬的时候,也咬到了那里?”   叶悄恨不得自己失聪,而不是失声,也并不很想和他废话,拉斐尔的目的是看见自己的话,那他已经如愿了。   【随便你怎么想。】叶悄冷冰冰地手语,【你伤了我哥哥,我要你偿还。】   拉斐尔懒洋洋地抱臂堵在门口,“我让妈妈自己来,就是不打算让妈妈逃走,宁可失去一支翅膀。外面都是为你而来的虫,我要是放你和路因希亚走,我必死无疑。”   路因希亚冷冷道:“拉斐尔,你真是冥顽不灵。”   “废话少说。”   拉斐尔的精神力展现出双S级的特质,他再次隐去身形,路因希亚顿时陷入了肌肉强制性拉抻时的极端疼痛里,每一寸血管都在抗议这种痛苦。   这就是双S级攻击的指定性,十颗星球之外,准确锁定目标。   拉斐尔对路因希亚毫不留情,叶悄被路因希亚挡在外面,情急之下,他同星图寻找拉斐尔。   红点就在路因希亚身后!   路因希亚望着他手指的方向,困兽一般冰冷的目光瞄准了虚空,拧身疾步退后,矮身躲过拉斐尔袭来的精神力,俯身侧滑,腰部别着的枪在地上擦出刺耳声响。   路因希亚就势翻滚,熟稔拉开机簧,子弹划入弹仓,手臂端直扣紧扳机,数发子弹横扫成两片交叉的小扇,径直射中天穹顶部玻璃罩,流水般起身,接连射击。   弹无虚发,拉斐尔被他击中,血漫出来的瞬间,淡蓝色长发被打散,两虫身体碰撞,撞入植物园,所处空间狭小,就算路因希亚的近身格斗术登峰造极,拉斐尔也听见了他沉重的呼吸声。   拉斐尔说:“移植的心脏就是没用,你的心脏我用得很好。”   “闭嘴。”   路因希亚对危险本能做出攻击,经受过无数次千锤百炼的严苛训练而形成的肌肉记忆,深刻地印在了脑海里,拉斐尔扣住他的手腕,却被狠狠过肩摔!   拉斐尔咬牙爬起,路因希亚非常矜持地揉揉手腕,神色冰冷,单手掐住拉斐尔肩胛骨,手背青筋骤然暴起,猛然坠臂大力把他甩到玻璃门前,砸碎一排花盆。   路因希亚反手把枪别进后腰皮带里,大尺寸的枪身深深陷进腰窝,遮住巴掌宽的腰。   叶悄觉得他与其他雄虫确实不一样,这种感觉与他浑然一体,长年累月坚持不懈的战斗,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大多数虫族已经难以触及项背,本该享乐玩弄感情的年纪,却甘愿在那时候就低下头,为了喜欢一只F级的雌虫。   叶悄不喜欢压榨雄虫,哪怕虫母为尊,雄虫只是消耗品。   但路因希亚值得拥有独立的灵魂,不被规则定义束缚,叶悄不喜欢行尸走肉的雄虫,路因希亚的温柔、善变、暴怒、婉转,什么都好,只要是他独特的气质,就是珍贵宝藏。   叶悄落在地上,走到拉斐尔面前,蹲下来,两根手指夹起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悄悄,我有个礼物送你,这次不送,以后都没机会了。”   拉斐尔的脸因一番打斗而苍白失血,但冰蓝冷情的眼珠灿若晚星,他突然笑了下,紧接着把胸口的玫瑰花抛起来,叶悄眼前一片白,那些白色毒粉从玫瑰花苞里喷出来,洒了他们三个满头满脸。   路因希亚的身影掩埋在铺天盖地的粉末里,拉斐尔满是血的手扣住叶悄的后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似笑非笑,苦涩地说:“叶悄,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偏执的语气,试图占有的狂妄,还有求而不得的悲哀。   拉斐尔以为叶悄会松手,然而并没有,叶悄忍住鼻腔里异样的感受,灼烫烧到喉管,拼了命抱着他,没有让拉斐尔挣脱出去。   叶悄听见菲拉古的脚步声了,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拉斐尔就在这个怀抱里放声大笑,笑得眼泪从眼角划出来,噼里啪啦落在叶悄手臂上。   “悄悄,这是你一次抱我。”拉斐尔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温声说:“尽管你是想我去死,但我觉得值得。” 第54章   额头黏湿腥痛, 虫母纤薄的腰被雄虫骨骼坚硬的手爪握住,身体太近,那只手盖住他单薄后背, 轻轻地揉按。   叶悄闭着眼睛忍受, 就快要结束了, 这些年,不就是等这一天?   “好软, ”拉斐尔低声说:“悄悄,好想就这样永远抱着你。”   “明明我该恨你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你呢?”   “你成王之后, 我走的每一步路都不在我掌握之中,只有今天的失败, 我早有预感。”   “你恨我,恨不得我死, 我们注定会仇恨彼此,哪怕宇宙也终焉。”   叶悄听见他变得有些哽咽的声音,心中痛恨一阵阵徘徊折磨着自己,胡蜂的触手缠住他手腕, 缠绵着, 纠缠着, 不肯离去。   拉斐尔也会有这么卑微的时候?   他不是自诩高高在上的纯血虫族吗?   这么卑微,真让虫厌倦。   可是这股潮湿咸涩的血味儿似乎包裹住叶悄每一个毛孔,让脊柱窜起一阵阵麻和冷汗。   白色粉末像永不会停止波澜的海,胡蜂连翅膀上也都是这种毒雾, 一旦触碰到虫族身体就消失不见。   叶悄开始有些困倦了, 喉骨腺.体火辣辣的,小腹那里的虫母纹路发烫, 说不出的虚空钻进心里。   叶悄随即按住小腹,隐秘地并紧双腿,压抑着那股说不出的不适。   是不是药粉的原因?这么大剂量的粉末,连小虫都死了一地。   否则毫无前提,这么突然,就…叶悄咬着下唇,怎么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感到不快?   拉斐尔的陷阱实在太险恶了,连他自己都不能幸免,这是战场上最两败俱伤的结果。   叶悄低垂下眼睫毛,掩盖红到异常的脸色,他腿有种想变回虫尾的冲动,想…想用东西填充缝隙,需要一个雄虫,再狠狠的……   不行!叶悄,不能被蛊惑!   他为这种心理而感到不齿。   如果就这么简单容易被拉斐尔控制心神,他就可以用剑自刎了。   叶悄逼迫自己压下这股邪恶的力量。   拉斐尔把他的纠结、难耐、看在眼里,喉结不自觉滚了滚。鼻腔里是虫母甜美清香的信息素,叶悄就在他怀里,身体并不纤弱,但很纤细,修长双腿并拢,唇瓣玫瑰花一样柔软,万虫之王、备受宠爱的陛下难得流出脆弱的情绪,他柔软的腰肢还握在手掌里,汗水都是甜的。   还有那里,也是甜的。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虫母的气味引诱雄虫的嗅觉,隐秘的香气,从最深处传来,幽深而神秘。   虫母也被勾起的欲.望,此刻,和他、和路因希亚是一样感受。   拉斐尔很难克制想要他的想法,蜂足触肢缠住叶悄的腿肉,勒紧了,一层不算薄的丰腴的肉鼓起来,皮肤迅速被勒红,实在是很娇.嫩。   “悄悄,你有一具完美的躯体,会是虫族最好的母亲。”   叶悄咬着牙,不松手,他怕一松手,拉斐尔就不见了。   感受到怀里的陛下在颤抖,拉斐尔唇畔有了笑意,蜂足恬不知耻,缠得更紧,只是欺负他的王不会用语言抗议,所以蓝头发的俊丽雄虫肆无忌惮地生长出更多触肢,很快形成一座牢笼。   “想把你关起来,只给我一个虫生孩子。”   “肚子里塞满我的虫卵,再一颗一颗排出来,美丽的母亲泪流满面,骂我无耻,但还被迫灌.满生宝宝的母亲,那场景一定很漂亮。”   拉斐尔轻拂叶悄的脸颊,白生生的,柔嫩光滑,很适合咬一口。   叶悄有些神情恍惚,双腿下意识绞紧,膝盖厮磨,一下不够,又一下,最后自暴自弃地,用腿去撞能撞到的任何东西。   他残留的意识在想,路因希亚怎么还不来救他?   牢笼外面,路因希亚的攻击愈发猛烈。   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SS级不是那么好攻破的,拉斐尔感觉到了精神力精神力被疯狂迅猛地攻击,但怀里身体柔软的小虫母让他并不惧怕路因希亚。   他垂眸,专心致志地看叶悄,“你也快到极限了。”   叶悄看上去忍到极点,眼球翻白,拉斐尔不是很着急,他就是想要叶悄来求他,求他给予安抚。   可是叶悄咬着舌尖,咬的嘴唇里出血,眉头紧促,眼角带泪,最后咬都咬不住了,改为咬手,也没有求他。   甚至他用膝盖去撞花盆,大腿根打着颤,也没张开腿,去撞尾钩。   明明那一小块布都阴湿了,虫母汗湿的额发沾在雪白的脸颊上,贝齿咬着下唇,只要一点冷空气的刺激,虫母都受不了得皱眉。   最后他似乎放弃了矜持,丢弃底线,双腿化为虫尾,根本就没在乎拉斐尔是不是在眼前。   细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按住尾根部分的小口,顺着边缘,深深探入。   虫尾战栗着,虫母忍不住扬起脖子,汗水甩出来。   一下,一下,不停探进去。   空气死寂,外部的攻击静默了一瞬,紧接着更狂烈的暴击袭来。   路因希亚意识到了这颗心脏的异常跳动,这意味着什么——   “叶悄!!!”   撕心裂肺的呼喊,无法穿透精神力铸造的牢笼。   里面,拉斐尔瞪大眼睛,他怔住了,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还有虫母放大的呼吸。   他眼睁睁看着虫母宁可自己来,也不求他。   “悄悄…你就这么不愿?”   叶悄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他陷入昏迷的梦境中,眼睫毛沾湿了眼泪,手指抬起来时,勾连着透明的东西,温度变得冰凉。   虫尾无法忍受这种空寂,很快,虫母又把手放进去,安抚着自己。   “停下!”   拉斐尔突然发狂,死死攥住叶悄的手腕,红着眼,脖颈青筋暴起,压着脾气,低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认我也没关系,跟我去外星系吧,那边脱离虫族政治范围,腐苔会把我们安全送到。”   叶悄浑身蜷缩在一起,手臂无力蜷缩,虫尾卷起沙土,在痉挛中颤栗着。   他紧紧闭上眼睛,动也不敢动。   心惊肉跳中,他才终于把手指取出来。   可以…结束了…吗?   叶悄慢慢睁开眼睛,隔着一片朦胧的水雾,看向眼前根本看不清脸的雄虫。   牢笼,束缚,无法挣脱的玻璃穹顶,琉璃砖瓦闪射金光,叶悄用手臂挡着眼睛,拉斐尔的触肢抓住他的虫尾,把他拖过来,叶悄拼命挣扎,但他力气有限,被制服住后,他瞪大眼睛,恶狠狠盯着拉斐尔。   像只不堪受辱的小兽一样,只要松开他的手,他的尖牙保管给雄虫来一口。   拉斐尔忍得双眸血红,声音嘶哑,“悄悄,你现在还会失眠吗?还会在睡觉的时候把窗帘挂上三层吗?”   叶悄怔怔地看着他,脑子有点不能消化他在说什么。   “小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拉斐尔轻柔地拂开他鬓边的碎发,沾血的手指捏了捏叶悄脸肉,眼神温柔地在他脸上看来看去,嘴唇轻启,低声说:“我是不被爱护的雄子,但我得到过比你更幸福的照顾,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的器官对我而言那么珍贵,你却没有得到实验室的重视吗?”   叶悄微微皱着眉,乌黑湿润的眼眸睫毛剧烈颤抖着。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听到什么,心脏酸涩膨胀不停颤抖,他失忆过,而拉斐尔要告诉他真相。   “因为你大脑里最重要的极窍体被摘除了,在我脑域里。在医疗领域里来说,你作为一个器官捐献者,已经是残次品,再取出哪里都无所谓,和无限供应器官的实验体一样。”   叶悄无声地瞪着他,咬紧嘴唇,拳头攥紧,一拳砸在拉斐尔颧骨上,紧紧揪住他的领子。   “别哭啊,”拉斐尔却用手指擦他的眼泪,笑得温柔懒散,像主人看顽劣的小猫那种眼神,“妈妈,我会心疼。”   极窍体是高等级虫族脱离原始虫族的最主要因素。   极窍体能分泌综合素,抑制性腺的活动和两性性征的出现,若极窍体受到破坏,则会出现早熟和生殖器官过度发育,当极窍体被摘除,高等级虫族的生殖细胞紊乱发育,导致发情期产生严重心理问题,不安、心悸、抑郁、敏感、失眠、过敏,服药会有所缓解,雌虫的负面影响会延续到受精、怀孕、产卵,这过程需要雄虫无时无刻的陪伴,否则雌虫会主动自杀。   没了极窍体,记忆因此缺失,睡眠失去规律,不能向虫族大脑里的中枢神经系统发出时间信号,从而影响机体的生物钟,叶悄常常失眠,半夜惊醒。   拉斐尔又说,“这还是克罗温给我植入第二套S级精神力系统时告诉我的,他恨不得杀了我,但又需要我做SS级的精神力实验载体,其实我活不了多久了,不妨都告诉你。”   “你的心脏有两个,在你胸膛里的是复制品,另一个在你心室里培育的在路因希亚胸膛里。”   “你之所以是F级,不仅仅因为我用了你的髓液,你的神经节,你不能只恨我,你还应该恨他。你救了他的命,他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你,因为他不敢,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他只是和我一样自私,想要独占你,睡你,让你产卵,繁衍,他对你的喜欢根本就是假的,不信你问他,看他敢不敢承认。”   精神力牢笼骤然破裂!   叶悄几乎是下意识看向外面的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拳头血红,额头青筋爆红,触须可怕地生长,他已经将空气里残留的白色粉末迅速排出植物园,这种毒在血液里剧烈燃烧。   “悄悄,把手给我。”   叶悄怔然望着他。   他伸出手,咬紧牙关,“别怕,给我手。”   见叶悄没给任何回复,路因希亚脸色苍白,不再追问,直接把叶悄拉起来。然后一枪抵在拉斐尔脑袋上。   “你和悄悄乱说什么东西?”路因希亚眯了眯眼,“你把他怎么了?”   拉斐尔一笑,“怎么了?他是虫母,我当然要做对虫母该做的事。”   路因希亚下意识看了眼叶悄,从头到脚,虫母的肉尾银白雪亮,尤其是那里,完全袒出,然后迅速变回到人类的腿,上衣遮住膝盖,下面布都裂没了。   但路因希亚已经知道,叶悄身上发生什么了。   因为这该死的药,路因希亚忍得血管都快要爆了。   拉斐尔也没好哪去,重重吐出一口气,“路因希亚,你没听见就算了,可惜你都听到了,你不阻止我,不就是希望借我的嘴告诉悄悄么?你不敢说的,我都替你说了,你该谢谢我。”   路因希亚扣动扳机,连开枪,最诡异的是拉斐尔的自体修复能力太恐怖,细胞粘合、模糊血肉快速愈合、静脉重长、皮肤迅速平整细腻。   拉斐尔低声:“别白费力气了,谁也杀不了我,我有你的心脏,克罗温在此基础上建立了第二套S级系统,只要你的心脏还在,我就不会死。”   叶悄想,看来这些都是真的。   叶悄想过,能借自己的力量救一只虫,叶悄也从不后悔。   所以他不怨恨路因希亚,更何况他那么好,叶悄不忍心去打开他胸膛,把心脏取出来。   但路因希亚不告诉他,是因为不信任,还是有所隐瞒?   路因希亚瞳孔微缩,嘴唇轻抿,“悄悄…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怕你听了受不了,我会补偿你,我的极窍体你拿走,我用尽全力保护你,你不用担心以后未来会怎么样,我——”   叶悄捂住他的嘴,不需要太多解释,他信路因希亚。   两颗心脏有共鸣,叶悄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剧烈收缩,知道他在紧张。   叶悄松开手,心平气和地,【我相信你,但是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这些事情,而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路因希亚漂亮的眼眸里露出心碎一样的眼神。   “悄悄……”   【请让我静静。】   叶悄躲进植物丛,抱着自己,紧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不存在。   很快,菲拉古剿灭附近被雄虫精神力影响的虫族,带着卡默斯、弥安、鹰隼闯入植物园,“将这里封闭,通讯设备接进来,周围的原始虫族尸体清理干净,受伤的士兵送去急救,要快!”   回过头,菲拉古飞进来,把叶悄抱进怀里来,擦干净他血污脏脸,用精神力与他同频,抚慰着他,并没有责备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过来,“宝宝,宝宝…”   叶悄没有将任何情绪表露在外,依偎在他怀里,脸上的表情也是很平静的,只是他的眼神不看任何虫,淡淡地闭着。   他太疲倦了,只想睡觉。   因为拉斐尔的缘故,卡默斯的军队牺牲惨重,他们平息附近虫族的暴躁攻势,避免无辜的学生受伤,但自身损伤大半。   联赛直播的范围也早就将这一片笼罩了,星网信号连通,同步向全星际直播现在发生的事情。   不仅仅是在场的虫族,三大军校在观看直播的学生、星网上的观众也都在这一时刻,知道了一切真相。   鹰隼最后一个进来,在闻到拉斐尔信息素的瞬间就怔住了。   他声音罕见地颤抖起来,“…拉斐尔,北极星?”   他的雄子和北极星拥有同样信息素!   如果拉斐尔能和他的精神力同频,应该就能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鹰隼难以置信,可他试着精神力同频,结果是能够同频。   拉斐尔真的是他的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眼眸霎时猩红,嘶哑着问:“王,给我个解释。”   菲拉古把软绵绵的叶悄按到背后,还疑心叶悄怎么变得软绵绵的,但是面对鹰隼,他冷静道:“别冲他这样,他还小,我可以给你解释。”   “路因希亚才是洛加利塔家族的子嗣,是你的侄儿,莱因戈里知道,并且把他抚养大了。   有几年,他把路因希亚送去4号实验楼,让路因希亚帮助实验室,救拉斐尔。我一直很奇怪,莱因戈里很疼爱路因,为什么肯把他送去实验楼,救另一只虫?   今天我知道了,因为拉斐尔也是他的侄儿。   作为帝国军官,他虽然厌恶间谍北极星,但不能看着拉斐尔去死,所以他宁愿让路因希亚救拉斐尔,以至于路因希亚现在都不愿意亲近莱因戈里。   莱因戈里很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拉斐尔,他1岁那年被克罗温偷走,带回4号实验楼。   在悄悄4岁那年,努比斯寻找自己素未谋面的孩子,在克罗温的引荐下,他找到了拉斐尔,并且达成了虚假的精神力同频,因此,拉斐尔成为小殿下,顶替了真正的小殿下路因希亚。   鹰隼,你在抱怨什么?我的悄悄为了他差点命都没了,你不是不知道悄悄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整个军校的学生嘲笑他不会说话,是拉斐尔的雌奴,是不值钱的F雌,而拉斐尔制造舆论,压迫悄悄,还吸他的血,无恶不作,甚至今天,现在,悄悄还昏迷在我怀里——”   菲拉古甚至说不下去了,他一低头,却看见叶悄的脸色开始变得淡红,一旁静静站着半天的路因希亚脸色也泛红,十分古怪。   菲拉古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毒?”   “老师,拉斐尔给我们下了毒,”路因希亚低声说,“好像是改变激素的药物,我还好,但是悄悄分化第三期的速度好像变快了,他身体受不了,我闻到了分化期结束的可能性。”   鹰隼是第一回闻到叶悄的信息素,皱了皱眉,不敢相信这味道…   难道是虫母信息素?   星网直播间停顿了十秒钟,然后第一个飘红帖子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hot贴越来越多,讨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拉斐尔居然不是真正的小殿下?路因希亚指挥官才是?所以他才应该是原定计划里的王?]   [开什么星际玩笑?我们把所有资源投放给小殿下那么多年,现在你告诉我一片真心喂了个冒牌货?]   [4号实验楼就为了这个冒牌货,压榨了王这么多年?连极窍体都摘除了?太艹了!]   [王就是为了他受了这么多委屈?拉斐尔临死前还要给王下药?什么药?不会是春.药吧?]   [太可恶了,能不能让他备受折磨?也摘了他的极窍体,把他用偷了王的东西都还回来?]   [据说雌虫最珍贵的脊柱髓液都被抽走了,呜呜呜,王好可怜,失去髓液会减少寿命的…]   [还有加文·西顿的眼睛…]   [他是王的寄生虫吧?]   叶悄感觉自己被抱着,他低着头,眷恋地靠着菲拉古的胸口,心中像卸下一块大石头,又压上一条扁担。   暂时不想和路因希亚说话,什么时候他解释清楚,什么时候再说。   叶悄紧紧抱着装加文眼睛的盒子,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复。   随便把他带去哪,他都没有任何意见。   还很新鲜的眼球被弥安送去加急处理,军区总医院,加文被推进急救室。   奥斯汀和弥安在身边守着加文。   奥斯汀得知维克多的事,斟酌片刻,“我去找克罗温,问他怎么改造了拉斐尔,顺便看看维克多去哪里了。他欺负悄悄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菲林一直被关在监狱里,维克多也必须回去。”   “是啊,维克多还不知道拉斐尔被关押起来了,否则,他应该会很伤心吧?”   弥安沉思着,“他会不会还在到处找失踪了的拉斐尔,却不知道,他永远也找不到唯一珍爱的弟弟了。”   奥斯汀冰冷地说:“那么,把他带回来陪伴菲林,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军校这边。   叶悄身上信息素的泛滥引起了更多低等级虫族的觉醒,赛场上的星兽失控了,赛场一片混乱,地动山摇,所有虫族站不稳,只能扶住建筑物。   [比赛要暂停吗?不要啊!十年一次,很难得的!]   [难道看着帝国精英去送死吗?停下来!]   不停摇晃的直播镜头里,虫族唯一的王,叶悄,缓缓睁开眼睛。 第55章   叶悄慢慢的、坚定地挣脱开菲拉古的怀抱, 菲拉古已经把叶悄残留的毒素引去他身体里了,能扰乱虫族激素分泌的白色粉末对菲拉古没太大负面影响,他仅仅是蹙眉, 然后就恢复平静。   他摸了摸叶悄的头发, “好了, 没事了,悄悄不怕, 这里留给我处理,你先跟着卡默斯上将离开吧,好吗?”   叶悄已经平安无事, 三个分化期也即将全部结束,他感觉自己正是精神力最动荡、但状态也最好的时候。   叶悄看着菲拉古, 吐了口气,张开手臂, 很用力地拥抱着他,整个脑袋都埋进去那种。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菲拉古愣在原地,但他很温柔地接受了这个拥抱,他抬起手, 修长白净的手抚摸着叶悄的后背, 声音很温和, “怎么了,悄悄?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悄摇摇头,【不是的,雄父, 我要去救他们。】   菲拉古看着他, 叶悄的眼睛很明亮,乌润润的, 完全没有被刚才发生的挫折影响到心情,甚至充满期待。   菲拉古的心软下来,但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先把叶悄打横抱起来,哪怕叶悄是修长的少年,他也抱得很轻松。   他们走出植物园,军队浩浩荡荡跟在他们后面,全都因为低等级虫族的发狂而咬紧牙关,眼眸竖成细线,各个种族的特征显现,触须、翅膀、虫肢、肌肉,精神力越高的虫被影响越严重。   拉斐尔也被卡默斯铐起来,他盯着卡默斯,眼神是无机质的死寂感。鹰隼脸色青白,但他很清楚其中利弊,并没阻止第一军团的雄虫对拉斐尔的处罚方式,他先带一批士兵去清剿星兽了。   叶悄有点着急了,他在菲拉古怀抱里一颠一颠的,手指比划着,鬓角有汗,白生生的脸颊微微认真,【雄父,我是王,我有责任和义务去用我的生命挽救虫族,他们都是无辜的,被拉斐尔牵连的虫有我一个就够了,我想救他们,哪怕受伤也没关系。】   菲拉古没说话,过了会儿,他把叶悄放在地下,叶悄赶紧整理衣服,还有王冠,都歪掉了。   卡默斯低声说:“圣者,悄悄说的没错,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保护臣民。”   卡默斯忐忑地看着菲拉古,他不确定菲拉古会不会同意叶悄去,救那么多虫族不是容易事,叶悄的极窍体缺失,如果大范围使用精神力安抚,可能加剧叶悄的信息素紊乱,以叶悄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他恐怕会病倒在床上。   卡默斯不想看见叶悄生病苍白的脸,他想菲拉古应该也不会愿意。   菲拉古环顾四周,整装待发的军队表情严肃,等待着王发号施令,他回过头,看着叶悄,“悄悄,如果这是你的夙愿,那雄父不会阻止你。”   菲拉古抬起手,精神力形成一道屏障笼罩在叶悄身上,“这是保护,别挣脱它的外壳。”   叶悄乖乖点头,他让所有虫都去疏散学生,并没有叫上路因希亚,而是自己飞往联赛场正中央。   路因希亚跟在他后面,叶悄没理睬他,到了赛场最混乱的树林里,远方战火的声音响起,临时安置点的方向好像遭到了未知的攻击。   建筑坍塌的声音随之传来,军校生为了活命疯狂逃离的哭喊声不绝入耳,火光冲天而起,上空一朵朵乌黑的蘑菇云爆炸开,烟雾弥漫整个赛场。   叶悄瞳孔一震,登时肺部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就像有一堵气压墙从天而降,迫使他不得不急促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原始虫族已经自发主动袭击军校生们了,叶悄来不及多想,他闭上眼睛,打开脑域星图。   一颗一颗光点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大片星光的海洋。   军校生们并没有注意到叶悄在这里,但是,猛烈进攻的原始虫族停下了巨大的前足鳌钳,噪乱声四起,隐隐发出苍蝇蚊子一样多的怒吼,无数双足踢踏地面,但没有再发动进攻,它们漆黑的复眼盯着军校生们身后的少年。   军校生们如遭雷劈,纷纷往后看,分开两边,有虫擦干脸上的血,认出来,“王?”   “是王来了!可是王怎么能让所有原始虫族停下攻击呢?”   “只有兰偌陛下曾经做到过!那场星际战争,虫母陛下用精神力链接了前线虫族士兵,大幅度提升他们的精神力,那场战争才有惊无险地胜了!”   众虫几乎在一瞬间爆发了激烈的讨论,叽叽喳喳像是蚂蚁在飞,路因希亚看见叶悄的身体悬浮在上空,淡白色的精神力极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路因希亚瞳孔微微收缩。   军校生们察觉到了叶悄的异样,答案几乎就在嘴边,有虫喊出来:“虫母!?王是虫母?”   “我闻到了……信息素?太新鲜了,刚分化出来的味道,是王身上散发出来的,虫母的信息素!”   所有虫族都嗡的一声惊醒,在赛场里乱成一团,有的虫又哭又笑,大声呐喊,有的甚至直接跪下。   星际直播间那边也实时看见叶悄在做什么,弹幕刷不停。   [虫母!虫族终于有虫母了吗?我没看错?虫母就是王,就是叶悄?]   [恭迎虫母归来!没有虫母的日子里,虫族简直是一潭死水,早就该快点找虫母了!]   虫母,也就是叶悄,他在用精神力串联起在场所有虫族,漆黑的眼珠坚韧清透,两扇柔黑细软的睫帘簌簌低垂,但是没多久,他的耳畔就开始嗡鸣,看不清东西了。   叶悄只好整个身体全部放松下来,仰头小幅度喘息着,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很累,他才刚刚分化成虫母,不该这样勉强自己。安抚虫族精神力后,肌肉的痛感从未如此清晰过,就像把身体放在绞肉机里,绞碎成肉沫。   除了忍也没别的办法,他黑发的鬓角沾湿了冷汗,苍白而冷秀的脸被浸得汗津津的。   虫族们渐渐平静下来,他们的眼睛恢复清明,精神力也在抚平,星兽不敢靠近他们,整个赛场都变得无比温暖。   确保赛场再也再也不会有任何差错后,叶悄放下心,身体也在半空中坠落下去,像流星划过天际线。   路因希亚快速飞过去,抱住叶悄,焦急道:“悄悄?”   与此同时,所有虫族都感觉到精神力的舒爽,虫族身上独特的费洛蒙开始散发,快活地在吸引虫母。   高等级虫族天生就是孤独的,寻找虫母是基因的本能,这与雄虫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另一个雌虫一样没有区别,只是更为忠诚,君主与臣民的心态更明显。   虫母的昏迷点燃了所有虫的愤怒,整片森林都随之震动起来。   联赛禁闭区的星兽被原始虫族彻底碾压,灰蒙蒙的森林,潮湿的冷雾,异兽的尸体遍布四野,巨大如同山体的原始虫群激动沸腾,它们在虫母的感召下保护高等级虫族,也保护着虫母。   联赛落幕了,但是虫族的母亲遭遇了危险。   虫族发出了哀鸣,就连军校生们都哭了出来。   “他们居然为了个骗子,虐待了母亲这么多年?母亲一定不会再爱我们了,呜呜呜,他还拼了命救我们……”   “母亲刚刚分化结束就病倒了,怎么办?我好担心。”   “母亲刚分化结束就链接我们的精神力,太庞大的精神力会催生神经功能紊乱,你们说母亲会不会二次孵化啊?”   “你是说……退回到虫母幼崽的状态?”   “那也好啊,母亲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如果二次孵化的时候会说话就好了,二次孵化不就是虫母的能力之一吗?强大的精神力需要偷懒,所以会暂时变成小幼崽,等精神力养好了再变回来。”   “那会不会极窍体也能再生长出来了?太好了!我不想让母亲在发情期和生产的时候那么痛苦,疼在母亲身,痛在我心!”   “呜呜呜,好想疼爱母亲,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二次孵化的,他真好,我好想哭,为什么他小时候一直活的那么辛苦?太可恨了实验室!”   “是啊,我错过了母亲那么多年的陪伴,我好想亲眼看着母亲在爱里重新长大一次,拉斐尔就应该给母亲洗尿布——不,他连看母亲一眼都不配!”   -   叶悄被送回到王庭,他们齐聚在叶悄的房间里。   叶悄的身体被菲拉古的屏障保护着,所以没有被枪林弹雨伤害到,但他的手和脚都变小了,皮肤上浮起一层冰薄的茧膜,菲拉古轻轻用手指剥除掉这层茧膜,露出叶悄莲藕似的小手臂。   小叶悄的手指短短细细,攥住菲拉古的食指,肉肉软软的,很可爱。   卡默斯捧着一册医生开具的诊断证明,“检查报告正常,机体年龄是三岁,精神力指标合格,活跃值在正常范围内,费洛蒙整体正常,信息素并未退化,只是身体在二次孵化状态中,极窍体生长良好,所以要慢慢地养护身体,才能顺利孵化成功。”   弥安倒吸一口气,轻声说:“王变回了3岁的小幼崽吗?我的天哪!他好可爱!加文,你眼睛不是恢复了吗?快来看啊!”   加文扶着奥斯汀的胳膊,从外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轻轻关上房门,一起看着沉睡着的小叶悄,加文放轻声音,“太任性了,就算悄悄是虫母,但这么冒险救其他虫还是太冒险了,精神力领域差点被摧毀,但好在虫母可以二次孵化,你看他睡得多安静。”   卡默斯抚着额头,放下册子,走到了叶悄身边,低声说:“加文,扶住你的眼睛,省得掉在悄悄身上,你们俩身上血腥味太重,离悄悄远一点。”   奥斯汀也温和地笑了下,“没事的,加文刚刚吞噬了一颗星球那么多的能量,可以反哺给悄悄,他们俩从小就一起玩闹长大,不总是悄悄捣乱,加文收场吗?你还不了解他们啊?”   卡默斯挽起唇角笑了下,“是啊,然后弄得悄悄一身是泥,还得清洗。”他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走到兄弟们身边坐下,看着叶悄。   路因希亚没有说什么,他是最沉默的,但他也是离叶悄最近的,他的表情不太甜蜜,但很温柔,把被子一角给小叶悄掖好了,叶悄生他的气,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欺负叶悄饶了他,他要等叶悄恢复原状再去讨得原谅。   小叶悄安安静静地睡着,小手抱在怀里,鼻子冒出小泡,睫毛俏生生的,他的皮肤很雪嫩,吹弹可破,哪怕周围这么多虫族围观,他也没有被惊醒,乖乖地在床上睡。   加文走到旁边看了一会儿,又看着菲拉古,饱含希望地说:“圣者,现在可以好好把悄悄抚养大了吗?悄悄可以回我们家,他熟悉那里,我们是他哥哥,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   “我知道。”菲拉古看了眼弥安佩戴的小型终端记录仪,“你们是他哥哥,如果没有你们,悄悄早就不在了。”   星网直播一直在继续,网友要求直播虫母幼崽每一分一秒的饮食起居,否则就联系网络办炸了星网,谁也别想用网络!网络管理员急忙请求了菲拉古的意见,在得到允许的同意后,激动地颤抖着手指,还打开了打赏权限,邀请星网所有虫族一起加入云养虫母崽崽的行列里来,顿时直播间被礼物淹没!   莱因戈里有点尴尬地站着,鹰隼没看他,语气沉重说:“圣者,是拉斐尔做了太多错事,我不奢求能养陛下,但是希望圣者给我机会时常照拂着陛下,我就这一点心愿。至于菲林和萨缪尔,还有努比斯,我一定要讨个公道,他把我的北极星带去了哪里?为什么把我的拉斐尔娇惯得这么不像样!”   菲拉古叹了口气,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我考虑一下吧,悄悄是我的孩子,从小就离开了我,我还没有抱过他呢。至于努比斯那边,他从小疼爱拉斐尔,却放火烧悄悄,现在也该我来疼疼悄悄了。”   菲拉古对叶悄小幼崽爱不释手,却不敢把他抱起来,怕打扰他睡觉。而听见菲拉古的声音,小叶悄醒了,懵懂地睁开眼睛,他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每只虫族都看了一眼,然后小手揉了揉眼睛,轻声说,“啊,啊…”   所有虫都愣住了,这群在虫族位高权重、跺一跺脚这颗星球都要颤一颤的虫,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叶悄刚才从嘴巴里发出了什么声音!   菲拉古颤抖着手,把叶悄抱在怀里。   “悄悄,”他声线激动,“宝宝…你终于醒了,悄悄会说话了是不是?你叫一声雄父好不好?两个字,很好念的,雄、父?”   小叶悄睡得头发都翘起来一小撮,乖乖站在他膝盖上,但是站不稳,所以抓着菲拉古的白发,还不是很口齿清晰地说:“雄,父…”   菲拉古的眼眶顿时蓄满了眼泪。   说完,叶悄自己就很不好意思起来,有点心虚地在菲拉古膝盖上跪下来,把脸埋进他衣服里,小手攥住他衣领,很亲近菲拉古,讨好似的,还软软地在菲拉古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不敢抬头了。 第56章   这一声稚嫩的“雄父”让菲拉古有种杀了所有欺负过悄悄的虫的念头。   他很多年没有杀死过虫, 那么痛恨也没有。   从前是悄悄不让,悄悄很反对血腥暴力,但其实虫族没他那么讲道理的, 叶悄很固执, 他会用和平的办法去解决困难, 菲拉古无数次站在他门外都听见他躲在被子里哭,像个无助的小虫。   现在悄悄变小, 菲拉古可以充分行使雄父的权利,但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菲拉古心抽着疼, 下巴垫在叶悄头顶,闭了闭眼, 泪水挂在睫毛上,搂着软软小小的虫崽, 他手臂不敢用力,但又怕抱不紧,叶悄会从他膝盖上滑下去。   叶悄感觉脑袋湿湿的,抬起头, 很疑惑, “雄父, 湿湿的。”   菲拉古弯着嘴唇笑了笑,但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虫族都自觉低下头,不看菲拉古情绪失控的样子,圣者教出的学生皆强势悍戾, 是虫族雄霸一方的当权者, 圣者的执政方式也很强硬暴虐,除了叶悄, 他从不对其他虫露出笑脸。   叶悄还很困,打了个哈欠,他的脑袋和菲拉古的手一样大,腿还没有他胳膊长,触须也短短的。   刚睡醒的叶悄还有起床气,在菲拉古怀里扭了扭身体,有点委屈,“雄父,坏,悄悄困,眼皮重,不让悄悄睡觉。”   菲拉古难得慌张,大规模战役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他错过了叶悄太多,根本就不会照顾幼年的孩子,而且叶悄以前不会说话,现在忽然会说话,就像一把锤子轻轻敲击着心脏那样砰砰乱跳。   他有些生疏地,抚摸着叶悄的后背,搂着脆弱的小腿弯,把他横着抱起来,“宝宝乖,雄父抱着,你想睡就睡吧。”   大家在一边看着,都看不出来,圣者冷言冷语,却是会娇惯孩子的类型。   菲拉古第一次抱虫崽,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垂眸看着怀里的叶悄,叶悄吃着手指,吮得正香,察觉到被发现了,赶紧拿了出来,有点懵懂地把水津津的手指攥起来,再没有往嘴里塞,只是小声道,“悄悄饿、想吃爪爪。”   弥安捂着额头,忍不住笑了,“幼虫都会把手当成爪子,小陛下好聪明,我去给小陛下冲奶粉。”   叶悄有点着急,“不是小陛下,是悄悄。”   弥安说:“悄悄就是小陛下,是虫族最可爱的宝宝。”   被夸赞最可爱,叶悄捂着脸,抿着嘴巴笑了。   莱因戈里这时出声:“再准备些手指饼干磨牙,小虫崽都吃这东西磨牙,我就是这样…养刚出生的拉斐尔和路因希亚,北极星生下他就跑了,鹰隼常年征战,所以我有一些带孩子经验。”   菲拉古焦头烂额,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谢谢,军长。“   莱因戈里低下头,“抱歉,圣者,我不想这种时候提到拉斐尔。”   “没关系,”菲拉古说,“我不会轻饶了他,你可以先做些心理准备。”   莱因戈里只能说:“我知道,圣者,我也在反思自己的过错,不该厚此薄彼。”   大家全都在看叶悄,房间里静悄悄的,但是都在散发友好亲切的信息素安抚着虫母幼崽。   这群高等级雄虫最懂得用什么样的方式饲养一只虫母幼崽,那是他们基因里的天性,为了让虫族唯一的小虫母能平安健康地长大,虫们会把储备能量全部投喂。   尽管这一刻迟来了许多年,但不妨碍大家倾尽全力。   叶悄感觉到很舒服,慢慢抬起头,面色越来越红润,眼睛也越来越亮,他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小手摘掉胳膊上的薄薄茧丝,搓成一小团,没地方放,只好放进口袋里。   鹰隼把那一小团茧丝取出来,放在桌子下的冰菱格子桶里,“王,这是垃圾,要扔进垃圾桶里,没有垃圾桶的时候才要放进口袋里的。”   王?他的名字不是“悄悄”吗?   叶悄看了看他,虽然不太熟悉这个虫,但是乖乖点了点头。   路因希亚就坐在床边,他看着叶悄,轻轻捏了下他的衣摆,说:“医生说,王没有失忆,基本的语言逻辑和行为表达能力都还在,智商也正常,他毕竟不是真正的3岁幼崽,只有记忆被埋藏在心底。”   菲拉古的眼侧还很红,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知道,所以,他可能偶尔会想起来什么,如果他问起来,你们知道应该怎么说。”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点头,加文轻咳一声,有些伤情,“圣者,请您放心。我再也不想让悄悄回到过去那种日子里,我会尽全力照顾他的,至于远征军团那边我就暂时不能赴约了,鹰隼统帅,请原谅我的失职。”   鹰隼摆摆手,“我的位置永远为你而留,而且,我也要留在首都星,把以前的事情理理清楚了。”   卡默斯第一个站起来,难掩激动,走到叶悄身前,蹲下来,缓缓跪下,“圣者,对不起,联赛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全部结束了,王的受伤是我的疏忽。”   “我知道是我越距了,从血缘关系来看,我并不是王的哥哥,但是我一直把他当成我最小的弟弟。悄悄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会说话,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话,您可以让我抱一下悄悄吗?”   菲拉古没回答,他还想抱抱他的孩子。   卡默斯至少见过叶悄小时候的样子,肯定还给他换过尿布,喂过他吃饭,抱过他很多次了,至少夜里失眠的时候是抱在怀里哄着睡的。   如果他从小就抱过叶悄,好好照顾过叶悄,现在就不会这么舍不得一个拥抱。   菲拉古见过一些照片,印象最深刻的一张,西顿家族跨星系的大合影,许许多多的成年蚁族里,4岁的小叶悄是里面最瘦弱的虫崽,好像刚和同龄虫玩过,赤着脚满是泥巴,拿着沙漏和砂铲,黑色头发遮住幼态的猫眼,皮肤白生生的,抿住一点嘴唇抬眸看着镜头,把手举起来,小小比了个耶。   但是,菲拉古还是低着头,征求着叶悄的意见,“宝宝,要去哥哥那里吗?哥哥也想抱抱宝宝。”   宝宝?这又是在叫自己呀?   叶悄对卡默斯的亲切感最为强烈,也不抗拒,他的身体用力地向前探出,短短的手臂伸出来,去碰卡默斯的袖子,“要,抱抱。”   于是叶悄就从一个温暖的怀抱转移到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悄挨着卡默斯靠着,老实下来,黑眼珠湿润又柔软,很新奇地打量这个房间。   周围站满了威压感很强的虫族,他很紧张,他不太熟悉这些虫,但又有一点亲切。   哥哥胸前的徽章是金属的,有点凉,叶悄不安地扭着身体,卡默斯一低头,瞳孔缩小,后知后觉单手摘掉帝国徽章,“抱歉,徽章很凉,哥哥给呼呼就暖和了。”   卡默斯翻开叶悄的领子,确认没有被徽章碰到刮伤,哪怕徽章本身就是平整圆润的,没有任何尖角。   叶悄安静下来,身体往前趴在卡默斯怀里,软软的脸蛋贴在卡默斯的布制军衔臂章上,打着哈欠,不动了,“悄悄不痛。”   卡默斯把软乎乎的小虫崽搂紧,手臂都在颤抖,他大手拉着叶悄的小手,晃了晃,“悄悄能说话了,真好,那,叫一声哥哥好不好?”   叶悄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才出现在这里的,但他隐约知道眼前这些虫都没有恶意,而且他们好像认识他。   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叶悄想不起来了,比如今天早晨吃了什么?有没有出去玩过?   但是,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叶悄想要说话,嘴巴也就跟着出声,“哥哥。”   卡默斯浑身一颤,咬了下嘴唇,眼眶居然红了。   菲拉古看着叶悄小小的背影,短手短脚,想要去抱叶悄,但他暂且忍住了。   大家都走过去看望叶悄,菲拉古说:“不要把这段日子的是非经过告诉悄悄,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只要不太出格,不打扰到悄悄的孵化过程,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   奶瓶送来了,叶悄从弥安手里接过奶瓶,含住奶嘴,一口一口喝奶,很用力的,眼睛乖乖地眯起来。   卡默斯顺着他的后背,小时候他就是这么陪叶悄吃奶的,“圣者,联赛结束后的庆祝仪式选在星图之城,所有参加过联赛的虫都乘坐星舰去往星图城,按照惯例,还要去兰偌冕下的墓园里拜祭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菲拉古点头,于是大家各忙各的,除了卡默斯必须回去组织军队护送军校生和各位帝国官员,莱因戈里要把拉斐尔押送回监狱,大家都围着叶悄做准备。   菲拉古抱叶悄,加文办理出院,奥斯汀收拾行李,弥安去购买幼虫生活用品,鹰隼也和他一起,剩下路因希亚。   其他虫都走光了,菲拉古这才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保护悄悄,你的告白我听见了,那不是对王的,对吗?”   路因希亚跪下,“是的,老师,我喜欢悄悄。”   菲拉古说:“我不反对。”   路因希亚失神地抬起头。   菲拉古站起身,低头看着睡着了的小叶悄,轻声说:“就算悄悄喜欢你,我也会看你的表现。”   路因希亚低着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下午,帝国护卫舰队起航。   各个家族的星舰都跟随在侧,他们看着王乘坐的这一艘。   叶悄坐在菲拉古膝盖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伴随着星舰飞行的原始虫族很多,但很温驯地离舷窗有一段距离,只是跟随着幼嫩的虫母崽。   拉斐尔、努比斯和菲林也被带着,还有维克多,因为前任虫母就沉睡在星图城,前洛加利塔家族为了表示尊敬,必须要全员出席。   拉斐尔戴着镣铐,SS的精神力让他听见船舱里面的对话,但是冰冷的船舱不仅没有暖气也没有氧气,无虫在意,大家都在为小陛下忙来忙去。   内舱里,奥斯汀用尾巴拴着铃铛逗叶悄,叶悄很开心,去抓两侧的铃铛,他现在知道奥斯汀和加文都是哥哥,有点着急的摆摆手,“哥哥,悄悄抓不到。”   奥斯汀把尾巴高度稍微降下来一点,叶悄抬起身子,尾巴就又抬起来,叶悄碰也碰不到,来回几次,叶悄累了,抿着嘴,“悄悄想要,哥哥给嘛。”   奥斯汀说:“那悄悄亲哥哥一下吧。”   菲拉古看了他一眼。   然后奥斯汀的尾巴非常主动地跑进了叶悄怀里。   奥斯汀看着自己沉不住气的尾巴,啧了一声。   菲拉古看着他们玩闹,说:“奥斯汀,地下城有克罗温和腐苔的消息吗?”   奥斯汀掌管一整个地下城,平日里肆意惯了,哪怕是在圣者面前也没有太拘束,他们答应了一起抚养小叶悄,“嗯,他们会去往星图城,但不会露面,只是去参加祭奠兰偌冕下的活动。”   提起兰偌,菲拉古的表情有点苦涩,“每一年都会去祭拜兰偌,以前悄悄没去过,以后悄悄也可以去了。”   叶悄听见自己的名字,把铃铛串放到菲拉古面前,“铃铛,给雄父。”   菲拉古接过铃铛串,握在手里,铃铛还带着叶悄身体的温度,暖乎乎的。   “宝宝,我们去看妈妈和其他哥哥们。”   叶悄听见这个陌生的词汇,“妈妈?”   妈妈是谁?   “嗯,妈妈是虫族的母亲,但是你一个虫的妈妈,哥哥们的身体已经死亡在战场上了,但是妈妈的身体还在墓园里,等着宝宝去看望他。”   叶悄认真的点点头,指指菲拉古,然后拍拍自己,把手放进他的大手里,“这是雄父,这是宝宝,现在我们去看妈妈。” 第57章   星图城的欢迎仪式盛大绚烂, 和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来的队伍里多了只刚会说话的小陛下。   星网的反应更强烈,一路追踪到星图城。   ——小陛下会说话了!   ——宝宝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扎风筝呀!   ——呜呜我们虫母宝宝终于能开开心心地吃饭睡觉玩耍…   镜头正对着小陛下, 叶悄躺在白发雄虫的怀抱里, 抱着一罐子糖, 张开嘴巴,白色的整齐小牙咬着一块软糖, 夹心顺着嘴角流出来,罐子原来应该是满的,现在少了一半, 叶悄抱着罐子有点心虚地看着菲拉古,没想到正对上菲拉古的眼神。   菲拉古朝他伸出手, “今天吃了好多颗,不能再吃了, 把糖罐子给雄父。”   叶悄抿抿唇,抱紧了糖罐,看了眼菲拉古,又看了眼糖罐子, 最后看了眼跟在身边的路因希亚。   叶悄有点舍不得糖罐, “悄悄还想吃。”   菲拉古说:“可是你的小肚子里都是奶粉, 不能再吃糖了,对牙齿不好。”   菲拉古的语气让叶悄忍不住有点委屈,眼泪含在眼眶里,泪汪汪地转来转去, 顿了顿, 叶悄把糖罐子塞进了路因希亚的怀里,转过头, 小声说,“悄悄把罐子给哥哥,哥哥也喜欢吃,替悄悄拿着。”   哥哥?他在叫…哥哥?   路因希亚愣了愣,“小陛下给我的吗?”   叶悄摇了摇头,眼眶水红湿润,“不是小陛下,是悄悄。”   路因希亚连忙点点头,“嗯,是悄悄,也是最可爱的小陛下,我拿着这些糖,替你保管好,小陛下别担心。”   叶悄这才放心,朝路因希亚伸出手,“抱抱悄悄。”   路因希亚下意识看了一眼菲拉古,圣者点点头,把叶悄给他怀里,这一天了,叶悄的两只脚都没有落在地上,一直在雄虫们的怀抱里换来换去,但这是他第一次到路因希亚的怀抱里来。   路因希亚把叶悄抱下星舰,菲拉古把手里拿着的白色康乃馨捧花递给叶悄,叶悄拿过来,“雄父,花花,干什么的呀?”   菲拉古捏了下他的小鼻子,“悄悄乖,我们现在去见妈妈,这束花给你捧着,见到妈妈的时候,要放在他怀里,悄悄能做到吗?”   悄悄点点头,“悄悄明白,悄悄拿着,给妈妈。”   菲拉古释然的微弯唇角,然后他们排成一列进了墓园,浩浩荡荡的军队跟随着他们。   比起联赛的庆祝仪式,对前虫母冕下的祭奠仪式要先举行,以致尊重,往年都是菲拉古先走到第一个,今年不是。   叶悄捧着花束,跌跌撞撞走在石板路上。   两侧青草覆盖,雪白的小花长满草地,叶悄走着走着,觉得哪一朵好,就摘下来放进捧花里。   卡默斯他们跟在后面,加文担心地说:“圣者,我去扶着他吧,你看他路都走不稳,到处跑着去摘花。”   菲拉古平静说:“没关系的,我保护着他呢。”   他的精神力在维持着叶悄的平衡,看不见的触手在叶悄身后伺机而动,只要叶悄的脚陷在泥里,触手马上就卷着叶悄的腰,温温柔柔地把小虫崽带出来,擦干净裤脚。   水晶玻璃里,兰偌静静躺在那里。   菲拉古走过去,不管来到这里多少次,只要看见兰偌,他都会有想要流泪的冲动,但是每一次都没哭出来,这一次也不会。   平躺着的虫母冕下气质很安静,洁白的军装纽扣扣到喉结,包裹的身体肌肉削瘦悍利,冷秀俊美的脸庞没有血色,皮肤是透明的。   他生的漂亮,漆黑的睫毛纤长卷翘,根根分明,鼻梁高挺笔直,面部棱角分明,锋利而嶙峋,就像一把开过刃但沉睡着的刀,有种摄人心魂的清冷美感。   叶悄长得很像他,其实看见叶悄的第一眼就该知道,他是虫母的孩子。   菲拉古坐在兰偌身边,眼神轻轻地落在他身上,如果今年不是叶悄也在,他其实不太会和兰偌说话,因为他怕他会哭。   今天不一样,菲拉古缓和了情绪,他想他对死亡也看得开了,于是抱着叶悄在膝盖上,对他说:“兰偌,我带悄悄来看你了。”   叶悄被他抱着坐在膝盖上,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块藏着的糖,放到水晶罩面上,“宝宝,给妈妈。”   菲拉古眼眶一热,感觉自己要哭了。   叶悄却扭着身体不愿意再待在菲拉古怀抱里了,他抱着捧花,小翅膀竖起来,菲拉古也就松手让他去,卡默斯想要把他抱住,菲拉古说:“让他去吧,兰偌不会怪罪他的,他是我们的唯一的宝宝,如果他还在…不,他确实不如我更擅长照顾悄悄。”   卡默斯低声说:“是的,兰偌冕下肆意任性,像灼灼盛开的向日葵,一定是不太细腻的。”   叶悄屈起小腿跪在兰偌的水晶棺材上,他想把捧花放在兰偌身边,但他无法穿透这个水晶,好在加文走过来,把水晶挪开,叶悄才把捧花放在兰偌身边,“妈妈,花花,给你。”   妈妈没有说话,也没有朝他笑。   叶悄有点失落,拉着他冰冷的手,晃了晃,“妈妈,看看我呀,我是宝宝。”   加文敏锐地看见兰偌的手指动了一下。   加文感觉脖子被掐住了,难以呼吸。   因为兰偌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后退一步,来自于虫母的庞大精神力场肆虐开来,兰偌是死在战场上的,还保留着死亡瞬间的精神力场,高压之下,除了菲拉古,所有虫族都头疼欲裂,忍不住膝盖发软。   兰偌眼眸一低,看见叶悄,他鼻尖一动,闻到了叶悄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宝宝?”他缓缓说,“你是我的孩子吗?闻起来很像一只小虫母,你是我的宝宝吗?”   叶悄用力点点头,拧了拧鼻子,扑进兰偌冰冷的军装上,“妈妈!是宝宝呀!”   妈妈这个词很亲切,叶悄闻到他身上和自己差不多的气味,更开心了。   兰偌被他撞的直咳嗽,但是紧紧抱住叶悄,布满薄茧的手不断摸着他的头发。   “宝宝,原来你是我最后的那颗虫蛋,你还活着,太好了…”   菲拉古马上走过来查看情况,然后他狠狠愣在原地,“兰偌?”   兰偌看了他一眼,狭长丹凤眼微微闪了闪,低声说:“菲拉古,告诉我,宝宝怎么二次孵化了?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委屈?虫母只有遭受重大打击才能二次孵化…”   他勉强说了这么多话,有点累。   菲拉古还是不敢相信,“我一会儿给你解释。”   叶悄被菲拉古抱出来,然后他看着菲拉古扶着兰偌从棺材里坐起来,他环顾四周,看着战战兢兢的虫族们,心平气和地说:“把宝宝给我抱着,先让我喝口水。”   叶悄听见了,欢快地飞到兰偌怀抱里,“妈妈。”   兰偌垂眸,轻轻一笑,“小鬼头。”   …   虫母冕下死而复生,原因居然是小虫母崽崽的极窍体生出的治愈能力,虫母可以抚慰虫族的精神力,新生的S级让时空产生了不可说的脑电波,从而刺激了兰偌的精神力脑域,在极度的刺激下,叶悄唤醒了沉睡的虫母冕下。   墓园后面的建筑里,客厅站满了虫族。   叶悄半跪在泡沫垫子上玩积木,他喜欢路因希亚做他的玩伴,“小哥哥,陪悄悄玩,积木。”   路因希亚对叶悄简直是用力了怕捏碎,不用力怕他跑,顺从地跪下来,陪叶悄玩游戏。   叶悄玩累了,就捧着奶瓶喝一口,他抱着奶瓶,走到路因希亚身边,很累很累地坐下来,“嘿呀”一声,咬着奶嘴,眼皮很慢很慢地合上,身体一软,歪歪斜斜地靠在路因希亚身上。   路因希亚把他环在手臂里,这一刻,他的心情无比宁静。   “悄悄怎么了?”   “睡着了。”路因希亚对走过来的卡默斯说,“我陪着他,上将不要担心。”   卡默斯点点头,又回到临时会议里去。   所有来到星图城的官员、贵族、家主、还有军队将领,全都面向兰偌,甚至包括努比斯。   兰偌喝了口热水,最先看向努比斯,“之前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该怎么惩罚你呢?你说说看,如果我满意的话,也许可以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努比斯一直维护着三个孩子,“冕下,求您放过他们,我可以承担过错。”   “就凭你?”   兰偌和菲拉古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兰偌天生王者,掌权多年,不文雅斯文,甚至许多时候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甚至众目睽睽之下,他把腿放在菲拉古的大腿上,一脸轻松地喝热水。   “小声点,别吵到我宝宝睡觉,你还不配代替三个天生坏种的过错。”   菲拉古一脸很纵容也很无奈的样子,但是并没有拒绝兰偌,大手轻轻抓握着兰偌的脚腕,兰偌看了他一眼,“你抓疼我了。”   “对不起,”菲拉古低声说,眼底是晦暗的暗红色,“你不在的日子,我想了你三万七千五百零四天,今夜终于不再做梦了。”   兰偌下定论,“那你就是每一天都在想我。”   他欣然笑着,俯身亲了亲菲拉古的侧脸,用只有他们俩(看似是)其实所有虫都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晚上带悄悄来我房间,我房间的床又大,又软,睡得下三只虫。”   菲拉古别回头,干咳几声,脸红到了耳朵根,“还在开会,你认真点。”   兰偌这才回过头,灿然的眼瞳里满是肆意,料理努比斯的时候,他语气不复轻松,“圣者仁慈,不代表我仁慈,卡默斯。”   卡默斯低头,半跪,“是的,冕下,请您吩咐。”   兰偌收回腿,利落地站起来,缓声说:“把他们带去星图那里,打开直播,我要当着星际各族的面,亲自处决这群肮脏的虫。” 第58章   兰偌说, “按照法典,死刑应用于罪行极其严重的犯罪分子,缓期两年, 审判庭核准通过即可。死亡之前可以选择药物死亡或是枪决, 如果你都不选, 那么会有更残忍的办法,让最低等级的虫族来吞噬你, 或者,成为我的养料。”   随队的军医说,兰偌的身体仍然是假死状态, 精神力几乎清零,身体特征和死虫无异, 只能消化水,不能消化食物。   叶悄身为虫母, 精神力极其活跃,尽管脑域和兰偌的脑域共振,但无法唤醒兰偌已经死去的躯体,所以兰偌是一只“活死虫”, 星际仅有这么一例。   军医准备把他和叶悄这段奇遇写进《星际十万个奇观》里供后来的虫拜读。   兰偌很可惜的说, “我不想让你脏了我的胃。”   在场的各位虫族一副要惊不惊的样子, 他们有些是兰偌的旧部下,对兰偌的脾气习以为常。   尊崇的前虫母冕下性格骄纵野蛮,像只慵懒睡觉的老虎,一旦有别的老虎进入他的领地, 他的耳朵就背起来, 琉璃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闯入者,后腿蓄力, 准备一击毙命。   一点没遗传给叶悄,菲拉古想,都是顶级掠食者,但一个是猛兽,一个是雌老虎身边呼呼睡觉的小老虎,妈妈已经把猎物叼回家了,叶悄才刚睁开眼睛,翻过去露出肚皮,用头拱地,还打着呼噜。   小叶悄睡得很熟,在地毯上轻轻地打着小呼噜。   兰偌对雄虫的态度就像某些雄虫对雌虫的态度。   居高临下,琉璃眼傲然俯视这一众帝国初期的建立者。   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如果他不死,王位还轮不到努比斯·洛加利塔。   “你是菲拉古最优秀的学生,可惜品格竟然这么糟糕,你害得悄悄差点没书读,还让他跑去做你孩子的雌奴,奴隶制度早该废掉了,一个连政治都搞不清楚的孩子,居然被你羞辱到这种地步,你就不羞愧吗?”   努比斯早已失魂落魄,就算这样,他的眼神仍然很镇定,“冕下,当时那种情况很复杂…拉斐尔喜欢王喜欢得失去理智,换做是您,如果王喜欢哪只雄虫要他做雄奴,开口向您索取,我相信您也会同意的,您设身处地的想想,就会原谅我…”   “那倒是,我也会同意,和你比起来,我并没有多么高尚,但我相信我的悄悄不会强迫雄虫,和拉斐尔截然不同,那是你教育的失败,思想停留在旧时代,取缔联邦建立帝国,本质上是为了统一,你呢?到处搞分裂,只想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   努比斯抬起头,“王掌权有什么不对?”   “掌权不是独断专权,悄悄虽然小,但比你领悟得更透彻,他是王,也是虫母,是虫神选择了他,我如果是他,我比他还要独断专行。”   兰偌微微俯身,食指落在努比斯的下巴上轻摩挲一圈,“还有一点我想你没搞清楚,我是在公报私仇,不听你的破烂道理。”   努比斯瞳孔收缩,“不、不能,我是虫族曾经的王,您不能这样对我…”   兰偌毫不留情地直起身体,垂下眼眸,“你代替我执掌朝政,但你也是我的子民,我要杀你,为作表率,不能让你死得太轻松,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之类的交给审判庭。”   “就把你们几个都变成哑巴怎么样?让你们体会一下有委屈说不出来的滋味。”   兰偌疲倦地抬抬手指,“鹰隼统帅,把他们带下去,我再也不想听见他们聒噪的声音。剩下的你看着办。”   鹰隼和努比斯的对视让其他雄虫也感觉到紧张。   鹰隼不可能给他好果子吃。   努比斯瘫坐在原地,汗水打湿了衣襟,“我,我有个秘密可以告诉您,我想换取孩子们的性命,可以吗…”   叶悄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刚开始是触感坚硬的虫翅,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就变得柔软,他倒在兰偌的怀里,呢喃着,“妈妈…”   兰偌抱着他晃来晃去,像摇篮一样,叶悄又没了声音,手蜷在一起,脚也被兰偌收进怀中。   趁现在多抱抱叶悄,孩子很快就长大了。   兰偌漫不经心地说:“什么秘密,值得你用来和我做交换?”   “我有两个秘密,换我两个孩子的性命。”   “蝶族前执政官并没有死。”   “北极星也在我这里。”   莱因戈里和路因希亚猛然看了过去,鹰隼先是愣住,然后根本控制不住愤怒,和莱因戈里一起把他按在身下,骑了上去。   “你把我弟弟弄哪去了?!”   “北极星居然被你关起来了?!”   周围的士兵连忙把他们拉开,但是努比斯的身体已经被蝶足穿刺成筛子,血流满地,他嘴角含着血,一口吐出去,冷笑着说:“怎么样,这两个秘密,够不够我保维克多和菲林他们两个的命?”   鹰隼把莱因戈里拽起来,“你想威胁我?”   努比斯颔首:“听不出来吗?难道一定要我说的很明白才叫威胁你?”   鹰隼触须狰狞可怖,全部张开,须毛沾满倒刺,“好,有你的,我可从来没说过只和活虫谈条件。”   努比斯一怔,鹰隼长眉怒压,冷声道:“不知道一颗脑袋够不够换你说出一个秘密,他们有两颗脑袋够我砍,我砍一颗,换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鹰隼身为远征军统帅,倒打一耙的实力非常强。   一旁看着的加文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努比斯整个虫都暴怒了,“你再说一遍!”   “你不是挺硬气吗?”   鹰隼快意地舔舔牙尖,这一刻他等待已久,像一只嗜血的兽,“带下去,我要好好审问这位老谋深算的浑蛋。”   兰偌用眼神示意卡默斯,卡默斯了然地点点头,一挥手,带着士兵们快步跟着出去查看情况。   兰偌低声说:“没想到努比斯还攥着这么重的秘密不说,真够阴狠。”   菲拉古平静说:“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也许在悄悄成王那天,他就想好了要用这些条件换取自己孩子的性命。”   兰偌冷哼一声:“拉斐尔不是他的孩子,他只愿意保住维克多和菲林,不知道鹰隼会怎么处理拉斐尔,眼泪是挡不住愤怒的,否则这世界就太柔情了。”   菲拉古轻轻亲吻他的脸颊,“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还要谢谢悄悄,他可是你的幸运星。”   “我的孩子当然是哪里都优秀,连运气也好的不得了,”兰偌摸了摸叶悄的脸颊,虽然惆怅,但难掩激动,“你看他好小,就好像刚出生的样子,可以弥补我没有养大他的遗憾了,就是二次孵化的时间有点短,趁这段时间,要好好玩一玩,否则就来不及了。”   兰偌想法不正经,但动作很小心,抱着叶悄的手臂轻了又轻,叶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睡着,小虫崽的身体太柔软了,让兰偌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叶悄的哥哥们都比他强壮的多。   但叶悄已经是他仅有的宝藏了。   …   星图巢穴外聚满了来看热闹的虫族,巨大的星图从巢穴一侧向深处蔓延,最里面看不到,据说最里面的星被黑洞吞噬了,代表着虫族不能说的秘密,如果谁窥见了那20%的星图,就可以成为传说中的神明引导者了。   外部的80%星图光明灿烂,叶悄望着“满天繁星”,搂紧了兰偌的脖子,“悄悄也见过星星。”   兰偌失笑,“宝宝是小虫母,当然会看见星图,我们俩能看见的星图样式是虚拟悬浮的,只存在于脑域里,这里的星图大家都能看到,但不会知道哪一颗星星代表着什么。”   兰偌指着一颗金黄色的星星,“这是我,旁边的是宝宝,右侧的是雄父,宝宝这颗最漂亮。”   “底下这一排是欺负过宝宝的星星,他们过来了,宝宝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叶悄好奇地回过头,张望着,层层台阶下是乌泱泱的虫族,喧嚣热闹,身着华丽,守卫着星图,也将最中央被珍奇树根环绕抬高的洞穴须弥座保护起来。   第一眼就看见了拉斐尔,菲林的哭声在耳畔萦绕,维克多双眼乌黑,显然失去了叶悄的信息素抚慰陷入了萎靡,但他的手拉着拉斐尔的手,很执着,好像在拉着什么珍宝,口中呢喃着:“弟弟,别怕,哥哥带你回家,这里虫有点多,别挤到你了,慢一点,你们别碰到我弟弟,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摔打…”   拉斐尔深深呼吸一口气,任由维克多拉着,低声说:“哥哥,我没事,别拉着我了,松手吧。”   维克多却说:“我去求母亲,他会救你的!”   拉斐尔苦笑一声,也不打算跟他解释。   似乎明白自己死期将至,他望着叶悄,可惜叶悄变成了小虫崽,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不论喜怒哀乐,他这一生再也看不见了。   卡默斯上将亲自宣读报告。   “努比斯·洛加利塔私藏帝国要员,处以哑刑,废去双翅,砍掉双手双脚,常年注射.精神力紊乱针,囚禁于监狱,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菲林·洛加利塔对王不敬,判处无期徒刑,每天经历一次王经历过的耻辱,包括但不限于言语侮辱、肢体侮辱、殴打虐待,绑住手脚,亲身体会一下被绑架后扔进灰尘里无虫关心的感觉。”   “拉斐尔,判决有所不同。身为通缉犯,三番两次残害王,对王产生不该有的猥亵念头,判决游街死刑,立即执行。”   鹰隼亲自把拉斐尔带上台,愤怒的虫族群众朝他丢烂菜叶,石头子,切断触手丢上来,脏污的粘液洒了他一身,他面无表情,行尸走肉一样走上台。   他看向叶悄,眼中充满不甘愿。   叶悄用手捂住眼睛,指缝里流出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一点点想哭。   希望妈妈和雄父不会嘲笑他。   “宝宝,雄父抱着你,让妈妈轻松一点。”菲拉古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能依偎在自己怀里。   拉斐尔低着头,那么爱干净一只高傲的虫,不得不忍受着唾骂和脏污。   他应该是有遗憾的,卡默斯想,他没有见到北极星,没有被鹰隼接受当作真正的孩子疼爱,尽管拥有过无数虫族的疼爱,但哪个都不及雌父和雄父给予来得温暖。   无数的谩骂声袭来,就连维克多也温柔地抚摸他,拉斐尔突然苦笑,那笑容刺痛了维克多的眼,想要拥抱他,却被一把推开。   “弟弟?”维克多傻乎乎地说。   拉斐尔一字一句地说,“你错了,哥哥,我根本不需要别虫的疼爱。”   “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恶心的虫,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永远爱我?为什么要爱了我又把我推进深渊?我恨你们,别拿虚伪的爱来腐蚀我,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维克多不知道为什么,双眼失神,他伸出手想要最后一次抚摸他的弟弟,但拉斐尔的精神力让他完全动弹不得,一把剑高悬在头顶,维克多眼中露出了迷茫和疑惑,剑锋直指他喉咙,携风向下刺入时,维克多根本没躲。   努比斯高喊:“住手!他的审判不是死刑!你疯了?”   拉斐尔铮然笑笑,“我早就疯了,叶悄讨厌我,不论我怎样讨好他都得不到他的真心和原谅,到头来,连你们也讨厌我,唯一爱我的虫只有维克多哥哥,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死?哥哥爱我的话,就不会介意——”   宝剑锋芒一闪,维克多代替拉斐尔,利刃刺入喉咙!   拉斐尔整只虫都傻了,“哥哥!”他搂着维克多不断下坠的身体,摸了一手的血,浑身颤抖着,“哥哥…哥哥…”   “小拉斐尔,”维克多含着血,顺着嘴角流,艰难的说,“不论你有多恶心这份爱,哥哥从不后悔…爱着你…”   拉斐尔脸上所有的镇定消失,他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哥哥——”   维克多死前还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拉斐尔,周围的士兵上前干脆利落把他们俩拉开,拉斐尔不断扑向维克多,维克多一动不动,士兵拉不住他,干脆用化成原型拦他,拉斐尔被尖锐的虫足肢体戳穿,仍然向维克多爬过去,手指扣在地面上,满地都是血淋淋的指痕,“哥哥…哥哥…你太傻了…”   菲林怒吼着:“维克多!拉斐尔我杀了你!”他脸色涨红着要冲过去,努比斯死死拦住他,“冷静一点!你现在过去他也会杀了你!连鹰隼都不认他,他已经身败名裂了!”   鹰隼半蹲下来,为拉斐尔擦掉脸上的血,拉斐尔没有动,抬眼,厌恶地看着他。   鹰隼把拉斐尔额前的极窍体生生挖了出来,他的颅骨顿时血肉模糊。   “把这个留给北极星,”鹰隼低声说,“你雌父还没有见过你,别的虫族有转生的可能性,你不能了,如果我们有别的孩子,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哥哥,是我没有尽到做雄父的责任。”   拉斐尔恶狠狠把他推开,“不用你管,少在这假惺惺!你以为你生了我就有教育我的权力?你不配!”   这把剑被拉斐尔生生从维克多胸膛里拔出来,血液飞溅,他站起身,踉跄着,脸上带着血和狰狞的笑,看着努比斯,把剑插在自己心脏里,“雄父,二哥,对不起,我这就给你和哥哥们赔罪。”   路因希亚顿时脑域刺痛,莱因戈里赶紧扶着他,经由此事,他们的关系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些,“怎么了,希亚?”   路因希亚低声说:“他有我的心脏,我们之间存在某种精神联系,没事的。”   拉斐尔不觉得疼,一下一下刺穿心脏,他看着路因希亚,呵呵笑着,“疼吗?疼就对了,路因希亚,有些话我不会提前说,但我警告你一句话,你迟早会害死叶悄,到了那一天,我会在宇宙的最深处等你。”   SS级的精神力只能自毁,拉斐尔的血液就快要流干了,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剑身插进地面,眼神眷恋地看着叶悄,然后看着维克多,倒在他身上。   虫族的骂声更凶,努比斯和菲林也被迫分离,他们被分别带走,等待他们的会是永夜的折磨。   联赛庆祝仪式正式开始,庆典的氛围被篝火燃起,虫族开始欢呼。   之后的事没必要再看了。   菲拉古轻叹一声,捂住了叶悄的耳朵,对兰偌说,“走吧,回家。”   兰偌抚了抚叶悄的头发,“你说,等悄悄恢复过来,会不会问起今天发生的事?”   “也许会,”菲拉古低声说,“我们如实告诉他就可以了,旧的历史落幕,新的历史会诞生,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悄悄去做,这只是他生命里最平常的一天。”   兰偌点点头,鹰隼走过来,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尽管语气低沉嘶哑,“路因希亚指挥官的雌父和北极星被关在一个地下实验室里,已经解救出来,我们接到了临时军情,需要立刻赶往列夫星系,那里出现了大批量的变异虫族,他们需要王的帮助。”   叶悄在兰偌怀里还在往闪烁的星图里看,他看着一颗星渐渐暗淡下去,心情有点低落,他伸出小手,将那颗星从星图上扣下来,然后钻到手心里,埋在了山壁的土中,用小手抚平土壤。   埋葬了那颗星。   叶悄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鹰隼先扭过头,紧接着是兰偌,菲拉古,然后是赶过来的卡默斯,加文,奥斯汀,最后是莱因戈里和路因希亚,这群虫族投向叶悄的眼神,好像一群野兽盯紧了兽群里唯一的小幼崽。   一只乳牙都没长全的王。   叶悄察觉到大家的视线,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不确定他们在说什么,“悄悄忍、忍不住了。” 第59章   叶悄被他们盯得很紧张, 把脑袋转回来,自暴自弃地扑到兰偌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叶悄真的忍不住了才打喷嚏, 怎么知道他们反应这么大?   高等级虫族们大惊失色, “不是呀悄悄,没有虫说你打喷嚏是错啊?”   “怎么这么容易就哭鼻子啦?”   叶悄哭的时候听不见他们说话, 哭得打嗝了,兰偌一直顺着他的后背,哄着他, “宝宝别哭,大家都没有怪你呀, 还是说,宝宝觉得那些虫死得很可怜?心里难过?”   叶悄慢慢地摇头, 眼泪汪汪的,“害怕,一点点。”   有一点害怕,但没有很怜悯。   大家对视一眼, 很默契地没有提起任何有关于过去的事。   王的哭声引起了周围虫族的注意, 大家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小虫母崽崽身体素质弱,心智发育小,是有点娇气的,也很正常。   虫族们也是第一回遇到小虫母崽, 变着花样儿哄他。   铺天盖地的温柔话语像温暖的阳光, 叶悄开始觉得有点丢脸,擦了擦眼泪, 把头埋进兰偌的肩膀下面,捂住嘴,大眼睛乌灵灵地偷偷看着周围的虫族,怯怯的,眼睛还泪汪汪的。   “宝宝,你看我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很新鲜的,你吃吃看好不好吃嘛?”   “王,不要哭鼻子呀,您这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好不容易您从首都星来见一面,怎么吓哭了?呜呜呜…”   “看看这只小螳螂!您看它多可爱啊?王,您拿着吧!不会弄伤您的,它还小,镰刀还没有长满刺呢!”   叶悄很乖地把螳螂接过来,还在抽泣着,不过他很喜欢这只小螳螂,于是擦了擦眼泪,专心致志地把小螳螂放在手心里,看着它挥舞小镰刀,不知不觉地笑起来,“螳螂,好看。”   小叶悄笑起来很可爱,脸颊上两颗小酒窝,水水的,甜甜的。   围观的虫族们松了一口气,要是小虫母崽崽脸上没有眼泪就更好了。   兰偌叹了口气说,“就悄悄这个样子,怎么上战场啊?连路都走不稳,能干什么去?当吉祥物吗?”   卡默斯说:“现在星际里对悄悄的呼声很高,变异虫族给星际各族都造成了困扰,大家都希望虫母陛下能鼓舞士气,消除变异虫病毒,冕下请放心,我会保护他的。”   小叶悄把乱动的惊恐小螳螂放进了嘴里,路因希亚连忙捏着小叶悄的两颊,软肉雪嫩嫩的,一掐好像要出水,赶紧把小螳螂解救出来。   “悄悄,螳螂不能吃的!它是雌虫。”   路因希亚的手指都陷进了叶悄的脸肉里,柔柔软软、嫩生生的,登时就红了脸。   叶悄看了他几眼,抿着嘴唇,转过头,把小螳螂放在衣襟上,小声说:“悄悄想、和它玩。”   然后小螳螂挥舞着镰刀爬进了他的领口。   叶悄一悚,嘴巴抿起来,又要哭了,他吓到了,连忙掀起自己的衣服,要把小螳螂拿出来,扁着嘴巴,很委屈,“痒、痒痒的,拿出去。”   路因希亚不知道怎么的,赶紧把叶悄双手抓住,不让他把衣服掀起来,他一只手就能抓他两只软软的小手,又不敢用力,怕把小虫母的手指骨骼给捏碎了。   “小螳螂不会伤害你,”路因希亚轻声说,“你是西奥多帝国的王,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不哭了,小哥哥抱抱你好不好?”   叶悄小脸上挂着泪珠,认真地点点头,朝他伸出手,想都没想就扑进他怀里,卡默斯还想着伸手扶一下,但是路因希亚已经稳稳当当把叶悄抱住了。   看起来悄悄真的很喜欢他,完全没有戒心,结结实实地砸进他怀里。   像很信任对方、所以想也不想地扑进去的小动物。   小虫崽的心思都比较单纯,喜欢谁都想要和谁待在一起玩,而且路因希亚貌似也非常会陪小虫崽玩,可能是背地里做过功课了,他的肩胛骨生长出白珍珠般的闪蝶,让小叶悄能抓着他的翅膀爬上爬下,把他翅膀上绚烂的磷粉弄得哪都是。   小虫母对雄虫的影响力逐渐显现,不管怎么玩耍,路因希亚也纵容着他肆意妄为。   莱因戈里抱着双臂,看着年轻的小虫崽打闹,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好笑道,“路因希亚指挥官好像被下了蛊,王这么顽皮,他也受得住。”   卡默斯看了他一眼,话都没说,表情很怪异。   大家离开这里走向星舰港口,星舰防护盾缓缓开启,蓝色荧光闪烁,虫族们围拢过来依依不舍地道别,大家一边走着,还不停回头看叶悄,最后都摇摇头好笑地转回去了。   加文走在最后,把惨不忍睹的现状看进眼里,他都看不下去了,“指挥官,悄悄会把你那些珍惜磷粉都蹭掉的,你最好别这么惯着他,就算他还小,但是养成好习惯很重要。”   叶悄还抓住路因希亚的金色长发,当作攀爬的绳子,路因希亚头皮很痛,无奈,打横抱起小叶悄,“宝宝今天玩得好高兴?小鼻子都红了,不是刚才哭鼻子的可怜样子了。”   叶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嗯”了一声,然后挺起身体,小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悄悄很高兴。”   路因希亚不能亲他,因为叶悄虽然变小了,仍然是虫母,但是忍着又很难受。   路因希亚呢喃自语:“虫母陛下不可侵犯。”   叶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他抱着叶悄一步步登上悬浮架,忍住了没有亲小虫母的软软脸蛋。   【滴——   通过虹膜感应器。】   【空气净化系统开启,测温棒已通过   监测到曲速通路,可以跃进,路线没有陨石带、宇宙风暴、无不明飞行物。】   【开启自动驾驶模式,目的地——列夫星系   请全舰队员做好准备,即将正式起航。】   “王要去列夫星系?”   “那地方可不太好,星盗猖獗,星盗老大腐苔的势力如蛛丝网遍布每个角落。”   “拉斐尔死了,听说克罗温气急败坏,当场砸了腐苔一整个一区的星盗据点!现在星盗集体退回到法帕要塞,准备谋杀克罗温。”   “也不奇怪,他们俩都那么宠爱拉斐尔,好一出俩假爹争好大儿,人家亲爹不认,后爹不要,他们俩在这抢什么劲?”   “拉斐尔可是克罗温最好的实验作品,SS级精神力,当然他给虫母陛下提鞋都不配……”   闲话声被舱门隔绝。   星舰内舱宽敞舒适,灯光明亮,大家把叶悄放心地交到路因希亚怀里,进入喝水吃东西的休息时间。   高等级虫族们的精神力无比平静,叶悄的精神力无法控制,在他方圆一公里四散,就连菲拉古也无法逃脱被虫母精神力抚慰,安安静静就像被顺着毛捋的雄狮。   二次孵化带来的成果显而易见,叶悄已经是一个健康的小虫母了。   时不时有虫盯着叶悄看一眼,看看他在干什么。   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大家都很珍惜。   叶悄还不困,眨了眨大眼睛,“想看、星星。”   路因希亚刮了下他的鼻尖,“悄悄要先洗洗手,洗洗脚,再换一件干净的衣服,要不然会生病的。”   叶悄点点头,提了个小意见,“先洗澡,再看星星。”   生怕路因希亚不同意,叶悄双手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嘴唇很用力,脸上薄薄的肉被他嘬起来,简直是用了吃奶的力气。   “啵”一小声脆响,雄虫俊美的脸颊出现一个咬痕。   叶悄亲的同时,觉得冰冰凉凉的,应该有点好吃,没忍住咬了一口。   路因希亚垂眸看着他,满眼宠溺。   小叶悄心虚得不得了,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像是在撒娇一样,“小哥哥,去看星星。”   叶悄还是小幼崽,路因希亚冷静地想,清醒&成年体的叶悄绝对不会如此热情地亲他一口。   但是路因希亚被可爱到了。   他捧着小叶悄进了浴室,嘴角的弧度根本就绷不住。   弥安根本就没眼看,一拍脑门,去给王冲奶粉了。   浴室里,路因希亚放水,几次尝试水温。   雄虫的足趾可以感知地面温度,也可以感知睡眠温度,他就按照温度棒上显示的温度调水温。   弥安把冲好的奶瓶送过来,“王,来喝奶。”   叶悄两只手抱着奶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小腿晃着,看见弥安,还把奶瓶分享给他。   “王,您自己喝吧,”弥安哭笑不得,赶紧拒绝。   他看着浴室,有点吃惊,“看不出来,指挥官自己没有小虫崽,还会给小虫崽洗澡?”   “刚学会的。”路因希亚,“王还是幼崽,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弥安“哦”了一声,没多问,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黄鸭,让叶悄抓在手里,叶悄很开心地捏捏小黄鸭,让小黄鸭一起进了浴室。   路因希亚没有浴袍可以换,只穿着短裤,把叶悄抱进去,关上了门。   水汽氤氲,雄虫的身体很高挑清瘦,但该有的肌肉一点不少,手臂上的肌肉流畅优美,肩胛骨削薄而有力,腰肌形状很窄劲,很漂亮,整个曲线充满着古典的美感,又舒展,又赏心悦目。   可那皮肤上却满是狰狞的伤痕,刀伤、枪伤、异兽划破的裂口,从后背一直蔓延到脚踝,几乎全身上下没几块好地方。   他胸前的伤疤,亦是心里抹不去的伤痛。   他半跪下来,解开叶悄的衣服扣子,脱下他的裤子,把小虫母泡进温水里,用手舀起水浇在他身上。   叶悄拿着小鸭子,想学小鸭子一起潜水,被路因希亚拦住,叶悄的豆娘翅膀飞出来,脑袋往水里扎,咕噜噜往水面上冒泡。   路因希亚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半截身子可以浸在水里,叶悄终于开心了,在水下和他的小黄鸭一起浮浮沉沉。   乱飞的翅膀扇了路因希亚一身水,叶悄很担忧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对不起呀。”   被毛巾擦干时,叶悄这才乖乖安静下来。   小虫母脸颊泛起了可爱的红晕,在雾气的蒸腾下变得白里透红,“很舒服哦。”   十分柔软的情绪从眼底流淌出来,简直让路因希亚的心肝脾肺肾全都软绵绵的了。   洗过澡,3岁的小虫母的皮肤雪白柔嫩,附近有最佳观景的寝舱,叶悄可以双脚落地,站在鹿绒毛毯上。   他光着白净的小脚,手指扒着窗框,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灿烂的宇宙星云。   面对着罕见的、漂亮的星云,小虫母眼神里露出了极其强烈的求知欲。   但是他踮着脚,很累,于是:“小哥哥,要抱抱。”   路因希亚把他扛在肩膀上跨着,叶悄抱着他的脑袋,好奇地看着窗外。   黑眼睛湿润润的,满是璀璨的星辰。   路因希亚手指着外面,“王,你看,挂在宇宙里最亮的那一颗星星,它就处在列夫星系最外围,是一颗远洋海星,表面上不断涌动的蓝色表面就是海水和云层。”   叶悄看到了。   “就像潮水必定会吞没黑暗,只要世界不陨落,正义迟来,也只是黎明前必经的黑暗。”   海平面升起日光,爱在光点里战栗。   我的王,在你醒来之前,不要离我太远。   路因希亚这样想着,心情也变得很柔软。   月球引力引起了每天两次的潮汐现象,如果你不见了,我就站在海岸线上等,总有一天,海浪会带来你的消息,我们会再次重逢。 第60章   列夫星系的战争并不需要叶悄, 虫母崽崽真的是去做吉祥物的,虫族们有了王的陪伴,打仗如虎添翼, 神勇无敌。   叶悄要做的就是每天吃奶、睡觉、和虫们玩耍。   鹰隼、卡默斯和莱因戈里他们负责打仗, 叶悄负责好好长大。   这样的日子虽然漫长但并不乏味, 小叶悄很惬意地享受着每一天,无忧无虑, 被照顾得很好,雪白的脸蛋有了红光,像个被精心照料过的漂亮瓷娃娃, 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哑巴了。   二次孵化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他拥有了完全健全的身体。   叶悄恢复原样的那天, 大家还在开研讨会。   叶悄这才得知了两件事:第一件,克罗温逃窜无门, 被兰偌削除权势地位,不允许随意出入实验楼,等同于终身囚禁。   作为他的惩罚,此生不能再做非法实验。   第二件事, 路因希亚带领军队剿灭了一整个腐苔叛军, 腐苔被逼退到黑洞附近, 指挥官全力追踪腐苔,却落入圈套,他让军队脱离险境,自己却不幸迷失在远航星海。   虫族志愿者追随他的脚步, 一同失踪了, 军队满星际寻找他的足迹,整个列夫星系被翻了个底朝天, 都没有找到路因希亚指挥官的足迹。   叶悄被这个消息弄得心神不宁,带着一支精锐部队加入了寻找他的行列,在整治列夫星系的新政治.局面的过程中,还要费心留心着路因希亚的消息。   叶悄消瘦的很快,军部医药局每天为他操碎了心,可是挡不住王一门心思扑在处理政务上。   那段时间路因希亚细心的照顾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和路因希亚待在一起。   喜欢待在一起,不就是喜欢这只虫?   叶悄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道理。   自己可能是太过迟钝了,可惜,路因希亚下落不明,可能再也看不见他了。   叶悄没有放弃寻找他,也许是运气好,星盗的星舰为了离开黑洞范围,鱼死网破地全线逼近帝国防线的那一天,叶悄在入港口意外看见了路因希亚和腐苔的背影。   菲拉古沉痛地说过,路因希亚有腐苔的血统,腐苔是蝶族隔代遗传的基因变异的虫,所以从遗传角度上说,路因希亚有变成不可控虫族的倾向,如果不是这个生理漏洞,他不会被腐苔抓住,打算把他带回星盗聚集的星球疗养。   叶悄想,这就是拉斐尔死时,对路因希亚的诅咒吧?   可是腐苔中意于拉斐尔的前提下,怎么会对路因希亚用心疗养?   叶悄看来,他不过是用路因希亚做要挟,目的是离开帝国监视范围,继续做他“伟大”的星盗事业。   “别跟着我。”叶悄瞳孔紧缩,强作镇定,对身后军队说,“我去找他。”   军队识趣地没有跟上去,叶悄打着一把伞,阴云密布,雨幕连成一条线,顺着屋檐珍珠般噼里啪啦流线似的坠落,港口检查站空无一虫,路因希亚在屋檐下回眸,叶悄跑过去,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只能拦住路因希亚,可对方却两眼空洞,一脸记不得叶悄的样子。   叶悄想知道为什么,可是路因希亚只是在雨里死寂地望着他,晶莹蓝眸中是雨水也是眼泪,是他读不尽的哀思和温柔的叹息。   路因希亚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a……a……”   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眼神哀伤,似乎失去了语言功能。   这是病痛的威力吗?叶悄觉得太荒唐了,他攥住路因希亚的手腕,轻声细语地问他:“路因,你要背叛我吗?你忘记了你的承诺?”   虫母的语气温柔,是雄虫蚀骨的毒。   路因希亚眸中清醒震颤一瞬,意识回魂,喉咙里发出难捱的嘶哑声,像是再难抑制想要变成原始低等级虫族的冲动。   他突然抱住叶悄的腰,固执地要把他也一起带走。   但是星盗们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在旁边看守他很久了,连忙拦住了他。   “王,就让少主跟我们走吧,他继续留在这里,连指挥官的身份都不保了,等我们给他治好病,再让他回来。”   腐苔毕竟是他的祖父,他们叫路因希亚“少主”,也不敢违背王的意愿。   雨珠连绵,路因希亚挣脱开,走近了,脸和叶悄冰白的脸贴近,凑在一起,呼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这一方寒冷的小天地就变得就暖烘烘的。   叶悄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叶悄紧绷了这么多天的情绪一下子落空,摇着头,手足无措抓着他衣袖,说话都收着气不敢太大声,“你变回来吧,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艰难的时光,好不容易捱到一切都好起来了,你现在说你要走?你舍得给我这么大的打击吗?路因希亚,你醒醒啊!那是你血液里的诅咒,不是戴在你心上的枷锁啊?”   “你用着我的心脏,我不允许你自甘堕落,你的命有我一半!”   路因希亚修长而秀美的手轻抚摸上叶悄的脸颊,他张张嘴,却说不出别的话,似乎除了要叶悄和他一起走,就再也没有别的话想说。   眼下情况没有容他们缠绵或者抉择的余地,港口各种虫族爬行声、嘶叫声都在耳边围绕,隔开外界的噪音,废弃的屋檐好像是此刻唯一心安的地方。   叶悄闭了闭眼,在清清凉凉混着一点虫母信息素的绵甜香味里,朝近在咫尺的路因希亚贴过去。   叶悄温度偏低,略有些薄的唇瓣轻挨上他,叶悄看不见路因希亚的表情,只听到他忍耐般的“嗯”了一声。   被虫母覆盖气味的雄虫,会牢牢记住虫母的召唤。   “记住我。”   叶悄声线颤巍巍的,坚定不移地说:“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这种状态里救出来。”   “路因,这漫无边际的星海,我会带你找到归途。”   “我是虫族的王,亦是你的王。”   雨风吹拂路因希亚金色的头发,他像一尊精美的木偶,只有听见虫母的声音时才从眼里流下两行眼泪。   “别怕,别怕,我会带你回家。”叶悄拂去他发梢的雨,温柔也沾满了湿意,这场雨似乎再也不会停,雄虫身旁的雾浓陈潮湿阴冷,仿佛再也不会被暖阳照耀。   “王,我们该带他走了。”   腐苔的属下对叶悄举了一躬,把渐渐遗忘记忆、变成野兽的路因希亚带走。   冰冷刺骨的雨夜里,只剩下他怀抱最后的暖意,却也被寒风无情地吹散。   叶悄让自己振作起来,回到营地,下了指令,不再追查路因希亚的下落,宣布全帝国封锁首都星边境线,不允许首都星指挥官失位这件事传出去。   腐苔是为了救路因希亚,他也是。   他为路因希亚保留着指挥官的位置。   帝国军队不得不先返回首都星。   回到王庭后,叶悄独自来到路因希亚曾生活过的宫殿。   王执政期间,指挥官一直留守在王庭,为的是守护王的安危。   但指挥官的心思并不单纯,他的抽屉里满是信纸,是他、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经历了这么多,却终究要两散。   叶悄攥住那些纸,久久不能回神,他站在窗边整整一下午,夜晚来临,他拒绝了菲拉古和兰偌的邀请,独自在路因希亚睡过的床上,蜷缩着一团,闭着眼睛睡着,眼角划过眼泪,被淡淡抹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克罗温研制出了能治疗路因希亚病症的药物,叶悄小心翼翼把药物贴身防着,日夜携带。   那一晚,莱因戈里邀请叶悄赴宴。   可是这个风平浪静的夜晚,大家没有等来王,却等来了王不见了的消息。   虫母陛下的星舰途中追随一艘没有编号通行证的飞船而去,经过证实,那艘船隶属于消失已久的星盗集团,而陛下的星舰义无反顾扎进宇宙深处,再没回头。   …   叶悄睁开眼,漆黑而陌生的巢穴吞噬光亮,头顶有一道能透光的缝,光线照射而来,能看清地面上柔软雪白的棉絮,还有一条白光下满目乱闪的锋利虫尾。   错落的光落在眼前这极度怪诡的畸形虫族身上,叶悄的反应很慢,他甚至伸手去碰了碰。   然后他惊悚地意识到,那条雪白颜色、斑驳陆离的美丽尾巴,来自于一只体型原始的虫族?!   本意是想从这艘星舰上获知路因希亚的消息的,结果被引入荒星,倒是没有发生武装械斗,星舰只是普普通通的半途燃油耗尽,正准备降落原地休息一晚上,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鬼地方?   半夜发生了什么?   可是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听到啊?   叶悄呼吸停缓、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去——   头顶那一点点光亮被遮住。   黑暗里,腰上有重力卷缠着,熟悉的信息素缠绕着呼吸,叶悄意识到可能是“疗养”中的路因希亚,身上突然变得冷汗涔涔,极度惊慌之下,手脚并用挣扎起来。   “路因希亚.....?”   叶悄抖着声音,不确定喊了声,“是你吗?我是叶悄啊,你忘了我吗?”   那不确定身份的虫族停下,顿了顿,然后就像没听见一样,尾巴继续往上去,挠着叶悄的下巴。   叶悄躲闪不及,与它的眼神对视上,看见它脸的那一秒,脑袋里都是空的。   洞穴里满是野性化的“路因希亚”的味道,看起来他已经居住在这里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没虫照顾他,被遗弃在这里,还是他主动选择逗留在巢穴里,因为极其类似原始虫族的可怖外形,无法与星盗们和睦相处。   这就是腐苔所说的疗养?   叶悄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想要带路因希亚走,至少回首都星,他能吃饱穿暖。   可是诞水从“路因希亚”尖利的兽牙导血槽滴在虫母身上。   失控的路因希亚比野兽还要可怕,虫爪撕碎虫母的衣服,埋下头,重重抿着他的,饿极了一般粗鲁.莽撞,叼的水声啧啧。   即将要迈入发.情期的虫母浑身颤抖着,抓着雄虫的金色毛发,喉咙像塞住了棉花一样发不出声音。   清脆的爆破音“啵”的一声。   湿湿圆圆的,干净红.嫩的尖尖,在雄虫复眼中颤巍巍地抖了抖。   叶悄胸口一麻,被堵住声音一般,就那样怔怔看着它,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这不怪他,突发情况下他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感受到痛意的时候,雄虫还在意犹未尽地舔.嘴。   “路因希亚,就是你吧?!”   整个洞里漆黑一片,叶悄叫声很大,“路因希亚”被他叫得,动作更剧烈,叶悄的手一直在乱抓,细瘦的手指不停地抖动,慌乱乱往旁边一摸,身旁早就铺满了雌虫产卵必须要的填充物,热烘烘的,非常适合培育虫蛋。   …他是不是准备很久了啊?!   “嘶——嘶——…”   路因希亚发出“嘶嘶”的怪叫着,龇着尖牙又再次凑近他,那毫无理智的雄虫看着他,金红眼角似乎挑起了个弧度,因为能待在他甜丝丝的虫母身边。   叶悄愣了愣,没待他反应过来,面前的路因希亚已经伸出舌头,舔上了虫母的下巴尖。   他似乎在讨好虫母,尽管雄虫们的思想都一致,想让小虫母怀上他们的蛋,肚子鼓起来,然后小虫母就什么都不用做,安心地在巢穴里怀孕、产卵、一窝一窝地生产,吃喝不愁,被雄虫当成宝藏紧紧搂进怀里,再也不分开。   叶悄还不知道雄虫是怎么想的,他就是躲不开,而且偏离嘴唇的下方,尖尖的下巴感到濡湿滚烫。   被虫唇挨着碰了一下,接着嘴唇一湿,不算柔软的唇瓣磨在虫母高挺的鼻梁上。   雄虫在腐蚀小虫母的意志,它在求爱,想让虫母也被它吸引。   叶悄被雄虫的信息素包围,腺体发烫,忍不住推了推他,“如果真的是你…路因希亚,你冷静一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叶悄在这一刻一下理解了,路因希亚疯一样嗅闻虫母气味的奇怪行为。   雄虫在易感期。   而雄虫如此积极的示好情况下,虫母必定会有所回应。   相比人型上半身,小腹略下面一点,微有些开裂的小口地方,被身上雄虫略显凶狠的慢慢戳开。   叶悄猝然睁大眼,嗓音颤抖,再次急促叫了声:“路因希亚!”   虫族反应迅速,口中裂开的双尖只轻抵了下叶悄的虫母尾巴,就停了下来。   虫族脸上有种捕食猎物伺机而动的侵略感,纯蓝色的瞳孔大睁着,他个头很大,低头时,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随之而来,锋利黑长的眉毛,金纹密布的脸,洁白的獠牙玉石坚硬,流畅优美的身体肌骨上,寸寸粘连着薄薄雾液。   他在对他好不容易抓回来的虫母进行气味覆盖,省得这附近的虫族找死来抢他的虫母。   很简单,只要哺一点口津,进去小口,就行。   但不知是此刻同虫母的距离太近,还是虫母拒绝的语气太微妙,在裂尖抵进虫母湿软的尾巴里时,他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嘶鸣叫声。   外面有野生虫围绕,它们能嗅到香甜的虫母气息,它们被易感期雄虫的信息素惹恼,嚎叫几声,步伐焦躁地在巢穴外打转。   想进去,却不敢,这只雄虫实力强劲,待在这里这么久都没虫敢惹他。   但现在情况惊天逆转,它们的虫母,就在半步不多的巢里,被陌生却强大的虫族信息素热情裹缠着。   而它们只能在外面徘徊踱步,实在太憋屈了。   叶悄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对雄虫的贪婪早有耳闻,可是全身都软绵绵的了,靠在路因希亚怀里,不停喘着气,“路因,你真的不和我说说话吗?如果我雄父和雌父知道我在你这里,呜…你会被他们俩扒皮抽筋的…”   金毛路因希亚听不懂虫母在说什么,但他只记得一件事。   他很珍惜小虫母。   太喜欢了,喜欢到想不顾一切让虫母产卵。   雄虫耐心地把虫母的软尾弄潮,这时候他就不那么着急了,伺候好虫母的感受,是每一只虫族的本能,虫母心情好,才能产更多的卵。   外面虫族跃跃欲试,一直想打破这座巢,它们的听觉异常灵敏,所以哪怕欺负小虫母时,也不能发出太大声音。   它们围在巢外迟迟不走,路因希亚焦躁地嚎了一声,只能把虫母藏在闷热的巢里,嚎叫着出去,驱赶所有觊觎虫母的虫。   等他回来,漂亮的虫母还愣愣地坐在原地,眼眶红红的,湿着泪水,手指无措地坐在尾巴底下,银白的长尾被迫舒展,还微张着小口。   小口有些小,颜色是很淡的嫩.粉色,浸满水液的时候,只稍用点力,就能冒出泡泡,啵啵碎掉,清脆甘甜。   叶悄:“……”呜,想跑,忍不住了。   在意外发生以前,叶悄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在这种情况下跟雄虫度过易感期的经历,路因希亚那么温柔,怎么变成虫型就…   叶悄仰头呜咽着,小声哭了起来,因为尾巴的那里违背他的意愿,乖顺顺着雄虫的力道微微张开,叶悄甚至骨头都麻了,“路因…希亚,你…”   雄虫着迷般开始尝试着,把带一点硬度的肢体伸在小口里,他尾巴的鳞片张开,挡着气流,维持小范围的温度。   今夜很冷,洞外还有风声,还有虫族嫉妒而发出的嘶嘶声,里面那只雄虫是虫母的奴隶,虫母是个美人,而它是个怪物。   雄虫的动作不大,只偶尔在虫母尾巴泡泡盛满,快要溢出时,才用尾巴卷住虫母的尾巴,嘬一小下虫母的舌,亲亲白皙光滑满是热汗的漂亮脸颊,尾巴再慢慢磨一磨虫母的尾巴,试图让虫母能尽快包容他的易感期尾钩。 第61章   夜晚的巢穴冷风刺骨, 虫母不适应这种温度,尾巴瑟缩着,挂在脸上的泪水冰冰凉凉的, 用力擦掉也湿了一大团面颊。   雄虫很担心他, 让极窍体发挥作用, 体温随温度变化逐渐上升,金白相间的蝶翅扩大再扩大, 骨头把皮撑到近乎透明,轻轻松松撑住洞顶和洞底,遮住冷风。   这个时候, 路因希亚就算是兽化了,也牢牢记着, 他的小虫母体弱,经不起这么强冷的气流, 他得护着孱弱的小虫母。   如果小虫母生病的话,他会被自己气死掉的。   叶悄的手微微抖动,碰不到路因希亚的头发,怕弄痛他受伤的心, 连说话呼吸都收着。   “路因、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从喉咙里逼出愉悦的一声哼, 他要被叶悄甜死了, 易感体质雄虫被蜂蜜水浸泡,他觉得自己粗野的蝶型都浑身上下甜的腻。   叶悄在雄虫的腹下蜷缩成一团,雪白的下巴尖晕染鲜嫩饱满的红,白白红红的撒了一脸。   小虫母两眼无神地睁开, 木木看着头顶。   突然就眼皮抬起, 牙齿已经把下唇咬的皲裂,还在呜咽着, “路、”半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这这只是个简陋粗糙的巢窝,关押路因希亚的牢笼,地图上连定位都没有,如果他不能主动跑出去,就根本没虫能发现他们。   叶悄被不安定的情绪惹得,眼泪流的更凶。   易感期的雄虫脑子没那么清醒,他只能听见,小虫母在软软的喊他。   字和字之间都连不成句子,“路因…你清醒一点…呜…我带了能让你恢复的药…”   叶悄不知道自己越喊,越会让雄虫沉溺在虫母被折腾到有气无力、劲若游丝般的快乐里。   兽化的路因希亚仍有一张俊美的脸,两眼邪气黑蓝,耳朵尖细长,多情瞳孔倒映出长长的舌尖,钻进蜜罐子里,被探索的空间越来越宽,也越来越远。   虫母平坦的虫纹地方都略高起领口,雄虫的尾巴只能看见一部分了。   叶悄眼泪盈眶,一股股泪水洇进干燥的棉絮草料混合物里,脸上那些,被雄虫吃得一点都没了。   雄虫的力道并未有过一丝放松,他欣赏着亲爱的小虫母的表情,可惜虫母把脸遮上,不叫他看见。   他目前的智力还不能延伸到能想明白,哪怕是天生体质特殊的虫母,头一遭,且遇上雄虫的疯狂失控易感期,也承受的很吃力。   叶悄不愿意再看见自己的膝盖,紧紧闭上眼睛,手指慢慢的弯曲、张开,在雌虫的翅骨上寻找受力点。   很快,他发现,骨骼隆起的位置下方,那里有一个凹槽,似乎是每只雄虫都有的、只为请求虫母为他受孕而准备的。   叶悄视线很不稳,用了一点费力的功夫才握住那个凹槽。   “你再这样子,我就要走了…”尽管是威胁的话,但叶悄不吐不快。   雄虫太过分了,甚至叶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裂舌还在虫母哺育幼虫的地方流连忘返,惹得虫母缩起了肩膀,哭得更厉害。   事实上,这个决定很不明智,很容易惹恼易感期雄虫。   路因希亚听不得“走”这个字,像针扎他的心脏,他失去过叶悄,他承受不起这个可怕的结果。   雄虫被这个可能性给气到了,他一想到可爱的小虫母从这里跑出去,可能会被别的雄虫看上,产人家的卵,他就只想更肆无忌惮。   气得叶悄直哭。   叶悄越哭,雄虫越来劲。   叶悄委屈得说不出话,拿尾巴用力抽他的背,口不择言,“走开…”   可是路因希亚根本就不嫌疼,他甚至眯起眼睛,很温柔但是贪婪地用裂舌、包裹着叶悄的唇。   漆黑的、   黑暗中新红明亮的钝器。   叶悄看得两眼发昏,尾巴没力气地摊平在棉絮里,感觉时间很漫长,好像没有度过很久。   可能是看虫母呼吸紧促,眼泪淌得太厉害,雄虫心疼地低低地嚎叫一声,温柔地用尾巴缠了缠虫母的尾巴,换了个方式、   把快要睡着的小虫母再次按下去。   进行虫族最原始的、真正的交尾。   …   毛茸茸的触感好像是雄虫的头部,很温暖,手指埋进去就像是棉花一样软弹弹的,头发丝穿过去,握住了,就不会到处乱跑。   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太阳出来,没有任何电子设备、无线电、广播、光脑、完全无法和外界联系。   叶悄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渡过去了,只是按照生物钟来判断的话,他一共睡了十天,睁开眼睛就是一片黑暗,还有雄虫的信息素味道,没过多久,他就又忍受不住,昏睡过去。   雄虫的易感期精力充沛,对霸占他的小虫母非常有兴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这些天,叶悄每天醒来的方式都不同,基本上都是被雄虫弄醒的,到了这几天甚至尾巴都开始习惯了,欢迎雄虫的到来,这几乎完全违背虫母的意志。   雄虫以最快的速度让小虫母彻头彻尾变成他的,从信息素,到身心。   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生育囊一天天变大,但至少目前看来还没有,只是有涨涨的感觉,可能…   叶悄被这个猜想吓得抱紧自己,又想跑了。   尽管在最开始那一天结束之后,叶悄从碎掉的衣服里找到了那支可怜兮兮的药剂,趁着路因希亚睡觉,把针头扎在他的身体,注射进药物,然后急匆匆把针管埋进土里。   祈祷着药效会让路因希亚有所好转。   万幸的是,当天晚上路因希亚就恢复了人类的形态,金发碧眼,白肤红唇,雪白整齐的牙齿,修长俊美的人类身体,还有那双不再可怕的、漂亮细长的手指头。   虽然克罗温品质有缺陷,但对于药物的研发而言,他确实是星际里独一无二的天才。   但后来叶悄发现这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路因希亚不兽化的时候,变成人类也没有很清醒,他还在被余毒感染着思绪,只是恢复了人型而已。   所以他也会和兽化时干一样的事,不同的地方只在于,他现在有虫族和人类两种形态了。   有时候上面和下面还是两种形态。   趁着那一点点的清醒时间,他很爱说喜欢,抓住一点机会就要说。   还带着一种臣服的语气。   “喜欢母亲。”   “喜欢王。”   他清醒时间不是很长,可能是这个原因,他很少很少真正做出臣服的姿态,而是很温柔的、温柔到不像一个有高等级智慧的虫族,有点冷漠,眼神里的光芒很暗淡,更偏向于无机质的虫族复眼,低头看叶悄的时候,有种无言的、居高临下的感觉。   尤其是在那种时候。   叶悄有时候回过头能看见路因希亚的手,像玉竹一样秀丽纤长,翻来覆去地把虫母往散架的边缘引导,他低垂着眼睫毛,碧蓝的眼眸不带半点犹豫,按住叶悄,动作其实还是很温柔的。   但仍然听不懂叶悄和他的语言交流。   这实在是太悲哀了,叶悄不再是哑巴,可是路因希亚变成了“哑巴”。   雄虫的易感期大概已经过去,但路因希亚的余毒未清,叶悄忍不住把他想象成一个无辜的傻子。   想到这里,红色就漫上豆娘的翅膀末梢,这时候的路因希亚是清醒的,这个认知,让叶悄无法再直视他的眼睛。   事情走向了另一个层面。   叶悄温柔地安抚着雄虫,具体表现在,因为可怜他,而变得越来越温顺,甚至有时候在雄虫情绪低落的时候还会哄着他,主动起来。   雄虫就逐渐学会了“低落”这个情绪。   好在路因希亚清醒的时候很喜欢抱着他,一直一直说着喜欢,叶悄会被这种温暖而感染,居然有一点被治愈的感觉。   然后路因希亚会抱着他睡觉,什么也不做,很固执地把他的头按进自己的臂膀里,睡梦中会呢喃着叶悄根本听不懂的话,但是有“悄悄”、“爱”之类的词汇。   叶悄也会很安心的在巢窝里睡着,尤其是夜晚气温很低的时候,棉絮之类的取暖物品都不太够用,他们俩就只能变回虫族形态,这样的话毛发多一些,受冻的皮肤面积也会小一些。   叶悄变成豆娘后会小小一团,没有多少厚毛,他的毛短短的、绒绒的、不能御寒,路因希亚却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霸道但是温柔地把叶悄圈住,完全挡住所有的风和寒。   这种时候,他们俩就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把头埋进彼此的脖子里,安静地呼噜噜睡着,不论外面风雨有多大、不论觊觎虫母的雄虫有多少,雄虫都坚决地抵抗寒冷,把小虫母好好保护起来。   路因希亚白天基本是兽化,夜晚又不清醒,他还不允许叶悄随便跑出去,以至于寻找叶悄的军队迟迟找不到叶悄。   但是叶悄不是很害怕,因为路因希亚为了让他们生活的好一点,成为了勤奋寡言的虫族,很有责任心的一直在外出觅食,天不亮就跑出去,黄昏天时又叼着一嘴的猎物跑回来,变回人型,坐下来耐心地把动物的皮剥干净,用篝火烤熟,等叶悄吃饱了,他才把叶悄吃剩下的全吃光。   其实是可以吃生肉的,但高等级的潜意识让他还是选择了味道更复杂的熟肉。   食物倒是遍地都是,可惜这地方没有水,唯一的水来自于叶悄。   雄虫是耐渴的物种,但叶悄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他本来不差那一口水,但他总给叶悄一种,他不喝这口水的话,就得被渴死的感觉。   今晚日暮时分,雄虫才姗姗归来,叶悄这些天基本都坐不下,会站着,趴着,或者叉着腿,实在太累了,就分开膝盖,轻轻坐在软树叶子上。   还没完全腐烂的树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被淋上蜂蜜味道之后,在暖烘烘的巢窝里更好闻了。   本来就黑,生存又不用他担心,生活一下子变得很简单,他真的没事情可做。   或者说,被雄虫喂养的虫母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工作,他只需要负责产卵。   叶悄想起这个,脸皮红了,心虚的不行,但还是抚上了自己的肚皮,顿时一股惊悚的感觉袭来。   熟悉的手感让他意识到,他好像真的怀孕了。   怀上了路因希亚的虫崽?!   甚至是在路因希亚都没有完全恢复理智的时候?!   到时候要怎么跟雌父雄父解释?   叶悄被打击到了,恹恹的没有精神,抱着腿,躲在漆黑的角落里不肯出去,他现在确实也变得很懒惰,不想动,能歇着就歇着,还喜欢睡觉。   路因希亚在烤肉,空洞的眼神看向他,顿了顿,雄虫把手里拿着的竹签子串放在篝火架子上,然后缓缓走到叶悄身边,认真地看着他。   叶悄也懒洋洋地望着他。   路因希亚说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   “宝宝…”   路因希亚嗓子透着沙粒划过一样的嘶哑,手轻轻放在叶悄的肚皮上,他愣了,瞳孔缓缓缩小,马上拿起来,但是不敢相信似的,又放了上去。   路因希亚缓缓眨了下眼睛,眼尾勾了起来。   “宝宝?” 第62章   叶悄无声地往后挪了挪尾巴根, 躲着路因希亚的手掌,他这几天一直这样,身体太冰冷了, 不像正常雄虫的体温, 就算他看起来那么高兴, 但眉眼仍旧冰冻如霜。   而且不用路因希亚提醒,他也感觉到了, 这次不是虫族的转生,而是真正有了…属于路因希亚的虫卵,新生的、还在胚胎阶段、快速发育生长的小虫们, 在他腹中挤着挨着,热热闹闹的。   叶悄茫然地捂着腰, 生育腔低端的产卵道已经生长进了尾巴里,所以看似隆起的部位还是腹部, 实则虫卵成型后会落进骨撑里,尾巴会臃肿到难以行动,只能靠虫族喂。   目前还看不出来,但一想象到还是很可怕。叶悄低下头不敢看路因希亚, 可是这时, 他下巴被抬起, 温热的舌头抵了过来。叶悄心里惶惶,眼皮半阖着,肩膀颤抖个不停,还是闭上眼睛, 被撬开了嘴唇。   雄虫的舌尖柔软地刮过, 缠着他的往前勾,雄虫口中的温度太冰冷, 叶悄被冷得瑟瑟抖颤,也害怕极了,甚至不敢睁眼看看现在是干什么境地。   巢窝外正在被什么怪物猛力撞击着,地动山摇,大地磁暴似乎正在发生,时不时还有雷鸣声音。   叶悄忍不住自己吓自己,万一山壁被击破,满室雄虫和虫母交尾的信息素泄露出去,虫母一定会被愤怒的虫族集体霸占,它们甚至会吞吃掉虚弱的路因希亚。   雄虫为了伺弄好虫母,也竭尽全力了,表现近乎完美。除了有些恬不知耻,每天都要索要一些报酬。   一吻结束,叶悄脸色越来越白,恍惚间听见路因希亚在说话。   “是我不好,让母亲怀上了我的卵,母亲这么小,但孕腔里好像有很多宝宝。”   “虫卵都很娇贵,哪怕母亲身体健康,也很难全部成活。”他凑在叶悄耳旁说了个既能让虫卵健康发育、也能让虫母体力恢复的秘诀。   这…这这……   叶悄脸红到要滴血,攥住路因希亚的领子,尽管这制服早就不能蔽体战损非常了,这一拉,雄虫雪白健硕的胸脯呈现,雄虫垂了垂眼眸,眼睛有一点笑。   叶悄有感而发,“不、不行,就算是真的能吃,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试试不就知道了,母亲,是胆小鬼吗?”   叶悄还是迟迟不按他说的办法做,路因希亚就没再提议,而是站起身来,这段日子他也够劳累,眼下隐隐团着鹊羽乌青,皮肤白皙冷色,但是滋润得,不像精神力衰竭的雄虫该有的样子。   “妈妈可以再想想。”   见叶悄还抬着头,他的手指抚上虫母的脸颊,可是他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示意叶悄继续狡辩,想知道叶悄一个对虫族医疗半个精通的虫还能编出什么借口不帮助虫卵存活。   叶悄拼命压住自己的害怕,对着意识好像又开始不太清醒的路因希亚,小心翼翼地说:“听起来是个周期性工作,你一只雄虫办不到的吧?要不就算了…”   听到叶悄的话,路因希亚陡然愣了起来,冷峻俊丽的脸在一瞬间森然凌厉了起来。精神力扩散,没有阻拦,洞外瞬间安静,甚至开始哀嚎起来,他语气温和地对叶悄说:“母亲还想要别的雄虫喂你吗?”   叶悄陡然一惊,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路因希亚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他战胜反叛军却没能成功归来,遭遇不幸,心里的打击远比身体打击还强烈,不再把斯文克制放在眼中,在他心里,他只会紧紧抓住他想要的,这无可厚非。叶悄尚能在他兽化时控制他,但对上残留高等级意识的路因希亚,叶悄劝诫不了他,也制止不了他。   叶悄很清楚虫族对虫母的迷恋,而雄虫的温柔并不能遮掩一切种族的原始崇拜和本能。   路因希亚叫他的母亲张开嘴。   叶悄觉得这办法太原始,太史前,不愿意配合,但糟糕的是,他又叫不来别的虫族,它们怕路因希亚怕得要死,而且雄虫是为了他们的孩子着想。   胡思乱想的时候,倏忽间,叶悄被抬起下颌,目光聚焦于实现前方,看见什么,登时脸颊绯红似要滴血,想说话却突然不敢张嘴。   似乎是怕他累到,路因希亚手指头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叶悄后背不得不压在柔软树叶堆里,衣服推到腰际,尾巴收不回去,雷劈个不停,叶悄的情绪也开始焦灼不安。   封闭的空间会让高等级虫族感到压抑、恐惧,正上方是不见天日的黑暗,不知道是不是要一直待到虫卵孵化出来…   叶悄的情绪如山壁崩塌,什么镇定都快被摧毁,软着声音,眼角都快湿润了,哀哀求路因希亚,“路因…你也知道…这里多难熬…我待着就好,不用你费心力…你疼疼我,带我出去好不好…”   这个时候,叶悄也还想到,路因希亚被圈养之后,就是在这样的黑洞里独自熬了这么久,所以才心里都出现问题了吧?   感觉到心痛的同时,叶悄清晰地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倒不是多么害怕,他确定路因希亚不会伤害他,但他已经被昏暗的巢窝骇破了胆,逃都没法逃。   雄虫不说话,尾巴又被雄虫缠住,叶悄勉强提起一点清醒,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用精神力桎梏住他,“你听我的吧…听我一回…”   路因希亚闭了闭眼,竟然摆脱了虫母的精神链接,这需要强大的自制力,而且雄虫甘愿承受这份痛苦,为了族群繁衍下一代,为了他对心爱虫母的着迷,他还是坚定最初的想法。   叶悄见状,扭过身想迅速逃离此地,尾巴拱起来,但他的尾巴真的有点臃肿,爬得很慢,踉踉跄跄几乎是在地上打滚,而下一刻,雄虫捉住了他的尾巴尖。   路因希亚握着虫母的尾巴尖,很轻地唤他,“妈妈去哪儿。”   叶悄的眼珠泡在两洼酸涩的咸水里,很不好受,睁也睁不开,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跑不掉了,简直心如死灰,“求、求求你…让我出去闻闻新鲜空气…这里好压抑…”   路因希亚缓缓说,“外面很危险,雷暴灾害要一个月后再过去,我也不希望妈妈不开心,我伤心,难过,想安慰妈妈,用身体,让妈妈高兴。”   不是很高兴的叶悄迟钝地想,如果这是真的,那星舰根本就到不了这里,外面异常的天气更阻碍军队寻找他,能确定的是一起来的虫都安全无恙,除了他。   路因希亚好心伸手,捻去他脸颊边的泪,似乎被小虫母这副表情心疼到,尽管他冰凉的脸上,还是表情淡淡的样子,“是母亲说,要我疼疼母亲,怎么又要反悔呢?”   路因希亚温柔眼眸暗了暗,随后慢慢把叶悄卷到腰上面的衣物拉了回去。叶悄心里还想着雷暴的事,被他抱起来往回走,身体不适应地侧抬起一边,叶悄还是想跑,回头慌张地看了下巢窝的洞门。   有一段羊肠小路。   “母亲想出去,可以,但要等到白天,我陪着你才能出去。”路因希亚提出一个要求,要叶悄补充蛋白营养,目的单纯,为了虫卵。   叶悄咬了下唇,不想那么做,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凑近他的脸,贴上他的唇,可是刚贴上,路因希亚就移开脸。   “母亲又在撒娇。”路因希亚说,放在虫母孕育腔前的掌心揉了揉,“这不是我说能补充营养的地方,母亲很喜欢那玩意儿,应该知道在哪里。”   叶悄擦去眼角的泪,努力压下眼底的酸涩,慌乱的点了点头,再度凑近,安慰似的亲了他的耳垂之后,路因希亚重新站了起来,手握在他后脑上,顺着叶悄微微长的头发。   这几天,路因希亚因为常常不满足于缺水条件,常对他痴迷于此。叶悄却没有给他这样过,每次都是雄虫主动,还要虫母把口中的津水也渡给他,然后亲得虫母舌.根发麻,呼吸不.畅才能放开虫母。   但他也很会哄叶悄,有时候也会一点点亲他,流连在他脸颊,碰碰他耳垂,亲到虫母脾气都好得差不多,温驯起来,再抱着虫母睡一整夜觉。   叶悄的注意力很难集中,他这才发现,自己不擅长于此,做的勉勉强强,如果不是路因希亚脾气好,或者说臣服于自己,估计早就发怒了。   叶悄抬眸往上看了一眼,路因希亚也正看着他,眸中只有一点点情绪,叶悄敏锐地察觉到他有一点恢复意识的征兆,不专心起来。   路因希亚长眉拧起,很快舒展,然后抚平叶悄的眉心,并不苛责虫母,很温柔的落在他头上,“母亲,别害怕,把我当成献祭品,吃了我,或者杀了我,也无所谓。”   叶悄尚且不能适应原始虫母的进食过程,完全不敢直视眼前的东西,说是有点可怕也差不多,很难想象,之前的那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母亲实在是太辛苦了。   路因希亚全身上下也就这一块面积是有温度的,叶悄笨拙地回忆起黑暗里路因希亚“示范”过的,可他真的尽力了,推开雄虫时不慎往后滑落在地面,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那你说好,白天带我出去散散心。”叶悄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抿掉唇上残留的,“不要忘了,我会提醒你的…”   就算很危险、   也得闻闻除了甜味以外的空气,否则都要疯了。   “我都听母亲的。”路因希亚很好脾气地说道。   …   路因希亚却告诉他,白天是很稀有的东西,要等一等,今天不来就等明天,明天不来就等后天,等啊等,尾巴越来越臃肿,鳞片都快被撑开了。   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要产卵了。   叶悄倒不是想要逃跑,他知道雷暴天气影响剧烈,路因希亚是为了他好,但他只想顺着洞的石头缝隙,闻一口新鲜空气。   路因希亚总怕他会丢,其实不会,既然如此,叶悄要自己行动。   所以这一天,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叶悄主动让路因希亚用信息素安抚虫卵,结束之后,他趁路因希亚吃虫蜜吃醉了,转身朝洞口艰难地爬。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快到几乎能在山洞里徘徊,叶悄不敢回头,等手已经可以够到洞门,手肘下撑用力把自己抬起来,鼻子送到外面去,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才平复心跳。   但是往前跑的时候,路因希亚貌似醒了过来。果然,扇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近。   叶悄在黑暗里其实很显眼,雪白的皮肤没有什么遮挡,连尾巴的银色鳞片都反光,很轻松就能被雄虫找到。   此时刚被雄虫安抚完,更是什么都没穿,声音越来越近,叶悄紧张起来,抓紧时间,珍惜地闻了一口清香,雄虫的声音就近了,凑到耳边时,叶悄还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雄虫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但好像生气了,眼神担忧地注视着他。   “母亲要跑到哪里去?”   这时候,叶悄突然听到远处天空传来星舰突破雷暴的炸裂声,轰鸣刺耳,似乎有一整个舰队那么多的力量。   是来接他的吗?!   “悄悄?你在这里吗?”   “悄悄,是哥哥!”   “妈妈和雄父还有哥哥来接你回家,悄悄,你在这里吗?”   “可能不在,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这不是在做梦吗?叶悄用力扒着石头缝,可是石头根本拨不开,他大声喊,但外面雷暴声大,雄虫们也不在外面,而是用精神力传播的声音,叶悄声音也根本就穿不出去。   “路因…别害怕,没事的,他们都是来救我们的,你跟我走…”叶悄好不容易看见一点希望,死死抓住了不想再松手,这地方他待够了,他想回到原来的生活。   叶悄更想逃离此地,但下一刻路因希亚就抓住他的尾巴,叶悄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打横抱起,叶悄急匆匆说:“路因希亚,外面有虫来救我们了,你先放我下来,我不挣扎,肯定不会伤到你…”   可是路因希亚似乎不相信他的说辞,不由分说的,把叶悄抱回到最深处,像保护自己的珍宝不被其他虫抢走,非常不满地在叶悄身上到处都留下自己的味道,像不安的兽在圈地盘。   叶悄难耐地仰起头,气得又是哭又是打他,但他完全不为所动,甚至有点可怜,被遗弃过的雄虫,眸子里的水都是委屈巴巴的样子。   “母亲别离开,别不要我,别总想着走,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生完这一窝,母亲还要再生一窝,不可以离开我,我想和母亲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63章   叶悄那一瞬间恍惚得瞳孔都晃抖了一下,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路因希亚把他的行动牢牢握在手里,叶悄几乎是下意地捂住了肚子, 顿时有种断尾跑路的冲动——   可那也是他的孩子…   叶悄觉得事态一团糟, 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着, 拉拉路因希亚的袖口,企图唤起他的良知。   “路因…一窝已经够了,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夜色深沉,山洞里一簇篝火燃到了尽头,只有清冷的一点月色, 透过洞顶照射进来,投下一竖长形光斑。   月光洒在叶悄身上, 亮津津的皮肤像银色小溪水一样,他顾不上穿没穿衣服, 手都害怕得蜷缩在一起,上半身向下弓着,可能是虫母的本能驱使,都到这个时候了, 叶悄还在护着臃肿的尾巴, 避免地面偶有的小石子碰撞到孕育腔。   他刚才气急了, 手乱挥所以打虫的时候特别狠,路因希亚的眼睛不得不微微眯着,他的脸颊早都被打红了,嘴角出了一点血, 眸子说不出的忧伤。   他没有生气, 还在讨好的舔.舔虫母眼角的泪水。   “母亲…母亲生气够了吧?不够的话,母亲可以继续对我做任何事, 只要不离开,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拧着眉,生的极漂亮的五官像碎掉的星星,金色的长发缎子一样披落在叶悄的皮肤上,连同冷度也一同传了过来。   叶悄怎么能和一个失去神智的虫讲明白道理?他固执地坚持要离开。   这洞里面的钟乳石滴落着地下水,滴水声在四周安静至极的环境下也有回音,洞穴里弥漫着黑暗里的雾气,岩壁上布满了厚厚的青苔,爬行着喜潮湿的虫。   路因希亚看穿了他的意图,没有寸步紧逼。   他压下身子,手臂撑起来笼罩住最后一抹天光,还很小心地避开虫母的孕尾,叶悄气到不想看他,他就亲吻叶悄的脸颊。   叶悄的睫毛颤颤着,路因希亚脖颈上残留破损的精神力控制器,他暴躁地扯开破皮圈,舔掉叶悄眼角一股股流下来的眼泪。   “母亲…”   雄虫的鼻尖磨蹭着虫母的喉骨,吸他的唇肉,习以为常地勾到一点虫母软绵绵的舌尖,含着、嘬着,一点点吃存量不多的津汁。   叶悄眉头微微皱了皱,泪眼朦胧睁开,就算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不少,但全是本能行为,这次不一样,路因希亚恢复了一部分个虫的思维,他在拒绝叶悄的时候,在“获救”和“维持现状”里选择了后者,至少说明他现在有自主选择的能力了。   “…呜…路因,你快点好起来,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这样了…”   叶悄手下意识按在他肩膀上,推不开也拽不住,只好被悲伤的雄虫酸涩地抵着身子亲。   路因希亚的动作是有一瞬间的停顿的,尽管转瞬即逝,但叶悄确定他听进脑子里去了,他的复眼像在思考一样转了两圈,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掩住半袂漆黑的瞳色。   他说,“除了母亲以外,不会再有虫爱我…”   唇分离,叶悄的唇合不起来,颓然半张着,无声地大口呼吸,热丝丝的气冒出来,连微肿的唇角都艳丽得好似盛开的鲜玫瑰花汁。   路因希亚垂眸怜惜地看着他,可是这一刹那,他美丽的眸子渐渐变得漆黑一团,像寒冷极夜里最冰冷那一束暗涌。   他嗓音压得极低,“母亲回到我身边之前,试图伤害我的虫族很多,我杀了他们…他们的尸骨在废品处理厂浇石柱,连监狱的垃圾虫也被我杀死在那里,我控制不了自己,那些虫怕我,就把我关在这里…”   “我很坏,我有罪,我不值得喜欢…母亲讨厌我,我知道…”   他眸中明暗飞快变换,就像天边乌云时浓时淡,忽而清澈明净,忽而深不见底。   说完这番话,路因希亚突然紧闭双眼,睫毛颤动,满头都是冷汗,侧身倒在地上。   叶悄顾不得许多,眼泪都来不及擦,赶紧爬起身,摇了摇他的手臂,叫他的名字,骇然发现他的衣服都让冷汗湿透了。   这倒是好事,等毒液都通过汗液排出去之后路因希亚就好了,但这过程居然这么痛苦?   路因希亚这么耐痛的虫,受伤都不吭声,现在却嘴唇发白,睫毛都汗湿不已。   “路因希亚,你冷静,我没责怪你…”叶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分明手指还不停地颤抖着,却放在了路因希亚的后脑勺,轻轻力气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抱住他,“坚持一下,你的病就快好了…”   虫母的精神力笼罩住雄虫,叶悄不知道这抚慰有没有用,但他不想看着路因希亚痛苦,不管他之前是不是…那么过分的欺负过他。   以前不是没有过,叶悄都不讨厌他,现在当然也不仇恨他,那些灰暗里的岁月一起携手扶持彼此走过来,叶悄珍之重之,不会轻易说伤害路因希亚的话,这些小插曲不过是小挫折,还不至于让叶悄心里真的恨上他。   说到底,路因希亚这样子太可怜了,简直和傻子没什么两样,叶悄实在是…看不下去,说他心软也好,说他不忍心也好,他还是希望…路因希亚能好起来。   叶悄抱着他的脑袋,磕磕巴巴地说,“…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身不由己,我不怪你,如果你现在很正常的话,我们肯定早就出去了,这也是我的错,我没能治好你。”   叶悄咽了咽喉咙里不停耸动的啜泣,渐渐把呼吸平复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路因希亚了无生气,低垂着眼睛,他的眼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有种沉思静和的感觉。   叶悄抚摸着他的脸颊,很轻地捏了捏,其实他不捣乱的时候,还是很乖的。   事到临头,叶悄还得安慰自己。   雄父和雌父不会只巡视一圈,估计早就扫瞄过不少地方,等路因希亚睡着,他再出洞看看,应该会有所发现。   这洞里有避雷暴的星铜,有很好的导电性和导热性能,耐腐蚀,能够很好地抵抗雷暴损害,确实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可能是路因希亚仅存的执念,保护住了他们。   叶悄这才从慌乱中镇定下来,脸上热得发烫,这么一折腾,他们呼吸纠缠在一处,叶悄忍不住脸红耳朵热,还不容易安静一会儿,他半倚在石壁上,慢慢闭上眼睛想睡觉。   只听见路因希亚在昏暗里忽然开口,依然像是说梦话:“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叶悄看了他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的梦话。   “会。”叶悄还是叹了口气,“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陪着我度过那么多难忘的时光。”   “悄悄……”   “我想你,别离开我,”他接着说,声音嘶哑。   叶悄被他的称呼吓了一下,确定他是在说梦话,失望的同时,心也软下来,“不会,我…”   叶悄想反正路因希亚听到也不记得,要不他真想说,他尾巴里还有狡猾的雄虫的虫卵,怎么离开啊?   路因希亚似乎因为终于得了允诺,这才放松警戒,失去意识,倒在叶悄怀里,呼吸绵长起来。   洞外的黑云慢慢散去,露出清冷的月光,雷暴貌似在减弱。   虫族的爱意偏执却永不止息,他们喜欢在亘古的岁月里绵延独一份爱意,虫族其实很懒,他们只想喜欢一个虫。   叶悄想了想,还是抱着熟睡的路因希亚,他拨开路因希亚的头发,露出斑驳伤痕的后背,手指蘸上石壁上的荧光蘑菇粉,在他后背上写了个最大限度的求救信号。   这样等到下次路因希亚出门的时候,就会有虫发现他的踪迹。   不过近期可能不太行,叶悄感觉虫卵快要成熟了,这样也好,他不想产卵的时候被其他虫围观,尤其是宠爱他的虫们,总觉得莫名的不好意思。   …   卡默斯看着扫山图上的六维图像,拉过莱因戈里,“你看出异常了吗?”   “没有,”莱因戈里说,“看似很普通的一片山体,不存在空洞。上将,我有必要提醒你,这可是流放星,各种地貌都有,但绝对不会出现那么多垃圾罪犯虫的尸体,而且刀口整齐划一,明显是同一名高等级虫族的杰作。”   卡默斯说:“你真认不出来?”   莱因戈里别过头,被卡默斯掐着下巴拧回来,“说话。”   莱因戈里认输道:“好吧,是路因希亚的味道,否则咱们也不会找到这就停下脚步了啊!但我觉得这事儿得辩证地去看,不一定就是绑架啊,我们家路因希亚可是好孩子,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悄悄的事的。”   “倒不一定是伤害,”卡默斯说,“总觉得有别的事情发生。”   他看了一眼菲拉古和兰偌,这两只虫正坐在一起焦灼的聊天,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幕,但卡默斯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点紧张,身旁莱因戈里还在说好话,卡默斯直接说:“等我找到悄悄再说。”   听到“悄悄”两个字,菲拉古和兰偌也转过来,几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莱因戈里。   莱因戈里咽了口唾沫,干笑着说:“嗯…听上去你们的脾气都不太妙,我还是去工作吧。”然后拉着同样默然的鹰隼去继续扫山了。   …   叶悄的尾巴有种要爆炸的感受,他半夜在梦中惊醒,身旁的路因希亚迅速睁眼翻身,查看他的情况,在看见他开裂的产卵道口时,路因希亚瞳孔一紧,用力晃了晃脑袋,拍了几下脸,这才抓紧扶住他的尾巴,“悄悄。”   到时候生产了。   这个节骨眼上,路因希亚也终于恢复了绝大部分的理智,也想起来近期发生的事情,“悄悄?你疼不疼?尾巴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叶悄半身尾巴裹在棉絮里,一口咬住他递来的手臂,不让他看,一直拨弄他的肩膀让他走,还用力按他的头。但是路因希亚还是坚持掀开那层厚厚的棉絮,为了更好地查看叶悄尾巴的情况,他还一只手攥住了叶悄的两只手。   他闭口不提兽化期间的事。   叶悄察觉到他恢复了,顿时呜咽着,声音更委屈,“都是你的…呜…虫卵…你现在知道看看了?前几天你发病的时候怎么欺负我的,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你走开,我用不着你,你继续做你的傻子虫去,不用假装关心我…”   “乖,宝宝,”路因希亚声音温柔而低沉地回荡着,“都是我的错,我等下再道歉,现在产道口太狭窄了,我得帮你扩开一点。”   一对修长而逐渐恢复温暖体温的手指,撑开产道口。   这次的虫卵数量确实太多了,规模也不小。   叶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朦胧的泪眼注视着他。路因希亚也憋红了脸,手指不敢用力,控制着力气,嘴里不停说着哄虫母别哭了的话,但显然毫无作用,湛蓝的眼瞳满是担忧。 第64章   由于阵痛, 边缘口还在不停的收缩。   肉粉的、   叶悄有种想用头撞墙的念头。   虫族到底是怎么进化出虫母这个物种的?他好好做雌虫不好吗?为什么要被揭露虫母的身份啊?   高等级虫族野外产卵这种事怎么想都太羞耻了,幕天席地,没有任何遮掩物, 好在周遭没有虫围观, 路因希亚兽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廉耻观念, 他只顾着求爱,连产床和保育箱都没有准备, 叶悄甚至是直接靠在植物藤蔓里往上挺腰的。   “好多卵,”路因希亚眸中明暗交替,有些超乎想象, 低声说,“我居然连保护措施都没做, 怎么会。”   叶悄太急着把卵排出,很专心, 然而听见这话,刹那间,一张脸红透了,连耳朵都是红的。   这种话现在说不觉得晚了吗?都已经…   路因希亚眼中闪过心痛的神色, “为什么要这么纵容我?”   叶悄又要被他气哭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张了张唇,“我说了不行…你听吗?后来,你都完全失去理智了,堵我的嘴, 打你都没用…”   路因希亚又问起具体的细节, 叶悄一回想起都无地自容,思来想去好几回, 叶悄才犹犹豫豫地把真相说出来,“我想睡觉,都被你拖着不让睡,有一次,连阳光都照进洞好几回…”   路因希亚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漆黑的洞里没有时间观念,只能凭借光线判断日期,雄虫易感期的理智近乎于零,这个意思是,他连着几天,都按着悄悄…   他都做了什么?!   不出门,不吃饭,只做。   他甚至都没有清醒的头脑去问问,悄悄愿不愿意,累不累。   连续2天、3天、还是一周?   否则不会有这么多卵。   悄悄该拒绝的。   悄悄怎么能由着他,为什么要那样去满足他?   路因希亚又一次意识到叶悄对他真的足够纵容,他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喜欢还是简单的陪伴,毕竟叶悄没用语言回应过他的感情。叶悄的性格倔强、甚至温柔过头,不太喜欢雄虫的献殷勤,那这种行为是不是也说明,叶悄心里喜欢他?   叶悄的视线还浸满了泪水,但他的眼睛勉强迷迷糊糊能看见下面的情况。   产道口被过多的产液所浸泡,微微变得比前些天大了一些,虫卵就从口洞中心破开滚落出来。产液随之形成流体,奔涌着顺着边缘流出来。   路因希亚甚至要拿手指去堵,均匀涂抹。   没有这些,产卵的地方会变得艰涩。   第一颗虫卵滑落之后,道口还保持着被撑开的样子,茫然地扇合着。虫母尾部的鳞片原本是能完全遮挡住的,现在只能遮挡住四分之一。   剩下的银白色完全盖不住赤红。   这一颗虫卵已经足够成熟了。   外层的卵膜质地透明,本该很厚,现在变得很薄。说明营养吸收很好,等到温度冷却下来,就可以直接破卵而出,在地面行走了。   洞外,生产时虫母身上的信息素是最甜腻的催.情剂,这让整颗星球被吸引过来的虫族们兴奋地意识到,这只新生的虫母闻上去鲜甜柔弱,但并没想象中那么脆弱,反而很多产。需要被虫子们保护起来。   虫族永远忠诚于母亲,有几只甚至忍不住怒号,虫族的怒火犹如有实质,如果它们也能在虫母身边就好了。   与其看着虫母被一只雄虫傻乎乎地骗,怀上虫卵,生下幼崽,不如采用虫海战术捣毁这座山体。   当然只能想想,否则在洞里那只强大雄虫的攻击下,它们会死的比现在更快。   路因希亚认真地把产道口拓宽一些,好让接下来的虫卵能顺顺利利降生。叶悄不停地用尾巴尖推他,还在试图把他赶到一边去,但是雄虫就像一堵墙,怎么也推不动。   甚至叶悄的尾巴尖还被雄虫夹在手臂下,侧过脸,薄唇温柔地亲了亲。   路因希亚轻声说:“是我的错,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再让你这么痛了。”   叶悄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疲惫地用鼻子叹出疼痛的气息,哽咽着,尾巴也往后躲着。   不生了,不想生了,这虫卵谁爱生谁生去吧。   虫族没有虫母不也没灭亡吗?   道口还很青涩,对产卵这种事不是很擅长,第二颗卵就卡住了,刚冒出一个头就缩了回去,吐吐缩缩,怎么样也出不来。好在这里没有别的虫族围观,否则叶悄可以直接羞愧而死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妈妈,”路因希亚,“坚持一下,放松。”   他的手指通过道口,往里面给予了一个外力支撑,他手指很长,这一点叶悄早就知道。   挤着挨着的虫卵本来就浸泡在一泡温暖的产液里,经过雄虫的帮助,产液淅沥沥哗啦啦地流了一地,一颗颗紧紧挤着的卵终于落下来了。   这些幼虫们并不需要母亲过多的照顾,虫族本就是天生强悍的物种,卵皮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壳体破裂,幼虫从爬了出来,蓝色的复眼眨了眨,还被粘液包裹着的翅膀来不及展开,就顺着虫母的尾巴往上爬。   “到我这里来,别去烦你妈妈。”   路因希亚把这些幼虫都放进雄蝶翅膀背部的育儿袋里,继续耐心地用手指引导剩余的虫卵出来。   最后一颗叶也出来之后,叶悄精疲力竭地躺着,虫母漂亮鳞片的尾巴一点点缩小,变得修长,然后恢复原样。   生产结束了。   但是产液的分泌速度还是没有停下来,似乎是为了冲洗残留的卵膜物质,用手接也接不住。   最后路因希亚想了个办法,让那些散发着蜂蜜味道的物质,都流进了雄虫的嘴里。   津津水声其实还挺逼真的,但…怎么听都想要脸红。   雄虫真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生物,叶悄的错觉中,雄虫的手还留在那里,但事实上路因希亚的手已经拿出来了,握着他的尾鳞,他一低头只能看见路因希亚金色浓密的长发铺在鳞片上,金波涌动。   被撑得半死的产道口需要收缩药品浓液,而不是雄虫的口液。   叶悄捂着脸,实在不敢去面对这个画面。既然生完了,他想赶紧把尾巴收回去。   心里这么想,尾巴也开始一点点开裂,变回了人类的修长的腿。   然后事情就不太对了。   路因希亚愣住了,眸子还是猩红颜色的,热得像会活过来的火山。他反应过来尾巴不见了,反而慢慢的俯身,叶悄瞳孔一紧,想躲都没力气,一不留神就占了下风。   “路因希亚…咱们好好说,你别冲动,现在虫卵也给你生了,孩子们都在你那里,你现在如果还像兽化那样也就算了,但你现在恢复理智了,你就不能再…那个了。”   “悄悄在说哪个?我怎么听不懂,你的尾巴不见了,”路因希亚下定论,阐述事实,“可是产液还在流。”   那是从哪流的啊?!   叶悄轻轻地说,“等下就好了…你别管我。”   “不行,我是母亲的雄虫,不论母亲爱不爱我,我都爱母亲。”   路因希亚按住叶悄的两边膝盖,狭长冰蓝的眸子里闪过一簇很细微的光芒,他抬眸,静静地望着叶悄,然后舔了下唇,没有说话,喉结慢慢滚了一下。   叶悄犹如被天打雷劈。他嘴角的东西…是那个没错吧?   “我帮母亲弄干净。但母亲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悄颤颤巍巍地,“什么?”   路因希亚深深地看着他,这一眼和刚才漫不经心的眼神截然不同,而是充满着未知,神秘,还有不属于路因希亚惯有的那种温柔、而是谨小慎微起来。   “母亲也像我喜欢母亲一样,喜欢我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也不是很难回答。   “喜欢。”   叶悄想也没想就说出口了。   不喜欢的话,怎么会由着他…弄来弄去。   路因希亚都没有想到会得到如此温和的答案,紧接着听见叶悄难以启齿道:“但是,如果你不叫我母亲的话,就更好了…”   路因希亚倏忽一下子笑开,眸中带着一些星星点点的碎光,“悄悄,宝宝,好喜欢好喜欢你。”   高等级雄虫进化出了育儿袋,尽管大多数雄虫用不上,这群幼虫们被雄虫的精神力所打败,不敢乱动,但它们都用小圆豆子一眼的复眼看着妈妈,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憧憬。   叶悄背部的虫蜜囊又鼓胀到不行,上一回被雄虫吃掉了,叶悄没说不行,但这一回确实要拿来喂养幼崽。   叶悄红着脸,自己把蜜囊里的蜜挤出来,路因希亚轻轻拨开他的手,“悄悄,我来吧,你这样太吃力了。”   被温柔照顾着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虫蜜被挤出去一滴一滴喂养幼虫们,接下来的事不需要叶悄挂心,路因希亚都会做好,他还帮叶悄穿上了早就被丢在角落里长蘑菇的裤子,把洞里打扫干净,爬上洞顶,用蝴蝶磷粉画上了求救的标志。   叶悄浑身都松懈下来,待在路因希亚身边时会有种安全感,确保这个虫不会伤害他,会爱他,敬他,用尽力气保护他。 第65章   按照叶悄脑子里从小学到的观念来看, 虫母的蜜会同时被六到七只雄虫一起吃掉,用来补充能量,然后雄虫们一起发力, 继续让虫母受孕, 前后孕期可以无缝对接, 趁这个时间,还可以把第一批虫卵们送到保护中心集体培育起来。   当然这种情况在叶悄这里不存在, 叶悄拒绝成为雄虫们共用的虫母。   他是王。   所以目前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培育小虫苗。   路因希亚只是看起来高冷,但心思细得很,他很聪明, 把融合了他和叶悄血脉的小幼虫们安顿到临时搭建的“保育舱”里,还用平滑没有粗糙钢毛的人形手指把小虫们拨来拨去, 让他们活蹦乱跳的。   然后路因希亚手一拿出来,经常咬了一手臂的小虫崽, 像铃兰花一样晃晃悠悠一大串。   路因希亚把他们一个个摘下去,温柔的语气,挨个教育他们要做一个好孩子。   雄父带崽,虫母放心。   只不过, 蜜囊被孩子们吃掉一大部分, 又被厚脸皮的雄虫吃掉一部分。   叶悄不确定会有多少雄虫等在洞外, 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洞。   雄虫不正常的占有欲导致路因希亚会杀掉每一只觊觎虫母的虫,尤其是拥有了虫母完整发情、怀孕、生产周期的雄虫,这种高度的认可是一种荣耀,不亚于打一场胜仗, 谁和他抢虫母就是在要他的命。   哪怕叶悄已经是虫母陛下了, 有足够的理由拥有无数雄虫为他前仆后继,甚至在兰偌时期就建立了乌托邦式上城区, 只培训健康的高等级雄虫,为的是能让虫母随心所欲地挑选交.配对象。   但路因希亚只要听到“上城区”三个字,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第二天通常那只虫会消失。   当然,叶悄一次都没进去过。   他这几天注意到外部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有高等级虫族说本星球方言的声音,似乎在议论空气中虫母甜腻的信息素味道。   再这样下去也是好事,不用路因希亚去外面裸.奔,兰偌就会找到他们。   找到这只妄图霸占虫母的、胆大包天的S级雄虫。   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处置他。   叶悄承认自己有点担心,全帝国都在盼着路因希亚能平安回归军队,如果被他们看见指挥官这幅不上台面的粗鲁样子,连衣服都不穿,睁开眼就知道和虫母造小虫卵,那真是脸都丢到黑洞了,长得再俊美、精神力再高、威严再势不可挡都不行,早晚被愤怒的虫族打死。   叶悄希望路因希亚学点好的,哪怕现在是没虫能看见他们。   可是,精致华丽的皇帝制服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了,沾上绿苔,在雄虫毫无理智的侵略下,制服上半部分的布料勉强才够得上遮挡住锁骨,腰腹部挂着的布条更是只有零星四五条,裤子被撕得能看到斑斑点点的大腿颜色,白白黑黑一道一道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路因希亚…呜…”   粉白渐变的柔软豆娘翅膀被雄虫手臂搂住,后腰也被雄虫掐住,不让他从虫化的尾巴上逃开,手臂像一道紧拥着他的锁链,泛着金属光泽的外骨骼节肢、从小腿往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   “嗯,我在。”   雄虫的竖瞳烧着烈火,拉长的尾音让叶悄忍不住发抖。他这一抖,路因希亚清冷的侧颜染上一丝红,呼吸明显一滞。   叶悄感觉到异样,赶紧停止颤抖,然而被雄虫滚烫的大手握着两边的膝盖,前前后后地挪动位置。   雄虫把头埋在他肩颈里,鼻息打上去,叫他,“妈妈,好乖。”   叶悄忍不住低下头,三秒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眼睛朦胧地望着上方。   绿苔的颜色变成模模糊糊的一团翠绿色。   温温凉凉的手指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似有若无地擦过布料,碰到某一边的、软嫩温热的粉红尖尖。   叶悄条件反射地缩起肩膀,“…别碰那里…”   “嗯,知道了。”雄虫抬起头,尖牙陷进蜜囊里,吃得津津有味。   “……”叶悄抱着膝盖,惨兮兮地把头埋进膝盖里,但是雄虫似乎觉得这个样子吃虫蜜不太方便,须臾间,叶悄头朝下,肚子贴在路因希亚的腿上,紧接着膝骨窝一凉,它上面不远处的地方就变得温热起来。   又不是面团子,有什么好玩的?叶悄闭着眼睛,感觉自己没出息地又要被气哭了。   最近一定是激素不平稳,情绪太多变了,哪怕雄虫力道很温柔,也一直用费洛蒙安抚他的情绪,他也控制不住眼泪直流。   不是说好的吸虫蜜吗?怎么又…叶悄一直想回头看路因希亚的表情,但是很多次都失败了。   等到后背贴在他身上,更看不见了。   过了会儿,终于让他看见那张姣好的脸,路因希亚过于有攻击性的靛蓝竖瞳微微眯起,很紧密地黏在他身上,后背巨大的蝶翼缓缓展开,遮天蔽日。   他一松开手,叶悄马上就要起身,但是因为说不出口的缘故,动作又笨又迟缓,实打实费了一点时间。   好不容易趁雄虫成的结消了,脱离出来,叶悄都快要跪不住了。   叶悄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角落里,转过身抱紧了膝盖,抬起眼眸,一副防备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路因希亚,“你不许…过来了,你太欺负虫了,就算我说了喜欢你,你也不能——”   “不能吗?”   路因希亚眼中的占有欲更盛,他还保持着原样,从容而慢条斯理地膝行过来,这时候刚好有一点午后光洒在他身上,叶悄的视线只不过往下瞥了一眼,就赶紧把视线挪到一边去,触须全都冒出头来,从头部的圆圆触柱一直红到额头的两小团红晕。   “你不知…不知道羞耻怎么写。”叶悄磕磕巴巴骂他,“你不是恢复意识了吗?怎么不…不把裤子穿上?”   路因希亚一把抓住叶悄护在胸前的手,温柔而强硬地按在半虫化的尾上,柔金色发丝间的触角探过来。   “这样方便。”   !   叶悄一巴掌轻轻扇在他脸上,清脆的一声响。   打完这一下叶悄就有点后悔了,路因希亚的眸色变得很深,把他的手握住了,低声问:“手疼不疼?”   叶悄道歉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了。   路因希亚若无其事地□□着他的手指尖,叶悄下意识抬脚,一脚踩在他肩膀上,抵着他不停向前压的趋势,结果仿佛一脚踏进雷区,脚踝被攥住,温柔地揉、捏着,然后被捉住了,放到下面去。   雄虫昳丽的外貌看不出一丝异常,只有呼吸才能走泻一点风声。   “……”   叶悄的脚掌心好像被烫伤了,路因希亚怎么能这么没底线?以前也是这样,他喜欢捉住自己的脚,然后用那种很温柔的眼神盯回来,总是会对他做一点蝴蝶会对鲜花做的事。   叶悄被他欺负地把眼睛紧紧闭上,眼角沁出眼泪,脑袋里有点疼,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因为他的极窍体是新生长出来的,之前在实验室丢失的记忆碎片化地归来,大多数都无关紧要。   但这个不一样。原来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路因希亚。   他们参加过信息素刺激实验。   被和拉斐尔的实验淘汰后,叶悄再次被投放在实验室珍贵的S级当中,实验员们相信他的血液能救雄虫,可能也能让雄虫的等级更激化,他们需要一些雄虫入选上城区,成为预备役。   不出所料,进去的雄虫都对他展现出了巨大的兴趣,围到小叶悄身边,对他释放费洛蒙。   除了一只蓝眼睛的小雄蝶。   这只小雄蝶没有像其他雄虫一样试图捕捉小雌虫,他对其他雄虫展现出了敌意,用还很幼稚的精神力压垮了那些雄虫,然后踹开他们,小心翼翼地膝行到小雌虫身边,用刚长出来的新触角碰了碰小雌虫。   吓坏了的小雌虫愣住了,黑湿湿的漂亮眼睛萌动的看着他。   小雄蝶摸了摸他的小脸,“你别害怕,我保护你,他们再敢这样对你,我就弄死他们。”   实验员们的眼睛都亮了——“他的战斗力很强,长大后会是领袖的角色。”   “就选路因希亚吧,莱因戈里家的孩子不会出错,让他们在保温箱里自由相处一会儿,加大催促雄虫费洛蒙生长的喷雾。”   “可以,如果他们有进行交.配的想法的话,就定向催熟器官发育,把生下来的虫卵留下来孵化。切记,这事儿不用通知户籍管理局,私下里进行。”   “叶悄这么好看,路因希亚一定喜欢他…哦!快看,叶悄抱住了他,他喜欢这只雄虫!”   “他对任何虫都没表达过喜欢!…路因希亚在擦他的眼泪,他似乎是爱上他了,我觉得他们应该会交.配。”   然而并没有。路因希亚似乎被那些冰冷的目光激怒到了,他紧紧抱住叶悄在怀里,甚至对玻璃窗外的实验员们呲牙,恶狠狠地竖起翅膀上的倒刺,见状,实验员们只好离开,暗中观察。   还是没有交.配。叶悄居然安安静静地睡着了,睡在路因希亚怀抱里,脸颊上还有泪痕,但是表情很恬淡。   路因希亚一直到被取出保育箱那天都没有和叶悄交.配,他似乎特别喜欢小雌虫,所以不舍得对他做一些粗鲁的事情。   叶悄被卡默斯抱走、分别那天,乌泱泱的虫群里,小小的路因希亚一直看着小叶悄,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的眼角微微红了。   “…”   叶悄的脚被擦干净,放在了路因希亚的怀里搂着,腻湿湿的汗意,路因希亚俊美紧绷的脸,打断了无限绵延的思绪和回忆。   叶悄回过神来,意识都恍惚了一下,还有这种事?既然他想起来了,那路因希亚就根本都不会忘的吧?   “在想什么?”路因希亚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和喘,“一点都不专心,还在生我的气?”   “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叶悄突然问。   路因希亚明显是愣了愣,“…什么?”   “保育箱。”   “…”路因希亚眼神微微一眯,掩饰性地向一边瞥,“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叶悄的脚用力踩下去,路因希亚顺着他的力道往后躺下,叶悄无意识地就骑在他身上,但是没想太多,而是一心问供,“告诉我。”   路因希亚看了他一眼,低垂着眼眸,抱住他的腰,低声说:“从那时候我就喜欢你,看你第一眼我就移不开视线,你头发和眼睛一样黑亮,可爱的要命,怎么会有你这样漂亮的雌虫?嘴唇软嘟嘟的,睫毛浓密细长,漂亮死了,身体哪里都软软的,我都不敢用力抱你,怕你把你抱散架了,怎么可能随他们心愿,逼你交.配?我真的舍不得碰你。”   “后来你走了,我当时想,等你长大了,我拼尽全力也要找到你,然后和你在一起,打败所有觊觎你的雄虫,独占你、让你属于我,只属于我。”   “我爱你,叶悄,这一点从未更改过,从前爱,以后也不会改,就算我因为独占虫母而被惩罚也认了,我就是善妒的雄虫,不论你要不要我,我都要定你了。” 第66章 正文完   心像被棉花包裹着的鼓槌, 阵阵敲打着,模糊而沉重,叶悄的心神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平静, 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被表白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表白, 但…   叶悄无声地笑了一下, 低头轻轻吻过他的额角,轻软的嘴唇贴上他碎金的刘海, 握着他腰的虫肢就骤然收紧了一瞬。   没有虫不喜欢听见“爱”,被爱,他在爱里长出新的骨血, 也在爱里寻找到责任与勇气。   路因希亚侧过头吻着他烧红了的脸颊,咬着他的耳垂, 尽管轻轻一口,温声说:“王, 你不拒绝的话,就是接受我成为你的爱人了。”   这段时间的赌气烟消云散,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吻,这个吻温柔而缠绵, 叶悄微微向下弓着腰, 居高临下地, 两只白皙的手握紧雄虫的肩膀,额头被他红透了的蝶触须顶着,放下一切负担,义无反顾和他接吻。   路因希亚握紧他的腰, 亦不许虫母从身上跌落, 从棉絮滚到树叶堆里,从有光的角落滚到无光的角落, 虫尾紧紧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流光倾洒,鳞片点点碎光,耀眼夺目。   爱深、情极、心怯…什么繁衍法则、社会禁锢、固有观念…全都不足挂齿,爱了就是爱了,那张掩饰心意的窗一旦被击碎,被关在里面的爱意就蝴蝶一样飞舞起来,像一场盛大而热烈浪漫的烟花,蝴蝶扇动翅膀引起星河北岸的海啸,也能在爱人的心里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狂澜。   不要再分开。   不会再犹豫。   连规则都要让路。   路因希亚不再言语,一只手仍然握着叶悄的腰,另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叶悄的头,把他搂在怀里,低沉的声音带着嘶哑的痛意,“我庆幸失控兽化的虫是我而不是你,我受多少伤都无所谓,但你不能再受伤了,我杀了那些游荡虫族,你别怪我。”   军部那边已经知道,路因希亚失控期间不止杀了这一点虫,而是几乎清剿了所有法律无法判处的贵族虫族,估计他们死时都想不通,为什么和他们一样曾坐拥权势地位的雄虫,在落魄后却仍然要代替西奥多帝国处置他们。   叶悄怎么会怪他?“我、”叶悄咬了下嘴唇,轻声说:“我爱你还来不及。”   路因希亚怔然片刻,突然抬头轻咬住他的嘴唇,把他的唇瓣揉进唇中,温柔而暴虐的蹂.躏,虫尾慢腾腾地把虫母的腰卷过去,做了一样的事。   洞里静谧宁静,洞里只有他们俩,外面的气温似乎温暖起来,偶尔有花瓣飘进洞里。   位置颠倒,叶悄看着那些碎花发呆,想要伸手去接却怎么也接不住,不是向左偏一点就是向右偏一点,急得他眼尾都红了,“花…落下来了…”   最后路因希亚支起湿汗漉漉的上身,用牙齿咬住花瓣,低头温柔渡到他口中,“咬着。”   叶悄无声咬住花瓣,手挽着路因希亚的金色长发,恍惚之间,他觉得这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原来在读书的时候,他们也曾这样拥抱在一起,因为不敢被其他虫看见亲密的关系,只在夜里幽会。   少年时分,记忆深处、半开窗子,任由晚风吹拂,吹起一室书写着零零碎碎杂事的书信。   来自于他的问候,险些变成一场无疾而终的梦。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叶悄不会相信还有这样一天,尘埃落定,万物复苏,事情回到正轨上去,他们还能这样抱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足够感觉幸运。   是的,幸运。几百亿虫族中能遇见相爱的虫实在不易,他们一起度过风雨、走过坎坷、经历过死亡,有过痛苦、伤害、折磨,很多时候叶悄都认为自己会就此放弃,还好路因希亚会向他伸出一双手,不论生死,绝不放弃。   路因希亚低下头亲他,叶悄的眼睫毛轻轻扫过路因希亚的下巴颌,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情去想,原来,和喜欢的虫在一起是这样的感觉。   他想,就让这份喜欢绵延不断,直到宇宙也终焉。   “我接受你的爱。”叶悄回抱住路因希亚的腰身,将下巴贴在他肩膀处,“并且把这份爱和你共享,路因,你失去理智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你。”   路因希亚偏过头亲了一下他的头发,“听你这么说,我之前好像很过分。那你现在就不想我吗?”   叶悄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被他翅膀环抱起来,无比安全可靠,“不用一直想,你就在我心里,偶尔就跳出来提醒我你还在。”   叶悄很少这样直白说出自己的内心感受,他一向委婉含蓄。   “而且我…我不讨厌你这样过分。”   洞内回荡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茂密的夏天到来,植被生长散发清新的草木气息,和阳光一起透过洞底穿进来,一切好像都刚刚好。   路因希亚的心化成一滩水,他得到王的爱,他是虫族最幸福的虫。   尽管王的爱不止给他,但王给他能随时表达嫉妒的权力。   “王,别把我惯坏,”路因希亚低垂着眼眸,遮掩住眸底一层暗光,“我会贪婪,想要更多,想你只有我,想就这样霸着你,用不符合虫族观念的奇怪标准要求你,是我太大胆了。”   路因希亚在试探他的底线。   叶悄翻身,跨在他腰上,怎料他握住叶悄膝盖,把他往前拖拽,直到雄虫的耳尖贴到虫母的股薄肌,空气也短暂的安宁。   他没有时间说话,但叶悄知道他在示弱,在表达他的臣服。   叶悄没有拒绝他,面上红热,耐不住垂眸,脑子还在思考,学着雄虫可能会更好接受的口气,轻言:   “如果你很有心理负担的话,就替我守好首都星环的边境线,用你的勇气和力量,作为报酬,我会一直像这样使用你的。”   路因希亚抬眸,蓝到璀璨的眼睛宝石镶嵌般盯着他。   他的下颌后撤了一寸,轻声的、如同擅长蛊惑好心虫的恶魔般巧舌如簧,许诺:“我将永远效忠王,以生命,以真心,直到虫神取走我的性命。我属于你,我的王,我永远站在你王座左侧,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   无虫窥见的角落,王与指挥官做了个交易。   用彼此的身体、心脏、矢志不渝的誓言,奋不顾身,将未来的前程与心中挚爱捆.绑。   …   两天后,在洞顶信号和路因希亚的四处游走双重效果加持下,他们被解救出来,虫族军队如临大敌,荷枪实弹,把洞围得结结实实,把他们弄了出来。   幸好在他们来之前,路因希亚提前把洞里交尾的浓烈气味散了出去,弄得周遭虫族躁动不安。   “保育箱”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连地皮运走,仿佛巨龙珍视金币,看见这么多明显带着蝶族体征的虫卵时,莱因戈里两眼一亮,菲拉古两眼一黑,兰偌差点把路因希亚蝴蝶翅膀拔了,多亏了鹰隼拼了老命拦着才没成功。   卡默斯神情复杂地看着路因希亚,首都星指挥官位置等同于上将,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弄死路因希亚有一个好处,但有无数坏处。   珍贵的虫卵被生闷气的卡默斯上将送到首都星的新生命孵化基地,只等待它们慢慢长大就好,孵化基地的工作员们才说了两句恭喜的话,卡默斯就黑了脸,就被副官急忙忙给撵走了。   “陛下生虫卵不是好事吗?上将怎么生气了?”   “他们恋爱结婚还没经过王庭同意呢,就…就先生虫卵了,俩虫先斩后奏,这叫什么事啊?”   “嗨,现在的年轻虫…不,雄虫都这样!看见虫母陛下就走不动道!”   据说卡默斯回去就把莱因戈里打了一顿,鹰隼被迫加入,由于地点是远征军驻地,路过看望加文的奥斯汀和加文见卡默斯1vs2,也卷袖子加入混战。   雄虫大战打了三天三夜,军部士兵叹为观止,赶紧拿起光脑录屏学习实战。   万幸的是,叶悄和路因希亚还是顺利跟着大家回到首都星。   在路上的时候,叶悄通过无线电装置进行信号发射,向全星际宣布,虫族中央指挥军团恢复路因希亚指挥官的身份,并且是虫母陛下亲选的王夫,是的,他们有了一群孩子。   虫族居民们的情绪很热烈,沿途欢迎路因希亚回归的虫数不胜数,他们向王致敬,也向失去理智还不忘扫荡垃圾星罪犯虫族的指挥官致敬。   连星网都说,路因希亚指挥官会是王在政治上最好的帮手,以后就是他们的时代了。   当然还有虫族说,这只雄虫手段非凡,独占了虫母陛下,还用政治身份牢牢绑住王的宠爱。   路因希亚看见这些话时,说,“我年少时就曾许下誓言,我要进军部,为种族效忠,为王效忠,和情与爱没有关系。我爱悄悄,是我一直都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为了他,我劈开星河,在黑暗的宇宙里也找到一条荆棘的路,我为王生,为王死,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把我的爱藏进星河的尘埃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很平静的,仿佛在说着平常的话。恰巧叶悄看了过来,对视一眼,温柔也隐没在极光万里的层云雾霭里。   帝国事务走上平稳轨道,有兰偌和菲拉古的帮助,问题总能很快解决,叶悄学得很快也很好,树立起良好的威信,唯独是大家对路因希亚的态度让他心有不安。   总感觉因为自己的原因,大家无时无刻不想吃掉路因希亚。   好在首都星星带里开发了新的星球,利好政策下,移民的虫巨多,大家各有各的忙,暂时没时间在上城区给虫母陛下找新雄虫。   叶悄松了一口气,简直是求之不得。   虫母陛下和路因希亚指挥官的感情坚不可摧,不容任何虫族破坏,叶悄身边的家虫们都对路因希亚和叶悄的关系默认,但并不算淡定。   …   星带开发结束后,庆祝仪式在王庭举行。   仪式圆满完成,卡默斯制订了虫族帝国领域全面巡游的计划,并且请求叶悄亲自出巡,获得了各地区政府的一致好评。   意外的是,除却记者发布会和军事演习活动,在出巡之前的最后一晚,他还邀请了路因希亚去家里做客,办了一场家宴。   叶悄处理了一夜公务,刚刚从王庭出来,就被奥斯汀接回家。   兰偌一见到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门见山问:“宝宝,是不是那个混…路因希亚逼你生这么多虫卵的?”   菲拉古脸色不虞地说:“他们蝴蝶是不是太高产了?绝育算了。”   加文点头表示赞同,抱起双臂靠在门庭的长柱子上,眉眼冷冽,他已经想到洞里会是怎样光景,卡默斯劝了他半天,终于在路因希亚到来时把气氛推向高潮。   所有虫之间,只有鹰隼保持了理性的眼光,这一点也得到了北极星和蝶族前执政官的认可,他们也温声细气地和稀泥。   其实路因希亚是王夫的最佳选择,与其看着叶悄喜欢上来历不明的其他雄虫,不如他知根知底,干净纯粹,他很会保护悄悄,能够力挽狂澜,是经历过战争、新一辈里屈指可数的优秀雄虫。   但这种宽容只有一瞬间,在吃饭时,一不留神就能闻到路因希亚身上独属于虫母的浓烈信息素,虫们的冷静顿时分崩离析。   雄虫们快炸了。   加文和弥安瞪着路因希亚,路因希亚无辜地看着他们。   二虫顿时起身追赶路因希亚,与此同时路因希亚蝴蝶扇动羽翼,转身就跑。   可惜路因希亚跑到花园那里都被按住了,翅膀扇飞了奥斯汀辛辛苦苦种下的菜,连根拔起,奥斯汀眉头一竖,摘下围裙就加入战局,路因希亚被三只雄虫按着揍,揍着揍着他变回蝴蝶,其他三个就变成虫型,漫天乱飞。   花园里一阵鸡飞狗跳就算了,兰偌气不过,把叶悄带走,灌输了一脑袋生理知识。   叶悄听得头晕脑胀,还不敢反驳,赶紧抱住他的腰,“妈妈,下次不会了,我知道了…”   然后又靠在菲拉古怀里,“雄父,别担心我,这次出巡我保证会专心公务。”   叶悄好说歹说,哄好了妈妈和雄父,又小心地把路因希亚从雄虫们手里解救出来,艰难地吃完了晚饭,把他带到屋顶去看星带上闪闪发光的恒星。   看星星、谈理想、谈治国理念,凉风起,路因希亚解下披风盖在叶悄肩上,潮湿的亲吻密雨一般落下,藏在其中的情意与爱意不用分辨就能感知到清晰,叶悄和路因希亚依偎在一起,由着心中酸酸涨涨的情绪盈满整个心室。   泛着银色的月夜笼罩,豆娘与蝴蝶在白月光里翩翩起舞,屋顶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星星里却多了一对成双成对的眷侣。   月光渡了他们一身,尽情沐浴在风与夜里,那些携手走过的日子珍贵却不会再来,还未到来的光明会随着第二天的日光降临。   叶悄想,此时应该是他期待已久的静谧永夜,和他爱的虫们在一起。   星河灿烂,风花璀璨。   携手远航,去往永恒美丽的宇宙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