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全家都是灭世BOSS
　　作者: 帷幕灯火
　　文案：
　　沈往交了一个男朋友。
　　他是对污染物特殊行动队的队长，面容冷峻、腰细腿长、又酷又帅，一身漆黑作战服杀的污染物闻风丧胆。只有在沈往身边他才会表现出自己的温柔，让他的队员大跌眼镜。
　　只是很快他们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日子，男朋友要求去见他的家长。
　　沈往对此非常苦恼。
　　因为他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污染物，以绝对恐怖统治所有污染物的绝对王者；他的母亲是通缉录NO.1，曾让整个城市爱上她并发疯的可怕异变者；他的哥哥是通缉录NO.2，撕毁整个科学院的唯一成功实验体。
　　而他们的家……就在最可怕的零号污染地。
　　#该如何对男友隐瞒我全家人的身份？#
　　#我全家都是灭世BOSS但我男友是正派主角！#
　　#关于我找了死对头当男友这件事。#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末世 爽文 正剧
　　主角：沈往，周向折（攻） ┃ 配角：岚，鹰犬 ┃ 其它：末日，污染
　　一句话简介：男主：在？其实我是孤儿。
　　立意：人可以互相影响互相成就
　　vip强推奖章
　　沈往交了个男朋友，是对污染物特殊行动队的队长，面容冷峻、腰细腿长、又酷又帅，一身漆黑作战服杀的污染物闻风丧胆。只有在沈往身边他才会表现出自己的温柔，让他的队员大跌眼镜。很快他们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日子，男朋友要求去见他的家长。沈往对此非常苦恼。因为他的家，就在最可怕的零号污染地……
　　这是篇充满异闻怪谈的都市轻小说作品，构思新颖有趣。主角沈往的家长，每位都是足以成为“灭世BOSS”的存在，但与此同时，他与成长为人类最强守护者的童年伙伴重逢并互许终身，于是如何隐瞒自己和家人的身份便成了沈往最大的难点，随着剧情发展，马甲的逐渐揭秘，也让人更加期待，身份对立的两人如何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污染序曲
　　孙颖穿着蓝色的防护服走在宽阔冰冷的走廊上。
　　和她一起行走的还有两个人，他们穿着如出一辙的统一服装，胸口上悬挂着他们的名字和职称，他们一言不发目不斜视，但依旧不可避免的能看到周围两边的收容间。
　　或是畸形或是正常的人类挤满了这些收容间，甚至个别畸形到只剩下粘腻的触手在冰冷透明的隔离墙壁上攀爬。
　　孙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习惯看到这样的场景。
　　毕竟这里是污染物控制收容中心，而她是收容中心的实习医生。
　　穿过这条走廊，又拐过两个弯，孙颖他们终于到达了这次的目的地。
　　这里是收容中心设立的临时检测隔离点，一些被拯救出来没有异状的人会被送到这里进行为期一周的隔离，等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会将人送到人类集聚地。
　　“今天需要检测几个？”最前面的师姐问。
　　“五个。”孙颖连忙回答：“这五个分别来自不同的污染物事件，其中有一个是最后一天隔离期。”
　　听到这样的话在场的三人脸色都不由的舒缓了一些。
　　能从污染物事件中幸存不被污染的人类很少，而真正维持正常的幸存者更是少见，大多数幸存者都会在七天内畸变，能在一周内安全离开收容中心的不足百分之一，今天竟然能碰到个奇迹吗？
　　这不由得让人心头多了些期待。
　　师姐推开面前的门，踏过那扇门，孙颖看到了话语里的主角，他正坐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听到有声音后抬起头来看了前面一眼。
　　他无疑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肤色白皙，在收容所惨白的灯光下仿佛发着光一般，眼眸漆黑如墨，眼角下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天生微笑唇，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给人极大的亲切感。
　　旁边的师兄看向收容所实时检测到的数据。
　　“沈往，收容隔离第七天，污染度51%。”
　　师姐皱了下眉，“怎么这么高？”
　　“他被隔离收容进来时污染度高达88%，是在里面一点点降下来的。”师兄看着之前的档案回答：“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畸变反应，思维正常，老师怀疑他污染度居高不下是因为他可能近期觉醒了天赋。”
　　“异变者？”师姐也翻了翻之前的检测报告，“他是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
　　“七天前的污染物事件，B级污染物【梅雨】，他是这场事件的唯一幸存者。”
　　孙颖一边听着师兄师姐的话，一边按照规定记录下这个人的检测数据。
　　污染度51%，心跳73，心理状况稳定，精神状态稳定……除了污染度超过正常人范围外，他简直平静到过分，仿佛倒霉遇到可怕的污染物事件，又在幸存后隔离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不是什么大事。
　　孙颖甚至对他有点钦佩了。
　　“看来除了需要确定他是否是异变者外，他的所有数据都很正常。”师兄点点头，“估计以前经历过大事，才能这么平静。”
　　“平静是件好事。”师姐在检测报告上签好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多少人因为恐惧导致污染加速变成怪物，精神稳定在这个时代是一件极其宝贵的优势，连我们这些做医生的都必须有个好胆量。”
　　签好名字后师姐在隔离墙上敲了一下，吸引里面人的注意力。
　　“沈先生，你的状况很好，明天就可以离开收容所了。”
　　里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孙颖看到他笑了一下，本就好看的面容加上一个浅浅的笑容让他更加吸引人。
　　“这个合格了，下一个。”师兄翻出下一份档案。
　　三人转身往前走，只是还没等他们迈出几步，警报声突兀的响起，把他们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红色的灯不断的闪烁着，让整个惨白的收容所带上了一抹冰冷紧张的氛围。
　　“警告！收容间C052有患者逃跑！”
　　“警告！请所有医生快速进入避难所！”
　　“警告！请附近警卫尽快前往收容间C052！”
　　师兄皱着眉骂出两句国骂，师姐被防护面具挡住的面容也不好看。
　　收容中心很少会有患者逃跑，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这个患者的情况非常不好，说不定已经异变成E级甚至更高级的污染物，只有这种情况它们才有可能逃离收容间。
　　这也往往表明：逃跑的患者非常危险。
　　“走，赶紧去避难所！”师姐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他们跟着安全标志走。
　　孙颖跌跌撞撞的跟在师兄师姐身后，等到了避难所门口才开口，“C052，患者在C污染区被划为高警戒度，目前还是中度畸变。”
　　师兄看向旁边的师姐，“C区距离隔离点是不是很近？”
　　听到这句话师姐才皱起眉头，“确实很近，但污染区和隔离区之间有特殊隔离墙，而且畸变人的思维模式简单，它们会为了寻找食物往污染区的中央走，那里布置了引诱剂。”
　　虽然这样说，但师姐还是不那么放心，她转身去了监控室，监控正对着C052收容间。
　　C052收容间里空空荡荡，监控没有看到墙壁损坏，但收容间内白色的单人床被撕扯成了碎片，仿佛里面关押过什么大型野生动物，孙颖对那张床的惨状有些后怕，要是他们碰上了，估计下场和这张床没什么区别。
　　“他跑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跑出去的？”师兄问。
　　师姐开始将监控时间倒退，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这个患者逃跑的全过程。
　　只见那个患者完全畸形，他的身体变软，粘稠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衣服，瞳孔也变成了兽类的竖瞳，他就这么粘在墙壁上，然后一点点钻进了用来透气的通风口消失不见。
　　师兄倒吸一口凉气，“蛇？”
　　“已经高度畸变了，身体拉长成这样，能钻进各种狭小的空间里。”
　　就在三人忧心忡忡的时候，一道略显冷冽的声音突然在通讯广播里响起。
　　“我是周向折，和我汇报逃跑患者的位置。”
　　在场的人齐齐愣住了，许久之后师兄才扣了扣耳朵，“我听到了什么？周向折？”
　　“他竟然在收容中心？！”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假冒周队长的名号。”师姐明显要更冷静思维更清晰一些，“立刻找患者的位置。”
　　孙颖在后面悄悄的松了口气，一听到周向折的名字她就不再紧张了。
　　这不是她一个人如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样。
　　因为周向折是一位罕见的S级异变者，家喻户晓的对污染物特殊行动队队长，被称之为中央城的守护神。
　　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找到了！”师兄突然放大了一个画面，“不行，要赶紧去！”
　　孙颖连忙看向监控画面。
　　画面中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人，那一位被判断明天就能离开收容所的沈先生正站在收容间的透明墙壁前，他仰着头正在看向什么地方，监控移动，只见收容间的通风口探出一个惨白狭长的脑袋，人类的五官贴在上面仿佛一只厉鬼。
　　是C052的患者。
　　它竟然没有跟着引诱剂去污染区中心，而是顺着通风口爬到了沈往的收容间！
　　畸变人的样貌一般都不怎么好看，但这么丑的孙颖也是第一次见。
　　比正常人长两倍有余的脸，惨白的挤出五官，看上去又长又畸形，丑陋的蛇头人从通风口滑出，沈往却没有和正常人一样避开，他依旧站在原地，仿佛是好奇一般的注视着这个畸形的怪物。
　　只见畸变人在犹豫后张开獠牙，但比起攻击更像是在防备。
　　还没等孙颖想出个所以然来，师兄发出一声惊呼，孙颖下意识看向监控，在看清楚画面的时候她也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畸变人被沈往掐住了脖子。
　　他的手掐的很用力，指腹都泛着微微的白，畸变人猛烈的挣扎，却被他抵在收容间的透明墙壁上挣扎不能，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
　　周向折在赶到畸变人所在位置时便看到了那一幕。
　　样貌姣好的青年站在透明的隔离墙前，他的面容极其无害，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意，苍白修长的手指掐在畸变人脖子上时甚至算得上精致漂亮，放在网上估计会是个很受欢迎的网红。
　　但就是这样外表温和无害的人，竟硬生生的掐断了一个畸变人的脖子。
　　似乎是发现有人来了，沈往放开了手，畸变人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绵软的身体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在地上。
　　“你好。”周向折听到他和自己打招呼。
　　没有回应他，周向折看向收容所旁边的检测数值。
　　污染度正在一点点爬升，但最终数值停滞在63%不再动弹。
　　“你和其他医生不一样，没有穿防护服。”沈往还在试图搭话。
　　周向折打开通讯设备，面无表情的开口：“畸变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后勤人员过来处理。”
　　等说完后周向折才认真的看向沈往。
　　他看到这个好看的青年正在对着他笑。
　　仿佛是顽劣的孩童在经过多日的无聊后，终于迎来了还算有趣的意外。


第2章 污染序曲
　　污染物控制收容中心有患者逃跑，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故。
　　但最后逃跑的畸变人竟然是被相隔不远的隔离幸存者解决，这倒是一件稀奇事。
　　不管如何，在经过这次事件后，几乎所有收容中心的医生都认为沈往是异变者，只有异变者才能如此简单的处理高度畸变的畸变人。
　　“所以他觉醒了什么天赋？”周向折问。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陪在周向折身边，听到他的问话老头给周向折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
　　“我们仔细研究了事件发生时的监控，慢放时发现畸变人在面对沈往时有很明显的停顿，还有这里。”
　　老头指着画面里的畸变人，“比起袭击，这里更像是防备，通过这些我们判断沈往应该是觉醒了天赋B-031【恐惧威吓】。”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能力，在觉醒后，对其有敌意的人会误认为对方是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受到能力影响的敌人会有50%概率迟疑，30%概率逃跑，还有20%概率回击。”
　　“显然那个畸变人是在迟疑的分类里。”
　　周向折微微挑眉，“也就是说：他觉醒的天赋和他掐死畸变人无关？”
　　“是的。”老头认真的点头，“这只能说明他胆子大手劲也够大，在畸变人产生迟疑的瞬间就掐住了蛇的七寸，还硬生生给掐死了，正常人可没有这个胆量。”
　　他们走到隔离点，此时穿着蓝色防护服的女性正在记录数据。
　　“孙颖。”老头喊了她一声。
　　“老师！”孙颖连忙回应。
　　老头点点头，“情况如何？”
　　“沈先生的污染度已经回到51%，还有逐渐下降的趋势。”孙颖看着数据回答：“我们普遍认为他的高污染度是因为天赋缘故，动用天赋会让他的污染度短时间拔高，只要停止使用能力污染度就会缓慢回到正常水平。”
　　“看来他能幸存的原因就是在高污染地持续使用能力，导致污染物不敢靠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被隔离时污染度高达88%，被隔离后不再需要使用能力，污染度就恢复原状了。”老头做出总结。
　　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能和污染物对抗的异变者实在是太少了。
　　想到这里老头在心里默默的叹口气。
　　三十年前，一场血色的大雾笼罩了整个世界，血雾持续了三天三夜，等雾散去后这个世界就变了模样。
　　难以解释的污染源、被污染源污染后诞生的污染物、被污染物影响杀死的人类……可以说七成人类都死在了末世开端。
　　而异变者又被称之为天赋者，他们是同样被污染但并没有畸变成污染物反而觉醒了特殊能力的人群，数量极少，同时处于对抗污染物的第一线。
　　但异变者也不是万能的，他们拥有比正常人类更高的污染度，只要动用天赋能力污染度就会提高，一旦污染度突破100%，异变者就会立刻变成污染物，几乎没有任何例外。
　　这简直就是魔法少女小圆里魔法少女和魔女的关系，但在这个时代，他们不得不去拼。
　　因为不去拼，剩余的人类会死的更快。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周向折问。
　　“既然已经确定没有问题，当然是按照规定放他离开收容中心。”
　　老头笑眯眯的回答：“因为他是异变者，防污染中心会给他安排住宿，按照中央城的规定，所有在中央城生活的异变者必须加入防污染中心，等过三天的适应期他就会去防污染中心报道了。”
　　“周队长，你看中他了吗？”
　　周向折沉思片刻，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回忆着沈往的笑容，用有些微妙的语气道：“只是觉得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这多正常。”老头不以为意，“异变者里也没什么正常人，脑子有病的占了一半还多，心理咨询室都被异变者占满了。”
　　周向折想：这可不一样。
　　那些脑子有问题的异变者都是污染度高到影响精神的地步，所以他们不得不发疯，不得不去心理咨询室来平缓精神异常。
　　但沈往不一样，他不像是高污染度导致脑子出了问题，所以随随便便掐死一只畸变人，他更像是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所以像小孩子掐死一只蚂蚁一样掐死一只畸变人。
　　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发泄情绪。
　　片刻后，被认定性格有问题的沈往终于在时隔七天后被放出了狭小的收容间。
　　防污染中心给了他一把钥匙，告知这是分配给他的住宿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据说是因为特殊行动队完成任务归来，带回来大量还有自我意识的幸存者和畸变人，让他们本就繁忙的工作一下子更忙起来。
　　沈往不喜欢多问，拿着钥匙就离开了收容中心。
　　在收容间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左右能看到的都是丑陋的畸变人，他们有的还有人类的思维，有的已经完全异化，沈往运气非常不好，左右前后都没有正常思维的人。
　　好在沈往以前是个病人，他早就习惯了在病房里的无聊日子，所以硬生生熬了七天。
　　走出收容中心的大门，沈往感觉有风刮在身上，带着冷冽的味道，现在是春天，温度还有些低，但植物已经缓慢的突破土壤钻出地面，带着一点嫩绿色，沈往伸了个懒腰，试图打个出租车。
　　当然打不到，这里可是收容中心，怎么可能会有出租车敢来这里。
　　难不成要徒步走到能打车的地方？
　　就在沈往查看地图确定要走多久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要去哪里？”
　　沈往转头，恰恰好和刚从收容中心走出来的人对视在一起。
　　男人一身漆黑作战服，面容冷峻，周身带着还未平息的煞气，看着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但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他周身的气势，而是他的外貌，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就这么随便披散在肩膀上，眼睛也是不似人类的金色。
　　正常人不会有这样奇怪的外貌，这样的形象更像是污染物。
　　这也是沈往在收容间时乐意和周向折搭话的原因。
　　是人但样貌非人，还不是长了什么畸形东西的怪，而是白毛、金瞳、精致的像个妖精，简直就是往招人喜欢的方向上怪了。
　　世人都会对美人多一份包容之心，沈往也是如此。
　　于是沈往拎着钥匙晃了晃，“我要去被分配的住宿点。”
　　不同于在收容间时，现在他的显得随意又舒服，刻意的无害感和由此诞生的诡异感全部消失，显得他这个人极其清爽，和掐死畸变人时呈现非常明显的反差。
　　连周向折都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两眼。
　　就这么对视了两秒钟，周向折率先收回视线，他说：“上车，我送你去。”
　　沈往有些惊讶的挑挑眉。
　　今日对污染物特殊行动队归来，往收容中心送了一批幸存者，看他的衣着和对收容中心的态度，不难猜出他应该是特殊行动队的一员，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队长周向折。
　　罕见的S级异变者、中央城的保护神、杀死过S级污染物的无冕之王。
　　他竟然会送自己这种无关人员去住宿点？
　　这么闲的吗？
　　“周队长，这样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沈往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而是反问了一句。
　　“既然知道会浪费我的时间，就不要和我耗时间，你在这里打不到车，要是走去能打车的地方需要起码三个小时。”
　　周向折音色偏冷，即使普通说话也带着一点冷冽感，仿佛是真的在意这浪费的一分半秒。
　　比起徒步三个小时，当然是坐在车上半个小时更舒服，沈往不再犹豫，直接跟着周向折上了车。
　　那是一辆外观非常普通的车，通体是黑色，扔在车流里丝毫不起眼。
　　上车后沈往才发现车上还有另一个人在驾驶座，那人和周向折一样穿着作战服，胸口上悬挂着银色的胸牌，牌上是特殊行动队的标志【北极星】，看到这个标志沈往就完全确定他们的身份了。
　　“这谁？”那人好奇的看着沈往，“你准备招募的新队员？”
　　“不是。”周向折否认，“去南城D街道九江小区。”
　　那人疑惑的挑挑眉，但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干脆利落的发动车子往周向折所说的地方开去。
　　沈往却看向周向折，“周队怎么知道这个地址？”
　　“你的主治医生给的。”周向折回答：“他似乎认为我会招揽你，为了方便找人就直接给了我地址。”
　　沈往：？
　　这什么不顾及患者隐私的失德医生。
　　“你是基因病患者？”周向折突然问。
　　沈往有些奇怪的看了周向折一眼，接着才反问：“收容所连这个都能查出来？”
　　末日来临后，不止将世界人数锐减七成，还带了一种奇怪的新型基因病，不同于污染病，这种新型基因病只存在末日时代新出生的孩子身上，即使父母是正常人，他们也有概率生出一个患有新型基因病的孩子。
　　沈往就是那个患有天先性罕见基因病的孩子，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医院的病房。
　　“不过是前基因病患者，我已经好了。”
　　周向折点点头，“恭喜。”
　　这声‘恭喜’在他的冷音调里竟然显得意外的真诚。
　　沈往怪异的点点头，“谢谢。”
　　开车的年轻人在驾驶座悄悄竖着耳朵，一边开车一边试图听点八卦。
　　周向折这个人安全意识很强，私下里还有点小洁癖，他可从来没见周向折带过陌生人上这辆车，这俩人一定有什么关系吧？
　　可惜，直到车开到指定位置沈往下了车，周向折都没有再和沈往说一句话。
　　看着沈往离开的背影，年轻人好奇的开口，“我说，他是谁啊？”
　　“谁都不是。”周向折目送沈往走进小区门口，等彻底看不到身影后才收回视线，“从今天开始放假一周，你记得去领奖金。”
　　年轻人啧了一声。
　　听点八卦怎么了，怎么这就转移话题了？
　　……
　　夜晚，防污染中心依旧灯火通明，这里是对抗污染物的部门，所以24小时都有人值班。
　　周向折同样也有一周的假期，但作为中央城的保护神，他即使有假期也不一定能休息，太多只有他一个人能处理的问题。
　　宿舍里干净的过分，一眼望去没有任何碍眼的杂物，带着冷冰冰的整洁。
　　周向折坐在椅子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拉开左边的抽屉，从抽屉里抽出两张报纸来。
　　报纸已经泛黄，边缘也有些破损，岁月的痕迹就这么刻在纸张上，和整洁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周向折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第一张报纸中央模糊的图片上，那是一张集体照，照片里有几个成人和几十个排起队来的孩子，图片上的孩子和大人都在笑，看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但不同于图片的温馨，报纸的标题比想象中的更恐怖。
　　《S级污染源在星河孤儿院爆发，全员师生被困失踪，幸存者数目为2！》
　　在末日爆发后，孤儿的数量和生存便成了一个难题，于是各个区域兴建孤儿院，星河孤儿院就是其中之一。
　　但星河孤儿院又是不幸的，因为它倒霉的建在了一个未曾被发现的s级污染源之上，污染源的突然爆发让整个孤儿院成为真正的禁地，而这场突发事件中的幸存者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被孤儿院院长从窗户扔出来的男孩，现在叫：周向折。
　　另一个是先天性基因病的孩子，事件爆发时他正好在医院配合治疗，被收养后改名：沈往。
　　看完这张报纸，周向折又看了另一张报纸，那张报纸上是另一场事故，比起久远的孤儿院事件，这场事故发生在三年前。
　　报纸配图是正在焚烧的废墟。
　　《宜都中心医院遭遇高级污染物袭击！》
　　这是后来周向折查到的沈往一直在治疗的医院，可惜在他查到的时候，这家医院就因为高级污染物袭击损毁，患者和医护死伤无数，沈往也失踪在了这起事件中，周向折也只能当做他死了。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
　　在看到沈往的第一眼，周向折就认出了他。
　　“他没有认出我来。”周向折小声呢喃，他注视着报纸上的合照，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遗憾。
　　“不过也对。”周向折垂下眼帘，“我现在的样貌变了太多，都不像是人了。”
　　“……认不出来也正常。”


第3章 污染序曲
　　沈往是一个病人，一个应该住在医院里治疗的基因病患者。
　　新型基因病的成因很简单，因父母体内隐藏的污染导致胎儿在子宫发育时便产生基因上的畸变，也是因此基因病的病理表现有极大差异，几乎没有哪两个患者有同样的症状。
　　甚至在早期，有科学家认为：这种新型基因病更像是觉醒失败的异变者。
　　沈往的病理症状也很奇怪，在正常情况下他的身体比普通人更加强悍，等到发病时，他会呈现极度的饥渴状态，身体虚弱到无法移动，但攻击性却大大加强，逮谁咬谁。
　　他需要大量进食，但普通的食物并没有办法给予他饱腹感，只能让他的吞食欲望更加强烈。
　　也是这样的经历，让沈往长成了一个平日里随意无序，但一旦遇到事情会格外极端的性格。
　　他活的不如意，当然不会在意自己应对事情的手段会不会让别人感到不舒服。
　　所以，在大半夜被吵醒的时候，沈往的心情极差，接近发疯，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把这个发出噪音的家伙活埋了。
　　“爸爸，对不起！好疼啊！”女孩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赔钱货！麻烦精！你怎么还活着！和你妈一样来克我的倒霉鬼！”男人的辱骂声也不甘示弱，皮鞭和女孩的哭喊此起彼伏。
　　是右边邻居。
　　沈往面无表情的从床上坐起来，他推开门，但没想到在这个大晚上的走廊里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男人是左边的邻居，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残余的寒风味道，他身上穿着的是警卫队的制服，腰间鼓起，应该是佩戴了枪械，看上去他是刚值班结束回家。
　　似乎是听到有人开门，男人看过来。
　　“呦，刚搬过来的？你好，我叫宋晨，住你隔壁。”男人倒是自来熟。
　　沈往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右边，走出门后，那边的声音更大了，声控灯随着声音起伏不断忽闪。
　　宋晨一看就知道他是为什么出来，“别看了，管不了，那男的是个异变者，在一次行动中被污染物寄生，为了保命断了条腿，回来后老婆跑了，扔下个女孩，本来异变者就容易疯，经历这些事后他脑子也就坏了，时不时就闹出这些动静来。”
　　“你要是嫌他吵，可以报警，警察来后他能消停个把月。”
　　沈往想：既然警察来了能消停就说明他脑子没有坏到底，还知道被找上门后安静几天。
　　他可太清楚这些人的心理了。
　　“不需要报警。”沈往突然笑起来。
　　宋晨开门的动作顿住，他愣了一下。
　　沈往的样貌实在是太好了，不笑都带着三分笑意，看上去无害又随意，就跟队里那些不爱管人闲事也不招人厌的老油条似的，但一旦莫名笑起来，这种无害感反而减轻，带着一股子微妙的诡异感。
　　“我有个好办法，能让他尽快闭嘴。”
　　宋晨有些怪异的看向沈往，“你有什么办法？”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沈往走到宋晨旁边，他的声音压的很低，略显低沉的音色配上他精致漂亮的面容莫名让人有些背后发寒。
　　他甚至礼貌的问：“你的枪，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啊？什么？借什么？
　　宋晨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在警卫队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借枪，靠！
　　“当然不行！”
　　于是沈往摊摊手转身就走，只是在走出大概三米远的时候才轻描淡写的说：“抱歉，先斩后奏了。”
　　宋晨愣了一下，他连忙去摸腰间，果然佩戴的枪械已经不见了，他连忙追过去，每个在系统内的异变者都会配枪，但这并不表明他们可以把配枪交给外人，要是被发现了他得扣工资！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沈往就先一步到达目的地，他以极快的速度对着发出噪音的房门开了枪。
　　砰的一声，枪声并不大，但子弹直接打坏了门锁，沈往又干脆利索的补了一脚，隔壁房门就这么被他直接踹开了。
　　因为沈往行动的太过猝不及防，不只是被顺走枪的宋晨，房间里正在打孩子的人也愣住了，女孩还在呜呜的哭，在白炽灯下全身都是被抽出来的红肿伤痕。
　　“晚上好。”沈往对着房间里笑，笑容温和的像是春日的阳光，他声音很轻，像是蒲公英飘在空中一般空灵。
　　“我是隔壁新搬过来的邻居，叫沈往。”
　　沈往举起枪，枪口对准了男人的头。
　　在看清楚枪的瞬间，男人立刻慌了，他试图逃跑，但因为残废的右腿直接摔了一跤。
　　“你是谁？！”他只能大吼着试图呵退沈往，“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法治社会！”
　　听到男人的吼叫，宋晨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这混蛋还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
　　可惜沈往压根不听这一套，他异常平静的拉动保险栓，不带丝毫犹豫的对着他脚边开了一枪，距离他的脚面只有一公分。
　　男人发出凄惨无比的惊恐叫声。
　　“闭嘴。”
　　沈往继续用十分温和的语气说话，听的人如沐春风，如果不是他正在用枪口指着别人的话……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成为邻居了，为了邻里友好，我认为自己有很大的责任，所以我得告诉你一件事，防止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我非常讨厌噪音，讨厌的程度呢？大概就是你再发出这样的声音，我会像现在这样废掉你另一条腿。”
　　“你明白了吗？”
　　男人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全身都在颤抖。
　　“看来你明白了。”沈往满意点头，他收起枪转身走出房门。
　　宋晨呆滞的站在房门旁，于是沈往就把手里的枪扔回他的怀里。
　　“谢了帅哥。”沈往甚至还好心情的夸赞了他，“武器很好用。”
　　等宋晨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往已经回家并顺手锁了门，现场只剩下呆滞的宋晨和隔壁被踹成废料的房门。
　　宋晨看了一眼怀里的枪，又看了一眼被吓傻后还没反应过来的家暴男，终于忍不住皱着眉龇牙咧嘴了一下。
　　“妈的，又来了个疯子。”
　　“不过果然，对付一个疯子的最好办法就是比他更疯，以后再出事端就直接安排在高污染度的异变者隔壁算了。”
　　宋晨的话充满了暗示。
　　“不，我不要！”家暴男眼里的惊恐更甚，他甚至在吓得腿软的情况下硬是瘸着一条腿爬到走廊。
　　他扒着门，就差直接跪下了。
　　“我不能去S区啊！我的污染度不到70%，而且我还有个女儿，S区都是发疯的异变者，我们去了会死的！”
　　宋晨冷静的看着他，“你现在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了？之前不是很嚣张吗？”
　　“我们隔壁搬来个好邻居，第一天就知道怎么治你，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再搞出动静来，你女儿进孤儿院，你去S区，就这么说定了。”
　　家暴男脸色惨白，他颓唐的跪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他害怕极了。
　　因为中央城的S区是中央城最特殊的区域，名义上是中央城负责，实际上隶属于防污染中心。
　　在S区内居住的全部都是污染度高到无法控制，乃至于精神出现极端问题的异变者，他们被送往S区居住和治疗，但每个异变者都知道，被送往S区的异变者损耗很大，因为时不时就有污染度冲出100%的人出现。
　　S区是异变者的另类监狱。
　　而一旦进入S区，就说明这个异变者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发了一通疯，后半夜果然没有了噪音打扰，沈往一口气睡到天亮。
　　出门的时候沈往瞥了一眼隔壁，只见隔壁被他打坏的门锁还没有修，只是用一根绳绑着门把手勉强把门合上，现在鸦雀无声，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沈往耸耸肩，转身离开小区。
　　中央城规定所有异变者都要加入防污染中心。或是成为警卫队的一员，保护中央城内的安全；或是加入派遣队，定时出城剿灭城外污染源。
　　沈往被发了新的身份牌，上面还有异变者的标志。
　　他当然不会去和防污染中心证明自己原来的身份。
　　三年前他所在的医院被高级污染物袭击，他也在这次事件中失踪了三年，被判定为死亡。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要是用之前的身份，他就得和防污染中心解释他为什么没有死，又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三年后才回来……
　　还不如装作来历不明的流浪异变者去打工呢。
　　和建在偏僻区域的收容中心不一样，每个城市每个区域都有通往防污染中心的地铁线路，可以直达防污染中心总部。
　　很多人都说：中央城的市中心是最接近旧时代的城市，人民安居乐业，街道上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店，每个路口都有警卫队在巡逻，甚至晚上的路灯都不会熄灭，这对于出生在末日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伊甸园。
　　这也导致无数人想要进入中央城，成为中央城的一员，然而除了异变者之外，想要进入中央城的要求极高，并不是单纯想来就能来。
　　跟随人流往前走，沈往在一个红绿灯口等绿灯，周围的人也相当多。
　　中央城寸土寸金，不知道多少人挤在里面。
　　所以，有个玩行为艺术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沈往看着十字路口站着的人随意的想。
　　那是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小丑，带着红色的凌乱头套，脸上用红白色的颜料画出扭曲的笑脸，手里攥着一把红色气球，应该是氢气球，如果不是用绳子拽着早就飞到天上去了。
　　车辆不断的穿梭在小丑旁边，看上去极其惊险，但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往看着小丑，小丑看着沈往，紧接着小丑突然对着沈往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不过一个呼吸间，刚才还在十字楼口的小丑突然出现在沈往面前，并没有人注意到人群里多了一个奇怪的小丑，他们玩手机的玩手机，倒数的倒数。
　　叮咚一声，绿灯亮起，众人呜呜泱泱过马路，没有一个人看这个小丑一眼。
　　只有沈往微微挑眉，终于确定了这个小丑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小丑举起手来，手中是一支气球，它将气球递给沈往。
　　“给我？”
　　小丑不说话，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它只是不断的举着手，让沈往接过这个气球。
　　就在那一瞬间，远处传来砰的一声，还有一句撕裂嗓子一般的喊声。
　　“不要接气球！”
　　子弹穿透了小丑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一点伤痕，它笑得更加恶心，并执意的将气球送到沈往手里，沈往伸手，像是要把气球接回来，于是小丑笑得越发灿烂，也越发的慎人。
　　但就在那一刻，那双伸出来的手却攥住小丑的手腕，小丑愣了一下，连笑容都僵硬在脸上。
　　它似乎完全想不到竟然有人抓住了它的手。
　　沈往终于开口，他安静的注视着小丑，幽深的黑色眸子里满是平和，看上去美丽又无害，却偏偏让人无端的心底发麻。
　　“我最讨厌混了人血的气球。”
　　“你给我造成了心理伤害，怎么办呢？你要怎么赔我？”
　　小丑试图抽出手腕，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抽不出来。
　　低级污染物没有智慧，它们只有本能：狩猎、扩张、生存、以及对狩猎者天生的恐惧。
　　它害怕了，直觉告诉它，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会死！
　　又是砰的一声，这一次子弹打碎的是小丑手里的气球，小丑终于找到机会挣脱沈往的手迅速消失在空气里。
　　沈往瞥了一眼地上的气球碎片，又转头看向旁边。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卫员抱着枪跑过来，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沈往，最后摁下耳边的通讯器。
　　“报告：D591污染物【卖气球的小丑】再次出现。”
　　他语气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此次涉及受害者1人。”
　　虽然他总觉得刚才的小丑更像是落荒而逃。


第4章 污染序曲
　　D591污染物【卖气球的小丑】是最近三个月突然出现在中央城内的污染物。
　　不同于一般的污染物，小丑是随机移动性污染物，不定时出现在随机区域，而且出现后它的唯一行动就是：发气球。
　　“到目前为止受害者共有32人，所有人在看到小丑的瞬间都会不由自主的接过小丑手里的气球，接过气球代表着买卖成立。”
　　警卫员石海程一边开车一边和副驾驶的沈往解释。
　　“拿到气球的人会陷入极度惊恐状态，他们最先会出现幻觉，觉得手里的红色气球是他们的头、小丑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并且开始恐惧红色，试图将周围所有的红色遮盖住，3-5天内精神崩溃自杀。”
　　“受害者自杀时附近的监控中都疑似出现小丑的踪迹。”
　　“到目前为止，除了你之外只有一个受害者还活着。”
　　沈往靠在座椅上若有所思，“我没有接那个气球，是不是说明我没什么问题？”
　　石海程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了沈往一眼，“我们也希望是这样。”
　　“什么意思？”
　　“在死去的30位受害者里有一个生性敏感，他在碰到小丑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并避免了接触气球，但他依旧出现了以上症状，并在三天后跳楼自杀。”
　　沈往点头，接着认真的问：“如果我没出现这样的状况，那个小丑还会再来找我吗？”
　　“我如果想找他需要做什么？”
　　石海程：……
　　总觉得他好像有恃无恐？
　　“还有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沈往又问了一个问题，成功打断石海程的胡思乱想。
　　“……回警卫队，那里有最安全的污染隔离室，能缓和污染的侵蚀速度。”
　　哦，另类的收容间。
　　警卫队隶属于防污染中心，但和旧时代的警察局结合，在不同的地方分属不同的警卫队，并各自有分队总部，而所有的警卫队总部里都会配置污染隔离室，以此来处理刚刚被污染的畸变人和精神异常者。
　　这种隔离室现在被广泛使用在S区和收容中心。
　　“我们警卫队很专业，配备专门的医护人员，可以处理所有突发情况。”石海程习惯性安抚，他会对每个受害者说这番话。
　　“哦。”沈往随意的应声，“我还是第一次来警卫队，能参观吗？”
　　石海程再次沉默了一下，开始思考是不是得联系收容中心。
　　到目前为止，31个受害者都是对于未知命运的恐惧，他们大吵大闹，看见根草都觉得是小丑追杀过来，沈往这种淡定和随意非常极端，甚至可以说有些诡异。
　　他只能做出‘受害者已经出现精神异常’的判断。
　　“我昨天刚从收容中心出来。”沈往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漫不经心的解释，“按照规定，我应该在三天后去防污染中心任职，选择加入警卫队还是派遣队，不过今天就出意外被你带回来了。”
　　石海程立刻明白了沈往的意思。
　　“你是异变者？觉醒了什么天赋？”
　　沈往回忆着收容中心给他安的天赋名头，“好像是B031.”
　　“恐惧威吓？”石海程又陷入新的疑问，“你有这样的天赋为什么还会被小丑盯上？”
　　沈往：……
　　于是他回答：“我的天赋刚觉醒，还不能完全控制，可能在小丑看到我的时候，它恰好失控了。”
　　“这倒是，很多人在刚觉醒的时候都会出现能力不稳的情况，一般在觉醒半个月后才能趋于稳定，检测出具体的天赋阈值。”
　　石海程停顿了一秒后又说：“至于你的入职，估计要等到小丑档案记录好后。”
　　异变者是被污染后未畸变反而觉醒天赋的人群，换句话说：异变者几乎不会被再次污染。
　　他把沈往从受害者的分类里划掉。
　　“但是因为你还未入职，依旧是需要被保护的民众，按照规定你需要去隔离室检测，确定污染度合格后才能离开。”
　　比起闭塞的收容所，警卫队的隔离室还算大，里面甚至有配套的沙发、桌子和床，甚至门也没有锁，外面是两个值班的警卫员，看上去似乎也没那么糟糕，而且这个隔离室里不只有沈往一个人，有个衣着褴褛的男人瑟缩在床边。
　　石海程说过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受害者。
　　“你好。”沈往坐在沙发上和那个人打招呼，“我叫沈往，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居人了，请多多指教。”
　　那人却猛地捂住耳朵，往旁边缩的更厉害了。
　　“不要发出声音来。”他小声对沈往说。
　　沈往瞥了他一眼，声音随意的问：“为什么？”
　　“会被它听到的。”那人不断的左顾右盼，眼神里溢满了恐惧，像是在找什么凶猛的野兽，“它就在这里面一直看着我们，和我们玩捉迷藏，要是不小心发出声音被它找到，它就会来杀死我们！”
　　沈往随着他的视线往周围看了一圈。
　　大概十五平米的房间，没有柜子也没有能藏进去的狭小空间，连床都是直接砌在地面上的，完全藏不住一个人。
　　于是沈往又问他，“它是谁？它在哪里？”
　　“是小丑。”那人依旧小心翼翼的和沈往说：“它无处不在，它一直都跟着我，现在我在这里它就跟我来到这里！”
　　沈往点点头，“那它出来了你告诉我，我正好找它有点事。”
　　“什么？”
　　“它还欠我点东西，我得找他讨回来。”
　　那人不说话了，他战战兢兢的看着沈往，像是要钻进地缝里，也不知道现在是恐惧小丑还是恐惧沈往，最后他把床上的被子拽下来盖在自己头上。
　　沈往没有再管他，而是打开手机开始看最近的新闻。
　　除了刚结束的B级污染物【梅雨】外，现在最热的新闻就是特别行动队【北极星】任务归来，他们剿灭了A级污染物【冬眠】，将人类可治理的区域再往东延伸了10公里。
　　这无疑是非常激奋人心的消息，评论区都是网友的赞美和敬仰，周向折的名字布满了整个新闻头条。
　　他们夸赞周向折是污染物的克星，不愧为中央城的守护神，配上的图片也是周向折高冷的背对着镜头，漆黑的作战服上还带着一点血迹，越发显得他高大又冷漠，长腿窄腰，一股子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禁欲气息。
　　沈往不由得想起自己昨天见到的周向折，话少语气冷，意外的不是特别难相处，而且一头白毛漂亮的很。
　　啧，不得不说周向折这样的性格和样貌真的挺够劲。
　　他顺着热搜往下刷，刷到了一个视频。
　　“请问周队！您为何会给自己的队伍起名【北极星】呢？这是很多人都很好奇的一个问题！”
　　镜头里的周向折依旧冷峻，但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沈往发现他的眼神变了，如果他的眼神之前是空荡荡的，那么现在就像是住进去了什么东西一样，沈往想：这个名字对周向折应该是有意义的。
　　“为了纪念我出身的孤儿院，就取了星字重新取名。”
　　“而且，北极星在旧时代是方向标，指向的是家的方向，我希望【北极星】也可以成为未来的方向标。”
　　周向折的回答听上去很像是官方的发言稿，但他的眼神告诉沈往，他没有撒谎。
　　没有人知道周向折出身在什么地方，因为他的私人资料是最高机密，这是他第一次对外公布，也是众人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是个孤儿。
　　“星？”沈往微微眯起眼睛来。
　　沈往年少时也在孤儿院待过，虽然只有短短几年。
　　他的病在幼年时并不算严重，就算是发病时也因为力气小可以被成年人压制，但是小时候院长担心他会伤害到其他小朋友，每次他发病时都会把他关在单独的房间里，那时候就会有一个瓷娃娃一般漂亮的男孩来给他送饭。
　　那个男孩比他大一岁，不怕他发病时的暴躁，还会小心的用勺子一口口把粥喂给他。
　　他们曾经关系很好，直到那件事发生。
　　星河孤儿院被S级污染源侵蚀，整个孤儿院的人全部失踪，他因为去医院治疗逃过一劫，据说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人存活，沈往不知道是谁，因为那个孩子也很快失踪在人前，就像是从未逃生过。
　　摁灭手机屏幕，沈往侧身躺在沙发上。
　　“真巧，都有个星字。”
　　“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
　　……
　　不过三个小时沈往的身份就被核实，在确定他的污染度只有32%后，警卫队将沈往放了出来。
　　石海程按照流程签字盖章时和他介绍了一下警卫队和派遣队，并建议沈往加入警卫队。
　　派遣队面对的敌人非常危险，异变者的折损率极高，虽然出去一次就能得到相当高昂的报酬，但在石海程看来，警卫队的报酬也不错，还安全很多。
　　就在盖章的时候，警卫队里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几个人跑的焦急。
　　“怎么回事？”石海程问他们。
　　“值班人员去送饭，进去后才发现隔离室是空的，人跑了！”
　　“什么？！”石海程都惊了，“两个值班的看不住一个人？！”
　　石海程迅速把沈往签好名的文件盖好章，准备一起去找逃跑的受害者，沈往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洗手间？”石海程给沈往指了个方向，“那边，你的流程走完了，可以走了。”
　　说完石海程就急匆匆离开。
　　沈往双手插在口袋里，他小声的哼着歌，不知道在哼什么歌，歌调也很简单，但却意外的好听，就像是沈往的嗓子天生就适合来唱歌。
　　他哼的很小声，擦肩而过的警卫们都因为这点调子下意识看向他。
　　就这么一路走进洗手间里，沈往没有上厕所，只是像个小孩一样拧开水龙头，看着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的淌。
　　水流声和着他的歌声，混杂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直到叮的一声，水龙头被强制断水，AI女声发出第一次警告：“节约用水人人有责，您已经超出用水极限，给予第一次警告。”
　　沈往笑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厕所门口，门口边缘，颤抖的男人裹着被子看着他。
　　“你找我？”
　　男人眼圈通红，声音磕磕巴巴，“梦里，都是它，它在追我，我只能跑……”
　　“它一直在追着我，就算是睡着了也会追进我的梦。”
　　“你说它欠你东西，你是不是有办法让它离开？”
　　男人眼神恍惚，充满了破碎一般的绝望，他距离精神崩溃自杀只差一步，“我求你，帮帮我！”
　　“当然，我会帮你。”
　　沈往走过去，他牵起男人的手，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该被信任的人。
　　“你只要帮我把它引出来就好，只要它出来，我就可以和它聊聊天。”
　　“你也就不会做噩梦了。”
　　男人恍惚的点点头，他脑子不清醒，只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他：要信任眼前的人。
　　“好。”
　　他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


第5章 污染序曲
　　沈往需要污染物。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一种生理上必须的需要。
　　他是先天性基因病患者，发病期会呈现极端的饥渴状态，同时会攻击性增强，医院给他治疗了十年都不知道他这个状态如何恢复，大多只能把他单独关在隔离室。
　　但沈往知道，医院里在观察他十几年后总结出过一个规律，那就是他在发病时极易吸引污染物和畸变人靠近。
　　那一年，高级污染物袭击医院时沈往恰好在发病，他被关在层层封锁的隔离室里等待发病期过去，但这个高级污染物却撕毁了这些封锁出现在沈往面前。
　　正常人会觉得他一定凶多吉少，但事实恰好相反。
　　攻击性极强的沈往撕裂了这个闯入的高级污染物，干涸的身体因为污染物的死亡而兴奋，并迅速吞噬掉这个污染物能吃的部分。
　　是的，他吃掉了污染物，同时饥渴状态缓解，身体恢复正常，攻击性也不再强势。
　　也就是在那一刻沈往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发病时会吸引污染物和畸变人，因为他如同旧时代的捕蝇草，散发着香甜的气味来引诱猎物到来，他需要这些猎物来维持身体正常。
　　这才是治疗他基因病的唯一方法。
　　在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沈往立刻决定离开，因为这明显不对劲，没有一个正常人类可以吃污染物吧？
　　他性格随意手段不羁，不怕死也不怕闹，但他不傻，他可不愿意被逮到科学院研究。
　　还不如让这个身份随着医院一起覆灭。
　　在这三年里，沈往走过很多地方，人类的高墙外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污染源和污染物层出不穷，六大污染地恒立在不同的方向，沈往也去过其中两个。
　　他未曾因为踏入污染地畸变，也从未有过半分被精神污染的症状。
　　他也吃过不少污染物，这三年靠着这个发病期都度过的还算顺利。
　　就在前几天，他再次发病，B级污染物【梅雨】被他吸引将他捕入牢笼，沈往将它反杀吞噬，但在最后一刻不小心没有隐藏住行踪，被前来处理【梅雨】的行动队发现，于是沈往将计就计重新回到了人类的高墙中。
　　高墙外的生活不算美好，荒野求生过三年已经算他强了，作为人他当然更喜欢人类的集聚地，最起码有床有交通工具还有热水。
　　不过他的发病期还没有完全度过，所以他还得抽空狩猎一点污染物当零嘴。
　　虽然D级污染物不够强，但谁让它撞到自己手里了呢？
　　傍晚，晚霞高高落在高楼的墙壁上，在周围的昏暗的氛围里透出一道亮黄色的光芒。
　　男人低着头，手脚都因为恐惧在颤抖，他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一步步在天台上挪动，黄昏的天色仿若他的精神状况，只是末路的余晖，再往后就是暗无天日的黑。
　　他终于挪到天台边缘，眼神绝望。
　　“我受不了了。”他说：“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要，我要摆脱你。”
　　“我真的好害怕啊！”
　　男人喃喃自语，眸子里翻滚着绝望，他恐慌又可怜，就这样在几天内被逼上绝路。
　　大多数被精神污染的人都会这样，陷入本不属于他的负面情绪中，被负面情绪支配，直到精神崩溃死亡，这也是人类视污染物为洪水猛兽的原因，被精神污染的普通人类存活率甚至不到10%。
　　男人踩上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惊险的时刻，昏暗阴沉的角落里，一个戴着红色头套、嘴角用红颜料画出诡异笑容的小丑欢快的走出，手腕上系着一把红气球。
　　它咧开嘴角，被白色颜料覆盖的双眼里满是凝固的惊恐，和楼上徘徊等待自杀的男人如出一辙；下半张脸却是得意的笑，仿佛在为又一个猎物的得手而洋洋自得。
　　这种上下半张脸完全不同的表情让它显得极其矛盾可怖。
　　小丑松开手，红色气球在昏沉的夜色下往上飘，小丑脸上的笑容更大，它期待着气球飘到天台的瞬间，楼上的人一起坠落下来。
　　仿佛是一场双向的奔赴，上下一样的红。
　　风推着气球到达天台，它们没有继续随着风往上走，而是徘徊着粘在男人周围，男人发出刺耳的惊恐尖叫声。
　　楼下的小丑眼神越发惊恐，嘴角笑得越发狰狞，它在等待猎物钻进它的手心里。
　　但就在那一瞬间，一只手抓住了小丑的手腕。
　　小丑的笑容凝固了。
　　“好久不见。”有个声音自它身后响起。
　　沈往如同今天早上一般出现在他身边，漆黑的眸子里像是幽暗的深渊，他嘴角带着笑容，眼角的美人痣显得尤其漂亮，他单单只是微笑就足以让人溺死在里面，那是一种带着奇怪魔性的吸引力。
　　他说：“好像不应该说好久不见，毕竟我们今天早上才见过面。”
　　没有理性的低级污染物感觉到怪异，它开始真实的慌乱，于是小丑的嘴角撕裂到耳后，一条条白色的线从他裂开的伤口处冒出来，那些飘出去的红色气球被这些白色丝线拉扯回来，几十个红色气球漂浮在小丑周围。
　　它决定袭击这个带给他恐惧的男人。
　　“呜呜，呜呜。”
　　“妈妈，我好害怕，它就在这里。”
　　“不要再跟着我了！”
　　“到处都是怪物，到处都是血！谁来救救我！”
　　气球回到小丑身边的瞬间就变了样子，只见那些气球变成了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被一条线拉着漂浮在空中，头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颗头都是那么惊恐，他们流着血泪，嘴巴里呜呜的尖叫。
　　沈往好奇的数了数气球的数量，足足三十个，恰好是死去受害者的数目。
　　小丑的身体拉长，逐渐扭曲到人类无法理解的程度，扭曲的小丑伸手指向沈往，头顶上漂浮的头颅立刻带着凝固的惊恐飞向沈往，它们对着沈往张开了嘴巴，每一张嘴里都是尖利的獠牙。
　　这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做噩梦的恐怖场景却没有让沈往皱一下眉头，安静的男人嫌弃的看着飞过来的头颅，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我早就和你说过。”
　　沈往说：“我讨厌混了人血的气球。”
　　话音落下，他的瞳孔像是点入红色墨渍的清水，一点点和着清水融合化为红色，有荆刺顺着他的袖口延伸出来，仿佛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骨刺，藤蔓缠绕在他的腰间，有一枝悄悄的钻到他的发间，开出一朵艳丽的红花。
　　在荆刺长出来的过程中他的面容也随之产生变化，比起人类更趋近于高级污染物。
　　如果有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在这里，还带着检测仪器，会惊讶的发现沈往的污染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攀升着，不一会儿便攀升到91%，但最终止步于这个可怕的数字。
　　这是一个足以在S区被关到死的高污染数值！
　　在高墙外的三年沈往杀死过很多污染物，其中有且仅有一个A级污染物：【A013血荆棘】。
　　杀掉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时它受了重伤，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即使如此沈往都差点翻车成为养料。
　　但在杀掉它并吞噬后，沈往意外的发现自己可以使用血荆棘的部分能力，甚至样貌也会随之产生变化，身体无限趋近于一个污染物。
　　此后，他第一次连着三个月没有发病，第一次可以使用天赋能力，虽然这本该是污染物的【污染天赋】。
　　他意识到自己可以剥夺污染物的天赋，但是有且只有A级污染物及以上等级，等级越高也更容易缓解他基因病的发作时间，而他独自一个人很难杀死A级污染。
　　这也是他愿意回到高墙内的最大原因。
　　污染物之间单打独斗，没有理智更不会抱团，即使它们再强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
　　人类就是那个千军万马。
　　混入防污染中心、进入派遣队、剿灭高级污染物……然后，捡漏！
　　这就是沈往在意外被发现时瞬间做好的计划。
　　而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D级污染物。
　　沈往微微勾起嘴角，他对着小丑微笑。
　　“你准备好给我的补偿了吗？”
　　荆棘扎破了第一个扑过来的气球头颅，头颅发出凄惨的尖叫声，瞬间炸成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有更多的头颅涌来，却根本就无法突破这片层层叠叠的荆棘，小丑张开嘴巴，裂开的嘴角再也没办法笑出来。
　　它的气球头颅坚韧无比，那怕是子弹都打不破，但在沈往的荆棘面前没有丝毫抵抗力，只是轻轻一扎就碎掉。
　　在失去了一半的气球后，小丑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它转身想要逃跑，背后却是更多的荆棘，荆棘上的花朵像是吸满了鲜血，红的极其艳丽。
　　沈往红色的瞳孔倒映着小丑，他说：“你想去哪里？”
　　噗嗤一声。
　　无数荆棘从小丑身体里钻出，小丑猛地睁大眼睛，它想要活动却发现身体里长出来的荆棘已经捅穿他的腿扎根在地面上，它像是吞噬鲜血的吸血鬼，血流到哪里荆棘就长到哪里，直到连刺尖尖都红艳艳的。
　　小丑发出凄惨的声音，它是污染物，没有理智没有思维，却有本能情绪。
　　它在恐惧，如同群狼围攻下的落单羔羊。
　　所有气球都被刺破，一摊摊红色落在地上，荆棘覆盖住小丑的身体，直到里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才终于停止生长。
　　最后，荆棘被沈往一点点收回身体，它们缩回袖口，也缓慢的钻回领口，彻底消失不见。
　　沈往单手挡住嘴巴，看上去弱柳迎风、柔弱无害。
　　这个外貌上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威胁感的男人感叹道：“好难吃啊！”
　　“像是在嚼橡胶……”
　　沈往抬头看向天空，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但这里是个废弃的烂尾楼，只能看到黑洞洞的窗口。
　　他把手放在额头上，如同孩童在眺望远方。
　　当然，他眺望的并不是天空，而是现在昏暗到几乎已经看不清的楼顶。
　　沈往露出一个笑容。
　　“这下子我保证再也没有东西追着你了。”
　　“当然，如果你依旧觉得有人跟着你，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毕竟我也不是精神医生。”


第6章 污染序曲（改错字）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初春的风雨都很凉，浸在身上会迅速带走人类的体温。
　　杂草丛生的烂尾楼下，穿着黑色雨衣或者更像是特质防护服的几个人正在忙碌，他们佩戴着专用的防护口罩和手套，正在将地上的东西收进棺材一般的特质容器中。
　　唯一一个穿着红色雨衣的人正站在旁边做记录，胸口佩戴着【北极星】的银色胸牌。
　　如果沈往在这里会惊讶的发现他就是当时送自己回居住点的年轻人。
　　就在这时，巷口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人打着伞踏进这个道路都长满了杂草的烂尾楼。
　　记录的人听到声音看过去，三秒钟后露出嫌弃的目光。
　　“就你穷讲究。”他吐槽，“这么乱的地方你还打把伞？”
　　被他吐槽的赫然就是北极星的队长周向折。
　　此时的周向折打着一把黑色偏透的伞，一头白色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笔直的黑色长裤和便于行动的白色作战服，搭配上他极好的身材和近一米九的身高，不像是来做任务的，倒像是来走秀的。
　　年轻人默默在心里吐槽：精致成这样不还是个单身狗。
　　周向折也不在意他的嫌弃，只是淡定的问：“情况怎么样？”
　　“完全一致。”
　　“哦对，除了小丑的尸体，我们还在烂尾楼天台发现了最后一个受害者，他还活着但是精神污染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脑子，除了一些害怕和恐惧的话外说不出什么来。”
　　“警卫队已经把人送到精神污染中心治疗。”
　　年轻人的名字叫明光，是北极星的副队长，和周向折是很好的朋友和搭档，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来到现场收集材料。
　　明光把自己记好的档案本递给他，“杀死D591小丑和B023梅雨的是同一个人……呃，同一个污染物。”
　　周向折接过明光递过来的档案本翻看。
　　明光的档案本向来很有条理，上面不只有照片，还有各种分析报告。
　　“我们回来时我听说中央城爆发B级污染物就很惊讶，但知道死亡人数不过百后更意外，要知道B级污染物出现一个能死一城的人，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立刻决定去查查。”
　　明光打了个响指，“果然不对劲。”
　　B级污染物梅雨并不是被派遣队剿灭，那时候北极星出城剿灭【冬眠】，又恰逢城内没有A级异变者，只有一个警卫队的B级异变者镇守中央城，那位异变者怀着死也要拖住污染物的想法带着队伍前去，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污染物的尸体。
　　它和小丑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皮肤一碰就碎，像是暴晒过度的杂草，枯萎的荆棘扎尸体里面，荆棘上挂满了血色的刺，周围还散落着一片片尚还娇艳的红色花瓣。
　　这种死法不像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它大概率是被另一个高级污染物杀死。
　　在研究后，他们终于确定了对象。
　　【A12血荆棘】
　　“血荆棘，A级污染物，没有进入人类高墙内的记录，被观测到最多的位置是二号污染地边缘附近，那里大概率是它的地盘。”
　　“末日爆发后的第三年是人类首次观测到血荆棘，记录者声称自己看到了玻璃房花园，阳光洒在花朵上，像是铺了一层光。就在唯美的花园中央站着一个白头发的男人，他全身都缠满了花藤，透着不正常的美，记录者被引诱，最后被天赋【危机预警】的同伴拉住。”
　　“只是瞬间记录者就意识到不对，异变者不容易被精神污染，挣脱精神污染后他发现面前根本就没有花园，周围全部都是白花花的人骨，无数花根扎在那些尸骨上，男人身上缠绕的也不是花藤，而是血色的荆棘。”
　　“后来记录者的一整个队伍全部被引诱进入花园，踏入后瞬间畸变死亡成为花肥，只有他和那位危机预警的异变者逃出来。”
　　但是……即使这样他们也没能逃过。
　　他们在高墙边缘的村子休整，精神放松下没有发现他们身上竟然带上了种子，种子在他们身体里发芽，吞噬他们的血液快速成长，从他们身体内钻出贪婪的寻找新的猎物，一夜之间就覆灭了一整个村子。
　　这就是A级污染物的可怕之处。
　　周向折总结：“精神污染引诱、寄生种子、杀伤力A，无明确克制方法。”
　　“非常糟糕。”明光也做出总结，“A级污染物疑似混入中央城，它在猎杀其他污染物。”
　　谁都不知道这个A级污染物在猎杀完污染物后会不会袭击人类，它有猎杀人类的前科。
　　A级污染物在没有能与之对抗的异变者的情况下，足以杀死一整个高墙内的人。
　　“发布B级污染警戒。”周向折下命令，“警卫队加强戒备，。”
　　“我知道了。”明光点头。
　　警戒发完，周向折看了一眼天空，外面已经不下雨了，他收起黑伞还甩了甩上面的水，竟看上去意外的珍惜。
　　明光稀奇的问：“为什么每次下雨你都要打把黑伞？还全部都是这种带点透的。”
　　“朋友送的礼物。”周向折拎着伞回答：“那时候孤儿院里只有两把伞，几十个孩子分不过来，每次我都抢不到。”
　　“他有次去医院治疗恰好下雨，护士送了他一把伞，回来后他就送给了我。”
　　“从那之后我就是孤儿院里唯一拥有一把伞的孩子。”
　　明光没想到周向折还有这样的过去，看着那把伞的眼神也缓和了很多，“这就是那把伞？”
　　周向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十几年过去，再好的伞也损坏的差不多了，尤其那还是一把脆弱的一次性小伞。
　　而且……他其实并没有来得及从孤儿院里带出那把伞，它和周向折熟悉的那些人一起埋在了那片死寂的地方。
　　所以，他现在也只能买同样颜色和样式的伞来怀念。
　　警报响起来的时候沈往正在防污染中心填身份档案入职，负责入职的工作人员反复确定他是否真的要加入派遣队。
　　在沈往确定几遍后工作人员这才松口气给他入职。
　　这并不是工作人员看不起派遣队，而是有太多最初加入派遣队的人在第一次任务开始或结束后要求转入警卫队，甚至还要投诉他们在入职时不告知派遣队的危险度，于是每一次工作人员看到要加入派遣队的都要大力提醒一下。
　　将他的档案录入的那一刻，警报响了，整个防污染中心死寂了三秒钟。
　　“警报？”沈往看着不断闪烁的红灯。
　　工作人员脸色却极其难看，“B级警戒……？”
　　沈往看向他，“B级警戒是什么意思？”
　　“中央城疑似出现极危污染物！甚至有可能是A级！”工作人员连工作都不做了，开始不断的搜索资料，“怎么会呢？中央城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出过A级污染物了。”
　　沈往听到这里却是眼睛一亮。
　　什么？A级污染物？！
　　他潜入高墙内才几天就能捡漏了？
　　于是他问：“是什么污染物？”
　　“所有异变者都会收到消息。”工作人员道：“你自己看终端收到的内容。”
　　听到他这么说，沈往打开自己入职后收到的新终端，果然在终端里看到了刚发来的消息。
　　他饶有兴趣的点进去，然后看到了这次疑似的污染物名称。
　　【A12血荆棘】
　　沈往：……
　　对不起，原来是旧菜，不小心撒了，被中央城以为是新菜了。
　　发现是误会，于是沈往没兴趣了，他去领了一身作战服和武器后就准备离开防污染中心等待之后的命令，当然只有沈往知道这个所谓的A级污染物是子虚乌有，再怎么搜也搜不出来。
　　想到这里沈往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就笑了，还开始哼歌。
　　像是恶作剧成功的恶劣小鬼。
　　拎着武器箱子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周向折和明光恰好下车，他们对视在一起。
　　沈往对他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因为嘴里没闲着，所以都没有问句好，点完头就准备走。
　　周向折却开了口，“十年歌？”
　　沈往停下脚步，他眼睛亮了一下，“真巧，周队长也喜欢听歌？”
　　这首歌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因为这是旧时代的歌，在末日后娱乐没落，无数歌曲都消失在历史中，只有像沈往这种喜欢听歌的人才会刻意去找。
　　怎么？周向折还是同好？
　　“不巧。”周向折挑眉，“我小时候有个朋友，他喜欢给我唱这首歌。”
　　“那就更巧了。”沈往笑得特别开心，“我小时候也对朋友唱过这首歌，不过他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每一次那个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孩都会听到打哈欠，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沈往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因为自己反反复复的唱一段，一唱就是半个小时，正常人也听烦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那个没有音讯的幸存者是不是他。
　　周向折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表现的不感兴趣，但他还是违心的开口了。
　　“说明他审美不行。”
　　明光站在周向折旁边，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再次在心里确定这俩绝对有什么关系！
　　他可从没见周向折随便和什么人搭过话。
　　……
　　沈往离开后周向折就光明正大的当着明光的面调出他的入职档案。
　　在看到他选择的是派遣队时明光满意的点点头。
　　“好小子，胆量不小，能加入派遣队的都是好苗子！”
　　周向折却没有在意这些，他仔仔细细的看着沈往的档案，尤其是过往。
　　新型基因病治愈者，不知道为何这一句是最后加上去的，他似乎一开始并不想写这个，纸上明显有后加的痕迹。
　　流浪无籍异变者、出生自寒天北城边郊、父母在他十几岁时去世，曾加入野生冒险队但由于碰到高级污染物全队覆灭，他想要找个安稳所以才会来中央城。
　　这份档案不对，这和沈往的经历一点都对不上，除了新型基因病外全部都是杜撰。
　　这时周向折才意识到为何‘新型基因病治愈者’会是后加的，因为从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写上去，但由于在收容中心时周向折喊破他这个身份，所以他怀疑收容中心查到这一点，于是只能写上去不被揭穿。
　　……沈往给自己换了身份。
　　“明光。”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后问旁边的人。
　　“人为什么会隐瞒自己的过去？”
　　“啊？”明光有些奇怪周向折的问题。
　　但他并没有敷衍，而是认真的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不堪回首的过往……吧？”
　　周向折把档案放回去。
　　不堪回首的过往啊。
　　但不管如何，周向折意识到沈往似乎不想让自己的身份被发现。
　　相认并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好，甚至可能会变得极其糟糕。
　　想到这里，周向折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因为身份问题没有在第一时间和沈往相认。
　　“把他调到北极星。”周向折没有丝毫压力的使唤自己的副队长。
　　明光愣了一下，“啊？”
　　“就是这样。”周向折转身往里面走，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周向折！”明光差点炸毛，“这特么是你说调就能调的？【北极星】是中央城最强的特别行动队，入队要求特别高！你以权谋私也要看看别人怎么看啊！你到底是在难为谁啊！”
　　“周向折，周向折！”


第7章 污染序曲
　　感应系异变者正在搜寻中央城内可能存在的污染物痕迹。
　　虽然周向折在异变者内部发布了B级警戒，但这道警戒并没有影响到普通人生活，本来周向折是想要让普通人居家隔离一段时间，但这个提议被警卫队否决。
　　警卫队认为他们每天都在巡逻，从未出现过什么状况，而且B级污染物梅雨和D级污染物小丑的死亡说明即使存在这个污染物，它的目标也是同类，并不适合大动干戈封城。
　　“这也太不谨慎了。”明光对此完全不赞同，“要是这个A级污染物转而袭击人类怎么办？”
　　周向折坐在椅子上，此时的他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次是白色便服，这个颜色显得他更精致一点，亮色大大增强了他样貌的优势，而且这一次他还戴上了一双黑色手套，两枚连在一起的银色指环戴在他的无名指和小指上。
　　他并没有发表意见。
　　“我们出动了所有感应系异变者。”周向折对面，一个穿着警卫队制服的人道：“周向折，你应该知道，这一次出动的不只有我们警卫队，你们派遣队的队员也在里面，但是所有感应系的异变者都没有发现这个A级污染物。”
　　“因此所有人都判断它已经离开中央城。”
　　“我可以让所有异变者警戒，但不能影响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周向折看着他对面的人，“你确定？”
　　“当然。”那人和周向折对视。
　　“虽然你是中央城最强大的异变者，但是周向折，你终究在派遣队，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外，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城内是什么状况，过于警戒会影响到普通人的精神状况，会让他们更容易被污染，我保证这个A级污染物不会再出现。”
　　明光微微皱眉，他很想问一句‘你拿什么保证’？
　　“我也可以保证。”一道声音出现在门口，周向折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一个笑眯眯的人从会议室门口走过来。
　　“周向折，你不信他，但你总能信我吧？”
　　那人说：“我也没有在中央城内感应到A级污染物的气息，除非这个污染物，他不是污染物。”
　　周向折眼神里的锐利稍微消退了一些。
　　那个笑眯眯的人叫薄文欢，天赋异能A23【感应追踪】，他是一个人型的污染检测器，他可以比机器更快的检测到污染超标的地点，也能通过污染物留下的痕迹追踪到污染物所在的位置。
　　血荆棘留下的东西足够让他追踪好几遍。
　　既然他都这么说，那么大概率这个A级污染物真的离开中央城了。
　　他们这里的人虽然在性格和势力上有所差别，但每个人都是为了保护中央城内的普通人。
　　“好。”周向折妥协，“既然你们这么保证了，我当然会相信你们。”
　　说完周向折便起身离开会议室，明光跟着他离开。
　　防污染中心是一个大型总部，除了入职的异变者和工作人员外并不开放参观，他们离开的时候外面没有几个人在。
　　“我看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管这件事。”明光一边走一边说。
　　“B级污染物梅雨的死就透着不对劲，现场那么多破绽他们就察觉不到梅雨是被高级污染物干掉的？结果这么多天他们也不去查，直到我们回来，D级污染物小丑又被杀死才慢吞吞开始调查。”
　　周向折单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不见得是他们不想查，而是他们不能查。”
　　“什么意思？”
　　“普通人的精神状况影响着污染度，精神不够稳定会更容易被污染，B级污染物梅雨出现在中央城已经够让普通人恐慌了，要是再宣布这个B级污染物是被更高级的污染物杀死，而不是警卫队剿灭，那普通人的情绪会更激烈。”
　　“所以警卫队才一直隐瞒着？直到我们带着好消息回来才开始逐渐调查？”明光恍然大悟。
　　周向折看了他一眼，“之前让你干的事情做完了吗？”
　　“什么事？”
　　“沈往的入队。”
　　明光瞬间咬牙切齿，“周向折，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我被上面那群人质问了多少遍，不断的问我为什么要填个新成员，问我难不成是我们队伍减员了？你真是平日里没有私心，一搞就搞个大的！”
　　“所以做完了吗？”
　　“搞定了。”明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周向折，“这是入队通知书，签个名字就行。”
　　看着上面盖了章的通知书，周向折点点头，他把通知书收起来。
　　“既然没我们的事了，你送我去沈往的住所，我带他去做天赋阈值检测。”
　　明光还能干什么，他只能点头。
　　“所以说这个沈往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一个朋友，他来中央城才十天吧？甚至其中一周都呆在收容所。”
　　周向折瞥了明光一眼。
　　“送我伞的人。”
　　“啊？可我记得你当年的孤儿院不是被S级污染源爆发给……等一下！”
　　明光想起了什么，“那个因为基因病外出治疗逃过一劫的孩子？！等等，不对啊，我记得你找过他，但是他治疗的医院因为被C级污染物袭击，人也失踪三年多了，不是，你确定是他？！”
　　“是他。”周向折道：“不用担心他不是人，收容所不是那么好出的，他是人，有血有温度有呼吸，不是污染物。”
　　明光被噎了一下，他想想也对。
　　要是沈往是污染物，他压根不可能出收容所，收容所那可是一天几次的排查检测。
　　那他这三年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不出现，又怎么现在出现了？
　　但比起这些，明光有个更想知道的问题。
　　“他知道你一直在找他吗？我看他对你的态度好像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不会他没认出你来，你也根本没打算和他相认吧？”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他好像给自己换了身份，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和我相认。”
　　明光想起之前周向折问他的那个问题以及自己当时的回答……
　　不是吧，原来是那个时候。
　　明光和周向折在同一时期被发现觉醒天赋，也在同一所学校训练，是很好的同学和战友，他一直都知道周向折很在意他年少时的孤儿院，未被发现的S级污染源爆发吞噬掉了他的童年和家，只有他一个人被院长推出门。
　　那是他深入骨髓的噩梦，碰一下就能扎出血来的刺。
　　从学校里毕业后周向折就开始寻找当年和他一样存活的孩子，他找了很久也调查了很久，终于在几年后找到沈往的行踪，但那时候他已经失踪在污染物袭击医院的灾难里。
　　没想到沈往还活着，还回来了。
　　于是周向折的保护欲爆表了，他硬是要好好看着沈往，绝对不让他再遭遇这样的灾难。
　　【北极星】是周向折认为自己所拥有的最安全的地方。
　　……
　　沈往虽然入职了派遣队，但不会这么快就出城剿灭污染物。
　　因为派遣队内分成很多队伍，他需要等待队伍的分配，以及中央城刚刚发布了B级警戒，派遣队的外出行动都被短暂停止了。
　　沈往乐得清闲，在家开心的玩手机。
　　隔壁家暴女儿的男人昨天搬走了，那扇被沈往打坏的门一直都没有修，晚上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房间里黑洞洞的一片，警卫队的宋晨忙到每次半夜才回来，回家倒头就睡。
　　硬是制造不出一点噪音。
　　沈往很满意。
　　所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沈往怀疑是不是敲错了门，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不应该有人来串门才对。
　　敲门的人见没有人开门，隔了十秒钟后敲了第二次，每次都只敲三下，沈往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房门，思考十秒钟后他还会敲第三次吗？于是沈往等了一会儿，果然在十秒钟后外面的人又敲了三下。
　　啧，强迫症。
　　沈往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起身走到门口。
　　外面的人大大出乎沈往的意料，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为什么会有一个活着的周向折出现在他家门口。
　　周向折也不在意为什么连着敲了三次门沈往才来开，他直奔正题，“从今天开始你被分配到北极星，这是入队通知书。”
　　沈往下意识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
　　他把通知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才看向周向折。
　　“为什么？”沈往靠在门框上，姿势懒散、唇角含笑，反而失去了平日里无害又平和的姿态，一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懒得理会’的锐利模样。
　　“我们在收容所就见过面，我也没必要在你面前装，我性格坏又不听管教，进了北极星可是要惹祸的。”
　　沈往还记得他在周向折面前硬生生掐死了一个畸变人。
　　周向折当然知道他性格坏，从小就知道。
　　“那你还是装一装，装个好人在通知书上签个名字。”
　　他音色依旧偏冷，开起玩笑来也不像是开玩笑，反而有种莫名的反差感。
　　“才不要。”沈往笑了，本就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更显得眉目含情，极其有吸引力。
　　“你在哄我签卖身契呢？”
　　周向折保持着递通知的姿势，他注视着沈往。
　　“你不想加入北极星？”
　　“开玩笑的。”沈往耸耸肩，依旧是一副怎样都好的随意感，“中央城最强的异能者来招揽，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但实际上是因为沈往意识到待在北极星里捡漏效率可能会更高。
　　既然都是来捡漏治病的，当然要选一个效率最高的，本来他没有考虑过北极星，毕竟北极星里有周向折被发现的概率很高，但既然周向折都来亲自邀请他，不去的话反而更会引人耳目。
　　还不如直接加入算了。
　　周向折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示意沈往在通知书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抱歉，我身上没有笔。”
　　沈往用食指点住签名处，虽然说着抱歉，但也没什么歉意。
　　他身上确实没有笔，又不想回房间找，而且就算是找了也没有用，他从不买笔，他这个住所除了住了他这个人外和他没住进来时没太大差别。
　　周向折略微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我口袋里有笔。”
　　沈往听完他的话微微挑眉，手径直模进他的外套口袋里找他说的笔，周向折愣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沈往非常自然的把通知书抵在房门上用笔签完字，又把笔和通知书一起递还给周向折，完全不在意周向折的怔愣，周向折欲言又止，眼神奇怪又微妙。
　　周向折想：没有人教导沈往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社交距离吗？
　　最后周向折也没有说什么，他接过通知书，又顺手把笔塞回口袋。
　　“还要走最后一项流程，你还没有检测天赋阈值，现在有时间吗？”
　　“当然。”
　　沈往跟着周向折下楼，楼下明光正在车里等他们，看到他们下来还对他们招了招手。
　　不过，天赋阈值啊。
　　在末日后，觉醒天赋的人都被叫做异变者，科学院以应对灾难的能力将已知天赋分级，但并不是说觉醒了A等级的天赋他就是A级异变者了，异变者的等级取决于天赋阈值，也叫做污染承受值。
　　换句话说：异变者和污染物一样都是受到污染的人，污染物的污染度越高便越强，人类也是如此，他们能承受的污染越高，他们就越强。
　　测试天赋阈值的地方比收容所更偏僻，按照官方的说法是：因为测试天赋阈值需要异变者拼尽全力使用天赋能力，部分异变者所拥有的能力是精神系，他们会对周围的居民造成影响，所以必须避开居民区。
　　于是沈往就看到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全身都是防护装置，不像是测试，像是在排雷。
　　他们战战兢兢给沈往测试，测试完毕后才松口气。
　　“C级！差一点就到B级！”工作人员看着结果相当激动，“刚觉醒不久就能达到这个数值实在是太优秀了！天赋阈值会随着时间增长，我认为这位先生最终能达到A级甚至是S级！”
　　明光嘶了一声，“周向折，你刚觉醒时是什么等级？”
　　竟然被判断未来也许会成了一个S级异变者，他当年刚觉醒时也是C级，这么多年下来也只不过是B级。
　　周向折坐在旁边随意的回答：“A级。”
　　明光：……
　　不行，不能跟这个变态比。
　　总之，局内给了沈往极大的期望，认定他是未来下一个A级甚至是S级异变者，沈往微笑着接收祝福，但其实心想：那可真是辜负他们的期待了。
　　等在北极星捡漏几个高级污染物后他就会被发现是个假的异变者，然后他就跑路了。
　　哪有什么未来。
　　会被当做污染物追杀也说不定。


第8章 回忆之渊
　　测完天赋阈值，明光和周向折要把沈往送回去。
　　在路上明光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沈往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是北极星的副队长，天赋异能【禁止通行】的B级异变者。
　　“现在北极星都在放假，等下次出城的时候再给你介绍剩下的队友。”明光一边开车一边说。
　　“他们都是不错的人，很好相处。”
　　沈往对认识队友没什么感觉，说实话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就是孤儿院里那个小孩，那时候他们都没有名字，都是按照序号喊，他是小十五，那个小孩比他大一岁，是小七。
　　之后孤儿院没了，他也常住在医院，发病期的暴躁脾气足够劝退所有看他长的好看想和他交朋友的小孩。
　　所以他也绝了交朋友的心思，每天自己玩也玩的很开心。
　　“周队就没什么朋友，队伍里的人都怕他，不敢和他说话。”明光笑着说：“到头来，中央城最受欢迎的S级异变者只有我一个朋友。”
　　“朋友不需要多。”周向折表现的异常淡定，“而且我也不是除了你之外没有朋友，也收过朋友的礼物。”
　　“那把伞？”明光感叹，“你看你，一把伞让你记了那么久。”
　　说着明光问沈往，“你会送朋友礼物的时候送一把伞吗？”
　　“真巧。”沈往罕见的有一丝怀念，他说：“我送过。”
　　小七总是拿不到伞，毕竟孤儿院里只有两把伞却有几十个孩子，他不争不抢，性格好的过了分，总是愿意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所以他总是吃亏，所有的好事都轮不到他，哪怕只是一把破旧的小伞。
　　但小七每次都会在外面等他，确保小十五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他，所以每次沈往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都看到他蹲在孤儿院门口，下雨的时候全身都湿漉漉。
　　即使是冻的打喷嚏，他也对着沈往笑，眼睛亮亮的要牵他的手。
　　于是他问护士小姐要了一把一次性的小伞，那伞花不了几个钱，沈往又长的冰雪可爱，撒个娇护士就送给了他。
　　回去的时候沈往就把伞给了小七，这样他在等自己的时候就不会再被雨淋了。
　　小七告诉沈往，那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周队我们之间很有缘啊。”
　　沈往玩笑般开口，“我给朋友唱过歌，你朋友也给你唱过，我给朋友送过伞，你朋友也给你送过。”
　　“要不是你长的和他一点都不像，我都要觉得你就是我那个朋友了。”
　　车里安静了几秒钟。
　　最后周向折才回答，“嗯，真巧。”
　　他的语气没有变化，仿佛刚才的对话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但明光却有些后悔自己挑起这个话题了。
　　周向折本来的样貌不是这样，没有一头银色的长发也没有一双金色的眼睛，这是他斩杀S级污染物的代价，这个代价导致他失去了很多很多，包括自己本来的模样，任谁都没办法把现在的他和三年前的他联系在一起。
　　所以沈往才认不出他来，不知道他就是星河孤儿院的小七。
　　明光不着痕迹的叹口气，他倒是想直接挑明，但是周向折明显不愿意，他还是担心沈往给自己更改身份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过往。
　　孤儿院是周向折的梦魇，他却不想让这段过去也成为沈往的梦魇。
　　他继续开着车子，为了缓解车子里的气氛明光伸手打开广播。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号的问题，广播打开后飙出的是一段杂音。
　　“……听……巡逻……真小区……失去……”
　　“这什么音质？”明光皱眉，他继续调试着频道，试图让声音更清晰一点。
　　沈往看过去，对车载广播有些好奇，“有音乐频道吗？能点歌吗？”
　　“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旧时代的大量歌曲遗失，末日时代后由于人口大量流失，歌舞类娱乐都接近没落，车载广播更多是留一个通知平台。
　　周向折伸手把沈往拉回来，“不要突然站起来，很危险。”
　　“我家里有音乐磁带，好好坐着，回去给你。”
　　“真的？”
　　“是真的。”明光一边调试着广播一边替周向折回答：“北极星除了会剿灭污染物外，也会清理新区域，每次到达新的地方他都会收集音乐制品，包括乐器和光盘，队里每个人都知道。”
　　说着明光小声嘟囔，“以前还好奇他不怎么听歌干嘛要收集这种东西，现在知道了。”
　　这男的是给别人收集的！
　　一边在内心吐槽明光一边转动调音，很快声音便比之前清晰了很多。
　　“有人……到吗？……千真……求救！”
　　明光猛地踩下刹车，周向折也迅速起身。
　　“求救？”明光看着眼前的广播频道号，“是求救信号？”
　　周向折确定了一下通讯设备，“设备没有求救信号切进来，这广播是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试着调一下，让声音更清晰一点。”
　　明光在原地继续调试，那些杂音缓慢的被清理出去，很快那段人声也终于能完全听清楚。
　　“请问有人能听到吗？这里是警卫队13街巡逻者，编队337，我们正在执行任务，对千真小区进行排查，我们七人在小区内碰到C级污染物，已经和外界失去联系，求救，求救！”
　　“有人听到吗？千真小区，求救！救救我们！”
　　叮咚一声，车内配置的污染检测器发出警报。
　　【警告！环境污染度提高，附近有污染！就近工作人员请立刻前往清理！】
　　“污染物？”沈往听着广播，“这是以声音还是单纯以广播传播污染的污染物？”
　　沈往这个问题问到了点上，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污染物没什么好在意的，只需要关闭车载广播就可以，但如果是前者……没有人想知道一个能靠声音就能传播污染的污染物能造成多大的伤亡。
　　“查到了。”明光开口。
　　“这个地方被标记为未知名污染物，大概在三个月前出现，有经过这里的人报警听到求救声，警卫队派人前来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但很快，所有报警听到求救的人全部失踪，包括前来调查的警卫队成员。”
　　闻言沈往询问：“那我们也会一起失踪？”
　　“应该有限制。”周向折回答他，“低级污染物的污染天赋无法影响高级异变者。”
　　车载广播里依旧不断的重复着求救的话语。
　　那应该是个男人，或许也很年轻，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甚至带着哭腔，满腔都是无法求救甚至求救后被人无视的绝望感。
　　“千真小区，C级污染物，求救。”
　　“有人听到吗？我们这里有7个受害者，救救我们！”
　　“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快一点，求你们快一点！”
　　咔哒一声，有古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往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却看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那是一个女性，穿着染着血的白裙子，她像是恐怖片里的鬼一样贴在车窗上，黝黑空洞的眼睛隔着一道冰冷的车窗死死的盯着沈往。
　　在对视了几秒钟后，女性对着他露出一个笑，那个笑怎么说呢？怪慎人的。
　　“C级污染物。”沈往突然开口。
　　正在听广播的周向折和明光同时看向沈往，他们看到沈往转头看着窗外，透明的车玻璃外是空旷的荒野。
　　“我看到她了。”沈往把手放在车窗上，“看来，它只会拉C级以下的人进去。”
　　周向折瞬间明白了沈往的意思，他立刻起身想要拉住沈往，但还没等他拽住沈往的衣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眼前消失。
　　周向折抓了个空。
　　“卧槽！”明光喊了一声，伴随着污染检测器的机械音。
　　“污染度已恢复正常，感谢工作人员的付出。”
　　周向折把手收回来，他注视着车玻璃，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冷漠。
　　“别担心，沈往怎么说也是C级异变者，差一点就到B级了，他不会有事。”
　　“一个C级污染物而已，沈往应付的过来！”
　　“我知道。”周向折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路若有所思。
　　“叫薄文欢来。”
　　“让他把这个污染物找出来。”
　　……
　　沈往感觉到瞬间的失重，在失重后就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换了一个。
　　面前是一栋破旧高楼，抬头望去一眼望不到边，天空昏暗仿若傍晚，空气里粘稠又潮湿，带着淡淡的土腥味，像是阴雨连绵了数日又出不来太阳，于是周围的一切都在发霉腐烂。
　　沈往首先摸出手机，他试着往外面发消息，结果看到的是信号全红，他发的消息也是一连串的叹号。
　　“好吧，没信号。”
　　沈往收起手机，他踮起脚尖看着空荡荡的楼房。
　　无人清理的杂草遍布在小区门口的草坪上，因为冬日的冷冽全部枯萎，春日到来也没有带来改变，依旧是光秃的凌乱枝干，透着长久无人打理的寂寥。
　　这里太空了，空的都不像存在污染物。
　　而且沈往很好奇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只通过车载广播传播的污染，实在是不太符合污染物的扩张意识。
　　“算了。”沈往耸耸肩，他嘴角带着轻笑，黑色的眸子倒映着眼前被杂草堆满的入户门。
　　“先进去看看。”
　　还没等沈往走到入户门，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粘腻的声音，那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性。
　　沈往走过去，只见她和沈往在车上见到的女性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她的脸不再惨白，甚至有点看不得，高空坠落让她摔得四分五裂有碍观瞻，鲜血从她的身下溢出，白色的连衣裙被鲜血染成红色。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污染检测器也尽职尽责的发出尖锐爆鸣。
　　“警告！污染度超过80%！”
　　“警告！附近出现污染物！”
　　“警告！请尽快撤离附近居民！”
　　沈往啧了一声，他向来讨厌尖锐的声音，这个检测器成功让他烦了。
　　把检测器直接关机，沈往又退后两步避开女人流出的血，他不害怕，但他怕脏。
　　就在他走出差不多一米远的位置，趴在地上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来，她整张脸都因为从高楼落下砸的稀烂，血肉和白花花的骨头黏连在一起，但那些破碎的伤口处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出一根根肉芽，肉芽连接着她的脸皮，一点点拼接起她的脸。
　　“为什么你没事？”女人用破碎的眼珠子盯着沈往。
　　“为什么只有你没事？”
　　沈往蹲下来看着她，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女性破碎的脸。
　　“我没事这不是很正常吗？因为我精神稳定，也比你强，当然不会被你污染。”
　　“所以，拉我进来的人是你吗？”
　　沈往在车窗看到的是这个女人，但是车载广播里的声音却是男声。
　　植物界雌雄同体很正常，但这个污染物怎么看也不像是雌雄同体的样子。
　　而对面，从高楼落下的女人似乎失去了和沈往的交流欲望，她连看都不看沈往一眼，而是像一只壁虎一样爬上小区的高墙，黏连的肉芽就这么贴在墙壁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沈往退后两步注视着女人往上爬，他倒是好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她爬的很快，片刻就上了天台，白色的连衣裙在天台上飘动，她如同失去生命意义的人一般迈出脚步，身体从楼上落下，鲜血染红裙子，甚至落地的姿势也和上次一模一样。
　　然后她又来了第三次，第四次……
　　污染物之间存在差异，也有很多类似的污染物存在，他还见过以为自己是鱼所以在河里游来游去的污染物，七秒钟的记忆只能让它在水里撒欢，但每个见到它游动的人都被污染，逐渐和他一样以为自己是鱼。
　　这是一种刻板的精神污染，以相同的姿态污染同化其他人，于是看到自杀的人也会自杀，看到游动的鱼人也会以为自己是鱼人。
　　但这样的污染物一般只能到D级。
　　“不要靠近她，你会被污染的。”一个声音出现在沈往身后，而且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沈往转头，便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熟悉的警卫队制服，只不过有些褪色，制服边角也有了破损，满是岁月的痕迹。
　　“谁？”沈往问。
　　“先离开这里，那边有安全的地方。”男人又开口说了句话
　　终于辨认出他声音的沈往微微挑眉，眸子里带着一点微妙。
　　因为这个男人的声音，和车载广播里的求救声一模一样。


第9章 回忆之渊
　　男人带着沈往错开面前的楼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一个小房子，上面挂着‘门卫室’的牌子。
　　门卫室里有两把椅子，窗户很脏很小，但正对着那栋楼，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女人在反反复复的爬上高楼又跳下，活像是一出闹剧。
　　他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示意沈往坐另一把。
　　他问：“你是普通人还是异变者？”
　　能坐着当然不会站着，沈往随意的坐下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显得极其惬意，仿佛他所在的不是冰冷狭小的门卫室，身后的窗外也没有一个女人正在反复跳楼自杀。
　　“你觉得呢？”沈往问他。
　　“异变者吧，你太冷静了。”男人眼神微妙，“你和之前进来的人不太一样，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沈往摊手，“又有什么好怕的？异变者走到尽头也就是这个样子。”
　　“说不定还不如她。”
　　男人卡壳，他只能说：“……你还真是乐观，不过乐观也好。”
　　沈往点头，看上去对这个夸赞很受用，“那么，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求救的人。”男人缓和一下情绪后回答。
　　“这里是千真小区，已经与世隔绝超过半年。我是来千真小区处理污染物的警卫队成员，名叫江梦迟，是警卫队13街巡逻者，编队337。”
　　沈往挑眉，他伸出手来，“同事你好，我是派遣队的沈往。”
　　江梦迟再次卡壳，似乎是没想到沈往在这个时候突然自我介绍，还要和他握手。
　　……哦，是人类。
　　沈往平静的收回手，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在莫名其妙里江梦迟和沈往握手，然后才继续介绍情况。
　　“千真小区原本是中央城边缘的普通居民区，整栋楼里都是住户，有起码300户人口，一直都没出现过什么状况。”
　　“直到有一天，一位被家暴投诉无果的女性跳楼自杀，尸体被收敛的第二天警卫队接到同小区内七八户人家报警，报警人声称在半夜看到跳楼自杀的女性像壁虎一样爬在墙壁上，扭曲着爬回了自己家。”
　　“第三天，小区内26户人家跳楼自杀，第四天是38户，小区被确定为范围性精神污染，被污染者会有强烈的自杀欲望，并在当天晚上自高处跳楼自杀。”
　　激烈的情绪会让人更容易被寄生污染，防污染中心判断跳楼自杀的女性大概自杀前就已经有了污染的预兆，在她抑郁情绪到达顶峰跳楼自杀的瞬间污染同时爆发，她异变为污染物，同时向周围散发精神污染。
　　于是小区内的人被污染后同样产生抑郁情绪，并随之跳楼自杀。
　　防污染中心将她命名为【千真小区抑郁自杀症候群】，污染等级在C和D徘徊，本打算在调查取证后再准确分级。
　　“所以我们才会被派到这里清除污染物。”
　　“我是C级异变者，是这个队伍的队长，原本我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精神污染。”
　　“但我们错了。”
　　江梦迟冷静的诉说着，和车载广播里的求救声大相径庭，只有眼底能看出一丝悲伤。
　　“进入小区后我们就发现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来时的路也消失了，我们以为这是污染物的污染天赋，只要消灭污染物就能破除这个屏障。”
　　他们试图杀死楼前的女人，却发现根本就没办法攻击到她，她像是一个残影不断重复着跳楼自杀行为，外力无法打断这个行为模式，而且女人在持续不断的往外界散发污染。
　　“无法杀死女人也找不到离开的路，我的队友纷纷出现精神不稳的情况。”
　　“这是不可控的事情，极端情绪会引发污染，污染又会导致精神异常，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江梦迟有些头疼的摁住自己的太阳穴，“在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我外出寻找食物，回来时发现队友们离开了。”
　　“从那之后我们就失散了，但我觉得他们一定存活在某个地方。”
　　甚至说不定已经离开这个小区了，否则江梦迟怎么找不到他们呢？
　　他确信这一点，也由衷的希望他的队伍真的已经离开，而不是和他一样一直被困在这里。
　　沈往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他注视着江梦迟，听他说完后点点头，“那你又是怎么和外界求救的？”
　　“我的天赋异能是【真心话】。”
　　江梦迟道：“我可以和其他人在内心交流，范围在一公里左右，在最开始的时候我试图使用能力链接到外面的人，可惜并没有人能与我产生链接，几次后我就放弃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三个月前，逐渐有人出现在小区里，而且每个人都说听到了我的求救声。”
　　江梦迟微微皱眉，眼神里带着疲倦，“这太可怕了。”
　　进入小区的人大多都是普通人，他们无法承受女人的污染，不过当天就精神异常跳楼自杀，坚持最久的是一队警卫队成员，是前来调查车载广播的工作人员，但他们也没有坚持过七天就从高楼一跃而下。
　　“我保证只在被困初期求救过，绝对不可能在三个月前和外界联系。”
　　“我的求救被污染物利用了。”
　　江梦迟状态并不好，他从出现的开始就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大病初愈，但想想他在这个地方困了半年，近三个月还有听到他求救声的普通人被牵扯进来，他这个前警卫队成员状态不好也正常。
　　沈往打量着江梦迟，此时江梦迟正在抬头注视着外面反复跳楼的女人，在他裸露出来的脖颈上，沈往看到了一条黑色的如同血管一般的凸起。
　　“那是什么？”
　　江梦迟看了沈往一眼，片刻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迟缓的捂住自己的脖颈。
　　“畸变。”江梦迟回答他，“我被困在这里太久，或多或少都会被污染一点，也就产生了身体畸变。”
　　……
　　薄文欢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原地的周向折。
　　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色便装，白色长发被扎了起来，戴着黑色手套和银色指环的手正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他也不抽，就是让烟一点点燃烧，白色的烟雾飘散在空中，空气里满是烟草的气息。
　　周向折没有烟瘾，他只是会在烦躁的时候点一根烟来发泄他心中的不快。
　　接他来的明光说：他们北极星的新队员刚刚被这里的未知名污染物吞掉了，所以需要确定一下污染物的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薄文欢还不太相信，毕竟那只是个C级污染物，被吞进去的人是马上突破B级的异变者，周向折也不是队员掉进污染物窝里就会紧张的人，他只会让队员在里面好好历练。
　　但看到现在的周向折，薄文欢才确定：周向折好像确实在担心。
　　“我来晚了。”薄文欢笑眯眯的和周向折打招呼。
　　周向折对他点点头，“你能来就不错了。”
　　作为唯一一个A级感应系异变者，薄文欢现在很少外出，他大多都在中央城内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污染度越来越高，很多人都担心他再超负荷工作下去会和【安全屋】一样，不得不靠着沉睡来避免污染度进一步提升。
　　但这一次是周向折的请求，所以他难得出差一次。
　　中央城的大多数异变者都欠周向折一个人情，没有人会拒绝周向折的请求。
　　“唯一的线索是这个求救广播。”明光打开广播，“我查到的消息是所有听到广播的人都会失踪，沈往在消失前告诉我们对面是C级污染物。”
　　薄文欢点点头，他摘下手套把手放在车载广播上。
　　“好，我了解了。”
　　他闭上眼睛，天赋能力发动，能力开始顺着广播寻找这个污染物的所在地。
　　车载广播里还在不断播放着男人的求救声。
　　“谁来千真小区救救我们？已经不能再死人了……”
　　“千真小区，求救，有人听到吗？！”
　　“求你们了，快来救救我吧。”
　　薄文欢猛地睁开眼睛，他把手从车载广播上收回，同时剧烈喘息着后退两步。
　　“薄文欢？”
　　“不，没事。”薄文欢睁大眼睛盯着这个车载广播，“污染物不在这里，这里只不过是它撬开的一个口子！”
　　“马上回防污染中心找资料，警卫队一定有资料留下来！”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C级污染物，而是C级污染源，是区域性范围污染！”
　　明光倒吸一口凉气。
　　污染物和污染源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污染物是已经被污染的人类，他们因为污染异变成能够散播污染的怪物，引发区域性精神污染或是区域性畸变污染，但只要清理掉这个污染物，这个地区的污染就不会再蔓延。
　　受害者可以去收容所或精神污染中心治疗。
　　但污染源不同，那是根深蒂固印刻在一个地方的烙印，它会不断的散发着污染，并且催生出不止一个污染物。
　　这个世界上知名的污染源不过十个，其中六大污染地范围百里，普通人一旦踏入就会立刻不成人型，每个污染地都孕育出大量的污染物，甚至最可怕的零号污染地内拥有不下三个S级污染物。
　　而星河孤儿院，就是其中一个S级污染源。
　　周向折攥紧了手，圆润的指甲刺进他的手心里，印出星星点点的红痕。
　　“想办法找到它。”
　　周向折说：“不能让这个C级污染源继续留在中央城。”


第10章 回忆之渊
　　江梦迟的畸变不算严重，起码比起沈往在收容中心看到的畸变人轻微多了。
　　黑色的血管在他脖颈处蔓延凸起，如同有生命的根系一般攀爬在他的皮肤下面，偶尔有一两条蔓延到他的脸上，如同一个活着的寄生物。
　　“它是活的，经常在我身体里乱动，在它出现后我就开始气虚无力精神不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严重。”江梦迟显得不是很在意，“最多只是中度畸变程度，死不了。”
　　沈往也不喜欢管别人的事情，听他这么说也就换了话题。
　　“这个封禁范围有多大？”
　　江梦迟想了想，“应该是千真小区一整个小区，我不是很确定，因为这片空间偶尔会出现扭曲，我会随机被传送到小区的某个位置。”
　　“我还想过：说不定有一天传送着就传送出去了。”
　　“是个不错的愿望。”沈往微笑，“那我们去天台看看吧，站的高看的远，先去确定一下小区范围。”
　　“我并不建议这样做。”江梦迟摇摇头，“天台是那女人的地盘，去天台必定会碰到她，距离污染物过近会被污染的更快。”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沈往站起来，他平静的和江梦迟对视，“我是C级异变者，即将突破到B级，而那个女人是个D级污染物。”
　　“她没办法污染你，当然也没办法污染我。”
　　江梦迟惊疑的看着沈往，许久之后才开口，“近B级的异变者？派遣队成员，你在哪个队伍？”
　　“北极星。”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沈往看到江梦迟已经接近死寂的眼神里重新点燃了一抹希望。
　　在中央城眼里，周向折和他的北极星就是奇迹的代言词。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一个异变者说‘我是北极星’更激动人心。
　　“竟然是北极星，我明白了。”江梦迟立刻起身，“防污染中心有特殊情况下听从更高级异变者的传统，从现在开始我听从你的命令，我会给你提供所有我能知道的线索。”
　　“直到离开这里，或是清理掉这个污染物。”
　　江梦迟不再反驳他的所有行动，说离开门卫室就离开门卫室，说上天台就上天台。
　　18层楼的高度爬了大概五分钟，江梦迟因为身体畸变的缘故有些虚弱耽误了一点时间，但他中途没有喊过一声累，他紧紧跟在沈往身后，一点都没有落下，上了楼后江梦迟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沈往看向他，“行不行？”
　　“没事。”江梦迟叹口气，“走走也行，再不走说不定以后也走不动了。”
　　“你这语气好像退休老大爷。”沈往吐槽他。
　　天台上依旧潮湿，到处都是腐烂的味道，但天台上有风，风刮在身上像是还带着一点生机，沈往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在楼道里被灌进肺里的灰尘都被吹了出去。
　　“那么，范围有多大？”
　　江梦迟补充，“我们进行任务时得到过千真小区的数据，因为是中央城边角所以这个小区并不大，只有三栋居民楼，一栋楼大概100户人家，【千真小区抑郁自杀症候群】在2号楼，也就是中间楼。”
　　沈往把手抵在额头上往外眺望，“看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肉眼确实看不出区别，但它们就像是一个神奇的圆形，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离不开，就像是道路被完全断绝。”
　　“或许【千真小区抑郁自杀症候群】是特殊的，她已经诞生污染天赋。”
　　“不可能。”沈往放下手，“一个D级污染物不会诞生污染天赋，尤其她只是一个没脑子的刻板污染物，这个地方不是她围起来的。”
　　江梦迟看向沈往，“这是你们北极星的经验吗？”
　　“这是沈往的经验。”沈往微笑着对江梦迟比了个耶，“有件事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是外来异变者，今天刚加入北极星，还没来得及出一次任务。”
　　“所以北极星的经验不适用于我。”
　　江梦迟：……？
　　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沈往，似乎陷入了极致的疑惑中。
　　疑惑沈往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加入北极星，疑惑北极星为什么收了这样的人。
　　“行吧。”最后江梦迟选择自暴自弃，“你的等级比我高，你说了算。”
　　“哎呀，开个玩笑而已。”沈往单手插在腰上，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他把声音放低，又是值得信任的有为青年。
　　“你要不要听一下刚加入北极星的沈往的判断呢？”
　　“你说。”
　　江梦迟虽然觉得沈往这个人有点不着调，但他毕竟是北极星的成员，哪怕他没有跟随北极星出过任务。他相信北极星的眼光，也相信北极星选的人一定有他的独到之处。
　　所以他相信沈往。
　　“污染物有扩张习性，就算是最普通的污染物也不可能困住一个空间，在三个月之后才利用一个异变者的求救声拉入猎物。”
　　江梦迟愣了一下，“你说小区无法离开不是污染的缘故？”
　　“都说了她就是个D级污染物。”沈往往前迈步，单脚踩在天台边缘，风吹起他的外套，显得极其潇洒自由，“所以有且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由防污染中心特意做出的隔离。”
　　“可是防污染中心没必要隔离一个普通小区，就像是你说的，她只是个D级污染物，隔离耗时耗力，不如灭杀掉更方便，所以防污染中心才会派我们来清理污染。”
　　沈往看着他，“对啊，一个污染物没必要被隔离，那会被隔离的是什么呢？”
　　江梦迟愣住，他沉默了几秒钟。
　　“是污染源。”
　　他看向天台外的远方，眸中终于带上了了然。
　　“因为这里不是单纯的污染物，而是无法控制的污染源，所以防污染中心将这里紧急隔离控制……”
　　“所以我们才找不到离开的路，被困死在这里面。”
　　如果这个隔离是外界缘故的话，就算他们干掉【千真小区抑郁自杀症候群】也无法离开，在污染源消失前这份隔离就不会消失，除非他们有特殊手段能把这个污染源处理掉，并通知到外面的人。
　　这概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你现在还想处理掉【千真小区抑郁自杀症候群】吗？”沈往站在江梦迟身边问他。
　　江梦迟倒是没有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他思考了一会儿后还是点点头。
　　“想。”
　　“哪怕这里是污染源，杀死她并不代表着我们可以离开，但鉴于现在时不时有新的人进来，处理掉她后那些新人不会那么轻易被污染，存活率也会提高，所以依旧很有必要。”
　　沈往眼神里带上了点欣赏，“你倒是个想的开的人。”
　　“要是想不开早就死在这里了。”江梦迟道：“精神稳定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财富，恰好我有。”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他们便从天台上下去，这次的目的地是自杀女人的家，房号501，也是女人抑郁时跳楼自杀的地方。
　　楼梯里有很多的灰尘，一踩一个脚印，一副长久无人居住的模样，但灰尘却不算完整，凌乱的脚步在灰尘上一串又一串，却只有往上的脚印没有往下的痕迹，就像是上去的人没有一个下来。
　　沈往和江梦迟留下唯一下楼的脚印，最后停在五楼的楼梯间。
　　501的房间没有关上，站在楼梯间就能看到房间里极其凌乱，各种家具七倒八歪，因为没有关门关窗所以灰尘比楼梯间还要多，像是盖了一层土黄色的被子。
　　没有污染物的身影。
　　他们走进屋里，空气里是灰尘的土腥味，脚下是踩成一团的痕迹，墙壁上满是弹孔痕迹，像是有人站在这里对着墙壁开枪发泄。
　　“你们做的？”沈往打量着满墙狼藉。
　　“不……我也不确定。”江梦迟皱皱眉，“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来这里，但也说不定是我队友干的，可要是有枪声我不可能听不到。”
　　“哦。”沈往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哎，你看那边是什么？”
　　江梦迟转头看向沈往指着的位置，这才发现在房间角落的倾斜桌角上竟然挂着一块残片。
　　他几乎在反应过来前就跑进房间里捡起这块残片。
　　防污染中心的制服都是特制，布料特殊，保温又有防御效果，在拿到手里后江梦迟就判断出来这是警卫队的制服，黑色的布料残片上带着腥味，仔细揉捻一下能看到红黑色的干涸物，怎么看都是血迹。
　　布料残片下还有一张任务报告，上面被血染红了一片，被灰尘覆盖住。
　　【任务人：警卫队13街巡逻者，编队337全员。】
　　【任务内容：消灭污染物【千真小区抑郁自杀症候群】，不惜一切代价。】
　　【任务时间：末日历27年8月21日。】
　　沈往走过来从他手中抽出这张纸，他看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这时间不对吧？”
　　江梦迟缓缓抬头看着沈往。
　　“末日历27年8月21日，两年多前，但你好像说你的队伍进来才半年多。”
　　“但我记忆里确实只有半年多。”江梦迟攥着衣物残片站起来，“也许是里面没有时间概念让我忽略了时间的流逝，也或许是我记忆出现了点问题。”
　　“不过……”
　　江梦迟盯着那片衣物残片，眼神里涌上了一点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队友没有事，他们一定没有死。”
　　“明明看到这个状况，正常人都会下意识觉得出问题了吧？”
　　“我为什么会这么坚定的相信他们呢？”


第11章 回忆之渊
　　厚重坚固的墙壁将这个区域完全封锁，墙壁上闪烁着电光，大门旁站着防守人员，犹如旧时代的服刑监狱。
　　而这个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S区。
　　S区，污染度超过70%的异变者的归宿，被送到这里的异变者会失去自由，但同时也能更大限度的限制身体内的污染，不至于在短期内污染度突破100成为污染物。
　　科学院和污染物控制收容中心都参与其中，积极的寻找治疗异变者的方法。
　　所以这里是监狱，同样也是希望。
　　防守人员对周向折行了个军礼，接着便打开门放他进去。
　　S区内部远比外面看上去更压抑，一幢幢并列在一起的楼房，一个个房间围成一个圈，走廊上穿着防护服和白大褂的医生不断走动，时不时就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的躁动声，这是精神异常的异变者在发疯。
　　这次周向折来此目的是探望一位A级异变者，天赋异能【空间】。
　　他们回到防污染中心后调查到千真小区事件的始末，也调查到他就是最后隔离C级污染源的异变者。
　　工作人员带周向折走进一间稍大的会客厅，给他递上了纸杯和热水，周向折坐在里面等了一会儿，很快一个人就被带着来到这里。
　　那人手脚都叮当作响，仔细看手腕和脚腕上都捆绑着金属抑制器。
　　一个高污染异变者在S区的标配。
　　工作人员将他脚腕上的抑制器取下才退了出去。
　　“好久不见，周向折。”那人站在门口和周向折打招呼，手腕上最新款的抑制器不断闪烁着绿光。
　　周向折看着他，在看到他的模样后微不可察的叹口气。
　　只见他的右眼已经全白，瞳孔里带着一圈圈条纹，仿佛是木纹，而他右侧脖颈处能看到明显的黑，就像是他的血管全部凸出，血液也全部变成黑色，这还没结束，就在他肩膀的位置，一截黑色的枯木从那里钻出来，他的右肩也完全木化，树皮叠在他身上显得极其诡异。
　　高度畸变，污染度89%，即便是在S区也是极高的数字。
　　“好久不见。”周向折点头，“许跃。”
　　许跃笑了一下，他走到周向折面前坐下，“你怎么有空来找我？”
　　“怎么？有事找我帮忙？”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周向折明显不愿意浪费时间，“你还记得两年前做过一个任务吗？千真小区，我想知道一些细节。”
　　许跃愣了一下，他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千真小区怎么了？”
　　“它在重新散播污染，以车载广播作为载体，已经有五十多人受害，防污染中心重新定级，将其判定为千真小区污染源的连带污染。”
　　“不可能，我当时已经把它用空间隔离封禁，怎么会又出现问题？”
　　周向折看着他，“但就是因为出现了问题，我才会到这里来找你。”
　　许跃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叹口气，把手放在桌子上。
　　重新回忆过去对许跃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的精神异变就来源于痛苦，但他此刻不得不回忆。
　　手腕上的抑制器开始闪烁红光，表达着他精神的不稳定和污染度的波动。
　　“既然你来了，那就一定知道千真小区的污染物事件，被称之为【千真小区抑郁自杀症候群】的D级污染物，也应该知道那一次其实是防污染中心的失误，那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D级污染物，而是可怕的C级污染源。”
　　当年的那次失误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
　　因为防污染中心只是简单的收敛了精神污染受害者自杀后的尸身，没想到那些尸体竟然在短暂的一天后高度畸变，甚至有的异化成E级污染物，猝不及防的给中央城造成了高度恐慌。
　　事后经过整理，这场事件共造成总计100多人死亡，200多人被精神污染，一直住在精神污染中心无法恢复正常。
　　即使警卫队紧急出动平息污染也无能为力，因为污染源在持续不断的制造新的畸变人和污染物。
　　于是防污染中心出动红色预案，即：派出空间系异变者即刻隔离污染源。
　　“由于当时联系不到小区内的异变者，加上污染源过于危险，他们也不确定这几个异变者是否被污染，在开过会议后几个高层决定放弃当时困在小区内的七名警卫队成员，设立隔离墙，将千真小区列为污染源禁区。”
　　许跃道：“我当时只能听从命令，也是我亲眼看着千真小区被隔离，这也是我污染度发展这么快的源头。”
　　他苦笑，“我总是难以消化，总觉得自己间接杀了人，杀的还是自己的队友。”
　　“一直无法释怀，也就控制不住精神异常，恶性循环。”
　　他闭上眼睛，右肩上的枯败枝干在颤抖，黑色的叶子碰撞在一起发出飒飒的声音。
　　“如果千真小区真的出了问题，真的要重新处理的话，帮我打听一下当年的警卫队的七人是怎样的结局。”
　　“不然我怕我死了都无法释怀。”
　　周向折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一直都是被倾诉方，等他说完后才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说：“我会进入千真小区。”
　　“你？”许跃猛地睁开眼睛，“污染源内的污染是单独面对污染物的三倍以上，你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适合进入污染源，就算千真小区有问题也不应该让你去！”
　　“但是，我有一个很在意的人在里面。”
　　周向折说：“我得进去把他带出来。”
　　“否则，我会和你一样……死了都无法释怀。”
　　许跃愣愣的看着周向折，他突然意识到为何周向折会出现在这里询问他当年的事情，是许跃设立的隔离墙，现在也只能由许跃放人进去。
　　他来到这里只是告诉许跃，他一定要进入千真小区。
　　而许跃只需要考虑是不是答应。
　　另一边，千真小区里沈往和江梦迟还待在自杀女性的家中。
　　江梦迟并不是个较真的人，他很随遇而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才能在这个地方存活这么久，所以他非常自然的将其归咎于污染，他现在身体都中度畸变了，脑子跟着畸变一下也很正常。
　　倒是沈往这个外来者突然闲的没事想要较个真。
　　“你和你队友什么时候失散的？”
　　“大概是被困在这里不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江梦迟回忆着，“……不过说起来，我和队友失散的那天似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沈往更好奇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应该是昏迷了，苏醒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但我完全对为何出现在那个地方没有印象。”江梦迟道：“而且就是那一天我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畸变，或许也失控过，因为那段时间那个女人看到我就躲。”
　　D级污染物没有理智，但会趋利避害，会本能的避开能给她造成威胁的人。
　　她莫名其妙的避开江梦迟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加上他短暂失去意识又发生了畸变。
　　江梦迟只好当做自己脑子抽了和这个污染物拼命去了，事后因为高污染度身体畸变，那女人也因为被他拼命的架势吓到开始躲他。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沈往听笑了，“你倒是很会自欺欺人，宁愿相信自己因为畸变脑子坏了。”
　　听到沈往这么说，江梦迟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迟疑，他甚至淡定的瞥了沈往一眼，并反问道：“那你是要告诉我，我其实在当时失了忆，忘掉了一年半甚至两年的记忆吗？”
　　“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意义。”
　　确定他是否失忆没有意义，想起他失去的记忆也没有意义，甚至他本身带着中度畸变的身体被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因为江梦迟是个没有意义的人，所以他才能活下去。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人生真是太没有追求了，这样不好，不够积极向上，人应该多去看看，多去期盼。”沈往啧声，他摇着头一本正经的教育江梦迟，像是在模仿谁，他说：“这是我小时候的院长经常和我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人没有追求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我的追求就是让这个世界都合我心意，别招我烦！”
　　“最好把音乐娱乐也复兴一下，现在能听的歌实在是太少了，还不如我自己出道当歌星。”
　　江梦迟：……
　　他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番话的？他的孤儿院院长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他再次疑惑了，北极星这是招了个什么叛逆的货色？
　　完全无视江梦迟无语的眼神，沈往提出建议。
　　“为了让你更积极向上一点，我们去你当时苏醒的地方看看怎么样？”
　　江梦迟靠在满是灰尘的门框上，他迟疑了片刻后回答：“积极向上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一种极端情绪。”
　　“但是，好吧。”
　　沈往挑眉，“你怎么又愿意了？”
　　“失忆与否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意义。”江梦迟重复，“但是，作为编队337的队长，我有责任知晓队友的状况。”
　　“我必须确定他们的安危。”


第12章 回忆之渊
　　江梦迟还记得自己出现问题的地方，或者说那个地方一直都鲜明的存在在他的脑海里。
　　但似乎有一个念头一直在阻止他再次过去，直到沈往出现并提出后他才忽视内心的躁动答应下来。
　　那是二号楼的后院，不同于前院的杂草丛生，后院明显要干净一些，但与其说是被人打理过显得整齐，不如说……
　　“寸草不生。”沈往微微眯起眼睛，吐出结论。
　　那是没有任何生机的死寂感，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让人走到这里都会觉得生理上的不适。
　　沈往想：这里可比前面那个跳楼的女人更像污染源。
　　在高墙外的三年沈往走过很多地方，也包括一些污染源，更深入过污染源内部。
　　在沈往看来那些污染源很像是一条条虫子，突然出现在地面上把地面啃食出一个洞，然后像是寄生虫一样吞噬周围的营养，盘踞着将进入的每个人化为带着污染病毒的怪物。
　　它们更像是无法移动的污染母体。
　　“就是这里。”江梦迟道：“我醒后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当时感觉身体非常不适，有个想法催促我赶紧离开，离开这里后我开始处理身上不适的部位，接着发现身体出现畸变。”
　　沈往蹲下来，他看着周围这一小片地面，然后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沈往说：“似乎有翻动的痕迹。”
　　江梦迟看着那个地方，许久后才开口，“嗯，像是有。”
　　“那我们要去挖一挖吗？”沈往多了点兴致。
　　江梦迟没有回答。
　　“你担心会挖出一个污染物？”沈往看向江梦迟，“还是担心会挖出队友的尸体？”
　　江梦迟：……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不惊讶了，虽然只认识了这么一会儿，但他已经确定沈往就是一个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他似乎并不喜欢表面礼貌，也不太爱遮掩自己的性格，所以偶尔说出口的话都很直白。
　　……北极星的招人标准真的很神奇。
　　不过江梦迟确实担心自己会挖出队友的尸体来，他对这个地方太排斥了，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不对劲。
　　“那你可以去旁边等我。”沈往也不在意，他开始找工具，“我挖完就去找你。”
　　“没关系。”江梦迟深呼吸一口，“总是要走这一遭的。”
　　他率先找到工具，接着便脸色僵硬的走到有痕迹的位置，沈往蹲在他旁边一起挖，一边挖还要一边说：“这会不会是其他人挖过的地方？毕竟这里也进过50个受害者了。”
　　江梦迟摇摇头，“据我观察没有受害者来过这里。”
　　被否认了，沈往耸耸肩，他继续往下挖，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挖到了东西，工具戳下去是熟悉的金属音。
　　“看来不是尸体。”
　　江梦迟松口气，他和沈往一起把这个金属挖出来。
　　那是一个金属盒，看上去没有氧化也没有腐蚀，只是表面混着泥土，看样式竟然是防污染中心配置的道具盒，江梦迟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道具也没有武器，只有一本染血的破旧本子。
　　“这不是我的本子吗？”江梦迟有些惊讶，“怎么会在这里？”
　　“你埋进去的？”
　　江梦迟刚打算否认，他转头看向沈往，但在和沈往的眼神对视上的瞬间话语梗在喉头，蹲在他旁边的沈往平静的注视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疑问的成分。
　　他已经确定这是江梦迟自己埋进去的东西。
　　江梦迟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很有压力，甚至让他不敢直视。
　　于是江梦迟转了转眼睛避开沈往的视线，最后才回答：“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为了不那么尴尬，江梦迟下意识翻开本子，本子上带着暗红色的血痕，打开的时候纸张也有黏连，像是血液溅上去后他没有清理就把本子封进盒子里，导致血液干涸后把纸张粘合在一起。
　　江梦迟撕开两张黏连的纸，接着就看到了上面用黑笔写出来的字。
　　【末日历27年9月18日，距离我们被困在里面已经快满三个月了，时间也逐渐模糊，我没有放弃希望，但大家已经难以坚持了，自从一周前唐全被污染从天台跳下后，队内的气氛就越发的不好。】
　　江梦迟猛的合上本子。
　　“不继续往下看了？”沈往问他，“你不是要确定自己队友的安危？”
　　“我只是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无法承受的结果。”江梦迟注视着本子的封面。
　　在经过多次心理建设后，江梦迟重新打开本子往下看。
　　【末日历28年1月13日，我不确定日期是不是正确，时间已经完全混乱，七个人里已经有三个承受不住污染，或是畸变或是跳楼自杀，我们依旧找不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所有人都开始自暴自弃。】
　　【末日历29年x月x日，我难以理解一个普通的D级污染物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我认为这里面还有其他缘由，我决定去重新调查这个地方，望水要跟我一起去，他是我们队伍里唯一的幸存者了。】
　　【末日历29年x月x日，我们发现了大量低级污染物，等级普遍在E和G，畸变严重脱形，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低级污染物？】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单纯的污染物，这里是污染源！C级污染源！】
　　【望水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原来这才是我们无法离开的原因。】
　　“小心。”
　　就在江梦迟沉浸在内容里时，旁边的沈往一把把他拉到旁边，另一只手隔空掐住了什么东西。
　　江梦迟抬起头来，他看到沈往的手正掐着一个人的脖子。
　　不，应该不能说是人了。
　　那是一个畸变人，它已经高度畸变，整个人的肢体都变成黑色的枯木状，一根小树从他的眼眶里钻出来，还能看到颅骨内蠕动的根系，它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因为沈往掐住了他的喉咙。
　　咔嚓一声，那是清脆的骨裂声。
　　沈往把畸变人扔出去，畸变人在地上扭动，他的脖颈已经断掉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它活动，只是站起来时头颅垂到肩膀下。
　　这种场景足够把所有普通人吓哭，但对沈往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从腰间抽出之前防污染中心发给他的武器，枪口对准扭动的畸变人，一枪打在他颅骨内，打断了蠕动的根系，又一枪打在胸口，将胸口内的心脏打碎，这一下它再也无法动弹了。
　　“低级污染物。”沈往说：“甚至达不到E级，可以用热武器大范围清理。”
　　江梦迟盯着死去的畸变人，他皱起眉头，“这个畸变人我好像见过……不对，我见过的不是畸变人，而是人。”
　　“他是之前被污染后跳楼自杀的受害者！”
　　“也正常。”沈往并不意外，“这里可是污染源，污染源会将范围内所有的生命污染化，在里面死去的所有人都会成为畸变人或是污染物。”
　　江梦迟惊讶的转头看向沈往，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手指颤抖着继续翻开手下的本子，江梦迟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慌乱过。
　　【他们变成了污染物，他们不认识我了，作为低级污染物的他们只有扩张本能。】
　　【可他们大抵并不想变成污染物，明明以前是保护普通人剿灭污染物的警卫队成员。】
　　【我杀死了他们，以自身遭受污染的代价。】
　　是啊，这里是污染源，自杀的女性成为D级污染物，他们死去后也会因为污染源成为污染物。
　　看着队友一个个被污染死去已经够折磨江梦迟的了，可他们却变成了污染物，江梦迟不得不再次杀死他们一次，这种经历足够江梦迟崩溃，于是他身体出现畸变，污染快速在他身体内蔓延。
　　为了控制污染的速度，江梦迟大脑自我防卫删除那些记忆。
　　但即使这样污染也不可逆转，甚至造成了更大的隐患。
　　他终于成为千真小区唯一一个C级污染物，天赋也异变成污染天赋，在他无意识中透过屏障散播污染，将人一个个拉进来。
　　那些人，那些人都是被他害死的！
　　江梦迟深呼吸着，脖颈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那片凸起的黑色破开他的皮肤钻出来，是一个小小的枝丫，枝丫随着他崩溃的精神状态增长。
　　他的身体畸变在加剧，连他的手都开始硬脆，仿佛一掰就碎。
　　看着这一幕的沈往却丝毫不担心，他甚至捡起江梦迟掉落的本子，漫不经心的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你要变成污染物吗？”沈往看着他，“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杀死你了，我不想杀你，所以你最好维持一下自己的状态。”
　　江梦迟猛地抬起头来，在记忆恢复后他的眼睛也开始化为苍白，像是一具尸体。
　　他尚还没有失去的理智告诉他：对，这里还有一个人。
　　“杀了我！”
　　沈往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拿着本子自顾自说着，“你要是变成污染物，就是C级，于是我就得杀了你，说不定我也和你一样因为杀死同伴感到痛苦同样被污染，我可比你强，变成污染物那就是B级，而且我还挺聪明。”
　　“到时候为祸人间、大杀四方。”
　　“好吧骗你的，这点事不足以让我精神崩溃，更不足以让我被污染，所以我到时候还是能好好杀了你的。”
　　江梦迟：……
　　人生的末尾竟然碰到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北极星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但好在，真的碰到了这个疯子。
　　这样，他就不用成为污染物徘徊在这个地方，而是真正的死去，对这一点他由衷的感谢沈往。
　　就在江梦迟想要点头的时候，嗡的一声，风突然动了，鼻腔里也嗅到了不同于腐烂的清新味道。
　　在场的一人一污染齐齐转头看向旁边，在那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了不同的感觉，这片被隔离的空间都仿佛激动起来，黑压压的云出现在天空上。
　　“刚才……？”
　　“隔离被打开了一瞬，有人进来了，可能是防污染中心派人来了。”沈往缓缓站起来，“你要不要找个地方躲着？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江梦迟依旧蹲坐在地上，他苍白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沈往。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这么久防污染中心也没来过人，怎么今天就……”
　　“当然是因为我在这里。”沈往说：“别忘了，我怎么说也是北极星的成员，进来时正副队长都和我在一起呢，防污染中心再怎么样都会给北极星和周向折面子，更何况这里的污染已经蔓延了，说明这个隔离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不能来的更早一点……”江梦迟重复呢喃着。
　　‘要是更早一点的话，他们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死，为什么不能来的更早一点……’
　　沈往脑中骤然响起声音，他皱了一下眉头。
　　C级污染物拥有污染天赋，但C级污染物的理智并不算强，换句话说：它们的污染天赋除了用于扩张外很难自控，所以江梦迟才会在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拉入50多个人来救他。
　　这不是江梦迟个人的意愿，仅仅只是污染物的扩张劣根性。
　　“按照防污染手册，应该第一时间清理掉造成污染的污染物。”
　　沈往注视着江梦迟呢喃，“这碍于这里是C级污染源，清理掉污染物也无法根除污染，所以我先去污染源中心看看，你就留给后来的工作人员吧。”
　　“那么，祝你好运。”


第13章 回忆之渊
　　江梦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空气湿重到让人呼吸困难，江梦迟感觉就像是整个空间都在严阵以待，来应对突发的敌人。
　　沈往在说完话后就离开了，没有给他任何反驳和拒绝的机会，一眨眼就不见了。
　　“嘶……”江梦迟感觉有些意识恍惚，他捂住自己的脖颈，那截黑色的枝丫还在生长，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枝头顶着他的手掌心，有黑色的叶子伸展开，像是虫子一样在他手心里蠕动。
　　就在他考虑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的时候，脚步声慢慢传来。
　　江梦迟转动脖子，脆弱的脖颈咯吱一声，这应该是个非常可怕能带来刺骨疼痛的动作，他却没有丝毫感觉。
　　但也是这个姿势，他看到了来人。
　　那人穿着漆黑的作战服，银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胸口悬挂着银色的北极星胸牌，金色本该是温柔的颜色，但配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冰冷。
　　江梦迟恍惚的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空洞的脑子转了许久，他才想起，这个人似乎叫：周向折。
　　周向折发现了他，他走到江梦迟面前注视着他。
　　“警卫队的制服，C级污染物。”周向折问他，“警卫队13街巡逻者编队337的队长江梦迟？”
　　“当年队伍里唯一一个C级异变者。”
　　江梦迟抬起头来看着周向折，最后他张开嘴，没有说话却有声音进入周向折的脑海中。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无人说话却能听到声音，音调里满是悲伤，这是一种依靠不存在的声音传播的精神污染。
　　周向折立刻明白了他就是造成车载广播污染的元凶，造成50多人死亡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现在才来？’
　　‘如果早一点来的话，大家都不会死……’
　　‘为什么要放弃我们！’
　　周向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铐状的东西，他将东西拷在江梦迟的手腕上，只一瞬间江梦迟便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那是科学院研发的专门针对污染物的控制器，是科学院那群疯子为了研究污染物专门制造的装备，周向折带着这东西也是考虑到曾经的警卫队成员中有异变者，异变者会100%成为污染物。
　　在污染源中清除污染物明显是无用功，比起花大力气杀掉，不如先控制住。
　　看着江梦迟倒在地上，周向折语气淡淡的开口。
　　“放弃整个队伍是防污染中心做下的决定，我理解你想要带队友离开的心情，但你需要整理情绪，作为队长你应该很清楚那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能听懂我的话吗？”
　　江梦迟死死地盯着周向折，他在理智和欲望的拉扯下意识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周向折没有直接干掉他？
　　于是他晃了晃脑袋，苍白的瞳孔里有了一些情绪，他回答：“……能。”
　　“很好。”
　　确定江梦迟的状况好了一些，周向折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终于问出了自己一开始想问的问题。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周向折问他，“男性、很年轻、黑头发，性格有点坏但不会过于欺负人，是北极星的成员。”
　　江梦迟：……
　　原来，饶他一命是为了确定沈往的位置。
　　此时此刻的沈往已经来到污染源的中心。
　　那是一个小型的深渊状凹陷，大概有十米范围，站在深渊边缘往下望，里面黑漆漆看不到底，但在深渊的悬崖上挂着不少黑色的枯木，枯木上是黑色的枝叶，它们扎根在一具具尸体里。
　　尸体苍白干瘪，已经被枝叶吞噬了所有营养，只余下一个空壳。
　　沈往蹲在悬崖旁，他打量着里面的尸体，发现了好几具穿着警卫队制服的尸骨。
　　有几个身上有明显的枪痕，应该就是被江梦迟亲手干掉的队友。
　　污染源比污染物要更危险，污染物释放污染时并不会污染所有人，但所有踏入污染源的正常人都会被污染，或是畸变或是化为不同等级的污染物，只有异变者能短暂抵抗。
　　但低级异变者依旧很难在持续污染中保持理智，最终都会和江梦迟的队友一样被精神污染化为污染物。
　　包括江梦迟，这位C级异变者最终也没能抵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污染，化为污染物。
　　沈往微微眯起眼睛，啧了一声。
　　“这地方确实有隔离的必要。”
　　话音刚落，沈往听到了纷杂的脚步声，他站起来看向周围，只见有蹒跚的畸变人一步步走过来，它和之前沈往杀死的那个一样，扭曲变形的身体和穿透眼眶出现的黑色枝丫。
　　沈往举起枪一枪打碎畸变人头上的枝丫。
　　畸变人仰后倒下，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
　　但很快，这个畸变人再次爬起来，他顶着碎掉的半个脑壳起身，而身后爬来更多的畸变人。
　　沈往估摸了一下，这里竟然有不下百个畸变人和低级污染物。
　　“就算是可以用热武器集体摧毁，但我没有大杀伤力的热武器，这把枪也只有十几颗子弹。”沈往又开枪打碎一个畸变人的头颅，语气随意无比，“好麻烦，好麻烦。”
　　“不过这百个低级，大概能延迟半个月了吧。”
　　想到这里，沈往把打完子弹的枪收回口袋里，接着他站在原地伸出一只手来对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畸变人。
　　“那就，速战速决。”
　　荆棘从他的袖口里钻出，同时有同样的荆刺从他领口探出，黑色的发丝一点点被晕白，瞳孔也像是被血染红，沈往的样貌随着荆棘的探出产生变化，风吹开他的发丝露出他的眉眼，精致的面容带着惑人的魅力。
　　作为人类的沈往不太容易一口气清理百个低级污染物，但污染物血荆棘可以。
　　毕竟，天赋不管对于污染物还是人类来说，都是相当好用的东西。
　　沈往攥住手，他微笑着注视面前的低级污染物。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有点飘忽，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让人忍不住一直一直注视他。
　　沈往说：“繁花。”
　　以他脚下为原点，红色的艳丽花朵以放射性开放，几秒钟便形成一片圆形的花海，仿佛有阳光照射下来，形成温暖又美好的小小伊甸园。
　　在花海绽放的瞬间，那些畸变人和污染物像是被吸引一样不再吼叫，它们怔怔的看着那片花海，然后一步步向前移动。
　　【繁花】，A级污染物血荆棘的污染天赋，使用天赋时会在范围内开出一片花海，看到的人或者污染物都会被吸引，踏入花海中便会被花海立刻吞噬。
　　荆棘在花海中翻腾，一个畸变人踏进去就会立刻被荆棘捆住，畸变人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而是安静的立在原地，像是一个个木偶。
　　这是一副相当诡异的画面。
　　和污染源完全不契合的唯美花海，花海中央站立的精致到不似人的白发男性，以及畸变人和低级污染物前赴后继如同中邪一样踏入花海中，再毫无挣扎的被吞噬。
　　周向折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A级污染物，紧急意外事件！
　　周向折抽出腰间的枪对准血荆棘，与此同时沈往瞬间转头和他对视在一起。
　　在对视的瞬间，两人齐齐露出惊讶的表情。
　　周向折没想到A级污染物血荆棘竟然类人到这种程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血荆棘，不过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薄文欢等一众感应系异变者感应不到血荆棘的存在。
　　因为他在被隔离的C级污染源内。
　　而沈往纯粹就是惊讶周向折竟然出现在这里，他知道防污染中心会派人来，但没想到派的人会是周向折！
　　卧槽？S级异变者？来这个普通的C级污染源？
　　但是……
　　“啧。”沈往啧了一声，看着周向折的眼神并不善，“你可真能坏事。”
　　马上他就能把所有低级污染物吃完了。
　　但他不能留在这里和周向折耗，受伤事小掉马事大，要是在这里就被周向折扒了马甲，他以后还怎么捡漏？
　　想到这里沈往伸手指向周向折，一瞬间所有未能被吞噬的低级污染物和畸变人齐齐转头幽幽的看向周向折，足足有三十多个，它们发出愤怒的吼叫声，顶着脖子上的黑色枝丫就冲了上去。
　　三十多个怪物在视觉上都有极大的压迫感，更别说这三十个怪物是朝着自己扑过来的。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扑到周向折面前，但就在距离周向折三米的位置僵硬住身体无法动弹，在挣扎了一下后它们发出凄惨的声音。
　　只见它们的身体在扭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扯，不过几秒钟它们便不再动弹，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僵立在原地。
　　它们的面容在变化，最后表情停滞在一种奇怪的虔诚上，脖颈上黑色的枝叶一点点染成金色。
　　周向折面无表情的错开这些畸变人，脚步停在花海边缘。
　　花海依旧是那片花海，但花海中央的污染物已经消失了，在指挥畸变人袭击他的瞬间血荆棘就跑了。
　　“跑的真快。”周向折说：“还没来得及问他问题。”
　　“沈往到底跑哪里去了？”


第14章 回忆之渊（改标题）
　　沈往躲在一扇墙后，他呼了口气转头往外看，红色的瞳孔逐渐转黑，那些荆棘也迅速收回身体里，样貌恢复正常。
　　最后沈往整理了一下衣领才出去，结果刚走出去就恰好和周向折面对面。
　　……妈的真及时啊。
　　“你在这里？”周向折率先开口。
　　沈往刚打算回答，周向折却突然凑近，手往他的方向压近，瞬间就把沈往压回墙上。
　　什么？！被发现了？
　　“你……”
　　“等一下。”周向折伸出另一只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从沈往的脖颈后面捡出一片艳色的花瓣。
　　是血荆棘的花。
　　啧，光想着赶紧恢复，忘了他刚才就站在花海中央，有花瓣落在他身上很正常。
　　沈往微妙的想：打一架呢？还是打一架呢？
　　就在他考虑着怎么打赢周向折的时候，对方开口了，“你碰到血荆棘了？”
　　周向折是朝着血荆棘离开的方向追过来，他没有看到血荆棘反而碰到了沈往，正常人并不会把一个污染物和人类划上等号，只会下意识以为他们刚才碰了面，所以才会留下这片花瓣。
　　“嗯？”沈往漫不经心的点头，甚至觉得有点遗憾，“应该是吧。”
　　“可以放开我了吗？”
　　周向折这才反应过来，他收回手，把沈往从那面墙上解放下来。
　　沈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他注视着周向折的眼睛，眼底深处带着一点好奇。
　　“那么周队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只是个C级污染源。”
　　周向折挑了下眉，和沈往对视了一下后又移开视线，但对于现在的沈往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才在这里待了这么一会儿，沈往不止判断出这里是C级污染源，还找到了污染源中心，甚至在发现A级污染物后有意识的躲避，这无疑都在表明沈往是个很谨慎且善于观察的人。
　　这样的人非常适合派遣队。
　　也是在这一刻，周向折终于有些将沈往从过往的一个需要保护的影子里摘出来，重新审视他作为一个异变者的能力。
　　一边想着，他一边随意的回答上个问题，“我来接你回去。”
　　沈往莫名其妙。
　　他除了是个加入北极星还没出过任务的小派遣队员外，有什么必要让周向折亲自来接？
　　但周向折明显不太想解释，只是让他跟自己来。
　　沈往啧了一声，跟着周向折往外走，走了大概几十米他就看到了自己留下的花海，花海还在完美运行中，荆棘在花海里翻涌着，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正在试图往这里爬。
　　沈往连忙给了它们一个赶紧滚开的暗示，千万别过来。
　　于是荆棘和花朵们委屈的朝另一边滚了。
　　“不要接近那片花海，它是A级污染物血荆棘的陷阱。”恰好周向折开口。
　　沈往随意的应了声。“污染源里的花海怎么看都不对劲，估计没有人会往里面走。”
　　“那可不一定。”周向折对血荆棘相当忌惮，“这片花海有精神污染，普通人看到的瞬间就会被引诱，只能庆幸这里是被隔离的C级污染源，而不是中央城内。”
　　不需要庆幸。
　　沈往想：他又不会在有人的中央城放这东西，他还没那么惨无人道。
　　迈前一步和周向折并行，沈往没有说话。
　　旁边的周向折看了沈往一眼，金色的眸子里有一点微妙，但他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拒绝。
　　周向折其实并不喜欢走在其他人前面，但有太多人尊敬他惧怕他。
　　也就是沈往，脾气坏到即使没有认出他来，也不会害怕他。
　　想到这里，周向折甚至有点想笑，他没想到有一天一个人脾气坏都能变成优点。
　　他们一起回到2号楼后，江梦迟还坐在原地，瞳孔空洞的望向前方，什么表情也没有动作。
　　“你没有处理掉他？”沈往有些意外。
　　周向折看着江梦迟，“有控制器。”
　　“而且，在污染源中清理污染物是一件白费力气的事情，最好的措施是将这个污染源连带污染源内的污染物全部隔离。”
　　江梦迟最好的结局是在周向折将沈往带出去后，随着这个C级污染源永远埋葬在原地。
　　周向折对着江梦迟拍了几张照片，又记录下一些数据，接着才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看一下离开的接触点有没有问题。”
　　“沈往，警戒周围，注意安全。”
　　“是。”沈往点头，显得平静又随意。
　　周向折也不在意，他很轻的摇摇头便转身离开这里，竟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看着周向折离开，江梦迟动了一下手指，手腕上的控制器发出电流一般的呲啦声，他整个人扭曲了一下，发出激烈的声音。
　　沈往转头看向他。
　　最后江梦迟歪着脖子问沈往，“你和周向折是什么关系？”
　　“我和周向折？”沈往坐在江梦迟旁边的石头上，甚至手里还拿着刚才扔下的本子，他随便翻看着，似乎一点都不为现在的情况感到着急。
　　“就是队长和队友的关系，大概？”
　　江梦迟歪歪头，“真的只有这些？”
　　“不然呢？”
　　“周向折是中央城的保护神，他的北极星是中央城最强的特别行动队，但是所有人都尊敬并远离他。”
　　“因为他才是这个世界上畸变最严重的异变者。”
　　沈往结结实实惊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江梦迟，“你说什么？”
　　“畸变？他除了头发和眼睛颜色外哪里有畸变的影子？”
　　“我以前也不明白，我只觉得他难以接近。”江梦迟低下头注视着地面，“直到现在，我变成这副模样，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身上传来腐朽的气息，他的污染度绝对高于80%。”
　　“异变者们发现不了这一点，只是本能的察觉到不对，于是将其当作尊敬而避开，他们其实在害怕他。”
　　但周向折实在是无可替代，在没有出现明显精神异常前防污染中心都不会强制周向折进入S区治疗。
　　沈往好奇过周向折的白发，好奇过周向折的金眸，甚至好奇过为什么中央城的人不担心样貌奇特的他，但属实没有想到周向折竟然是高污染度异变者。
　　“但是。”江梦迟又看向沈往，“他看着你的时候，真像个人。”
　　周向折其实不应该进入污染源，因为污染源的污染要比收拾一个污染物浓度高太多，按照他的身体状况，他进入这里必定会让他的污染度提高。
　　这确实是个意外的消息。
　　沈往想：想要污染一个S级异变者何其之难，但周向折偏偏就杀死过一个S级污染物。
　　这造就了周向折在中央城的名声，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央城最强异变者。
　　但这样就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既然周向折的身体状况如此复杂，防污染中心又为何会让他进入千真小区？这只是个普通的C级污染源，根本用不到周向折。
　　沈往思考着，一边思考一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背后戳了戳他。
　　他以为是江梦迟，就没有管。
　　后面的力道又加重了点，沈往微微皱眉，“别烦我。”
　　“……你在和谁说话？”江梦迟的声音迟钝又磕绊。
　　沈往眨了一下眼睛，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江梦迟，有点迟钝的意识到现在的江梦迟距离他很远，除非他的手畸变成五米长才能戳到自己。
　　于是沈往回头，完全无视可能存在的回头杀。
　　江梦迟的惊呼声比他更早也更大，因为沈往并不会惊呼，他只想骂人。
　　因为他身后是三四根纠缠在一起的荆棘，荆棘上开着艳丽的花，它们从远处的污染源中心爬过来，在沈往看过来的时候示好一般的高高举起，在荆棘的末端扎着一具凄惨的畸变人尸体。
　　它们甚至还邀功一般的晃了晃，仿佛在说：
　　‘主人，我去狩猎了！’
　　‘主人！这是我带回来的猎物！’
　　‘主人，夸夸我！快夸夸我！’
　　沈往：……
　　他记得他放出去的是污染天赋，不是宠物吧？？？
　　吧嗒吧嗒，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周向折回来了。
　　“快走。”趁着周向折还没过来，沈往赶紧说：“回去！”
　　这片荆棘空有示好的心，估计没脑子，根本就没意识到沈往的意思，甚至觉得这是沈往不肯接受它们的猎物。
　　于是荆棘更加努力的把畸变人尸体往这边塞。
　　‘主人！猎物！你的！’
　　靠……算了，自生自灭吧。
　　脚步声越发清晰，直到在下一秒顿住，在脚步声停止的刹那，砰的一声，面前的畸变人尸体瞬间炸开，这有些猝不及防，沈往迅速往旁边闪开才避免液体溅到自己身上。
　　等避开后，沈往才大惊失色的转头看向旁边。
　　周向折站在那里，金色的眸子倒映着那三四根荆棘，他的眼神过于冰冷，以至于沈往甚至有点没认出他来。
　　也就是在这时，沈往才感觉到现在的周向折就是新闻上那个战无不克的冷面战神。
　　“血荆棘。”周向折开了口，语气冷的掉冰渣，“你找死。”
　　竟然敢在他不在的时候袭击沈往！
　　沈·血荆棘本人·往：……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莫名的尴尬。
　　荆棘们在空中茫然的挥舞了一下，似乎在找刚才还在手里的猎物，但一扫过周向折它们连刺都绷紧了，像是在尖叫。
　　‘那个凶残的人类！’
　　于是荆棘们迅速后窜，不需要沈往再提醒就立马消失不见，非常上道。
　　周向折没管逃掉的荆棘，他迅速扶起沈往，眼神里带着担忧，“沈往，你没事吧？”
　　其实没事，因为它们是来找主人示好的。
　　但总觉得现在要是说没事有点太浪费周向折的感情了。
　　于是沈往立刻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太可怕了！”
　　旁边围观了全程的江梦迟：……
　　真是太可怕了！


第15章 回忆之渊
　　在江梦迟目前尚不完整的意识里，他觉得那几根荆棘不像是来袭击沈往的。
　　虽然它们看上去相当唬人，整根都是荆刺，刺上开着惹眼到诡异的花朵，还缠着一具千疮百孔的畸变人尸体，正常人看到要被吓得惊呼尖叫，但沈往可没有这个反应，他甚至在周向折出现前想让这几根荆棘赶紧走。
　　……有一种沈往和它们认识的既视感。
　　江梦迟动了动嘴唇，然后被手腕上的抑制器电到麻木。
　　他死白的眸子倒映着沈往和周向折的身影，最后他低下头继续沉默。
　　算了，现在他是需要被清理的污染物，不管说什么周向折都不会相信，看他现在的样子估计也不会信沈往和污染物有牵扯。
　　另一边，周向折还在后怕。
　　“我没想到血荆棘会在这里。”周向折说：“万幸来的是我，A级污染物实在是太危险了。”
　　沈往微妙的看着周向折，“其实，好像也没那么危险。”
　　“你不理解A级污染物的恐怖。”周向折认真的和沈往说：“不行，其他污染物可以延后，血荆棘必须处理掉。”
　　沈往心想：血荆棘本人在你面前呢，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但他面上却点着头，说着对对对。
　　没错没错，血荆棘太危险了，应该立刻清理掉！
　　“从现在开始跟好我。”周向折语气依旧严肃，“我要去处理血荆棘的遗留花海。”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沈往还能说什么？他现在有话说不出口，只能跟着周向折回到污染源中心，看着他处理自己留下来的花海了。
　　但就在他们到达地点时却意外的发现那片花海消失了，原地只剩下光秃秃的石板，因为荆棘连根拔起跑了，所以石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活像是种地翻地。
　　他们抬起头来看向周围，只见四面八方都能看到探出头来的小荆棘，它们藏在阴暗的地方悄悄的探出触角来往这里看了一眼又一眼。
　　反复跳楼的女人发出愤怒的尖叫声，仔细看去会发现她染血的白裙子上缠上了几根荆棘。
　　而眼尖的沈往还发现污染源的深渊里也爬上了荆棘，正在张扬的开着小花。
　　哦对，血荆棘有寄生污染习性，而它寄生污染用的是……种子。
　　它们竟然趁着沈往不在，悄悄溜走用种子占据了整个千真小区。
　　沈往：……
　　周向折：……
　　“真狡猾。”周向折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荆棘，“污染源对污染物有增幅作用，它还扩张了这么多，范围这么大，即使单棵等级不高，一时间也不太好处理。”
　　“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心机的污染物了。”
　　沈往沉默，嗯，其实他什么都没做，真的。
　　这件事绝对不能栽赃在他身上！
　　……
　　“你就让他进去了？”
　　S区会客厅内，明光用力攥紧手克制自己，他差一点就暴起拽住许跃的衣领。
　　“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不应该进任何一个污染源吗？！哪怕只是个C级，要是一旦出现意外我们所有人都担待不起！”
　　“对不起。”许跃很轻很轻的回应，“是他一定要去，我实在是无法拒绝，你也知道，周向折一旦要做什么事情就一定做到才行。”
　　“那你就不能拖延他到我来吗？！”
　　明光用力的拍桌子，“如果我来了说不定还能说服他！可你直接就让他进去了！”
　　听到明光的话，许跃不再开口，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看他这样明光闭上眼睛叹口气，最后他只能问许跃，“你还能打开这个隔离吗？能不能把周向折放出来。”
　　许跃身上的抑制器闪烁着红光，表现着他现在精神状况的不稳定。
　　“暂时不行，要缓一缓，使用天赋会让我污染度加剧。”许跃皱着眉抬起胳膊来，木化的手臂每动一下都让他疼到皱眉，全白的右瞳孔已经无法眨眼，从设备齐全的S区出来后他的情况更糟糕了一些。
　　明光阴阳怪气，“你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放周向折出来，就让他进去了？”
　　“你可真是个好朋友。”
　　他像是终于失望了，没有说再见便起身离开会客厅，独留下许跃一个人留在那里。
　　叮，留在原地的许跃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污染抑制器。
　　绿灯，安全。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另一边，离开的明光一边走一边拨出一个电话。
　　“怎么样？”
　　“你猜对了……”电话对面声音里满是惊讶，“许跃竟然真的有问题！”
　　明光很敏锐，作为北极星的副队长他向来干的都是计划的活，所以在知道周向折进入千真小区后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周向折是S级异变者，周向折的污染度已经超过80%极度危险，一旦周向折污染度超标他就是标准的S级污染物。
　　正常人绝对不会放任周向折任性的踏入这种危险地带，但是作为曾经最有才干因命令伤害队友精神崩溃的许跃却让周向折去了。
　　这太奇怪了。
　　于是明光找人去查许跃的治疗记录。
　　“他的治疗记录还算正常，但我还是发现了篡改的痕迹，于是我去找了他的主治医生，得到了一个恐怖的消息。”
　　作为A级异变者，许跃有自己的专属医生，那位医生一直负责他的检测和治疗，他的治疗记录中签的也都是那个医生的名字。
　　三个月前，这位医生在S区内职业暴露，精神异常后送往精神污染中心治疗。
　　病房里，这个已经疯掉的医生悄悄告诉他：他看到许跃的污染度突破了100%，到达了109%，他是个污染物！
　　“果然……”明光对此并不惊讶，他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
　　“一个A级污染物，为什么要像被监禁一样留在S区？我可不觉得他还有人类的品行。”
　　“而且，他是怎么躲过污染检测的？”
　　许跃回到他在S区的专属病房。
　　作为A级异变者，他的待遇很不错。
　　但是，一旦异变者的污染度达到70%，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都会被扔到这里当做一类需要被防备的人，所谓的专属病房也只不过是专属监狱。
　　打破这个规则的唯有周向折一人，那个污染度超过80%还能在外面自由行动的天才。
　　“咚咚，咚咚。”
　　刚回到病房不久，许跃就听到他的房间门被敲响，他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就是已经习惯了。
　　在门外的站着的是一个青年，他看上去高瘦，穿了一身的黑色，像是披了一层黑色的麻袋，低着头的时候整个人显得阴气沉沉。
　　“你今天去哪里了。”青年用一种平缓到没有起伏的声音问。
　　许跃放开门把手，坐回自己的小床上，“连这种事情我都要和你汇报？”
　　“说。”青年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但一个字就让许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跃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危机感捏爆了，差一点他就要起身逃跑。
　　“好好好，我说。”许跃连忙道：“我把周向折关进C级污染源了！”
　　成为污染物后许跃就没有作为人类的心了，他不再为当年的事情难过反而沾沾自喜，他开始厌烦人类尤其讨厌周向折，所以他才会这么轻易的把周向折送进去，在他看来这件事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新游戏。
　　“周向折？”阴沉青年终于抬起头来，兜帽下露出他精致的面容和银紫色的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听着阴沉青年反问，许跃迅速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就怕晚一秒钟会被这家伙人道毁灭。
　　到现在许跃都不知道他是人还是污染物。
　　他只知道在自己污染度爆表化为污染物的瞬间曾失去过理智，致使听到警报赶来的医生被精神污染，在他发疯的时候面前就站着这个奇怪的男人，那男人用怀中抱着的书本边角敲了他一下。
　　于是他就恢复了理智，同时也成为了男人的棋子。
　　男人要求他留在S区观察科学院的举动，一旦科学院招募实验体就得去报名，他需要所有关于科学院的资料。
　　许跃拒绝，他认为自己生前是A级异变者，污染后也是A级污染源，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然后就被结结实实暴揍一顿，差一点成为大地的养料，于是他就从了，继续坐牢一样蹲在S区打探各种科学院的消息，当然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他作为污染物竟然没有被S区发现。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男人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不管是异变者还是污染物，这个男人都达到了S级。
　　“你被发现了。”阴沉男人打开怀中一直抱着的书，用平缓但肯定的语气说。
　　许跃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做了额外的事情，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做额外的事情。”说着阴沉男人翻开下一页，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这不可能！”许跃不断后退，“不会有人发现的，我只是，我只是听从了周向折的意愿而已！”
　　“你当人类傻吗？”阴沉男人歪头，银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冰冷。
　　“不，他们不傻，相反他们聪明的过了分，傻的只有你。”
　　“废物。”
　　今晚的S区灯火通明，报警声响彻云霄，医护人员全体进入避难所，只有工作人员不断的穿梭在走廊上。
　　因为今天S区出了件大事。
　　A级异变者，天赋【空间】的许跃死在病房里，大火焚烧了整个隔离间，病房内最后检测到的污染度数值高达126%。
　　带着黑色兜帽的阴沉男人站在S区不远处的小山坡上，银紫色的眸子倒映着S区的火光，看了一会儿后他低下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再次打开抱在怀里的书。
　　他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周身萦绕着怪异阴沉感。
　　“科学院的实验又失败了，肯定会失败，毕竟我一直都在寻找摧毁他们的实验室。”
　　“还差五个，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能把把你们全都抓出来。”
　　“要重新找棋子，要找一个起码C级以上污染度70%以上的异变者，真麻烦。”
　　“一周后狙击科学院的另一批实验人员，即使牵扯到周向折也无所谓，不过，好像会不小心把弟弟关进去。”
　　阴沉男卡壳了一瞬。
　　“……嗯？弟弟？”
　　他用一种奇妙的语气吐出奇妙的话语，甚至震惊的把书本往前翻了好几页。
　　“你说什么？我的弟弟？”
　　反反复复的确定，阴沉男的瞳孔里有无数字符飘过，他睁大眼睛，许久之后才慢慢的合上书本。
　　“沈往。”
　　“……我的弟弟，他还活着。”


第16章 回忆之渊
　　千真小区里到处都是荆棘，包括跳楼女的老家和天台，他们占据了所有污染物的地盘，嚣张的霸占了整个污染源。
　　于是跳楼女终于不再跳楼……她选择大战抢她地盘的荆棘。
　　然后被吊打。
　　毕竟她只是D级污染物，荆棘是A级污染物血荆棘的寄生污染物。
　　周向折倒是想清理它们，但这些家伙就像是知道周向折不好惹一样，一看到他转身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
　　最后只能回到一开始江梦迟待的保安室，起码里面还有两把椅子可以坐。
　　坐在椅子上，沈往打了个哈欠。
　　“困了？”旁边的周向折听到了沈往的哈欠声，“你去睡一会儿，我守在这里。”
　　沈往在昏暗的小屋里看着周向折，那一头白毛在夜色里可显眼了，而且比起有些困倦的他不同，周向折完全看不到一丝疲态，和刚进来一样容光焕发。
　　这什么精力怪物？
　　“你不累吗？”沈往问他，“说起来你今天是不是一整天没吃东西？进来的时候也没带食物？”
　　“不累。”周向折轻轻摇头，“也不饿。”
　　沈往身上也没带什么吃的，他从小到大发病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带着极端的饥渴，但吃下去的食物没办法缓解他的状态，他逐渐就有点厌食，更何况末日期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防污染中心倒是会给每个成员配压缩干粮。
　　那玩意儿更难吃。
　　“你也不喜欢吃防污染中心提供的压缩干粮？”沈往和他搭话，“我刚报名完的时候试过一次，总觉得是在吃坚硬的呕吐物。”
　　“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会吃。”周向折想了想回答：“但那个饼干，基本不会吃。”
　　饼干是压缩干粮里唯一算得上是零食的东西，甚至是酥脆的，一咬掉渣，但周向折有点微洁癖，接受不了会掉渣的东西。
　　“你这个习惯倒是和我朋友很像。”沈往话说的随意，“不过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还是小孩，高墙刚建立不久，上面有人来孤儿院慰问送了一箱饼干，我那个朋友实在是接受不了掉渣的东西就把分给他的饼干全给了我。”
　　“以后出任务不得不吃的话，你也可以把不喜欢的饼干给我，我帮你吃。”
　　周向折微微翘起嘴角，有点小弧度，在昏暗的夜色里看不清晰，他也很快把弧度平复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砰的一声，外面女人又跳了一次楼，只不过这一次她是被硬生生从天台拽下去的。
　　血色的荆棘贪婪的刺进她的身体里汲取她的血液，疯狂的啃食着她，她无能为力，只能发出凄惨的叫声。
　　这是污染物捕食另一个污染物的场景，当然在周向折看来，这更像是狗咬狗。
　　“血荆棘在捕食污染物。”周向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沈往听，“但过往的资料中血荆棘都没有这个习性，它一直靠精神污染来引诱人类，并放过一两个来寄生，最后通过寄生污染更多的人。”
　　沈往也看着那些在黑暗里张牙舞爪各种嚣张的荆棘，“本体找不到，它们是不是找不到主人失控了？”
　　“不可能。”周向折否定，“作为寄生污染物的它们全凭本体的意识行动，不会有偏差。”
　　全凭本体的意识行动？
　　沈往微妙的想：难不成占据整个千真小区嚣张的大吃特吃……是他的想法？
　　虽然他确实在周向折出现后抱怨过低级污染物不够吃，根本没推迟自己的发病期，就因为这样？
　　“沈往？”周向折看着有点呲牙咧嘴的沈往，“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这么多寄生污染物，竟然还看不到本体。”沈往沉默一秒钟，然后用奇怪的音调感叹，“真是太可怕了！”
　　周向折深以为然，“隐藏在暗地里的敌人确实很可怕。”
　　“但也不用过于担心，防污染中心绝对不会让A级污染物隐藏在高墙内，它很快就会被处理掉。”
　　沈往：……
　　真是谢谢了啊。
　　周向折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荆棘活动，他活动着手指上的指环，沈往透过月光看着他的手，意外的发现他的手腕上也有一个同款的银色手镯，虚虚的掩在作战服的袖口下。
　　这应该也是污染抑制器，但是……
　　于是沈往直接问了，“所有污染抑制器都是这个样子？”
　　“不，这是我特别定制的款式。”周向折竟然毫不犹豫的否认了，“抑制器不会考虑美观，只要能戴上就行，更多的时候会做成手铐锁链形状。”
　　正常人也不会对一个污染抑制器考虑美观啊，只有周向折不止考虑了还去特别定制了。
　　冷酷男人周向折其实是个精致boy，这是什么荒诞噩梦？
　　但这样相处下来，沈往意外的发现周向折表面上面容冷酷、音色偏冷、不苟言笑，但他性格很好，几乎不会有斥责的语气，沈往问什么他都会认真回答，哪怕只是简单的关于污染抑制器的款式问题。
　　和新闻上差太多了。
　　“你要是喜欢，可以送你一个。”周向折这么说。
　　沈往摇头，“我要这东西干嘛？”
　　不管是身为人类还是污染物，沈往都不需要抑制器，在三年的流浪生活里他已经确定自己是没办法被污染的，只有他吃污染物抢它们污染天赋的份。
　　这个体质很奇怪，也很不正常，要是放在科学院估计会被切片研究。
　　每当这时沈往就万分庆幸自己在医院治疗基因病时没有被发现这一点，所以安安稳稳在医院待到现在。
　　“啊……”
　　沈往突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现在所有的荆棘都是按照他的想法行动，那么……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去吃把千真小区隔离起来的空间？
　　这个空间是天赋的作用，所以应该，也是能吃的吧？
　　刚想完，沈往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周向折突然站起来，他将沈往拦在后面神情严肃的看向门外。
　　“有变数！”周向折说：“保持安静！”
　　沈往没有说话，但他看到了扩张寄生的荆棘们正在齐齐的朝着四周移动，它们一边爬动一边晃动着枝头的小花，像是一群活碰乱跳正在炫耀的小朋友。
　　‘收到任务了！’
　　‘主人让我们去啃坏空气！’
　　‘走走走！主人啃啃！’
　　“这是什么行动模式？”周向折奇怪的看着这些荆棘，它们甚至放弃了啃食到一半的污染物，卯足了劲往外面冲。
　　沈往沉默半晌，“也许是本体给了它们新的命令。”
　　“应该是。”周向折认真的看着这些荆棘跑到小区门口试探着周围的空间屏障。
　　“但是，我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周向折小声呢喃，“为什么血荆棘会在被隔离的C级污染源内？几天前它不是还在中央城吗？”
　　“它是怎么进来的？”
　　沈往瞥了一眼周向折，“或许是被车载广播坑进来的也不一定。”
　　周向折更疑惑了，“污染物也会开车？”
　　沈往：……
　　真是好神奇的关注点。
　　明光站在千真小区的门口，他现在焦头烂额中。
　　在知道许跃是污染物后他没有打草惊蛇，这不止是因为忌惮一个A级污染物，还因为这个隔离是许跃做的，他将周向折放进去了，也只有他能把周向折放出来，他想过如果许跃一直隐藏身份藏在S区，那就暂时不会拒绝防污染中心的要求。
　　但没想到他竟然死了，死的那么随意那么蹊跷，甚至连病房都被大火焚烧。
　　那周向折岂不是出不来了？！他们要怎么打碎A级异变者的空间隔离？
　　“一定要找到处理这个空间的办法！”明光皱眉道。
　　“周向折必须安全出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利害关系，谁都不想失去周向折，更担心周向折会被污染，S级污染物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谨慎的计算着，就在这时，负责数据观测的工作人员突然睁大眼睛。
　　“报告！污染度在增长！速度很快！”
　　“增长的太快了！”
　　明光连忙走过去一起看数据，果然污染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着。
　　“60%，70%，90%，102%！”
　　在污染度达到100%后，另一个数据也开始报警，只见仪器上显示千真小区内正有一个大范围的污染个体在暴动。
　　“这是……什么？”
　　明光从仪器旁离开，他睁大眼睛看着千真小区的门，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裂锦一般的声音，接着就是玻璃破裂后被扔在地上用脚碾压的声音，带着清脆和慢吞吞的涩意。
　　在这段声音结束之后，千真小区内瞬间爆出无数条血色的荆棘，荆棘张牙舞爪，艳色的花瓣瞬间飘到空中。
　　“A级污染物血荆棘！”
　　“警戒！”明光大喊：“全员进入战斗状态！”
　　但意外的是，在所有人端好枪准备殊死战斗的时候，爆开的荆棘竟然又缩了回去，像是一个望风的小动物，探出个头看到人就吓回去了。
　　明光：……
　　草，什么形容词。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在小区门口出现。
　　“检测到人类数据！两个！”
　　“医疗队准备！”
　　明光微微睁大眼睛，他看着那两个熟悉的人走出来，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周向折！你还知道出来！”
　　周向折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少生气，爱生气的人会显老。”
　　“有你这样的队长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明光都快炸了，“你要是出不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许跃是污染物！”
　　“他是污染物？”周向折想了想，“他身上的气息确实很奇怪。”
　　“你发现了？！”明光无能狂怒，“你发现了还敢进来！”
　　听着他们吵架，沈往转头看向千真小区内。
　　工作人员正在处理隔离污染源，但因为没有空间系异变者，所以他们只能做普通的隔离层，透过那片隔离层，沈往看到了盘踞在里面的荆棘们，荆棘们在撕裂空间后又满足的回去啃食污染物了。
　　‘完成任务了！’
　　‘主人让我们留在这里啃啃啃！’
　　‘留下留下！多啃多啃！’
　　沈往微微勾起嘴角。
　　A级污染物血荆棘留在了被隔离的C级污染源，这样的话，就不会再被全中央城追杀了吧？
　　……大概。
　　周向折和明光也在看这片荆棘，看了一会儿后明光才问：“你们是怎么出来的？这片荆棘是怎么回事？”
　　“A级污染物血荆棘占据了这个污染源。”周向折回答他：“派人去打探一下血荆棘原先的盘踞点。”
　　“或许是它原先的据点出了变故，我怀疑它在搬家寻找新据点，否则难以解释血荆棘的异常举动。”
　　明光瞬间明白了，他认真点头，“立刻派人去打探。”
　　旁边听完了全程的沈往：……
　　不是？有没有可能他压根什么都没做？都留在污染源里了怎么你们更阴谋论了！


第17章 污染序曲
　　“许跃死了。”
　　离开的车上，明光一边开车一边说。
　　“死了？”周向折微微抬起眼帘，眸子里带上了一丝意外，“谁处理的？”
　　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处理掉一个A级污染物，他怎么不知道中央城里还有这么厉害的异变者？
　　“不知道，就突然死了，连着病房被烧了。”明光叹口气，“昨天晚上出的事，今天早上许跃的尸体就被科学院派人带走了，说是要研究他为什么能在S区隐藏至今不被发现。”
　　一听到科学院周向折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沈往看着他的表情有点兴味，周向折是一个偏冷淡型的人，他语调冷也不怎么爱说话，沉默居多，但这种冰冷并不带轻视，只是他天生如此。但这一次沈往很明显的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厌恶。
　　“你讨厌科学院？”沈往好奇的问。
　　“科学院曾经出过一个‘可以增强异变者能力’的人体实验，并要求周向折作为标杆第一个接受人体改造，被他拒绝了。”明光一边开车一边替周向折回答：“这个改造是失败的，一年后所有接受过改造的异变者都陆续出现污染度暴增的问题。”
　　周向折这次没有坐后座，他坐在副驾驶上，他金色的眸子透过前视镜注视着沈往。
　　发觉沈往真的好奇后他接了话。
　　“他们觉得自己成功了一次，就会成功第二次，用完全不达标的实验成果把人当做小白鼠，我讨厌科学院不把人命当人命。”
　　明光叹口气，“世人都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群疯子，一群在S区，一群在科学院。”
　　“他们唯一成功的实验体也背叛的干脆利落，到头来除了给人类造出一个S级双天赋的敌人外也没出过什么成果。”
　　“不是所有人都是【代号岚】。”
　　周向折道：“岚能成功，只能说明他本身就有作为S级异变者的资质。”
　　“科学院只是中奖了，在那批试验品里中了一个史无前例的S级大奖而已。”
　　沈往听着他们的话，然后打开手机，在异变者的内部资料库中搜索【代号岚】。
　　作为北极星成员的他权限很高，普通异变者看不到的资料他也能看到。
　　很快，资料跳转。
　　【代号岚：科学院唯一成功实验体，通缉录No.2，S级双天赋异变者，自五年前叛逃并袭击科学院，造成‘旧科学院覆灭大事件’‘科学院实验体全体逃逸事件’‘旧科学院范围大污染事件’。】
　　【已确定天赋其一为预知，其二仍未知。】
　　【移动范围随新科学院实验室移动，长期蹲守狙击科学院实验基地，最后一次被观测位置为：科学院3号实验室。】
　　【进入通缉录者与污染物同等待遇，危险度：SS。】
　　沈往：……哇哦。
　　作为受害者的沈往在测试过污染度后就被放回去了，明光送他回了小区，沈往看着这个几天没回来的破旧小楼甚至有点怀念。
　　上楼后他发现隔壁被他踹坏的门已经修好了，不知道有没有住进新的邻居来。
　　最好不要来人了，吵起来真的很烦。
　　沈往打了个哈欠，用钥匙打开自家的门，但在门打开的瞬间他微微愣了一下。
　　房间里传来悠扬的音乐声，那是他收集到的音乐曲目，正在播放的歌曲名为《故乡》，是旧时代的曲子，唱歌的人是一位男性，歌声里充满着感情，豪迈的声音里带着满腔怀念。
　　但是，沈往可不记得自己在离开前打开了音乐，也不记得自己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退后一步看了一眼门牌号，又看了看房间内的设施。
　　没错，这是他家。
　　沈往微微挑了挑眉。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坐在客厅沙发上听歌看书的青年抬起头来，兜帽因为动作的缘故落了落，沈往也看清了他的眉眼，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无机质的冰冷，比起周向折浮于表面的冷酷，这个人的冷是深入骨髓的无情。
　　沈往背手合上房门但没有走过去。
　　“谁？”他问。
　　青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的兜帽被掀开一小片，露出他极瘦的下巴，银紫色的眸子里无悲无喜。
　　比起周向折，这家伙的威胁感要强烈的多。
　　这基于周向折是一个好人，他是中央城的保护神，周向折不会做对人类不利的事情，更不会肆意伤害谁，但这个人不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沈往就知道，这是个可以牵连他人只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疯子。
　　“《故乡》在旧时代很多人眼中都是一首另类的情歌，唱给自己的故乡，也是唱给过去的自己和年幼时的家人。”青年用冷淡的声音开口，“沈往，你现在应该叫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自己的故乡吗？”
　　“我想你应该不记得了，因为我也不记得，人是一种健忘的生物，包括我也不记得年少时的生活。”
　　青年关掉了音乐播放器，“但是，你想回家吗？”
　　他掀开了自己的兜帽，但沈往却结结实实愣住了。
　　因为面前青年的样貌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沈往这种不会害怕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在三秒钟后沈往才意识到这股感觉的来源。
　　因为面前的青年和他的长相有相似之处，甚至可以说眉眼处一模一样……
　　他们，很像，像的就像是兄弟一样。
　　“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岚。”青年抱着书本安静地注视着沈往，“是你从未见过面的哥哥。”
　　“当然其实在幼时见过面，我还记得你，但你还太小，大抵是记不起我来。”
　　“真是太好了，我找到你了。”
　　沈往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他还记得岚这个名字，因为在回家的路上他才刚刚搜索过。
　　代号岚，通缉录No.2，科学院唯一成功实验体，S级双天赋的异变者，也是唯一一个叛逃后频繁定点打击科学院的SS级危险人物。
　　他在说什么？和他认亲？他的哥哥？没开玩笑？
　　“我会和你解释这一切。”
　　岚似乎并不在意现在沈往的怀疑人生，他只是很轻很轻的说：“在我们长相的情况下，你应该会相信一些吧。”
　　“不，我相信与否都不妨碍你解释。”
　　在惊讶过后，沈往反而冷静了，他摊摊手，丝毫不为现在的情况感到无措。
　　拜托，他可是在医院里住了那么多年的病人，人生变故不知道看了多少，不可能被这么点小阵仗吓到。
　　而且说实话，他对家人没什么追求。
　　他小时候住在孤儿院，只有一个朋友，再之后住在医院，虽然被名义收养但只是被医院留下填的假名义罢了，而在医院里他早就见识过家庭的复杂。
　　有人为了拯救家人跪在地上祈求神明，有人冷眼在放弃治疗的同意书上签字，完全无视患病者哀求的眼神。
　　沈往从不期待自己从未见过的家人是前者，甚至他早就觉得自己的家人已经死在末日早期，像他这样父母双亡的孩子不要太多。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于是沈往感兴趣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岚看着沈往的眼睛，他眼神依旧平静，似乎有些讶异于沈往的冷静，但几秒钟后他笑了，眸中的冰冷因为这个笑瞬间融化，在那一刻，这个阴沉冷漠还穿麻袋的男人像是融化在了春天里。
　　他的笑容温和又美好，但只有面对沈往时他才会这样。
　　“好。”他笑着说：“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说给你听。”
　　然后沈往就听到了一个奇幻故事。
　　比起自有记忆时就在孤儿院的沈往，岚对于童年还有记忆，他比沈往大三岁，和沈往失散时也有五岁了。
　　他还记得自己有爸爸妈妈，记忆里模糊的父亲背影高大挺拔，母亲温柔美丽，年幼的弟弟牙牙学语，母亲会在阳光很好的时候抱着弟弟牵着他出去晒太阳，父亲每天都会去工作，晚上回来的时候也会拥抱他们。
　　他们应该是美好的一家人，直到有一天，一群人出现在他们家里。
　　那群人具体做了什么岚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他只记得母亲让他们立刻离开，让他们‘藏到人类中’去。
　　他们的家消失了，父母也消失了，岚带着弟弟被早期的派遣队发现，他们被带到人类的高墙中，但他们被分开去了不同的孤儿院。
　　为了找回弟弟，岚从孤儿院中逃出去，没想到被挑选试验品的科学院抓到。
　　“从那之后，我就被关在科学院里无法离开，也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直到昨天，我终于在未来看到了你。”
　　“未来？”沈往想起了岚的天赋【预言】。
　　岚翻开手中的书本，他注视着本子，“嗯，未来。”
　　沈往走过去，但他看到的是一个空本子，书本上是一片片的白纸，上面一个字迹都没有。
　　这副模样的岚显得格外诡异，尤其加上他那双银紫色的眸子，让他不像个正常人，反而更像是个污染物。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沈往问他。
　　“眼睛？”岚转头看向沈往，他微微垂下眼帘，沈往意外的看到他的眸子一点点变深，最后转为幽深的黑。
　　“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到吧？”岚歪歪头，幽黑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疑惑。
　　沈往：……
　　等一下？
　　沈往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奇怪，他奇怪的是自己的基因病，连带着对污染物的强烈食欲，甚至发病时会带有对污染物的引诱，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病不怎么人类。
　　看上去岚也有类似的病，而且他认为这很正常。
　　靠，这不是更像亲兄弟了吗？！
　　“掠夺。”岚吐出一个词汇。
　　“能够掠夺其他污染物的污染天赋为我所用，这是继承自父亲的天赋。”
　　“因为我们的父亲是零号污染地的顶端，统治所有污染物的绝对王者，SSS级污染物【暴君】。”
　　岚用一种理所当然到嚣张的语气道：
　　“他们的就是我们的，就是这么简单。”


第18章 污染序曲
　　沈往摸出手机开始查3S级污染物【暴君】。
　　他什么都没有查到，这也并不是代表这个污染物不存在，而是沈往的权限不够。
　　他看着屏幕上大大的【最高机密档案】陷入沉思。
　　“我也是在觉醒天赋后才知道这件事，我能看到未来。”岚说：“我一边调查过去的事情一边处理科学院，中途也会找你的消息，但我被关在科学院实在是太久，还上了高墙的黑名单，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我依旧找到你了。”岚微笑着，“真好。”
　　沈往看着岚，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我也会有两个天赋？”
　　“当然。”岚点头，语气冷的掉渣，足以表明他有多厌恶，“科学院是一群蠢货，他们以为我的天赋是他们改造来的，不知道这本就是我们的特殊之处，我们天生就有两个天赋。”
　　“总有一天你也会觉醒自己的第二个天赋。”
　　沈往并不为此感到兴奋，他本就是个随便的人，有天赋固然很好，没有也没事，反正他可以抢其他污染物的。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没有找到爸爸妈妈？”
　　“没有，我回过以前的家，也走遍了整个零号污染地，里面没有爸爸妈妈的身影。”岚摇摇头，却并不担忧，“但是我不觉得爸爸妈妈会出事，他们可能被困在什么地方无法离开。”
　　他低下头，眸子里带着阴暗。
　　“如果不是真的太讨厌科学院，我或许会留下寻找线索。”
　　“但是不行，那地方实在是太恶心，我一刻都待不下去。”
　　这当然不能怪他，毕竟是科学院的受害者，之前沈往还庆幸过自己没有被科学院发现，现在立刻出现了一个新哥哥，新哥哥就被科学院抓住了，被做了十年实验，现在变强后疯狂报复。
　　这很合理，谁也不能说他做的不对。
　　沈往已经有些相信了，他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我还有一个问题。”
　　岚点点头，示意他问。
　　“这个病有缓解的办法吗？”沈往指的是自己的‘基因病’，“我需要控制发病期，不要在我和其他人出任务的时候突然发病。”
　　“哦。”岚沉默片刻，“我其实并不建议你去延迟它，因为它本身是你成长的表现，来的越快说明你的能力增长越快，吃到足够的份量时就会停滞，进入下一阶段的升级。”
　　“但是，有时候它会应激发生。”
　　岚说：“在遇到一个高级污染物，并且你判断对方并威胁不到你时，身体会自发进入进食状态。”
　　“你要注意这一点。”
　　沈往想了想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最后他认为没有，毕竟谁会以为一个高级污染物无害呢？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沈往的通讯器响了。
　　他摸出手机看去，发现是【北极星】发给他的通知。
　　【科学院发来紧急求助，需要出城救援，所有成员明早八点在防污染中心集合。】
　　“科学院紧急求助？”
　　沈往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岚。
　　“竟然还有求救的力气。”岚的眼神极其不善，“看来还是我手下留情了。”
　　沈往：……
　　呵呵，北极星发消息让他准备出城救援，但造成这场救援的罪魁祸首就在他身边呢。
　　在这一刻，沈往逐渐对于自己正在玩谍战游戏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第二天，沈往按照通知在一大早来到防污染中心。
　　岚昨天就离开了，在和沈往聊完后他说自己好像瞬间心里有了底，他很高兴也很想继续和沈往多待一会儿，但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找失踪的爸爸妈妈，要继续狙击科学院，要找到当年的真相，只要有沈往在这一切都不再没有意义。
　　过于真诚让沈往有些适应不能。
　　最后把人送走，沈往安静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出门前他终于规规矩矩的第一次穿上派遣队的作战服，黑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身姿挺拔，制服让他整个人都沉稳起来。
　　只是他一笑起来这份严肃就会立刻消散殆尽，他又变成了那个看上去无害又从容的人。
　　防污染中心门口，周向折倚靠在墙壁上，他低着头，白色的发丝垂在肩膀上，周围的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响来。
　　沈往走过的时候就看到了他。
　　在看到周向折的瞬间沈往有片刻的心虚，毕竟刚刚在千真小区骗了人家，结果出来后还发现自己的哥哥就是科学院求助的罪魁祸首。
　　当然沈往不是愧疚，所谓心虚也只是让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已。
　　但没想到他这片刻的停顿竟然让周向折注意到了，他睁开眼睛说了一句‘来了’。
　　“周队早上好。”沈往只能表面礼貌的和他问好。
　　“正好，有东西要给你。”
　　周向折把手放进口袋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并示意沈往伸出手来，在沈往疑惑的视线里周向折把东西放在他手心里。
　　沈往奇怪的看着这个小盒子，“新武器？”
　　“不是。”周向折注视着沈往的眼睛，“你不喜欢抑制器，但你应该会喜欢这个东西，可以拆开看看。”
　　沈往微微挑眉，既然周向折都这么说了，他也不矫情，直接拆开后意外的发现这竟是一副新耳机，样式很奇怪但款式精致，似乎是定制款。
　　周向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戴上。
　　“我在里面拷贝了能找到的所有曲子，包括北极星之前外出搜寻时获得的。”周向折平静的说：“不过这个耳机是队内互相通知的通讯器，我额外给你加了这个功能，你不要对其他人说漏嘴。”
　　沈往惊讶的抬起头来。
　　耳朵里传来的曲子轻柔温和，女声婉转，确实是沈往没有听过的曲子，它们属于旧时代灿烂光辉的一角，即使听着这曲子也能想象得到当年没有来到末日的旧时代人们是如何安居乐业。
　　他还记得周向折之前说过自己家里有音乐磁带，但没想到周向折真的就这么送给了他。
　　周向折是个好人！
　　“谢谢，我很喜欢。”沈往真实的道谢。
　　周向折眉目柔和了一些，像是松了口气。
　　他说：“你喜欢就好。”
　　周向折实在是没什么朋友，明光是个例外，他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他只会默默的对别人好，他小时候是这么做的，长大后也只会这么做。
　　他记得沈往喜欢听歌，所以他总是下意识的去搜集这些东西，搜集了那么多年甚至有时候会恍惚沈往真的会喜欢这些吗？
　　现在他把这份礼物送出去了，沈往很喜欢。
　　他也终于感觉到了安心。
　　沈往实在是察觉不到周向折复杂的心情，他一边听着曲子一边微笑着邀请周向折一起进去。
　　在收到合心意的礼物后，他不介意对送礼物的人温柔一点。
　　很快时间就到了八点，北极星的所有成员全部到位。
　　科学院一共发来了三个紧急求助，分别在实验室的三个方向，每个求助都标明自己携带着此次实验的重要资料。
　　谁都知道这是保命的关键，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会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但无奈他们没时间分辨谁真谁假，科学院还要求他们一定要拿回重要的实验资料。
　　最后北极星只能分成三个队伍，去三个不同的地方寻找幸存者。
　　而这一次沈往和周向折分配到一起，还加上一个名为‘百合’的女性队员，三个人和防污染中心配合前往此次救援中最危险的位置：A级污染物【百目】的盘踞点。
　　这是最有可能携带重要资料的科研员最后定位到的位置。
　　墙外就是沈往熟悉的地方了，他毕竟在外面游荡了三年，对于污染物盘踞点的辨别也很熟练。
　　比如那一看就不对劲的位置。
　　在周围的破壁残垣中屹立的画廊，仿若艺术教堂一般完整又璀璨，绿色的爬山虎爬在建筑上，有不顾季节绽放的嫩黄色的花，清晨的露珠挂在枝叶上，显得极其生机盎然。
　　这根本就不是末世该有的氛围。
　　作战人员迅速在周围布置机器，各种检测灯亮起，没有一个人有玩笑的感觉，他们注视着这栋建筑，仿佛注视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在调试好所有的数据，确定所有的内容后，检测人员对周向折点了点头。
　　“好。”周向折把自己的污染抑制器戴好，“作战人员进入。”
　　建筑内部和外部没太大差别，一条长长的走廊上干净光洁，雪白的墙壁上挂满了画作，每幅画上都有一盏灯，灯是亮着的，白炽灯光打在画布玻璃框上形成一种冰冷的触感。
　　让人不适的是：那一幅幅画作都是人类的自画像，自画像上的男男女女用着温暖又鲜艳的色彩，但却挤着一堆堆眼睛。
　　眼眶里是眼睛，嘴巴里是眼睛，连太阳穴里都是眼睛，不知道隐藏在衣服下的皮肤里是不是全都是眼睛。
　　“好多眼睛。”沈往皱眉看着这些画作，“畸变污染？”
　　“据说A27污染物【百目】在成为污染物前是一个画家。”一个女声在沈往身旁响起，沈往转头便看到了百合。
　　百合的样貌并不算极美，但相当温柔，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她对着沈往点点头，继续道：“她是一位很成功的画家，出身名门，老师也是有名的人，年纪轻轻名声显赫，一幅画能卖出天价，但在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的眼睛。”
　　“一个画手最宝贵的东西无外乎拿画笔的手，和看到这个世界的眼睛。”
　　“从那之后她就疯了，一直疯到末日到来，她被污染后，失去的眼睛又重新长了回来，甚至还多长了很多很多。”
　　沈往问了个问题，“那她是怎么被观测到的？一个普通人很难在观测到A级污染物后还能好好活着。”
　　“你说的对。”百合无奈的叹口气，“观测到【百目】的是几个派遣队队员，其中一个在观测途中向防污染中心发送了消息。”
　　她摁了一下耳朵上的通讯器，下一刻沈往耳中便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音。
　　这是当时那位派遣队队员在临死前发回的消息。
　　“我是派遣队【半梦】成员胡英，C级异变者，队伍在归途中观测到一个奇怪的场所，场所内悬挂电灯和画作，画作上满是眼睛，我们判断这是一个未知污染物的盘踞点。”
　　“为了确定情况队长带我们进入此场所，但刚进入我们的队友立刻畸变，化身成满身都是眼睛的不成型畸变人。”
　　“队长立刻意识到这里并非我们可以处理的地方，但离开时已经找不到门了。”
　　“他们变成了画，变成了满是眼睛的画！”
　　“队长长了好多好多眼睛！我看到队长眼里的我也有好多的眼睛，那些眼睛都在笑……”
　　“A级！画作署名【百目】！”
　　声音戛然而止，沈往重新看向面前的画，莫名有一种诡异又恶心的感觉。
　　百合小声呢喃：“也不知道这些画里，有多少是人类被污染后变成的。”


第19章 艺术长廊
　　“真是可悲。”百合感叹着，
　　也不知道是在感叹未成为污染物时的【百目】，还是被挂在墙壁上的人。
　　“你很可怜她？”沈往奇怪的看着百合。
　　“这是百合的天赋。”就在这时，周向折走过来，“百合的天赋是【共感】，她会全身心都和一个人或者污染物感同身受，到达一定程度后，她就可以通过共感控制对方一分钟。”
　　“所以每一次出任务，百合都需要提前和污染物感同身受。”
　　沈往挑眉，“好神奇的天赋。”
　　“没想到吧，这甚至是A级天赋。”百合对着沈往笑了笑，“因为能争取到的那一分钟实在是太关键了。”
　　“但是弊端就是在感同身受的时候要受到更强的污染。”
　　百合叹口气，“现在我的污染度已经到53%，再严重一点要出现精神异常了，我的能力又是无法替代的，真糟糕。”
　　说完她又投入情绪中，注视着墙壁上的画作眼神是那么缠绵又纠结，仿佛在看什么触手不可及的东西。
　　沈往对她的入戏非常感叹，然后选择跟着周向折继续往前走。
　　刚走出两步，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周向折迅速往前走，只见最前面正在检测污染度的工作人员正倒在地上打滚。
　　他发出惨叫声，鲜血顺着他捂住眼睛的手掌往下淌，周向折迅速单膝跪地把他扶起来，那人小心翼翼的张开手，却见他只剩下血淋淋的眼眶，而那双眼睛却挂在他的手心里咕噜噜的转。
　　“我的眼睛呢？”他还在喊叫，“周队！我的眼睛呢？！”
　　“我怎么看不到了！”
　　“救救我！好痛啊！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在喊叫过后，在场的人惊恐的发现，那人的脸颊和脖子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缝隙，缝隙张开，竟是一只只眼睛。
　　所有的眼睛都在咕噜噜的注视着前方，在场的人都害怕的咽了口口水。
　　周向折皱着眉头看着这些眼睛，“医护人员呢？”
　　“在，在！”后面跟着的医护人员连忙过来。
　　“把这些眼睛清掉。”周向折说：“他已经畸变了。”
　　“是！”
　　三个医护人员迅速把人摁倒，也不管现在的环境适不适合做切割手术，他们给人打上麻醉剂，然后就开始挖出他身上多长出来的眼睛。
　　畸变者挣扎着反抗，手脚都在空中舞动，“不要挖我的眼睛！那是我的眼睛！”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周向折把人摁住，方便医护人员把他身上多余的眼睛全部挖掉，接着让医护人员把他送出去。
　　等这个意外事件结束后，现场只余下一片血迹和血迹中央还在咕噜噜转动的眼睛，周向折从口袋里摸出一瓶液体倒在眼睛上，剧烈的酒精味让沈往意识到这大概是酒，然后周向折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酒精和那些眼睛。
　　沈往：……
　　为什么周向折外出出任务要带酒和打火机？不会连烟都有吧？
　　被焚烧的眼睛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什么小生物在惨叫，也就是在这时，砰的一声，所有人猛地抬头望向天花板，花洒由上而下喷出大量的水。
　　周向折下意识抓住身后的沈往朝后退，却一脚踩空。
　　只不过一秒钟的时间，画廊中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中间被点燃的酒精和被焚烧的眼球，画作上的每个人都露出奇怪的笑容，一堆堆的眼球都在狰狞的笑。
　　只有花洒敬职敬业的浇灭火焰，发出破碎的AI警告声。
　　“警告！此地为画廊，禁止燃放烟火！”
　　“警告！画作只能欣赏，禁止触碰！”
　　“警告！有纵火者！即刻惩罚！”
　　……
　　沈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在画廊里，只是周围的墙壁陈旧布满灰尘，散发着腐朽的味道，那些玻璃画框全部都被砸碎，玻璃碴子挂在上面，形成尖锐的利器。
　　“你醒了。”
　　沈往听到身后有声音。
　　他回头，周向折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安静的背靠在墙壁上，就在两个画框中央，他微微低着头，白色的发丝垂在肩膀上。
　　“周向折？”沈往走到他面前。
　　他注意到在自己走过去时，周向折的头稍微往他的方向偏移了一下，但比起眼睛，是他的耳朵更偏移自己。
　　沈往意识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来在周向折眼前晃了晃，周向折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晃动的手，瞳孔却一片死寂。
　　“你看不到了？”沈往有些惊讶。
　　“我倒是意外你竟然还能看到。”周向折伸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这里似乎是被【百目】污染天赋支配的地方。”
　　沈往摊手，他不意外，毕竟他从未被污染过，现在没出事也正常。
　　“可能是因为我的天赋缘故。”沈往从脑子里挖收容中心给他安的天赋名头。
　　是什么来着？
　　“因为【恐惧威吓】所以导致污染天赋没有对你起效？”周向折比沈往更早想起他的天赋。
　　“这样也好，起码你现在没事。”周向折叹口气，“我一开始是想让你和百合在一起，没想到竟然会……”
　　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周向折还是下意识抓住了沈往。
　　他无法接受沈往再出任何事。
　　沈往仗着周向折看不到默默的抬头对着天花板做了个不太雅观的表情。
　　确实很糟糕。
　　虽然他一开始的目标是捡漏，但他从没想过要和周向折一起行动，周向折是S级异变者，和他一起行动暴露的概率太大了。
　　不过好在现在他看不到了，所以他暂时也没有那么危险。
　　想到这里沈往又高兴了，他哼着歌伸手抓住了周向折的手腕。
　　周向折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会突然这么做，他手臂迅速僵住，眼皮也颤抖了一下，但因为看不到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来给你指路，我们往前看看。”沈往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有活力。
　　周向折默默心想：他好像很高兴能和我一起行动？
　　是错觉吗？但是他在哼歌，沈往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哼歌，所以他现在心情不会很差。
　　周向折稳了稳自己乱跳的心，接着用自己惯常带着冷调的声音问：“你有没有在周围看到其他人？”
　　“没有。”沈往拉着他往前走，“这里和我们之前待的画廊很像，但更破旧，到处都是灰尘，玻璃画框也都是碎的，看上去像是被毁掉很久后的画廊。”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啊。”沈往站稳脚步，拉了一下长音。
　　他注视着前面的墙壁。
　　墙壁上带着几个血淋淋的手印，以及用血液写出来的字迹，血液还是新鲜的，能够嗅到血腥味。
　　【欢迎来到‘艺术殿堂’！】
　　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沈往前面的墙壁突然变成了白芒，光晕过后，沈往看到了一处长长的让他非常熟悉的走廊。
　　瓷白色的墙壁，亮堂的走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以及穿梭在病人中间的护士。
　　周向折骤然听到噪杂的声音，他微微皱眉，一只手摁住自己的耳朵，另一只手因为被沈往牵着所以没有收回来，只能勉强听着。
　　“发生了什么？”
　　沈往回答：“变成医院了。”
　　医院？
　　周向折开始思考画廊突然变成医院的用意。
　　他们对A级污染物【百目】的认知不足，这个污染物是近期才被观测到，并且观测到的派遣队只是在画廊中便全部身亡，他们只有画廊中的情报，从未想过突然从画廊转移到其他地方，甚至还出现了目盲。
　　沈往没有考虑这些，他只是给周向折汇报着周围的情况。
　　“寄生污染物和畸变人，低级、大量。”
　　“污染物们按照一定规律活动，以医生、护士、患者、患者家属的形式刻板行动，无思维能力。”
　　“病院走廊墙壁挂着画作，但画作不是人像而是凌乱的黑色线条，没有任何形状。”
　　“画作间隔的位置镶嵌着类似工艺品的眼睛雕刻物，和医院格格不入。”
　　“前方走廊尽头有病房门在晃动，这是场景里唯一不遵循刻板行为的点。”
　　周向折有些意外沈往的观察力，这些全部都是任务时最该注意的点，甚至可以说作为第一次出任务的派遣队队员来说，他极其优秀。
　　“好。”周向折莫名松了口气，“过去看看。”
　　沈往一边走一边看着墙壁上的画作和眼睛，他发现不管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墙壁上的眼睛都好像在看着他们，这倒是有点意思。
　　越往前，患者和医护便越少，但越往前，也能听到越多的奇怪的杂音，那是一个年轻女孩在嘶吼。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崩溃，她哭泣着辱骂着，一声声都像是一根针一样扎进脑子里。
　　要是在这里是个普通人，怕是要当场跪倒在地哭成一个瞎子。
　　这是极强的精神污染，要比千真小区的自杀女人还要恐怖，她的等级已经到达了C级，作为一个A级污染物的寄生污染物，实在是有些过于优秀了。
　　“小心一点。”周向折嘱咐沈往，“这种精神污染防不胜防，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告诉我。”
　　“嗯。”沈往应了一声，“别担心，有问题我一定会和你求助，绝对不会忍着。”
　　“我最惜命了。”
　　周向折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但因为在沈往身后所以沈往并没有看到。
　　最……惜命吗？
　　周向折垂下头，不再开口。
　　他们走过长长的泛着冰冷光泽的走廊，越过所有不知名的患者和医护，终于走到了走廊的最末端，女孩的哭泣声也越发的明朗。
　　沈往在最后一个病房里看到了那个女孩。
　　女孩哭泣着坐在床上，她的长发已经被坑坑洼洼的剪掉，眼前的白布被眼泪润湿，病床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叠白色画纸，女孩攥着笔不断的在纸上盲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
　　“我的眼睛！”女孩在哭嚎。
　　“我的眼睛呢？我想要眼睛！”
　　女孩不断的盲画着，“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眼睛！”
　　“我不要看不到！”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她胡乱的画着，但线条却不断的变化着，沈往最终看到女孩画出的所有线条凝聚在一起。
　　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的眼睛。


第20章 艺术长廊
　　女孩满是崩溃和绝望的哭泣声响彻在病房里。
　　“我要眼睛，我想要我的眼睛。”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眼睛。”
　　咕吱咕吱，奇怪的声音响起，周向折看不到，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发生了什么，但这种声音实在是异常，他难以判断出这是什么动静。
　　没有目盲的沈往倒是看到了全程。
　　女孩还在盲画着，每一道黑线都加深了那张黑色的眼睛，无数眼睛从那副画中钻出来，圆滚滚的眼珠堆积在一起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从女孩的手里哗啦啦落了一地。
　　满地都是眼睛，这确实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画面。
　　“什么？”周向折问他。
　　沈往瞥了地面一眼，“一些，眼睛。”
　　周向折立刻想起在最初的画廊里那个工作人员身上长出来的多余眼球。
　　他现在能想象到是怎样的画面了。
　　眼睛越来越多，几乎要溢出来，沈往拽着周向折往后退了退，就是这一退，坐在病床上的女孩突如其来的抬起头来。
　　她眼前白色的布条已经被血染红，眼睛处有圆形鼓起，像是她的眼睛已经重新长了出来，她的脸颊处也裂开缝隙，缝隙里长出眼睛来。
　　“你的眼睛真好看。”女孩扭了一下脖子，瞬间爬到病床边，她朝着沈往伸出手来。
　　“好看，真好看的眼睛。”
　　女孩扣出手臂上的两颗眼睛，攥着血淋淋的眼睛就递给沈往。
　　“我和你换好不好？换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太好看了。”
　　“这样好看的眼睛应该放在画里。”
　　“最好看的眼睛要被展览在画框里！”
　　沈往生平第一次收到这种请求，他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的眸底带着危险。
　　为这个不知死活的C级寄生污染物。
　　如果不是周向折就站在他身后，他现在就能一荆棘拍过去，把这个C级污染物当场变成他的食物。
　　果然，和周向折一起行动就得顾及很多事情，处处都是被限制的感觉，烦死了。
　　就在沈往思考怎么才能把周向折支开的时候，咔嚓一声，身后的病房门突然关闭，沈往转头看向门口，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的医生，医生拿着一本病例像机器人一样看着他们。
　　“查房了。”医生看上去很烦躁，甚至可以说有点暴力倾向，“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不要乱串门，回自己的病房去！”
　　沈往意外，“我们还有自己的病房？”
　　“不然呢？”医生满腔不耐烦，“你们是来治眼睛的，当然有自己的病房，赶紧回去，不要妨碍医生工作！”
　　于是沈往和周向折就这么被赶了出来。
　　周向折依旧看不到，但他已经通过刚才的对话大概了解到现在的状况。
　　“暂时听他的。”周向折说：“一些高级污染物的据点中会有规则存在，这基于污染物作为人类时存在的极端欲望演化，想要见到污染物本体需要完成一定流程。”
　　沈往奇妙的挑眉，“有规则的恐怖游戏？”
　　“……差不多。”
　　“所以目盲是这场恐怖游戏的既定规则？毕竟是来治眼睛的。”沈往一边牵着周向折往走廊走，刚走了一步他便顿住。
　　周向折注意到他突兀的停顿。
　　“怎么了？”他问。
　　“走廊上的画变了。”沈往注视着走廊上悬挂的凌乱线条画。
　　之间那些黑色的线条正在变多，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的轮廓，这个轮廓和沈往很像，只是眼眶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再往前，隔壁的画作和周向折也越来越像，两幅画作之间的眼睛也像是活了过来，它们当着沈往的面转动，眼睛死死盯着他们，无时无刻。
　　这两幅画正对着不同的病房门。
　　“看来，这就是我们的病房了。”沈往终于松口气，他把周向折送到病房门口，“周队，既然要暂时听这里的话，那么我得先回病房了，这里是你的病房。”
　　周向折犹豫着把手收回来，最后才道：“你，小心一点。”
　　“一旦有问题我会立刻喊你。”沈往保证。
　　绝对不会惊扰到你一点！沈往心想。
　　周向折还有些担心，但这种情况下他并不能一直待在沈往身边，作为派遣队队员他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最后他垂下眼帘。
　　“千万不要再出事了。”
　　他小声道：“我已经……算了。”
　　沈往看着周向折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然后摸索着打开病房门走进去，沈往微妙的歪歪头。
　　“周向折还兼职谜语人？”
　　沈往所在的病房和旁边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异，都是白色的墙和一张白色的小床，窗户是被钢筋封闭起来的，只有打开一条小缝隙，沈往打开窗户往下望，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硕大的眼球镶嵌在墙壁上。
　　比起病房外那个像是工艺品的眼睛，这颗眼球更像是真实的人眼放大很多倍，甚至眼白上都挂着红血丝。
　　仿佛感觉到沈往在看它，眼球转动过来和沈往对视在一起，然后微微弯起似笑非笑。
　　沈往：……
　　说真的直径几米的眼球是很掉san的东西。
　　合上窗户，沈往准备再看看别的，就在这时，咚的一声，和隔壁相连的墙壁发出巨大的声音。
　　沈往走到墙壁前，只见墙壁上也挂着一副和走廊上一模一样的画，沈往把画从墙上拿下来，下一刻他就看到画后面竟然有个拳头大的窟窿，在窟窿的另一端戴着白纱的女孩正死死的盯着他。
　　不要问没有眼睛还戴着白纱的人是怎么做出死死盯着的动作的，这是一种感觉。
　　“我要和你换眼睛。”女孩不忘初心，把手从窟窿里伸出去，手心里挂着两个血淋淋的眼睛。
　　她大喊大叫：“把你的眼睛换给我！”
　　沈往冷笑，“我不换，你的眼睛太丑了，这么丑的眼睛我不要。”
　　女孩愣住，作为【百目】的寄生污染物，她无法接受有人说她的眼睛丑。
　　“你的眼睛是我的！”女孩狰狞的把脸贴在窟窿上，“你不给我，我就自己去拿了！”
　　“我现在就自己去拿了！”
　　下一瞬间，女孩伸出来的胳膊上就开始裂开缝隙，有一个个眼睛在她的胳膊上长出来，就像是一棵树上结出的果实，每个眼睛都在骨碌碌转动，最后齐刷刷盯着沈往。
　　女孩整个人都在融化，顺着这个小小的窟窿往里钻，活像是一摊不成人型的液体。
　　“你是真觉得自己可以拿到啊。”
　　沈往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钻在窟窿里。
　　他的瞳孔缓慢的染上红，荆棘顺着墙根一点点攀爬生长，它们扎根在墙下，在女孩钻出来的瞬间便一股脑上去捆绑住了她。
　　“啊！”女孩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荆棘将她吊在空中，荆刺刺进她身上长出的一颗颗眼睛里，鲜血将刺染的红红的，煞是好看。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女孩又在哭，“那是我的眼睛！”
　　沈往仰视着女孩，听着她的哭喊声沈往微微眯起眼睛来，血色的眸子里满是危险。
　　“真吵。”他轻声说：“能请你闭嘴吗？”
　　噗嗤，荆棘穿透了女孩的喉咙，瞬间女孩就失了声，她睁大眼睛，全身破碎的眼睛都在咕噜噜往下落，她的喉咙里不断的冒出血沫，她张开嘴还想要继续挣扎，另一根荆棘再次穿透她的喉咙。
　　砰砰，病房门传来敲门声。
　　“沈往？”周向折站在门外，“你这边什么声音？”
　　周向折目盲了，也是因此他的听觉变得很敏锐，在刚才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女孩的尖叫声，这尖叫声很近，在判断后他意识到这可能是隔壁传来的。
　　而隔壁是沈往的病房。
　　沈往平静的又让一根荆棘穿透还在试图挣扎的污染物，接着才开口。
　　“什么都没有，周队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你开一下门。”周向折不放心。
　　沈往微微勾起嘴角，他走到病房门口把锁起来的门打开，此时的他并没有变回去。
　　是的，他就欺负周向折现在看不到。
　　周向折站在门口，他感受到有风吹过来，面前的病房门打开了，有人站在他面前，是沈往。
　　沈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似乎为他的担忧感到一点好笑。
　　他看不到，所以他并不知道，他面前的沈往瞳孔是血一般的红，满目都是轻挑的笑意，荆棘缠绕在他的胳膊上和头上，他的发色也变成了雪白，完全就是一副污染物的非人模样。
　　他也不知道他面前大开的病房门中无数荆棘遍布了整个病房，荆棘们包围悬挂着一个满身都是眼睛的C级污染物，它的血顺着荆棘流了一地。
　　“你看。”沈往笑着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向折缓慢的松口气，“你小心一点，这里情况不对，还无法准确判断现状。”
　　“我一定会小心。”沈往语气轻巧的回答他，“你要进来坐坐吗？”
　　身后被悬挂在空中的污染物做出最后的挣扎，她血淋淋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生长，沈往朝后看了一眼，噗嗤，荆棘穿透它的头骨从眼眶中钻出，鲜血溅在沈往脚边。
　　沈往淡定的瞥了一眼血迹，继续邀请，“你要进来坐坐吗？”
　　“这病房还蛮大的。”
　　在执法者面前干坏事，真刺激。


第21章 艺术长廊
　　这种邀请有点怪，周向折最后还是没有答应。
　　他再次嘱咐了沈往一遍后就准备离开，也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沈往嗅到了一股味道。
　　很轻很淡的檀香味，像是寺庙中长年累月焚香沾染上的味道，沈往捂住鼻子，他看向周围试图找到这个味道的来源。
　　“有奇怪的味道。”沈往喊住周向折，“你闻到了吗？”
　　周向折顿住脚步，自从目盲后他的其他感官就变得敏锐，但奇怪的味道？
　　除了冰冷的风外，周向折嗅到的只有颜料味，所以在沈往说这里是医院的时候他压根没有判断出来，他的手摸到的是冰冷的墙壁，但他鼻子里全部都是颜料味。
　　“是颜料。”周向折回答：“这里是【百目】的污染天赋影响的地方，她生前是画家，估计这里也和画作有关，有颜料味也正常。”
　　“颜料？”沈往皱眉，“颜料是这个味道？”
　　最后还是亲自把周向折送回隔壁病房，沈往回来的时候荆棘已经把污染物吃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张干裂的外壳，随手把这个壳子扔到走廊里，沈往收回荆棘坐到病床上。
　　虽然周向折解释这是颜料味，但在沈往的判断里这根本就不像是颜料味。
　　沈往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他在医院时遇到过患者家属求神拜佛，他们点燃的香里就带着一点这样的味道。
　　但不能比，因为这股味道要更浓郁更好闻一点。
　　它非常的奇妙，让人莫名想再闻一闻，甚至可以说有点……食欲大增。
　　沈往咽了口口水。
　　有点饿。
　　嗯？饿？
　　沈往愣了一下，他猛地站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了，这种饥饿的状态不就是他发病时最普通的症状吗？！
　　他发病了？在刚刚发病期过去后的不久？为什么？
　　沈往想起哥哥之前和他说过：【在遇到一个高级污染物，并且你判断对方威胁不到你时，身体会自发进入进食状态。】
　　可是沈往依旧很确定自己不可能小看【百目】，这可是一个A级污染物！他是傻了才会小看她！
　　可是他发病了，就在A级污染物的艺术殿堂里。
　　糟糕，太糟糕了。
　　沈往皱眉，他站起来开始思考这次发病期要怎么度过，而且还是在不被周向折发现的情况下度过。
　　刺啦，一声杂音打断了沈往的思考，他伸手摁住耳朵上的通讯器，是这东西传出的声音。
　　“有……吗？”
　　有人在说话。
　　刺啦刺啦，声音依旧很杂，但随着时间正在缓慢的变清晰。
　　“有人……吗？这……百合。”
　　“喂？”沈往回应，“能听到，声音不清晰。”
　　对面似乎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更加努力的调整频道，很快沈往终于清晰的听到了对面的声音，虽然依旧混杂着杂音，但已经可以判断出对面说了什么话，即使有听不清的字词，也很容易自己补充。
　　“这里是百合。”
　　“信号不稳定，不确定什么时候断联，也不确定连通了谁，所以我挑重点说。”
　　“此地名为‘艺术殿堂’，我们失散后散布在【百目】的各类画作中，【百目】沉醉于艺术，将她所经历过的所有全部画成画像，她认为和她相见的人必须拥有艺术细胞，所以会在画廊外设置各种关卡，只有以艺术的形式通过她安排的画作才能见到她的本体。”
　　“画作系列不同，所附带的前提条件也不同，比如我所在的画作主题应该是梦想，所以我长了一对奇形怪状的翅膀。”
　　“她的污染天赋是【描画成真】。”
　　通讯戛然而止，应该是信号再次断了，沈往平静的点开另一个按钮，悠扬的歌声传入他的耳朵。
　　很好，先听听歌平复一下心情，然后从长计议。
　　一定有办法的。
　　一定有办法……个鬼啊，沈往低着头捂住自己的胃部。
　　好饿，好想吃东西，再不吃就要饿死了，要吃点什么才行……
　　沈往从小到大都经受着这样的折磨。
　　无穷无尽的饥饿，不管吃什么东西都无法填满身体的空缺，他饿的仿佛要吃下一头牛，却只能硬生生的熬着耗着。
　　小的时候他会想为什么只有他倒霉的生了病，凭什么只有他这么受折磨？
　　所以沈往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珍惜生命，他早年被判断为绝症，活的没什么指望，还时不时的受折腾，他活着更多只是因为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所以他性格肆无忌惮，所以他有时候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幸好，他现在正在A级污染物【百目】的据点里，这个据点里拥有很多低级寄生污染物。
　　只要吃掉它们……
　　沈往走出病房，他扶住病房门框小声喘息，看上去满身倦容弱不禁风，有一颗颗小小的种子从他垂下的袖口里落下，在落地的瞬间便快速生长。
　　它们作为寄生污染物全凭主人的意识行动。
　　‘好饿，快要饿死了！’
　　‘吃吃吃！把这里全部吃掉！’
　　‘太饿了，要快点吃东西！’
　　荆棘攀爬在病房走廊墙壁上，它们覆盖住了每一幅画作，缠绕住所有雕塑眼睛，将这个走廊铺满荆棘。
　　它们开始袭击每一个低级寄生污染物，开始大吃特吃。
　　沈往靠在荆棘上，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关注这样会不会出问题，比起这些先摆脱目前的状况再说。
　　低级污染物扮演的医护们被刺穿，它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
　　沈往的喘息越来越重，他逐渐的无法好好站立，顺着墙壁一点点滑下去坐在地上。
　　咯吱，面前的病房门打开，周向折从里面出来。
　　“沈往？”周向折听到了沈往明显不对劲的喘息声，“你怎么了？”
　　沈往抬起头来，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周向折的身影。
　　噗嗤，荆棘刺穿一个试图逃跑的低级污染物，污染物摔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
　　周向折转头‘看向’那边，“什么声音？”
　　“医护人员死了一批。”沈往用很轻的声音回答他，在强烈的食欲下还在试图甩锅，“【百目】很凶残，她这幅画里似乎还安排了剧情，医护们刚才在自相残杀，现在也还没结束。”
　　“真可怕。”
　　周向折表情有点微妙。
　　他没有关心医护们的自相残杀，他只是试着迈出一步，在他迈出去的时候，他脚下的荆棘瞬间撤退，给他留出空地来。
　　沈往：……
　　这群天生就会趋利避害的小东西。
　　“你的声音不对劲。”周向折在意的是沈往，“语气这么有气无力？你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发病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发病时的沈往。
　　无法满足的食欲，不够稳定的情绪，极端的攻击性和在攻击性下的虚弱感。
　　只有在那一刻，小七才能感觉到小十五真的是一个病人。
　　周向折朝着沈往走近，沈往眯起眼睛看着他，他懒散的坐在地上，身上的荆棘还没有收回去。
　　若隐若现的檀香味依旧存在，沈往轻轻动了动鼻翼，感受着这股香味不断的萦绕在他身边。
　　到底是哪里来的味道呢？
　　这种程度的香味不像是普通的污染物，起码要到A级才会如此有诱惑力。
　　【百目】？不，她不像是有这种味道的污染物。
　　在胡思乱想里，周向折终于走到他面前，他蹲下来手正在试探着想要摸到他，但因为沈往的喘息声，他精准的抬手触碰到沈往的脸颊。
　　沈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周向折。
　　就在周向折摸到他的瞬间，诺大的香味整个包围住了沈往，只一瞬间沈往就无法移开视线。
　　香味是从周向折身上散发出来的！
　　是周向折！
　　沈往反手抓住周向折的手腕，力道大到会留下红印子，周向折头偏了一下，然后又再次转回来，但他眉头却慢慢皱起来，因为他感觉到在沈往抓住他的瞬间周围的氛围都在改变，好像连空气都在僵硬。
　　极大的威胁感和紧张感扑面而来，即使他现在无法视物也能感受到这样的气氛。
　　还有，似乎有什么东西攀上了他的手臂，那东西像是植物的根茎，还带着扎人的刺……荆棘？是荆棘吗？
　　“沈往，放开我。”周向折连忙道：“你身上被血荆棘寄生了种子。”
　　他看不到，看不到沈往和之前不同的面容，看不到他手臂钻出来的荆棘也看不到他血色的眼，周向折只能判断是血荆棘在千真小区时在沈往身上寄生了种子，而现在，寄生污染爆发了。
　　“沈往！”
　　沈往没有放开手，他甚至一点点凑到周向折面前，他将脸和周向折凑的很近，鼻腔就在周向折的侧颈旁。
　　周向折感觉到沈往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裸露的脖子和耳朵上。
　　“沈往？”周向折再次呼唤他。
　　“嗯。”沈往眯着眼睛懒懒的回答，接着才问：“周向折，你是人还是污染物？”
　　周向折愣了一下，即使他金色的眸子里没有焦点也能看出他瞬间的怔愣。
　　“为什么你的身上有污染物的气息？”沈往小声呢喃，“像是寺庙里的香，好香。”
　　“周向折，你不是污染物吧？”
　　周向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挣断手臂上的荆棘，任由荆棘刺穿他的手臂流出鲜红的血来，将断掉的荆棘甩在旁边，周向折伸手揽住沈往，试图将他身上的荆棘也扯断。
　　沈往皱眉避开他的手。
　　“沈往，清醒一点。”周向折摁住他的手，“我不是污染物。”
　　“如果你觉得我是污染物，说明你现在的污染度在超标！”
　　嗯？
　　沈往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对劲。
　　什么意思？为什么污染度超标后就会觉得他是污染物？
　　这是什么奇怪的等式？


第22章 艺术长廊
　　“为什么？”
　　沈往从不是一个有话憋在心里的人, 他有疑问一定会弄清楚。
　　所以他用力的抓住了周向折的手腕，俯身在他的侧颈不避开，继续欺负周向折看不到所以不知道现在的沈往压根不是他以为的‘被血荆棘寄生污染’。
　　“为什么污染度高的人会觉得你是污染物。”
　　沈往嗅着他身上越发强烈的香味, 压根就不觉得这单单只是‘觉得’的问题。
　　他发病了, 在最不应该发病的时间，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周向折设防，又有谁会担心一个人类的守护神伤害自己呢？所以沈往着了道，在这里当场病情发作、苦不堪言，这都是周向折的错。
　　“单纯说这么一句话可无法说服我。”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 他似乎在考虑什么，就在沈往开始觉得烦躁的时候, 他终于开口了。
　　他说：“因为我的天赋是【吞噬】。”
　　这是沈往第一次知道周向折的天赋异能。
　　周向折的资料是高级机密档案, 只有到达一定等级后才能查到, 这个等级相当高，换句话说：防污染中心认定这是需要被保密的存在。
　　吞噬？沈往甚至没有在天赋列表里见过这个名字。
　　“【吞噬】仅针对污染, 是一种将污染吞掉并消化的能力。”周向折说：“你可以当做我可以吞掉一些比我等级低的污染。”
　　沈往奇怪的看着他，“既然你有这样的天赋，那是为什么还会在这里被影响？”
　　“因为这个天赋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作用。”周向折平淡的回答他。
　　三年前, 雨棠南城爆发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污染物事件。
　　即：S级污染物【鹿神】的全城污染事件。
　　自末日后，华国建立五大高墙, 高墙内是幸存的人类，五大高墙分别名为【苍青东城】【尘漠西城】【雨棠南城】和【寒天北城】【中央城】。
　　因需要心理安慰的缘故, 雨棠南城在末日后诞生新的教派。
　　教派信奉【鹿神】, 推崇自然，认定末日污染是由于人类太过轻慢自然的缘故, 并迅速发展起来。
　　最开始防污染中心并没有在意，末日后的新生信仰很多, 大多都是因为无法解释的天灾人祸只能归咎于神罚，只要不做多余的事情成为邪教，那他们就不会去介入调查。
　　没想到这一放任，竟放任出了一个天大的祸患。
　　s级污染物【鹿神】因信仰被污染，【鹿神】诞生后继续以信仰污染其他人。
　　那一天是鹿神的诞生，那一天也是雨棠南城的灾难，一夜之间全城人被污染，他们疯狂且虔诚的信仰着【鹿神】，奉它为主，污染的扩散迅速到难以处理的地步。
　　于是周向折临危受命，接下了这个任务。
　　为了保护被控制住的全城人，周向折放弃和【鹿神】硬碰硬，他用了最危险的方式。
　　用天赋【吞噬】将和他平级的S级污染物【鹿神】完全吞掉。
　　周向折成功了，他成功吞噬了【鹿神】，拯救了一整个南城的人，却也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我消化不了这个污染物。”
　　周向折说：“在吞下它的瞬间我的污染度就飙升到90%，佩戴污染抑制器才能压制到80%，样貌也因为它发生变化，这是我本身被污染的征兆。”
　　“因为无法消化它，所以我的天赋也失去了本来的作用，无法再吞噬下一个污染。”
　　“所以你才会觉得我是污染物，你只是感受到了我身体里的【鹿神】。”
　　周向折像是在注视着沈往，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沈往的身影，但沈往知道他看不到。
　　银色的发，金色的眸，手指上的污染抑制器，和身上越发浓郁的求神拜佛时才会有的熏香味……沈往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向折被称作中央城的保护神，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防污染中心知道周向折污染度超过80%还敢放他在外面。
　　因为这个外表冷酷的家伙，实际上是个可以自我牺牲的圣父。
　　他甚至觉得：周向折发觉自己的污染度要超标时一定会干脆利落的自我了断。
　　如果是沈往这种性格的人一定会觉得周向折真傻，脑子有病，竟然牺牲自己来拯救别人。
　　但是，沈往也有这样一个朋友。
　　星河孤儿院的小七是沈往见过的最好的小孩，是沈往童年里最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是沈往对于‘善良的人’的全部定义。
　　他完全没办法对这样的人说重话。
　　“你救了很多人。”最后沈往说：“灭杀S级污染物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真不愧是周向折。”
　　周向折伸出手来，他盲摸着沈往的胳膊，由于看不到只能一寸寸往上摸。
　　他在寻找沈往身上血荆棘的寄生荆棘。
　　沈往默默的收回身体上的荆棘，瞳孔重新变回黑色，病院长廊里的荆棘也随着他的心意消失，整个病院再次变回原来死寂的模样。
　　“我没事了。”沈往说。
　　周向折并不相信，他继续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寄生荆棘。
　　于是沈往任由他把自己全身都确认了个遍，周向折这才相信他身上没有寄生物了。
　　“消失了。”
　　“嗯，消失了。”沈往回答他，“可能是因为我天赋的原因吧，血荆棘的寄生污染物等级并不高，也在我的天赋影响范围内，所以它从我身上逃跑了。”
　　感谢防污染中心给他找的好借口！
　　现在是C级异变者就可以用这个天赋说事，等之后成了B级A级就更真实了！
　　周向折缓缓的松口气，他伸手拥抱住沈往，就像是在大难不死后相拥的战友，嗯，这是沈往自己想的。
　　浓郁的香气从周向折身上散发出来，沈往距离周向折裸露的皮肤近在咫尺，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周向折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真糟糕。
　　“真的没事？”周向折松开这个拥抱，又问他一遍。
　　“没事。”沈往认真的回答，然后暗地里默默咽了口口水。
　　还是好饿，但是不行，周向折不能吃。
　　沈往试着站起来，但由于发病期的缘故根本站不稳，腿一软差点就摔到地上，还是周向折听着他的声音接了他一下。
　　“别分开了。”周向折叹口气，“待一个地方，互相照看一下吧。”
　　一个目盲一个发病……也只能这样了。
　　沈往很想拒绝，他觉得自己饿起来会忍不住啃周向折两口。
　　“对了。”沈往想起一件事，觉得或许可以让周向折暂时离开他身边，“我这边接到了百合的通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果然周向折抬起头来，“她说了什么？”
　　“百合可以和污染物感同身受，在这种情况下更容易探寻规则，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沈往把百合告诉他的话说给周向折听。
　　“【描画成真】？以艺术的形式通关画作？”周向折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评价，“这个说法确实很艺术。”
　　完全听不懂的不知所云的东西，百合和【百目】感同身受后也变得不知所云了。
　　“我觉得要先确定这幅画的主题。”沈往着急支开周向折，便乱建议，“要确定画里画了什么，确定每一处细节，才能判断这幅画的主题，再找到通过这副画作的办法，我们要不要分开去确定一下？”
　　周向折疑惑，“为什么要分开？”
　　“因为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目盲在这里面应该有特殊设定，我们两个人可以把判断出的东西一起对比，这样更容易找出不同点。”
　　周向折似乎被说服了，但他沉默了几秒钟后立刻找到反驳点。
　　“如果单纯找不同，那我们一起也可以。”
　　“这不是什么必须要分开行动的特殊点。”
　　沈往：……这人怎么这么轴呢？
　　最后还是没能支开周向折，因为周向折认为现在他们分开是一件非常不理智的行动，留在病房里要一起留，出去也要一起出去。
　　沈往面无表情的坐在病床上，他托着下巴看着病房门口，周向折坐在不远处的小座位上，一个成年人坐在上面看上去有点委屈，他也不在意，就是一直低着头，银色的长发都往下耷拉着。
　　其实比起沈往，现在的周向折在外貌上更显得脆弱，白毛和金瞳带给他非人的美感，而一旦这份美带上缺失就会显得更加吸引人。
　　恰好，现在的周向折看不到，于是他便呈现出极大的被破坏感。
　　不过他是周向折，即使看不到了也没什么人敢对他露出不好的眼神来。
　　沈往在心里默默的啧了一声，他转回头来。
　　人一旦饿到极致后反而会不再饿，这相当于饿麻木了。
　　现在沈往就是这么一个状态，在饿到要呕吐后，他逐渐平静了，也淡定了。
　　能吃到就吃到，吃不到就算了，反正以前他也没少熬。
　　越想沈往心情越差，他透过病房的小块玻璃看到走廊上的场景，墙壁上的黑色凌乱线条组成的画作越发清晰，也和他们越来越像，画作旁边的工艺品眼睛更是不断的和沈往对视着，仿佛是一颗从不停歇的摄像头在监视他们。
　　沈往迁怒的想：这眼球真丑。
　　就在这时，咚咚，病房门被敲响了。
　　“查房。”
　　是之前在隔壁把他们赶出来的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污染物咯吱一声打开门，在进门的那一刻率先盯着周向折。
　　“你在干什么？我说过医院有规矩！每个病人都要回自己的病房！谁允许你串门的！”
　　作为中央城的守护神，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重话的周向折：……
　　“滚回你的病房！”
　　沈往仗着周向折看不见给这个找死的医生污染物比了个大拇指。
　　周向折站起来，他看上去相当平静，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生气，他甚至用堪称淡定的语气问：“医生，你查完这个房后会去我的病房里查房吗？”
　　“谁允许你问医生的隐私！想要在这里住院必须都听医生的，我说去就去，我说不去就不去！”
　　“这里可是最好的眼科医院！只要在这家医院所有失明的人都能恢复视力，包括你！”
　　“想要能再看到，你就必须得听我的！”
　　眼科医院，能让所有失明的人都恢复视力，目盲……
　　在场的两人瞬间明白了在里面会目盲的缘由。
　　沈往微微挑眉，他瞥了一眼医生手里拿的东西后提醒周向折，“他拿了两本病例，估计一会儿就会去。”
　　“闭嘴！”医生恶狠狠的盯着沈往，“我没允许你说话！”
　　周向折点点头，他面对着医生说了一句没有丝毫威胁，但威胁感几乎要溢出来的话。
　　他说：“我等医生来我病房里查房。”
　　沈往心里自动帮他配音：等查完房就让你看看招惹一个S级异变者是什么下场。
　　但总之周向折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了沈往和这个不请自来的医生污染物。
　　医生打开手中的病历本，他装作在看病历本，但眼睛一直悄悄偷看沈往。
　　最后他开口问：“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沈往笑了笑，“我要是知道自己的眼睛有什么问题怎么还会来这个医院住院？”
　　“我看你的眼睛很好。”医生合上病历本，“很漂亮的眼睛，像是活着的一样，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黑色的眼睛像是深邃的宝石，不，它比宝石还要夺目！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眼睛！”
　　医生几近痴迷的看着沈往的眼睛。
　　最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咳嗽一声，“总之，你的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还有半个小时，记得在病房里等我。”
　　“这么漂亮的眼睛可不能坏掉，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它！”
　　沈往楼处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眸底深处带着嘲讽。
　　“那可真是谢谢医生了。”
　　手术？怕不是眼睛摘除手术哦。
　　周向折没有杀掉这个污染物，他们对这个地方的认知太少，太早打破这里的固有环境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血荆棘的存在已经被周向折完全忽略了。
　　医生抱着病例气趾高昂的离开了，沈往站在病房门口，此时周向折也摸索着打开病房门走出来。
　　“怎么样？”沈往问他。
　　“下午两点半的手术，还剩不到一个小时。”
　　“真巧，我在两点，比你早半个小时。”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半个小时做一场手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不可能，这里又不是真的医院，我们也不是真的目盲。”沈往语气微妙，“这是A级污染物【百目】的画作里，医院是假的，污染物是傀儡，而且能让所有失明的人恢复视力的医院根本不可能存在。”
　　“这所医院和百目关系很大，很有可能是百目本人畅想出来的医院。”
　　周向折想了想，“按照百合的那个故事，她在一场车祸里失去眼睛，不能再画画，所以才会在成为污染物后画出这样的画作？”
　　“其实我好奇很久了。”沈往看向周向折，“你们对百目的认知这么低？是怎么得到这个故事的？”
　　“【百目】是画作的署名，旧时代的资料损毁太过严重，我们并没有找到署名百目的画家资料，至于这个故事是提前来到这里的百合经过共感后得出的细碎剧情，百合的天赋也作用于情报收集。”
　　周向折和沈往解释，“所以这次百合才会被分配到这边，就是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后因没有资料过于恐慌。”
　　对人类来说，恐慌的情绪不是一件好事，它只会让污染蔓延的更厉害，被污染的更严重。
　　百合的存在是一个安慰剂，告诉所有人他们还有机会，只要百合在他们就能获得新的数据。
　　但这也几乎是在说：他们对百目一无所知。
　　A级污染物【百目】，观测者在不久前发现的盘踞点，但之前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一座画廊，如果有他们绝对不会忽略掉，虽然这里距离科学院的实验室更近，但也在中央城的边角区域。
　　再近一点就到中央城的警戒线了。
　　他们怎么可能会疏忽大意的忽略一个A级污染物。
　　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这座画廊是短时间搬迁过来的。
　　“我明白了。”沈往微微眯起眼睛，他呼出一口气，右手还按压在自己的胃部，他还是饿，尤其是在和周向折处在同一个空间的时候。
　　“现在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来讨论要不要去这个所谓的手术室做手术。”
　　按理来说应该去，毕竟他们已经走遍了这条医院走廊，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些刻板的低级污染物，甚至都不能给沈往提供多少能量，因为它们不过是成真的画。
　　周向折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思考了几秒钟，“你现在还好吗？”
　　“好。”沈往懒懒的回答。
　　不好，老子快饿死了，你这块五花肉还在老子面前晃！
　　而周向折正在计算着让沈往单独行动的危险性。
　　C级接近B级的异变者，面对的并不是A级污染物本体，【恐惧威吓】的天赋异能，能够在关键时刻保命用。
　　发病期，作为很了解沈往的人，在找到沈往后也拿到过医院里关于他的病症记录，周向折知道沈往虽然在发病期比正常人虚弱容易累，但攻击性极强，在暴躁状态下能够发挥出比异变者更强的力量，甚至科学院都注意过他。
　　但因为他发病期的过强攻击性以及当时岚的叛变，科学院暂时放弃了人体研究，这才避免了他被科学院接触。
　　总得来说：沈往很强，即使是发病期对他来说也并非完全的劣势。
　　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队长，你考虑的是不是太久了？”沈往突然开口问：“你对你的其他队员也是这么爱护吗？”
　　当然不是。
　　周向折微微垂下眼帘。
　　派遣队是人类对外界探索的最强力量，他们代表着人类的未来，代表着以后的人们可以走到多远的地方，所以派遣队里收的是最勇敢最正义最强的异变者们。
　　如果这里站着的不是沈往他绝对不会犹豫，哪怕这个人是明光。
　　“你不想和我并肩作战吗？”沈往又问。
　　来北极星是沈往考虑过的事情，但如果来北极星仅仅只是当一个上不了前线的后勤有什么意义，无法接触到污染物就根本没办法捡漏，那还不如去一个普通的派遣队吃小型的低级污染物。
　　还起码能吃的到。
　　于是沈往继续问周向折，“你亲自来邀请我进北极星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为了心中无法抹去的痕迹，为了星河孤儿院，为了他找了那么多年的童年故友。
　　为了他的小十五。
　　但这些周向折都说不出口，他只是轻轻的叹口气。
　　“去吧。”周向折说：“邀请你进北极星当然是想要和你并肩作战，我很看重你。”
　　“所以要注意安全。”
　　沈往笑了笑，他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的轻挑，满腔都是活力，明明只比周向折小一岁，但仿佛那些周向折早已失去的朝气都在他身上还有存活。
　　他说：当然，我可是最惜命的。
　　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反正漂亮话谁都会说，人也喜欢听漂亮话。
　　总算是和周向折达成了共识，沈往等待了一会儿就看到医生来了，来的医生依旧是刚才查房的那个，只是这一次他带了四个护士，护士们推着一张单人的手推病床，每个护士都僵硬的盯着他的脸。
　　那张手推病床上染着黑红色的血痕，还有人抓挠的痕迹，看着就完全可以想象到躺在上面的人遇到了什么可怕的遭遇。
　　不过，进入这幅画的每个人都目盲，大抵是除了沈往之外没有人能看到。
　　医生拍拍床的护栏，“上去吧，轮到你做手术了。”
　　沈往看着这张床有些嫌弃，“能不上去吗？我可以自己走去手术室。”
　　“你在说什么？你的眼睛看不到怎么可能自己去手术室！”医生立刻不耐烦起来，“快点上来，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行吧。
　　沈往淡定的想：在高墙外的三年他不知道走过多少地方，也不知道去过多少脏地方，现在不过是躺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的床而已。
　　……不行，还是好嫌弃。
　　确定这东西一定要他躺上去，沈往伸手拽下了上面染满黑红血迹的床单扔到地上，又把他病床上的床单拽下来铺到上面，于是沈往总算是满意了，刚躺上去就感觉到病床被推走了。
　　四个护士在四个角推着床，很快病床就推到走廊尽头，在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座电梯，医生摁下电梯按钮。
　　“你运气真好，正好碰到我们收到了新眼睛。”医生一边等电梯门打开一边嘟嘟囔囔。
　　“眼睛可不是那么好收的，你知道你隔壁病房的女孩吗？她已经住了一年了都没轮到眼睛，结果你刚才就遇到了新眼睛，换了新眼睛后你就能看到了。”
　　“我们医院的治愈率可是100%！”
　　电梯门打开，沈往被推进电梯里，他有意识的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周向折就站在走廊的不远处。
　　他安静的站着，因为目盲的缘故他的眼神里没有色彩，沉默寡言的模样仿佛将他身上的锐利全部都带走，沈往看到了他紧攥的手，手指上的指环处都在微微发白，他好像很担心。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担心？
　　有时候沈往会觉得周向折这个人是不是太好了点，他难道对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
　　可是明光也说过周向折没有朋友，所有人都怕他，大家甚至都不敢多和他说几句话。
　　沈往想：如果周向折是这个样子，又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他对周向折的了解好像还不够多。


第23章 艺术长廊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沈往看到的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昏暗的楼道, 红色的手术室灯牌，塑料的落灰的椅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的手术室。
　　四个护士推着沈往进入手术室, 医生也脱下白大褂, 当场开始穿手术服，简直不正规到了难以吐槽的程度。
　　他一边换还一边说：“你们去接另一个病人，到时间后把人送上来。”
　　于是其中两个僵硬的护士转身离开了手术室。
　　沈往看着他换好手术服后才开口，“医生和我说说手术流程呗。”
　　“流程？”医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哪有什么流程, 只要切除你坏掉的眼睛，再把好的眼睛换给你, 你就可以看到了。”
　　“别担心, 我们的眼睛是最好的。”
　　沈往注视着他, “我能看看要给我换的眼睛吗？”
　　“你要看这个？行吧。”医生戴好手套，示意剩下的护士, “你们把要换的眼睛给他看看。”
　　一个护士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是一对眼睛, 眼睛是黑色的看上去很新鲜，沈往说它很新鲜是因为它是活着的, 因为沈往看到它在动，圆滚滚的带着血丝的还在动的眼球。
　　医生拿着手术刀走过来, “躺下, 要开始手术了。”
　　沈往淡定的看着他，“我现在又不想做手术了。”
　　“是吗？”医生举着手术刀盯着沈往, 他看着沈往的眼睛痴迷的说：“这可由不得你！”
　　“这双眼睛必须换掉！”
　　高举的手术刀用力的捅下来，沈往错开刀刃又一脚把医生横踹出去。
　　从被他嫌弃的移动病床上下来, 沈往活动了一下胳膊，“你没听到吗？我说我不想做手术了。”
　　医生从地上爬起来，他扭动着身体，噗嗤一声，他的脖子裂开一道缝隙，一只拳头大的眼睛张开，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沈往。
　　他攥着刀，胳膊上也在裂开缝隙长出一颗颗眼睛来。
　　“把眼睛拿来！”
　　“C级。”沈往拽住他拿刀的手腕，“污染物从D级开始就有专属名字，给你起名【麦粒肿】怎么样？是一种长在眼睛周围的病。”
　　眼睛从医生的手腕中落下砸到沈往的胳膊上，噗嗤一声眼睛炸开，粘腻的血水糊住沈往的皮肤。
　　医生大笑起来。
　　他看着沈往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你被污染了！很快你就会长出很多的眼睛来！很快你就会和他们一样了！”
　　“哦？是吗？”
　　沈往一把掐住医生，“这么脏的东西你敢往我身上抹，你找死吗？”
　　医生狂笑着，但笑着笑着他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沈往竟然一点都没有变化，他依旧是他，连他黑色的眸子里都带着一如既往的嘲讽。
　　“不对，为什么？！”医生睁大眼睛，“为什么你没有被污染！”
　　“C级污染物不至于失去脑子吧？”沈往眼神平静，他说：“你就没有发现我根本就没有瞎吗？又怎么会被你污染。”
　　噗嗤。
　　医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胸口，他恍惚着低下头，便看到了一根血色的荆棘，荆棘在他的心脏处长成，在此刻破茧而出，只一瞬间便撕裂了他的胸膛。
　　是什么时候？！
　　沈往放开手，医生落到地上，荆棘迅速扎根，它们只一瞬间便占据了他的身体，它们肆意的生长着，努力的吞噬着营养开出小小的红花。
　　旁边僵硬的护士们就站在原地僵硬的看着，没有丝毫动静，比机器人还机器人。
　　她们要更低一级，完全傀儡一般的存在。
　　没有理会这两个护士，沈往开始翻找这个手术室里的东西。
　　这个手术室太过昏暗，周围也很空，和外面光亮的走廊不一样，这里也没有挂画作，能看到的只有一个高大破旧的架子。
　　沈往在架子上看到了很多被挖出来泡在罐子里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还在最好的时候，仿佛是刚刚被挖出来。
　　这大概是被【百目】吞噬进艺术殿堂里的普通人，每个人都在这里被挖了眼睛。
　　叮咚，电梯门再次打开，这一次出来的是周向折。
　　只不过周向折是走进来的，护士们是倒在电梯里的。
　　刚走出来周向折就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他判断了一下认为应该不是医生能搞出来的动静。
　　于是他开口问：“沈往？”
　　“我在。”沈往抽空回答。
　　他瞥了一眼周向折，又看了一眼长满整具尸体的荆棘，确定周向折走过来不会碰到它们才道：“我这里发现一个房间，我们一起进去。”
　　周向折朝着沈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那个医生污染物呢？”
　　“死了。”沈往回答他，“既然都到手术室了他也没用了，该干掉就得干掉。”
　　周向折：……
　　他对于沈往的手段有了新的认知。
　　周向折走过来的时候沈往恰好打开这扇门，咯吱一声，腐朽的木头味道瞬间传进鼻腔里，周向折捂住鼻子，他微微皱眉。
　　“木头味。”
　　“当然是木头味。”沈往奇怪的看向旁边的周向折。
　　“不对，除了这里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颜料味。”周向折指正，“大概因为这里是画的缘故，那是很明显的味道。”
　　沈往明白了，“那看来这里是很重要的地方了。”
　　推开这扇门，沈往便看到了一副相当压抑的场景，压抑到沈往都皱起眉头来。
　　说实话，沈往这辈子只见过一个A级污染物，就是侥幸重伤被他杀死的血荆棘，半残的血荆棘给了沈往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第一次了解到比起B级污染物，A级几乎算是上了一个大层次。
　　它们实力强悍，它们精神扭曲，它们的盘踞点是让人类看一眼就能恐惧到发疯的胆寒。
　　沈往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他和周向折走进去，顺便给周向折解释自己看到了什么。
　　“总数超过几百的肖像。”沈往说。
　　密密麻麻的画像挂满了四周的墙壁，每一幅画像上的人都是用凌乱的黑色线条画成，每个人都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在瞪着站在房间中央的沈往和周向折，每一幅画像里的眼神里都带着强烈的痛苦。
　　它们的眼睛线条很怪，像是一开始并没有画上眼睛，最后又把眼睛补了上去。
　　这让沈往想起了他们病房前的画像。
　　不会……就是那些画像吧。
　　沈往往前走两步随手拿下一幅画，“上面有信息。”
　　“什么信息？”周向折问。
　　“宗一凡，男，22岁；眼睛颜色：黑，眼睛状态：年轻但不够漂亮，如同水一样平凡；最终评价：良。”
　　这是对一个人眼睛的评价。
　　周向折比沈往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他作为S级异变者已经和污染物战斗近十年，第一次出城时他还未成年，多凄惨的画面他都见过，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污染物更残忍的东西。
　　明明最开始也是人，被污染后却变成了怪物。
　　沈往把画重新挂回去，他继续往下看，接着他有些意外的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那个医生的画像也在，还有我们最开始在最后一个病房里见到的女性污染物。”
　　“他们也是受害者？”
　　“可能？”沈往念出上面的文字，当然略过了所谓的眼睛评价。
　　“史铭晨，男，28岁；史欣兰，女，25岁。”
　　周向折有些惊讶，“是他们？”
　　“你认识？”
　　“算不上认识。”周向折回答沈往，“每个异变者都会配备定位装置，一旦异变者失踪会立刻定位他所在的最后地点发回防污染中心，因为能够让异变者失踪的地方大多都是污染物的盘踞点，防污染中心会将这些地点做成重点怀疑手册发放。”
　　“史铭晨和史欣兰是兄妹，是尘漠西城的派遣队队员，他们在一年前在尘漠西城周边失踪。”
　　“没想到他们会死在这里，甚至异变成两个C级污染物。”
　　周向折微微皱眉，“但这样也能说明【百目】本来不是在这里的污染物，它是这段时间刚刚搬迁过来的污染物。”
　　“科学院的实验人员也不会傻到往A级污染物的地盘钻。”
　　只能判断这个实验员根本不知道这里多了一个A级污染物，逃跑的时候就这么闯进来了。
　　沈往听着周向折的话，他多看了一眼史欣兰的画像，她的画像和周围的完全格格不入，因为她的眼眶里没有眼睛。
　　当然不可能有，她直到变成污染物都没有做换眼睛的手术，成为污染物后还被沈往杀死在病房里。
　　沈往在想一个非常缺德的问题。
　　史欣兰异变成污染物，到底是因为她被这个地方污染，还是因为她的亲哥哥竟然要给她做手术挖掉她的眼睛？
　　哎，怎么想都是一场写出来会赚足眼泪的悲剧。
　　不过排除这些，沈往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面前的所有画像的背景似乎都是一个地方，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是一栋高楼建筑，沈往大胆的判断这就是医院，然后怪异的是，这家医院的楼层上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眼睛。
　　这颗眼睛沈往见过，就在他在病房里推开窗户的时候。
　　“回去吧。”沈往道：“该看的已经看完了。”
　　周向折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开口，“所以这个目盲的设定，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进来的人死。”
　　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遵循着画作，最后被推上手术台挖掉眼睛，成为污染物的养料。
　　压根就没有什么以艺术的形式通过画作。
　　“污染物本来就是这样，越高级越恶劣，也不知道有没有完全类人思维的污染物。”沈往这么说，说完后才想起什么。
　　不对，还是有一个的。
　　据岚说：他们的父亲是SSS级污染物，零号污染地的无冕之王，和他们的母亲互相吸引喜结连理，甚至诞生出了他们两个压根不应该存在的非人非污染物的小怪物。
　　这么看来，越高级的污染物越类人。
　　“走吧，我找到了一点线索。”
　　周向折被他拉着往外走，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沈往看到了刚才留下的荆棘，沈往强烈的饥饿还在影响着它们。
　　它们吃掉了死去的医生污染物，又扑上去啃掉了僵硬的护士们，现在正不断的乱动，甚至大胆的对周向折跃跃欲试。
　　‘好饿，饿死了！’
　　‘主人饿饿！要吃东西！’
　　‘太饿了！旁边的好香！主人咬一口！’
　　‘嘤嘤嘤！咬一口！’
　　这可不能咬，先不说周向折本身是S级异变者，就他这样的人会让沈往咬他一口？怕不是到时候会被直接踹出去。
　　沈往漫不经心的忍耐着源源不断细微的饥饿感，一边忍耐一边思考自己还能忍多久。
　　在医院时每次发病期沈往都会被关起来，关在禁闭室、控制室甚至是精神病院的强制隔离室。
　　因为沈往发病时会很暴躁，他吃不到东西会控制不住自己，他会去攻击别人，会去抢别人的食物，但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他胃部填充大量的食物却不能缓解他的饥饿，于是只能把他关起来强行渡过。
　　沈往想：特么的现在没有人关我，我还要一边饿着一边玩侦探游戏。
　　这世界真疯狂啊。
　　打开电梯，周向折依旧看不到，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想到一件事。
　　“护士好像不见了。”
　　沈往瞥了一眼把护士吃掉后还因为饥饿打滚的血荆棘，“哦，可能跑了吧。”
　　吃的可真干净。
　　“总之这些东西不用管。”沈往转移话题，“我在画作里看到了奇怪的背景，背景是一座医院，医院上悬挂着一颗眼睛，那颗眼睛我之前在窗外有看到过，但当时没有在意，直到放在画里才觉得奇怪。”
　　周向折在脑子里描绘了一下沈往说的东西。
　　“如果是画作，一家医院上镶嵌着巨大的眼睛，这颗眼睛确实比想象中显眼。”
　　“嗯，总之先试着处理掉这颗眼睛。”
　　他们通过电梯回到医院，沈往带着周向折来到自己的病房，然后将窗户打开到极致，即使如此这扇窗也只能打开不到45度，沈往注视着下面墙壁上悬挂的巨大眼睛。
　　“就是在这里。”
　　周向折什么都看不到，他把手试探着伸出窗口，然后被沈往抓住手将指尖对向楼下的硕大眼睛。
　　“虽然看不到，但你是S级异变者，能处理掉这个大眼睛吗？”
　　周向折想了想，他把手指放在唇边，然后在沈往疑惑的视线里咬了自己的手指，鲜血从他的指尖落下，沈往倒吸一口凉气，在他咬破手指的瞬间整个空间里的檀香味道浓郁到极点。
　　“对准它的位置。”周向折说：“我的血里有【鹿神】的污染，这东西扛不住。”
　　好浪费！
　　沈往皱着眉头看着周向折，最后他只能伸手攥住周向折的手腕，然后引导着周向折把手伸到那只眼睛的正上方。
　　嘀嗒，一滴鲜红色的血液落在眼球上，一瞬间融化在眼球的身体里。
　　眼球转动了一下，它猛地对准沈往和周向折，下一滴血又落下来，明明只是一滴血而已，对这颗眼球来说却像是万吨重量，沈往看到那颗眼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无数红血丝，它没有嘴巴也没有眼皮，但沈往依旧看出它在恐惧的尖叫。
　　第三滴血落下，眼球想要避开，但它是长在墙壁上的，根本就躲不开。
　　但就在血要滴上去的瞬间，旁边早就埋伏好的荆棘突然窜出来，它们欢天喜地的抢走了那一滴血。
　　‘吃的！吃的！’
　　‘主人饿饿！主人快吃！’
　　‘嘤嘤，吃东西吃东西！’
　　沈往：……
　　周向折依旧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突然有一阵风从他旁边略过，他收回手，指尖刚才被他咬出来的伤口已经痊愈。
　　“怎么样？”周向折问沈往。
　　沈往还能怎么说，他只能说当然没问题。
　　他放开周向折的手，用力的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他不应该继续和周向折在一起，更不应该留在这里，他失控发作起来比想象中的更难缠，医生办公室里被他拆成废料的柜子都说明了这一点。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周向折没有站稳，还目盲，差点摔到地上。
　　“地震了？”
　　“不，是这幅画在崩溃。”沈往抓住窗户把手，他稳住身体朝着窗外望，果然那颗巨大的眼睛正在不断的晃动，一边晃动一边在消融，它融化的半边里落出了无数眼睛，那些血淋淋的眼球就这么掉了一地。
　　又是一阵强烈的震动，整栋楼似乎都在倒塌，墙壁上挂着的画像落下来砸到了周向折的胳膊。
　　“要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沈往说：“眼球融化了。”
　　眼球彻底融化，像周向折的血液是强烈的毒，只是两滴就足以让它化成一摊血水。
　　镶嵌在楼里的眼球融化，整个建筑都在倒塌，最后一刻沈往感觉到自己被周向折护了一下，接着就是身体掉落的失重感。
　　但很快他们就落到了地面，冰冷的地上满是灰尘，只一下就把他们身上的黑色外套染上明显的土。
　　周向折眨了一下眼睛，接着他坐起来揉揉眼睛，那全无光彩的眼睛好像终于投进了光。
　　他能看到了。
　　“这是哪里？”
　　周向折从地上起身，他的视力逐渐恢复，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但并不是医院，而是一个破旧的展览画廊，到处都是尘土和破碎的画框，周向折记忆力不错，即使之前他目盲现在才能看到。
　　“这是我们最开始进来的地方。”周向折说：“对吧？”
　　沈往没有起身，他安静的坐在地上默默捂住自己的胃部。
　　周向折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面前破旧的画廊上挂着唯一一幅完整的画作，透明的玻璃画框崭新到突兀。
　　凌乱的线条打乱组成医院的模样，红色的医院灯牌像是模糊的雪花电视，黑色的天空带着极端的压抑，在医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眼球，眼球俯视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人们没有一个人在意这奇怪的一幕，仿佛这颗眼球天生就该存在。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来往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只一双眼睛，那些眼睛遍布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但每个人都笑得相当幸福。
　　怪诞的艺术。
　　“我们应该算是出了第一副画作，因为找到这颗眼睛，本来它是没办法被发现的，但你意外没有目盲。”周向折看着画作思考着，“我的视力也恢复了，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画作需要进入。”
　　听着周向折的画，沈往扶着墙壁让自己站起来，他用力的呼出一口气。
　　不，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会不会进入新的画作，而是一件难以处理的问题。
　　他的发病还在继续，他现在快要忍不住了。
　　沈往的瞳孔泛着红，他咬着牙注视着面前正在观察画框的周向折，他注视着周向折的视线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不知为何周向折对他并不设防，如此赤·裸裸的攻击眼神他竟然察觉不到。
　　“周向折。”最后，沈往喊了他一声。
　　周向折转头看向他。
　　沈往和他对视在一起，周向折看到了他有点熏红的眼睛，眼神不算正常，甚至算得上让人不适。
　　因为发病期的缘故，沈往现在看上去很虚弱，仿佛带着病人特有的忧郁，他的眼尾染着红，将他的桃花眼熏的更加可怜兮兮，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比现在的他显得更加无辜无害。
　　他没有笑，却越无辜，越无辜却越诡异。
　　此时的他明明是人的姿态，却带着比血荆棘姿态更甚的怪异感。
　　“沈……”
　　沈往没等他说完便再次行动，他走向周向折，还又一次打断了周向折的话。
　　周向折感觉到沈往因为站不稳跌到他的怀里，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侧颈上，像是因为发病期脱力，但他在手术室里独自杀掉了一只C级污染物，如果离开这里再次评级，他应该已经到达了B级。
　　也就是在这时他突然想：虽然沈往比他小一岁，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已经长的和自己一样高了。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会笑着对自己唱歌的小孩子了，而是一个高大的、英俊的青年，一个强大的异变者，优秀的派遣队队员，他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说不定还会对这样的保护感到不悦。
　　周向折在胡思乱想，是侧颈的刺痛打断了他，周向折瞬间皱起眉头，手下意识想要推开带给他疼痛的人，但胳膊放上去却没再动弹。
　　因为是沈往咬了他。
　　血腥味从被咬开的创口里溢出，周向折生平第一次被咬。
　　他有点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咬，他想了很多也没想到原因。
　　他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暴露自己知道沈往是小十五这件事，刚才在画作里也算得上合作愉快。
　　所以为什么？
　　“沈往？”
　　“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吃东西……
　　沈往还是没有克制住，在最后一刻把周向折给咬了，这也是沈往生平第一次咬人。
　　但是没关系，反正他是个疯子，咬人而已，他就是咬了，生病的人就是不可理喻。
　　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还混杂着让他食欲大增的味道，沈往知道这是混杂在其中的S级污染物【鹿神】，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停止，然后用一两句玩笑话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但是，他太饿了，强烈的饥渴让他的胃部都在抽痛。
　　“沈往？沈往。”周向折还在唤着他的名字。
　　尖锐的刺痛感从被咬的地方一点点往外蔓延，这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感觉，人对于自身的脆弱点非常敏感，周向折从不会让这些地方暴露给另一个人。
　　但沈往不一样，沈往是他的小十五，是他的孤儿院里唯一剩下的朋友。
　　在咽下一口血液后，沈往缓慢的松开了牙齿。
　　明明咬了别人，但沈往语气里却带着点委屈，他小声嘟囔，“好饿啊。”
　　“……想吃东西。”
　　周向折看着他，片刻后才把手摸进自己口袋里，他摸出一块彩色包装的糖果，将糖果轻轻的放在沈往手心里。
　　“先吃这个吧。”
　　沈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周向折对刚才的事情一点都不过问，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糖给他。
　　为什么周向折外出会带糖？
　　“快吃。”
　　就像是周向折知道他会饿，但饿的时候没办法吃下正常的食物，所以比起饱腹感强烈的东西不如一些融化缓慢的糖果，这样可以嘴里有味道但不至于吃下太多东西。
　　就像是他们其实是非常熟悉的朋友，周向折早已了解他到如此深刻的地步。


第24章 艺术长廊
　　侧颈流下的血迹浸透了周向折的作战服, 散发着血腥味。
　　把糖果给沈往后周向折伸手捂住伤口，不过一会儿他再把手放下时，伤口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在吞噬掉【鹿神】后, 周向折诚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他也获得了一些人类无法拥有的优势。
　　比如：极快的痊愈速度以及部分【鹿神】的污染天赋。
　　仿佛是坠在悬崖上的等价交换。
　　虽然没有过问，但周向折对于沈往咬了自己一口带着强烈的疑惑，甚至脑子里不断的自我询问着。
　　‘他为什么咬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后会咬人？除了我他还咬过别人吗？’
　　‘……咬人会让他更好一点？’
　　这实在是难以理解的举动，周向折知道沈往的病，知道他发病时会出现难以控制的饥渴状态和极强的攻击性, 但在孤儿院时沈往从来不会在发病期逮住一个人咬，他只会去抢每个人手里的食物往胃里塞。
　　这不是一个好举动, 会吓到其他的小孩, 还会导致沈往吃下太多的东西撑坏胃, 所以院长会把沈往关在禁闭室，只给他提供标准的一日三餐, 当然每次都是周向折去送的饭。
　　一开始沈往还会攻击他，后来就不那么做了，因为周向折除了该给沈往送的饭外不会带一点吃的。
　　一直到世界稳定下来, 孤儿院里的条件好了一些，周向折会把发给自己的糖攒起来, 然后在沈往发病时偷偷塞给他。
　　而现在，周向折只能判断沈往可能是在和自己失散的这些时间里出现了这个毛病, 因为发病期无法满足的食欲所诞生的异食癖？
　　对, 只能这么解释了。
　　‘出去后，给他找个好医生看看吧。’
　　最后周向折平静的想。
　　如果沈往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微妙的皱起眉头。
　　都想到异食癖了都不怀疑是我的问题, 你到底是有多爱啊！
　　在确定侧颈上的伤口好了，沈往也比刚才平静了很多, 周向折这才继续去看墙上那幅画，虽然他的视觉刚刚恢复，但好在这条破旧的画廊里光线不足，并不至于让他的眼睛被刺伤。
　　沈往含着那颗糖果看着周向折的背影，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疑惑。
　　有时候周向折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耐人寻味，周向折本就是这么宽容的人吗？但是能坐到中央城战神位置上的人真的会如此良善？
　　给他送歌、送糖，被咬了也没事，甚至连一点疑问都没有。
　　总不能是周向折喜欢他吧？
　　沈往漫不经心的思考：岚【预知】的天赋不知道能不能用来算命，哥哥快给他算算这个周向折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有剩下的。”周向折对沈往说：“一共有三幅画有编号。”
　　沈往走过去，他看着第一副完整画作下的编号①，又顺着周向折的指向看到了其他的编号，最终确定在这个偌大的画廊里只有三个破碎画框有编号，应该就是他们需要进入的画作数量。
　　“所以是这个画廊里随机选择画作。”沈往含着糖果说话微微有点含糊不清，“但是这些画作的位置和去外面的画廊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画廊里的那些肖像画是在对应的画作中被污染死去。”
　　周向折伸手摸着编号②的破旧空画框。
　　“记住，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清理A级污染物【百目】，我们最开始的目的是找到科学院的求助试验员，带回试验员手中的珍贵资料，这才是我们的第一目标。”
　　沈往应了一声，但他想：当然不行。
　　他最开始就是为了捡漏才回到中央城，现在又在发病期，不吃了它都对不起自己现在受的罪。
　　第二幅画作不同于第一幅，周向折进入后没有再目盲，对此他暗暗松了口气。
　　目盲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糟糕，尤其是他这种正常人骤然看不到周围的东西，哪怕适应过来也极其不便。
　　“沈……”周向折喊沈往的名字，只一个字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沈往在。
　　周向折皱了下眉，他看向周围。
　　这里似乎是人类住所，但不同于末日后集中式的全员分配制集体房，这里更像是末日前旧时代的小别墅，他站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里，外面有细微的啜泣声，有人在哭，声音又小又柔，是个女性。
　　周向折往门口迈出一步，但听到了锁链声，他这才低下头。
　　只见他的其中一只脚腕上扣着一个脚铐，脚铐连着一条细长的链子，活像是一个囚犯，周向折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有针扎般的细微刺痛，挽起袖子后看到自己的胳膊上长出了细细的小绒毛，就像是鸟类幼年时的羽绒。
　　他放下袖子观察所处环境周围，金属鸟笼像是装饰物一样挂满了整个房间，但是鸟笼不是空的，而是躺着一只死去的鸟。
　　五彩斑斓的鸟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死去，只留下僵硬的尸体，形成一个唯美又诡异的墓葬群。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鸟都穿着衣服，小小的眼眶里空落落的没有眼睛，所有的鸟都被挖走了眼睛。
　　周向折莫名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资料。
　　在旧时代人类会饲养鸟类作为宠物，为了防止鸟飞走会给它剪羽，有的还会栓住鸟类的一条腿关在笼子里。
　　同时笼中鸟也不仅仅代表着宠物鸟，还是一个形容词，来比喻没有自由的人。
　　周向折蹲下来查看自己脚腕上的镣铐，没有钥匙孔也没有缝隙，就像是天生长在他脚腕上的东西，脚铐不好处理，但这条链子还是能弄断，周向折将配枪对准锁链，子弹打碎了细链，周向折也暂时获得了自由。
　　他再次起身朝门口走去，外面的啜泣声还在继续，周向折试着开门却发现这门都被锁了。
　　刚打算继续用子弹打断房门的锁，突然他的胳膊开始火烧一般的刺痛。
　　周向折迟疑了一下，他收起枪再次挽起自己的袖口，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已经全部被羽毛覆盖，但这一次羽毛明显比之前要长了很多。
　　它们在生长。
　　平静的把袖子拉回去，周向折忍着扎刺感对着房门再次开枪。
　　“沈往去了哪里？”
　　“要先去找到他才行。”
　　另一边，被念叨的沈往正迈步往外走，那像是客厅，里面有沙发和旧时代的电视机，到处都是碎裂的瓷器碎片，和挂满了整个客厅的鸟笼。
　　在沈往的身后，女性污染物倒在地上，鲜血不断的溢出，一看就是‘凶杀案现场’。
　　时间倒回十几分钟前。
　　沈往对进入画作不能说是兴致很高，但他确实想赶紧找到【百目】的本体，所以和周向折同时进入编号②的未知画作中。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和周向折失散了，他不知道周向折在什么地方，但能确定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
　　他的状态不怎么样，情绪也不够好，口中还有糖果的清甜味，但糖已经吃完了，只余下这个味道让他勉强回忆起口中有食物是什么感觉。
　　烦躁、焦虑、虚弱、饥饿……
　　房间里相当昏暗，到处都是散落的纸张，纸张上是凌乱的简笔画，这些画作洋洋洒洒了一地，被窗帘遮挡起来的窗户用红砖封住，房间到处都挂着大大小小的鸟笼，每一个鸟笼里都是鸟类的尸体。
　　这一次沈往依旧没什么异状，也不知道是这幅画没有特殊设定还是说他又免疫了。
　　大概率是后者。
　　因为没有光源，所以这个房间才这么黑，沈往开始找灯的开关，既然要在这里画画，没有光源那就一定有灯。
　　果然沈往在门口的位置找到了灯的开关，他将灯摁下，咔嚓一声，屋里的灯没有亮。
　　啪嗒啪嗒，外面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在里面对不对？我听到你的声音了。”那是一个很温柔很轻的声音，是一个女声，她就站在一门之隔的外面。
　　沈往微微挑眉，他问：“你是谁？”
　　外面的女人小力的敲着门，“我是妈妈啊，你给妈妈开门好不好？”
　　“妈妈知道你难过，但是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你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妈妈都要自责死了。”说着外面的女人开始呜呜的哭，声音越发的柔弱悲伤，“妈妈哭的眼睛都要瞎了。”
　　“给妈妈打开门吧。”
　　“妈妈真的很担心你。”
　　妈妈？母亲？从小没有父母的沈往对这个词汇没有多少感觉，他只觉得外面是个污染物。
　　一个自称母亲的污染物，但有思维能力，保守估计在C级。
　　沈往没有理会她，而是先把大概比较重要的特征记一下。
　　被红砖砌起的窗口、凌乱散在地上的画纸、悬挂的鸟笼和鸟笼里的鸟类尸体，开关并不能开灯却能把外面的污染物，也就是【母亲】吸引过来。
　　以家长、孩子以及鸟笼创作的作品在旧时代通常被暗喻‘失败的教育’和‘孩子失去的自由’。
　　这似乎是一副末日前的画作？
　　似乎是沈往许久不回复，外面的人终于等不及了。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期期艾艾的开口，“你就这么讨厌妈妈吗？”
　　“妈妈知道，妈妈逼迫你学习，逼迫你努力，可妈妈是为了你好，妈妈只是想让你功成名就。”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沈往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他最近才知道自己其实有亲人，有个哥哥也有神秘失踪的父母，但他从小没被怎么管过，也就是孤儿院的院长在他小的时候关过他禁闭，还都是在他发病期关的。
　　见沈往还是不说话，外面急了。
　　“你要逼死我吗？！”
　　女人柔软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
　　“妈妈没有对你不好！你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所以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你得听我的！”
　　“你不听话！你不学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妈妈受了多少苦！都是因为你爸爸才会觉得我没有用，我没有给他生出有用的孩子来，他才会打我和我离婚！”
　　“这都是你的错！”
　　“孩子，我的孩子，你救救我，妈妈没有爸爸会死的！”
　　“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
　　“你才是最没用的！你学了那么多年画画，结果只能画出这些东西来，没有人喜欢更没有人买你的画，你到底能干什么？！妈妈白白培养你了！”
　　“你没出息，你毫无成就！所以爸爸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
　　“都怪你，都怪你！！”
　　女人歇斯底里的辱骂着，又突然声音悲伤的哀求着，活像个神经病。
　　“你不出来是吧？你要看着妈妈死对吧！妈妈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沈往听到她快速离开，但很快她就回来了，接着沈往就听到了撬锁的声音。
　　咔嚓咔嚓，这个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女人一边撬锁一边不断的小声说话，时不时发出一点笑声。
　　“现在就把你抓出来。”
　　“你想让妈妈死，你这个不孝子！”
　　“妈妈不能没有爸爸，爸爸是妈妈的一切，可你毁了这一切。”
　　咔嚓一声，房门的锁被撬开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沈往听到外面女人疯癫的笑声。
　　“打开了！”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先露出来的是女人月白色的长裙，接着是纤瘦苍白的手腕和脚腕，她保养的很好却偏瘦，手腕脚腕上都带着细细的精致镯子，最后她探出头来，一张脸上擦满了白粉，看上去白的像个死人。
　　她是极其柔弱的，全身都溢满了脆弱的气息，好像被折一下就能咔嚓一声碎掉。
　　女人扫视着四周寻找沈往的身影，好似一个轻飘飘的幽灵。
　　幽灵小声哼哼，“妈妈来了。”
　　灯光透过门缝照射过来形成一道光的缝隙，她看了一圈却发现没有她想象中的人，于是她愣了一下。
　　“人呢？人在哪里？”
　　“不可能，他就在里面，我没有听错！”
　　“藏到哪里去了？！”
　　她神经质的啃着指甲，指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慌乱的扫视着周围，就在这时，有很轻很轻的呼吸声响在她耳边。
　　女人愣了一下，她缓慢的朝着旁边看去，准确来说是这扇门的门后。
　　沈往把手高高的抵在房门边缘，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女人的脸，他们对视在一起，相差不过20厘米，女人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沈往竟然会站在门后，一副就在等她发现的模样。
　　甚至沈往还是笑着的，桃花眼里满是柔情，眸底却溢满了嘲讽。
　　从来没有人会站在门后等着外面的人撬门。
　　如此反差，如此难以想象，如此怪异……
　　他说：“惊喜。”
　　荆棘自女人脚下钻出，只一瞬间就把她整个挂在空中，荆棘攀爬在墙壁上，她张大嘴巴，眼神里逐渐染上惊恐。
　　沈往只是仰头看着女人被挂在空中，鲜血顺着她的创口往下流，就这么在沈往脚前汇成小小的一摊红色。
　　“闲着没事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沈往说：“我可从没做错什么。”
　　“也不可能帮你背锅。”
　　“都是污染物了你能不能自觉点，多埋怨一下自己，体谅一下他人。”
　　女人伸出手来，极瘦的苍白手腕能够看到凸出来的骨头，她张开嘴却没有说话，反而对着沈往缓缓的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
　　“嘻嘻。”
　　噗嗤一声，荆棘从她的身体里抽出，女性污染物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沈往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出这个房间。
　　不知道周向折去哪里了？难不成没有进入同一幅画作？
　　就在沈往疑惑的时候，砰，耳边传来闷闷的枪响声，沈往转头看向旁边的房门，门锁被子弹完全打坏，里面的人拉开房门正好和沈往对视在一起，那双金色的漂亮的眼睛告诉沈往：这一次周向折能看到。
　　啧，这岂不是不能再当着周向折的面用污染天赋了。
　　看到沈往，周向折松了口气，“你在这里。”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每走一步身上都带着一点清脆的碰撞声。
　　沈往听到声音后便下意识寻找发出声音的东西，然后就看到了周向折脚腕上不应该存在的脚铐，还有一小截延伸出来的链子。
　　沈往：……？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怪。
　　周向折注意到了沈往的视线便也往下看了一眼，他不是很在意的找到另一颗糖果放到沈往手里，接着才解释。
　　“这似乎是这幅画的硬性条件，不过你这样看应该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去定制其他款式的污染抑制器。”
　　“镣铐式的污染抑制器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不得不说，周向折这个解释让他相当信服。
　　沈往把新的糖果剥开放进口中，清甜的味道再次充盈口腔，暂时按捺住沈往疯狂的食欲。
　　周向折上下打量着沈往，等他把糖吃到嘴里后才道：“等离开这里你再去测试一下天赋。”
　　沈往愣了一下，“嗯？”
　　“你这一次也没有受到影响，或许你的天赋异能并不是【恐惧威吓】。”
　　“那会是什么？”沈往故作惊讶的问他。
　　周向折想了想，“比起【恐惧威吓】，更像是A级天赋【污染免疫】。”
　　科学院总结出的A级天赋并不多，当然这个世界上的天赋何其之多，有一些没有收录或者是被低估也正常，但在确定【污染免疫】后科学院就把它放在了A级行列，甚至相当靠前。
　　A-005天赋【污染免疫】，被动天赋异能，能够完全免疫污染物的污染天赋。
　　拥有这个天赋的异变者不会畸变，更不会被精神污染，他/她会是处理高级污染物的最强探路人。
　　哦。
　　沈往想：这个天赋能力好像比上一个更好用，借口又增多了，真不错。
　　“这么说，你身上又出现了问题？”
　　“嗯，有点。”周向折回答：“除了脚腕上突然出现的链子外，还有身体上长出了一些和人类无关的东西。”
　　沈往好奇的看着他，“和人类无关的东西？”
　　周向折挽起袖子，给他看自己手臂上长出的羽毛，那些羽毛还不算很长，是白金色的细绒，在他手臂上排成一排，看上去相当毛绒绒，带着一点可爱，但一旦想起周向折是个正正经经的人类就有些怪异了。
　　“这是鸟羽。”周向折说：“和这些笼子里的鸟一样。”
　　沈往收回视线，“你的意思是在这副画里，人会一点点变成鸟？”
　　“那么……”沈往看向客厅里挂满了的鸟笼，“这些鸟笼里全部都是被污染后的人？”
　　“超过80%的概率。”周向折点头。
　　“不过这些羽毛的生长应该有一定条件，首先排除时间，它已经长过一次，十几分钟长一次，人在两个小时之内就会变成鸟，不符合常理。”
　　周向折又问：“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沈往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我遇到的所有东西都很符合污染物盘踞点的特征。”
　　这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周向折确定手臂上羽毛的生长一定有什么条件，但这个条件却找不到。
　　想着想着他看向沈往，就在这时他微微皱眉，眼睛盯着沈往的领口，他伸手抓住沈往的手腕，这动作有点猝不及防。
　　周向折用另一只手轻轻拽住沈往的领口，那里有一点还湿润着的血迹。
　　“哪里来的血？”
　　沈往愣了一下，他咬了一下嘴里的糖果，回忆起这好像是他把门外的女性污染物挂在空中时落下来的血迹，当时他没有避开，竟然滴在身上了。
　　“刚才处理掉了一只污染物，大概在C级，女性，自称母亲。”
　　周向折放开沈往的手，他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时间是正正好的。
　　沈往也不傻，他立刻明白了周向折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杀死了那只污染物，导致你身上的羽毛长了一截？”
　　“不一定，只是时间很靠近。”周向折问他，“你杀死的污染物在什么地方？”
　　“就在……”
　　沈往指向前面，但就在那一刻他发现房门口死去的女性污染物竟然消失了，甚至地板上的血迹也没了任何痕迹。
　　“消失了？”
　　他们对视一眼，一起走向沈往离开时的狭小房间。
　　房门依旧是被撬开的模样，螺丝刀还插在钥匙孔里，暴力破坏的痕迹很新鲜，这足以说明沈往并没有说谎，按照沈往的性格，一个污染物不知死活的撬他的门，不立刻把它干掉才怪。
　　吧嗒吧嗒，一阵脚步声传来。
　　两人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楼梯口走出一个柔弱美丽的女性，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裙，细瘦的手腕能看到骨头，她看上去脆弱极了，仿佛一朵被拔掉刺的玫瑰。
　　“是她吗？”周向折问沈往。
　　“是。”沈往微微挑眉，“我确定已经杀死她了。”
　　“特殊性质的污染物，C级以上甚至要达到B级。”周向折看着她。
　　女人一步步走下楼梯台阶，她用忧愁又难过的眼神看着沈往。
　　“对不起。”她在哭着道歉。
　　“妈妈没有控制好自己，是妈妈错了，你能原谅妈妈吗？”
　　“妈妈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妈妈只是太难过了。”
　　“妈妈爱爸爸，但妈妈也爱你，妈妈只是不得已，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
　　沈往皱眉，“她这是什么设定？”
　　“不知道。”周向折想了想，“一个心怀愧疚的母亲？”
　　两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移开视线。
　　他们心想：糟糕，这不会是关于母爱的画作吧？
　　两个孤儿可都没有经历过母爱的洗礼。


第25章 艺术长廊
　　沈往从不觉得自己会判断失误, 他确实已经杀死了这个污染物。
　　就算是他记错了，荆棘们可不会放过能吃的食物，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小荆棘们都处在极端饥饿状态, 又怎么会放过一个能吃的污染物。
　　所以, 沈往确实杀死了她，但她还好好活着。
　　周向折也一直在观察这个女性污染物，他认为自己的猜测有70%的正确率，这个女性污染物一定和整幅画作都有联系。
　　柔弱的女性一步步走过来，她哭红了眼睛, 纤细的手去抓沈往的手。
　　沈往避开她的手，看上去相当无情。
　　于是她又哭了, 这一次她哭着跑上了楼。
　　“什么意思？”沈往问。
　　周向折摇摇头。
　　“她去拿工具了。”一道奇怪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沈往和周向折同时转头, 他们看向身后客厅里的挂着的鸟笼, 只见一堆堆鸟笼中，一只穿着黑色衣服的鸟从笼底站起来, 它被剪了羽，脚上绑着一根链条，小小的眼睛只有血淋淋的窟窿, 它摇摇晃晃地踩在笼子的支撑板上。
　　“一只鸟？”
　　“是前异变者。”鸟回答。
　　它的声音很嘶哑，不像是人在说话, 更像是鹦鹉学舌，音色模糊不够清晰。
　　“你们好。”笼中鸟用沙哑的声音和他们问好, “你们是异变者吗？”
　　周向折和沈往对视一眼, 接着周向折才开口，“我们是派遣队的成员。”
　　“那就是异变者了, 派遣队只要异变者。”说着笼中鸟开始介绍自己，“你们好, 我本名叫孔泽华，是尘漠西城的派遣队队员，原B级异变者，被困在这里已经五年。”
　　“你这可不像是被困在这里。”沈往声音里带着一点调侃，“完全就是一只鸟。”
　　“我是B级异变者，即使变成了鸟也没有完全被污染，只能算是高度畸变。”笼中鸟反驳沈往，“我能和你们正常交流就是证据。”
　　周向折回忆了一下，“防污染中心的重点怀疑手册确实有这个名字。”
　　沈往惊讶的看着周向折，“你把这本手册上所有名字都记住了？”
　　“差不多。”周向折点头。
　　……如此可怕的记忆力。
　　“这个小哥不错，现在你们相信了吧！”笼中鸟扑腾了一下翅膀，没有眼睛的小脑袋对着他们，“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时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进来，我一直都在试图给他们提供线索让他们离开，但每次他们都不相信我。”
　　周向折看着它，片刻之后才开口，“我们是中央城的派遣队队员，等级都在C，是回城路上不小心掉进这里。”
　　沈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周向折，倒是没想到周向折竟然会撒谎。
　　他说的这些信息，除了是中央城的派遣队队员外没有一句是真的。
　　“那你们可真倒霉。”笼中鸟说：“这里是A级污染物的污染天赋所控制的地方，是一副画里，你们不小心踏进了A级污染物的陷阱。”
　　“怎么会？”周向折面上非常平静，但语气却显得有些慌张，“中央城周围根本就没有这个A级污染物！”
　　“当然，因为这是一个流动型污染物，它不会在固定的地点，就像是画展会开在不同的地方吸引不同的客人。”笼中鸟说：“她会不断的搬动画廊，为了获得不同的眼睛。”
　　“它从未被记录过，因为所有观测到它的人都死了，它会吞掉所有经过的人类，并挖走所有人的眼睛！”
　　周向折注视着这只鸟，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冷意，他看上去并不信任这只鸟。
　　“真可怕。”周向折说：“这种程度的污染物必须汇报给防污染中心。”
　　“没错，我也是这个想法！”笼中鸟往前跳了一下，“所以，为了剩下的人，我会帮你们离开这里。”
　　周向折打量了它一会儿，接着才开口，“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要是能离开，我们一定会带你一起出去！”
　　沈往看的叹为观止。
　　他明确的知道周向折一点都不信任这只鸟，甚至表情都是冷的，但他依旧能用高兴的语气说出那些话。
　　这不是和他一样欺负对方看不见吗？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吗？”沈往顺势接茬问了问题。
　　“她是这副画里的特殊污染物，你们两个C级就不要招惹她了。”笼中鸟说：“在这副画的故事中，她是一个懦弱的母亲，她的丈夫出轨家暴并带着情人上门和她离婚，于是她就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这里生活。”
　　“但她太懦弱了，她没办法反抗暴力的丈夫，最后只能把怨气发泄到孩子身上。”
　　“千万不要变成鸟，因为她会挖出所有鸟的眼睛。”这句话是对周向折说的。
　　“也千万不要成为她的孩子，因为她的孩子对她来说就是笼中的鸟。”这句话是对沈往说的。
　　“这样。”沈往啧了一声，“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一个B级异变者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鸟？”
　　听到沈往的问题，笼中鸟的翅膀耸拉下来，像是提起了鸟的伤心事。
　　他难过的说：“因为这副画里还有一条隐形规则。”
　　“只要杀死那个女性污染物，污染度就会加剧，我并不知道这一点，杀死了女人好几次，于是就这么变成了一只鸟，被关在笼子里无法离开。”
　　“要记得，千万要避开她！”
　　说着说着他还发出鸟的啾啾声，声音起伏不定像是在哭泣。
　　周向折应声，一副完全听从他的模样，接着拉沈往去查周围的线索，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一眼便一起转身离开这里。
　　在离开的路上，沈往开口，“他这些话值得相信吗？”
　　“隐形规则和我得出的结论一致，笼中鸟的说法也契合污染物的本性，哪怕他想骗我们，在最开始也会放给我们值得相信的信息，所以他所说的话正确率在八成以上。”
　　周向折恢复自己的冷音调，“但他没有告诉我们怎么离开，只是让我们避开那个女人，他并不怎么值得信任。”
　　一个真正的想要帮助别人的人，甚至不会在意对面会不会相信自己，而是在一开始就告诉他们应该去什么地方。自证在一个有生命危险的地方实在是麻烦又浪费时间的无用功。
　　“最起码确定了一条线索，那个女人不能杀。”沈往叹口气，“早知道我就不杀死她了。”
　　“让你身上的羽毛长出了一截。”
　　“这不是你的错。”周向折并不在意，“一个异变者在遇到污染物的第一反应都是处理掉，就算是我也一样，你的行为符合常理。”
　　说完这句话，周向折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给沈往。
　　刚好差不多把糖吃完的沈往：……
　　他是算着时间的吗？
　　“你要不全都给我算了，一次给一块你准备给多久？”沈往接过那块糖。
　　“不行。”周向折拒绝。
　　小时候他确实一次性给过沈往很多糖，都是他攒下来的。
　　但那一次就给周向折带来了心理阴影。
　　因为有大量的糖果，沈往控制不住食欲，他会咬碎那些糖以最快的速度吃掉，于是沈往被糖块噎住了，如果不是被院长发现，他估计会因为呼吸困难晕过去，事后院长批评了周向折，周向折再也不敢一次性给沈往大量糖果。
　　每次给他都会看着小十五，生怕他再出什么问题。
　　“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你好像很了解我。”沈往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口中，“因为你知道所以有些事情你都不问我。”
　　周向折平静的看了沈往一眼，“北极星的队内潜规则：要100%信任队友。”
　　“我不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做出的事情都有理由。”
　　“我相信你。”
　　在说谎。周向折默默的想。
　　虽然队伍里互相信任是标准，但北极星没有这个潜规则，他不问也是因为知道沈往本身有什么问题，但他不能暴露自己。
　　他的小十五长成了一个厉害的人，虽然还在生病但他已经足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别人，成人的世界有那么多的不得已，他不知道沈往为何要抛弃掉过去，但他不能冷酷的把沈往想抛弃的东西揭开。
　　偶尔沈往和他说话的时候会提起童年的朋友，提起他们拥有的共同的回忆，沈往似乎并不排斥他这个朋友。
　　周向折想：这就很好了。
　　起码他没有成为沈往想抛弃的东西。
　　“我已经不会再被糖噎住了。”沈往突然开口。
　　周向折顿住脚步，他看向沈往，沈往没有看他，也没有停下，只是往前走。
　　“小时候，我的朋友会给我送糖，因为生病的原因他也不能呆太久，有一次他给了我很多，多到我一只手抓不过来。”沈往一边走一边说：“我那时候太饿了，所以吃的很着急，就被糖噎住了，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再给我很多糖。”
　　“其实从那之后我就有控制，我也不想看到他被罚站。”
　　但可惜，不过两个月孤儿院就出了事，沈往也找不到控制食欲的理由，也不再管别人会不会因他受到伤害。
　　“也不知道他长大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周向折站在沈往的背后看着他，他移开视线很轻的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极浅也极短，笑过后他依旧还是那个表面冷酷的人，那个中央城的最强异变者。
　　他追上沈往，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三块糖果递给沈往。
　　“既然不会被噎到了，那就多给你一点。”周向折说：“不能再要了，这是我准备的应急食物。”
　　沈往瞥了他一眼，“明明是你要给我的。”
　　但还是接过了这三块糖。
　　他们在这里转了一圈，最后确定这是个三层小楼，但小楼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每个窗户都用红砖封了起来，只有沈往最开始出现的房间里有各种简笔画，以及所有地方都遍布着的密密麻麻的鸟笼。
　　没有任何线索，甚至除了那个女人外只有一楼客厅里那只不知是人是鬼的笼中鸟。
　　这里要比第一幅画还要抽象，起码在第一副画里他们还知道那里是医院，有一个医生要给他们做手术。
　　于是他们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笼中鸟好像再次趴了回去，但沙发上那个女人正坐在上面。
　　女人面前是一台电视机，那应该是旧时代的电视，宽大的薄屏挂墙电视，末日后高墙内居住着所有的幸存者，每个人能分配的房子都很小，而且娱乐项目也早就停滞发展，这样的电视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而女人面前的电视机也没有画面，上面闪烁着雪花，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女人转过头来看向沈往。
　　“来和妈妈一起看电视吗？”
　　“这是你最喜欢的频道，妈妈陪你看电视吧。”
　　沈往看了一眼电视上的雪花，“我现在不想看电视。”
　　“怎么会不想看呢？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频道吗？”女人微微皱起眉头，忧郁的眉眼里带着一点不耐。
　　“电视上的东西都是假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在嘲讽妈妈对你的爱都是假的吗？！”
　　女人猛地站起来，她摔碎了手里的遥控器。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妈妈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站在妈妈这边？！”
　　女人看上去气的快疯了，“妈妈一直一直都在保护你，可你呢？你从来都不会体谅妈妈！”
　　说着说着她突然顿住，“我知道了，是妈妈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她转头幽幽的看着沈往，“妈妈不应该教育出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她一步步走向沈往，手里是一把水果刀，“坏孩子要接受惩罚。”
　　沈往皱了下眉，他想起笼中鸟在刚开始出现的时候说过：女人是去拿工具了。
　　这就是她的工具？
　　沈往开始退后，女人看上去疯疯癫癫，她死死的盯着沈往的眼睛，手里的水果刀一点都不偏移的往他眼睛方向扎，她想挖出沈往的眼睛来。
　　要是正常情况下，沈往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他讨厌别人对自己释放恶意。
　　对他释放恶意的人一定要承受他的恶意才行。
　　但是这一次不行，他还记得只要杀死这个女人周向折身上的羽毛就会长出一些，为那三块糖，沈往决定忍一次。
　　她还不能死。
　　沈往还在退后，要避开这个女人的刀其实很容易，因为在设定上她懦弱又无力，只会对着弱小的鸟和自己的孩子发泄怨气，她的所有坏脾气都像是引发他们的怒气，最好多杀死她几次让污染更快的爆发出来。
　　这种设定真的很烦人。
　　沈往皱着眉再次躲开她的刀，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撞到了谁。
　　有人在身后抵住他，身后人发出很轻的叹气声。
　　周向折在他身侧举起了枪。
　　砰的一声，子弹击中女人的额头，她倒飞出去，水果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音，她太脆弱，只是一颗子弹就足以让她死一次。
　　“周向折。”沈往看着死去的女人，“你不应该杀死她。”
　　“那能怎么办？”周向折声音很轻，听上去带着点无奈，“你不能一直和她绕圈吧。”
　　沈往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白色的羽毛从他的袖口里落下，像是掉毛的猫。
　　他身上的羽毛又生长了，就在女人死去的那一刻。
　　“你们杀死了她？！”
　　在女人死后，那个藏起来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人看向客厅，躺在笼底的笼中鸟探出头来。
　　周向折放开沈往，又收起枪，“她很容易被杀死。”
　　“不是这个问题！我刚才和你们说过了，杀死她会让污染加剧的！所以你们不能杀死她。”笼中鸟蹦上平衡杆，“你们会长出羽毛，羽毛会逐渐遍布全身，然后就像我一样变成一只鸟，再被那个女人挖出眼睛来！”
　　沈往敲了敲鸟笼，“刚才为什么不提醒？”
　　“我不能。”笼中鸟说：“那个女人是鸟的克星！”
　　“她会挖出所有鸟的眼睛，没有死去的鸟会是她的玩具，她会残忍的肢解没死去的鸟，我要是在她面前出现，她会立刻肢解我！”
　　“你们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周向折听完笼中鸟的话，他若有所思，几秒钟后他有些慌张的开口。
　　“我好像觉得我身上长羽毛了，怎么办啊？！”
　　“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变成鸟？！”
　　沈往：……
　　他又在装了。
　　周向折拽了一下沈往的袖口，他指了一下旁边。
　　沈往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刚才被周向折杀死的女人正在逐渐消失，如同一个投影。
　　上次也是这样，沈往杀死了她，很快尸体就消失不见。
　　“女人是会重生的！”笼中鸟开了口，“她不会死去，只会被杀死后再次复活，她会诱导你们杀死她，但杀死她后你们的污染度就会越来越高，想要结束这一切就是不让她复活。”
　　沈往看向笼中鸟，“要怎么做？”
　　“她是从画中复活的，在二楼有一副女人的自画像。”鸟抬起翅膀指向上方，“只要找到这幅画并毁掉，女人就不会再复活了，不会再复活的女人就不会因为反复死去增长污染度。”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向折看着笼中鸟的眼神冷冽，“我们现在就去毁掉这幅画。”
　　“但是，那个地方只能进一个人。”笼中鸟又道：“这里很少有两个人一起被吞进来。”
　　周向折卡壳了一下，他故作迟疑的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沈往，我们商量一下谁去。”
　　沈往懒懒的看着他演戏，听到这句话后才应了一声，“好。”
　　他们避开笼中鸟来到旁边的楼梯旁。
　　“可以相信？”
　　“最好不要相信，上面估计没什么好东西。”周向折道：“那个女人很弱，很容易被杀死，但这是为了隐形规则，也就是杀死她后让受害者污染度增加，就算是真的有画她的本体起码也是B级。”
　　“我们和那家伙说的可是两个C级异变者。”
　　不管是异变者还是污染物，每个等级之间都存在极大的差距。
　　别说两个C级异变者，哪怕是十个C级都难以处理一个B级污染物，这就是等级之间巨大的差距。
　　笼中鸟故意不说等级，就是为了让他们误认为本体和他们杀死的女人一样弱。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沈往点点头后问他。
　　“我上去看看。”周向折说：“你在下面盯着这只鸟，即使是B级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太难，不要表现的太顺从，你的性格本就不好，多嘲讽嘲讽它也没问题。”
　　沈往：……
　　“我到底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
　　“没有，我认为你这样的人很有活力。”周向折勉强圆了圆，“就这样。”
　　这还不如不圆呢。
　　沈往叹口气，他看着周向折走上台阶，接着他转身回到客厅里，既然周向折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打算装个好人。
　　于是他直接就坐在沙发上，奉行一个能坐着绝对不站着。
　　“你的同伴去了二楼？”笼中鸟突然开口，“你是剩下的那个？”
　　沈往瞥了它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吵？”
　　“太尖利了，我讨厌尖利的声音。”
　　“哦，留下的是你。”笼中鸟在笼子里晃悠着身体，“你不担心你的同伴吗？让他自己一个人上了二楼？”
　　沈往淡定的靠在沙发上，“不担心。”
　　谁会闲着没事担心一个S级异变者，别说一个B级，哪怕是【百目】本体出现在这里都不会对周向折造成什么伤害。
　　“你们是怎么做出的选择？”笼中鸟又问。
　　“石头剪刀布。”沈往漫不经心的回答：“他运气不好，出了剪刀，输了。”
　　笼中鸟：……
　　就这么随意？这让他怎么把话进行下去！
　　“我知道你很担心他。”笼中鸟只能勉强说下面的词，“我有一个办法，我是B级异变者，虽然看不到了但能力还在，你帮我打开笼子，我帮你去看着他，有什么问题立刻就来通知你。”
　　沈往淡定的翻出茶几抽屉里的少女漫画，随意的翻阅着。
　　“算了。”沈往说：“管他去死。”
　　“早就看不惯他了，等他死了我就换个新搭档，这人脑子有问题，又轴又不听劝，真讨厌。”
　　笼中鸟：……
　　妈的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在他面前说起了队友的坏话？
　　他们不是派遣队吗？
　　不是相亲相爱的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吗？！


第26章 艺术长廊
　　周向折并不知道沈往几句话就让笼中鸟噎住, 他此时已经上了二楼。
　　之前他和沈往来过二楼，那时候二楼的环境和一楼差不多，都是一个客厅和几间房间, 房间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物品, 鸟笼依旧遍地都是。
　　而这次上来，周向折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画像。
　　那幅画像并不大，也就比A4纸大一点，画像上是一个女人，女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裙坐在椅子上, 她怀中抱着一个鸟笼，正对着画外诡异的笑, 周向折走近后发现鸟笼里画着两只鸟, 鸟的身影模糊, 看不清形状。
　　画像没有画框，也没有裱起来, 甚至看上去像是刚画好的，颜料还未干，带着浓郁的刺鼻味道。
　　画中的女人仿佛是活着的一般,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扭曲, 眼神里满是恶意。
　　她的手掐着怀里的笼子，像是准备掐住画面前的人。
　　“应该就是这幅画。”
　　周向折当然不会被一幅画吓到, 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会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
　　他直接伸手去取画, 但在触碰到画像的瞬间他的手指刺痛了一下，他下意识收回手。
　　但刺他的并不是画像里的女人, 而是盘踞在画作上伸出枝丫来的荆棘，那一小片荆棘上带着一滴血色, 在周向折面前张牙舞爪的张开每根刺。
　　“血荆棘？”
　　荆棘们瞬间收回刺，一副又怕又馋的模样，在周向折迟疑的瞬间干脆利落的拖着画跑路。
　　‘这是我们的猎物！’
　　‘可怕的好吃的还抢我们猎物的人类！’
　　‘嘤嘤，主人快来！’
　　‘给主人吃！主人快来吃！’
　　荆棘窜得贼快，它们明明卷着一幅画，却一眨眼就窜到了天花板上，周向折抬起头来看到它们瞬间席卷着画作窜出这层楼。
　　周向折连忙追过去，但砰的一声，最后一根殿后的荆棘还不忘关上门，甚至把门锁给锁上了。
　　用力的拽了下门确定真的被锁住的周向折微微皱起眉。
　　时至今日周向折仍旧对血荆棘的类人程度感到惊讶，就连这么一小片寄生污染物都有策略，血荆棘本体又会是什么样子？
　　周向折只见过血荆棘本体一面，那是在C级污染源内，对方似乎并不想和他争斗，所以在对视一眼后便消失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这些寄生污染物不断的彰显着它的存在。
　　周向折想：血荆棘的危险程度评级还要更高一点。
　　他取出枪，枪口对准锁起来的房门，子弹打在锁上将锁打碎，周向折追下去，然后发现楼梯口的门也被锁了。
　　狡猾的随手锁门的污染物！
　　与此同时，沈往还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和身后那只笼中鸟斗智斗勇中。
　　笼中鸟都要被他气到吐血了。
　　嘴里的糖果味浓郁，沈往一边吃一边想再这么吃下去要不要看牙医，然后继续拒绝笼中鸟的请求，“不需要浪费时间，让他死。”
　　“到底你是污染物还是那个女人是污染物！”笼中鸟炸毛了，“他可是你的同伴，你就这么让他去死啊！”
　　“是啊。”沈往理直气壮，“人有时候就是比污染物还可怕，而且你说我是污染物实在是太侮辱我了，我可以告你诽谤。”
　　笼中鸟气的扑腾翅膀掉了一笼子的毛，“那你放我出来，我去帮你杀了他！”
　　“不行。”沈往淡定的回答：“你杀了他还怎么毁掉画，等他毁掉画后再让他死多划算。”
　　“那就放我出去，我帮他毁掉画，然后我再帮你杀了他！”
　　“那多麻烦，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笼中鸟：……
　　它气歪了嘴。
　　就在这时，二楼发出巨大的声音，冲撞声让沈往和笼中鸟齐齐转头面向二楼的台阶。
　　沈往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团荆棘裹着一幅画从上面冲下来。
　　沈往：……
　　这熟悉的感觉。
　　荆棘逃命一般的冲刺，然后把画塞进他的怀里，急迫的像是有鬼在追它们。
　　‘主人快吃！’
　　‘快点快点！要被抢走了！’
　　‘饿饿，吃东西！’
　　砰！
　　二楼传来第二声巨响，这声音沈往就很耳熟了，因为他也用过，这是防污染中心发给他们的配枪，现在沈往知道这群小家伙被追一样急迫的是在躲谁了。
　　能耐了，竟然从周向折手里抢东西，上次看到他还跟避什么似的。
　　啧了两声后沈往发现不对。
　　如果说这些寄生污染物行动的缘由是本体的意识，那不就说明他之前还在忌惮周向折，现在已经完全在心理上不顾及他了。
　　靠……
　　沈往默默忽略这个问题，从荆棘上取下画，他趁着周向折没下来将画展开，下一刻便看到了画卷上笑得诡异的女人。
　　是女性污染物的自画像。
　　还没等沈往思考这东西该怎么处理的时候笼中鸟便发出尖锐爆鸣声。
　　笼中鸟恐惧的喊着，“什么？！为什么那幅画会出现在这里！”
　　“快跑！绝对不能被她发现。”
　　沈往微微挑眉，“你害怕这副画啊。”
　　他好像知道这幅画应该放在什么地方了。
　　荆棘们僵住了一瞬间，它们在空中挥动着想要拒绝，然而这是本体的意思，于是它们只好不情不愿的从沈往手中接过画作，委屈巴巴的将刚抢来的猎物一股脑的塞进了笼中鸟的鸟笼里。
　　笼中鸟的尖叫声更强了。
　　“不要！放我出去！”它开始撞笼子。
　　砰！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次很近，打的是一楼的楼道门。
　　周向折踹开门的时候那些可怜的小荆棘们就自发的逃走了，就算是伤心也记得赶紧避开这个可怕的人类。
　　笼中鸟的尖叫声足够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周向折也是如此，他率先看向喊叫的鸟笼，然后就看到被血荆棘抢走的画像就这么塞进了鸟笼里，沈往正站在距离鸟笼三米远的位置看着。
　　“发生了什么？”周向折问。
　　“不是很清楚，突然就听到它叫，看的时候就看到鸟笼里多出了东西。”沈往故作疑惑的问：“这是什么？画像？”
　　“血荆棘突然出现把画拖走了。”周向折一边往这里走一边换弹夹，“不过这样也好。”
　　清脆的声音传进笼中鸟的耳朵里。
　　换完弹夹后周向折把枪口对准笼中鸟和笼子里的画。
　　保险栓被拉开的声音是那么明显。
　　“你要干什么？！”笼中鸟迅速扑腾起来。
　　“当然是毁掉这幅画。”周向折没有第一时间扣动扳机，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日里的冷静，带着冷音调，“你说过，只要毁掉这幅画我们就不会被污染，就可以离开这里，我现在当然是按照你说的来做。”
　　“可是你开枪的话我也会被打到！”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周向折语气平静，因为太过冷静反而让人心底发寒。
　　“反正你已经恢复不了了，防污染中心对于完全畸变人的处理判定是灭杀，就算是你能离开这里，这副样子还能在S区待几天？”
　　“为正义而死多光荣。”
　　笼中鸟吓得连叫声都颤抖了。
　　旁边围观的沈往：……
　　他就说周向折能成为中央城最强的异变者，在被【鹿神】污染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在外面自由活动绝对是有实力的，单纯的善良不足以为他争取那么多的特权，他的强悍才是特权的来源，这不仅仅指的是他身为S级异变者。
　　“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我们可以说再见了。”周向折故意压低声线。
　　“不，不是！我是骗你们的！”笼中鸟被吓坏了，“你们不能毁掉画！要是毁掉这幅画你们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周向折直接开了枪，子弹擦过鸟身打在画的边缘位置，没有伤到画。
　　“不好意思，我枪法不准。”
　　“我这次说的是真的！”笼中鸟炸成一个毛球，“那幅画真的是关键物品！”
　　周向折说：“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
　　“为，为什么？”笼中鸟还在炸毛状态，他完全不明白刚才还在对他信任的不得了的人突然就要杀了他。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被自己骗的团团转吗？
　　“你有两个致命缺陷。”周向折说：“重点怀疑手册确实有孔泽华的名字，但他不是派遣队队员，而是警卫队队员，派遣队和警卫队同时隶属防污染中心，职责却完全不同。”
　　“你竟然忘掉了自己的职业。”
　　“而且，孔泽华并不是B级异变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D级异变者。”
　　笼中鸟僵硬住了，他没想到周向折不止知道这个手册，还真的把这个手册上的所有内容全部都记下来了。
　　“你根本就不是孔泽华。”周向折说：“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往在旁边开口，声音嘲讽，“管他是什么东西，既然都不是人了，当然要清理掉，这可是防污染中心的规矩。”
　　“你说的没错。”周向折点头。
　　“你们不能这样！”笼中鸟一头撞到了笼子上，“你们应该救我！你们是派遣队队员，本就应该救我们！我是受害者！”
　　“我是受害者！你们要救我！”
　　“孔泽华也一样！明明我都和他求救了，求他帮我打开笼子，只要打开笼子我就能离开这里，可是他却说我不是人，他说污染物都应该去死，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所以很快他就死了，他变成了和我一样的鸟，被女人挖出眼睛来掐死了！”
　　“哈哈哈！死的好！活该，活该！”
　　“谁让他不救我！”
　　“你们也一样，你们也一样会死！”
　　强烈的污染从笼中鸟的身上翻涌出来，发病期对污染物敏感的沈往立刻感觉到笼中鸟整只鸟的污染度都在拔高。
　　D级？不，应该是C级。
　　有一定智慧的畸形污染物，受到画廊规则限制，被【百目】限制在这里成为棋子一般的存在。
　　被污染后变成鸟不是女性污染物的污染天赋，而是它的！
　　沈往迅速看向周向折，此时的周向折还举着枪，他金色的眸子倒映着笼中鸟的身影，似乎感觉到沈往在看他，他便转过头来和沈往对视了一会儿。
　　白金色的羽毛从他的领口、袖口一点点钻出来。
　　那些长而顺滑的羽毛一点点堆积着，将他的作战服都撑大了一圈，但周向折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他似乎是意识到沈往在担心自己，便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让脖颈上的羽毛蓬松出来。
　　“要变成鸟了吧！去死吧！你们去死吧！”
　　“所有不救我的人都要和我一样变成鸟！”
　　“不用担心。”周向折眼神依旧平静，“虽然我的天赋不是【污染免疫】，也会遭受到一些污染影响，但没有污染物能彻底污染我。”
　　因为他的身体不只是他的身体，还存在一个可怕的怪物。
　　S级污染物【鹿神】的强制污染。
　　它和周向折达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点，周向折无法消化它呈现被污染的样貌特点；【鹿神】也无法完全污染周向折只能留存在他的身体里。
　　区区一个C级污染物想要取代【鹿神】的污染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周向折的眼神里得到‘没事’的信息，沈往这才从他身上的白金色羽毛上收回视线。
　　“它很害怕那幅画。”沈往开口把之前没来得及说的线索补上，“画出现后它就在尖叫。”
　　“他之前说过女人会虐杀鸟，这应该是真的。”周向折收回枪，“这副画不管是不是可以毁掉，都和那个女人有很大关系，鸟害怕她，也害怕这副画像。”
　　话音刚落，沈往和周向折便看到画纸颤抖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笼中鸟上蹿下跳导致画纸晃动，而是画纸本身在移动，它一点点的挪动着，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从画纸中伸出来。
　　那只胳膊上是月白色的袖口，苍白纤瘦的手腕上带着熟悉的镯子，指甲上是残留的红色甲油。
　　它抓住了笼中鸟的翅膀，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呈现出死白来。
　　“不要！”笼中鸟不断的挣扎着，“救我，救救我！”
　　“我不想死，对不起我错了！你们救救我！”
　　那只手没有丝毫迟疑，它用力的拖着笼中鸟，将它缓慢但没有丝毫迟疑的拉入画中，鸟在挣扎尖叫，进入画像时发出被碾压一般粘糊的声音，鸟的叫声也成了变了调子的惨叫。
　　等手终于把鸟拉入画中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过于尖锐的声音消失让沈往出现瞬间的空茫感。
　　“确定C级污染物消失。”
　　周向折小声说出官方结束语。
　　他身上白金色的羽毛消退，很快就恢复成人类本身的皮肤。
　　“他算是【百目】的连带污染物，还是被污染后的原发污染物？”沈往问周向折。
　　“无所谓，反正都是污染物。”
　　周向折把领口的扣子扣起，将裸露出来的脖子重新遮挡起来，然而沈往已经看到他脖子上还戴着一条链子，链子的样式精致不像是普通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是周向折自己的小饰品还是又去定制的污染抑制器。
　　他可太会收拾自己了。
　　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整理好后，周向折又道：“孔泽华是警卫队成员，他曾经要求加入派遣队，但因为异变等级太低没有被录取。”
　　“他是污染物完全灭杀支持者，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污染物都该死。”
　　污染物完全灭杀支持者，是末日后出现的新型观点，在不健全的网络上属于热点事件，沈往也看过不少。
　　他们认为污染物是极端的恶，不会有任何例外，只要出现就需要立刻灭杀，甚至偶尔防污染中心为了控制污染而延缓灭杀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因为闹出过一些乱子，还因此诞生过污染物，所以防污染中心对他们很头疼。
　　“他是警卫队成员，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沈往说。
　　“不仅仅如此。”周向折摇摇头，“其实他和你一样是在污染事件中幸存下来的人，他全家5口全部死在这场污染事件中，包括他年仅3个月的女儿。”
　　“从那之后他就是支持者了。”
　　他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污染物，恨不得亲手干掉这些造成无数悲剧的怪物。
　　然而他能力低微，无法加入派遣队。
　　糟糕的精神状态让他选择离开防污染中心独自出城复仇，没想到就这么误入【百目】的画廊，葬身在这里。
　　笼中鸟死了，很快画便消失在笼子里。
　　不一会儿，复活的女性污染物再次从楼上下来，她像是忘了自己又死过一次一样对着沈往转了个圈圈，问他这条裙子漂不漂亮。
　　沈往和周向折一起观察着这个女性污染物。
　　“既然变成鸟不是这个污染物造成的，她又是可以不断复活的特殊污染物，那么她存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口中的糖果又吃完了，沈往取出一颗糖剥开放进嘴里，因此说话带着一点含糊。
　　周向折站在他身边，闻言轻轻叹口气。
　　“我们应该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你觉得是什么？”
　　“她的孩子在哪里？”周向折若有所思，“这幅画明显是在画一个家庭，一个懦弱的母亲不敢反抗，所以把怨气撒在弱小的鸟和她的孩子身上，现在鸟有了，母亲有了，孩子呢？”
　　沈往奇怪的看着他，“不是我吗？”
　　“但你没有被污染影响。”周向折指的是脚腕上的锁链，“女人会把自己的孩子当做笼中的鸟，所以如果是她的孩子一定会被锁起来，就像是我最开始进来时那样。”
　　沈往回想起自己最开始进来时的房间。
　　闭塞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画作，被红砖封起来的窗户，和打不开的电灯。
　　“走，去那边看看。”
　　沈往拉住周向折往他最开始出现的房间走，周向折在第一副画里就被他牵习惯了，也没有了最开始被突然触碰的僵硬，很自然的随着他的力道走。
　　他们来到那间房，撬门的螺丝刀还插在钥匙孔里，沈往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满地上都是画作，沈往完全没有仔细看过的简笔画。
　　周向折走进去，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发现这些画都是肖像画。
　　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还有鸟笼和鸟。
　　“怎么样？有署名吗？”
　　“没有，但这画的感觉和第一副画不太一样。”周向折看着这些散落的简笔画，“我记得第一副画更像是偏幻想的诡异画风，这些是更偏向可爱治愈的儿童画，一个人会有多种画风吗？”
　　“我对画画没研究。”沈往摊手，“但我也觉得这不像是一个人画出来的。”
　　周向折在灯光下举起画作，金色的眸子在光芒下更显璀璨。
　　“在得到【百目】的消息后，我们调查过一阵子，我也告诉过你，我们并没有找到署名【百目】的画家。”周向折说：“明光说这是因为旧时代大量资料遗失，画家并不是正常人多接触的职业，所以没有资料很正常。”
　　“我却怀疑是否真的有【百目】这个画家。”
　　周向折把画放下，“或许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旧时代的知名画家，而这里只不过是一座由欲望诞生的场所。”
　　沈往微微挑眉，他还记得百合的那个故事是她和污染物感同身受后得出的，但他也能听懂周向折的意思。
　　人类强烈的欲望和污染结合后会成为完全不同的污染物，因为想要眼睛便长出很多很多的眼睛，因为想要赚钱所以住在金矿中，因为一直挂念着上班所以不断徘徊在上班路上……污染物多变又单纯。
　　如果【百目】成为污染物后认定自己是个伟大的画家，那么和她感同身受的百合，自然也会认为她是个伟大的画家。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也说不准和明光说的一样，他们只是没查到而已。
　　周向折又走向窗户，他看着被红砖封起来的窗口。
　　“为什么要把窗户封起来？”
　　沈往想了想后回答：“外面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周向折猛地抬起头来，他金色的眸子里带上了恍然，对啊，这些红砖是从内部砌上的，换句话说是里面的人把窗户封了起来，因为外面有东西，他在害怕！
　　“现在把它们拆了。”周向折挽起袖子。
　　沈往含着糖果随意的耸耸肩，接着才去帮周向折拆墙。
　　他想：糖要吃完了。
　　可不要让他在周向折面前失控的啃污染物啊，现在周向折能看得到。
　　真的很丢人。
　　他好像被三块糖收买了，有点不想让周向折知道他的秘密了。
　　在胡思乱想中扒掉了那层红砖，沈往微微眯起眼睛，他感受到从外面投射进来的光，但那并不是阳光，而是和客厅里同样的白炽灯光。
　　透过窗户他们能看到一根根手指粗细的钢筋拔地而起，组成一个长方体形状的金属牢笼。
　　他们见过这样的牢笼，就在房间里、客厅里、他们的眼前。
　　那些悬挂起来的无数关着鸟类尸体的鸟笼。
　　而鸟笼上，一个巨大到看不到脸的女人把手放在鸟笼上，纤细苍白的手臂上是月白色的袖口，手腕戴着漂亮的镯子。
　　她的姿势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人从内心感到寒意。
　　周向折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沈往开了口。
　　“这就是那只鸟说那幅画很重要的原因。”
　　沈往注视着女人的手，“……原来那幅画是写实。”
　　而他们是女人笼子里的那两只鸟，真正的笼中鸟。
　　女人好像听到了声音，她动了，她缓慢的蹲下来，月白色的长裙堆叠在地上，沈往看到她一点点俯身，黑色的和窗户一样大的眼睛贴在被他们拆开的窗口，死死地盯着他们。
　　“嘻嘻。”她笑了。
　　“是两只小鸟。”


第27章 艺术长廊
　　她太大了。
　　人与鸟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体型差异, 所以宠物鸟能被人掐死，即便是一个孩童一个瘦弱的女人。
　　这也是他们现在和这个女人之间的潜在关系。
　　“有两只鸟！”女人的手钻进鸟笼里，她撞碎了被拆开的窗户玻璃, 手抓向他们。
　　因为巨大的缘故, 她的手再也不见娇弱，红色指甲油斑驳又鲜亮，如同鲜红的血。
　　周向折拉住沈往避开女人的手，他们迅速离开这间房，出去时屋外的客厅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沙发和电视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一排排的鸟笼和空荡荡的楼梯。
　　咯吱咯吱, 所有被红砖封起来的窗口都在颤抖, 很快它们便从外面被推倒。
　　女人不断的用手拆掉窗户和房门, 她的眼睛从各个孔往里看。
　　“在这里，看到你们了。”
　　“小鸟不要跑。”
　　她咯咯的笑着, 手不断的从各个位置钻进来试图抓住他们。
　　“真亏她能想出来。”沈往一边和周向折避开那些被拆掉的窗户和房门一边吐槽，“三层小楼是三层的鸟笼，女人有虐鸟倾向, 鸟在笼子里把窗户封起来是为了不被女人发现，一旦被发现女人就开始抓鸟挖眼睛。”
　　“这什么发癫的艺术创作。”
　　更可恶的是百目的污染天赋偏偏是【描画成真】, 让这发癫的艺术创作变成了现实。
　　他们最后躲在楼梯下面的空隙里，这里是个死角, 正好能挡住所有的窗口, 女人伸进来的手也抓不到他们。
　　周向折也感到棘手。
　　他入队十年，处理过不知道多少污染物, 唯一处理过一个体型巨大的污染物是树形，它有三米高, 全身都是柳叶枝条，像是成精的柳树，每一根枝条只要打在人身上就会立刻将人拖走变成养料。
　　但这个女人要比那个树形还要大，三层楼只不过是超过她膝盖高的鸟笼。
　　体型上巨大的差异让很多攻击手段都难以施展。
　　“现在怎么办？你能干掉他吗？”沈往看着比他还大的手在空中挥舞就皱眉。
　　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大范围武器应该可以，但我们现在手里没有这种武器。”周向折回答他，“即使有也很难对准，她在笼子外面，我们在笼子里面，连接两个空间的只有这些窗户和门，这点空间仅仅能容纳她的手臂。”
　　谁都知道，打架的时候用石头砸手和胳膊远没有打头来的有效果。
　　沈往听着女人不断的伸手进来翻找，他继续皱眉，“那就得一直在这里等她翻累了？”
　　“其实可以兵分两路。”周向折说：“我们的优势是我们有两个人，而她只有一个。”
　　“一个人去吸引她的注意力，将她引到另一边后，另一个人上二楼，去找之前消失的画像，那幅画像应该还有其他用处。”
　　沈往单膝跪立起身，“那就来计划一下谁去吸引这女人的注意力，谁去找画。”
　　周向折点点头，但他突然顿住，金色的眸子里带着点若有所思。
　　“为什么不说话？”
　　“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周向折说：“那个女人去哪里了？”
　　沈往看向楼梯口贴着窗户的巨大女人，“你说她？”
　　“我说的是她也不是她。”周向折也跟着起身，“我说的是那个故事里懦弱又自私的女人，她被我们杀死了两次也复活了两次，在我们拆开窗户前她还换了身新衣服，问我们好不好看。”
　　“她去了哪里？”
　　沈往这次明白周向折的意思。
　　在巨大的女人出现后他们将那个脆弱的女人和笼外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个人，但就算她们是一个人，也是一个生活在笼子里，另一个在笼子外。
　　“母亲扮演着两个身份。”周向折一边想一边说：“一个是笼外的支配者，她决定着笼中鸟的命运，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笼中鸟上。”
　　“另一个却和鸟一样被锁在笼子里，因为她懦弱又无力，不懂得反抗只会被伤害，却依旧自己把自己锁在了笼子里。”
　　“她还在这里面！”
　　“嘻嘻。”
　　女人诡异的笑声同步响起，沈往看向旁边，只见楼梯旁边站着他们刚才说的女人。
　　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长裙，瘦弱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她趴在楼梯口幽幽的看着他们。
　　“你在和妈妈玩捉迷藏吗？”
　　“真是的，我就知道你不会讨厌妈妈的。”
　　女人笑着，她声音极其柔弱，但在那一刻，她的声音和笼外女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妈妈找到你了。”
　　“找到小鸟了！”
　　巨大的手从窗口钻进来一把抓住楼梯，周向折直接给了女人一枪。
　　脆弱的女人笑着倒下，她摔在楼梯上，鲜血顺着台阶落下，她临死前的笑容是那么幸福又诡异，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死去。
　　楼梯被笼外的女人掀开，大手向他们袭来。
　　他们再次转移位置，但是笼内的女人却再次复活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才是她可以不断复活的用意。
　　“孩子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笼内的女人举起手来，她眼神狂热的注视着沈往。
　　“孩子，妈妈爱你，我们要一起生活在这里！”
　　“看啊，这是妈妈给你建造的乐园！”
　　“它不是笼子，是我们的家！”
　　周向折再次开枪打死她。
　　“继续执行我们刚才的计划。”周向折一边走一边说：“我来吸引笼外女人的注意，你上二楼找画像，笼内女人不知为何对你有执念，所以笼外女人有概率随着她去找你，要注意安全。”
　　说着周向折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放到沈往手中，“等这块糖吃完，我就去和你汇合。”
　　“没那么麻烦。”沈往平静的说：“她复活需要时间，只要在她出现的瞬间杀死她并快速转移，就不会有问题。”
　　周向折听着他的话点点头，“很好。”
　　“我越发觉得你是个极其优秀的派遣队员。”
　　说完周向折便离开了，不过几秒钟他就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
　　惨叫过后就是极端的怒音。
　　笼子里的鸟啄了她，被她主宰生死的小宠物胆敢反抗，于是她生气的想要给啄人的鸟一个惩罚。
　　沈往也出发了。
　　他一边走一边抽出配枪，他拉开保险栓，在面前出现月白色的影子的瞬间便开了枪，子弹穿透女人的身体，她来不及说一句话便倒在地上。
　　沈往踩在她溢出的血迹面无表情的往楼上走。
　　打死女人后，沈往剥开糖纸，将这块糖放进口中，因为吃了太多糖果没喝一口水，他感觉到口腔里带着涩涩的干涸，清甜味也变得格外齁人，沈往想吃点别的东西，一点苦涩的巧克力或者是清水。
　　踩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上的窗户也被笼外女人全部拆开了，但二楼并没有画像。
　　风从窗口吹进来，将挂在空中的小鸟笼吹得晃动着，它们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音。
　　也就在那一刻，鸟笼里的鸟全部都从笼底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睛是血淋淋的窟窿，但它们每一只都面对着沈往的方向。
　　“为什么你没有变成鸟？”
　　“为什么你不一样！为什么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你要变得和我们一样！”
　　每只鸟都发出嘶哑的声音，它们的语气里满是怨念，强烈的污染散发出来。
　　这幅画中拥有两个污染物，一个是【母亲】，她是笼外的主宰者和笼内的自我封印者；另一个是【鸟】，想要逃离【母亲】的虐杀但依旧被挖出眼睛塞进笼子里，强烈的怨念催生出不亚于【母亲】的污染物。
　　沈往注视着这些鸟，他的瞳孔一点点化为红色。
　　他问：“你们是巧克力味的吗？”
　　“可以让我尝尝吗？”
　　铺天盖地的荆棘从地板里钻出来。
　　这些鸟笼布满了上下三层，哪怕周向折是S级异变者也很难清理如此大量的鸟笼，但沈往不一样，血荆棘的寄生污染远比鸟笼要多得多。
　　“你们要期望自己是巧克力味的。”
　　沈往小声呢喃，“本就是废物，还把自己生的不好吃，岂不是太没用了。”
　　荆棘缠在所有的鸟笼上，荆棘刺进鸟的身体里将它们钉死在笼底，可惜的是它们本就是死去的畸变污染物，扔在这里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和第一幅画里的一屋子画像没太大区别。
　　是没有办法给他提供能量的东西。
　　沈往轻轻叹口气，使用天赋后他感觉自己更饿了。
　　咔嚓，沈往控制不住的咬碎了口中的糖果，坚硬的糖果被磨碎在他的牙齿上，甜的让他皱眉。
　　可即便如此，沈往也忍不住的想要吃很多、更多……
　　遏制住继续咀嚼的冲动，沈往继续往楼上走。
　　也就在三楼，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目标，那幅挂在客厅里的女性肖像画。
　　画上的女人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笼子端正的摆放在她的膝盖上，笼中两只模糊的鸟也还在，她对着沈往笑得灿烂，仿佛这两只小鸟给了她很大的乐趣。
　　沈往将口中的糖果碎屑咽下去。
　　不知道这幅画能不能吃，可不可以咬一口。
　　说不定是巧克力味。
　　在吞噬【鹿神】后，周向折对污染物的灭杀手段就换了一个，他无法再使用吞噬将比他等级低的污染物直接吞掉。
　　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周向折都会使用防污染中心配置的枪械，少数时候才会想其他办法。
　　诚然他可以使用【鹿神】的部分污染天赋，但那是污染天赋，换句话说：那是污染物对人类使用的天赋，一旦使用不只是污染物连队友也会一起跟着中招，所以只有在他单独和污染物面对面时才会使用这个天赋。
　　他的血也带着【鹿神】的污染，污染受他控制，但这其实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流血的攻击手段实在是不该考虑。
　　但现阶段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周向折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在被笼外女人砸开的窗口，在染上鲜血后，笼中女人果然不敢再把手伸到这个窗口。
　　一边朝楼上跑，周向折一边想：要是之前的天赋还能用就好了。
　　吞噬，一个没有被科学院记录的天赋能力，直到周向折觉醒后才正式被收录，以绝对的消灭位列S级天赋前列。
　　科学院认为周向折觉醒的天赋和他本身的精神状态有关。
　　他在S级污染源内觉醒，孤儿院消失的痛苦刺激着他，让他诞生了这个独一无二完全针对污染的天赋能力，科学院甚至因此做过大范围调查，并确定在高级污染地或高级污染物手下活下来的异变者等级会更高。
　　对这个结论明光发表过自己的看法：说的跟放屁一样好听！
　　能在高级污染地或是高级污染物手下活下来的人本就不一般，他们之所以会等级更高是因为等级低的都死了！
　　这根本就是幸存者偏差！
　　跑上二楼，周向折没有看到沈往也没有看到那幅画，他满眼都是蠕动着的荆棘。
　　血荆棘们缠满了鸟笼，偶尔垂下一个小尾巴晃动着，看上去竟然惬意得很。
　　周向折微微皱了下眉，但他现在没时间管这些荆棘，他得去找沈往。
　　错开这些荆棘周向折上了三楼，也终于在三楼找到了沈往和那幅画。
　　沈往背对着他站在客厅里，周向折能看到他拿着那幅画，但他的姿势却不像是在看画。
　　更像是……准备把画塞入口中。
　　嗯？！
　　他迅速冲上去，在沈往咬下去之前从背后拽住他，用手挡住了他已经微张开的嘴巴。
　　“不能吃。”周向折说：“不能吃奇怪的东西。”
　　沈往转头瞥了他一眼，黑色的眸子里微微泛着点红。
　　糖果已经没有效果，他的饥饿再次蔓延上来，而他面前就是可以缓解饥饿的污染物。
　　“和你无关。”
　　“你会后悔的。”周向折说：“就算是再饿也不能吃污染物。”
　　“污染是其次。沈往，你是人，人不会去吃这种奇怪的东西。”
　　可是他不是人，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人。
　　沈往抓住周向折的胳膊，周向折强硬将那幅画从他手中抽出来，沈往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食粮消失，好在下一刻天花板上落下一截荆棘，荆棘用可怕的速度将画从周向折手里抢走。
　　这是这些小东西第二次从周向折手里抢东西，但这一次周向折没有再去追，他的所有心思都在沈往身上。
　　沈往感受着周向折的力道，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我会再咬你的。”
　　“咬吧。”周向折回答他，“人的血是很脏的东西，在正常情况下我不建议你咬人，但现在我认为人血要比污染物干净的多，你要是真的很想磨牙，就咬我算了，起码能保证你的安全。”
　　于是沈往真的笑了。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周向折想：因为是你啊，我的小十五。
　　我怎么会允许你再次被伤害。
　　沈往也没想得到答案，他看向旁边的窗口，那扇窗户上的红砖在活动，笼外的女人推开了窗户，黑色的眼睛抵在窗户上注视着他们。
　　他们被发现了。
　　“我就算是脑子有问题也不会去咬一个污染物。”沈往说：“那么脏。”
　　周向折没有放开他，但也没有做出任何否认的举动。
　　沈往看着笼外的女人，嘴角带着一点笑容，这个笑容让他看上去相当自信。
　　“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沈往说：“每一幅画都和眼睛有关，也和【百目】的经历有关。”
　　“第一幅画是【百目】车祸失去眼睛后对医院的幻想，她想要一个可以治疗她的医院让她再次画画，那这一幅画呢？”
　　“一个懦弱、控制欲强，却只会对她发泄怨气的母亲。”沈往看着笼外的女人把胳膊伸进来，“那么在这副画里，画画对【百目】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向折平静的回答：“意义。”
　　“在母亲控制的鸟笼中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没错。”
　　荆棘从天花板上垂下，在笼外女人想要抓住他们的时候将那幅画顺势扔到了笼外女人的手中。
　　“画画就是【百目】用来对付母亲支配欲和这个鸟笼的唯一工具。”
　　在无尽的苦痛和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里，只有画画的时候她才是自己，兴趣爱好带给了她活下去的人生意义，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也只有在画画的时候，她才能彻底摆脱她的母亲。
　　笼外女人发出凄惨的尖叫声，她碰到画作的手开始融化，红色的指甲掉落在地上，她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整个鸟笼都在消散，于是她惊恐的去抓这个她塑造出来的鸟笼。
　　“不！”女人不断的想要抓住鸟笼，“不能走！”
　　“不能消失！”
　　“妈妈爱你！妈妈真的爱你！”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笼外过曝的白炽灯终于随着墙壁和鸟笼的崩塌照射进来，太过强烈的光让沈往下意识闭上眼睛。
　　女人凄惨的哭泣声越来越远，她哭的如此伤心，就像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孩子而哭泣。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脑中依旧残留着女人的哭声，周围潮湿的土腥味却告诉沈往：他们出来了。
　　周向折在他耳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他从背后放开沈往。
　　“抱歉，误会你要吃奇怪的东西。”
　　沈往瞥了他一眼，“那你还会让我咬吗？”
　　周向折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开口，“为什么你会有咬人的习惯？”
　　沈往想：他才没有咬人的习惯，他不咬人什么都不咬，只是周向折太特殊了，他是人，身体里却有S级污染物，导致自己提前发病不说，还控制不住的想咬他两口。
　　“你不是说100%相信我吗？为什么这个要问？”
　　沈往的语气里带着调侃的味道。
　　周向折沉默了一下，总不能说：因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了解队友也是队长的职责。”
　　吃书而已，多吃几次就习惯了。
　　“因为你被咬的时候表情很有趣。”沈往决定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冷酷的中央城保护神，竟然会在被咬的时候克制自己反抗的潜意识，甚至皱着眉自我安慰，还会和我说没关系，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适合逗逗吗？”
　　周向折：……
　　该怎么说呢？虽然知道沈往是在开玩笑……
　　但是，莫名觉得他像一只逗人类玩的猫，看到老实人上去就咬两口挠一爪子欺负一下。
　　老实人又有什么办法，只能随便猫咬了。
　　“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咬人。”最后周向折只能说：“容易被举报进收容所调查。”
　　他强调，“只有精神异常的异变者才会动不动突然咬人。”
　　“那我下次提前和你说。”沈往毫不在意，“提前预告就不算突然咬人了。”
　　微洁癖的周向折叹口气。
　　他很想问：小十五，你就必须咬人吗？
　　真的很不卫生！


第28章 艺术长廊
　　周向折在几番强调都没有阻止沈往咬人的冲动后只能默认了。
　　他总是没办法拒绝沈往。
　　最后他只能问：“糖吃完了吗？”
　　沈往摇摇头, “没有，还有一块。”
　　在知道糖还剩下一块的时候周向折悄悄的松了口气，仿佛‘剩下一块糖’就说明沈往现在还没有问题, 也不会再试图咬污染物, 于是周向折便放心下来去看墙壁上新出现的画作。
　　沈往靠在画廊墙壁上看着周向折的背影，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周向折的身影，像是将他彻底的框在自己的眸中。
　　是的，沈往还有一块糖没有吃。
　　克制住食欲已经很难了，这块糖满足不了他的口腹之欲不说, 估计塞进嘴里立刻就会被咬碎咽下去。
　　但他不再吃却不是因为此，毕竟他是个再自我不过的人, 又怎么会因为旁人就苛待自己呢？
　　沈往只是有了个小小的猜测, 这个猜测如果说出来可能会惊掉很多人的下巴, 甚至可以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沈往还是觉得人就该大胆的猜测一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他动不动咬人，饿到想要吃污染物了第一反应还是‘污染物不卫生’, 而不是‘你是神经病吗？’。
　　也不是每个人被咬后还毫不在意，甚至在强调好几次被否认后就这么默认了，这里是末日后不是旧时代, 不会有这么好的陌生人。
　　周向折能坐到现在的位置，沈往不信他会因为‘信任队友’便对队友的不正常不闻不问。
　　这不是信任, 是愚蠢。
　　当然，现在的沈往并没有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毕竟现在他们还在【百目】的画廊里。
　　周向折站在墙壁前, 眼前是刚刚显示出来的画作。
　　序号②的画作和第一副完全不同，不说是风格, 连画风都有极大的区别。
　　如果第一副画是偏向写实诡异，那么第二幅画完全就是励志型, 在污染物的盘踞点里看到励志的画带着一股微妙的诡异感。
　　“稍微复杂一点的简笔画。”周向折说：“一个人的画风能多变到这种程度？”
　　沈往闻言走过来，他站在周向折身边也看到了那幅画。
　　白色的画纸上是一个巨大的鸟笼，鸟笼分成三层，每一层都有细小的鸟笼点缀，美丽的母亲俯趴在不到她半身高的鸟笼上，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鸟笼内。
　　而鸟笼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坐在地上，她身边摆满了画纸和画笔，在女人的注视下她举起了手中的画纸，画纸上泛着金色的光。
　　这副画作名为《少年时》，署名：百目。
　　即使他们不会画画，也很难找出这两幅画里找到相同点，它们像是完全不同的人画出的作品。
　　“年少时和长大后的画作？”周向折只能这么猜测。
　　“百目的污染天赋是【描画成真】，她将自己的过去画成画并使用天赋时，会让画作也回到当时她的画作水平？”
　　沈往却笑了一下，“猜的大胆点，我怀疑这个【百目】是多重人格。”
　　“反正她疯了，这两幅画是她的不同人格画出来的。”
　　周向折：……
　　确实猜的很大胆。
　　“总之还剩下最后一幅画了，我们在这里猜也没用。”周向折看向最后一幅画。
　　“去看看这幅画里有什么。”
　　他们进入最后一幅画，周向折并不算紧张，但也没有那么轻松，有了上一次和沈往分开的经历，他担心最后一副画还是会被分开。
　　果然，在确定换了地方后周向折发现沈往不见了。
　　他习惯性的观察周围，但却意外的发现这个地方非常奇怪。
　　他好像站在什么空洞的地方，地方很小，如同一个竖起来的棺材，连张开胳膊都成问题。
　　前后左右都是冰冷的玻璃窗一般的触感，周向折摸了一圈都没有摸到空隙，他微微皱起眉头来，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冷不丁的亮起。
　　“欢迎来到【百目】女士的作品展览会！”
　　男人的声音尖利又高昂，激起一阵尖叫，仿佛这里不是展览艺术品的高雅展览厅，而是什么演唱会现场。
　　周向折伸出手来，他摸着前面冰冷的透明墙壁，在灰蒙蒙的亮光后，周向折慢慢的看清楚了面前的场景，那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回廊亭，他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灰蒙蒙的画作，看不清晰。
　　他察觉到自己的视角有问题。
　　这个视角不像是人站在地上，反而像是人被悬在半空中。
　　一个陌生人施施然走过来，他穿着夸张的燕尾服，带着魔术帽，嘴巴上还粘着两撇小胡子。
　　它和周向折对视在一起，眼眶里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滚动了一下。
　　不，应该就是玻璃球。
　　周向折从不觉得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和洋娃娃一样剔透又没瞳仁。
　　“哇！真是好完美的作品！不愧是【百目】，怎么会有人画出如此伟大的画作来！”
　　陌生人对着周向折这么评价，但周向折觉得他根本看不到自己，他的眼里压根就不是眼睛。
　　“我真想拥有它！”
　　“不知道需要画多少钱才能拍到这幅画？”
　　它絮絮叨叨，不断的称赞百目和这幅画作。
　　而周向折也终于在他的玻璃眼睛的倒映里看清楚了自己的状态，或者不叫自己的状态，而是他所处的位置。
　　那是一幅画像，画像看不清晰，只有灰色的朦朦胧胧的画布被框在玻璃画框中，周向折挥挥手，外面的人视而不见。
　　他似乎，在展览画里？
　　“被关了起来？”周向折把手摁在面前的透明墙壁上，“一个A级污染物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金色的眸子泛着冰冷，在察觉到事情不寻常之后他立刻摘下手上的黑色手套，指腹贴在上面从左边一点点滑下去，最后周向折收回手，他蹲的有点困难，这里实在是太窄了。
　　“……确定空间系，不是【百目】的污染天赋。”
　　“这种程度的空间隔离，许跃？”
　　“他不是死了吗？”
　　这幅画不同于以往的画作，因为沈往没有在室内，而是在室外。
　　空气中没有风，同样也没有温度，沈往呼出一口气，他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来望见的是阴沉的天。
　　在回过头来，沈往看到的是一座画廊。
　　这座画廊很眼熟，因为沈往最开始就见过它，在末日后伫立在废墟中的艺术殿堂，璀璨的瓦砖，洁白的雕塑，还有绿油油的爬山虎挂在墙壁上，嫩黄色的花朵上带着露珠。
　　但不同于他们来时，这一次的画廊前站着很多很多人。
　　他们排成一条长队，每个人都低着头安静的等着，在画廊的门口前站着两个人，他们脸上是僵硬的机械般的笑容，眼睛像是两个玻璃球，没有任何光彩。
　　沈往顺着人走过去，一边走沈往一边看着他们的脸。
　　在走了一会儿后沈往停下脚步，因为他发现面前的人他认识。
　　或者也算不上认识，这个人是这次防污染中心行动组的其中一个人。
　　他姓王，是某个派遣队的队长，在出发前周向折还和自己介绍过他。
　　此时的这位王队长安静的站在长队里，他低着头，眼眶里血淋淋的一片已经早已没有了眼睛，甚至可以说连本人的意识也消失了，不知道是在哪副画里被【百目】污染控制。
　　在发现他后沈往心里就有了不好的判断，他迅速把这条队伍里的人观察一遍，果然里面起码有十个是他还有印象的人。
　　这损伤数量真的有点多。
　　叮咚。
　　就在这时，沈往听到有铃声响起，在铃声响起的瞬间排着长队的人齐刷刷抬起头来。
　　无数人用没有眼眶的脸面对着眼前的画廊门。
　　最前面的两个僵硬的污染物也终于开口。
　　“欢迎来到艺术殿堂，这里是画家【百目】的个人展览会。”
　　“百目女士为了回馈大众决定免费展览！让所有人都可以接受艺术的熏陶！”
　　“想要进入展览会瞻仰作品的人来我这里交入会证明，便能进去了。”
　　说完，排在最前面的人立刻往前走出一步，他捧着什么东西递给面前的两个人，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对眼睛。
　　他将自己的眼睛放在旁边的盒子里，眼珠落入盒子没有声音，粘粘糊糊的血却糊了一层。
　　两个人满意的把人放进了画廊。
　　“下一个。”他们吆喝着。
　　沈往微微挑眉，入会证明竟然是眼睛。
　　但是不进去也不行，他试过，这里就像是游戏世界一样，走到边缘就无法走动了，唯一能进入的地方就是这个画廊，而且周向折不见了，沈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最后只能判断这幅画把周向折刷新到画廊里去了。
　　沈往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后确定每个人交上去的都是眼睛，甚至应该都是自己的眼睛。
　　只有交上眼睛才能进入画廊。
　　最后沈往走到末尾排队，受害者们上交眼睛的速度很快，因为他们早就挖出了自己的眼睛，排到后只不过是把眼睛扔进去，一整条队伍不过十分钟就差不多走完，很快原地只剩下沈往一个人。
　　两个僵硬的人对着沈往微笑。
　　“客人请交入会证明。”
　　“我会交的。”沈往看着他们，“等我几秒钟。”
　　“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截荆棘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睁大眼睛，在那一刻僵硬的诡异物竟然有了表情，就算是最低级的污染物能察觉到危险，恐惧死亡，最后他整具身体都干瘪下去，两颗玻璃眼珠咕噜噜滚出他的眼眶。
　　荆棘卷起两颗眼珠举在空中，沈往指挥荆棘把眼睛放在盒子里。
　　入会证明是眼睛，可没有说是谁的眼睛。
　　难道污染物的眼睛不是眼睛吗？
　　“怎么样？”沈往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红色，他微笑着注视着还站在原地的人，明明是在笑着，却显得充满了威胁感。
　　“这是不是入会证明？”
　　剩下的污染物僵硬的笑着，他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眼珠，又看了一眼沈往。
　　“欢迎客人进入画廊。”
　　“算你识时务。”
　　沈往收回荆棘转身就进了画廊。
　　门口的污染物确定沈往进去后立刻向展览厅内汇报，“保安注意，有递交假……”
　　噗嗤，污染物睁大眼睛，他低下头便看到荆棘穿透了他的心脏。
　　饥饿的小荆棘们大口吞食着他的血液。
　　‘不好吃，呜呜！’
　　‘饿饿，吃吃，不能嫌弃！’
　　‘呜呜，主人，不好吃！’
　　‘饿饿，想啃好吃的大鹿！’
　　沈往当然知道这个低级污染物不好吃，但现在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周向折除外，他不能吃。
　　而且就算他现在在A级污染物的地盘里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独自收拾掉【百目】，所以最稳妥的还是让周向折干掉【百目】，自己再去捡漏。
　　感觉胃部的空虚勉强填了一点，沈往也终于呼出一口气进入画廊。
　　他一边走一边看，脑子里简单的把现在的画廊和他们进门时做了个对比。
　　他们刚进入画廊时，这里是一条长廊，长廊中的两边都挂满了画作，每幅画都是诡异的肖像画，每个人脸上都长满了眼睛，但这一次进来他看到的不再是一整条的长廊，而是弯弯曲曲的回廊。
　　回廊中挂着零散的画作，画作每一张都是雾蒙蒙的灰色，没有什么画面，之前进来的人在回廊上来回走动，最后每个人选择站在其中一幅画前。
　　他们安静的低头站着，仿佛一座座雕塑，但沈往注意到他们面前灰色的画作逐渐出现了线条。
　　受害者们开口了。
　　“伟大的画家百目为我们画肖像画了。”
　　“我们实在是太荣幸了！”
　　“这么完美的画作真的是我们可以拥有的吗？”
　　“真是一件贵重的礼物！”
　　他们表情变得欣喜若狂，即使没有眼睛也能让沈往感受到他们身上强烈的激动。
　　他们举起手来放在画框上，在那一刻线条浮现的越发快，最后组成了他们的肖像画挂在墙壁上，在肖像画形成后，他们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迅速张开大大小小的口子，口子里钻出一颗颗眼睛来。
　　仿佛生了一身的脓疮。
　　与此同时裂痕同步出现在他们肖像画上，那些眼睛从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来，在画中它们也在咕噜噜转动。
　　这让沈往想起最开始出现在画廊上的那些展览品。
　　大量的眼睛真的是很掉san的东西。
　　“用人的眼睛当做门票，最后把人再画成画像，这个污染物倒是很有创造力。”
　　沈往转头看向旁边。
　　男人有一头青色的发，和周围的受害者不一样，他还拥有自己的眼睛，只是他的眸子是怪异的苍白色，他安静的站在一幅画面前，眼中没有丝毫惊讶和恐惧，甚至可以说是无悲无喜。
　　只有他身上那身麻袋一样的衣服和他怀里的那本书告诉沈往，这特么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岚？！”
　　“应该叫哥哥。”岚对着沈往比了个嘘的动作，“几日不见，弟弟还是这么可爱。”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样貌……”
　　岚转头看向他，一双苍白的眸子一如既往阴郁无比。
　　“使用了其他天赋而已，不同的天赋总是会造成一点样貌上的差异，伪装很好用。”
　　行吧，沈往也知道这件事，毕竟自己使用血荆棘的天赋时样貌也会随之改变。
　　不过……
　　沈往又问：“几日不见？”
　　“五日。”岚对他张开一只手，“高级污染物的据点里都会出现时间上的差异，造成这种差异的点无人能解释，只能说这是高级污染物的特点。”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可爱的弟弟失踪固然让我着急，但你和S级异变者在一起应该不需要担心安全。”说着岚打开自己的书本，看着自己空白的书页琢磨着，“我也预知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那么担心。”
　　“我来这里更多是因为科学院。”
　　沈往想起他是科学院的重点打击者，甚至那位倒霉的跑进【百目】盘踞点的科学院研究员就是为了躲他。
　　所以岚这是赶尽杀绝，继续来找科学院的麻烦了。
　　“科学院手里有一份数据，这份数据实在是不应该落入他们手中，我追了他们很久就是为了销毁这份数据。”
　　岚说：“科学院就算是派出周向折也一定要把资料拿回去，说明这里面一定有我想要的东西。”
　　说着他合上书本看向沈往，“说起来你这是发病了？”
　　沈往皱眉看着他，“你才看出来？”
　　“那正好，这里就有一个A级污染物。”岚看着沈往的表情温和又可亲，说出口的话却异常凶残又理所应当。
　　“这里有一个现成的天赋等你拿。”


第29章 艺术长廊
　　和岚第一次见面沈往就知道他骨子里带着一股张狂。
　　哪怕他周身满是沉郁的气质, 看人的时候像是在看鬼，还爱穿一身麻袋，连话都不是很多, 说起话的语气平平稳稳不带任何起伏。
　　但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那些可怕的话语才足以彰显出他性格上的狂来。
　　“现在你先和哥哥一起走。”岚对他说。
　　沈往没有反对, 他跟着岚往前走，走的时候他问：“你知道周向折在哪里吗？”
　　岚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翻看着自己手里那本没有字的书。
　　“岚。”
　　“叫哥。”
　　沈往耸肩，倒是对此没有多少抵触，“哥, 周向折在哪里？”
　　岚叹口气，他合上书, “好不容易相认, 你不多依赖哥哥, 反而总是在我面前问外人的下落。”
　　“哥哥会伤心的。”
　　“你在吃醋？”
　　“当然，毕竟我们才是兄弟, 本来应该在一起生活，如果不是科学院你根本就不会……”岚表情变得凶狠，但他很快闭上眼睛收敛情绪, 他长舒一口气，仿佛是不想在弟弟面前表现自己凶残的一面。
　　他道：“我希望我们可以亲密一点。”
　　沈往听完他的话后笑了, 他的笑容很轻，漂亮的桃花眼被这个浅笑衬得更是深情, 怎么看都像是和身边的人极其亲密。
　　即使是亲兄弟, 沈往和岚之间的差异也极大。
　　沈往从小生活在医院，看着各种人世情故, 这让沈往长成了一个爱笑，但笑从不达眼底的人, 他的笑是礼貌也是敷衍，只是他应付人的工具而已。
　　岚却不一样，他不小心丢失了弟弟，被关在科学院中失去自由，所以他的感情几乎被搓磨干净，他不会对任何人有过于激动的情绪，唯一剩下的只有对科学院强烈的恨。
　　或许只有面对沈往时他才会笑出来。
　　沈往和他并排一起走，“你把周向折扔什么地方去了？”
　　这不是沈往随口乱说，而是他真的这么认为。
　　作为一个高悬在通缉录NO.2的通缉犯，岚绝对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周向折面前，因为周向折是S级异变者，在达成目的之前和他对上属实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更何况他珍视的弟弟就在周向折领导的【北极星】里。
　　他不为自己的目的，也会为了沈往避开。
　　现在岚既然出来了，就说明他确定周向折暂时无法和自己碰上。
　　果然，岚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说：“好吧，我把他关起来了。”
　　沈往微微挑眉，“关起来了？”
　　“嗯，虽然我对他没什么仇恨，但他好歹也是S级异变者，很难对付。”岚再次翻开自己的书本，“你们来这里找资料，我来这里也是找资料，完全就是利益相悖方，太麻烦了。”
　　“所以我暂时把他关起来，让他不要坏我的事。”
　　岚轻描淡写地说：“尽量在他出来之前把科学院的人全灭掉。”
　　语气过于轻松，给人一种他是反派大BOSS的既视感。
　　当然，对科学院和防污染中心来说，说他是反派大BOSS也没毛病。
　　“这不是什么重要问题，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岚看着书本，手指放在其中一页上指给沈往看，然而在沈往眼里这就是一张张白纸。
　　岚像是完全不知道一样继续说：“就是这里，你看，关于爸爸妈妈的消息。”
　　“【神隐事件】。”
　　沈往从书页上收回视线，看了也是白看。
　　但他从未听说过神隐事件。
　　北极星的内部权限很高，沈往在刚加入北极星时看了一下资料，当然他看的都是他的权限能看到的最高档案资料。
　　虽然他记忆力没有周向折好，但也确定自己从没看到过这个名字。
　　“这是一个防污染中心隐瞒许久的事件，时间能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没错，就是我们父母失踪的时间。”岚轻轻敲打着书本上的纸张，“虽然我的天赋是【预知】，但【预知】并不是随时随地，也需要满足条件，我需要认识更多的人才能了解到更多的讯息。”
　　“直到找到你后，我才逐渐的能看到一些始末。”
　　沈往皱眉，“既然是防污染中心隐瞒许久的事件，我也不可能知道吧？”
　　“但是周向折一定知道。”岚理所当然的说：“他拥有最高权限，可能比你想象的知道的更多。”
　　沈往更意外了，“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你？”岚很疑惑，“你都可以问我他的下落，他对你都这么重要了，你问他一个问题他还不回答？弟弟，你不会被他骗了吧？”
　　沈往：……
　　莫名觉得岚的思维歪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上。
　　甚至因为岚的天赋是【预知】所以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
　　眼看着沈往表情变得奇怪，岚淡定的收回视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之前的话题。
　　“【神隐事件】和某个S级异变者有关，这位S级异变者和科学院合作，联合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行动，这场行动造成的影响时至今日还在生效，但防污染中心将这个事件全部隐瞒。”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场事件导致了20年前几乎所有S级异变者全部消亡、S级污染物全部隐匿。”
　　“周向折是这20年来新生的S级异变者，他没有前辈也没有多少平级的同龄人，所以才会成为中央城乃至于全国第一。”
　　“以及：【神隐事件】不止在这个国家，几乎是全世界主导的事件。”
　　这话就有点可怕了。
　　一场全国乃至于全世界的行动，被称之为【神隐事件】，事件发生后防污染中心隐藏全部消息，这听上去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你的预知看不到具体事件？”
　　“看不到，因为碰不到神隐事件的当事人。”岚回答他，甚至说的一脸认真，“所以你要相信我找科学院麻烦不是因为我恶心他们，而是我在找当事人。”
　　呵呵，信他就是傻子。
　　“一定要问周向折？”
　　“除周向折外另外两个S级异变者应该也知道。”岚一边回答一边翻了两页，“你如果想去问他们，哥哥会给你提供他们目前的位置。”
　　“不过那两个人污染度高到一种程度，脑子已经坏了，不如周向折好沟通，也不如周向折喜欢你。”
　　沈往：……
　　啧，周向折喜欢他？
　　“好吧，和他汇合后我会试着问问。”沈往最后叹口气答应。
　　岚满意的点点头，甚至语气里都带着一点炫耀，“弟弟真乖，果然有弟弟就是不一样。”
　　就这么继续往前走，越过一道回廊来到新的展厅，岚突然停下脚步。
　　他停的突兀，仿佛突然注意到什么东西，沈往也随即停下来，作为天赋【预知】的S级异变者的岚，他突然停下来应该是预知到了危险。
　　沈往观察了一下周围，这个回廊展览和其余的没什么差别，只有他们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依旧满是灰色的画，画中似乎有一个人型的轮廓，轮廓的手贴在玻璃画框上，仿佛在透过玻璃看着外面。
　　这个轮廓给沈往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里没什么问题。”
　　沈往转头看向岚。
　　岚淡淡的瞥了一眼墙壁上的画框，接着看向沈往，他用一种清淡到没有起伏的语调开了口。
　　“但在往更前方走之前，我要先和你提前确定一件事，你要好好听着。”
　　“防污染中心有在特殊情况下听从高级异变者的规定，你的队长失踪了，但没关系，我是S级异变者，所以你要听我的。”
　　“懂了吗？”
　　沈往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看着岚。
　　“放心，既然我都告诉你我是S级异变者，当然会保护你的安全，一定不会伤害你。”
　　沈往很轻微的歪歪头，本就无害的面容因为疑惑显得更乖顺。
　　他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周向折在画框里待了很久。
　　站在里面非常不舒服，因为太狭窄他甚至没办法蹲下，他能够勉强认出来这是空间天赋，却无法短时间破开这个空间。
　　把他关在里面的或许是许跃也或许是其他人，空间系总是可以凭空制造一些空间牢笼，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他一向耐得住寂寞，长期在外作战也习惯了各种糟糕的环境。
　　从口袋里找到一颗糖果，周向折将糖果剥开放入口中，鼻腔里涌入清甜的水果味，舌尖却尝不到味道。
　　和沈往相反，自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他的味觉就已经丧失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不怎么喜欢吃东西，没有味道的东西吃进口中是一种折磨。
　　所以那些糖果都是他给沈往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突然被分开。
　　周向折含着口中没有味道的糖果想：早知道就多给沈往一些了。
　　放在他这里也是浪费。
　　沈往有没有和他一样被关起来？
　　刚想完周向折就听到了脚步声，他心心念念的沈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还没来得及惊喜，周向折突然皱起眉头来，他尽量往前走了一步，手贴在透明墙壁上注视着沈往面前的那个人。
　　那个人有一头青色的发，瞳仁是苍白色的，这是一种很怪异的长相，带着极端的非人感，但周向折能够清晰的发现比起他的样貌，这个人周身阴郁的气质要比他本人的长相更加怪异。
　　他站在那里，竟是要比一个A级污染物更可怕。
　　“不对。”周向折盯着他，“他不是这次一起来的作战人员。”
　　周向折的记忆力极好，他能认出这次作战队伍里的所有人。
　　“污染物？异变者？谁？”
　　沈往似乎在疑惑对方突然停下脚步，于是观察周围的环境，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这块和周围不同的画框。
　　他们对视在一起，周向折把手贴在透明玻璃上，金色的眸子里溢满了谨慎。
　　“沈往。”周向折说：“小心，这个人不对劲。”
　　沈往听不到他的声音，但这副画框的不对劲依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们对视在一起。
　　周向折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如既往的灰色画框，画框中央似乎有人型的影子，又有谁能猜到这样的画框后面关了一个人？
　　“这里没什么问题。”沈往前面的人突然开了口。
　　沈往便转头看向他。
　　那人的气质阴郁，说话的语气也不温和，甚至可以算得上因为声线过低极其怪异。
　　他说：“但是在往更前方走之前，我要先和你提前确定一件事，你要好好听着。”
　　“防污染中心有在特殊情况下听从高级异变者的规定，你的队长失踪了，但没关系，我是S级异变者，所以你要听我的。”
　　沈往看着他的眼神微妙，但也没有反驳，周向折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如果他没有撒谎，那这件事会非常恐怖。
　　S级异变者并不多，全国加起来有记录的S级异变者不过四个，除周向折外还有两个隶属防污染中心，他们每一个周向折都认识，唯有最后一个周向折从未见过。
　　“双天赋S级叛逃者：岚。”
　　周向折小声呢喃，金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意。
　　“这样就对了，科学院实验室的毁灭根本就是岚的插手，他毁掉了实验室但还有研究院带着资料逃跑，他来追剿剩下的研究员非常正常，防污染中心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人类确实要比污染物聪明，随手锁门怎么比得了把我关起来。”
　　岚就像是听到了这句话一样朝着画框看了一眼，苍白色的眸子里无悲无喜。
　　他什么都没干，只是对着沈往说：“要记得听我的话。”
　　周向折：……
　　他微微眯起眼睛，垂下的右手不自觉的攥紧，眸底深处溢满了危险。
　　“你什么时候加入……”沈往皱眉问他。
　　岚迅速对沈往做出一个嘘的表情，制止他继续说话，接着才平淡的开口，“隔墙有耳，不要随便乱说话。”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墙壁上的灰色画框，“隔墙有耳啊。”
　　岚没有笑，甚至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愣是让人觉得他此刻相当得意，满腔的坏心思挡都挡不住。
　　周向折用力的锤了一下面前的空气墙，口中没吃完的糖果仿佛都尝到了味道，是能落入心脏的苦涩味。
　　科学院在确定实验体岚觉醒S级【预知】天赋时曾经吹嘘：‘在天赋【预知】的异变者眼前，没有人有秘密’、‘他将是可以洞悉所有污染物缺陷的无冕之王。’。
　　现在竟成了一个讽刺的事实。
　　只不过他洞悉的不是污染物的缺陷，而是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的缺陷。
　　周向折眼睁睁的看着岚带走了沈往，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的背影，咔嚓一声，口中坚硬的糖果被他咬碎，变成一片片小碎片，苦涩味道更浓了。
　　此时周向折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沈往被带走了。’
　　‘沈往被奇怪的人骗了。’
　　‘不能让他跟着这个人走！’
　　‘他很危险。’
　　几秒钟后，周向折伸手将自己银色的长发绑成一个高马尾，银色长马尾垂在他黑色的作战服上显得更加利落。
　　也是抬手的缘故，袖口因为地心引力落下，露出手腕上精致的污染抑制器。
　　绑完马尾后，周向折又一点点褪下手指上和手腕上的污染抑制器，他面无表情的把那些这些漂亮的小装饰塞进口袋，金色的眸子里冰冷无比，如果沈往在这里估计再也不会觉得他和报道上的那个战神不一致。
　　冷酷的、不近人情的、只要站在他们身前就没有人会害怕的中央城的保护神，被无数人尊敬、恐惧的周向折。
　　周向折重新把手心贴在透明墙壁上，不需要检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污染度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值。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岚。”周向折说：“你确实招惹到我了。”
　　……
　　离开那个回廊后岚莫名其妙的长叹口气，一幅奇怪又烦闷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沈往皱眉问他。
　　“一种，明明报复了却发现事情变得更麻烦的无奈表情。”岚淡定的回答他，“我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能意气用事。”
　　“但是在面对弟弟的所有权上，没有人不会意气用事。”
　　说着岚低下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为何亲爱的弟弟一定要离开家人去另一个人身边呢？”
　　沈往属实难以理解岚的话，听上去似乎和他有关，又似乎和自己无关。
　　只能说岚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个神棍，【预知】天赋只是让他在神棍的路上越走越远。
　　“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岚瞥了沈往一眼，看着弟弟的眼神里充斥了无奈，他很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才看着书本开口。
　　“那就说一下这个展览厅的规则吧。”
　　“这里是画廊的中心位置，最后一幅画，也是【百目】本体的所在地，艺术画廊的最终点。”
　　沈往跟着岚走到回廊尽头，在回廊尽头是一个楼道间，楼道间有向上的楼梯，楼梯弯弯绕绕通完二楼。
　　“艺术画廊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也就是这里。”岚说：“这里是画作展览厅，所有人都能进入参观，参观条件就是送出自己的眼睛，在其他画作里死亡的人会成为这里的展览画，剩余人想要混进来也很容易，所以是最差的一档。”
　　“想要进入二楼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岚抬脚往上走，沈往跟在他身后。
　　一边往上走岚一边继续开口。
　　“艺术画廊分为会员制，二楼是贵宾区，换句话说：只有那些做出贡献的人才能上二楼。”
　　“放在这里的形式就是：只有能带更多人来画廊，并让【百目】获得更多人的眼睛，才有资格进入二楼成为贵宾，成为贵宾后就不会在一楼徘徊，避免死亡也避免被挖走眼睛成为画像。”
　　说着他们走到楼梯尽头，在二楼的楼梯口，两个污染物站在那里张开手挡住后面的路。
　　“请留步。”
　　“这里只有贵宾可以进入。”
　　“请出示贵宾卡！”
　　岚轻轻叹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毕竟我已经通过预知看到了事情的发展。”
　　沈往站在岚的身旁，“那你看到解决方法了吗？”
　　“当然。”
　　岚对着两个污染物平淡的读着本该激动的话，因为过于没有起伏显得有些好笑。
　　“我们不想死，我们想要一个机会，让我们成为贵宾区的成员吧！”
　　沈往：……
　　但意外的是：两个污染物对视一眼，然后它们就让开了。
　　好吧，没有脑子的低级污染物。
　　“【百目】是一个特别的污染物，她自有一套流程，那就是将连带污染的职责下放到了普通人身上。”
　　岚踏进二楼，“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说：她有一批非污染物的污染传播员，你可以喊它们：人类。”
　　“人类可以自由进入高墙内，便可以在高墙内帮她传播污染，在表达想要进入二楼的意愿后能进入二楼一次，进入二楼的人会被【百目】打上标记放归，只要带回一定数量的人，就可以成为二楼的贵宾。”
　　“你们发现她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这是个毒瘤。”
　　岚一边说一边翻看着书本，“那个科学院的实验员在二楼，还有你那个队友，名叫百合的女性也在这里。”
　　沈往有些意外，“她在这里？”
　　“她竟然什么都没有贡献。”岚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的天赋【共感】会让她无限趋近于污染物本体，所以她在二楼楼梯口调高了同步概率，这些没脑子的守卫以为是【百目】本体回来，就自然让她进来了。”
　　沈往：……
　　属实是没想到的操作。
　　“最后，三楼是【百目】本体所在地，一整个楼层都是她的据点。”
　　说完岚合上书。
　　“百目的具体情况我因为没见到她本体所以不是很清楚，你可以问问你的队友，一旦确定弱点我就可以帮你处理。”
　　“要记得好好的把它吃掉。”
　　沈往看着岚，几秒钟后沈往才开口，“哥。”
　　“嗯？”岚明显对沈往喊他哥哥很受用，每次喊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显得阳光了一些。
　　“你不需要污染物吗？”
　　“我？”岚注视着沈往，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我已经不需要污染物了。”
　　“早年在科学院时实验非常繁杂，我曾经被迫和多个污染物共处一室，他们从不会关心一个孩子能不能面对这些东西，只有对污染物有克制能力的孩子可以留下。”
　　“只要实验不停止，我便会一直面对不同的污染物。”
　　这样的经历意外的让岚的症状减轻，他将被自己吞食的污染物伪装成天赋击杀，从未暴露过自己天生的病症，竟真的这么隐瞒了下去。
　　他吃了太多太多，那些力量累计在他身体内，直到他觉醒的那天。
　　一个在觉醒时便是S级的可怕异变者。
　　科学院对此欢欣雀跃，认为自己制作出了最完美的作品，他们为岚测试天赋，说他将是超越周向折的第一异变者。
　　但岚只想离开，只想报复，只想让整个科学院为他陪葬。
　　“等你觉醒天赋后就不会再这样了。”岚微笑着安慰沈往，“饥饿只是你的身体渴求着能量，是你的天赋想要觉醒。”
　　“这不是坏事。”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比哥哥、比周向折还要强的异变者。”
　　“不要怀疑这一点，因为我们作为【暴君】的孩子本就有这个潜力。”


第30章 艺术长廊
　　距离楼道最近的会客厅里坐着两个人, 在岚和沈往上楼时齐刷刷的看向他们。
　　一个穿着燕尾服戴着魔术帽的男人微笑着开口，“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进来了好几个新贵宾。”
　　“这贵宾区已经很久没有进新人了。”
　　旁边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才道：“前段时间进了几个防污染中心的人, 估计这些都是后续来探路的, 有几个厉害的也正常。”
　　“哇。”魔术师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动作，“竟然是伟大的防污染中心！你们防污染中心的人也会为了活着去出卖别人？”
　　他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那岂不是和我们一样？”
　　沈往看着他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眼睛微微皱眉。
　　“B级污染物？”
　　“不一定是B级，甚至不一定是污染物，只是多了双玻璃眼珠而已。”岚上下打量了魔术师一眼, 接着才轻描淡写的开口，“只要被放归后带来一批受害者就能留在二楼, 但并不是说这样就不会被污染, 顶多只是留下了自己意识的畸变人。”
　　闻言魔术师和男学生脸色难看的看向岚。
　　在他们的眼神下沈往知道岚猜对了。
　　沈往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他见过太多坏人了, 在末日时期都有抱着死婴来医院讹人的医闹，医院当然不认, 于是闹到了警卫局。
　　太过强烈的欲望将那个死去的婴儿异化成污染物，造成了小范围的波动。
　　那时候他的主治医生告诉他：人在这个世界上拥有最强大的两份欲望，一是不想死, 二是太想死。
　　显然这两个是前者。
　　“你是什么意思？！”
　　魔术师冷笑一声，比起旁边的男学生, 他显得更激动更愤怒，一看就是污染程度更严重, 已经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
　　他大步迈前走到岚面前。
　　“你又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就是神明下凡高人一等？你可告诉你, 上了二楼的人都做了害人的事情，哪怕你是防污染中心的人也一样！”
　　“你照样不是个东西！”
　　“哦？”岚注视着他,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
　　魔术师轻蔑的看着他，“不是防污染中心还能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咯, 咯咯……”
　　岚从不是一个善良的性格，甚至可以说相当可怕，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使造成可怕的后果也在所不惜。
　　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干脆利落的上了通缉录，还在通缉录前列。
　　岚在这种可怕的环境中翻开自己的书，看上去甚至很惬意，只是他向来阴沉，表情从不和蔼可亲，此时更是显得诡异。
　　而魔术师正悬在空中，他被看不见的东西攥着脖子挂起来，整个人都发不出声音来。
　　魔术师终于明白这似乎是他惹不起的人，但他现在连求饶都做不到。
　　“书上说：人类是一种欲望动物，为了欲望可以进步也可以堕落，进步的人满足欲望，堕落的人被欲望淹没。”
　　“而我讨厌被欲望支配的人。”
　　岚语气平静的说：“要不然直接处理掉你们吧。”
　　“呃、呃……”魔术师惊恐的睁大眼睛，在强烈的窒息下发出声音来。
　　他还是人，他不想死，他就是因为不想死才会欺骗无数观众，把他们全部送入艺术画廊，让自己上了二楼苟活至今。
　　旁边的男学生试图逃跑，却一头撞到一层透明玻璃上，他惊恐的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想知道什么？！”男学生连忙喊：“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你！”
　　“是吗？”岚转头看向他，苍白色的眸子里不见丝毫情绪。
　　“真可惜，现在我不想知道了。”
　　“不，你不能这样！”男学生明显察觉到了岚身上的杀意，“我是【百目】的贵宾！我们是二楼的人！你不能杀我！”
　　岚注视着他，苍白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他语气平淡又可怖。
　　“还没有我不敢杀的东西。”
　　“不过是两个畸变人，哪怕是防污染中心都不会把你们当受害者。”
　　男学生尖叫一声想要从另一个方向逃跑，但可惜岚现在的天赋是空间，他能控制所有的空间堵住所有逃跑的路。
　　挂在空中的魔术师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他已经因为窒息陷入眼前发白，逐渐没有力气。
　　两个畸变人哪里是S级异变者的对手。
　　旁边的沈往退后一步，并不打算纠缠进来，反正岚很简单就能处理掉这两个畸变人。
　　也就在这时，沈往一直戴在耳朵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听得到吗？”通讯器中是熟悉的声音。
　　“我在你的十点钟方向。”
　　沈往朝那边看去，果然看到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性对着他很轻的挥了下手，接着又躲回回廊内。
　　是百合。
　　“不要说话，只要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可以。”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们的队友，现在不要慌张也不要打草惊蛇。”
　　沈往看了一眼岚，思考岚在进来之前有没有在那本书上看到这件事。
　　但是，百合似乎误会他认错了人，并没有意识到他和岚是一伙的。
　　嗯，还能补救。
　　在确定沈往听到也听懂了后，百合继续往下说：“一分钟后我会造成一点小躁动，到时你立刻看准时机离开往我这边跑。”
　　“记得，一定要避开他！”
　　沈往转头看向岚。
　　岚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回望沈往，在沈往对视在一起的瞬间若有所思。
　　“嗯？新发展？”
　　还没等他翻开自己的书确认，男学生突然停止了尖叫，他安静的过分诡异，玻璃眼珠里也空空荡荡。
　　他没有任何缘由的便转身冲向岚，犹如一只被控制的提线木偶。
　　“为了百目！”
　　“杀死入侵者！”
　　他囔囔着，并一头撞到了空气墙壁，他却丝毫不停止，整个人往上面撞了一下又一下。
　　每撞一下他脸上就裂开一道缝隙，玻璃珠眼睛因为强烈的撞击崩出去，鲜血顺着他的眼角落下，但他毫不停歇，连口中都开始呕出眼珠子。
　　岚控制着空气墙又看向沈往，只见沈往对他做了一个手势，接着转身就跑。
　　这是要离开一下的意思。
　　岚歪歪头，苍白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在沈往身影彻底消失后，男学生立刻像是被抽走线的提线木偶一样软倒在地，趴在地上再无意识。
　　岚沉默几秒钟后打了个响指，被吊在空中的魔术师也随即摔在男学生身旁。
　　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翻着手里的无字书本。
　　“真是厉害的小姑娘。”他一边看一边说：“通过共感来控制本属于【百目】的寄生污染物，并让他们来袭击我，制造空隙带走弟弟。”
　　“果然【北极星】的每个成员都是需要重点防范的对象。”
　　“虽然危险，但弟弟藏进这样的队伍里确实不需要再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不错的选择，不愧是我的弟弟。”
　　沈往跑进一条回廊，回廊弯弯绕绕，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和百合碰面。
　　此时的百合看上去也有些狼狈，她脸颊上带着一点尘土，额头有汗湿的痕迹，甚至黑色的作战服上能看到干掉的血迹。
　　她大概是经过了不少事情才来到这里。
　　“太好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幸存者。”百合长舒一口气，“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沈往摇头，“你呢？你看上去比我糟糕多了。”
　　“只是一些灰尘，不要紧。”
　　百合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刚才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你会和他一起行动？”
　　“我们在一楼碰到，他说自己是防污染中心的幸存作战人员，还能喊出我的名字。”沈往面不改色的撒谎，“在你提醒我前我还不知道他竟然不是我们的队友，因为他的污染度只有40。”
　　“不是污染物？”百合想了一下，“高墙外的非编制异变者？”
　　“不对，这不是重点。”
　　百合认真的问沈往，“你知道队长在哪里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队长。”
　　沈往想：你偏偏问了我一个我确实不知道的问题。
　　他只知道岚把周向折关了起来，压根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沈往说实话，“前两幅画我们在一起，第三副画就失散了，进入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是吗？”百合有些无奈的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这就麻烦了。”
　　“怎么回事？”
　　“我们大概率要和【百目】对上了。”百合说：“我在二楼找到了误闯入画廊的科学院研究员，但可惜的是那份资料并不在他手上。”
　　沈往微微挑眉，“不在他手上？”
　　……那岚岂不是白跑一趟？
　　“说完全不在他手上也不准确，而是装着完整资料的储蓄卡不在他手上。”
　　百合的语气变得冷冽起来。
　　“为了求生存，研究员把储蓄卡给了百目，并告知百目这是相当重要的资料，只要资料一直在百目手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为了资料进入画廊。”
　　“这次进入画廊牺牲的工作人员都被算在他身上。”
　　“所以他才会在画廊二楼。”
　　这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实验室的研究员竟然把资料给了污染物？
　　真的假的？
　　沈往并不相信，所以他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他应该是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吧？”
　　“嗯。”百合点头，“科学院的本部和实验室都是隐藏状态，隐藏是为了防止叛逃者报复，这也导致我们都不清楚科学院的实验室会开在什么地方，但这一次科学院点名这里最重要，只能说明跑到这里来的人一定是这个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
　　沈往啧了一声，语气不太友好，“……科学院会把这么重要的实验交给一个随随便便就叛变的人？”
　　百合转头看向沈往。
　　“什么意思？”
　　“明光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两群疯子，一群在S区，一群在科学院，科学院的疯子为了研究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哪怕是死，这样的人真的会把这么重要的结果交给【百目】？”
　　“不会是他不信任你所以在诓骗你？”
　　百合沉默了一会儿，她皱眉，“不信任我一个【北极星】的队员？”
　　“因为周向折和科学院之间的关系不融洽，他可能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愿意把资料交给你。”
　　沈往说的嘲讽，“只是他没有想到，你知道他手里没有资料后就直接把他扔在了原地。”
　　“他以为你再怎么说也会把受害者带出这个画廊。”
　　百合一拳垂在墙壁上，“他想让【北极星】救他，但是不想让【北极星】拿到资料，这个混蛋！”
　　沈往站起来，“我们再去找他一遍。”
　　百合点头，“好，反正现在队长不在，我们要尽可能在队长出现之前找到更多线索。”
　　在确定方向后百合立刻带着沈往朝着研究员所在的位置前进。
　　北极星内部互相信任，哪怕沈往只是个刚加入的新人，更何况沈往得出的结论确实有点一定道理。
　　他们走过回廊来到南边的会客厅，会客厅中一个男人担忧的坐在会客厅里，他的脸颊上有一道缝隙，缝隙里是半睁开的眼睛，但他本人的眼睛依旧在他的眼眶里，身上的畸变也并不严重。
　　中度畸变，出去后会被送往收容中心治疗。
　　看到百合回来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他立刻掩饰住，但很可惜，不管是百合还是沈往都看到了。
　　“看来我猜对了。”沈往小声说。
　　“嗯。”百合眼神凌厉，“队长讨厌科学院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走进会客厅，那个男人发现百合身旁多了一个人后眼神里立刻带上了防备，在看到他身上派遣队的作战服和胸口挂着的【北极星】标志后防备的眼神又悄悄散开。
　　他迅速咳嗽两声。
　　“你回来了。”他瞥着百合，“你这是明白我说的话了？”
　　“我是科学院的高级研究员，我的知识财富比普通人有用多了。”
　　“只要保住我的性命，死区区几个人算什么？这是可以被付出的代价！”
　　百合额头上鼓起青筋，看上去很想给这个人两拳，沈往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连百合这样温和的女性都会在确定他身上没有资料后直接扔下他不管。
　　这大概已经是百合能做到的最极致的厌恶了。
　　“你好，我是【北极星】的沈往。”沈往微笑着挡在百合面前，“我和队友刚刚碰面，她告诉了我一点消息。”
　　“请问你是将实验室的资料给了【百目】对吗？”
　　研究员眼神不太对劲，但他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没错！为了自保我只能这么做。”
　　“而且你们会来拿资料是一定的事情，我只是骗了一下【百目】而已，算不上罪大恶极。”
　　沈往的外貌实在算不上有威慑力，他长的很无害，一双桃花眼漂亮又温情，天生微笑唇又加上三分平和，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好和平的人，遇到事情也只能委屈的坐在角落里哭泣。
　　“哦，原来是这样。”
　　果然，沈往认真的点头，看上去相信了他的话。
　　研究员内心窃喜，心想防污染中心的异变者果然都是些脑子锈掉的家伙，就算是【北极星】也一样，他们不会放弃受害者，而且还是他这种对人类有贡献的受害者。
　　只要安全把实验资料带回去，他在科学院的地位还会拔高！
　　“咔嚓。”
　　还没等研究员畅享完毕，清脆的拉保险栓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幻想。
　　研究员下意识抬起头来，只是瞬间他的笑容便僵硬在脸上，因为沈往已经干脆利落的把拉开保险栓的枪顶在他的头上。
　　沈往微笑着，用安稳无害的语气说：“既然没有资料，那就请你去死吧。”
　　“什么？！”研究员惊恐的睁大眼睛，连百合都愣了一下。
　　“去死。”沈往说：“防污染中心给我们的任务是拿到实验室资料，你手中带着资料我们就会负责将你救走，但可惜你的手里没有资料。”
　　“为了不妨碍我们回收资料，请你去死。”
　　研究员迅速爬下躲在桌子下面，“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科学院的高级研究员！”
　　沈往很从容的坐在他躲藏的桌子上，他甚至玩闹一般用手中的枪敲着桌子，“是吗？你竟然是科学院的高级研究员？”
　　“这样的话你是高级人才，应该有特权才对。”
　　“对！我有特权！”
　　“错了。”沈往笑着对着桌子开了一枪，枪声后是研究员惊恐的尖叫声。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沈往又敲了一下桌子，“特权可不止你有，我们【北极星】同样有，你猜我在这里杀了你，你们科学院会不会为了你和【北极星】作对？提醒你一句，我们的队长是S级异变者，他相当护短。”
　　百合：……？
　　护短？谁？周向折？她没听错吧？
　　沈往看到了百合怀疑人生的目光，但他完全不理会，继续自己的威胁。
　　“而且，这里是A级污染物的地盘，你猜你死在这里，别人会觉得你是被污染死掉还是被杀死的呢？”
　　研究员整个人都在颤抖，“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反正你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喜欢你。”沈往问百合，“百合，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同意我杀死他吗？”
　　百合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然后非常赞同的点头，“我同意。”
　　“看吧，达成共识，2:1.”
　　“不不不！”研究员连忙道：“储存卡还在我身上！我没有给百目！不要杀我！”
　　他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然后从好几层衣服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卡片，“你们看，这就是实验结果的资料卡，还在我身上。”
　　“只有我知道密码，所以你们不能杀我！”
　　沈往和百合对视一眼，沈往笑了一下，百合也轻微的摇摇头，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竟然这样诈出来了。
　　从研究员手里拿过储存卡，研究员立刻钻回桌底，像是害怕他们拿到卡后还准备杀死他，只能不断念叨着‘只有我知道密码，不能杀我’。
　　百合无声的问沈往，‘谁教你的这一招？’
　　沈往想起刚才百合怀疑人生的表情，他露出一个笑容，带着一眼就能看出的坏心思。
　　他也无声的回答：‘周向折。’
　　百合的笑容裂开了。
　　谁？周向折？他会这样演戏威胁人？！
　　还没等百合消化完，一道残影擦过她的身边，百合感觉到手一空，再看的时候手中的储存卡已经消失了。
　　青色发丝苍白色瞳孔的岚站在门口看着手里的资料卡，岚和沈往有瞬间的对视，在对视上的时候沈往的手指对着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快拿走’，岚忍不住笑了一下。
　　真是可爱的弟弟。
　　给他带路还帮他拿资料，让人忍不住想多宠爱他一些。
　　但是不能暴露他和自己的关系，这里还有弟弟的队友在呢。
　　于是岚维持着自己的笑容把资料卡举起来，“真是谢谢你们帮我找到这份资料。”
　　百合迅速做出防备的姿势，她皱眉注视着岚，“你是谁？”
　　岚收起笑容，“一个和科学院有仇的人。”
　　还没等百合明白他的意思，研究员就探出头来惊恐的睁大眼睛，“岚？！”
　　“S级叛逃者？！”百合比刚才更加紧张，“竟然是他！”
　　岚收起资料卡，他转身离开，“那么，再见。”
　　“不要让他走！”研究员连忙爬出来，他连被沈往杀死的恐惧都没有了，“岚的目标是毁灭实验室和实验数据！我好不容易带着资料卡出来，要是被他拿走他会立刻毁掉资料的！”
　　“你们快追上去！把资料拿回来啊！”
　　但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动弹。
　　研究员怒骂，“你们为什么不动！”
　　“你脑子有问题不要带上我们。”沈往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他是S级异变者，我和百合都不是他的对手，追上去根本就是送菜。”
　　百合也闭上眼睛叹口气，“沈往说的没错，我是A级，但我只是一个辅助性异变者，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
　　“不行！就算是死也要拿回资料卡！”研究员喊着，“你们不知道这份实验数据有多重要！”
　　“我不知道这份资料有多重要，我只知道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百合严肃的说：“我们【北极星】不允许做任何为了大义而牺牲自己的事情，这是【北极星】的规矩！”
　　沈往转头看向百合。
　　在周向折口中的准则沈往不怎么相信，毕竟周向折对他的态度不一般，但是百合说的他信了。
　　一个不允许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队伍……明光定的规矩吧，是给周向折定的吧？
　　毕竟怎么想都是周向折吞噬【鹿神】的操作给明光留下了心理阴影。
　　另一边，岚一边往外走一边将手里的资料卡销毁，小小的卡片一点点融化在他的手心里。
　　确定这玩意儿毁到完全无法恢复后他才把东西扔到地上。
　　落到地上的凄惨东西还没有逃脱，火焰从它身上燃起，在烧成灰之前绝对不会熄灭，岚从不会小看科学院，也不会怠慢他们的实验成果。
　　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了，之后就是沈往的食物问题。
　　嗯……这个【百目】的弱点是什么呢？
　　吧嗒、吧嗒。
　　岚停住脚步，他站在原地微微抬起头来，苍白色的眸子虚无的看着某个地方。
　　脚步声却没有停。
　　“真不愧是中央城最强的异变者。”岚说：“这么容易就突破了屏障。”
　　周向折一步步走过来，黑色的仿若巧克力一般质地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最终在指尖滴落，强烈到让人不适的污染在整个空间里爆发。
　　污染度增加到一定程度会让人出现精神异常，强烈的污染也会让人的气质产生变化。
　　此时的周向折依旧是原来的样貌，银色的长发绑成马尾，金色的眼睛依旧美丽，但这种精致却因为过强的污染染上冰冷和诡异。
　　他不再温柔，更像一块冰。
　　岚感受着这股污染微微睁大眼睛。
　　“这么剧烈的污染，你不要命了？”
　　“还没有这么容易死。”周向折终于开了口，“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真麻烦。
　　岚活动了一下手腕，下一刻便对上了周向折，那双璀璨的金眸里满是冷冽的气息。
　　“因为我带走沈往，你不高兴了吗？”岚撇了一下嘴角，他也不高兴。
　　“才不会把他让给你。”
　　和他抢弟弟的讨厌的男人。


第31章 艺术长廊
　　周向折很少拆掉身上的污染抑制器。
　　这三年来他身上的污染抑制器不知道更新换代了多少回, 每一次的最新产品都会用在他身上，这是为了控制他的污染度，也是为了让他能更清醒。
　　但这些污染抑制器确实压制了他本身的能力, 尤其是【鹿神】的天赋发挥。
　　无形的污染逸散在空气中, 同为S级异变者，岚能够很轻易的感觉到空气里的变化。
　　他想：猜错了，现在周向折的污染度要远超过另外两个S级异变者，甚至周向折已经有趋于污染物的发展。
　　但是，如此高的污染度周向折依旧拥有正常的思维能力, 这实在是让人意外。
　　子弹被阻挡在透明的墙壁前，但子弹却并没有停下, 黑色的液体黏连在它的周身, 那些液体迅速腐蚀着这层看不见的透明墙壁, 就像是能腐蚀一切的毒，这也是【鹿神】最恐怖的地方。
　　它是信仰的起始, 也是杀死信徒的毒。
　　污染所及之处回廊上的所有画作都在腐蚀，画作上的肖像抖动着摆出扭曲的惊恐表情，眼睛扑朔朔落下, 最后也被腐蚀干净。
　　这是多可怕的画面。
　　“是你杀死了许跃。”
　　周向折的眼白一点点被染上黑色，瞳仁依旧是金色, 让他形成极其怪异的形象，他说：“他会留在S区是因为你让他留下, 他死去也是因为你知道他被发现了。”
　　“早就该想到是你, 距离中央城这么近的实验室，科学院必定在S区挑过参与实验的实验品,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控制许跃。”
　　岚淡定的注视着周向折，“你应该感谢我, 帮助你们防污染中心处理掉一个毒瘤。”
　　“如果不是我，你猜他到时候会杀死多少人？”
　　“你只不过是觉得他没有用处了，便直接灭口而已。”
　　周向折又补上一枪，面前的透明墙壁迅速爆掉。
　　岚转头避开子弹，苍白色的眸子里闪过冷意。
　　空间系不过是辅助性天赋，即使他是S级异变者也无济于事，因为S级污染物【鹿神】拥有极其强大的攻击性天赋，它的全身都是信徒们以信仰塑造的非人怪物，哪怕是呼出来的空气都可以污染普通人。
　　青色的发丝褪下，只余下深沉的黑，苍白色的眸子也变回银紫色，岚从怀中抽出那本沈往从来看不到内容的书。
　　下一枚子弹打过来的时候岚从容的打开书挡在自己胸前。
　　咔哒一声，子弹直接被弹飞出去，书却完好无损。
　　谁还不是个S级呢？
　　“人是一种欲望动物，每个人都是为了欲望前进。”
　　岚翻开书，“周向折，你的欲望又是什么？”
　　周向折迅速上前，银色发丝高高扬起，岚的眼神不善，手中的书本在自动翻页。
　　但就在他们要对上的那一刻，周向折突然停下脚步，岚也猛地合上书本，他们齐齐看向某个方向，周围狂热的战斗气息迅速冷却，甚至陷入僵局。
　　“不好。”岚微微皱眉，本就阴沉的气息显得更加低气压，“沈往被带走了。”
　　“区区一个A级污染物，胆子可真大。”
　　周向折攥起手，他冷冷的瞥了岚一眼，比起处理岚，找到沈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直到周向折的身影彻底消失，岚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本琢磨。
　　“最近你出的错是不是有点多？”
　　“你说什么？弟弟是一个关键点，所以才会出现这个问题……怎么？弟弟还是主角？”
　　“别把问题往外推。”
　　“你可是【预知】，一个S级天赋，虽然不是【全知】但也差不多了，靠谱一点。”
　　“不过……”岚转头看向周向折离开的方向，“看来这次的结果会是好的。”
　　“都怪科学院，要是当年不是科学院，我和弟弟也不会分开，弟弟也不会认识周向折。”
　　岚阴沉的总结，“果然还是要拆掉这个该死的科学院！”
　　沈往和百合没有去追岚，他们选择留在原地等待周向折出现，旁边的研究员一直在骂他们。
　　还没等沈往让研究员物理闭嘴，他突然惨叫一声捂住自己裂开的半张脸，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眼睛从他腐蚀掉的半张脸里落下来，百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浓郁的比【百目】还要强烈的污染气息整个散发出来。
　　沈往立刻嗅到了比之前还要浓郁的香味，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又在叫嚷着饿，口中自动分泌口水，沈往立刻意识到这污染气息是周向折的原因。
　　周向折和岚对上了。
　　他想要出去看一眼，但刚迈出一步就被百合抓住了手腕。
　　“不要去。”百合说：“外面很危险。”
　　但就在下一刻，沈往看到会客厅里巨大的画作突然凸出来，不过瞬间就将他们吞噬进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往就发现自己单膝跪立在一个空荡荡的地方，脚下的地板冷的仿若寒冰，面前的墙壁上挂着‘3楼’的标牌。
　　“3楼？”沈往意外的站起来，“【百目】本体的所在地？”
　　比起一楼二楼弯弯绕绕的回廊，三楼过于空荡，四面八方都是黑，四个方向都有延伸出来的路，沈往就站在路的中央。
　　他琢磨了一下后选择前面的路往前走去。
　　这条路意外的很短，只走了一会儿后沈往就走到了尽头，但这条路的尽头却给了沈往一个惊吓。
　　不过九平方的四方空间里陈列着一具女性的尸体，尸体躺在房间中央，她脸色惨白，黑色的作战服上染着血迹，胸口处是一根尖利的针状物，她睁着眼睛，但眼里并没有恐惧，仿佛死去是她早已想到的结局。
　　百合。
　　沈往走过去，他蹲下来观察着百合的死状。
　　防污染中心在所有人加入时都会配备防污染手册，手册上有在污染物出现时的行动标准，还有一些基础判断，其中就有‘队友尸体观察’，因为死亡的队友尸体有被污染物利用的风险。
　　她的皮肤已经不再温热，甚至僵硬的过分，这足以说明百合不是现在死的。
　　她的死亡时间起码超过了三个小时。
　　沈往皱起眉头，“那么，刚才在二楼和我一起的百合，又是谁？”
　　“谁假扮了百合和我接触？”
　　沈往站起来，他从口袋摸出通讯器对着百合的尸体拍了几张照片留作证据，等确定这里除了百合的尸体外没有任何东西后才转身离开，在离开之前沈往深深地看了眼百合。
　　北极星面对的一直都是高级污染物，死亡率向来很高，或者说派遣队的死亡率都很高。
　　虽然只见过两面，沈往甚至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就这么死在这里。
　　这就是末日期的悲哀。
　　回到原来的位置，沈往没有犹豫直接朝着百合尸体相反的方向走，一边走沈往一边试着联系周向折。
　　周向折是【北极星】的队长，百合的死亡他必须知道。
　　可惜这里是【百目】的盘踞点，通讯根本无法连通，沈往试了几次也没有把通讯发出去，最后沈往叹口气把通讯器塞回口袋，只能在碰面的时候再告诉他这件事。
　　这条走廊比上一条要长一些，越往前走走廊上越发的不安，奇怪的条纹蔓延在墙壁上，上面写满了血红色的字迹。
　　【我的眼睛呢？谁偷走了我的眼睛！】
　　【听说了吗？她失去眼睛后疯了，真是可怕，没有人理她，也没钱做手术。】
　　【她的老师呢？就不管她了？】
　　【为什么妈妈要把我关在家里？我也想去上学，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不行？】
　　【一个没上过学的人能画出什么来？谁买她的画我笑话谁。】
　　【这种懦弱的女孩只要稍微骗一下就能上手了。】
　　【我为什么没有天赋！】
　　【没想到她画成这个样子，真是太难看了，这个家族要断绝在她手上了。】
　　【他们不会再要一个孩子吗？】
　　【你不知道吗？他没有生育能力……这是唯一的孩子。】
　　血色的字迹在黑色的墙壁上书写，沈往一边往前走它们一边书写，就像是有个人追在沈往身边一笔一划的写着血字一般，这个字迹沈往见过，在最开始的画廊中，那句‘欢迎进入艺术殿堂’也是一样的。
　　血液从墙壁上滑下，将整面墙渲染的极其恐怖，要是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估计会被吓得当场被污染。
　　沈往微微皱了下眉，他捂住自己的鼻子，因为强烈的血腥味有点太难闻。
　　继续往前走，沈往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长廊走完，面前又是一个九平方的小房间。
　　不同于百合尸体所在的那个房间，这个小房间的中央摆着一条长桌，长桌上立着三根白蜡烛，而在白蜡烛对应的墙壁上悬挂着三张肖像画。
　　那是三个年轻的女孩。
　　第一副画中的女孩没有眼睛，她痛苦的抓着画框，嘴巴张得很大，像是因为痛苦在哀嚎。
　　第二幅画中的女孩有些怯弱，她忧愁的注视着外面，手攥着笼子一样的栏杆，在她身后背对着一个穿裙子的女性。
　　第三幅画中的女孩戴着皇冠正在大笑，她站在舞台上，身后是金碧璀璨的皇宫，但她却一边笑着一边流泪。
　　所有的画作都署名【百目】。
　　“你是不是在想她们是谁？”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往猛地转头，在房门口，‘百合’微笑着站在那里。
　　灯光忽闪一下，百合又消失了，沈往回头看向肖像画，果然，百合出现在肖像底下，正在欣赏那三幅画作。
　　“其实她们都是百目。”
　　沈往注视着她，“你是谁？”
　　“我当然是百合。”百合对着沈往微笑，怎么看都和正常人相同。
　　如果不是沈往看到了百合的尸体，凭着他和百合并不熟悉的关系，他绝对会被骗过去。
　　“不要转移话题，我还没有给你讲【百目】的故事呢。”
　　百合伸手指向墙壁上的三张画，“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对，‘其实她们都是百目’。”
　　“因为百目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在‘百合’口中，沈往听到了一个神奇的故事。
　　在祖祖辈辈都是画家的家庭降生的女孩被寄予厚望，但非常可惜，她没有任何绘画天赋。
　　对这样的家族来说，只需要再生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就行了，但可惜她的父亲查出无精症，除了这个女孩外他再也没办法有一个新的孩子，为此他只能努力培养这个没有天赋的女孩。
　　可惜，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女孩不会画画，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绘画的那根弦，哪怕是临摹都很差劲。
　　她的父亲大受打击，却不想放弃现在的名声，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主意。
　　找拥有绘画才能的人收为徒弟，并让她们使用同一个署名，但代领奖项的都是女儿，以此来混淆。
　　想要成为他的徒弟就必须接受这一点。
　　一号百目是一个普通学习绘画的大学生，她拥有天赋沉醉画画，但贫困的家庭让她无法承担学习绘画的高昂费用。
　　二号百目难以逃离原生家庭的影响，她从未上过学，没有任何安全感，性格软弱相当好拿捏。
　　三号百目是她的女儿，一个没有任何才能却在名义上坐享所有成就的代言人。
　　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进行下去，直到有一天，一号百目在上学路上出车祸，她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最爱绘画的人崩溃，她央求着老师帮她治眼睛，没想到老师早已抛弃她，已经准备好收另一个人做徒弟。
　　强烈的失望和崩溃将她异变成污染物，想要拿到眼睛的渴求让她长出无数的眼睛来。
　　她嫉妒着剩下的女孩，嫉妒她们还有眼睛还可以画画，甚至还可以和以前一样生活下去，嫉妒让她爆发出强烈的污染将剩下的两位百目全部污染，她杀死她们挖走了她们的眼睛。
　　这就是【百目】的故事。
　　沈往注视着‘百合’，在确定她讲完故事后才开口问道：“那你是几号百目？”
　　‘百合’转头看向沈往，眼里满是笑意，她说：“你觉得我是几号百目呢？”
　　这不好说，因为沈往经历的画作里有每个人的影子。
　　第一副画作中是失去眼睛后的渴望，希望有一个可以100%治愈眼睛疾病的医院。
　　第二幅画作中是牢笼中的母亲，她在肆意虐杀笼中鸟。
　　最后这个地方是金碧辉煌的画廊，到处都摆满了百目的画作，明显是第三个百目的权势演绎。
　　沈往想了想后开口，“你是那个没有才能的百目吧。”
　　‘百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甚至显得有些难看。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你刚才的故事里说最先变成污染物的是一号，我这个人呢就是喜欢怀疑别人，越明显的事情在我这里越不过关，所以我率先就把一号给排除掉。”
　　“排除掉二号是因为原生家庭是迈不出去的坎，一个人一辈子都要被原生家庭影响，你并没有怯弱感。”
　　“所以，也就只有三号了。”
　　沈往歪歪头，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没有天赋但出生在知名家族、天生自傲的三号。”
　　‘百合’冷冷的看着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冷笑道：“果然聪明，所以他们都喜欢你。”
　　‘百合’的脸被一团云雾遮挡，在云雾下她的面容一点点变化，云雾散去时她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
　　她是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女性，穿着简单的连衣裙，连衣裙上涂抹着彩色的颜料，但她的眼下却是一双蓝色的眼睛标志，身体周围也浮现着紫色的眼瞳装物品，脖颈处垂下的弯角如同沾着颜料的画笔笔尖。
　　“一号想要杀死我，因为她失去眼睛太过痛苦，她嫉妒我还有眼睛。”
　　“但是，我的痛苦比她只多不少，我天生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不管如何努力都做不到和她一样随心所欲的画画。”
　　“我的嫉妒比她更强烈！我恨每一个天赋比我好的人！”
　　她的瞳孔化作野兽般的竖瞳，带着可怕的威慑感。
　　污染爆发开来，血色的字迹迅速蔓延到这个房间的墙壁上。
　　沈往看着这些字迹，他退后一步避开这个自己蔓延到他的脚底，他的呼吸依旧平稳，并不为面前的场景感到恐惧。
　　他太聪明了，在知道她是三号百目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百合最开始共感知道的故事并不是你的故事。”
　　“当然。”百目一步步往前走，“人只有包装自己才能成名。”
　　“没有人需要一个没有天赋的废柴，他们需要一个年少的天才，一个不幸遭遇困境的殉道者，即使在最凄惨的原生家庭里都能坚持自己梦想的理想家，卖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成名法。”
　　“我需要最好的名声、最好的天赋和最强的能力！”
　　沈往一步步往后退，他明白了百目的意思。
　　在知道百合已经死后他就觉得奇怪了。
　　百合死了，百目可以伪装成百合，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伪装成百合来接触自己呢？这很不同寻常。
　　虽然沈往在发病时会吸引污染物，但仅限于B级及以下，一旦达到A级就不会再被他吸引，因为A级污染物很危险，他的病是为了捕获食物增加能力，不是为了把自己送菜。
　　所以百目不是他吸引来的，而是百目自己主动来找他。
　　“你的污染天赋不是【描画成真】，因为你根本就不会画画，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画变成现实。”
　　“你真正的污染天赋是：窃取别人的人生，把他们的人生变成你的画作。”
　　百目对着他笑，但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人太聪明可是会讨人厌的。”
　　是的，三号百目没有丝毫天赋，她的所有成就都是剽窃而生，她的所有作品都是别人画的。
　　所以她的天赋就是窃取人生。
　　她能把被污染者的人生变成一幅画，也可以通过拿走的人生伪装成那些人，所以她将一号二号百目的画变成现实，也能伪装成‘百合’在二楼欺骗沈往。
　　那时候的她拥有死去百合的所有记忆，才不会引起沈往的怀疑。
　　“我要你的眼睛，也要你的人生。”
　　百目说：“他们都喜欢你，他们都对你不设防，只要成为你，我就可以在他们身边。”
　　“两个S级异变者，只要吃掉一个，我就可以更强！”
　　……竟然是这一点被盯上了。
　　沈往无语的想：他估计是唯一一个因为和两个S级异变者有关系所以被盯上的人。
　　别说她在二楼的时候突然联系自己，要求自己离开岚，估计是害怕岚，毕竟岚是S级她只有A级。她还能造成百目本体的连带畸变人暴动，当时沈往就想百合这样的天赋操作当一个后勤真是可惜了。
　　只是百目没想到沈往离开后岚竟然跟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一起去找了研究员。
　　那时候百合显得惊讶，可能脑子里都气炸了。
　　有S级异变者在，她压根不敢轻举妄动，等级上的差异实在是太难跨越了。
　　直到岚和周向折对上后，她才有机会把沈往抓走。
　　好吧，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不错的计划。
　　毕竟来的是两个S级异变者，一个A级幸存下来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不如放手一搏，又恰好这里还有一个两个人都不设防的低级异变者。
　　但是……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沈往注视着百目，“你觉得窃取我的人生后就可以对他们下手，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两个S级异变者都会对我不设防吗？”
　　“就算是变成污染物，你还是那么愚蠢。”
　　百目愣了一下，她死死盯着沈往，“你说什么？！”
　　“您是一点都没看画作里发生过什么事啊。”
　　沈往把手放在墙壁上，毫不在意上面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血字。
　　血色的荆棘从他的手下生长蔓延，小荆棘们在出现后立刻粘住墙壁上的血字，饥饿的它们大口大口啃食着那些带着污染的字迹。
　　‘好吃的猎物！’
　　‘主人！好东西！’
　　‘快点吃快点吃，再不吃又会被发现！’
　　‘看我一口全部啃掉！’
　　荆棘比血字更快的铺满整片长廊墙壁，百目睁大眼睛看着这片荆棘。
　　那些荆棘伸出一个小雏角，它们小心翼翼的攀爬到沈往的身上，在他的肩膀处探出，沈往的瞳孔一点点染成红色，发丝从发根白到发尾，非人的样貌彰显着他的身份，但他身上却没有任何污染物的气息。
　　“你是污染物？！”百目惊讶的看着他，“不，不对，这个气息不是污染物，你还是人类。”
　　“这是天赋？不，不是单纯的天赋。”
　　她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32章 艺术长廊（完）
　　百目从未遇到过对手。
　　她是A级污染物, 没有才能靠着别人才能维持体面的百目，她隐藏在很多人的身后，不管是一号二号百目还是那些被她扔出去散播污染的人都是她的工具, 她便安稳的坐在自己创造的画廊中幻想着自己的故事。
　　没有人发现她, 也没有人能打败她。
　　所以她越发张狂，甚至打起了S级异变者的主意。
　　“问别人是什么东西，你可真不礼貌。”沈往从墙上收回手，“你不是都说了吗？我是人。”
　　“没有人是你这个样子。”百目冷眼注视着沈往，“但没有关系。”
　　“哪怕是污染物也不过是一个低级, 无法抵抗污染的你没有任何生存价值，还是变成我的画作吧！”
　　随着百目的话语, 越发多的字痕飘过, 一张空白的白纸从地面上漂浮到沈往的身前。
　　“我要你的眼睛, 要你的人生，也要你的身份。”
　　白纸上像是吸水一般涌上色彩, 色彩在画纸上混乱的揉杂在一起，像是泼墨一般。
　　百目紫色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这张画纸。
　　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沈往变了一个样子后就出现了, 她甚至变得有些惊恐，不得不一直注视着画纸才行。
　　可即使如此她早就不跳动的心脏都像是活着一样蹦跳, 声音大到让她难以控制。
　　上一次她如此恐慌，是在一号百目化为污染物杀过来时。
　　不会的, 一定没事的, 不过是一个低级异变者，顶多就是怪异一点的低级异变者。
　　她安慰着自己。
　　噗嗤一声, 她微微睁大眼睛。
　　白色的画纸中央破开一个洞，荆棘迅速撕开白纸直接扑上来, 百目消散在空气中，荆棘们扑了个空于是委屈巴巴的退回到沈往身边。
　　‘猎物会跑！’
　　‘嗖的一下就跑掉了！’
　　‘要吃掉它。’
　　‘饿饿，啃啃！’
　　沈往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荆棘的触角，红色的眸子看向前方的长桌，果然百目重新站在长桌上，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不可能。”百目几乎喊破了音，“为什么你不会被污染？！”
　　“不可能！哪怕是S级异变者也不会对污染无动于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怪物！”
　　“都说你真的很没有礼貌了，一个怪物竟然说别人是怪物。”荆棘从百目的脚下钻出。
　　百目再次消失，再出现时是在三幅画作底下。
　　她开始打了退堂鼓，想要逃跑了。
　　但是沈往就堵在门口，荆棘纠缠在一起将门完完全全的遮挡起来，沈往对着她微笑，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溢满了柔情，如果不看他白色的发不看他红色的眼会觉得他可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怎么会这样……”百目低喃着。
　　荆棘再次跃跃欲试的扑过去，百目再次切换位置。
　　她不能让这些荆棘接触到自己，因为她已经预见到这会是怎样的后果。
　　它们出现的时候便吃掉了长廊上的血色字迹，它们贪婪的想要吞吃周围的所有东西，百目是个A级污染物，但却并不是拥有强大攻击力的A级污染物，她的污染天赋只能让她悄然不觉的吃掉很多的普通人。
　　一旦对面对她的污染免疫，那么她便很难有其他办法。
　　要是以前的话她还可以操控大量连带污染物来这里袭击沈往，但现在为了阻止下面的两个S级异变者上三楼，几乎所有的连带污染物都被她安排着守在楼梯口，就为了能安然无恙的伪装沈往。
　　但没想到，这竟然成了她最差的一招。
　　“你倒是很能躲啊。”沈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
　　荆棘瞬间扩张，百目没想到这些东西会长的这么快，她几乎被逼到角落里，整个小房间都是荆棘，再无她的立足之地。
　　“这么夸张的繁殖能力，你是A级！”百目惊恐的看着沈往，“你是A级异变者？！”
　　沈往笑了，他用如沐春风般的声音道：“错了。”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C级异变者。”
　　百目：……？！
　　骗鬼去吧！
　　如果是比她低一级她还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拼一下，但一知道沈往是A级后她就明白这一次是她小看沈往了。
　　她脸色惨白，荆棘已经蔓延到她的脚踝。
　　就在荆棘马上攀爬到她的身体上时，她猛地朝沈往扔出一幅画，画在空中撕开，只一瞬间沈往就发现自己似乎落入了另一个空间。
　　他看到了百合，这应该是死去的真正的百合。
　　身穿作战服的女性站在被封闭的房间里，她眼神冷厉的注视着周围，每一个墙壁上都像是镜子，镜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百合开口了。
　　“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可以将其他人的人生变成你的画作，这样一来你就是我的克星污染物，因为共感会让你瞬间拿到我的人生。”
　　镜子里的影子对着百合咧开嘴笑，它不是百合的影子，而是伪装成百合影子的百目。
　　“你想拿走我的人生伪装成我去欺骗我的队友和我的队长，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们有来无回。”
　　“你做不到的，不会有人相信你，不会有人被你欺骗，你窃取了我的身份你也不是我。”
　　百合拉开保险栓，枪口对准面前的镜子，“【北极星】的人绝对不会放弃希望。”
　　子弹打碎了面前的镜子，与此同时一根长矛自破碎的镜子里射出，长矛瞬间穿透百合的身躯，百合呕出一口血，却依旧颤抖着开出下一枪。
　　沈往猛地转身，荆棘飙射出去，将从他背后射出的长矛直接拉住。
　　长矛落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往啧了一声。
　　“用队友的死亡录像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背后放冷枪，果然是个卑劣的污染物。”
　　荆棘撕开面前的画纸，一边撕一边吃，等到沈往出去的时候百目已经逃跑了。
　　她实在是太过狡猾，他们在这个画廊里待了这么久都不出面，好不容易出现在沈往面前，在发现自己对付不了沈往后立刻转身就跑，没有丝毫犹豫。
　　沈往想：怕不是她的画廊满世界搬压根不是为了收集不同的眼睛，而是她察觉到自己要被发现了就迅速换地盘吧。
　　胆小、自卑又自傲的心理扭曲者，最疑心了。
　　就像是沈往想的那样，百目确实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不断的换地盘，将画廊开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在发现自己处于劣势后立刻就会跑。
　　在沈往被困在画里时她已经逃到三楼楼梯口。
　　她想：没有关系，只要逃出去就可以。
　　只要她还在，她依旧是A级污染物，依旧可以将画廊继续开起来，开到另一个距离这里很远很远的位置。
　　她拥有那么多副画，可以化为一个又一个受害者的样貌。
　　但就在她踩上楼梯的时候脚步瞬间停顿，她身体僵硬在原地，因为有一股可怕的让她打心底产生恐惧的污染气息涌上来。
　　被她布置在三楼楼梯口的所有连带污染物都死伤殆尽，那股可怕的污染气息像是侵蚀进她躯壳的毒，让她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脚步声传来，有人在往上走。
　　百目不敢动，她站在原地颤抖着，最后她迅速将自己伪装起来。
　　漆黑的作战服覆盖住了她的身体，她再次伪装成了百合。
　　在她勉强伪装好的那一刻，周向折也走过楼梯拐角，和她对视在一起。
　　周向折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漆黑的眼白和金色的瞳仁让他显得极其怪异，浓稠的污染将周围的一切都一点点腐蚀，百目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生痛，仿佛整个人正在腐烂。
　　百目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让自己更像百合。
　　她喊：“队长，终于找到您了。”
　　周向折抬起头来看着她，他没有说一句话，而是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后。
　　“队长，您来了实在是太好了，沈往他……”
　　砰，子弹穿透了百目的腹部。
　　百目睁大眼睛，她发出凄惨的尖叫声。
　　周向折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百目，他毫不留情的扣动扳机，又是两颗子弹穿透她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队长！是我啊！我是百合！”
　　“我认得出自己的队员。”周向折注视着她，“你不是百合。”
　　百目惨叫着，她不断的往上爬，“不，我是百合，我真的是百合！队长你还记得吗？我们来的时候……”
　　周向折又开了一枪。
　　“你不是。”
　　百目终于明白欺骗周向折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能骗到沈往完全是因为沈往不认识百合，百合对沈往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但周向折不同，他是百合的队长，是和百合并肩作战这么多年的人。
　　他不会被百目欺骗。
　　【鹿神】的污染当然要比一个A级强烈，那些腐蚀性的污染在她身体内肆虐，子弹穿透的地方开始扑朔朔的往外落下眼睛。
　　周向折在看到她的时候就意识到百合可能出了问题，他也很担心沈往，但能给沈往带来威胁的就是面前的百目。
　　只要杀死百目，就可以继续认真的寻找沈往了。
　　就在他将要打出最后一击的时候，子弹再次打在一块透明屏障上，屏障阻隔了他的污染，百目趁机蹒跚着爬回三楼。
　　周向折冷冷的看向旁边。
　　“你什么意思？”
　　岚站在旁边翻看着自己的书，连头都没有抬，“没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你这个人真讨厌，都上来招惹我了，不给你找点不痛快就是我不痛快。”
　　岚想：应该差不多了。
　　被周向折打成重伤濒死状态，弟弟就在三楼，收拾一个濒死的A级污染物简简单单。
　　只要在这里拦下周向折给足弟弟时间就够了。
　　他可真是一个完美的好哥哥。
　　百目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前走。
　　二楼不能去，楼梯口被两个S级异变者挡住了，周向折不相信他，继续往下走就是死路一条。
　　她没有办法，只能回到三楼。
　　三楼很大，只要她小心避开沈往，只要不被发现的话……
　　百目算计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因为她看到了满墙壁的荆棘。
　　血色的荆棘攀爬在长廊墙壁上，它们开着一朵朵艳色的花，在百目出现在这里的瞬间所有荆棘都张起了刺，所有的荆棘都对百目虎视眈眈，因为百目是它们早就打上标记的食物。
　　沈往站在长廊中央看着她，红色的眸子里满是嘲讽。
　　“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百目想要后退，但后面就是三楼的楼梯，楼梯下是周向折和岚。
　　她被堵住了，前后都是死路。
　　她脸色惨白的看着沈往。
　　“咳，咳咳。”她因为过于慌乱咳嗽起来，但咳出来的不是唾液也不是血，而是一颗颗被腐蚀了一半的眼睛。
　　【鹿神】的污染极其可怕，带着极强的排外性，作为信仰的化身，它甚至可以将其他污染物的污染硬挤出去，将对方变成自己的信仰者。
　　百目就在经历这个阶段。
　　她扼着自己的喉咙，不断的咳出破碎的眼睛，她的瞳孔由紫色染上点点滴滴的金，并随着时间金丝越来越多。
　　“不，不要。”她虚弱的喊：“我不要死！我不要和她们一样毫无意义的死去！”
　　可惜，沈往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同情别人的人。
　　荆棘的触角趴在沈往的肩膀上，对着这个濒死的A级污染物垂涎三尺。
　　‘好吃的猎物！’
　　‘还沾了酱！是之前那个好吃的人类！’
　　‘现在能吃了它吗？’
　　‘主人，饿了！快吃东西！’
　　沈往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当然可以。”
　　铺天盖地的荆棘迅速扑上去，沈往也终于吃到了进入画廊以来的第一顿饭。
　　食物填充了沈往空虚的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声音。
　　发病期带来的所有不适都被安抚，身体也重新回归正常状态，一个A级足以让他安稳很久很久。
　　等全部吃完后，沈往将荆棘们收回来。
　　他恢复到人类状态的沈往注视着自己的手心。
　　“【描人入画】。”
　　沈往说：“新的天赋……有空要试验一下该怎么用。”
　　“现在的话，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
　　和周向折对立不是岚一开始的计划，他来这里仅仅只是为了科学院的实验结果。
　　现在目的达到了，弟弟也差不多吃完了饭，也到该离开的时候了。
　　当然他知道是因为他提前就预知过这一点，所以他就掐准了不会被周向折发现还能给沈往打掩护的时间点。
　　“突然发现我还有事，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下去。”岚看着自己的书本，“那么，我们下次再见。”
　　“不，算了，还是不要见面了。”
　　岚说：“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所以在周向折眼里，这个叛逃者岚像个神经病一样突然拦住他，然后在拦住他一会儿后突然说自己有事转身就跑了。
　　难以理解他做事的逻辑性。
　　但周向折也没时间追上去，百目和沈往都在三楼，他还要去确定百合现在的状况。
　　周向折迅速上了楼，在上楼途中他眼白的黑色消退，即使还带着污染影响但也不至于像之前那么怪异，上楼后他才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三楼实在是太干净了。
　　黑沉沉的长廊上没有任何东西，泛着空荡荡的冰冷，他也没有感觉到有百目的污染气息，仿佛整个三楼压根就没有一个污染物，周向折看向周围，他往前走寻找沈往和百目的踪影。
　　也就在往前走了几步后他看到了站在长廊最末端的沈往。
　　周向折走到沈往身旁，看向沈往看着的地方，狭小的房间里百合安静的躺在那里，她的眼睛混浊却平静。
　　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周向折微微叹出一口气，预想的最坏结果变成了现实。
　　“我还没来得及认识她。”沈往说：“结果再也没有机会了。”
　　“真糟糕。”
　　周向折走到百合身旁，他单膝跪立下来，伸手轻轻合上百合的双眼。
　　他说：“派遣队就是这样，哪怕是【北极星】也一样，每个人都会面对危险，面临死亡。”
　　“你呢？没事吧？”
　　沈往摇摇头，“我没事，也没受伤，百目的污染对我没效果。”
　　“看来你的天赋确实更像【污染免疫】。”周向折看向他，“这是一件好事。”
　　周向折从口袋里找出自己塞进去的污染抑制器，他将那些精致的小东西挨个戴回手上，污染再次被压回他的身体里，等全部戴完后周向折才将地上死去的百合抱起。
　　沈往并不会被他身上的污染影响，但死去的百合尸身却会被腐蚀，所以他要把抑制器戴回去。
　　“走吧。”周向折说：“此次任务失败，实验资料被毁。”
　　“已确定A级污染物【百目】本体及盘踞点资料，【百目】受重创后失踪，画廊可清除。”
　　“【北极星】此次损失：一人，名为百合，A级异变者。”
　　“剩余人员返回中央城。”
　　不只是画廊三楼，一楼二楼也变得空荡荡，仿佛是百目带着自己所有资产逃跑了，只有沈往知道她并不是逃跑，而是已经死去。
　　周向折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他很安静，金色的眸子里不缺谨慎。
　　走出一楼的大门面前就是一条长长的画廊，画廊中只剩下透明的画框，地上湿漉漉一片，是他们进入时头顶打开的花洒留下的痕迹，再往外走走，他们终于看到了明媚的阳光。
　　一直守在画廊门口的工作人员甚至愣了一下，接着才大喊一声‘有人出来了！’。
　　“是北极星！是周队和他的队员！”
　　“不愧是北极星！”
　　“已经确定画廊内没有污染成分！【百目】消失了！”
　　周向折抱着百合的尸体走来，立刻有医护人员带着担架过来，周向折看了他们一眼，最后才把百合放在担架上。
　　她看上去没有任何扭曲的表情，如果忽略胸口上插着的长矛的话仿佛只是睡了过去。
　　周向折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统计此次遇难人员。”周向折说：“一个都不要落下。”
　　“是！”
　　明光赶来的很快，作为北极星的副队长他一直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队伍里的人，和每个人都有相当深厚的感情。
　　看到百合的尸体后他用力的皱起眉来，眼神里满是悲痛。
　　最后他闭上眼睛，像是在遮掩又像是在强忍泪水。
　　等过了十几秒钟后他才再次睁开眼睛，对着周向折破口大骂，“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拆下污染抑制器！”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吗？！”
　　周向折坐在椅子上听他骂人，“这不是没事。”
　　“现在没事，那之后呢？！”明光表情很痛苦，“你难道非要让我给你收尸不行？你就不能好好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
　　闻言沈往转头看向明光，又看向周向折。
　　这时明光才好像意识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沈往是周向折很在意的人，如果是沈往劝阻或许会让他更谨慎一些。
　　“你的污染度早就超标，佩戴污染抑制器是为了控制你身上的影响，为了让你不出现畸变。”明光说：“继续使用天赋只会让你更快的被污染，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了。”
　　“再继续用下去你真的会死！”
　　周向折点点头，“嗯，我知道，我记住了。”
　　“你知道什么！你就会敷衍我！”
　　明光压根就管不住他，只能狠狠的锤了一下桌子，“总之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去S区隔离，直到你身上的污染度回到80才能出来！”
　　“沈往，我送你回去。”
　　在离开之前周向折还不忘提醒沈往记得去防污染中心重新检测天赋和等级，明光一幅‘想打他但是打不过’的扭曲表情，开车的时候车速都飙到了100以上，以极快的速度把沈往送回家，明光一脸严肃的和沈往说抱歉，说自己要回去继续教训某个找骂的人。
　　看着车子飙射出去，沈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转身回了暂时的家。
　　打开门沈往就听到了音乐声，熟悉的人依旧坐在沙发上看他的书，也不知道现在看的是什么。
　　沈往合上门，“你会算命吗？”
　　岚转头看向他，“嗯？”
　　“算命。”沈往问他，“你能帮我算个人吗？”
　　岚想了想，他转过头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哥。”沈往喊他。
　　“就这么想要知道答案吗？”岚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嫌弃，听上去不太乐意。
　　但是这是他亲爱的弟弟的问题，他可爱的弟弟想知道。
　　“好吧。”
　　他仰后靠在沙发上，手举着书一副小孩子的模样，黑色的兜帽垂在沙发靠背上。
　　“你们很久之前就认识，曾经住在同一个家，以前就是朋友。”
　　“他只比你大一岁。”
　　“在你发现之前，他就已经认出你了。”


第33章 污染序曲
　　这样就合理了。
　　沈往想：这样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为什么周向折会对他不一般, 为什么周向折会随身带着糖果，为什么周向折对他充满了保护欲。
　　因为周向折是他童年里从未离去的小七。
　　那个精致的小孩长成了精致的大人，虽然外貌不再相同, 但内里还是那个温柔到一塌糊涂的家伙。
　　沈往坐在沙发上重重的叹口气。
　　“你一开始就知道？”他问岚。
　　岚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无字天书上, 听到沈往这么问也普通的回答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
　　“我是天赋预知的异变者，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然是因为哥哥讨厌他。”岚嫌弃的合上书，“都怪科学院让我没办法在你身边照顾你，竟然让他趁虚而入！”
　　沈往：……
　　不是, 两个小孩子而已，真的可以用趁虚而入这个词吗？
　　然而弟控是没有道理的, 岚也不需要道理, 他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而且这种问题也没有争论的必要, 说的难听点，周向折认出他来了, 为什么沈往没有认出周向折呢？就因为他吞噬掉【鹿神】后变了样子？
　　好吧，这确实是主要问题。
　　当年星河孤儿院被S级污染源吞并，整个孤儿院里只活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发病期在医院治疗的小十五，另一个是被院长从窗户扔出去的唯一一个孩子, 此后沈往被医院名义收养，他也没见过那个孩子。
　　那时候医院里说那个孩子被关在收容中心里处理, 经历过污染的人类能走出收容中心的不过十分之一, 他还那么小。
　　他们都觉得那个孩子一定也熬不过去。
　　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对方是生是死, 自己又在医院里长久无法离开，其实沈往早已将他当作已经死去。
　　骤然得知周向折就是他身边的小七, 沈往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感受，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微微叹口气，沈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给明光发了条消息。
　　对面回复的太快，刚发完手机就响起提示音，甚至给沈往一种他一直守在手机旁的感觉。
　　“好快。”
　　沈往自言自语的打开消息页面。
　　【沈往：周向折要去S区？等他安顿下来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明光：这里是S区地址，明天早上八点后来，我在门口接你。】
　　“你想知道S区地址可以问我。”岚凑过去说：“我什么都知道。”
　　“但是，我要是只问你，就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S区的位置。”沈往一边回复明光的消息一边淡定的回答：“你的游击游戏还没结束，我的谍战游戏也还在继续，不要一起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于是岚只好缩了回去。
　　“我明天要去S区见周向折，顺便打听一下【神隐事件】，你之后准备做什么？”
　　岚想了想，他沉默的注视着前方，银紫色的眸子好像在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钟后他才开口。
　　“预知书没有给我新消息，我问它它也不回答，它好像罢工了。”
　　沈往：……
　　听不出岚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第二天沈往出门，春天的早晨风还是很凉，沈往给自己加了条外套。
　　岚抱着书送沈往出门，面上一副‘我亲爱的弟弟又要去见那个臭小子’的既视感。
　　等沈往的身影完全消失，岚在门口继续翻开自己的书。
　　“最近消息这么杂乱无序，你就不能自己分分类再告诉我吗？”
　　“乱七八糟谁看得懂。”
　　“我理解能力不行？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要是你浅显易懂了我还能这么说吗？”
　　“而且科学院的消息为什么不放大标红了？”
　　还没等说出个结果来，脚步声在楼梯响起，加班到通宵的邻居宋晨眼神恍惚的走上来。
　　看到有人站在沈往家门口，宋晨下意识打招呼。
　　“早上好，恭喜平安回来……嗯？”
　　宋晨恍惚的意识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太对，看上去不太像是他隔壁邻居沈往。
　　他的邻居沈往是个很年轻长的很不错的青年，虽然行事作风上有点出格，但看上去那叫一个温和无害，谁看了都觉得他一定是个温柔的好人，如果不是他见识过沈往直接拿枪威胁家暴男再出声就打断他另一条腿的话他也不信。
　　现在，站在门口的这个人虽然也好看，但却是另一种气质。
　　阴郁，沉默，黑发黑眸和身上黑色的长外套，和他对视一眼仿佛一口气被推到了冬日的湖水里，压抑和压迫感统统袭来。
　　宋晨一个激灵，觉得一天一夜没睡也没有那么困了。
　　“你，你好？”宋晨问：“你是新搬来的？”
　　“新搬来的？”岚转头看向沈往家隔壁的房间。
　　自从上一个住户被沈往吓跑，甚至自费也要搬出去，防污染中心找人修缮了被沈往踹坏的门后，那里就一直没有来新人住。
　　岚认真思考，“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什么？”
　　“我说是的。”岚转头和宋晨道：“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指教。”
　　宋晨看着他转身下了楼，完全摸不着头脑，在人下去后他才从口袋里摸出警卫队每个人都配置的污染检测器。
　　环境污染度只有8%，符合标准，不是污染物。
　　宋晨松了口气，他瞬间伸了个懒腰，精神放松后整个人又很快困了。
　　“赶紧去睡一觉，好不容易熬出来的三天假期，先睡够再说。”
　　防污染中心有和S区连通的专属列车，但需要提交证明才能搭乘。
　　明光已经搞定了一切，只需要沈往带着【北极星】的标志胸牌，所有禁止区域都可以让他通行。
　　来到S区门口，明光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来了。”明光对他招招手，带他进入S区。
　　这是沈往第一次进入这个对外声称‘高污染异变者专属医院’的区域，一个和正常医院完全不同的地方。
　　他们走在冰冷的长廊上，长廊旁就是一个个的病房，远处传来不知名的尖叫声，医护们穿着防护服穿梭在各个病房里，他们没有任何声音，看上去极其规矩，这里比收容中心要更加森严。
　　“因为情况特殊，他不需要被强制隔离，但他好歹是S级异变者，所以也不能普通安置。”
　　踏进S区，沈往便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本就对污染相当敏感，而S区内的污染竟然低到了某种程度。
　　这比收容中心的隔离房还要夸张。
　　在拐角处沈往看到了一个悬挂的污染检测器，上面显示着这片区域的污染值，竟是可怕的0.
　　明光注意到了沈往的视线。
　　“S区的建立者是隶属科学院的唯一一名S级、天赋能力【安全屋】的异变者。”
　　“他可以在茫茫污染中开辟出一个没有丝毫污染的区域，在无污染环境中异变者的污染度也会暂缓。”
　　沈往有些意外，“我没有听说过。”
　　“因为【安全屋】已经因为高污染度沉睡很多年。”明光回答他，“为了维持整个S区的正常运行，他强行以高达98%的污染度将自己封闭沉睡，大概率也不会再醒来了。”
　　跨过这条走廊，下一道门有人镇守，明光在前面将自己的证件交给镇守的人，检查完证件后才把他们放进去。
　　明光和他们说了辛苦，便和沈往进了门。
　　他一边收证件一边说：“我已经和S区的负责人打好招呼，周向折要在这里待一周左右，你下次来可以用证件直接进，不需要再过程序。”
　　沈往有些意外，“我？”
　　“嗯。”明光点头，“你可以多来看看他。”
　　沈往没有再问为什么。
　　他意识到作为周向折唯一的了解他的过去的朋友，明光可能也是知情者。
　　走过冰冷的长廊，他们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区域，这个区域比外面安静很多，医护们也不算多，病房里有些空，里面的人有些畸变已经很严重，有的看不出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这里是高级异变者的病房区。”明光说：“B级以上会被安排在这里，有更好的安保和防护措施。”
　　B级以上的异变者异化成污染物就是一场灾难，为了控制这些S区也不得不将这里打造成铜墙壁垒。
　　一路走到最里面，明光轻轻的呼出口气。
　　“就在这里了。”
　　他在墙壁的屏幕上输入密码，还让沈往记住这个密码，等输入过后前面的墙壁就像是一扇门一样打开，但打开后面对的不是通道也不是房间，而是一层坚固的透明墙壁。
　　里面的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便看过来。
　　周向折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身上的黑色作战服换成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银色的长发披在这件白衣服上带着梦幻般的感觉，他身上也没有禁锢的装置，依旧是零散的带有装饰效果的污染抑制器。
　　他站起来走到透明墙壁前，手腕上的几个污染抑制器垂下叠在一起，发出金属碰撞音。
　　倒是多了丝奇怪的风情味道。
　　“他来看你了。”明光说着，把现场留给这两个人。
　　周向折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往的身影，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沈往先开了口，他说：“你吃糖吗？”
　　他从口袋里找出了周向折在画廊中给他的糖果，还剩下最后一颗一直都没有吃。
　　周向折听到他的话睫毛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无奈。
　　最后他摇摇头说：“S区内的饮食统一配置，不能外带。”
　　“而且糖是给你的。”
　　沈往想：是啊，这糖是给我的，你给我带了那么多糖，还不忘我曾经被糖块噎住，所以不敢一次给我很多。
　　都这样了，你都不告诉我你是谁。
　　到底是你见不得人还是我见不得人？
　　然后沈往又沉默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见不得人的可能是他。
　　星河孤儿院的小十五消失在医院里，C级污染物袭击医院造成重大伤亡，沈往也因此失踪三年，三年后他回到中央城，为了防止被询问他给自己换了个身份，却从未想过周向折就是小七。
　　……周向折不和他相认，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可以问我。”沈往看着周向折，他道：“如果是你来问，我还是愿意解释的。”
　　周向折没有什么表情，也依旧没有多少情绪，从认识周向折的第一天他就很沉静，不大爱说话也不会笑，看上去冷冰冰的，眼神里却有温度。
　　“没关系。”周向折回答了他。
　　“我也愿意相信你。”
　　那个会在小时候无限包容他的小七长大了，现在是会无限包容他的周向折。
　　人生兜兜转转，失去的人竟然就这么回来了。
　　最后沈往没有挑明，他和周向折又聊了一会儿，探视时间到的很快，工作人员来请他离开，沈往也只能和周向折道别离开这里。
　　他回到防污染中心重新更新了天赋能力，也还记得要调查【神隐事件】的事情，便在防污染中心多待了一会儿。
　　【北极星】的等级很高，他可以进入防污染中心的资料库。
　　在里面沈往依旧没有看到【神隐事件】的具体消息，但却发现了一个名为【神隐】的年号。
　　沈往将能查到的消息全部看了个遍。
　　【神隐】：年号，具体指末日期8年，也就是22年前。
　　作为一个年号，它当然有标志性事件，这场标志性事件倒是认真的记录在档案中。
　　末日期8年，世界初步建立起高墙，但高墙外依旧是流离失所的人类和数以万计的污染物，其中就有刚诞生便是S级污染物的可怕存在，即使人类群体中也拥有S级异变者，却分身乏术，更无法时刻关注这几个S级污染物。
　　也就是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难以解释的大事。
　　一夜之间所有S级异变者和S级污染物同时销声匿迹。缺失了这几个最可怕的威胁，人类对高墙的建立和对高墙外的人类救助速度加快，很快便稳定了基本秩序。
　　事后，人类总结：这场难以解释的事件是人类能够安稳下来的最重要因素。
　　于是称其为【神隐】，末日8年也被称作【神隐年】。
　　“无法解释？”沈往看着这份档案，“怎么看都是被隐藏起来了。”
　　“防污染中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岚觉得自己有必要住在弟弟家周围，防止弟弟被骗走。
　　他觉得隔壁邻居说的很好，他现在就是搬进弟弟家隔壁的防污染中心新人了！
　　现在他要去防污染中心占房，反正不能让那里再分配来人，所以岚就这么跑来防污染中心。
　　防污染中心不允许普通人参观，只有异变者和工作人员可以进入，但岚是谁，他连S区都能随去自如，区区一个防污染中心的总部而已。
　　“所以，负责分房的部门在哪里？”
　　“作为一个天赋你怎么可以连这个都不知道？”
　　“没错，我小看你了，但现在我要住在弟弟隔壁。”
　　最后岚还是找到了这个部门。
　　给自己伪造身份实在是太麻烦，岚没有做的太复杂，只是单纯的把沈往旁边的房间放入不可分配的列表，并在上面标注居住在里面的是一个派遣队队员。
　　派遣队成员会定时出城处理城外污染物，所以才能合理解释他时常不在家。
　　伪造完毕后岚走出办公室，也就是在这时，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走过。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岚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样停住脚步看向他们。
　　“嗯？”
　　岚平静的站在那里，身上依旧是那身麻袋，黑发拢在黑色的兜帽下，银紫色的眸子显示着他的不正常，但那些人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天赋【隐匿】，是岚从一根菟丝草上掠夺的污染天赋，它可以隐藏自身气息，不管是身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他就是靠着这个天赋进入S区，甚至大摇大摆的走在防污染中心的总部里。
　　而现在，他手中的预知书不断的给他发送提示，让他注意面前这行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
　　岚看着他们离开，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空白书本。
　　他合上书本跟上前面的人。
　　一行工作人员一边走一边交流工作内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有个奇怪的人跟在他们身后。
　　“怎么样？效果好些了吗？”
　　“不行，依旧是高达98%的污染度，只能控制不继续增长，根本没办法让污染度退下去。”
　　“如果不是他主动让自己沉睡……”
　　“这么多年了，真的能找到办法吗？”
　　“一定要找到，要是他真的出问题，影响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整个世界都会出现问题。”
　　“总之还是和之前一样，先确定他的安全，别的再研究。”
　　防污染中心有很多秘密，比如它们和科学院之间的一些小交易，比如其实防污染中心总部也配备了类似S区的隔离装置，甚至拥有庞大的冰冻室。
　　工作人员换上防护服，然后进入最隐蔽的冷冻室。
　　在冷冻室内停放着一具冰棺，冰棺中躺着一个闭着眼睛的青年。
　　青年的半张脸乃至于半边身体都已经畸变，透明的皮肤下能够看到鲜血在流动，半边头发也变成枯萎的白，他一半是正常人，另一边像是强行接了一个鱼缸，鱼缸里还能看到红色蝌蚪一般的小生物在游动。
　　他周身都泛着寒气，冷冻室里是相当可怕的低温，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死，而是在沉睡，偶尔能够看到他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膛，但由于低温的缘故，他身体内的红色蝌蚪懒懒的不爱动，也不愿意游。
　　“状态稳定，污染度稳定。”工作人员一边看数据一边记录着。
　　“温度如何？还能维持吗？要不要再继续降温？”
　　“我觉得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身体内的污染源活性很低。”
　　“明白。”
　　记录完毕后，工作人员看着和上次相差无几的结果齐齐叹口气。
　　青年数十年如一日的躺在这里，这一躺就是十多年，但这十多年过去不管是他们还是科学院依旧没有研究出任何降低污染度的方法，仿佛从此这个世界就定格成了这个样子。
　　“以后可怎么办啊。”
　　“别担心，简先生在沉睡前就处理好了一切，只要防污染中心不出现问题，他能在这里存活几十年，这几十年就是留给我们的时间。”
　　在互相鼓舞后，他们在规定时间内离开，可惜他们依旧没有发现他们的身旁有一个陌生人，更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这个陌生人却并没有跟着他们离开。
　　安全门关闭时发出沉闷的声音。
　　岚安静的站在原地，他捧着书站在冰棺旁注视着冰棺里的人，银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就这么看了十几秒钟，岚才打开手里的书。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突破点，真是意外。”
　　“【神隐事件】一直找不到原委，这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难以找到当事人，就算是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也早就换了好几批人。”
　　“可是你，是真真正正经历过那个时代的S级异变者。”
　　【安全屋】，本名简若繁，曾隶属科学院，是末日期开端存活到现在的S级异变者，他经历过神隐事件却没有死亡，最后作为唯一一个活着的S级异变者创建整个S区和收容中心系统，一直忙活到自身污染度到了难以控制只能另想他法的地步。
　　岚翻看着书本，黑色的如同符号一般的字迹在他眼睛里移动，一段段流入他的瞳孔。
　　事实证明岚其实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他只是不喜欢和人/污染物说话，他更喜欢自言自语。
　　“S区和收容中心都是基于他的天赋创建的一整套抑制设施，厉害。”
　　“末日早期唯一一个S级异变者，所以把自己忙到崩溃，污染度飙升也毫无办法。”
　　“【神隐事件】的当事人兼唯一反对者……嗯？”
　　岚把书页返回去，将这段文字重新仔细看一遍。
　　“末日6年，科学院提议【神隐计划】，即：为了人类可以安全的修生养息将所有S级污染物清除的计划，此计划遭到简若繁的强烈反对，他认为此计划会消耗大量战斗力，在现阶段提出这个计划并不理智。”
　　“末日7年，科学院完善【神隐计划】，认为S级污染物已经到了威胁人类生存的边缘，人类岌岌可危。”
　　“末日8年，防污染中心首次与科学院达成一致，同意【神隐计划】。”
　　到此时，简若繁的支持和反对再也没有实际意义，他只能顺应潮流，在这个时代被裹挟着一步步走下去。


第34章 污染序曲
　　岚瞥了沉睡中的简若繁一眼, 银紫色的眸子里似是怜悯也似是讽刺。
　　神隐计划的诞生和实施都是简若繁没办法反对的，神隐计划后他也是唯一留下的那个，岚想：他应该是作为‘安保装置’的身份被留下, 也是因此他的污染度才会一度达到98%。
　　岚收回视线继续往下看。
　　“由科学院发现的S级异变者……天赋献祭？”
　　末日七年初, 科学院完善【神隐计划】，并宣传他们发现了一名特殊的异变者。
　　此异变者觉醒便是A级，再继续培养很快就能达到S级，科学院声称此异变者的天赋为【献祭】，他可以做到将同等级的污染物和异变者联系在一起, 并达到献祭后同归于尽的目的。
　　只要此异变者达到S级，神隐计划可以立刻施展, 以1:1的比例将现阶段所有的S级污染物全部处理。
　　换个方向：他们需要牺牲同比例的S级异变者。
　　那时候是末日伊始, S级污染物少, S级异变者也少，这种同归于尽的计划遭到非常强烈的反对, 其中最反对的就是简若繁。
　　简若繁并不是因为自己是S级异变者所以不想死，而是他认为这个计划太冒险，一旦S级异变者全部消失, 那就相当于让人类本就岌岌可危的状态变得更加艰难，没有80%以上的概率他都不会同意。
　　同年7月, 极端S级污染在漂亮国爆发，一场污染导致漂亮国一座高墙内死伤大半, 他们损失一个S级异变者和数个低级异变者才将这个侵入的S级污染物消灭, 惨重的伤亡数目让全世界震惊。
　　防污染中心不得不再次考虑起科学院的计划。
　　末日八年，防污染中心同意神隐计划, 并联系全世界经过长达数月的计划和讨论，最终确定神隐计划的实施。
　　以S级异变者换取S级污染物, 为人类稳固留下喘息时间，同时留下一位S级异变者作为防止意外的保险，神隐计划就这么进行了。
　　“末日八年被称为神隐年，因为所有S级异变者连同S级污染物全部消失。没有S级污染物的侵袭，人类快速稳定，并成功在各大区域建立防止污染物、保护人类的高墙。”
　　“简若繁作为【安全屋】，以自身天赋着手建立S区和收容中心，对受害者进行治疗。”
　　“但是，简若繁却在繁忙的工作中发现了一个真相。”
　　“S级异变者【献祭】并非科学院发现的已觉醒异变者，而是科学院创造并人工觉醒的半成功体异变者，还远远达不到S级的标准，他的【献祭】并没有完全成功，S级污染物也没有真正死去，只是将S级污染物们控制二十年左右，人类的未来依旧岌岌可危……”
　　“神隐计划失败了。”
　　这个真相给了简若繁强烈的打击，他的负面情绪达到顶峰，污染度也彻底进入无法控制的发展期，并恶化到不得不依靠冷冻沉睡来让自己不死去。
　　读到这里岚叹口气。
　　“所以说这个科学院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老是干这些招人厌的活。”
　　“但是，这样一来就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回事了。”
　　岚合上书，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简若繁。
　　“再见，科学院最后一位脑子没问题的成员。”
　　沈往回家的时候看到了岚留下的纸条。
　　【哥哥找到妈妈的消息了，我要去核实一下，弟弟记住不要老是去找那个坏小子玩。】
　　沈往：……
　　他说的‘坏小子’，不会是周向折吧？
　　总之岚可能是得到了某些消息，所以才会连和他说一声都来不及就走了，只给他留下这张纸条，沈往把纸条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第二天是百合的葬礼，来的人并不多，除了北极星的成员外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女性。
　　她是百合的母亲，也是百合唯一存活的亲人。
　　中年女人站在百合的遗像旁，她眼神呆滞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一整场葬礼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有在葬礼结束要将百合推入燃烧炉时她爆发出凄惨的哭泣声，她整个人趴在棺材上不允许其他人动百合的遗体。
　　之后发生了什么沈往也就不知道了，他和百合一点都不熟悉，也只见过那两面，对百合的亲友更不了解。
　　周向折还在S区无法出来，到最后处理这些问题的都是明光，队长无法赶来，他作为副队长只能代他来安抚队员家属。
　　第三天防污染中心将沈往的天赋阈值更新为B，沈往成功成为最快速度升级的异变者，从C到B只用了不到半个月。
　　他又去看过周向折，周向折看上去很熟悉S区的生活，也不知道进来多少次了。
　　对此疑问周向折告诉沈往，每次使用天赋他都会进来一次。
　　但是派遣队的工作复杂又危险，低级污染物还好，遇到高级污染物时他不能不动用天赋，他作为队长要保护队员，要保证队员能安全的回来，让百合的事情不会重复发生。
　　这才是让明光生气又无奈的地方。
　　华国在这二十年里只出过四个S级异变者，其中还有一个叛变的岚，除周向折外剩下的两个污染度已经到了70的边缘，精神异常影响着他们的工作效率，到头来只有一个周向折虽然污染度高达80%，却没有精神异常的困扰，可以正常工作。
　　周向折无法替代。
　　“靠着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别人，值得吗？”沈往问他。
　　周向折看着沈往，他思考着这个问题，片刻后开口，“如果救助对象是你的话，我觉得还算很值。”
　　沈往叹口气，“你还真是一个完美主义的圣父。”
　　这倒是周向折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周向折在吞噬鹿神后便会隐约散发着污染气息，普通人接触不到他，能接触到他的异变者都相当敏感，也因此会下意识避开他，每个人都尊敬并恐惧他。
　　只有沈往说他是个‘圣父’。
　　“我讨厌一个人无底线的奉献自己。”沈往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这样的人会陷入一种误区，那就是我这样做了其他人会好，但却忽略了真正在意他的人，是不是真的会为此而高兴。”
　　“所以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周向折沉默了。
　　他想：沈往说他是个圣父，但沈往说他不喜欢这样的人。
　　总结：沈往讨厌他。
　　周向折低下头，有点小小的沮丧。
　　看着周向折这个微不可察的表情，沈往单手托着下巴，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周向折的身影，他没有笑，那双桃花眼里也不再平和，仿佛沈往将他本身隐晦的恶意全部释放出来，就想看到周向折因为被他讨厌而难过。
　　小小的恶趣味而已。
　　“不过，唯独你我不讨厌。”沈往终于施施然说出了后面的话。
　　“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好，我很喜欢。”
　　闻言周向折抬起头来和沈往对视了一瞬，他转动着自己手腕上的指环，像是下意识的小动作。
　　但沈往明显感觉到了他好起来的心情。
　　“嗯。”周向折说：“怎样都好。”
　　说着怎样都好，但就是比之前高兴啊，怎么长大后就越发的不愿意表露自己的心情了呢？
　　沈往有些遗憾，要是他还和小时候一样会眼睛亮亮的对自己笑就好了。
　　总之这次的探望也结束了，离开的时候周向折一直目送着他，直到他走到拐角都没有收回视线，沈往回头的时候和他目光交汇，周向折似乎没想到他会回头，在一秒钟的愣神后对他小小的挥挥手。
　　终于有了点以前的意思。
　　沈往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普通的挥手回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转头，他的心情也终于变好了。
　　到家时，沈往本打算独自一人听周向折上次给他的音乐库存，还没等他播放手机便开始震动。
　　手机自动显示红色页面，并标注黑色字迹【临时求助】。
　　【临时求助】，警卫队内部求助装置。
　　所有异变者都必须加入防污染中心，并选择加入派遣队还是警卫队，但实际上派遣队只要等级高一点的异变者，等级D及以下都会自动归入警卫队，由于在高墙内，警卫队中也有大量没有天赋的普通人。
　　这也导致如果一旦爆发突发事件，执行任务的警卫队人员可能无法处理。
　　也是因此，【临时求助】系统被开发。
　　一旦碰到无法处理的污染物事件，他们就可以使用【临时求助】，这个求助会发送给附近的所有非工作时的高级异变者，来协助警卫队完成污染处理。
　　这是不能拒绝的工作，沈往也只能前往临时求助的位置。
　　那地方距离沈往住的地方不远，所以这个临时求助才会直接分配给他，这片区域本就略偏远，估计C级以上还正好没有工作的只有他一个。
　　到地方的时候，沈往看到了几个正在等待的警卫队成员，他们穿着制服正在讨论。
　　其中有一个就是他的邻居宋晨。
　　“唉？你不是……”宋晨率先看到了他，他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这次来支援的异变者？”
　　旁边的人有些意外，“宋晨你认识他？”
　　“我隔壁邻居。”宋晨回答。
　　“我是这次来支援的异变者。”沈往回答了宋晨上一个问题，接着从口袋拿出北极星的标志佩戴上，“【北极星】沈往，合作愉快。”
　　在场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北极星】？！”
　　对中央城的所有人来说，【北极星】都是一个明星队伍。
　　独一份的S级异变者，也是完全没有异议的中央城第一特别行动队，就算是对付A级污染物也不在话下。
　　他们这次紧急求助竟然找来了一个【北极星】的成员，这未免也太让人安心了。
　　在场的警卫队成员连忙带着沈往前往案发地点。
　　因为宋晨和沈往是邻居，所以一些沟通问题就全交给了他，导致宋晨也有些无奈。
　　本来今天是他的最后一天休假，也是被这个案子大早上给闹起来来这里帮忙，结果忙活了一整个白天才发现这不是他们能处理的问题，只能发布【临时求助】找个能处理这件事的人。
　　“报警的是一个夜晚加班回来的普通人。”宋晨把手里的资料递给沈往。
　　“他因为工作失误在公司加班到晚上九点左右，回家时突然在路灯底下看到一个人，那个人很奇怪，一直来来回回在路上徘徊着走动，速度很慢，他胆子也大，以为是小偷，当即就追了上去。”
　　“结果刚跑过去他就发现那个人消失了，再回头发现那人又到了自己身后的道路上继续徘徊。”
　　“他被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连忙跑回家，结果发现那东西竟然跟到了他家走廊，在门口不断的继续徘徊。”
　　沈往看着照片里的模糊影像。
　　由于拍照时是黑夜，加上拍照者过于害怕，整个影像模糊又破碎，只能勉强看出一个人型的东西站在路灯下。
　　它是正常人类大小，黑色的头发，大概也是暗色系的衣物，低着头，看上去平平无奇。
　　下一张照片就显得更清楚一点，只是角度有点奇怪。
　　“这里有录像。”宋晨把今天早上刚调出来的录像给他看，“所有居民楼都安置了监控，就是为了防止突发情况，声音有点失真，但勉强可以看。”
　　录像开始的时候一个男人一边惨叫着一边跑上来疯狂拍门，但房门打开需要钥匙，人在紧张的时候很难稳住手。
　　他颤抖着用钥匙开门，不断的看向楼梯，终于在一分钟后把门打开，他冲进去，门重重的拍上。
　　与此同时录像出现了杂音和雪花条。
　　一个低着头的东西突兀出现在画面里，没有人能看到它迈步，但它就是一寸寸的往前移动，就这么移动到了刚才的门口。
　　在监控中他们能清晰的看到这东西身形扭曲，每移动一下胳膊都会垂在地上晃晃悠悠，是的，它站着但是胳膊却能垂到地板上。
　　“这东西在他家门口徘徊了一晚上，总计7个小时，一直到天亮才消失。”
　　而这位倒霉的社畜，被吓得一晚上没睡着，他想过报警，但拨出的报警电话永远都打不通，直到白天这东西消失后他才把电话打出去，警卫队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于是联系收容中心进行更深层级的污染鉴定了。
　　“只是跟着他，没有明显的污染，而且也没有影响到其他住户？”沈往说：“等级应该很低。”
　　“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把休假的我喊回来加班。”宋晨说：“但是我们在经过详细调查后发现情况不是这样。”
　　他们找到了这个污染物的其他资料，原来防污染中心已经对这个污染物进行过收录。
　　近D级污染物【夜晚的徘徊者】，一个半刻板行为的污染物，通常出现在夜晚，具体特征为：街边徘徊和跟人行为。
　　一旦被观测到，它会立刻跟着观测者回家，并在观测者周围徘徊，通常会在第二天天亮离去，但跟人行为并没有停止，它起码会跟三天才会彻底消失。
　　受害者会因此诞生强烈的负面情绪，毕竟这玩意儿跟个鬼似的堵在门口，一天天的不断走来走去，好人都能吓出精神衰弱。
　　但等到这个污染物消失，那些人就会立刻出现对亲友的过度依恋。
　　他们必须时时刻刻待在亲友身边，一旦离开就会发疯，哪怕是上个厕所都不行。
　　通过这样的精神污染模式，他们找到了这个污染物生前的身份。
　　一个末日前家庭美满幸福的普通人，拥有极好的工作，夫妻恩爱父母身体健康，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孩子，直到末日袭来，他流离失所和家人失散，自己也受了重伤，在死前的最后一秒钟都想找到自己的家人。
　　但实际上，他的所有家人都在末日初期全部遇难，为了维持他的生命体征才会告诉他家人都只是失踪。
　　没想到善意的谎言成了一道可怕的枷锁。
　　他死亡后异变成污染物，不断的在夜晚的街头徘徊寻找自己的家人，一旦有人观测到他就会被他误认为是家人，随即便会跟到这个人的家里，但对方不认识他，更何况他是个污染物。
　　三天后他才会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于是离开并重新寻找新的家人。
　　“它今晚还会出现。”宋晨说：“上面给我们的命令是：必须清除这个污染物。”
　　沈往想了想，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居民区走廊有监控，那房间里有吗？”
　　宋晨愣了一下后才回答，“当然……不可能有吧，再怎么说也是私人住宅，是不是安装监控也是主人自己的意愿。”
　　“也就是没有喽？”
　　“没有，我们查过。”
　　沈往认真点头，“那好，今晚上我去处理。”
　　宋晨：？
　　可是你根本没有告诉我们你的计划，直接交给你就行了吗？这就是高级异变者的自信吗？！
　　夜晚，整个居民楼非常安静，没有一家亮灯。
　　当然，因为为了处理掉这个污染物，警卫队已经将这里的所有居民全部迁出，防止误伤。
　　此时警卫队里的所有成员紧紧盯着监控，等待着【夜晚的徘徊者】出现。
　　在大概九点钟的时候，他们看到灯光闪烁了一下，下一刻显示器前便出现了那个男人，它一如既往的低着头走，不断的在走廊里移动。
　　在它出现的时候，污染警报器立刻泛起红光，但由于设置的问题并没有播放警报，只是远程传输给警卫队。
　　环境污染度已经高达68%。
　　宋晨咽了口口水，他摁下耳边的通讯器。
　　“它出现了！”
　　“我看到了。”沈往站在门口，他打开门口的猫眼看向外面。
　　猫眼看向外面的光线是带着一定扭曲的，所以他看到的是一个凸出的画面，画面中一个低着头的奇怪男人在房门旁边移动，从左走到右，又从右移动回左，反反复复。
　　这个画面已经超越了恐怖片，毕竟恐怖片可不会出现在现实里。
　　“现在要怎么办？”警卫队里的人正在讨论。
　　“他可是【北极星】的成员，一定有最先进的武器。”
　　“他的天赋是什么？我听说他是B级异变者，说不定用天赋就能处理。”
　　“安静一点。”宋晨看着屏幕，“全部等待命令。”
　　于是在场的人安静下来，他们继续看着显示器，就在这时，他们看到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沈往站在门口注视着走廊里徘徊的污染物。
　　他说：“你要进来坐坐吗？”
　　在场的所有警卫队成员：……？！！
　　污染物明显愣了一下，它甚至还遵循着刻板行为往前移动了一下，但下一刻它便狂喜起来，它误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家人，这是家人为它开了门，于是它欣喜的冲进了屋子里。
　　沈往微笑着看它进来，然后房门咯吱一声关闭了。
　　在场的警卫队成员面面相觑。
　　“看不到了。”
　　“嗯，房子里没监控，看不到了。”
　　“现在怎么办？”
　　“要不去现场看看？”
　　他们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齐齐带上装备往外走，为了防止意外，他们一直都在这栋楼里，只是没有在同一层而已，所以他们很快便到了位置。
　　走廊里的灯还在忽闪着，看上去一如既往的诡异。
　　在场的警卫队成员咽了口口水，他们分别蹲守在房门两旁悄悄的听声音。
　　里面安静的要命，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但他们可记得里面有个B级异变者沈往，还有一个刚刚进去的近D级污染物。
　　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他们心急如焚，还不知道能不能联系沈往，一旦他正在战斗的话突然一个通讯岂不是很危险？
　　刺啦一声，在场的人听到通讯器中传来一阵雪花音，但很快声音就正常了。
　　“任务完成。”
　　是沈往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他们站起来茫然的对视一眼，紧接着门咯吱一声打开。
　　沈往看到他们也奇怪的顿住，“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只是来确定情况。”最后宋晨回答：“真的已经结束了？”
　　“对，污染物已经被清除。”
　　宋晨拿出随身携带着污染检测器，果然发现环境污染度正在不断下跌，按照这个趋势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有异议，对他们来说这本就是一件大好事，而且沈往可是【北极星】的成员！他们高兴的表示他们会认真上报，一定会让这次【临时求助】给一个不错的价格！
　　沈往谢过他们后便和他们道别，他只是一个协助者，善后还是需要警备队来。
　　回到家后，沈往走到沙发前，他找到自己的曲子播放，轻柔的音乐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沈往跟着哼了两声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画。
　　他靠在沙发靠背上欣赏着这幅画。
　　如果警卫队成员在这里的话会惊讶的发现：这副画面上画的竟然是他们刚才还在严谨以待的【夜晚的徘徊者】，它被清晰的印在了画上，漆黑的看不清的面容和垂到地面上的手臂，以及狭长的走廊和闪烁的灯光。
　　这无疑就是【夜晚的徘徊者】。
　　沈往使用了从百目那里掠夺过来的天赋，将和他一起进门的污染物直接变成了画，毕竟【描人入画】就是这样抽象的天赋能力。
　　“似乎找到了新用处。”沈往把这幅画扔在沙发上，“可以用来囤污染物啊。”
　　“随身携带的小零食谁不喜欢。”
　　“多囤一点，下次绝对不会再忍饥挨饿了。”


第35章 污染序曲
　　周向折在S区的治疗很顺利, 起码他的污染度在不断降低，完全可以在一周内将污染度压回80.
　　在此期间，沈往每天都会去看他, 看完他后就在外面溜达, 可惜中央城内守卫森严，污染物基本远离了高墙内人民的生活，最后除了【夜晚的徘徊者】之外，只捕获了另一个D级污染物。
　　沈往淡定的将两幅画挂在自己的房间里，颇有一副‘品味与众不同’的既视感。
　　今天就是周向折离开S区的时间, 还没等他出发，门口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门铃？
　　一般来说他家不会来人, 会来的基本只有周向折和岚, 但是周向折在S区, 岚才不会摁门铃，只会闪现进屋子里。
　　沈往去开门, 结果便看到明光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
　　“早上好。”明光和沈往打招呼，“抱歉打扰你了……什么声音？”
　　“是屋里的音乐没关。”沈往靠在门框上看着来人，看上去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整个闲散的过分了。
　　在加入北极星时明光就对沈往进行了调查，他不能光凭借着周向折对沈往的私心就随便把一个人塞进北极星里, 在调查中他对沈往的印象便是：极其强大的的精神状态。
　　年少的经历造就了他极强的定力，他遇事不惧、处事不惊、不管碰到怎样的事件都难以动摇。
　　以至于他在知道沈往去更新了自己的天赋, 更新为【污染免疫】时觉得就该是这样。
　　事实证明：周向折的眼光很好, 明光的判断也没有问题。
　　沈往的精神极其强大又稳定，非常适合作为派遣队队员。
　　此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明光在内心夸奖的沈往问道：“副队有事？如果是队内问题可以给我发消息, 为什么亲自上门了？”
　　明光反应过来，他笑了一下说：“因为这次不只是我找你有事, 他也找你有事。”
　　他回手指向身后跟着的陌生男人，沈往这才把视线转移过去。
　　那是一个相当魁梧的男人，身高接近两米，穿着派遣队的作战服，胸肌将作战服撑得鼓鼓囊囊，刺头一般的短发，鼻梁上还有一道疤痕，他面无表情的对沈往点点头。
　　不过意外的是，他胸口也佩戴着【北极星】的标志，但沈往没有在上次的会议里见过他。
　　明光是最能体恤别人的人，见沈往奇怪便立刻解释。
　　“我们【北极星】分为三个队伍。周向折带着的这一队是中队，可以处理城内城外的所有任务，相对自由调遣度比较高；一队专攻城外，几乎不会回城；二队针对污染源，C级以上的污染源处理是他们的目标。”
　　说着明光介绍那人，“他叫强立安，是我们二队的队友。”
　　“你好。”强立安朝沈往伸出手来，“初次见面，希望以后有合作的机会。”
　　沈往奇怪的看着他，倒是没有拒绝和他握手。
　　原来北极星并不是只有那么些人，还有一大批都在城外，不过这才能算中央城最强队伍的规模。
　　把两人带进屋里，沈往去找了两个纸杯给人倒上水，他也没有关音乐，任由这音乐声继续飘扬。
　　女声哼唱着，语调婉转，为了爱情撕心裂肺，倒是显得和现在的状况有点格格不入。
　　“所以是什么事？”
　　“周向折今天下午就可以出S区，但我对他很不放心，使用天赋会给他造成很大的负担。”明光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忙盯住他，在任务中绝对别让他再使用天赋。”
　　“为什么？”
　　沈往有些疑惑的看着明光，“先不说他是队长我是队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可以看住他？”
　　“难道我对他是什么与众不同的人？”
　　明光沉默住了。
　　……虽然确实是，但是不能说，可恶的就会给他找麻烦的周向折！
　　沈往可不想放过他，于是他用更加无辜疑惑的语气继续问：“副队你才是他的朋友吧？”
　　都知道了结果瞒着他是吧？那就当作全都不知道好了，看你怎么回答。
　　沈往完美忽视掉自己本来的身份问题。
　　明光难以回答，就在沈往准备再坏心眼的重复一遍的时候，旁边的魁梧大汉突然开口。
　　“因为他喜欢你！”
　　沈往和明光齐齐转头看向他。
　　沈往/明光：……？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口，强立安慢慢的捂住嘴巴，朝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
　　明光沉默了一下，接着才开口，“造谣到队长那里，他会教训你的，都告诉你出来见人少说话了。”
　　“可是真的怎么想都是这样。”仿佛是打破了面具，强立安瞬间不装了，近两米的大汉委屈巴巴。
　　“我进北极星这么久也没见队长这么在意一个人，在S区还天天等这位队友去和自己见面，我们这些人可是去一次都会被他嫌弃。”
　　“这不是爱是什么？！”
　　看着明光无语至极的眼神，沈往多问了两句，这才知道面前的强立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A级异变者，二队的二把手，中央城的权二代，父亲是中央城管理者之一，母亲是科学院的研究员，在末日初期就因为意外去世，也导致强立安从小叛逆，觉醒天赋后背着他爸去参加【北极星】的扩招，还真的被选上了。
　　气的他爸跳脚骂人。
　　作为一个管理者的孩子，他有点发育过度，长的那叫一个魁梧雄壮、凶神恶煞。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Gay，还是零号，最爱看末日前的爱情小故事，出去探索时他和周向折都在收集东西，周向折收集音乐制品他就找各种爱情小说，然后大半夜看的哭哭啼啼。
　　他还有一双善于发现‘基情’的眼睛，这次因为任务回中央城，一口就咬定周向折和沈往绝对有一腿！
　　明光在来之前不断强调千万不要在沈往面前说这些东西，结果他还是说漏嘴了。
　　沈往好奇的问强立安，“你说我们是爱，那是我爱周向折还是周向折爱我？”
　　“你看！”强立安指着沈往对明光说：“他都不喊队长直呼其名！”
　　明光：……
　　他心累的再次重复一遍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希望沈往能帮忙看一下周向折不要让他使用天赋，接着立刻道别离开沈往家，并让强立安好好的说自己来次的目的，不要再说无关的话。
　　离开后明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真受不了他。”
　　明光去了S区，实际上明光去的也很少，周向折不在他只能代理队长的位置处理一大堆工作，而且说实话，周向折这个人喜静，也不大乐意见到他，好像就跟强立安说的那样，周向折只期待沈往去看他。
　　到达S区的时候周向折刚做完最后一项检查，他的污染度已经降低到80%，按照专属于周向折的标准，他可以离开了。
　　看到明光过来，周向折整理了一下手腕上的抑制器，“怎么样？”
　　“情况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明光叹口气，“补救措施也没有效果，全靠二队硬撑着，已经到达极限了。”
　　“知道了。”周向折说。
　　明光注视着周向折，片刻后才开口，“这一次，沈往也会过去。”
　　周向折整理抑制器的动作顿住，他看向明光，“为什么？”
　　“因为他的天赋是【污染免疫】，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不会被污染。”明光道：“你不要一直把他当作需要保护的普通人，他是可以保护别人的强大异变者，你要接受这个现实。”
　　“我没有不接受。”周向折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让衣服更加妥帖一点，也像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说：“但也不能让我不担心。”
　　“你也有这么担心一个人的时候……”
　　明光叹口气摇摇头。
　　周向折对沈往不一般，这是明光没见过沈往时就知道的事情。
　　作为S级异变者，周向折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他最开始一直在城外清理污染物，直到世界趋于平稳后才回来，从回来的那天开始他就在找沈往，他找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终于找到后却发现沈往失踪在医院里。
　　那是明光和他成为队友以来见过他最悲伤的神情。
　　现在沈往竟然找回来了，他对沈往有些保护欲也很正常。
　　一边想着明光一边想起强立安说过的话，他琢磨了一会儿。
　　‘特殊’应该不是和爱情挂钩的吧？
　　“喂。”明光好奇的喊了周向折一声，“你喜欢沈往？”
　　周向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在对视三秒钟后周向折收回视线想了想，“嗯，喜欢。”
　　“我指的是那种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哎呀我在说什么，真是被强立安传染了。”
　　没想到周向折依旧认真的看着他，在他说完后才开口。
　　“我知道。”
　　明光卡壳了。
　　啊？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那种喜欢’还是知道我被强立安传染了？！
　　你特么……！
　　……
　　明光离开了，但强立安还在，也就是在明光走后，强立安才说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作为二队的成员，他的任务当然是和污染源有关。
　　沈往也知道自己明面上【污染免疫】的天赋在某种程度上极其好用，好用到在他更新天赋后许多派遣队都在哀嚎，感叹周向折真是看人一看一个准，怎么就提前被他捡走了呢？
　　“刚才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强立安咳嗽一声，“是这样的，我回到中央城后才知道北极星收了一个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所以就拜托副队带我来，我这里有个任务非常紧急，希望你能帮忙。”
　　“污染源？”
　　“对，是污染源。”
　　强立安点头，“如果不是紧急到一定程度，是万万不会派人回中央城的。”
　　“污染源在不明原因的扩张，之前的隔离全部失效，边缘镇守的工作人员全部被吞没，甚至距离近的居民区也遭受污染影响，我们正在尽可能的处理，但效果极差，我们的技术人员认为可能问题出在污染源内部。”
　　“所以你们需要可以进入污染源内的人？”沈往看着他。
　　“没错。”强立安点头，“如果是普通的污染源还到不了这种程度，但那里……”
　　沈往听着他的话，“什么污染源？”
　　“S级污染源。”强立安道：“十几年前骇人听闻的S级污染源爆发事件，你听说过吗？”
　　沈往微微睁大眼睛。
　　他当然听说过，甚至要不是他身在医院，他还会经历过！
　　“你说哪里？”
　　“十几年前突然爆发的S级污染源。”强立安重复一遍，“曾经名为星河孤儿院的脚下。”
　　“在十几年后的现在，S级污染源正在无理由的扩张，扩张已经失控，我们做的隔离完全失效，污染逸散出来已经污染了很多人，需要尽快处理，我们现在只能找能进入污染源内的人确定内部情况。”
　　沈往闭上眼睛，他沉默了几秒钟后才重新睁开眼睛。
　　“具体说说。”
　　“事情发生在一周前，二队对S级污染源一直相当谨慎，每天都会有一个队内人员去边缘镇守，那一天是我们队伍里一个老人，他心思缜密一直都很让人放心，当天晚上他也在规定时间发送了‘正常’讯息。”
　　“结果第二天，我们接到了很多报警，全都是周边3公里开外的居民，所有人都说自己看到了污染物。”
　　那时候强立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刻吩咐工作人员去居民区调查确定，自己则是疯狂的给这位老队员打电话。
　　通讯无法接通他就继续打，他一边带着人往那边赶一边继续打电话。
　　最后电话被接起来，但对面却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女声软软糯糯的说：叔叔你好，这手机是我捡到的，我没有看到失主。
　　强立安迅速挂断电话，但车子内的污染度还是瞬间飙升了20，也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这个接起电话的小女孩一定是个污染物。
　　他们没有到污染源边缘，因为在距离污染源三公里的地方，他们发现了污染源内才拥有的设施，在经过多番检测后他们才真的敢确定：污染源扩张了。
　　要是一般的污染源没有人会这么着急这么在意，反正污染源嘛，重新围起来，然后让周围的人再搬的远一点就行。
　　可是这里是可怕的S级污染源！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十大污染源之一！
　　“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能让污染源的扩张停止，它每天都在往外扩张百米，完全无法阻止，但绝对不能让它继续扩张下去。”
　　S级污染源的扩张相当于直接判了人类的死刑，那毕竟是S级污染源，除了S级异变者和特定的类似沈往这种【污染免疫】的异变者，所有人都承受不了污染，只能畸变成怪物。
　　沈往叹口气，“周向折也会去？”
　　“嗯，不只是队长，还有一位S级异变者也会去支援，这件事实在是太紧急。”
　　“当然，那毕竟是S级污染源，我们并不会让你冒险进入污染源，污染源周边的污染扩张的非常快，加上污染源边界不明确，我们请你帮忙是想要更快的处理掉这些污染。”
　　强立安像是解释一般的补充，“污染源内部问题要交给S级异变者。”
　　毕竟那可是S级污染源，谁都不能保证一个A级异变者进去后会怎么样，哪怕沈往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
　　他们冒不了这个险，也不敢让沈往这个独一份的【污染免疫】死去。
　　“我知道了。”沈往说：“出发的时候喊我。”
　　强立安松口气，他拍拍自己的胸膛，然后站起来和沈往道别。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道：“祝你和队长幸福！”
　　他还是持之以恒的觉得周向折和沈往有一腿。
　　“你还是等我们从里面出来再祝福吧。”沈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要是我俩其中有一个出问题，就是你在我们出发前立flag的错。”
　　强立安：？？？
　　他伤心欲绝的走了。
　　队长的对象真可怕。
　　把房门关上，沈往回到沙发上坐下，音乐还在继续，也不知道切换了多少首歌，现在唱的是一首儿歌，女孩用可爱清脆的童音唱着可爱的玩具熊，唱着我的小熊我的朋友。
　　沈往想：这样的话，就瞒不住了吧？
　　周向折就是小七，沈往就是小十五。
　　那个被所有人恐惧害怕的S级污染源曾经是他们的家，是他们年少时的乐园。
　　或许不只是他，连周向折都没想到自己有回去的那天。
　　故地重游？好一个地狱笑话。
　　沈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本来想看看有没有到周向折出来的时间，结果看到了新收到的消息。
　　发消息来的是周向折，他说自己已经提前离开S区，别白跑一趟。
　　“走了啊。”沈往看着手机屏幕，“出了这么大的事，再怎么说也得等等我。”
　　“嗯……”
　　沈往想了想。
　　他似乎知道周向折离开后会去什么地方。
　　于是他站起来，伸手关掉童音欢唱的童谣，沈往随手从衣架上摸出一件外套穿上，穿上后才发现是件白色的。
　　好吧。
　　沈往想：就当和周向折穿次统一服装，毕竟他们在孤儿院时也经常穿一样的。
　　这里是派遣队牺牲者的专属墓园，墓园很大很大，一眼望去是密密麻麻的墓碑，末日三十年来中央城所有牺牲的工作人员都埋葬在这里。
　　周向折在百合的墓前放了一束花，那是一束和百合同名的白色花朵，在这个清冷的早晨散发出清幽的香味。
　　百合的葬礼他在S区没有出席，只能现在来补上一束花。
　　他轻轻叹口气，转身离开墓园，一边往外走他一边点开通讯器里的播放器。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叔叔你好，这手机是我捡到的，我没有看到失主。”
　　这是强立安手机里的自动录音，他回到中央城后将这段录音一并给了周向折。
　　周向折的记忆力很好，从小院长就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过目不忘，所以经过这么多年，他还记得年少时孤儿院里每个孩子的长相，记得他们的声音。
　　听到这段录音的瞬间周向折就想起一个小女孩模糊的脸。
　　她比周向折还要小两岁，是小二十九，她的愿望是想要一条粉色的公主裙，希望每天都有糖吃，她很羡慕小十五竟然可以从外面给小七带回一把伞，一份专属于自己的东西在那时候多有吸引力啊。
　　小姑娘也想要一把伞，但是她害怕小十五，只能拉着小七的袖子撒娇。
　　可惜周向折没有帮她，因为周向折也想成为孤儿院里唯一一个拥有伞的孩子。
　　现在想来，小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有幼稚的一面，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奉献精神，最起码小十五给他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想分享出去。
　　把录音又听了一遍，周向折走出墓园，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抬起头来时便看到了站在墓园门口的沈往。
　　沈往难得穿了一件白色外套，让他本就无害温和的面容显得更明媚。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沈往说：“恭喜离开S区。”
　　周向折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后才点点头，“谢谢。”
　　“我很高兴。”
　　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墓园，周向折身上的还是一件白色的简易作战服，这是他在中央城内常穿的衣服，版型好，符合他对衣物的挑剔程度，只是沈往向来都不喜欢穿白，今天竟然意外的穿上了。
　　他们并且走在一起倒是显得格外显眼，就像是……情侣装？
　　又走到一个小公园，公园里没有人，于是他们就进去逛了逛。
　　他们默契的没有一个人提S级污染源的事情，就像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周向折。”最后还是沈往先开的口，“你那个送你伞的朋友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让周向折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因为那个送他伞的朋友就站在他旁边，刚刚还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很好。”最后，周向折这么回答他，“他现在过的很好，心态好精神也好，虽然好像不记得我了，但我依然很高兴。”
　　“是吗？”沈往又问她，“既然他都不记得你了，那把伞你是怎么处理的？”
　　“其实不小心弄丢了。”周向折也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在诉说，或许沈往同时承担着两个身份，同为倾听者和当事人。
　　他总是没办法完全把沈往和他年少时分割，心中总是想着他以前的样子。
　　“但是，好像有机会重新拿出来。”周向折的声音放的有点低，“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把遗留在孤儿院里的一次性小伞。
　　沈往注视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周向折的身影，他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周向折。
　　他像是一点点将自己记忆里小七的样子撕开，再一点点重新组装填补起来，终于也变成了现在周向折的样子。
　　是啊，小七那样的性格，最后也只能长成周向折这样了。
　　沈往叹口气，他随意的开口，“要不你也忘了他吧。”
　　周向折看向他。
　　“他都忘记你了，为了公平你也忘记他好了，作为补偿，我重新送你一把伞。”
　　沈往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你喜欢什么样的伞？”
　　所以，周向折总是无法放下他的小十五。
　　因为他总是能从小十五身上感受到同样的重视，哪怕是所有人都敬他惧他的现在，也只有沈往才会对他说：我想重新送你一把伞。
　　他又怎么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第36章 星河永存1
　　在十几年前S级污染源爆发后, 中央城就经历过大改革。
　　星河孤儿院建立在中央城内部，甚至还不算边郊，为此防污染中心头疼的要命, 最后只能将新建不久的中央城高墙抛弃一半, 在另一边重新修建新的中央城，建立起更高的墙。
　　所以中央城其实是五大高墙里最特殊的一个，新城内是正经的中央城居民，防污染中心庇护着整个中央城。
　　旧城也被称呼为外墙，因为有同样的防护效果, 无数难民蜂拥而至，他们才不管这周围是不是真的有S级污染源, 他们只知道这个地方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还不需要条件就能入住, 先到者得！
　　于是外墙便成了一个鱼龙混杂隐患极大的地方，防污染中心又不得不专门派人去管理。
　　到最后除了S级污染源坚决不让人踏入附近外, 外墙的其他地方住满了人，甚至有人说：踏入中央城的外墙相当于半步踏入中央城，只需要再熬熬, 总有一天能进入真正的中央城。
　　沈往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还是第一次以执法者的身份来这里。
　　强立安以自己高大的体格在整个街道上引人瞩目, 所有人都用一种茫然又恐惧的眼神打量着这一行人。
　　等人走后他们又在窃窃私语。
　　“出了什么事？那是防污染中心的人吧？”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防污染中心是来驱逐我们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我听说那边的污染源出了问题, 防污染中心一直都在派人来。”
　　“什么？！外墙真的有污染源？！”
　　“当然有啊，还是S级呢, 不然中央城为什么能抛弃一座建好的高墙去重新耗时耗力的新建，不就是因为S级污染源不好处理吗？”
　　“那我们该怎么办？！”
　　“凉拌呗, 我们不是中央城居民，防污染中心才不会管我们。”
　　“他们不能这样！我们也有危险！”
　　强立安没有理会这些窃窃私语的人，他知道这些人只敢窃窃私语，是不敢在防污染中心面前做出任何事情的。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强立安还会和人理论，他一站出去这些人就怕的不敢再说话，毕竟他的体格放在那里。
　　后来他就不这么干了，因为该说的他们还是会说。
　　他当时威慑住了，走的时候这些人还会觉得是防污染中心限制了他们的言论自由。
　　“外墙的污染事件是中央城内的十倍不止，因为这个地方的人流量极大风险度极高。”
　　强立安和沈往介绍，“其实所有的高墙外都会有依附高墙而建的小城市，这很正常，防污染中心也会对高墙外的人设定规矩一并庇护，但无奈中央城是个例外。”
　　“这里有第二座完整的高墙，导致更多人迫切想要避开外界的污染物，所以一股脑的都往这里走，但这里还有一个S级污染源啊。”
　　壮汉吐槽：“真糟心死了！”
　　这也导致S级污染源出现扩张后造成了巨大影响，几乎整个污染源周围一圈的居民都出现了问题，人数多达几万。
　　“所以，这里不是我们的任务地点吧？”沈往问。
　　从中央城出来后他就和周向折分开行动，周向折前往S级污染源内，沈往则是被强立安带到这边来。
　　外墙人的眼神要更危险，他们警惕的注视着每个人，这都表示他们生活的不容易。
　　但是这里并没有明显的污染痕迹。
　　“当然不是，我们来这里接一个人。”强立安说。
　　“防污染中心可不敢让这个地方自生自灭，要是真的爆发可怕的污染事件怎么办，于是就派了一个人来管理这里，这次污染扩张事件规模太大太恐怖，所以防污染中心安排他来帮忙。”
　　外墙有管理者这件事沈往并不知道，在他看来外墙是一个乱七八糟鱼龙混杂的地方，比起中央城内的秩序这里简直就像是小说里写出来的末日盛景，这样的地方出来的管理者……会是类似地头蛇的存在？
　　沈往怀着这样的想法和强立安到达位置。
　　那里是个简单的小房子，和周围没什么差别，只是门口挂着一个‘防污染中心’的门牌，看上去特别破旧。
　　“舟青！”强立安喊他，“大佬！我来接你了！”
　　舟青？这个名字和地头蛇似乎一点都不符合。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然后沈往就看到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僧袍手拿佛珠剃了光头的和尚……
　　“阿弥陀佛。”和尚先是读了一句佛号，然后开始骂人，“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屋子都要被你的嗓门震塌了！”
　　沈往：……
　　他似乎终于注意到强立安身边还有一个人，于是立刻咳嗽一声，“施主你好。”
　　“快别说这些浪费时间的话了，大佬你个假和尚也没必要装这么像。”强立安连忙道：“火烧眉毛了！赶紧走吧！”
　　舟青嫌弃他，“贫僧好歹是S级异变者，你对我尊重点行吗？”
　　竟然是S级异变者。
　　虽然这么说，但舟青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便迅速跟着他们离开，朝着本次任务的真正地点前进。
　　在路上沈往也终于稍微了解了舟青一点。
　　舟青，S级异变者，自称天赋【剪刀】，污染度62%。
　　据强立安说，舟青在污染度达到50时就出现了精神异常，一个极度暴力的人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坚称自己是十八罗汉转世，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给自己剃了头发整了身僧袍。
　　那时候恰好周向折带队路过，看到他这样好奇的问他：僧人不是都慈悲为怀吗？
　　结果他回答：菩萨说把这些害人的污染物超度也算一种慈悲为怀。
　　所以他还是那个暴力的S级异变者，就是多穿了件僧人的衣服，成天神神叨叨。
　　被安排到外墙后，是个人都觉得他一看就跟个棉球似的，惹到他就算是惹到棉花啦，结果一个招惹下去，舟青直接把那家伙扔进收容中心，硬是说他被污染了，怎么你还不信S级异变者的判断？
　　就算是没有被污染也是疑似，需要好好检查！
　　这样整治了一番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外墙惹事了。
　　“贫僧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无奈这个世界需要贫僧。”舟青摇头叹息着，“对了，这位施主我怎么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这是我们【北极星】的新队员，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
　　舟青眼睛一亮，“污染免疫？”
　　“这天赋好啊，真好，真好。”
　　一路上互相了解的也差不多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二队总部所在地，总部里没有几个人，强立安说是全都去想办法阻止污染源的扩张了。
　　防污染中心另外排了人去疏散周围的居民，但还有三个被污染的区域需要他们来处理。
　　“这三个地方现在无法确定具体污染物，我们三个要一个人负责一边，等处理完毕后再联络去给其他人帮忙。”强立安说。
　　“1号区域，最开始报警的是一位年轻女性，她声称自己的男朋友突然在睡梦中死了，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
　　“我们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猝死事件，但是很快无数电话打过来，每一个都是在夜晚睡眠中猝死的死者家属，而在我们介入调查后发现，那些报警的家属无一例外全部以同样的方式死亡。”
　　“此污染事件经过检测确定危险度达到B以上。”
　　“2号区域，观测者报警声称在夜晚的窗外看到一个跳舞的洋娃娃，洋娃娃一米高，不断的机械转动，但观测者住的是7楼，他因为恐惧拉上窗帘，结果回头发现那个洋娃娃就在他身后转动。”
　　“此后污染瞬间蔓延，无数人都看到了这个洋娃娃，并且在观测到洋娃娃后流泪不止伤心欲绝，最后因过于难过自绝身亡。”
　　“3号区域受害者因腹痛就医，药物无效后进一步检查，结果发现受害者身体内游动着无数蝌蚪，蝌蚪将这个人的内脏都吞吃干净，于是全城都做了一次检查，检查结果是几乎整个城市里的人身体内都有蝌蚪和蛙卵。”
　　“卵被发现的第二天，受害者开始畸变，并越发呈现青蛙的状态。”
　　将三个区域和问题都说完，强立安长舒一口气。
　　“总之，我负责1号区域，大佬负责2号区域，小沈你负责3号区域。”
　　“随时保持联系，一定要找到污染源头！”
　　……
　　沈往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看向左边，那里是一堆腐烂的菜叶，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散发着强烈的刺鼻味道。
　　他摁下耳朵上的通讯器，“已到达3号区域。”
　　没有人回答，也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说这里阻隔了通讯。
　　沈往放下手往前走。
　　3号区域是污染源周围唯一出现大范围畸变污染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无法确定污染方式的地方，无法确定污染方式就无法做出合适的应对，最后只能和另外两个区域一起封城。
　　防污染中心也曾经安排过其他人来调查，但进入这片区域的人哪怕是异变者也会很快出现畸变。
　　在经过多次实验后防污染中心不再安排人前来，但这片区域又不能不处理，直到强立安发现沈往这个【污染免疫】的异变者。
　　哪怕是处理不掉，也希望沈往可以找到这个污染源头。
　　又走过一条街道终于出现了人，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坐在地上玩着手中脏兮兮的玩具，她头发凌乱，脸颊和手上都呈现绿色，像是被水彩笔画过，但看过资料的沈往知道这是3号区域受害者身体畸变后呈现的外在特征。
　　沈往走过去，“你好。”
　　小女孩攥着玩具抬起头来，那一双大眼睛像是快要鼓了出来。
　　她好像有点看不见，最后沈往在她眼前挥挥手她才盯住沈往的手。
　　“你好。”小姑娘用稚嫩的语气问：“你是谁呀？”
　　“防污染中心，你知道这里的人都在哪里吗？”
　　小姑娘道：“大家都走了。”
　　“走去哪里了？”
　　“他们说要封城了，所以他们都去高墙那里了，说是这样就可以逃走。”
　　“他们出不去。”沈往平静的说：“所以他们应该又回来了。”
　　“对，大哥哥你好聪明！”小姑娘晃动着手里的玩具，“大家很快就都回来了，爸爸妈妈说那里有端着枪的叔叔让他们回来，所以他们害怕的回来了，但是大家都变得好渴，渴的快要死掉了，于是就都去找水喝了。”
　　沈往点点头，“所以是去什么地方找水了？”
　　“那边。”小姑娘指着一个方向，“那里出现了一条河，超级大的河！”
　　沈往微微挑眉。
　　在来之前强立安给他塞了不少资料，其中最详细的就是3号区域的地图，他把这张地图反复看了很多遍，确定这里根本就没有一条河，如果这里真的有一条河的话，防污染中心绝对不会在这里建立高墙。
　　末日后河流就变成了不稳定因素，谁都不知道河流中会有什么东西，曾经多次出现过人喝生水后被污染的事件。
　　所以防污染中心在建立高墙时都有特别注明：高墙的选址点附近决不允许有河流经过。
　　和小姑娘道谢，沈往朝着她说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沈往一边和上面例行汇报。
　　“3号区域，疑似发现区域内出现未知名河流，畸变人集体朝未知名河流移动。”
　　一如既往没有回应，沈往啧了一声，“这什么质量？防污染中心都让人进来冒险了还不好好升级装备，科学院忙活了这么多年连个不断联的通讯器都造不出来，吃那么多经费真是白瞎了。”
　　骂完后沈往继续往前走，前方依旧空空荡荡，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没有完全畸变的畸变人。
　　在沈往和他们搭话后，那些还有理智的会告诉沈往和小姑娘差不多的话，还有一些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们哭着问自己还有没有救，歇斯底里的问防污染中心为什么不来救他们。
　　对此沈往说：“所以我不是来了吗？”
　　然而那些畸变人留下的思维太少了，它们无法理解沈往的话，只是不断的哭着质问他为什么不救自己。
　　继续往前走，走了大概有500米左右，沈往终于看到了小姑娘说的河流。
　　那确实是一条河，甚至是一条相当长的河。
　　河流大概有10米宽，水呈现青色，这条河流从居民楼的中央贯穿，两边的楼都被冲塌了一半，钢筋水泥就这么挂在河流两旁，因为过于潮湿，保留出来的钢铁废墟上长出苔藓来，看上去郁郁葱葱。
　　“入口西500外确定出现一条河流，河流十米宽，水泛青色，无法确定水质问题。”
　　“不过一个以前完全不存在的东西突然出现，怎么想都不对劲。”
　　“什么奇怪的污染物，能凭空改变地形？”
　　按照程序，沈往把这个地方定位传送到通讯器，还对着河流拍了两张照片，反正无法传输不是他的问题，他按照规矩做了。
　　等做完后沈往顺着河流往上走，他想看看这条河的源头是什么地方，或许那里就是这场污染的源头。
　　也许可以囤点小零食，两个不够他吃。
　　错开两幢被快要被冲塌的居民楼，沈往沿着河边一边走一边记录，河水的流速非常缓慢，甚至可以说这都像是一座湖了，水中偶尔会冒出一两个大青蛙，青蛙盯着沈往移动，没有眼皮的眼睛也不会眨。
　　它们目送着沈往往前，最后又没入水中。
　　寻找河流的源头花了沈往不少时间，他估摸着自己起码走了3里，越往前走天色越发的昏暗，仿佛他走进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时，沈往面前出现了一座桥。
　　他没有迈上去，因为桥面上站着一个奇怪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像是真人，反而像是一个洋娃娃，她穿着红色的小洋裙，脚上是小洋鞋，一头金色的波浪卷发，她正在桥面上舞动着，忘我的不断旋转，每次转动的时候沈往都能看到她咧开的嘴角。
　　【舞蹈的洋娃娃】？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不是3号区域吗？”沈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随身携带的地图。
　　“123号区域分别在污染源的三个方向，污染物有地盘意识，所以这三处区域内的污染才会不同，它们自己在内部就划分了地盘。”
　　说着沈往抬起头来，之间桥上正在旋转跳舞的洋娃娃不见了。
　　有东西抱在他的腰上，冰凉的触感渗透进作战服内，沈往低下头，只见那个一米高的洋娃娃用自己冰凉的塑料手臂环住了沈往的腰，在沈往看过来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来一起跳舞吧！”
　　“滚。”沈往冷冷的注视着它，“别碰我，脏死了。”
　　洋娃娃笑得更大声了，“来一起跳舞吧！！”
　　荆棘瞬间将她拖拽出去，塑料娃娃狠狠砸在石桥上，脆弱的洋娃娃瞬间四分五裂，碎裂的头部滚落在桥边。
　　她一如既往的笑着，玻璃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往，“来一起跳舞吧！”
　　沈往完全无视她，再次摁下通讯。
　　“追加情报：3号区域出现【舞蹈的洋娃娃】，确定未进入2号区域。”
　　汇报完毕后，沈往走上石桥。
　　“那么对面是什么？”
　　从桥上下来，沈往意外的发现身后的河流消失了，他身后是空洞洞的荒野，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而他面前的不远处却有一堆破旧的游乐设施，小小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孩子。
　　孩子很小很小，正在一边笑着一边打秋千。
　　看着这一幕沈往微微沉默住，他没有往前走也没有立刻离开。
　　因为他想起来，自己也曾经在这个秋千上坐过。
　　那时候这个秋千还没有这么破旧，它和孤儿院一样建立不久，干净又崭新，是孩子们唯一的乐园。
　　全院几十个孩子，都站在这里排队，就是为了玩上几分钟的秋千。
　　“你说什么？！”强立安大喊着，“队长失联了？！”
　　“是的，我们一开始还能联系到他，结果现在已经到通讯时间队长还没有和我们联络，我们正在试着联络队长了，但是，但是……”
　　强立安吐出一嘴国骂，然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等等，要相信队长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说不定队长只是陷入比较复杂的状况一时间不好联系我们。”
　　“一定是这样！”
　　也就在这时，通讯器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舟青，“大强你联络一下沈施主。”
　　“不要老是叫我大强！这么叫人家还怎么找对象啊！”
　　“好的大强。”舟青的声音要比之前更沉稳，“你发现了吗？在我们分开后沈施主就没有再和我们联系过，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听到他的一点声音。”
　　强立安睁大眼睛，“……对啊，他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总部里的人却开了口，“但是，沈往先生那边一直都有传来通讯报告。”
　　“是吗？”强立安疑惑，“他不告诉我们，反而往系统上传？”
　　“又来了！”工作人员道：“我现在公放给你们听！”
　　工作人员打开沈往传来的消息，并打开公放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于是他们就听到了沈往的吐槽声。
　　“滚，别碰我，脏死了。”
　　“追加情报：3号区域出现【舞蹈的洋娃娃】，确定未进入2号区域。”
　　强立安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马上联系沈往！让他立刻撤回来！”
　　“污染物有地盘意识，会避免和其他污染物产生交集，但这并不是普通的污染区，三个区域中间有个S级污染源，三个污染物会同时盘踞在在S级污染源内，他为什么会走到污染源里去！”
　　“我的天啊！队长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沈往你快回来！”
　　强立安期期艾艾的祈祷着，然后总部的同事很小声很小声的汇报。
　　“那个，人联系不到了。”
　　强立安甚至哽咽了一下。
　　舟青叹口气，“你这是哭了吗？”
　　“大佬你不懂。”强立安悲痛的说：“我昨天还祝他和队长幸福，结果他和我说要是因为我这个flag俩人都回不来，就全赖我。”
　　“什么flag，都是骗你的，周向折是个能杀死S级污染物的狠人，不会这么容易死，沈施主的天赋也是【污染免疫】，出事的概率很低，而且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沈施主留下的消息整理一遍确定情况。”
　　强立安再次哽咽了一声。
　　“等等，刚才你说什么？”
　　舟青突然反应过来，“你祝他和周向折幸福？”
　　“他和周向折？！”


第37章 星河永存2
　　陈旧的秋千吱吱呀呀, 声音破碎又难听，但小孩子依旧开开心心的把自己荡的越来越高。
　　沈往站在原地注视着秋千上的小男孩，开始回想这小孩是谁。
　　但可惜他没有周向折的记忆力, 时间走过十几年, 他早就忘了以前小朋友的面容。
　　荡秋千的小男孩注意到了他，他停下秋千好奇的看着沈往。
　　“你是谁啊？”小男孩问他。
　　“这里这么黑，你怎么一个人在？”沈往反问他，“你的老师呢？我要问问他是怎么看的你。”
　　“哇！不要告状不要告状！”小男孩立刻扑过来拉住沈往的衣角，没有一点警戒心, “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一个人偷跑出来玩了！”
　　小孩子语句不顺絮絮叨叨的说着。
　　他说他是趁着老师准备晚饭的时候偷跑出来的，因为大家都在准备吃晚饭所以这里没有人排队, 他可以玩秋千玩好久, 然后吃饭中途再偷偷回去, 这样老师也不会发现，他可聪明了。
　　听他这么说, 沈往总算是想起了他是谁。
　　小二十一，曾经孤儿院里最调皮的孩子。
　　秋千刚架好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很想一直玩, 但孤儿院里老师都看着，绝对不会让他霸占, 于是他就会在吃饭的时候跑出去，自己一个人玩一整个吃饭时间, 然后再偷偷回去吃饭。
　　院长逮住他好几次, 最后让他当着所有老师的面道歉念检讨书，也没让他改过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我相信你。”沈往看着他，“但是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 我得送你回家。”
　　小二十一抓着沈往的衣角感动的注视着他，“哥哥你人真好！”
　　沈往想：你这时候觉得我人好了。
　　小时候你可怕我了，一个小霸王看到我就跑，连句话都不敢说。
　　这么说起来，其实孤儿院里的小孩子除了小七外都怕他，因为他发起病来很恐怖，孩子们甚至会暗地里偷偷觉得他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只有小七没有缘由的愿意陪在他身边，哪怕是发病时也不离开。
　　当然小二十一察觉不到他现在的想法，小孩子难过的快开心的也快，他几乎转瞬间就开心的蹦蹦跳跳，牵着沈往的手往前走。
　　前面的路很黑，但小二十一走的很顺畅，就这么走了三分钟后沈往就看到了熟悉的大门。
　　孤儿院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只是经过时间的摧残后显得比之前要破旧很多，一砖一瓦上都显示着岁月的痕迹，连门口的灯都碎掉了一个，这也正常，即使被吞噬进污染源内，孤儿院也实打实的经过了十几年。
　　也在此时，沈往终于确定：自己进入了S级污染源，那条河是从污染源内一路流过去的。
　　沈往摁下通讯器，也不管现在这通讯还能不能把声音传过去。
　　“3号区域河流连通S级污染源，我已进入S级污染源，身体无异状，精神状态良好。”
　　“真是另类的故地重游。”
　　小二十一松开他的手朝前面扑过去。
　　“老师！”
　　黑暗中点着一盏微灯，亮着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微光，门口里站着两个女老师，她们正在焦急的等着。
　　在小二十一扑过来后她们连忙把孩子抱起来。
　　“你跑哪里去了？老师们都着急死了！”
　　“我去玩秋千了。”小二十一也知道自己错了，于是怯生生的开口，“是那个大哥哥送我回来的。”
　　老师们这才看向站在门口的沈往，她们不住的道谢。
　　不管是小二十一还是面前的老师，他们被吞噬进污染源十几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甚至思维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实际上沈往早就准备好看到一群畸变到不成人型的怪物。
　　“不用谢。”沈往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老师们愣了一下，她们犹豫的对视一眼后回答：“先生，不可以，孤儿院参观需要申请，不能随便就进的。”
　　“通融一下，我小时候也住在孤儿院，看到它觉得很亲切。”
　　老师们摇摇头，她们注视着沈往，仿佛在看什么不懂事的孩子。
　　“先生，不可以，你快离开吧。”
　　“这里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
　　沈往认真的说：“你们再考虑一下，我真的觉得这里很亲切，真的很想进去看看。”
　　两位老师抱着小二十一看着沈往，她们在沉默几秒钟后叹口气，其中一个老师说：“我去找院长问问，先生您在这里等等。”
　　说完她便抱着怀中的小二十一走进了孤儿院，留下另一位老师在门口。
　　站在门口的女老师一如既往面容温和，她还很年轻，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她站在门口一直注视着沈往，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面容。
　　沈往便也注视着她。
　　“为什么一直看我？”
　　“对不起。”女老师低下头，她说：“总觉得先生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就忍不住看了起来。”
　　“但是先生，你要不还是回去吧，孤儿院不是好地方。”
　　“走吧，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就在这时，刚才离开的老师探出头，她拉了另一个老师一把，让她进来有事要说。
　　在两个老师走后，沈往感觉到一股很小的力气撞在他的身上。
　　沈往低下头蹲下来，小二十一正瘪着嘴抱着他。
　　“被批评了？”
　　“嗯！”小二十一用力的点点头，“我只是很想玩秋千，因为一直排不到嘛。”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自己造一个秋千。”沈往说。
　　小二十一看着沈往，片刻后他低下头，小孩子赌气一般的看着地面，片刻后才开口。
　　“你走吧。”
　　“嗯？”
　　“你往那边走。”小二十一指着一个方向，“老师说那边有离开的路，往那边走你就可以回家了。”
　　“不要再来这里，你快走，快走。”
　　他哭了起来，“你不能进来，你快点走！”
　　沈往叹口气，他把小二十一抱起来，这家伙以前就比他小，现在看上去更小了，抱起来后甚至感觉他没什么重量。
　　“要是能走的话，你觉得我还会在这里吗？”
　　“小家伙，我被困在这里了。”
　　小二十一还在哭，直到一个人将他从沈往的怀里抱走。
　　“不哭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安慰，“老师批评你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外面很危险。”
　　于是小二十一把头埋在男人怀里。
　　男人小心拍拍他的背，接着抬起头来和沈往对视，“是这位先生想来参观孤儿院吧？你好，我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
　　小时候沈往看院长就像是看一座高大的山，这座山是他跨越不了的地方，还经常强制把他关进禁闭室，现在沈往看着他才发现他原来没有那么高大，还不如他现在高，三十来岁的人戴着一副破旧的不知道戴了多久的眼镜，身上的衣服也洗的发白。
　　他抱着小二十一带着沈往进了孤儿院，一路上小二十一都在抽抽噎噎的哭，院长也不急，一边小声哄着他一边和沈往介绍这家孤儿院。
　　“星河孤儿院是中央城在建立高墙后开办的第一批孤儿院，至今已经过了五年，我们院里接收了38个孩子，配了四个老师，加上我是五个。”
　　“五年？”
　　“对，五年。”
　　沈往转头看着周围的建设，“我怎么觉得这里的破损程度不像是只有五年。”
　　院长转头看了沈往一眼，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无奈。
　　“先生，我总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不要继续待在这里，尽快回家吧，这里可能很危险。”
　　沈往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让我回家呢？你们不是在这里活的好好的吗？”
　　院长又不说话了，他小声哄着怀里的孩子，许久之后才开口。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莫名的觉得这里不再是安全的家。”院长感叹的开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出现这个想法，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大概是突然发现小七和小十五消失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吧。”
　　“发现他们失踪后就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不管是老师和孩子都觉得恐惧，找了很久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先生，你还是快点回家去吧，我记得往那边走是离开孤儿院的路。”
　　“你回去吧。”
　　他们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沈往知道。
　　高级污染源吞噬人类后，除了将人类变成污染物和畸变人外，还会形成一种特定的现象，防污染中心称其为【幽魂现象】。
　　他们会如同幽灵一般徘徊在自己死去的地方，保持着他们去世时的姿态，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只留存着最后一天的记忆进行着日常活动，在这种幽魂行为中会将污染散发出去，引发更强烈的幽魂现象。
　　最严重的【幽魂现象】是三号污染地，进入的异变者观测到了一个庞大的幽魂城市。
　　孤儿院中的他们也是如此，忘记自己已经死去，不断的重复着那一天，却下意识察觉到不对，想要将误入的沈往送回去，却不知道沈往能进入这里已经不再是他想离开就能离开的程度。
　　沈往轻轻叹口气，他摁下耳边的通讯器继续汇报。
　　“观测到【幽魂现象】，位置：星河孤儿院。”
　　院长听到了声音，他看向沈往。
　　他把小二十一放下来让他去吃晚饭，小二十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便跑走了。
　　此地只剩下院长和沈往在。
　　等周围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院长问他：“防污染中心？”
　　“你身上穿的是防污染中心的制服吗？”
　　“对，你好，派遣队【北极星】沈往。”沈往向他介绍自己，“来此调查污染事件。”
　　“【北极星】？”院长琢磨着，几秒钟他才道：“好像之前也有一个自称【北极星】的人来过，但是我好像忘记他是谁了。”
　　“可能是我的队长，他比我提前过来。”沈往淡定的回答：“那么，院长先生，除了院内所有人感到莫名的恐惧外，还有什么异常吗？”
　　孤儿院院长也曾经隶属防污染中心，在当年所有在集中设施工作的人员都必须在防污染中心工作过，那时候世界还相当危险，负责人必须精通所有防治污染的措施，必须有防污染中心的职业证明。
　　所以，院长立刻明白孤儿院内可能有了污染事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
　　但比起这个他更想问另一件事，“孤儿院的孩子需要撤离吗？孤儿院里丢失了两个孩子，你们可以帮忙找吗？会不会和这起事件有关？”
　　沈往摇摇头，“孤儿院不需要撤离，您只要告诉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好。”
　　院长和沈往对视着，几秒钟后他收回视线。
　　“应该没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是我察觉不到，孩子们都和之前一样，但是电话打不出去，今天定时来送菜的大娘也没有来。”
　　“再不来孩子们明天就没有菜吃了。”
　　沈往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和防污染中心汇报，再见。”
　　院长看着沈往转身准备离开，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喊住了沈往。
　　“先生。”院长摘下眼镜注视着沈往，“我真的觉得先生似曾相识，这种感觉总是让我觉得在意，请问我们是在防污染中心见过吗？”
　　沈往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院长。
　　“似曾相识？”
　　“你有没有觉得……我有点像某个曾被你关过禁闭的人呢？”
　　院长愣了一下。
　　他真真切切的愣住了，他注视着沈往，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疑惑，但不过几秒钟，他的眼圈就红了。
　　他摘下了眼镜，所以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遮挡他的眼睛，孤儿院里昏暗的灯将他泛红的眼眶和眼底翻涌的激烈的情绪完完全全暴露出来，他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却几乎在瞬间落了泪。
　　但不过片刻，孤儿院里的灯闪烁了一下，院长红着眼眶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样对着沈往喊：“快离开这里！”
　　“快点！”
　　“它要来了！”
　　“它？”
　　院长迅速拉开旁边的窗户，他强硬的把沈往向窗外推，“快走！”
　　沈往顺着他的力道出了孤儿院，他站在窗外，看到院长的身后闪烁着奇怪的光，就像是一个奇怪的生物正在挥动着翅膀，沈往隐隐约约觉得它和孤儿院门口那萤火虫一般大小的灯很像。
　　“什么？”
　　“不要再回来了。”沈往看到了院长的口型，“小十五。”
　　叮咚。
　　远处传来奇怪的钟声，沈往转头看向黑夜，只见孤儿院后方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塔，塔上是似蝶似蛾的装饰，再往上挂着一个时钟，此时时钟恰好在21点，也就是夜晚九点。
　　咚咚咚，时钟响了三声。
　　孤儿院的灯转瞬灭掉，黑暗迅速将孤儿院里的所有人吞噬，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建筑。
　　整个世界死寂的要命。
　　沈往离开孤儿院范围看着不远处的灯塔。
　　“已观测到【灯塔】。”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只有灯塔亮着灯，仿佛是在为周围的人指引方向。
　　在来到这里前，沈往拿到了这个S级污染源的很多资料，包括一些普通异变者都不会知道的绝密档案。
　　当年S级污染源爆发并不是完全没有预兆，孤儿院的院长曾在夜晚观测到一个奇怪的灯塔，在孤儿院灭灯后会变得格外明显，他向防污染中心汇报了这一点，但没想到防污染中心还没来得及调查，污染源就爆发了。
　　事后防污染中心在污染源外侧对整个污染源进行观测调查，并确定在污染源内确实存在一座灯塔。
　　此后，【灯塔】变成了这个S级污染源的标志。
　　“周向折去哪里了？”沈往注视着灯塔小声道：“他如果进来，一定会来孤儿院才对。”
　　“院长也说来过一名北极星的人，但他不在这里。”
　　“难道去灯塔了？”
　　还没等沈往朝灯塔方向走，他的耳边便传来诡异的笑声。
　　沈往转头看向孤儿院的窗户里。
　　只见一个洋娃娃正在与他隔着一扇玻璃的孤儿院内跳舞，它旋转着发出笑声，嘴角不断裂开，玻璃眼珠也一直盯着沈往。
　　“嘻嘻，大哥哥，一起来跳舞吧。”
　　比起在石桥上遇到的那只，这只声音换成了童音，声音里带着杂音，就像是上了年代的收音机。
　　沈往微微眯起眼睛。
　　“大哥哥，我好寂寞，快来和我一起玩。”洋娃娃转动着发出机械声音，“这里好黑好冷，什么都没有，快来陪陪我。”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妈妈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只剩下你了。”
　　“这里好好玩，快来陪我玩。”
　　2号区域的污染被暂时命名为【舞蹈的洋娃娃】，二队对这个S级污染源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他们在此前就整理过受害者名单，所以在这次出现污染扩张的瞬间就试图找到这三个区域的污染本体。
　　在强立安看来，洋娃娃有独属于孩童的玩具特征，还伴随着强烈的精神污染，此精神污染表现为极端的绝望痛苦。
　　所以，2号区域的污染物很有可能是已育的父母，或是一名儿童。
　　鉴于S级污染物正好吞噬过一个孤儿院，所以他们更倾向于这是一个孩子，还是孤儿院中被抛弃的孩子。
　　沈往猜不到它会是谁，孤儿院里什么样的孩子都有，末日初期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而且星河孤儿院的院长是不允许将孩子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就是为了防止对孩子造成心理影响。
　　玻璃窗户从内部锁了，然而这种简单的窗户怎么能拦住他呢？
　　沈往打断窗口的插销，直接翻进孤儿院的窗户给了那东西一枪。
　　四分五裂的洋娃娃继续发出笑声，它消失在沈往眼前，走廊尽头完整的洋娃娃又在舞动着。
　　它不断的转动，发出不男不女的童音，尖锐又难听。
　　“妈妈说我在这里等她就会来接我的。”
　　“妈妈没有骗我！妈妈不会骗我！”
　　“妈妈才不会扔下我！”
　　沈往拉开保险栓，他举着枪一步步往前走。
　　“可不要说我欺负小孩。”沈往面无表情的说：“要是按照实际年龄，我可是和你差不多大。”
　　“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家，不要让我为难。”
　　沈往比不过周向折，他对星河孤儿院没有那么多的留恋，他充其量只会想着小七，他对于星河孤儿院所有的依恋都在小七身上，或许院长也算一点，但终究比不过小七。
　　所以他完全可以对洋娃娃举枪，而不去思考这个洋娃娃的真身到底是谁，又为何异变成污染物。
　　旋转的洋娃娃依旧在笑着，它不断的在沈往眼前消失，又重新出现在其他位置，沈往瞄准了几次后确定这玩意儿神出鬼没的瞄不准。
　　一节荆棘从他的手腕里钻出来，就在那一刻，洋娃娃跳进了一扇门里，门框里透出一点亮光。
　　沈往踹开门，光瞬间透过门撒在他身上，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到了一整个书架，书架后的人听到门开的声音走出来。
　　“什么事？”他还对着外面问了一句。
　　沈往直接举起枪，从里面出来的人被吓了一跳直接举起手来。
　　他戴着圆框眼镜，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惊恐且茫然的看着沈往手里的枪，似乎是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竟然出现一个举着枪的年轻男人。
　　院长？
　　沈往转头看向院长办公室墙壁上的挂钟，上面清楚的显示着上午8点。
　　“你，你是谁？！”院长质问道：“你是怎么进孤儿院的？！”
　　“你想干什么？！”
　　还没等沈往解释，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闭的门猛地被推开，老师气喘吁吁的闯进来。
　　“院长不好了！小七和小十五失踪了！”
　　“什么？！”这下院长连惊恐都没有了，他放下手急道：“秋千的位置找了吗？后面的小草坪呢？他们两个最喜欢去那边玩。”
　　“都没有，我们都找了！”
　　“怎么会找不到！”院长想要离开，结果又闯进来一个老师。
　　“院长不好了！”
　　院长倒吸一口凉气，“又是什么不好了？！”
　　“我们走廊那边的窗户坏了！插销和玻璃碎了一地！还有子弹壳！”
　　院长愣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看向沈往，他看看沈往又看看沈往手里的枪恍然大悟。
　　“报警！”院长直接挡在两个老师面前拦住沈往，“你们快出去！带着孩子跑！这里有携带危险武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沈往：……
　　草！
　　事实证明：有的人倒霉起来，是可以自己拐卖自己的！


第38章 星河永存3
　　“等一下, 不要怕！”沈往连忙道：“防污染中心。”
　　院长愣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沈往，“防污染中心？”
　　“你好, 我是【北极星】的沈往, 来这里执行污染调查任务。”沈往指了指自己胸口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真的不是人贩子。”
　　院长看着他胸口的标志，虽然过了十几年，但防污染中心的标志依旧是那一个，所以他勉强相信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 人口锐减朝不保夕，又有谁会花钱买一个小孩？而且还带着威胁性武器来孤儿院里拐卖？太魔幻了。
　　“糟了！”院长确定沈往不是坏人后立刻往外跑, “小七和小十五！”
　　沈往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把枪收回去, 黑色的眸子瞥了一眼时钟，时钟像是坏掉了, 一直死死卡在早上八点，秒针颤抖着想要动，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强制的把它卡在这里, 于是它只能一直停留在八点。
　　时钟旁边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起来，沈往走过去, 他一把拉开窗帘便看到了漆黑的看不到任何光亮的夜。
　　孤儿院里是早上八点，但孤儿院外依旧是晚上九点。
　　沈往微微皱眉, 把窗帘重新拉好, 他走出办公室。
　　他看到了大亮的孤儿院走廊，有老师正在扫地上的碎玻璃, 透过玻璃也能看到孤儿院外黑雾一般可怕的黑暗，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对孤儿院虎视眈眈, 她浑然不觉，一边扫一边嘟囔着可不要让孩子们被划伤。
　　不远处院长正在和另外三个老师商量，他们迅速分四个方向跑开，一看就是去寻找失踪的小七和小十五。
　　但他们怎么可能找到，在真正的历史中，小十五正在医院治疗，小七则是被院长从窗口推出去的唯一幸存者。
　　果然他们找了一圈后什么都没有找到，而院长却想起了什么。
　　他迅速回来，看到还没离开的沈往时松了口气。
　　“先生！”院长气喘吁吁的看着他，“您刚才说自己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来这里调查污染事件对吗？”
　　沈往点头。
　　“那么，我院中孩子失踪是因为污染吗？”院长着急的问：“您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吗？两个小孩子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冷静。”沈往安慰他，“到底是不是污染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追着污染物来到这里。”
　　一听到这话，院长眼神里的慌张完全遮掩不住。
　　“污染物？不行，我得带孩子们离开这里。”
　　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孤儿院院长，他重复在同一天的时间里，满脑子依旧是保护他手下的孩子们。
　　“孤儿院不需要撤离。”沈往再次说了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说过的话，“我需要情报，只有你能提供给我线索，院长。”
　　院长愣了一下，他看着沈往，许久之后才缓慢的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线索？”
　　“一个孩子。”沈往说：“不确定是男孩还是女孩，但他不是父母双亡而是被母亲抛弃在孤儿院，我们孤儿院里有这样的孩子吗？”
　　院长思索了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有点不可置信。
　　“院长？”
　　“有。”院长点头，“孤儿院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孩子，但是他现在不在这里。”
　　沈往有些意外，“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孤儿院后面的宿舍区有专门设立一个禁闭室，一开始其实是杂物间，后来为了控制小十五的病所以将它改成了禁闭室。”院长说：“他在禁闭室里。”
　　虽说是禁闭室，但院长从来没有让孩子去禁闭过，那里几乎是小十五的私人房间，也就只有他在发病无法控制时会被关在里面。
　　甚至现在院长说把其他孩子关进去沈往都有些惊讶。
　　“是谁？”
　　“小一。”
　　院长叹口气，“他和小七打了一架。”
　　沈往更惊讶了，“小七还会打架？”
　　“因为他把小七攒起来的糖果全翻出来扔进了下水道。”院长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小七那孩子生气，这是第一次，他一句话不说就动手，在分开后小七还哭着问我：等小十五回来后没有糖吃会不会难过。”
　　“所以我关了小一禁闭。”
　　院长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即使外面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晰。
　　“有时候孩子犯了错误不能只口头教育，这件事是他的错。”
　　小一。
　　沈往回忆了一下，院长给孤儿院里的孩子按照年龄往下排重新取了小名，小一是孤儿院里年龄最大的孩子。
　　明明是年龄最大的孩子却没什么存在感，起码在沈往这里没有。
　　他只记得这个孩子和自己差不多都是被排斥的对象，不过沈往是因为本身的病情问题，小一更像是性格上的孤僻，他不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大多都沉默的坐在门口。
　　他隐约透漏出对孤儿院的排斥，也或许是因为他年龄最大，比其他孩子都清楚孤儿院是什么意思。
　　“院长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好。”院长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同意了。
　　他领着沈往从另一边走，孤儿院里有通往宿舍的通道，但那条路上堆满了灰尘，就像是很多年都没有人再走过，院长似乎看不到那些灰尘一样把门推开，浮尘落在他身上。
　　院长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这里的小十五是一个特殊的孩子，他生了病，时不时需要去医院治疗。”
　　“小七和小十五的关系最好了，他们总是待在一起，小七经常把分给他的糖果攒起来给小十五，有时候小十五不在，我也会把小十五的份一起给小七。”
　　院长絮絮叨叨，情不自禁的用上对孩子说话时的哄人语气。
　　“好多孩子都以为小七不喜欢吃糖，去问他要，可是小七怎么会不喜欢吃呢？他也个孩子。”
　　“他只是想把糖留下来给他喜欢的小朋友。”
　　说着院长沉默了几秒钟。
　　这是孤儿院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才很难理解为何小一会去把小七攒起来的糖果找出来，还不是吃而是扔进下水道。
　　他做的事情过于恶意，这才让院长觉得不妥，破例将他关入禁闭室。
　　沈往听着院长的絮絮叨叨没有开口打断过。
　　这是沈往不知道的历史，是S级污染源爆发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周向折经历过而他因为在医院所不知道的剧情。
　　脚印留在铺面地面的灰尘上，灯在通道里一盏盏亮起来，但窗外一如既往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翻涌的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沈往时不时会朝着窗外看一眼，确定外面的状况。
　　“嘻嘻。”
　　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院长的自言自语，院长愣了一下，下一刻便被沈往张开手臂挡在身后。
　　破旧的洋娃娃穿着脏兮兮的小洋裙，红色的小皮鞋掉了漆，金色的波浪卷发也乱的像是一团麻，它转动着，却因为脚腕上的关节不对转的磕磕绊绊。
　　可它依旧磕磕绊绊的不断的旋转，一边转一边发出笑声来。
　　“这是什么？！”院长看着那个一米高的破旧洋娃娃面露惊恐。
　　“污染物。”沈往抽出枪，“我就是追着这东西来的。”
　　院长经历过末日初期，但能活下来的人大多都幸运的没有经历过高级的污染物，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诡异的画面。
　　在害怕过后他立刻想起这里是孤儿院，孤儿院里还有三十多个孩子，他着急的想回头但却发现身后的路竟然消失了，身后的路早已变成彻骨的黑暗，他睁大眼睛不断的朝四周看去，却怎么都找不回那条回孤儿院教室的路。
　　“路呢？路呢？！”
　　“暂时只能往前走。”沈往安抚他，“不用担心，污染物被牵扯在这里就不会去影响孩子。”
　　院长没有被安慰住，但他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回去，只能跟着沈往往前走。
　　“嘻嘻。”洋娃娃不断的旋转着，它的机械手臂摆动了一下，金色的卷发下是布满油污的玻璃眼珠，机械下巴掉落下来，看上去极其诡异。
　　“大哥哥，一起来跳舞吧！”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我们要一直一起玩！”
　　“快来吧！”
　　沈往开了枪，子弹打在洋娃娃上，脆弱的洋娃娃崩碎成碎块，但很快就有其他地方传来笑声，同样的洋娃娃在更前方旋转着。
　　“啧。”沈往啧了一声，“这东西跟蟑螂一样，打也打不死。”
　　他不再浪费子弹，而是继续往前走，院长站在他旁边，眼睛一直注视着不断出现的洋娃娃。
　　院长突然开口，“这个娃娃我见过。”
　　“你见过？”
　　“小一被扔在孤儿院时孤儿院还没正式挂牌，孩子们也没有分过来，那一天我来视察工作发现了他。”院长一边走一边说：“他就抱着这样的洋娃娃，对我说他的妈妈让他在这里等她，过一会儿就来接他走。”
　　“我调了监控，发现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监控里只有他妈妈扔下他慌张离开的身影，没有再回来。”
　　“我知道，她不会再来了。”
　　果然，小一的妈妈再也没有来，院长收留了他，孤儿院趋于稳定后院长按照年龄给每个孩子重新取了小名，因为他的年龄最大所以取名小一。
　　在第一次喊他小一的时候，他很生气。
　　他说他不叫小一，他有自己的名字，妈妈一定会来接他离开这里。
　　院长轻轻的叹口气，“孩子也会变成污染物吗？”
　　“不止会，还可能比你想的要更早。”沈往这么说。
　　S级污染源爆发前一天夜里，院长在孤儿院内观测到灯塔，但或许预兆比这个灯塔还要更早一点。
　　就在小一恶意的翻出小七积攒在一起的糖果，并把它们全部扔进下水道时。
　　往后的路被黑暗覆盖，往前的路依旧光明，他们顺着路走到了宿舍区，来到了禁闭室。
　　院长时不时回头想要找到回去的路，但无奈他看到的永远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翻涌的黑暗仿佛一只以黑雾存在的野兽，只是看一眼都能感觉到恐惧。
　　沈往呼出一口气，他看着这扇熟悉的门，总算是找到了点小时候的感觉。
　　那时候他发病的频率不定，所以时不时就会被关进来，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其实是他在孤儿院的第二个房间。
　　后来孤儿院的条件好了一些，院长也有钱送他去医院治疗，这才不那么频繁进禁闭室。
　　还没等院长找钥匙，他已经从旁边的砖头下面拿出备用钥匙，在院长惊讶的眼神里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备用钥匙？”
　　“电视剧里大多数都会这么放。”沈往淡定的回答：“我就随便找了一下。”
　　院长疑惑，“可是连我都不知道这下面还藏着钥匙。”
　　哦，是小七藏的。
　　那家伙偷偷拿走了禁闭室的备用钥匙，然后放在砖头下面，就是为了在院长不允许的时候还能进禁闭室找他。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光照射进禁闭室中，沈往没有看到关在里面的孩子，只看到了一只挂在房间正中央的洋娃娃。
　　这只洋娃娃并没有一米那么高，它只是普通玩具大小，顶多20cm，像是上吊一样在颈部挂着绳子悬在房梁上，随着门开一阵风吹进来，洋娃娃旋转着摇摇晃晃，脚尖对着的是摆放在正中央的儿童椅。
　　“来一起跳舞吧。”洋娃娃里传出机械音。
　　“来一起跳舞吧。”
　　“来一起跳舞吧……”
　　这个画面让院长脑子空白了一瞬，这实在是太挑战一个人的承受极限。
　　沈往却完全不在意，他眼神不善的盯着这个破旧的娃娃，就这么看了几秒钟后直接走进去，伸手就把悬挂着的洋娃娃给拽了下来。
　　他烦躁的把洋娃娃的开关关掉扔在椅子上。
　　“吵死了。”
　　院长：……
　　该怎么说呢？他现在完全相信这个人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了。
　　在这么诡异复杂的环境里还能因为嫌吵直接把一个奇怪的洋娃娃空手拽下来，真不简单。
　　这也太淡定了。
　　“充其量不过是B级污染物。”沈往看了一眼院长，“不足以让我害怕。”
　　院长再次沉默。
　　在防污染中心工作过的他比普通人更清楚污染物的等级，一般C级污染物就足够让一座普通城镇毁灭，结果这个年轻人说B级污染物不足以让他害怕？
　　这个【北极星】究竟是什么样的队伍？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在院长疑惑的时候，黑暗突然化为实质性的黑雾从门口往里面压，沈往转头往房门看去，砰的一声，门在关上时发出重击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把门锁死，之后再无声息
　　这种空洞的死寂感能让任何一个处于这种状态的正常人疯掉。
　　但奈何沈往不是正常人，院长不是人。
　　他们不会死，也不会疯掉。
　　“发生了什么？”院长问。
　　“有人从外面锁了门。”沈往说：“也许是我们要找的小一。”
　　“小一只是个孩子，他还……”
　　院长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只见刚才被沈往扔到椅子上的洋娃娃摔到地上。
　　咔哒一声，被沈往关掉的开关再次开启。
　　“为什么你们抛弃的都是我。”非男非女的童音从洋娃娃身体里响起。
　　“妈妈不要我了，她没有来接我，她把我扔到这个地方就走了。”
　　“所有人都不和我玩，他们每个人都是坏孩子，凭什么单单不和我一个人玩！”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孩子，我终于可以找到朋友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也有了朋友！”
　　“小十五！你也抛弃了我！”
　　沈往歪歪头，他意识到这东西是在质问他。
　　“那么漂亮的孩子，那么招人喜欢的孩子，最好的是还生了病，没有人在意他也没有人愿意陪他玩，只有我，只有我愿意！”
　　“我们应该成为最好的朋友，他应该和我一样讨厌这个孤儿院里的所有人。”
　　“可是为什么他找到了朋友？！为什么他也和那些人混在了一起！”
　　“你抛弃了我！”
　　洋娃娃的声音变得嘶哑又难听，机械声音里带着满腔的怨念和绝望。
　　沈往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不是生气，只是单纯觉得好笑。
　　在孤儿院里他没什么对小一的印象，只知道他非常孤僻，但没想到他竟然是怀着这个心思，觉得小十五是来和他做伴的，他们应该成为最好的朋友。
　　可沈往想：第一天来到孤儿院时，小一可没有对他打招呼。
　　只有小七来问他的名字，眼睛亮亮的想要和他成为朋友，哪怕后来他发病小七都没有改变过想法。
　　“凭什么小十五可以吃到比我更多的糖！凭什么小七有属于自己的伞！凭什么院长不关任何人偏偏要关我禁闭！”
　　“所有人都抛弃了我，所有人都讨厌我！”
　　“我要报复！我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一米高的洋娃娃冲出黑暗中，它朝着沈往扑过来，就在手指距离沈往只有半米的时候无法动弹。
　　荆棘从地面钻出缠绕在洋娃娃身上，将它狠狠的摔在地上。
　　沈往不是个好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恶劣的人，周向折他都可以见缝插针的欺负，凭什么一个污染物不可以？
　　他一脚踩在洋娃娃的身体上，把枪口顶在洋娃娃的额头，嘴角带着笑容，看上去极其张扬漂亮。
　　“你问凭什么？当然是凭小七喜欢我，愿意把糖给我吃。”
　　“都过去十几年了，你还这么没长进，活该没有人喜欢你。”
　　“你说我应该成为你的朋友？你也太自信了，我可看不上你，你有哪里比得上小七？”
　　洋娃娃剧烈的扭动着，它嘶吼着但根本无法挣脱荆棘，最后被荆棘刺破勒断再无动静。
　　但这依旧不是污染物本体。
　　沈往站起来，他摁住太阳穴开始思考这玩意儿到底会藏在什么地方。
　　现在已经确定【舞蹈的洋娃娃】本体是孤儿院的小一，在被S级污染源吞噬时他正被关在禁闭室，孤儿院正在不断重复被吞噬的那一天，时间定格在早八点，孤儿院里呈现【幽魂现象】。
　　“你是小十五？”
　　沈往转头看向院长。
　　院长注视着沈往，泛红的眼眶显示着他的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比较好，手几次伸出来又收回去。
　　就像是他想和小时候一样抚摸沈往的脸颊，却突然想起他已经不再是小朋友，而是一个早已成年的大人。
　　沈往轻轻的叹口气，他走过去抓住院长的手，温热的触感顺着沈往的手染上院长冰冷的手心。
　　“想起来了？”沈往问。
　　从沈往发现孤儿院里的时钟不对时，他就有一个猜想：或许孤儿院里不只有一个污染物。
　　污染物之间有竞争意识，两个污染物正在争夺孤儿院的所有权。
　　白天的孤儿院归属一人，他竭力保证着整个孤儿院的正常运转，让孤儿院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另一个只想报复孤儿院，所以让无尽的黑暗掩埋住孤儿院。
　　所以时钟牢牢的卡在早上八点，所以每个存在在孤儿院里的人都能感到恐惧，想要将误入此地的沈往送出去。
　　那个污染物到底是谁，沈往甚至连猜都不用猜。
　　“你为什么回来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院长看着沈往，他像是终于从这无尽的黑暗中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孩子，赶紧离开这里！”
　　沈往叹口气，“我要是不来，你准备什么时候消失？”
　　他语气很稳，没有丝毫质问，甚至比普通说话还要更和蔼一点，但却比质问更让人心虚。
　　“你现在不如它强吧？维持一整个孤儿院的正常浪费了你多少力气？连记忆都残缺不全了，再过不久真的要带着所有人一起被吃掉，之后孤儿院就是那东西的地盘了。”
　　院长：……
　　本想教训孩子的人默默的闭上嘴。
　　小十五比小七凶多了。
　　“也就是你能教育出周向折来，那东西恩将仇报，你就任由他恨你？”
　　沈往才不管他是不是自己小时候的院长，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院长静静的听着，等沈往说完之后他才开口，“小一也是我的孩子。”
　　“那一天，我把他关在禁闭室里，等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想着把身边的孩子扔出去，却忘了被我关在这里的他，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他一直在里面哭，他拍着门那么害怕。”
　　“是我把他关进去的，是我对不起他。”
　　无尽的悔恨和自责才是院长化身污染的原因，他堪堪维持着孤儿院的正常，又抵抗着陷入疯狂的小一，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才导致小一变成如此可怕的污染物，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承受罪孽的人。
　　如果当时他没有把小一关进禁闭室而是陪在他身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这十几年里他不断的想，又不断的重复着那一天，执念越发浓烈，也越发的让他无力承受。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真的会失去理智消失，真的让孤儿院被‘小一’完全占据，让黑暗将这里吞噬。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终究只是孤儿院的院长，现在也只是一个异变的污染物。
　　“行，我知道了。”
　　沈往说：“现在告诉我它在什么地方。”
　　如何知道另一个污染物的所在地？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所以在这场抗争中，院长绝对是最有可能知道污染物本体所在地的人。
　　问他比问任何人都有用。
　　“小十五？”
　　“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所以你下不了手，好歹父子一场，我帮你这一次。”
　　院长愣了一下，“可是……”
　　“什么话都别说了，我只是不想让周向折来面对这件事，他这个家伙比我重感情太多。”
　　沈往换上官方腔调，“你好，我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沈往，来此处理污染事件，【舞蹈的洋娃娃】已经造成几千人被污染，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处理掉这个污染物，防止它继续散播污染。”
　　“院长，请你支持我的工作。”
　　院长注视着沈往，几秒钟后他收回视线轻轻的叹出一口气。
　　他点点头，“好，我告诉你。”
　　小一说自己抛弃了他，院长想：或许是的。
　　在小一和小十五之间，他总是会选择小十五，因为小十五会在小七的陪伴后为小七送出一把伞，会拒绝所有人只和小七待在一起，会在他批评小七后为小七求情说自己再也不会控制不住自己。
　　小小的两个孩子总愿意为了对方改变自己。
　　而不是和小一一样……永远的只会觉得是孤儿院害的妈妈扔掉了他。
　　在感情付出长久得不到回报后，就算是他也会感到疲倦和痛苦。


第39章 星河永存4
　　孤儿院里院长和小一有一条经讳分明的线。
　　前院和教室是院长的领地, 他维持着孤儿院的正常，在一日日的重复中保护着所有人的理智；宿舍区和禁闭室是小一的地盘，它蜷缩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 对着孤儿院露出獠牙。
　　它没有在禁闭室, 那就只有在宿舍区了。
　　院长走不过去，或许他能走到这里都是因为小一故意放他进来。
　　此后只能让沈往一个人往下走。
　　“你要小心。”院长终于伸手摸了摸沈往的头发，因为沈往已经比他高他甚至不得不踮起脚尖。
　　十几年没见，当年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不再需要他担心的大人。
　　他记忆中的小十五还是一个孩子的模样，黑头发黑眼睛, 在禁闭室里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他。
　　没有人和他玩他就自己玩，没有人在意他他也可以自己逗自己开心, 没事的时候就去他办公室听留存下来的音乐磁带, 哼唱着那些古老的将要消逝的歌谣, 自己存起来的磁带都被听了个遍。
　　他是一棵会开花的大树，自小便能看到长大后的风采。
　　“孩子, 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当年，他不止把小七从窗口扔出去, 但最后除了小七之外那些被他扔出去的孩子都哭着回来了，没有一个人可以逃离S级污染源, 小七能离开只因为他是天赋S级的异变者，他可以抵抗住污染源的侵蚀。
　　于是院长又把他扔出去的孩子们一个个捡回来, 每捡回一个他就更难过一分。
　　院长说：“我不想在孤儿院里看到你。”
　　“都说了它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沈往轻声回答他, “我会安全离开这里。”
　　院长点点头，他微笑着一直一直注视着沈往, 像是要把沈往刻在自己的眼睛里。
　　“院长相信你。”
　　他说：“你是院长引以为傲的大树。”
　　不需要任何人扶持便能长成的叁天大树。
　　沈往单独去了孤儿院的宿舍区。
　　对沈往来说，宿舍区远不如前面的教学区更熟, 也不如禁闭室让他印象深刻，比起宿舍，他更喜欢院长办公室，喜欢院长那台已经老旧的声音嘶哑的收音机，喜欢禁闭室里偶尔刷新出来的小七。
　　不喜欢宿舍区睡觉前吵吵嚷嚷的孩子们。
　　是的，从小沈往就讨厌噪音。
　　沈往对声音敏感，喜欢听歌，院长曾经说：如果不是末日，小十五或许可以成为一个有名的音乐家。
　　轻轻叹口气，沈往走进宿舍楼，刚踏入宿舍楼门口，若隐若现的哭泣声传入他的耳朵。
　　穿着统一的服装的小孩子蹲在门口旁边，正背对着他在哭泣。
　　沈往走过去看着这个哭泣的小孩子。
　　年幼的小七蹲在那里，他一边哭一边指着下面，那是一条排污水的下水道，被钢板隔起来，只留下小小的缝隙，沈往在他旁边蹲下，低下头便看到了下水道里花花绿绿的糖果纸。
　　那些漂亮的糖果散落在污水里，变成了垃圾。
　　黑色的水将这些漂亮的糖果完全掩埋，污水散发出恶臭，仿佛在恶意的报复着什么。
　　“哭什么。”沈往说：“糖果没了可以再攒。”
　　“就算是没有糖果我也不会难过，也不会讨厌你，你哭了他就高兴了。”
　　“他就是想看到你哭才会把这些糖扔掉。”
　　然而这并不是真实的小七，那东西只不过是恶劣的把发生过的事情在沈往面前重演。
　　所以小小的孩子还在哭，他看着被污水覆盖的糖果难过又无措。
　　沈往叹口气站起来，他没有再管哭泣的孩子，转身走进宿舍区内，宿舍里面空空荡荡，三十几张小床并列排在一起，每一张小床上都写着孩子的名字，爱漂亮的女孩子还在上面画上了小小的花朵。
　　他巡着序号一点点找小一的床铺，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床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中有一把被折断的伞。
　　沈往的脚步顿住，他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但眼底深处已经染上了不悦。
　　这是小十五送给小七的那把伞。
　　床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着一个洋娃娃，破旧的洋娃娃正对着沈往和垃圾桶。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我把他的糖果全扔进了下水道，但是院长给了他更多的糖果，所以扔掉这些糖果根本伤害不了他。”
　　“但我知道他最喜欢这把伞了，所以我又找到了这把伞，我把伞折断扔进了垃圾桶，还是他床头的垃圾桶，只要他一回来就可以看到它！”
　　“可是为什么？！院长比他更早发现了这个，院长把折断的伞从垃圾桶里捡出来藏起来，还特意去买了把一样的伞。”
　　“为什么？凭什么？！”
　　洋娃娃发出尖锐的声音，“他从来不会这么对我，他永远只会喜欢别的孩子！”
　　“我就看不得你们开开心心在一起！”
　　时至今日周向折都不知道这件事。
　　他怀念着孤儿院里的生活，想着沈往送给他的那把伞，以为那把伞依旧留在孤儿院内，他不知道自己的伞早就被一个嫉妒他的孩子折断后扔进了垃圾桶，是院长提前发现隐藏了这一切。
　　所以周向折以为还拥有那把完整的伞，而不是在离开孤儿院前只余下被折断的伞骨。
　　这件事足以让沈往感到愤怒，他一把掐住洋娃娃，“你还真是恶心到我了。”
　　洋娃娃发出非男非女的笑声，“你生气了，你生气了！哈哈哈！你终于生气了！”
　　“我最喜欢看到你们难过生气！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明白我有多痛苦！”
　　洋娃娃在沈往手中崩碎，但立刻又有新的洋娃娃从另一张床铺上站起。
　　“你知道吗？小十五，我最讨厌你了，明明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排斥的孩子，为什么你就那么受欢迎呢？”
　　“小七喜欢你，他可以把自己的糖果让给你；院长喜欢你，会帮你找各种音乐磁带；他们也喜欢你，只是害怕你生病时的反应，他们甚至想要一起去医院看你。只有我！只有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还有你！你也抛弃了我！”
　　“明明院长也是怪物，可你只觉得我是怪物，凭什么！”
　　沈往开枪打碎了新的娃娃。
　　“因为怪物是有标准的，有的人即使是怪物的外表但依旧拥有人类的内心，不像你，在是人的时候就是个怪物了。”
　　“当然没办法和任何人比。”
　　洋娃娃愤怒的喊着，“我才不是怪物！”
　　残片消失在地面上，好像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大宿舍间里所有的床铺都在颤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都是因为你们我才变成了怪物，但是没关系，变成了怪物我才有了报复你们的力量。”
　　“我让要你们全部都尝尝我的绝望和痛苦！”
　　沈往笑了，他无害的样貌因为这个笑容显得格外引人瞩目，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如此肆意又自由。
　　“你真觉得我找不到你在什么地方？”
　　“你当然找不到。”洋娃娃的破碎声音在空中响彻着，“我已经化为永远的黑，我在这里和你说话但是我不存在，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沈往微微挑眉，他说：“化为了永远的黑？”
　　“那我可就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了。”
　　子弹打碎了窗户玻璃，直接冲进屋外的黑暗中，砰的一声，是什么东西被击中的声音。
　　沈往看过孤儿院被吞噬时遗留下的监控录像，那是一片突兀出现的黑，黑色在瞬间将整个孤儿院掩埋，所以这里到处都是黑的，只有孤儿院里灯火通明，就像是院长在燃烧自己点亮一盏盏灯。
　　小一在禁闭室被黑暗吞没，所以他也化作了黑。
　　咯吱咯吱。
　　一只一米高的洋娃娃趴在窗户上注视着沈往，额头上顶着一颗子弹，不同于之前的洋娃娃，它全身都是黑色，黑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它像是黑暗的怪物，悄无声息的隐藏在黑暗中。
　　洋娃娃黑色的玻璃眼珠里充斥着怨恨，沈往依旧可以从他的面容里看出孩子的模样。
　　其实它一直都在，它藏在孤儿院外面的黑暗里怨念的注视着沈往长大后的身影，跟在他和院长身后去了禁闭室，又跟着沈往来到宿舍区。
　　给孤儿院内所有人带来恐惧的都是它的注视。
　　他变成了母亲送给他的洋娃娃，就像是他永远无法接受是母亲抛弃了自己。
　　污染物是欲望的怪物，是极端情绪的怪物，是精神异常的怪物，越痛苦便越容易被污染。
　　“你找到我了，但那又怎么样？”洋娃娃顶着那颗子弹说：“小十五，你长成了大人，但你依旧是人，是没有办法胜过我的。”
　　“我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你们回来了。”
　　“孤儿院不完整，怎么可以只让你们安稳的在外面活下去！”
　　“所有人，所有人都必须陪我一起痛苦下去。”
　　沈往平静的注视着他，“那你可太自傲了。”
　　S级污染源爆发后防污染中心立刻出动，他们派出中央城所有有作用的人将整个S级污染源封禁，绝对不允许有东西进出，哪怕到现在都有【北极星】二队把守防控。
　　所以它从未离开过孤儿院，即使现在因为污染源扩张污染了周围的居民区。
　　但它并不明白S级异变者意味着什么，不懂现在的小七捏死它跟玩一样。
　　“好痛啊，好孤独啊，为什么除了我你们都那么幸福。”洋娃娃的脸上滑下黑色的眼泪，“所有人都应该和我一样难过！”
　　噗嗤，洋娃娃的尖叫戛然而止，洋娃娃的眼睛瞪着很大。
　　因为镶嵌在他额头上的子弹突然钻出一根血色的荆棘，荆棘们爆炸般的延伸，只是瞬间就钻进了它的塑料头颅里。
　　小荆棘们好奇的攀爬在洋娃娃的身上。
　　‘黑色的？’
　　‘哇呜！是黑炭！’
　　‘好吃吗？好吃吗？主人要吃吗？’
　　‘那个香香的可怕的人类今天不在？’
　　‘咬死咬死！现在就咬死！’
　　“这是什么？！”漆黑的洋娃娃伸手去拽额头上的荆棘，但那些小家伙可比它聪明多了。
　　荆棘们迅速散开，在洋娃娃的四肢处扩张，尖利的刺扎进它的身体里，将洋娃娃的塑料身体扎出无数洞来，洋娃娃撕扯着身上的荆棘，但那些荆棘刺的太深太紧，硬生生往下扯只能扯下它的皮肤。
　　沈往拎着枪一步步走过去，他漫不经心的推开碎掉一半的窗户，整个人踩在窗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它。
　　洋娃娃抬起头来便能看到他的眼睛。
　　小十五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戏谑，他没有笑，但比笑要更加嘲讽，就像是在孤儿院时，他明明被关在禁闭室中等待发病期过去，却像是依旧可以俯视他。
　　凭什么呢？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孩子，患着绝症，却可以高高在上。
　　不应该是这样的！
　　黑色的洋娃娃抬起手来，一个正常的洋娃娃落下，却直直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为什么……”洋娃娃瞪着沈往，“为什么你不会受到影响。”
　　“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何来到这里还是正常状态呢？”沈往俯视着他，“真遗憾，我不会被污染。”
　　“【舞蹈的洋娃娃】已经精神污染几千人，这样的精神污染就是它的武器，但对我这种完全不会被污染的人就没有用了，除此之外你也就只剩下本体可以隐藏在黑暗里。”
　　“真弱小啊小一。”沈往说：“变成了怪物还是比不过我。”
　　“闭嘴！”洋娃娃嘶吼着想要挣脱荆棘，刚挣扎出来就被荆棘拽回去。
　　甚至它越挣扎荆棘捆的越紧，沈往黑色的眸子里也染上点点滴滴的红。
　　他终于笑了，声音很轻，但莫名充斥着讽刺。
　　“再见，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碰到我了。”
　　洋娃娃发出惨叫声，荆棘们将它包裹着不断往下拽，它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恐惧。
　　污染物拥有本能意识，它们可以自发感受到比它高级的其他污染物，并避免和高级污染物产生交集，所以它只会在孤儿院中和院长争抢，却一点都不敢去孤儿院外面。
　　因为孤儿院外拥有两个可怕的A级污染物，它出去就是送死。
　　但就在这里，他从沈往身上感受到了不亚于面对A级污染物的恐惧感。
　　可是为什么？！他不是人吗？他不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吗？！为什么会带给它如此强烈的恐惧？！
　　“不，不要……”它终于慌了，“小十五，是我错了，你放过我！”
　　“求求你！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们不是家人吗？”
　　“院长教育我们要相亲相爱啊！小十五！你放了我吧！”
　　“嘘。”沈往对它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他的瞳孔终于染满了血色，发丝也一根根抽白，竟是显得比洋娃娃本身更加怪异，他周身散发出强烈的高级污染物的气息。
　　“打感情牌要找小七，找我没有用。”
　　洋娃娃惊恐的睁大眼睛，“你是污染物？！”
　　“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是污染物呢？我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可不是你这样的怪物。”
　　“小，小十五，求你，放过我……”
　　沈往微笑着，眸底深处却满是冷意，“在你折断我送给小七的伞的时候，就注定你说什么都没用。”
　　“那是我送给小七的伞，你凭什么折断它。”
　　“既然你这么喜欢折断别人的东西，那就说明你很喜欢被折断，我只是满足你而已。”
　　“院长没来得及教育你的东西我来教育你。”
　　荆棘死死地纠缠住洋娃娃的手脚，将它用力的往下拽，在他的身下凭空出现一张画纸，洋娃娃惨叫着想要逃离，却被强迫性的塞进白纸中，洋娃娃脆弱的身体发出被碾压时的声音。
　　原地再也没有黑色的洋娃娃，只剩下一张落在地上的画纸。
　　荆棘们卷起画纸将它递到沈往手中，乖巧的小东西们蹭在沈往的肩膀上。
　　沈往平静的注视着手里的画纸。
　　“下辈子要记得：千万不要碰别人的东西。”
　　眼眸里的红色再次被深邃的黑色覆盖，发丝也重新变回不惹眼的黑，沈往淡定的把荆棘们塞进自己的袖口里。
　　他随意的把画纸收起，又从窗台上跳下，摁下耳边的通讯机做例行汇报。
　　“2号区域B级污染物【舞蹈的洋娃娃】已清理，尽快确定污染散播是否停止。”
　　汇报完毕后沈往轻轻松口气，他走出宿舍区，准备现在回教室区找院长，他依旧觉得周向折一定会来孤儿院。
　　周向折比他早来却不在孤儿院本就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就像是沈往说的那样，周向折比他重感情太多。
　　更何况他来之前想过来拿回自己的伞。
　　就在这时，沈往顿住脚步看向黑暗中，一只彩色的蝴蝶自他眼前飞过。
　　蝴蝶有一对漂亮的大翅膀，在夜色里格外的明显，沈往拿出手机对着蝴蝶拍了一张照片，拍完后才发现手机里拍到的东西是一片黑，根本就没有蝴蝶的身影。
　　沈往站在原地看着蝴蝶飞到刚才被他打碎的玻璃前，它落在玻璃碎片上很小的忽闪着翅膀。
　　就在沈往想要去看看的时候，蝴蝶突然融化，它化为一滩水整个落在玻璃碎片上，但下一瞬间，一阵熟悉的咯吱声响起。
　　漆黑的洋娃娃在黑暗中一点点凝聚起来，它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朝着沈往伸出手来。
　　“一起来跳舞吧！”
　　沈往退后一步，他率先确定身上的画作，浓郁的污染物气息从画作上传来。
　　作为一个对污染物相当敏感，甚至污染物就是他食物的人，沈往非常确定他控制住的就是污染物本体。
　　那么，他手里的是污染物，面前的又是什么？
　　黑夜逐渐消逝，暴露出黑暗掩藏起的无数蝴蝶，蝴蝶们不断的飞舞着，在昏暗的灯光下美轮美奂，但这其实是非常恐怖的一幕。
　　S级污染源爆发吞噬了所有生命，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大批量的蝴蝶存在。
　　洋娃娃开始旋转，它一边转着一边朝沈往移动，无数蝴蝶聚集在一起堆成一个人的形状，蝴蝶们飞起飞落，人影也和洋娃娃一样开始旋转舞动。
　　它们越来越多，透过破损的窗户飞进来，并不断的组成一个又一个人影。
　　先是孩子，然后是老师，最后是院长……
　　蝴蝶们像是真正的人一样在宿舍区奔跑，沈往皱起眉来，因为他听到了声音。
　　是孩子们稚嫩的笑声和老师们很小声的斥责。
　　“不要闹了，到睡觉时间了。”
　　“大家快点去睡觉。”
　　“不要睡觉不要睡觉！小十五快来陪我玩！”
　　“老师，我想喝水。”
　　沈往单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耳朵，但声音却没有损伤分毫，就像是这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所以捂住耳朵根本就没有作用。
　　眼前的蝴蝶也在恍惚，逐渐在他眼中变成熟悉的人。
　　孤儿院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对着他伸手，笑着邀请他。
　　“幻觉。”沈往做出判断，“1号区域导致几千人在梦中死亡的污染物。”
　　沈往很冷静，他等待着这些东西产生变化，既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它们不会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他看着漆黑的洋娃娃一步步走过来，在距离沈往不足一米的位置时停住脚步，洋娃娃伸出的手距离他不到20厘米，漆黑的指甲上带着五颜六色的粉末。
　　它没有再进一步，呆滞的玻璃珠眼睛倒映着他的身影。
　　沈往缓慢的转头看向旁边，一只手抓住了洋娃娃的胳膊，那是让沈往万分熟悉的人。
　　灯光一盏盏亮起，照亮了整个宿舍，也照亮了所有蝴蝶，蝴蝶们被过亮的灯光刺激到纷纷散开，于是又是纷纷扬扬的蝴蝶雨。
　　院长站在灯光下，抬头望着前方数不清的蝴蝶雨。
　　洋娃娃也在院长的手下消融，蝴蝶落了一地，犹如秋日的昏黄落叶。
　　“院长？”
　　院长转头看向沈往，眉眼里一如既往是他本人的温和。
　　“小十五，我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其实我们没有让小七进来。”
　　“小七在孤儿院门口站了很久，他想要进来看看但我们都不许，我们赶走了他。因为比起留在医院的小十五，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是我们把小七推出了最后的孤儿院。”
　　“最后他失望的走了。”
　　是的，周向折回到这里又怎么不会来孤儿院呢？他没有在孤儿院里只是因为所有人都拒绝他进入。
　　院长扔出去了好几个孩子，最终只有小七逃了出去。
　　他们什么都不记得，脑子里却固执的明白他不能再回来。
　　院长给沈往指了个方向，“你要去找他的话，就得往那边走。”
　　灯光在天花板上忽闪着，刺啦一声，最里面的灯管炸开，无数蝴蝶落在炸开的灯具上，仿佛在齐齐望着院长。
　　“快走吧。”
　　“院长很高兴可以再次见到你们，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高兴。”
　　但比起思念，院长更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永远都不要再回这个已经被污染吞噬的家。


第40章 星河永存5
　　沈往从窗口翻出孤儿院, 他最后回头看了孤儿院一眼，明亮的孤儿院在这个黑暗里如同明月。
　　蝴蝶们没有继续纠缠在孤儿院，在沈往出去后便想要跟上他。
　　灯光忽闪了一下, 破损的窗户重新恢复完整, 将这一片片蝴蝶全部封在孤儿院里。
　　是院长挡住了它们。
　　沈往啧了一声，转身就往院长说的那个方向走。
　　他一边走一边摁下耳旁的通讯器，“喂，能听到吗？我遇到1号区域污染物，需要提供具体消息。”
　　耳麦里死寂一片, 什么声音都没有，沈往再次吐槽。
　　“这个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 要科学院何用！”
　　沈往负责的并不是1号区域, 他当时拿到的资料除了S级污染源外就3号区域的最多, 1号区域顶多就是连带着给了一点。
　　防污染中心认为1号区域的污染物本体起码在A级，无数人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亡, 工作人员还在污染区内还发现了游荡的死人，但死者的尸体还陈列在停尸间，所以那些游荡的东西并不是死者本身。
　　那它们又是什么？
　　有工作人员前去接触这些死者的幻影, 但一靠近幻影就会消散，并在其他位置重新凝聚, 仿佛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目的性的影像。
　　如果不是这位工作人员在当天晚上莫名沉睡后死亡的话……
　　防污染中心当场如临大敌，并下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触这些东西。
　　会给强立安分配这个区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强立安的天赋名叫【熊孩子】, 听上去很奇怪，实际上也很奇怪。
　　身材魁梧的他从小喜欢缝纫, 有一手高超的缝纫技巧，自己亲手缝出来的玩偶相当可爱精致, 觉醒天赋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玩偶活了，还能随着他的心意行动，如同他的替身一样。
　　这就让他不需要本人去接触污染，完全可以操控玩偶。
　　这也让他在战斗时和别人呈现出极大的差异，每次都是扔出自己缝好的玩偶，然后大喊一声“熊孩子”！
　　于是玩偶就站起来了。
　　沈往叹口气，决定不再回忆，他现在只能尽可能自己摸索着走。
　　面前的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远处的灯塔亮着光，沈往不确定院长指的方向是灯塔还是其他地方，但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有远方的灯塔有亮光，任何人都会在走动的时候不慎拐向灯塔。
　　“没办法了。”沈往说：“走走看吧。”
　　他迈出脚步，刚往前走了一步，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握住他。
　　沈往愣了一下，他低下手便看到了那个握住他手的人。
　　小二十一仰着头乖巧的看着他，大眼睛里满是无辜，他说：“大哥哥你跟我来。”
　　“什么？”
　　“院长让我给你带路。”小二十一拉着他往前跑，在小二十一跑过的地方开始慢慢变亮，终于看到了完整的路。
　　小孩子拉着沈往气喘吁吁的跑着，跑了一会儿他停下来指着前方。
　　“我只能带你走到这里，要记得继续往前走，前面还会有人等你。”
　　说完小二十一好奇的看着他，“院长说你是小十五，小十五，你下次来会帮我带一把伞吗？我也想要一把伞。”
　　沈往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如果还能来的话。”
　　“太好了！”小孩子欢呼着消失在黑暗里。
　　沈往继续往前走，只走出几步他就在黑暗中看到了新的人，是当时在孤儿院门口看了他好久的女老师。
　　老师对着沈往笑，“来吧，往这里走。”
　　“老师。”
　　“真好，能听到小十五再喊我老师。”女老师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她一路都是笑着的，她很高兴能带着沈往继续往前走，沈往也没有再开口，只是跟着她往前。
　　明明是污染物，明明是已经死亡后经由污染蜕变的怪物，此时却给了沈往最强的安全感。
　　“你们出来没关系吗？”
　　“没关系，院长在后面守着，所以我们偶尔也能出来走走。”女老师笑着说：“不要担心，我们和院长是一体的，那些蝴蝶即使是A级污染物也没办法那么容易的侵蚀掉我们。”
　　“但是孩子，我只能走到这里，继续往前走吧，还会有其他人等你。”
　　沈往点点头，他和女老师道谢，便迈步继续往前。
　　等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小女孩，沈往已经稍微忘记了她是谁，但她却对沈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们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在前方为沈往指着路，再一个个消失在黑暗里。
　　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碰到他后都会好奇的问他是不是真的小十五，为什么小十五突然之间长的这么大这么高了呢？老师们比孩子们更了解状况，走的时候会和沈往尽可能的交代他们知道的信息。
　　在这个S级污染源内，除了院长和小一，还有两个污染物。
　　它们分别在孤儿院的两侧，将孤儿院当作间隔，从不侵犯对方的领地。
　　处于中间的孤儿院因为院长的坚持依旧屹立，那两个污染物也不屑抢这么个小地盘，它们更想要的是污染源外的人类世界。
　　于是它们相安无事，孤儿院的大家也只隐隐约约知道它们可能是一只蝴蝶和一条鱼。
　　最后一个指路的孩子是小二十九，她是个小小的女孩，看到沈往后就要抱抱。
　　沈往把她抱起来，她就高兴的附在沈往耳边告诉他自己和小七说过话，她捡到过一个陌生人的手机，那天陌生人的手机又来了电话，她就接了起来。
　　对面就是小七，于是她和小七打了招呼。
　　只是小七听到她的话后没有回答，让她好生气。
　　沈往一路上都听着她说，最后小二十九指着前面说：“就是那里。”
　　“小七就在那个地方。”
　　她从沈往身上挣扎下去，对着沈往挥手，“再见，小十五！”
　　“你要找到小七哦！”
　　说完她便蹦蹦跳跳的回到了黑暗里。
　　沈往看着身后一望无际的黑暗，眸底深处带着一点笑意。
　　“再见。”沈往说：“一定会再见的。”
　　眼前的黑暗散去，一扇门出现在沈往面前，门把手上雕刻着蝴蝶翅膀的形状，看上去华丽又唯美。
　　周向折没能进入孤儿院，因为孤儿院的大家都下意识的记得小七被他们推出可怕的孤儿院，所以不想让他回来，周向折离开的时候或许是难过的，但也是因此他不知道孤儿院里的‘小一’化成了污染物，也不知道自己的伞已经不复存在。
　　而现在，也是孤儿院的大家带着他找到了小七。
　　沈往推开门，咯吱一声，门打开的瞬间沈往便看到了背对着他的周向折。
　　“周……”
　　沈往喊他的声音顿住，他皱起眉头，因为他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是周向折本人。
　　反而更像是幻象？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周向折在观察着周围，沈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看到了堪称艺术品的雕刻，无数蝴蝶堆叠在一起形成夸张又华丽的吊灯，吊灯上还落着许多真实的蝴蝶。
　　蜿蜒往上的楼梯扶手上也雕刻着满满的蝴蝶，每一只蝴蝶都姿态不一，含苞待放。
　　“总部，总部。”幻象里的周向折正在往外联络，但似乎联络出了问题。
　　“发现A级污染物的盘踞点，以蝶姿态存在，经判断疑似和1号区域污染有联系，暂取名为【幻蝶】。”
　　周向折重复了好几遍，因为一直没有人回答他便放弃了联络，转身便朝着楼梯往上走。
　　沈往跟在他身后，在下面的台阶上看着周向折银色的长发因为移动的缘故晃动，几只蝴蝶悄悄的从后面落到他的头发上，让这抹稍显简单的长发变得更加的……精致。
　　当然不是周向折喜欢的精致。
　　他这个人对衣服款式很挑剔，也喜欢把污染抑制器改成无伤大雅的小饰品，却不喜欢繁琐的东西，这种样式的蝴蝶绝对是他讨厌的繁琐物品。
　　他没有注意到落在自己头发上的蝴蝶，一步步继续往上走。
　　整个盘踞点除了蝴蝶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周向折甚至都有些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污染物的盘踞点。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咔嚓一声，他抽出枪走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枪口对准前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极其恶心的一幕。
　　一棵参天大树伫立在二楼中央，树枝繁茂枝叶嫩绿，但每一片叶子上都趴着一条毛毛虫，毛毛虫们正在大口大口啃食着叶子，每啃掉一片叶子，大树就会发出一声类人的哀嚎。
　　哀嚎声不绝于耳，毛毛虫们却吃得更欢了。
　　周向折皱着眉退后一步，沈往知道他是什么感受，毕竟小七从小就讨厌虫子，他这个人有点子洁癖，完全无法接受这种超过四条腿或者没有腿的小生物。
　　蝴蝶尚且外貌能看，毛毛虫就实在是挑战他的承受极限。
　　“这棵树是什么？”即使恶心，周向折依旧保持着优秀的作战人员的敏感度。
　　“这些虫子在吃的是什么？”
　　“像是在啃食人的灵魂。”沈往站在周向折后面回答，当然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周向折的幻象，“我没有在这些树上感受到污染，但这些毛毛虫全都是寄生污染物。”
　　周向折在原地看了这棵树很久，最后他对着这棵树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继续往楼上走。
　　参天大树一直延伸到三楼，三楼上依旧可以看到这棵树的树梢，但却没有毛毛虫了。
　　周向折小小的松口气，这个动作让沈往忍不住笑了一下。
　　中央城的保护神，但是怕虫版。
　　周向折刚打算离开，突然大树上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周向折立刻回到原来的位置，观察着这棵大树的顶端。
　　只见大树上逐渐冒出一个泡泡，泡泡里有一个蜷缩着的男性，他发出凄惨的尖叫声，如同要出生但被强制塞在子宫里的婴儿，它闭着眼睛，整个身体都在分裂融化，就这么在周向折眼前融化成一摊血水。
　　大树迅速将泡泡吞掉，于是枝叶上长出了更多的叶子。
　　“异变者。”沈往开口，“那是一个被污染吞噬掉的异变者。”
　　周向折似乎听到了什么，他转身把枪口对着沈往，金色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冷冰冰的注视着前方扣动了扳机。
　　沈往偏头避开周向折的子弹，眼神也不善。
　　“你敢对我开枪？”
　　“孤儿院的所有人送我来这里找他，因为他们都知道小七只会迎接我，他们都不信小七敢对我开枪。”
　　“你算什么东西？用着他的脸，还想伤害我？”
　　‘周向折’对着沈往冷笑一声，它再次开枪，一边开枪一边大笑，脊背处钻出畸形的蝴蝶翅膀，看上去像是个发疯的精神病人。
　　子弹被荆棘挡住，沈往一步步走上前，他一把攥住‘周向折’手里的枪，膝盖狠狠的顶在他的手臂上。
　　他惨叫一声松开手，枪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沈往一脚踩在枪身上，碾压了两下后脚下的枪变成了死去的蝴蝶，被他碾的乱七八糟。
　　‘周向折’捂着自己的胳膊，看着沈往的眼神满是恶意。
　　“他醒不过来了。”‘周向折’说。
　　“你来晚了。”
　　“他很快就会沉溺在梦境里，永远留在这里。”
　　沈往张开右手，荆棘们从他的袖口里钻出，和对面的‘周向折’呈现完全对立的姿态。
　　沈往冷冷的看着他，“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知道你怕什么，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因为我就是这样的污染。”‘周向折’盯着沈往，“真遗憾，我竟然无法拖你进梦境，所以没办法用这种方式处理你，你太奇怪了。”
　　“可是没关系，你总会绝望的。”
　　沈往想：人的气质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明明是同样的外貌，周向折本人就显得冷清又矜贵，面对沈往时还带着一丝温柔，是个所有人看了都不会忘记的美人。
　　但面前这个东西，哪怕是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却依旧让人感觉到它面容扭曲丑陋，全身都是让人不喜的阴沉。
　　“滚。”沈往身上的荆棘对准了那棵大树的树梢，“小心我烧了这棵树。”
　　‘周向折’冷笑一声，它瞥了一眼大树又瞥了一眼沈往。
　　它没有继续纠缠，只是散成无数的蝴蝶。
　　蝴蝶们落在不同的地方，它们居高临下注视着沈往，仿佛无数个监控摄像。
　　沈往也无暇顾及这些铺天盖地的蝴蝶，他迅速转身往上走。
　　三楼之上是天台，沈往终于在这里看到了周向折。
　　他坐在地上，身体靠在墙壁，他很安静的在沉睡着，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仿佛只是简单的睡着了。
　　“周向折？”沈往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还是温热的，说明他沉睡还不久，也没有在梦里遇到太多的麻烦。
　　一个A级污染物想要将一个S级异变者困在梦里还是有些勉强，但也不能说完全无法做到。
　　因为人在做梦的时候是无法注意到自己是在做梦的。
　　“醒醒。”沈往试着呼唤周向折。
　　可惜，这种程度没办法唤醒他，必须使用其他方法才行。
　　……
　　【北极星】二队总部中，所有人都在开会，为了在S级污染源内失踪的周向折和沈往。
　　他们和这两个人的通讯已经断了很久，到现在都没发现他们的线索。
　　舟青穿着自己的僧袍坐在首位，一边诵读佛号一边听下面的人讲目前的消息。
　　“我们找人去查了沈先生说的那条河，但是我们过去后别说河了，根本连小区中间都走不到就开始畸变。”接替沈往任务探索3号区域的负责人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继续派人去没有意义。”
　　“但是有个好消息，污染源没有再继续扩张了，可能是周队在里面做了什么。”
　　“到底是做了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看沈先生说的真没错，科学院每年吃那么多经费就搞出了这种东西，真是白瞎了！”
　　舟青咳嗽一声，“阿尼陀佛，诸位施主不要着急，贫僧这里有一些线索。”
　　“哈？”强立安惊讶的看着舟青，“大佬你竟然有线索？！我记得你负责的是2号区域吧？而且你负责的更多的是受害者的防治。”
　　“是的，所以贫僧才能察觉到异样。”
　　舟青自称天赋是【剪刀】，但实际上他的天赋是【斩断情丝】的大杀器。
　　人有七情六欲，情欲放大是会杀死人的，所谓的精神污染便是如此，将极端情绪放大后，人自然就会自动寻死，于是就成了成片的污染受害者，而舟青的天赋可以将这份被影响的情欲斩断。
　　他会让恐惧的人不再恐惧，悲伤的人不再悲伤，以此达到遏制精神污染的范畴。
　　这才是他能成为S级异变者的原因。
　　但对于被斩断情丝的人来说，被切断后他们会在几年内无法正常感受到被折断的情欲，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舟青不愿意动用，尤其是不会对异变者动用。
　　在此发生如此庞大的区域污染，舟青被紧急调过来，也是为了切断2号区域所有受害者的悲伤情绪，让他们不再自杀。
　　“每天贫僧都会治疗很多的受害者，因为污染还在继续，受害者的数量还在增加。”
　　“但就在昨天，受害者不再增加，贫僧等了一天一夜只接收到十几个受害者，而且全都是之前没有发现的漏网之鱼，换句话说：污染消失了。”
　　强立安惊讶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污染物本体被消灭了？”
　　“是的。”舟青点头，“根据沈施主最后的留言，他进入S级污染源后碰到了2号区域的洋娃娃，所以我大胆判断，是沈施主清除掉了这个污染物。”
　　“卧槽不是吧，哥们这么猛？！单枪匹马处理掉一个B级污染物？”强立安震惊了，“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B级异变者？！”
　　“不，不只是这样，沈施主的天赋是【污染免疫】，换句话说他不会被污染，也是因此大部分污染物最拿得出手的能力对他来说没有用处，所以沈施主才可以比我们更轻易的处理掉污染物。”
　　强立安明白了，他认真点头，“这样一来他的存活率很高，加上队长，一定可以从里面出来！”
　　现场的人表情都放松下来，他们都被说服了。
　　“我这里也有新的收获。”强立安举起手来。
　　“1号区域的污染依旧在蔓延，甚至已经出了1号区域，往更深处走了。”
　　“而且1号区域竟然出现了洋娃娃的幻影，还是一只黑色的洋娃娃在游荡。”
　　这个洋娃娃和所有死去的人一样在街道上徘徊着，一旦靠近就会立刻消散，又在更远处重新凝结，比起2号区域舞蹈的洋娃娃更像是洋娃娃本体。
　　这让强立安非常忧愁，因为他们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好在，我们在受害者中发现了一个异变者，是在污染区遭到污染后觉醒。”
　　“我们通过他得知了睡梦中的人梦到了什么。”
　　那位异变者醒来时还非常惊恐，污染度一度达到60%，差一点就成了刚觉醒就得进S区的首例。
　　在防污染中心的安抚下，他终于平静，污染度降低到40%，也能平稳的说出梦中的一切。
　　他说在梦里，自己看到了一棵大树，树上是一片片叶子，而他就变成了其中一片，这并不是全部，后面才是恐怖的关键。
　　因为叶子上趴着一条毛毛虫，毛毛虫正在啃食叶子。
　　每被啃一口都是彻骨的疼痛，仿佛血肉都被硬生生挖出来，但他喊不出来也无法醒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毛毛虫再次咬下来，疼痛感不间断的侵蚀着他的精神。
　　他太疼了，只顾着大喊大叫，但余光里他似乎看到有的毛毛虫在啃食完一整个树叶后立刻结茧，钻出一只漂亮的蝴蝶。
　　蝴蝶从窗口飞了出去。
　　而他想起，自己在睡着前，似乎就看到了这样一只蝴蝶。
　　他又痛又怕，脑子里却记得自己在做梦，于是他不断的崩溃着想要醒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醒了，醒过来后看到的就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
　　“一棵大树？变成了树上的树叶，被毛毛虫啃食，毛毛虫变成了蝴蝶，蝴蝶出现在受害者面前，于是受害者做梦了。”
　　“梦里有一棵大树，做梦的人变成了树叶……”
　　舟青皱了下眉，“好歹毒的污染流程。”
　　“在污染源里清理污染物没有必要，因为污染源会不断催生出污染物，但是这个污染物绝对不能放任它继续存在下去。”强立安认真的说：“必须干掉这个污染物本体，否则这场恶性循环会越来越可怕。”
　　说完强立安哽咽一声，“可是，我们联系不到队长！”
　　舟青叹口气，“那你祈祷一下沈施主和周施主能碰面吧，起码沈施主更清楚1号区域的情况。”
　　“呜……”强立安捂住脸，“人家刚立完flag，还是不要再祈祷了，要是又变成新的flag怎么办？”
　　“那样的话不只是队长，连小沈都会来揍我的。”
　　舟青漫不经心的说：“被揍和清理掉这个污染物，你选哪个？”
　　“我选后者！”强立安一点都没犹豫。
　　舟青满意的点点头，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那就来和我祈祷吧，把所有的愿望说给贫僧听，贫僧会帮你告诉佛祖，看在我们是同事的份上，只要你别人一半的价格。”
　　强立安：……
　　这个不虔诚还贪财的假和尚！


第41章 星河永存6
　　普通方法唤醒不了周向折, 因为他是被污染物拖入了梦境里。
　　除了【污染免疫】的异变者，所有人都会被污染影响，哪怕是S级异变者, 他们只是很难被污染, 并不是不会被污染。
　　“醒醒，周向折。”沈往呼唤着周向折的名字，“你不会真的要在梦境里沉溺下去吧？”
　　然而周向折听不到，沈往甚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样的梦。
　　这样普通的喊他根本就是无用功。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唤醒他。”
　　沈往坐在周向折身边思考着。
　　就在这时，周向折的身体歪倒在他身上, 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侧颈, 沈往转头看了他一眼, 脖颈处钻出两根小荆棘的触角来, 它们犹豫的围绕在周向折身边，把他往沈往身边小心的拽。
　　似乎不太清楚主人是想要吃掉他, 还是想要把他固定在自己眼前当装饰品。
　　沈往用手指戳了戳这两根私自冒出来的荆棘触角，“回去，现在还不需要你们。”
　　荆棘触角蹭了蹭沈往的手指, 又钻回他的领子里。
　　也就在这时，楼梯口飞过无数蝴蝶, 蝴蝶们凝聚在一起，在沈往面前凝成一个人影, 他的形体随着蝴蝶的舞动扭曲, 像是一团没有形状的鬼。
　　“他不会醒来了。”蝴蝶用奇怪的声音说。
　　“他会死在梦里。”
　　“你叫不醒他，没有人可以从我的噩梦里醒来。”
　　沈往注视着眼前的蝴蝶人, 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冷意，他伸手揽住周向折。
　　“不要太自信了, 你不过一个A级，他是S级异变者。”
　　“S级又怎样，那是梦，不是现实。”蝴蝶人散开成无数蝴蝶，蝴蝶在沈往周围盘旋着。
　　“他现实是S级异变者，但我只是拉他进梦境，梦境里的他可不再是S级异变者。”
　　沈往冷笑，“你要是能搞定他，就不会跑来袭击我了。”
　　幻蝶突然袭击沈往本就很奇怪，沈往现在可没有发病，就算是发病也不会吸引A级污染物，但它就算是打破潜规则进入孤儿院也要追着他跑，怎么想都是别有所图。
　　沈往判断它搞不定周向折，所以想抓个人质威胁，偏偏沈往就是周向折最在意的那个人质。
　　“你就对他这么自信？！”
　　“不。”沈往笑了一下，“我对自己自信。”
　　暴露在幻蝶的眼皮子底下等周向折醒来实在是麻烦又危险，所以，沈往有另一个想法。
　　沈往的头发一点点拉长，优雅的淡紫染上他的发丝和眼眸，瞳孔也化为野兽一般的竖瞳，沈往轻轻闭上眼睛，身前却浮现出奇怪的斑纹，斑纹像是一个个眼睛正在眨动。
　　幻蝶似乎愣了一下，因为震惊蝴蝶们在空中凝聚不成形体。
　　“什么？”
　　幻蝶几乎要发出尖叫声，“你是什么东西？！”
　　血荆棘是妖异的美，荆刺和花朵仿佛是带刺的玫瑰；但百目是纯粹的怪，只是一眼就能知道这不是一个人能拥有的模样。
　　沈往露出一个笑容，眸中越发的诡异。
　　“我是没办法把你这个A级污染物变成画作，毕竟我们同级，但把自己和不设防的他塞进画里还是可以的。”
　　“你有本事，就来画里找我们啊。”
　　画作里是同样的黑，黑的让沈往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
　　但很快沈往就想起：百目的【描人入画】是将一个人的过去变成画作，画中的主题便是一个人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事情，比如百目一号最想要的眼科医院，百目二号深刻在灵魂里的笼中母亲。
　　在进入时沈往下意识就近选择了周向折，本是想着周向折是S级异变者，以他为蓝本的画作不会轻易被幻蝶攻破，他作为S级异变者也大概率不会出事。
　　所以，这是周向折的内心世界吗？
　　周围一片黑暗，但前方却亮着一盏灯，灯光晦暗不清，在黑夜里也就豆丁大的一个，但这不是S级污染源内，而是一副画中，沈往作为画作的名义主人很清楚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他走过去，便看到了周向折，他穿着黑色的作战服，银色长发扎起，看上去干净利落。
　　而周向折的对面是沈往更熟悉的地方，是黑暗中屹立的孤儿院。
　　门口不只有周向折，还有很多他们熟悉的人，是孤儿院的院长、老师和孩子们。
　　“真的不能让我进去？”周向折问他们。
　　“不行。”院长说：“无关人员不许进入孤儿院。”
　　“快点走，这里不欢迎你。”
　　“先生不要难为我们，您还是快点离开吧。”
　　“大哥哥不要进来，这里有大老虎！会咬人的！”
　　周向折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他没有再继续问，也没有直接转身就走。
　　于是孤儿院的大家便站在门口陪着他，他们不肯退后一步，宁愿站在门口把周向折彻底赶走，也不愿意让周向折踏进来半步。
　　“走吧，离开这里。”最后院长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原路返回，去你该去的地方。”
　　周向折久久的看着院长，许久后才开口，“好。”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进不去了，也知道为什么孤儿院里的人为何不放自己进去，于是他就像是当年那样，在院长的嘱咐下转身背对孤儿院离开。
　　沈往最后看了孤儿院一眼，小孩子们在和周向折挥手，老师们一直注视着周向折的背影。
　　他们全部都在目送周向折离开。
　　所以周向折最在意的是即使难得回来一次都没有进入孤儿院吗？
　　沈往跟上周向折，周向折没有说话，甚至表情上都没什么变化，他依旧沉默寡言，金色的眸子里看不到丝毫情绪改变，仿佛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可人又怎么会没有情绪呢？尤其这还是在他的画里。
　　周向折停住脚步，他转头看向沈往所在的位置，金色的眸子倒映着沈往的身影。
　　“幻象？”周向折说：“幻象出现的频率要比之前更频繁了。”
　　该说不愧是他吗？即使在画里也能有理智做出正确判断，这就是中央城的保护神。
　　“这个梦还要做多久？”周向折问他，“还是连环梦？”
　　甚至都知道自己在做梦……
　　沈往好奇的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梦，那你想醒来吗？”
　　“暂时不要。”周向折很轻的摇摇头，“幻蝶以梦境为媒介污染，那棵树上的叶子是所有被污染的人，但它的本体不在盘踞点里，现实找不到它所以必须进入梦里才行。”
　　沈往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很好，又是他自己主动进来的，他就知道，一个S级异变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中招。
　　沈往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因为这恰恰就是周向折会做出来的事情。
　　于是沈往没好气的开口，“你说我在你的梦里，还是幻象，你为什么会梦到我呢？”
　　周向折奇怪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回答？”
　　周向折思考着，“你和之前的幻象不太一样，更像他一点。”
　　当然了，毕竟他就是本人啊。
　　“怎么？之前的我不像我吗？”
　　周向折并没有排斥，反而仔细想了想后才回答：“可能它们怪物当久了，就会混淆怪物和人类的概念，连幻象里都带着怪物的味道，想认不出来都难。”
　　沈往：……
　　谁说周向折沉默寡言最不会说话，这不是很会阴阳怪气吗？
　　眼看着沈往无语的表情，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他转头继续往前走，被他当作幻象的沈往跟上去他也没什么反应。
　　但也就刚踏出一步，周向折脚下踩空，整个人都往下落，但好在他在外战斗的时间多了，本身实战经验也扎实，即使是突兀落下去也很快稳住身体单膝落地，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极致的平稳潇洒。
　　很酷，很帅。
　　然后周向折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手腕和脚腕上是特制的锁链，锁链完全禁锢住了他所有行动，抬手落脚都带着金属链子碰撞的声音，满是微妙的气息，他拽了拽手腕上的铁链，金色的眸子里带着疑惑。
　　沈往啧了一声，“你这看上去很糟糕啊。”
　　周向折反驳，“是让我做这个梦的东西糟糕。”
　　才不是，这里不只是你的梦境也是你的画作，能出现这种场景只能说明你对这玩意儿印象深刻。
　　但很快沈往就察觉到了异常。
　　周围的环境很熟悉，这种熟悉是因为沈往也来过。
　　沈往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是收容中心。
　　“这是我刚从孤儿院离开的时候？”周向折也反应过来，他站起身子看向外面，透明玻璃墙外间隔出一个个狭小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关着一个或是正常或是已经畸变的人。
　　每个在污染事件中幸存下来的受害者都必须进入收容中心观察，更何况周向折是从S级污染源内幸存。
　　他全身上下的枷锁都是收容中心做的控制，就是担心他会突然异化成污染物。
　　三个穿着防护服用防护面具挡住脸的人走过来，他们站在玻璃墙壁前一边说话一边做着记录。
　　沈往站在周向折旁边听到他们说话。
　　“这就是那个在S级污染源幸存的孩子？”
　　“还这么小，真可怜。”
　　“可别可怜了，你们不知道吗？他已经觉醒天赋，是A级异变者，刚觉醒就是A级，防污染中心都快爆炸了，说他绝对是未来新的S级。”
　　“据说是他的院长最后把他从污染里推出去的，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可以继承他院长的遗志，成为一个舍己为人的英雄。”
　　“是吗？那这院长真是做了件好事，竟然一救就救出个S级，太划算了。”
　　沈往突然意识到为何周向折会对这个场景印象深刻。
　　小七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现在看上去好像冷冰冰的，但他是个感性的人，所以他很难接受这几个人的话。
　　因为等级不是条件，他也不是条件。
　　院长不是因为他是S级异变者所以才单单救他，只是因为他是S级异变者所以才能走出那片污染源，院长不会特地挑选谁拯救谁，他只是把所有靠近窗口的孩子一股脑扔出去，希望每个人都能活。
　　在前后关系被刻意置换后，美好的事情也变得格外刺耳。
　　“你还挺玻璃心，一句话记这么多年。”
　　周向折也不在意他这么说，他带着手链脚链坐到唯一能坐下的床铺上。
　　一边拆着手腕上的锁链，他一边普通的再次反驳，“不是我玻璃心，而是我记忆力好，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这两句话。”
　　“要是真的记仇，就不会直到现在还留在中央城。”
　　也是，周向折的出身应该让他听惯了这样的话。
　　虽然他的个人资料在普罗大众里是隐藏档案，但防污染中心中高层都知道他幸存于‘S级污染源’，是星河孤儿院出身的特例，甚至科学院还因他做过新的实验测试。
　　这样的出身免不了会被说闲话。
　　‘你要做个好人好好报答你的院长’‘院长救了我们中央城的英雄，所以也是英雄！’‘他死了，但在另一个人身上依旧活着。’
　　有些话虽然听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想想又好像不是那个味。
　　沈往靠在玻璃墙壁上看着周向折拆自己手上的锁链。
　　他拆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快的离谱，就像是他早就做了很多设想，做出过无实验，所以临到实践时迅速把问题解决。
　　沈往越看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蹊跷。
　　周向折拆完了身上的锁链，他准备起身，但就在刚刚准备起来时被他拆掉的锁链瞬间锁了回去，甚至还变得更紧，直接将他拷在床上，周向折眨了眨眼睛，虽然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但绝对算不上坦然。
　　“怎么……？”
　　“我问你一个问题。”沈往走过来。
　　作为这幅画名义上的主人，沈往一把摁住他抬起来的手，就这么把人抵在床和墙壁的夹缝里。
　　“周向折。”
　　沈往问：“你那‘舍己为人’的美好品质，是不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沈往黑色的眸子里带着隐约的怒意，但这份怒意也不完全是生气，还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感。
　　他一直都知道小七是个好孩子，他在孤儿院里就是脾气最好的人，他总是不生气总是可以帮助很多人，每个人都喜欢他，但也每个人都习惯了向他索取，直到他和沈往成为朋友，那些向小七索取的孩子都被小十五骂了回去。
　　所以，沈往一直觉得周向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他本性如此，他本就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
　　但直到现在沈往突然意识到：他的‘舍己为人’，到底有几分出于自己的本意？又有几分是因为听信外界的流言想要回报拯救了他的院长？
　　周向折回望着沈往，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往的面容。
　　他有些微的恍惚，就像是他眼前的幻象其实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沈往，而沈往已经知道他其实是长大后的小七。
　　“你真的很像他。”周向折想伸手，但锁链捆的太紧让他无法活动。
　　于是他便不再活动。
　　沈往皱眉，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点咬牙切齿，“周向折！”
　　到现在还觉得他是幻象呢。
　　“我听到了，你先放开我。”周向折暂时没有考虑为什么一个幻象可以把他控制在这里，毕竟这里是梦，梦里发生什么都正常。
　　“先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周向折说：“你想错了，我不会为了院长这么做。”
　　院长将小七推出孤儿院不是为了让他去为另一个人送死，院长的心里只有那些孩子，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安全的活下去，不管是小七还是小十五都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所以院长拒绝他们回到孤儿院，也为他们指向回家的路。
　　周向折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和院长无关。
　　“你担心我，我很高兴。”
　　明明周向折知道自己在做梦，他面前这个人并不是他的小十五，但他却总是恍惚的觉得真的是小十五站在自己身前。
　　沈往生气了，他也感觉到了不安。
　　确定周向折没有撒谎，沈往轻轻的松开手，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周向折的身影。
　　他说：“我讨厌‘舍己为人’的人。”
　　“尤其讨厌周向折是个‘舍己为人’的人。”
　　周向折和他对视着，几秒钟后才开口，“我也讨厌周向折是个会‘舍己为人’的人。”
　　“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习惯很难改。”
　　有些话他不愿意说给其他人听，更不敢说给沈往听，在此刻似乎都能说的出口了，因为面前的不是沈往而是一个幻象，从他梦境里走出来的幻象到最后也只是他自己自言自语而已。
　　沈往叹口气，他缓慢起身，在起身的时候周向折身上的锁链也消失了。
　　就像是这锁链就是为了逼着周向折说出那一句话。
　　周向折依旧穿着齐整的作战服，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旁边的沈往。
　　“小十五经常和我说：不要总是干一些损害自己的事情，能正确感知到善意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在这种时代，很快所有人都会将付出当作理所当然，感谢也不再存在。”
　　“所以我很清楚这并不算正确，起码在小十五那里不正确。”
　　周向折可能不太在意自己，但他会在意沈往的想法，在沈往眼里的不正确周向折其实都不太乐意干，毕竟要是被他讨厌了怎么办。
　　“那你还干！”
　　沈往骂他，“在这种地方随便进入梦里，你就不担心你的身体会出什么意外吗？S级污染源里可不止一个污染物。”
　　“嗯，大概没什么问题。”周向折淡定的回答：“我的身体里是S级污染物，它不敢碰我。”
　　“借口，你就是在这里找理由敷衍我，你进来时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
　　周向折从床上下来，他走到沈往面前，金色的眸子和沈往对视在一起。
　　他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有点难过。
　　“你会因此讨厌我吗？”周向折问他。
　　“会。”
　　沈往向来喜欢用肯定的话语，他不喜欢模棱两可，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愿又为何偏要遮掩？
　　“我不喜欢为别人担心，周向折，你不要一直打破我的底线。”
　　“可我是S级异变者。”
　　“这和你是不是S级异变者没关系。”
　　周向折想了想，他认真点点头，“也对，毕竟我也会担心沈往会不会受伤。”
　　“所有人都说他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所以进入一些危险的地方也没有关系，但我还是会担心；反过来，所有人都说我是S级异变者所以不管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小十五也会在意我是不是会受伤。”
　　沈往就这么看着周向折得出这个结论后，莫名其妙的比之前开心了一些。
　　所以说：不管是小七还是周向折，都很好哄。
　　他内心里依旧是那个会在孤儿院门口等他回来的小七，只要小十五和他在一起他就开心。
　　搞得现在的氛围都莫名的没紧张感了，要知道现在可是在画作里，外面还有一只A级污染物在对他们虎视眈眈。
　　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完整个收容间的玻璃便突然炸开，轰的一声，玻璃碎片落得到处都是。
　　周向折下意识挡在沈往面前，金色的眸子望向前方。
　　只见收容中心的最前方树立着一道透明的蜿蜒数百米的玻璃，墙壁外一只只蝴蝶不断的撞击在这层玻璃上，它们用最脆弱的身体撞击着最坚硬的壁垒，一下又一下，很快死去的蝴蝶便堆积成小山。
　　“以蝴蝶的原型？”周向折微微皱眉，“我还以为又会出现新的幻象。”
　　沈往站在周向折身后，他的瞳孔闪过一抹紫色，玻璃便悄悄的加厚了一点，蝴蝶们更疯狂了，它们前赴后继的扑过去，但无法拆碎一点玻璃。
　　蝴蝶发现这样根本没有用处，于是它们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型。
　　人型攥起拳头用力的砸向玻璃，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晃了一下。
　　“走吧。”沈往拉住周向折的手带着他往旁边跑，“在这里和它纠缠没有意义。”
　　周向折奇怪的看着拉着他跑的沈往，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断砸玻璃的蝴蝶们。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如果导致他陷入梦境还制造幻象的幻蝶就在那里，还不断的试图砸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看上去快要气的疯掉了。
　　那么……
　　他面前这个拉着他走的人，又是谁？


第42章 星河永存7
　　蝴蝶组成的人还在用力的砸着玻璃, 每砸一下世界都在震动。
　　周向折倒是不害怕，再怎么样他也是S级异变者，即使这里是梦境也一样, 而且……他现在有点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梦境。
　　前面被他认为是幻象的人拉着他走出破碎的收容间, 他的手是温热的，暖暖的温度传递过来，他情不自禁把手攥紧了一点。
　　有温度的幻象？
　　蝴蝶散开又形成了新的人，那个人影要比之前更加强壮，它凶狠的再次砸在玻璃上, 咔嚓一声，似乎有听到玻璃碎裂声。
　　沈往啧了一声, 心想这家伙还真不经挑衅, 说让它有本事追进画里, 它还真强行往画里走。
　　“真粘人。”
　　周向折故意没有放开沈往的手，就这么站在废墟中手牵手看着砸墙的蝴蝶。
　　“它为什么会被挡住？”
　　沈往看向周向折, “嗯？”
　　“这里不是他制造的梦境吗？它是梦境的主人，按照常理来说可以进入梦境的任何地方。”
　　周向折若有所思，“但是这里却有一层屏障挡住了它。”
　　这该怎么解释呢？毕竟这不是什么梦境的屏障, 而是画作的玻璃画框啊。
　　想理由太麻烦，于是沈往直接回答：“不知道。”
　　周向折看了沈往一眼, 金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他平静的转移了话题。
　　“A级污染物【幻蝶】, 原身应该是孤儿院附近的一家临终关怀医院里的植物人, 名叫安恒，临终关怀医院和孤儿院前后建立, 他是在建立不久就转入的医院。”
　　沈往奇怪的看着周向折，“你是怎么知道的？”
　　“通过一些技术手段。”
　　“技术手段？”沈往恍然大悟, “你说的技术手段是指：你进来之前看过所有受害者的身份资料，然后还把所有人记住并对上号了？”
　　周向折回望沈往，“是啊。”
　　好吧，记忆力好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沈往耸耸肩，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安恒是末日期的幸存者，他没有遭遇过污染事件，却在入住中央城的时候遭到畸变人袭击，被砸中后脑，经过医院抢救虽然没有死但变成了植物人。”
　　“在成为植物人后，他的家人无力承担医药费，便把他遗弃在医院里，因为不是和污染相关的疾病，医院无法申请经费，床位也紧张，最后只能将他送到刚才说的临终关怀医院。”
　　临终关怀医院，顾名思义就是快要死的人才会被送到这里。
　　它发挥着旧时代的职能，尽可能的让临死的人感受到更多的温暖，进一步避免死人污染化。
　　不过安恒一直没有死，他躺在那张病床上足足两三年，医院简陋的设备里能发现他虽然无法醒来但思维活跃，也不像是在做梦，但由于低微的补助不足以给他更多的医疗支持。
　　后来就是污染源爆发，不管是孤儿院还是这个没有姓名的临终关怀医院都被吞没殆尽。
　　“为什么能确定是他？”
　　“因为医院里就只有他是植物人。”
　　很多污染物的污染途径都和它为人时的经历有关，防污染中心称其为精神决定畸变方向，所以【幻蝶】必定和睡眠以及梦境有关，所有受害者里和这些扯上边的也就只有沉睡不起的植物人了。
　　沈往点头，“所以，他的本体其实在临终关怀医院里？”
　　“我去确认过，不在医院里。”周向折摇头，“所以我才觉得它的本体在梦里。”
　　之前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借口，周向折确实没有做出太多考虑，他只想着大概能在梦里找到污染物本体，所以便走了进来。
　　这是周向折的缺点，他一直都很难去在意自己，有很多事情他已经做惯了也习惯了，如同很多人说的：周向折是S级异变者，他不会出什么事，于是他便也信了这样的说法，觉得自己是S级异变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就没有人说你这样很欠考虑吗？”
　　沈往拉着周向折继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他。
　　“明光经常骂我。”周向折随意的透露着【北极星】内部的‘矛盾’。
　　“他是除了小十五之外唯一一个觉得我做的不对的人。”
　　沈往心想：是啊，明光这个副队长都快成北极星的老妈子了。
　　上要辱骂时不时出格的队长，下要管理三个队伍的队员，干了这么多年都没秃真是继承了伟大的生发基因，要是在以前是要被羡慕死的。
　　甚至为了限制周向折还搞出了队里唯一的硬性规定：【任务时必须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这样都没打消周向折这个‘舍己为人’的美好品质。
　　也不知道明光被他气晕过去几次。
　　就在这时，远处发出剧烈的声响，那是玻璃逐渐碎裂的声音，沈往和周向折下意识回头看去。
　　看了几秒钟后沈往道：“走了。”
　　“不管它吗？”
　　“不管。”沈往淡定的回答：“碎就碎吧，反正你也说了，这不过是在梦里。”
　　周向折又瞥了一眼身后被挡住的蝴蝶，最后转回头跟着沈往走了。
　　而另一边，咔嚓一声，蝴蝶们终于砸碎了那层玻璃，它们组成的人形裂开一个张狂的笑容，扭曲的脸极其恐怖，它们迅速朝着沈往和周向折扑过来，然后又干脆利落的撞上了第二层玻璃。
　　一瞬间蝴蝶们被撞散，它们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再组成人形后五官都气的漂移。
　　沈往眸子里闪过一抹紫，他对着蝴蝶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又有谁规定画框只能有一层玻璃呢？人家玩流麻的都能贴三层！
　　终于走出收容中心，也看不到那些硬砸玻璃的蝴蝶，沈往松了口气，却发现他不认识周围的环境。
　　这也正常，毕竟这里是以周向折为蓝本的画作，所呈现的都是周向折记忆里最重要的地点和场景，除了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生活，周向折和沈往的成长可以算得上是南辕北辙。
　　一个长久住在医院，另一个长在防污染中心。
　　沈往在医院里见识过不知道多少人情世故、人走茶凉，也导致他养成了一个常带笑容却偏向感情寡淡的性格，他深知感情伤人，也不会轻易付出感情。
　　周向折却走过国家的每一寸土地，眼前永远都是污染造成的惨剧，他一步步成长也是一步步将心房封起，也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冰冷残酷，这并不是他想要变成这样，而是环境让他必须这样。
　　甚至到现在为止，周向折是中央城的最强保护神，而沈往是个……嗯，正在玩谍战游戏的半污染物。
　　所以，沈往没有经历过周向折所经历的一切，也无法真正的探究到他的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
　　“心理咨询室。”周向折突然开口。
　　周向折确实对这里很熟悉，他来到一个拐角，带着沈往进了一扇门。
　　粉刷成白色的墙壁，但摆放了很多绿植，一个很大的书架，但书架上是一摞摞医书，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井井有条的放着一摞资料，看上去像是病历档案，但和沈往印象里的档案放置不太一样，总的来说：这里像医院又不像医院。
　　沈往转头看向他，“心理咨询？”
　　“与其说是旧时代的心理咨询，不如说是末日后对于产生精神异常的异变者的必经路。”周向折看着周围的场景，“这里是我经常去的心理咨询室。”
　　“你还会来心理咨询室？”
　　“污染度超过50的异变者都必须来。”周向折回答：“不过自从吞噬【鹿神】后就没来过了，每次出问题都直接去S区隔离。”
　　沈往倒是知道这地方。
　　异变者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污染的人，只是他们没有变成污染物也不会传播污染，只是污染依旧能影响到他们的神志，只要污染度超过50就会产生精神异常，所以防污染中心建立心理咨询室专供污染度在50-70间的异变者。
　　在这个污染阶段的异变者们必须一个月去报道一次，不仅仅只是为了排解他们的情绪，还会具体了解他们的精神异变方向。
　　也是为了给S区的治疗增加数据。
　　他只是意外周向折这种等级的异变者竟然也需要去心理咨询室报道。
　　沈往走进最里面的办公桌，拿起最上面的病历档案翻开，惊讶的发现档案上写着周向折的名字，这竟然是周向折的档案。
　　周向折注意到他的表情，便走过来，也看到了自己的档案数据。
　　“这是三年前的数据。”周向折说：“和现在差距有些大。”
　　“三年前？”沈往又翻开一页，便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一次检查：周向折，S级异变者，污染度：58%，未出现精神异常。】
　　第二三页上的内容和第一页一致，同样的污染度和同样的精神异常无。
　　这么说起来，周向折确实是沈往见过的唯一一个在高污染度的情况下没有出现精神异常的异变者。
　　正常来说大部分异变者超过50的污染度就会出现精神异常，甚至有的刚到50就会发疯，这种不可逆的精神问题即使是S级异变者都无法避免，但意外的是：周向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点精神异常的苗头。
　　不管是三年前的58%，还是现在的80%打底，周向折都一如既往理智且思维正常。
　　他真的很特殊。
　　沈往继续往下翻，不过这次他翻得很快，只有看到不同的判断才会停下来看看。
　　就这样一直翻到第十页，终于看到了不同的评语。
　　【十次检查：周向折，S级异变者，污染度：58%，未出现精神异常。】
　　【周向折的数据极其特殊，建议S区对其详细检查，不管是隐藏型的精神异常还是真的没有出现精神异常都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申请对其单独研究。】
　　“你去了吗？”沈往问周向折。
　　周向折看着这个评语，几秒钟后他开口，“你再翻一页。”
　　“再翻一页？”
　　沈往把档案继续往下翻，然后就看到了新的不同的数据。
　　【十一次检查：周向折，S级异变者，污染度：65%，未出现精神异常。】
　　【污染度急剧增加，不适合作为研究对象，申请撤销。】
　　“为什么污染度突然暴涨？”
　　“因为……”周向折沉默了一下，接着才开口，“当时终于找到了你的消息。”
　　沈往惊讶的看向他。
　　周向折找了小十五很久，但是因为末日期的人员流动过于繁杂无法准确确定一个人的行踪，又加上小十五生病会辗转在各大医院里，这就更不好找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向折终于找到了小十五最后出现的地方：一家被污染物袭击毁掉的医院。
　　对周向折来说这是相当可怕的打击。
　　他找了小十五那么多年，思念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像是没有解药的毒。
　　终于找到位置，却发现他要找的人已经失踪在污染物袭击事件中，在官方档案里定为死亡，这让周向折很难接受，过于低落的情绪导致他的污染度快速发展，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暴涨到65%。
　　虽然依旧没有出现精神异常，但心理咨询室也不敢让周向折去S区做检查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神奇。
　　沈往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周向折就是小七，也不知道周向折正在找自己，他的病情太特殊治疗的方法又太奇特，要是留在中央城迟早会被防污染中心发现，到时候就是和岚一样进科学院，沈往对未来看的很清楚，也知道选什么对自己更好。
　　于是他离开中央城来到高墙外，一边狩猎污染物一边探究自己身体的秘密。
　　他和周向折的重逢都是一场巧合。
　　如果不是当时发病期引诱到中央城的B级污染物【梅雨】，又恰好在收容中心碰到周向折，按照【北极星】的任务强度他们大概永远都无法见面。
　　但他们依旧碰面了，这说明他们缘分未了。
　　沈往将手中的档案又翻了一页，冲鼻的墨味让他皱了下眉，下一页的纸张上满是墨痕，甚至墨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转瞬间将整个档案本侵蚀，沈往放下的慢了一点，手指上也沾染上了墨渍。
　　他微微皱眉，“什么？”
　　“梦里发生什么都正常。”反而周向折淡定的很，他甚至拉过沈往的手，从自己口袋里抽出湿巾给他擦手指上的墨渍。
　　他奇特的看着犯洁癖的周向折认真的用湿巾将这点墨渍擦干净，湿巾带着温度，大概是放在周向折身上沾染了他的体温，只是擦过后留下水痕，看上去有点湿漉漉，这样周向折还觉得不干净，他又找出新的湿巾准备再擦一遍。
　　“我问你个问题。”
　　沈往没有抽回手，任由周向折擦，只是眼里带着一点微妙的探究。
　　“你这么怕脏，会谈恋爱吗？”
　　“你对恋爱时和爱人亲吻、上·床怎么看？”
　　周向折的手顿住，估计是从没想过会被问这样的问题。
　　他是有点小洁癖，但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要看是谁。”周向折在认真考虑后回答：“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介意。”
　　这下换沈往噎住了。
　　“什么意思？”
　　“你都咬我了。”周向折语气很随意，“人类的血比正常的□□交换都脏，我都不介意你咬我了。”
　　沈往：……？
　　他忍不住笑了，“你对爱人的标准就是会不会允许对方咬你？”
　　“是对你的标准。”周向折叹口气，“只有你喜欢莫名其妙的咬人。”
　　这话就说的很暧昧了。
　　沈往忍不住挑挑眉，他思考现在周向折是什么状态，是依旧把他当作幻象，所以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口了吗？
　　但说实话，沈往知道周向折很聪明，他过目不忘、思维清晰，很多事情都能发现端倪，很多东西他之所以不提是因为他没有追究，但并不是说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才能这么安稳的成为中央城的最强者。
　　那么，这暧昧的话到底是不是说给他听的呢？
　　沈往抽回手，他看着周向折的眼睛说了一句话。
　　“我怎么没去莫名其妙的咬别人呢？”
　　“也没有人和我一样能在你咬人时不举报你进S区。”周向折叹口气，“以后不要做了，真的很容易被举报。”
　　现在异变者的精神问题越发严峻，中央城里还发生过几起高污染度异变者发疯袭击普通人的案子，甚至有些异变者不想进S区于是逃出中央城，还不敢跑的太远，就藏在外墙里，惹出过不少事端。
　　于是防污染中心不得不加强了对高污染度异变者的管理。
　　沈往这种随便咬人的情况一举报一个准，保不齐要S区、收容中心、精神防控中心各走一趟。
　　“不是说过了吗？要是想咬人我会提前告诉你的。”沈往依旧不在意。
　　他甚至有些坏心眼的说：“谢谢队长。”
　　周向折：……
　　他叹口气，选择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去把手里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里。
　　垃圾桶紧靠着窗户，在扔完垃圾后周向折便顺手拉开窗帘，他看着窗外的场景，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位置。
　　沈往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周向折微微皱眉，金色的某子里闪过一丝情绪，他好像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便迅速从窗口翻出去。
　　留在原地的沈往看着他落在地上朝着刚才看到的地方跑去。
　　“去哪儿？”
　　沈往抬头望向他刚才看的位置，他微微睁大眼睛，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建筑，这建筑并不是孤儿院，更不是可能存在幻蝶本体的临终关怀医院，而是让沈往熟悉到骨子里的地方。
　　那家被C级污染物袭击毁掉的医院！
　　沈往立刻翻出窗户，他追着周向折离开的方向跑去。
　　医院距离这里实在是太近了，相隔不过几百米，沈往冲进医院大门口，这里是以周向折为蓝本的画作，周向折不是污染物，所以这里面根本就不会有其他东西，所以整个医院都是空荡荡的。
　　“周向折！”沈往喊他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只有不远处有细微的污染传递过来。
　　沈往对污染物很敏感，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在那个方向有人的污染度正在攀升。
　　转身朝着这个方向走，越靠近沈往越发能听到细微的惨叫声。
　　等终于走出那个走廊后，沈往终于找到了周向折。
　　此时的周向折单手掐着一个污染物，手指上满是黑色的粘稠液体，被他掐住的污染物发出凄惨的尖叫声，它全身都在腐蚀，不只是污染物，连整个建筑都在因为承受不住强烈的污染而颤抖褪色。
　　“周向折！”沈往跑过去拽住周向折的手，他手指上的污染抑制器消失了。
　　“你在做什么？”
　　周向折看着沈往，他眨眨眼睛，“我没事。”
　　“污染抑制器呢？”
　　“……在口袋里。”
　　沈往从他口袋里摸出污染抑制器，以极快的速度戴回他的手指上，周围的腐蚀终于停止，只有被周向折掐住的那个污染物已经腐蚀的连形体都看不清了。
　　周向折依旧淡定，他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指环，让它到一个好看也舒适的位置。
　　沈往差点被气笑了，“你知道这里是梦吗？”
　　“我知道。”周向折整理好了指环，他抬起头来和沈往对视在一起，“但是没办法，就算是梦里也想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
　　“在知道小十五失踪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会来晚，要是当时正好在这里是不是能阻拦住这个污染物。”
　　周向折看向脚下那个不成人形的污染物，“也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沈往突然意识到：他对于周向折或许比想象中的更重要。
　　梦中的孤儿院他没有进去，院长让他走他便转身离开；收容中心说闲话的人他没在意，反正不过是听听而已；但医院里的污染物他一定要杀死一次，哪怕使用他不该使用的天赋，哪怕他知道这是在梦里。
　　“副队让我看好你。”最后沈往只能这么说：“你使用天赋，要是又进S区，副队可是要让我写检讨的。”
　　“他不敢。”周向折摇头，“有我在，谁都没办法让你写检讨。”
　　“你又这么不在意自己。”
　　“我会试着改。”
　　周向折抓住沈往的手，他的动作很轻很轻，就像是害怕惊醒了什么，偏冷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他从未这么紧张过，也从未比现在更想知道答案。
　　“污染没有对你产生影响，所以你不是梦也不是幻象吧？”
　　“沈往，是你吗？”


第43章 星河永存8
　　这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
　　沈往笑了，他本就样貌极好，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 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和感和若有若无的惑人气息, 惹得人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周队长是终于发现不对了？”
　　突然被喊队长的周向折：……
　　说实话，沈往几乎不喊周向折队长，也就是在刚认识的时候还有点口头礼貌喊两声，之后就再也没喊过，他本质上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对其他人不会有过多的尊重，连个称呼上的尊称都不屑于开口。
　　也就只有阴阳怪气的时候才舍得喊他一句‘队长’。
　　周向折刚打算解释, 砰的一声, 剧烈的晃动让他们险些站立不稳。
　　沈往啧了一声, “你干的好事。”
　　这里压根就不是梦境，是画作, 梦境或许因为虚拟无法触碰，但画作可是真正的颜料和白纸，【鹿神】拥有极其强烈的腐蚀性, 在他使用完天赋后整个建筑都褪了一层颜色。
　　周向折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人迅速离开这里。
　　在离开医院的瞬间, 面前的建筑轰然倒塌，只余下断壁残垣。
　　“如果你不是梦, 那么这里应该也不是梦。”周向折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这个地方与其说是我的梦，不如说是我经历过的和想要做的事情的结合体？”
　　沈往瞥了他一眼, “因为这里是画作，百目的画作。”
　　“A级污染物百目？”周向折有些意外, “它还活着？”
　　“不是它本体。”沈往思考着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
　　啊，对了！
　　“是院长给我指了来找你的路，但是在到达位置后发现了叛逃者【岚】，我想避开但没有成功，被他推进了画作里。”
　　好哥哥，帮我顶个锅，反正你现在又不在这里。
　　“又是岚？”周向折皱了下眉，接着他又看向沈往，“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污染源里？在任务前强立安和我沟通过很多次，每次都和我保证你负责的是污染源外的其他污染事件。”
　　“这件事怪不了他，我在3号区域调查的时候不小心走进污染源里，3号区域和污染源是贯通的。”
　　“贯通？”周向折非常意外，“污染源在扩张，周边出现污染区域，但所有污染物本体依旧被拦在污染源内，二队还没有废物到把里面的高级污染物放出去，那么怎么会有地方和污染源贯通？”
　　沈往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在3号区域发现了一条不存在的河流，非常宽阔且是活水，河流凭空出现也并不是污染物的盘踞点，我当时顺着河寻找源头，走着走着就进了污染源，还恰好碰到了小二十一。”
　　“那个吃饭时经常偷跑出去玩秋千的男孩？”
　　沈往啧了一声，“你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到离谱，我当时差点都对不上号了。”
　　周向折轻轻的叹口气，“他带你去孤儿院了吗？我去过，但他们不让我进去。”
　　“看样子伞也拿不回来了。”
　　“不是都说了吗？我重新送给你一把新的伞。”沈往没想到他还在在意这些，“那把伞留在孤儿院里，就当是和回忆放在一起，现在的我们和小时候又不一样。”
　　闻言周向折转头看向沈往。
　　片刻后周向折点点头，“好，我想要一把可以两人用的伞。”
　　周向折想：这场相认很有意思。
　　他们没有哭着抱在一起，也没有质问为什么现在才相逢，甚至沈往都没有问他为何一直都知道他是小十五而不相认，他们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然后一如既往的交换任务信息。
　　就像是他们没有隔了十几年，沈往依旧只是去医院治疗那么几天。
　　终于在治疗完毕后，对着在医院门口等着他的小七挥挥手，不需要说明他们就都明白。
　　他回来了。
　　不会尴尬不会陌生，不会觉得对方已经长成了其他的模样，用着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微笑。
　　虽然听沈往的意思是……其实他在来这里之前就知道他是小七了，但周向折觉得自己暴露的实在是太多，也无法判断是在什么时候被他看出来。
　　“可以两个人一起用的伞？”沈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准备和谁一起用？”
　　周向折想了想，“可以和送我伞的人一起用，不过可能会遭到别人的视觉攻击。”
　　沈往：……
　　想想也知道，周向折是中央城的大红人，平日里都在外面做任务，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竟然一反常态和另一个人一起撑伞，所有人不得惊掉下巴，这样可怕的一幕不仔细看看以后看不到了怎么办？
　　沈往嫌弃的啧了一声，“干坏事别拉上我，我没这种兴趣。”
　　轰的一声，又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们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蝴蝶们组成的人形还在大力的撞着玻璃。
　　“既然这里是画作，他在撞的是画框玻璃？”周向折突然反应过来。
　　“应该是吧。”沈往漫不经心的回答。
　　“能把它直接放进来吗？”周向折琢磨着，“本来是想在梦里找到他的本体。”
　　沈往瞥了他一眼，“这里不是梦。”
　　“我知道，不管是不是梦都行，我只想接触到它。”
　　“如果他的原身真的是安恒，那么我判断它的形态非实体，而是以精神状态游荡，我需要抓住它的灵魂。”
　　沈往听明白了。
　　这个污染物就跟玄学小说里的灵魂出窍一样，它原身是植物人，但在被污染后灵魂离开身体到处作恶，还能把被污染的人变成叶子挂在树上，毛毛虫啃食了叶子后蜕变成蝴蝶，蝴蝶受他操控，成为他的代言人。
　　“按照它的发疯程度，应该很快就自己撞碎画框玻璃了。”沈往说。
　　他的眸子闪过一瞬的紫，悄悄的把他竖起来的八层玻璃减去五层，嗯，现在幻蝶已经在撞第三层了。
　　“我其实很好奇一件事。”等事情做完后，沈往改变话题。
　　周向折看向他，“什么？”
　　“这里是以你为蓝本的画作……嗯，岚说的。”
　　“既然是你的过去为蓝本，我也看到了孤儿院和这家医院，那为什么没有雨棠南城和你杀死过的S级污染物【鹿神】呢？”
　　沈往好奇的问：“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大事吗？”
　　周向折似乎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沈往问后他犹豫了一下，就这么沉默住了。
　　S级污染物【鹿神】是成就了周向折名声的可怕敌人，周向折为了处理掉它付出了很多，天赋的难以使用、污染度居高不下甚至是外貌的改变，这件事几乎改变了他整个人生。
　　可这副画作里竟然没有出现过一丝一毫关于鹿神的东西。
　　岂不是很奇怪？
　　“或许它不是没有。”周向折说出这句话，但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而是藏在什么地方。”
　　“藏？”
　　“它是由鹿神教万千信徒诞生出来的S级，每个信徒都会虔诚的为它奉献自己的身体，鹿神也同样是以精神存在的污染物，所以这就导致它可以侵占每个信徒的身体进行转移。”
　　“当年找到它都花费了大量人力，甚至为了确定他的位置，防污染中心使用诱饵计划，派人刻意被污染并引诱鹿神进入自己的身体。”
　　沈往好奇，“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周向折摇头，“那些被污染的人都成了它最虔诚的信徒。”
　　“那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周向折再次沉默。
　　沈往意识到了什么，他啧了一声，“我知道了，又是你那些‘舍己为人’的办法？”
　　“也不算。”周向折道：“只是鹿神也知道，污染并支配一个S级异变者，比污染几千个普通人更合算。”
　　人是利益动物，由人变成的污染物自然也是逐利的怪物。
　　所以，只不过是周向折的一点暗示，它便想要试试控制一个S级异变者，反正就算是失败了也可以转移到其他信徒身上，然而它不知道周向折的天赋是【吞噬】，所以一旦它进入周向折的身体便再也无法离开。
　　逐利者终究会败在利益上。
　　“好吧。”沈往耸耸肩，“反正是以前发生的事情，继续追究下去就显得讨人厌了。”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很轻微的笑意。
　　他其实很想让沈往追究下去，因为他能从这些话语中感受到沈往正在在意他。
　　人总是喜欢别人的关心，当然也包括他。
　　“我们去蝴蝶撞墙的位置，正好可以在第一时间接触。”沈往说。
　　周向折看着沈往迈出脚步，和他同款式的黑色作战服被风挂起，扬起一个衣角，露出里面同色的紧身服。
　　“沈往。”他喊了沈往的名字。
　　沈往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却迎来了一个拥抱。
　　周向折的身上很暖，他有点洁癖，所以身上的衣服从来都很干净，不同于他本人冷酷的外貌带着暖暖的阳光味道。
　　周向折想：虽然很俗，但是我想拥抱他。
　　“沈往。”周向折又喊了他的名字一次。
　　“小十五，我好想你。”
　　沈往感受到周向折拥抱里的力度，眼底深处的冷淡就这么一点点软化下来，眼神里久违的染上了温情。
　　他伸手回抱回去，将这个完成了一半的拥抱做完。
　　“嗯，我知道。”
　　……
　　另一边，蝴蝶总算撞碎了最后一层玻璃，它们谨慎的往前飞，直到确定前面没有玻璃了才放下心来，蝴蝶们上下翻动，将形体拉长又缩短，显得更加诡异。
　　它发出扭曲的笑声，到处搜寻着周向折和沈往的所在地。
　　“人在哪里？！”
　　“要重新把你们塞进梦境里去！”
　　“不能醒来，我的梦谁都不能醒来！”
　　幻蝶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但周向折怎么说也是个S级异变者，以他为蓝本的画作非常大，它的眼前到处都是它不认识的建筑，要是这么寻找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在犹豫过后，幻蝶瞬间散开，无数蝴蝶四散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这才是寻找他们的最好方法。
　　所有的蝴蝶都是它，只要找到他们就可以召唤回其他蝴蝶再凝聚到一起。
　　周围是大大小小的凉亭，一座座建筑屹立在凉亭周围，蝴蝶们不断飞舞，但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天空响起惊雷。
　　“嗯？”幻蝶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天气逐渐阴沉起来，空气中的水汽也越发的重，不过几分钟雨水竟然稀里哗啦的落下来，蝴蝶翅膀变得沉重，它们飞舞得越来越慢，最后只能停在能挡住雨的地方避开这些雨水。
　　幻蝶却难以理解。
　　“为什么？”
　　“只是普通下雨而已，却影响了蝴蝶飞行？”
　　幻蝶是以精神状态存在的A级污染物，所有的蝴蝶都是它支配的寄生污染物，换句话说：蝴蝶其实是它污染的具象化。
　　普通的雨当然不会打湿蝴蝶的翅膀，也不会影响它们的飞行。
　　可是现在，这场雨却真真实实的影响到了一切。
　　幻蝶的心沉到谷底，它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但又觉得又能有什么不对呢？
　　它可是精神污染物，一旦出问题就可以迅速离开，根本就不会受到伤害，甚至连一个S级异变者都只能选择进梦境找它。
　　所以，一定没事。
　　幻蝶安慰着自己，却越发的觉得焦躁不安。
　　它作为A级污染物在这个污染源里盘踞近二十年，从未遇到过比它等级还高的污染物，所以它不明白这种焦躁不安是出于污染物的本能，是猎物对狩猎者最本能的恐惧。
　　雨越下越大，到处都湿漉漉的，蝴蝶们的翅膀都黏在一起，像是涂上了胶水，连颤动都无能为力。
　　轰隆一声，雷声更大了，天色也越发的昏暗。
　　幻蝶终于开始打退堂鼓，它想离开。
　　它操控着一只蝴蝶往外飞，但刚离开藏身的亭子一沾到水便惨叫一声。
　　剧烈的疼痛让它差点直接晕过去，沾上水的翅膀如同沾染上浓烈的硫酸，转瞬间便腐蚀了大半。
　　“这是什么？！”幻蝶惊恐的大喊着。
　　雨声中传来撞钟的声音，幻蝶猛地转头看向钟声发出的方向。
　　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雨水，没有钟也没有人，大雨倾盆落下，几乎所有的蝴蝶都沾染上水渍，它们连一点反抗都没有的直接被腐蚀，在雨水下只残余焦黑的痕迹。
　　“咚，咚……”
　　撞钟声越来越近，幻蝶不断的试图寻找，却一无所获。
　　“你是什么？”
　　“你在哪里？”
　　“你想干什么？！”
　　撞钟声还在继续，甚至连幻蝶不存在的耳朵都要破损流血，幻蝶想要冲进雨水里眼前却是腐蚀成黑渣的蝴蝶，它一动都不敢动。
　　钟声停歇，还未等幻蝶松一口气，紧接着传来的便是隐隐约约万人重合的祈祷音。
　　“这世界正陷入错误，我们皆是贪婪的罪人。”
　　“神明降下惩罚，所有人类都将无家可归。”
　　“世界倾倒，日月无序，唯有伟大的‘鹿神’现身庇佑！”
　　“伟大的鹿神！包容的鹿神！神圣的鹿神！”
　　幻蝶看向雨中，在雨落里似乎有人类的痕迹在一点点接近。
　　“谁？”幻蝶想躲，但周围全都是雨。
　　雨形成一片幕布，遮挡住所有视线，混混沌沌的雨雾中只能看到一个个影子。
　　它什么都看不清。
　　“鹿神为庇佑而来，洒下恩泽万物的雨；鹿神为救世而来，留下供人敬仰的影。”
　　“人人为鹿神，鹿神为人人。”
　　“你又是谁？为何来面见鹿神？”
　　幻蝶再也待不住了，强烈的恐惧感侵占了它的大脑，它迅速操控一只蝴蝶强忍疼痛撞入雨幕中。
　　如果再不离开的话，会死！
　　但即使如此，它也没有逃离，一条条金色的丝线在雨中抽出，每一根丝线都牢牢的困在它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上，幻蝶尖叫着挣扎，但丝线却越来越紧，直到蝴蝶翅膀都齐齐被切断落下。
　　“啊！”幻蝶疼得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徒！”
　　“不纯粹的信仰是对鹿神的亵渎！”
　　“杀死它！”
　　“不对，要感化他，鹿神从不杀生，鹿神如此仁慈，没关系，他会被鹿神感化。”
　　幻蝶睁大眼睛，它眼睁睁的看着那条金色的丝线自雨幕中钻入蝴蝶的脑壳，彩色的蝴蝶翅膀一点点被染成金色。
　　“不！”
　　不远处，沈往和周向折猛地抬起头来，他们齐齐看向远处的天空。
　　沈往是画作的主人，周向折是画作的基础，所以他们同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沈往皱了下眉，“那边，下雨了？”
　　周向折也奇怪，“画作里也会下雨？不是说画作最忌讳被雨淋湿吗？”
　　他们对视一眼，眸子里带着谨慎。
　　沈往看着那片乌云沉默了片刻，“周向折，雨棠南城为什么会叫雨棠南城？”
　　“国内有五大高墙，分别在不同的方向，为了保留原区域的特色取得名字，雨棠南城是由于高墙位置在过去名为‘雨城’，便取了雨字。”说到这里周向折皱了下眉，“所以雨棠南城常年多雨。”
　　“……不是吧。”
　　没有继续温存下去，他们立刻赶往下雨的地方。
　　刚踏出那条街，他们的眼前便迅速换了个地方，雨哗啦啦落下，瞬间湿透了他们全身的衣服。
　　沈往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好大的雨。”
　　周向折一头银色长发被打的湿漉漉黏在一起，他抬起眸子看向前方，眼神里带着锐利和寒意。
　　伴随着新的敲钟声一起出现的是一具棺材。
　　棺材隐隐约约陈列在雨中，很快就被灌满水，雨噼里啪啦打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沈往想过去看看，却被周向折一把拉住。
　　“我感觉不对劲。”周向折说：“别过去。”
　　沈往看着周向折，“为什么？”
　　“我的天赋回来了。”周向折微微皱眉。
　　在吞噬掉鹿神后周向折就无法再使用自己的天赋，那是一种管道被淤泥堵塞的感觉，但是现在他感觉那条名为天赋的管道似乎被冲开了一点，他隐隐约约可以勉强使用。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吞噬和鹿神是一种制衡，它们在周向折的身体里谁都无法干掉谁，于是只能僵持下去，周向折成为了活着的禁锢鹿神的牢笼，鹿神也同时致使周向折的天赋无法正常使用。
　　双方一旦出现一点改变都是一件大事。
　　沈往明白了周向折的意思，他点点头没有继续往前走，但棺材却发生了响动。
　　先是砰的一声，棺材剧烈的晃动起来，伴随着晃动的还有尖叫和呛咳声。
　　“放开我！放我出去！”
　　沈往听出来，这好像是……幻蝶的声音？
　　“救我，救救我！”
　　“为什么你们都没有发现，咳咳，我醒着，我一直都醒着！”
　　“咳，咳咳，我还活着，我能，听到你们说话，不要放弃我！”
　　周向折比沈往更懂一些，他很快就明白了幻蝶是什么意思。
　　“安恒虽然是植物人，但大概率是那种有感觉能感知到外界但无法醒来的植物人。”周向折说：“他躺在病床上，能清晰的知道自己被家人抛弃，被接到临终关怀中心，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会认为睡觉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才会拥有这样的污染天赋，并执着的拉着受害人进入梦境。”
　　沈往想了想自己如果没有睡着，但是一直闭着眼睛身体无法动弹，能听到所有声音，皮肉躺到烂掉发臭，就算是疼到快死了也无法发出信号。
　　……比瘫痪的人还悲惨。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雨幕。
　　也就是在这时沈往和周向折才发现在棺材后面站着无数人影，他们影影绰绰的站在雨里，每个人都双手交握，形成虔诚的手势。
　　而无数条金线连接在棺材上，将整个棺材都包围起来。
　　撞钟声越来越近。
　　周向折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他浸在雨水中注视着那些人影，是他将鹿神吞噬，所以他也万分熟悉站在雨中的这些人，他的记忆力那么好，甚至可以想起这些受害者在三年前站在什么位置，被鹿神控制到什么程度。
　　所有人影齐刷刷抬起头来，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沈往和周向折的身影。
　　沈往看着它们，“这是画作里的鹿神？”
　　“不。”周向折却摇摇头，“它们身上的污染和鹿神一样。”
　　“鹿神很特殊，它是以信仰被污染，诞生便是S级的污染物，不只是信徒，就连雕像、文学、画像也会给予它力量。”
　　说着周向折皱起眉头来，“以我为蓝本的画作里不可能不出现【鹿神】。”
　　所以，鹿神便以这样特殊的形式泄露出些微污染，凝聚在画作中和周向折遥遥对立。
　　人影们举起手来，金色的眼睛似乎在发光。
　　它们齐声呼喊——
　　“鹿神！欢迎归来！”
　　“鹿神！世界需要您！”
　　“鹿神！请您怜悯你的子民！”
　　明明只是S级污染物散发出来的细微污染，在此刻却远比沈往见过的所有A级污染物都要诡异。
　　“世界才不需要这样的怪物。”周向折开口。
　　只见那个惯常平淡的男人眉眼里充斥着冰冷，他的神情可怕又疏离，整个人像是寒山上的冰，雨水打湿他身上的衣服，却让他更增危险感。
　　“滚回去。”
　　人影们没有撤退，它们甚至没有停下嘴巴，依旧举着手继续齐声呼喊。
　　周向折眼神里越发危险，他折起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银色的手链，他并没有拆下它们，而是普普通通的对着人影伸出手来。
　　在他攥起手的那一刻，所有人影的呼喊都突兀停止，它们举着手，眼神呆滞的看着天空。
　　一只漆黑的带着耳朵的球状物突然从地面钻出，如同海豚跃出水面，但它不是出来玩，而是一口将呼喊的人影全部吞掉。
　　黑色的球状物落回地面，尾巴还在外面晃了晃。
　　沈往：……？
　　沈往转头看向周向折，此时的周向折轻轻的松了口气。
　　周向折没有使用鹿神的污染，他甚至连污染抑制器都没有拆下，所以，这其实是周向折原本的天赋。
　　S级天赋【吞噬】，可以将所有低等级污染物全部吞噬的能……球。


第44章 星河永存9
　　雨停了, 原地只留下那座被灌满水的棺材。
　　把尾巴露在外面的黑球游到周向折面前，对着他甩尾巴，沈往看着它, 感觉好像看到了当年给他送污染物的小荆棘们。
　　“是什么？”沈往问周向折。
　　周向折看着它, 几秒钟后才开口，“我先问一句，你介意和它同名吗？”
　　沈往：……
　　很好，他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了。
　　沈往啧了一声后走到棺材前，这次周向折没有拦住他, 那些金色的丝线还在，丝丝缕缕将整个棺材都覆盖住, 沈往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里面泡着一只华丽的大蝴蝶。
　　蝴蝶已经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淹死。
　　它彩色的翅膀上已经被染了一半金色，但这一半金色都像是被撕碎了一般, 蝴蝶翅膀的残片在水中浮浮沉沉。
　　从蝴蝶上传来的污染让沈往确定：这确实是幻蝶。
　　它就这么死了，死在了鹿神泄露出来的些微污染里，被一场雨淹死在棺材里。
　　沈往的瞳孔里泛出一丝紫色, 他伸手想要触碰到棺材里的蝴蝶尸体，这可是现成的A级污染物。
　　只是还没等他的手指碰到水, 就被身后的周向折拉了一把。
　　与此同时，棺材咔嚓一声碎裂, 里面的水失去容器迸溅出来, 蝴蝶尸体随着水落到地上又高高的弹起，转身间成了一堆蝴蝶碎片。
　　“还没有结束。”周向折说。
　　“小心一点, 鹿神非常狡猾，它既然能钻出一点来, 就不会让自己再被轻易关回去。”
　　黑球在周向折脚边转了一圈，然后从地面里钻出来，小角顶在沈往的脚边，沈往下意识低下头，他看着这个小团子，又想起刚才它一口吞十个的样子。
　　嗯，内外不符，和周向折一个样。
　　“我很少放它出去。”周向折蹲下来把这个黑球拎起来，看上去有点小嫌弃，“给它起名也是不知道怎么喊它。”
　　“不过已经三年没有办法使用了，这次就放它出来吧。”
　　“等把残余的鹿神污染重新收回去，它就又得回去了。”
　　沈往捏了小黑球一把，有些坏心眼的说：“你这样该怎么找恋人？单身未婚还带子。”
　　周向折奇怪的看了一眼沈往，又看了一眼自己拎着的小黑球。
　　许久之后才开口，“你不嫌弃就行了。”
　　说完周向折顿了几秒钟，又补充道：“我不会再和你分开。”
　　沈往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小七，你知道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他拉住周向折的手腕，周向折手指因此松了一下，黑球啪叽一下摔到地上，周向折也没心情在意，他的所有心绪都在对面的沈往身上。
　　沈往手心的温度是热的，沈往的笑容明媚，黑色的眸子里却带着微微的坏心眼，他看上去好似温和到平易近人，实际上却是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如同一只知道自己很漂亮的猫，趴在桌子上看着猫主子对它晃动逗猫棒却不屑一顾。
　　周向折的心跳忍不住乱了一下。
　　他听到沈往用轻佻的语气说：“你老是这样说我可要误会了。”
　　周向折想：我巴不得你误会。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可以放弃所有朋友只选择你。
　　如果世界毁灭，只有一个人可以存活，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但实际上沈往比他明白，也比他懂，一个防污染中心长大的人又怎么会比得上一个在医院里折腾过的人呢？
　　沈往见过白头到老的情侣，一人死亡后另一个人也随即离开；沈往也见过恩爱的情侣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互相攻击，最严重的发展到其中一个异化成污染物。
　　所以沈往对待感情慎重又慎重，他会以感情逗周向折玩，但不会真的玩弄他的感情。
　　毕竟说实话，沈往也真的很喜欢他的小七。
　　只是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真的发展下去。
　　周向折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沈往也没有继续问，他们默契的让刚才的话题冷下去，等下次有了合适的时机再提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周围逐渐泛起了白雾，白雾里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城市，仿若海市蜃楼，但在城市里还有无数人在走动，他们如同幻影一般正在叫卖着什么，声音杂乱无序，但并不刺耳。
　　雾越来越浓，沈往伸手想拉住周向折防止走丢，却没有摸到本该在他身边的人，沈往转头只看到了空荡的白雾。
　　“周向折？”沈往喊了周向折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答。
　　沈往皱了下眉，他判断着刚才周向折所在的方向往前走，刚走出两步他就看到几个正在微笑着买菜的人。
　　“你知道吗？鹿神实在是太神了，信仰鹿神之后我每天都觉得很开心，我真的好幸福。”
　　“是啊，我那个天天哭的女儿，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但是我带着女儿信了鹿神之后，她每天都是笑着的，还和我说感谢鹿神！”
　　“鹿神太伟大了，是我们的救星！”
　　“收容中心里的所有病人都回来了，他们全都正常了，这都是鹿神给我们的馈赠！”
　　“我那个被收容中心判了死刑的儿子都好好的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感谢鹿神！”
　　沈往避开这些人，他一边听着周围的话一边往前走，同时观察里面有没有周向折的身影。
　　周围的应该都是当年雨棠南城的受害者，也就是鹿神的信徒，他们已经被精神污染到某种程度，还拥有自己的思维却无法察觉到异样，不管是抑郁症恢复还是收容中心里释放所有畸变人都是怪事。
　　但他们不觉得奇怪，并且还在真诚的感谢鹿神。
　　走出这些人影聚集的地方，眼前的白雾散开了一些，沈往抬起头来，下一刻他微微睁大眼睛。
　　眼前伫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像如同打了一团马赛克，起码沈往看不到它长什么模样，穿了什么衣服，但就是莫名给人一种金光闪闪极其神圣的感觉，沈往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依旧是一团马赛克。
　　他沉默了，开始思考这个鹿神到底真的长的一团马赛克的模样，还是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样貌？
　　比如：最尊敬谁就会呈现谁的样子，只是沈往不会被污染，所以只能看到本质，也就是一团马赛克……
　　看了一会儿后沈往摊手，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周向折！”沈往喊。
　　依旧没有人回答。
　　于是沈往啧了一声后吐槽，“事实证明，A级完全比不上S级。”
　　“A级的画作被S级泄露出来的污染都能搞得一塌糊涂，人都找不到，太废物了，下次要试着吃个S级。”
　　“不过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S级，周向折和鹿神是意外。”
　　“要不然鹿神也可……”
　　沈往的话语突兀的挺住，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青年穿着派遣队的黑色作战服，有一头漆黑的发和深邃的瞳，他站在那个地方抬头仰望着天空，空中的云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他抬起手来，手腕上是一条银色的绑带。
　　他神情冰冷，放在人群中也是显眼的存在，但周身的气质却是沉寂的，像是一摊干净的平静的水。
　　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气质，却在他身上相辅相成。
　　他的样貌更契合沈往想象中‘小七长大后’的形象，也更符合周向折本人给人的感觉。
　　没有显眼到如同妖精一般的银发和金瞳，没有被改成无数小装饰品的污染抑制器，他是那么干净又纯粹。
　　“周向折。”沈往开口，“周向折？”
　　然而对面的青年听不到他的声音，沈往也知道这里并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更像是鹿神逸散出的污染正在自我构建，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重新复演，所以才会出现马赛克雕像和那些被污染后的受害者影子。
　　而这个很明显就是还未吞噬鹿神的周向折，他三年前属于自己的模样。
　　“这个样子……”沈往转着圈看着这个三年前的周向折。
　　他大胆的评价，“嗯，符合我的审美。”
　　银发金眸好看是好看，但是总会带着一点妖孽气息，如同一个非人的妖精，沈往的审美不好说，形容的具体一点就是：杂食，但他又是最挑剔的，长的不好看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但是，周向折的样貌是真的好，不管是之前非人的气质还是现在如水般的清冷都是他的菜。
　　“要是能拍照就好了。”沈往遗憾的叹口气。
　　周向折放下手，他用脚尖轻轻的踢了踢地面。
　　“走了，小十五。”
　　黑色的球瞬间从地面钻出来，摇着尾巴跟着周向折离开。
　　“要去哪里？”沈往没心情去找现在的周向折了，他跟着这个三年前的周向折走。
　　银发金瞳的周向折现在随便可以看可以摸，但是黑发黑眸的周向折属于限定款，还是绝版！得多看看。
　　周向折一边走一边摁下耳边的通讯器。
　　“北极星周向折，我已经进入雨棠南城，到达污染区。”
　　“雨棠南城内部无异样，居民正常生活，除精神污染外思维正常。”
　　周向折道：“未发现身体畸变，精神污染方向为：对鹿神的强烈虔诚，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建议代号【鹿神】。”
　　自神隐计划后，全世界都没有针对S级污染物的对抗经验，唯有漂亮国靠着一个S级异变者加一整个高墙的人留下一些信息，但漂亮国把这份资料攥的死死的，谁都不给看。
　　所以在雨棠南城发生S级污染事件后，连防污染中心都差点乱了。
　　唯有的三个S级异变者全部派往雨棠南城，除了特殊天赋的舟青外，周向折和另外一个S级异变者分别在不同的位置进城。
　　黑球在周向折脚边滚动，周向折也不担心会踩到他，黑色的皮鞋一步步迈出去。
　　沈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
　　派遣队三年前的制服和现在的样式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也不尽相同，这身要显得更紧一点，而且黑色作战服内意外的是白色的内衬，周向折将扣子系的一丝不苟，偏偏落下最顶上的扣子，露出脖颈下的锁骨，给人带来无尽遐思。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的周向折都很会收拾自己。
　　周向折断掉和防污染中心的联系，一直走到前面鹿神的寺庙前，寺庙还留着其他信仰的痕迹，一看就是原本是其他信仰的庙宇，在鹿神污染整个高墙后，高墙内的人将其他信仰的香火断掉，甚至把庙宇都改成了鹿神。
　　庙宇里的雕像在沈往眼里依旧是马赛克的模样，但在周向折眼里似乎并不是。
　　周向折指了指前面的雕像，“去。”
　　小黑球窜出去，它张开嘴瞬间把这雕像一口吞下，吞完后不过几秒钟又吐了出来，小黑球回到周向折脚边，尾巴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
　　……原来还是个指南针、方向标。
　　周向折走过去，但看到的是另一座庙宇，庙宇里同样树立着鹿神的雕像。
　　他站在雕像前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脚下的小黑球。
　　“你确定没错？”
　　小黑球执着的用尾巴对着这雕像。
　　周向折沉思了片刻，他摁下耳边的通讯重新和防污染中心汇报。
　　“北极星周向折，我怀疑鹿神非正常实体污染物，而是以特殊状态存在的污染物，什么状态？既然是以信仰诞生的污染物，那它的形态应该就和信徒信仰的东西有关，也就是【神】。”
　　神是虚幻的，看不到摸不着的，却可以降下恩泽。东方神明被供奉后会风调雨顺，西方神明会挑选虔诚的信徒并俯身在信徒身上……
　　这种幻想中的信仰成为现实后也不需要实体。
　　沈往一直都知道周向折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的聪慧在小时候就表现出来，孤儿院中的功课总是他做的最快最好，他看一遍就能记住要背的诗句，那些让小二十九抓耳挠腮的东西在他眼里比睡觉都简单。
　　所以沈往一点都不意外周向折迅速得出结论。
　　汇报完毕后，周向折再次转身离开，小黑球似乎不理解自己找到了位置但主人怎么走了，于是犹犹豫豫的跟了上去。
　　周向折叹口气，他拎起地上的小黑球。
　　“给你起名小十五，你怎么和他一点都不像呢？”
　　“要是他的话，应该可以一眼就知道我会做什么……”周向折对着小黑球说话，“是吧，小十五？”
　　小黑球什么都不懂，它只是一颗球而已，承载不了主人溃堤一般的思念。
　　于是周向折把它放下，从口袋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沈往穿着病号服的样子，他正站在窗口，似乎是感觉到身后有人便回过头来，他黑发黑眸身材修长，漂亮的桃花眼里还未来得及伪装，那些没有隐藏的冷淡就这么被定格在一张照片里，永久的刻在上面。
　　这是周向折在知道沈往失踪之后拿到的唯一一张关于沈往的照片。
　　他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很多，照片上被攥出一道道痕迹，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迅速把照片抚平，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忧伤。
　　叮咚一声，他耳边的通讯器亮起。
　　熟悉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来，是明光。
　　“你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现在正在考虑重新制定计划，你要暂时回来吗？”
　　“周向折？你的污染度不太稳定，最好回来再做决定。”
　　“周向折，能听到吗？回话！”
　　周向折一颗颗解开作战服外套的扣子，他很轻的吻了照片一下，然后将手里的照片放进外套里面的口袋，这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没事。”周向折说：“在我回去前，北极星归你全权负责指挥。”
　　“什么？”明光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周向折？周向折你要干什么？！”
　　“卧槽你特么给我回话！”
　　“周……”
　　周向折挂断了通讯。
　　他继续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但小十五以前说过：继续走下去总不会错。”
　　“总不会错。”
　　沈往想跟过去，但眼前的白雾突然凝聚，浓厚的白雾遮挡住他的视线，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他勉强从这片雾里穿过，眼前早已没有了人。
　　不管是现在的周向折还是三年前的周向折都不在。
　　“真是怪了。”沈往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声呢喃，“S级污染物就这么可怕吗？只是泄露出来的些微污染就足够让我的画作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
　　“再怎么说这画都是我制造出来的，我竟然没有一点控制权。”
　　这种浓度的白雾迷路实在是太正常，沈往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去，反正随心随便走，等再见到人影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接近半个小时。
　　迷雾中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它们齐齐站在前面围成长长的人墙，每个人都在义愤填膺的举着手怒吼。
　　“你们在说什么？！鹿神才不是污染物！”
　　“鹿神是伟大的神！鹿神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们怎么可以冤枉好人！”
　　“就算鹿神是污染物，鹿神为了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救了那么多的人！你们防污染中心就会欺负好人！”
　　“滚出去！你们滚出南城！”
　　“鹿神保护了我们，现在就靠我们来保护鹿神了！”
　　沈往避开暴动的人群从某个方向往里面看，只见那里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站着他熟悉的人，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只能看到他是黑发，嗯，是三年前的周向折。
　　周向折没有理会愤怒的民众，他平静的站在原地，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马赛克雕像。
　　“控制一座城，控制城内所有的人，这样你就满足了？”
　　“对防污染中心来说只是一城普通人而已，只要能遏制住污染扩散，就算是把他们一起杀掉也没关系。”
　　“等你的信徒全部死光，你也就没有躲避的余地了。”
　　沈往是第一次听到周向折说这样的话，灭掉一整个城市的人来消灭【鹿神】这样的话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
　　但是……
　　他的声音轻描淡写，偏冷的腔调把这些话说的极其平淡，但就是这种清淡的语气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威胁感，越是以普通的语气说出威胁的话，便越能让人感觉到寒意，任谁来都会觉得他说的话都万分真实。
　　甚至觉得防污染中心已经对雨棠南城进行重点爆破了。
　　于是在下一瞬间，金色的丝线从地面瞬间穿透周向折的腿部，周向折单膝跪地支撑身体，但有更多的金线从地面里钻出来，它们争先恐后的往他的身体里钻，周向折咳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他就这么忍着，忍到那些线全部钻进去，黑色的瞳孔里一点点流入金色，也就是在这时，周向折猛地抬起头来。
　　“小十五！”
　　黑色的庞大的如同影子一般的物质从周向折的身体里溢出来，它们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形体的可怖怪物，怪物拥有尖利的牙齿和巨大的弯角，如同童话故事中的恶魔。
　　这只‘恶魔’自空中落下，一口将周向折吞入腹中。
　　沈往下意识退后一步，如果不是那和黑球相似的外貌，沈往甚至无法把这个庞大的东西和周向折的小黑球联系在一起。
　　在黑球吞噬掉周向折的瞬间，它整个身体都剧烈的颤抖着，周围还在暴动的人突兀的静止了，所有人都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注视着周向折。
　　在最后一刻，黑球将周向折吐了出去，它落在地上，逐渐沉入地里，但被吐出来的周向折也不好受。
　　他的瞳仁里的金色越来越多，他呕出了更多的血。
　　沈往站在周向折面前，他看着这个痛苦万分的人，心脏涌上一点隐痛。
　　在周向折的人生经历里，杀死S级污染物【鹿神】是他最光辉的战绩，无数人都为此崇拜他敬仰他，但如果站在这里就会发现，吞噬掉鹿神的他到底有多痛苦。
　　强忍着无法消化的不适，全身都因为【鹿神】的污染被灼伤，能够清晰的感知到【鹿神】正在改变他的身体，将他的污染度拔高。
　　“非得这样才行吗？”沈往小声呢喃。
　　周向折抬起头来，他看向前方，如同跨越时空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沈往。
　　他嘴角含着血，眼睛里是黑金交杂的破碎颜色，沈往看到他的眼里有泪，也不知道这泪到底是因为痛苦还是其他。
　　但就在这时，他含着泪笑了。
　　沈往微微睁大眼睛。
　　沈往是个非常敏感的人，他能够很轻易的判断出一个人的状态来，在哪一刻他真实的感觉到了周向折笑容里的快意。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这是一个让人惊恐的事实。
　　所有人都说周向折是个奇迹的异变者，他的污染度已经超过80%却从来没有出现精神异常，可是谁都没有发现，其实精神异常早就出现了，它是强烈的自毁欲，是下意识的自我献祭。
　　但是，‘舍己为人’是个如此美好的利他品质，周向折聪明的将欲望替换成这个方向，便真的没有人发现。
　　所有人都觉得周向折是一个太好太好的人，他是圣父是保护神，是每个人都可以依靠的存在。
　　如此可笑，除了他自己，竟然真的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轰的一声，如同雷声也如同钟声，面前的白雾在散开，眼前笑着的人也破碎消失，沈往转头看向旁边，巨大的黑球吃掉了所有白雾，尖利的牙齿闪着光，原本被沈往称作可爱的小尾巴也变成粗壮的一条盘在身上，它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凶光。
　　周向折站在它旁边，看到沈往的时候眼里闪过担心。
　　“沈往！”周向折跑过来，“没事吧？”
　　沈往看着他，许久之后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还没等周向折疑惑沈往攥起拳头来一拳砸在周向折的腹部。
　　他没有留情，周向折直接退后两步，他捂着被砸的地方有些茫然。
　　“疼吗？”沈往问他。
　　周向折皱眉看着沈往，许久之后才摇摇头，“还好？”
　　于是沈往走过去又给了他一拳。
　　“疼吗？”
　　周向折从沈往的情绪里感知到了什么，他伸手握住沈往攥起来的拳头，然后把他的手小心的抵在自己的胸口。
　　“……疼，很疼。”
　　“记住这份疼。”沈往注视着他的眼睛，“以后要是遇到比这更疼的事情，就避开它，不要再受比这更疼的疼，知道吗？”
　　精神异常能改变吗？
　　S区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发疯的异变者，就算是中央城内都有精神异常的异变者闹事。
　　但是，他不愿意周向折继续受这个罪。
　　如同小时候，小十五总是可以把小七被抢走的东西要回来，哪怕是一颗糖一个水杯。
　　所以现在，哪怕是精神异常，他也要给他掰回来。


第45章 星河永存10
　　周向折很早就知道自己有问题。
　　防污染中心对所有出现精神异常的异变者做出过统计, 几乎所有的异变者在出现精神问题后都会发现不对，但同时他们都会选择隐藏这种精神异常，这并非主观意愿, 而是病理导致。
　　只有部分异变者在察觉到自己的病症后可以自行介入端正行为, 大多数都会任由极端情绪发泄。
　　周向折也是那个发现后从不声张，还将其悄悄隐藏起来的人，但他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甚至将他的名声往上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其实对周向折来说是一个相当矛盾的点。
　　他有自我牺牲的念头，甚至会下意识选择这些行为, 但实际上他可能本性上并不倾向于这么做。
　　S区对于精神异常的治疗大多都集中在控制污染度上，因为污染度和精神异常直接挂钩, 只有小部分人会提出与异变者合作, 配合心理精神医生共同治疗, 但由于效率太低一直没怎么出效果。
　　鹿神事件前周向折还会稍微控制自己的行为，因为他知道这种行为小十五不喜欢, 小时候小十五经常因为他的‘慷慨’教育他，为了不让小十五讨厌他每次行动前都会好好考虑一下，以至于连明光都没有发现他身上的不对。
　　一直到周向折得到沈往失踪在医院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的控制行为瞬间崩塌的一塌糊涂。
　　没有被小十五讨厌的禁锢，他再也找不到理由去克制自己。
　　于是他便无畏的使用天赋吞噬了鹿神, 干成了这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终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明光也终于意识到了他的不对。
　　但明光终究没有往精神异常方面想, 仅仅以为是他本性如此。
　　所有人赞扬鼓励的‘舍己为人’行为，又怎么可能是精神异常呢？
　　一直到沈往重新回到周向折身边, 他终于又学会了克制，想起了他的小十五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小十五会骂他会担心，会因此讨厌他。
　　“你知道我最讨厌小七的无私奉献？”沈往反问周向折。
　　周向折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我很讨厌麻烦，每次给小七出头时都会想：他为什么学不会珍惜自己？”
　　“我知道。”
　　“你知道我不想看到你吃亏？”
　　“我知道。”
　　周向折攥着沈往的手闭上眼睛，“我一直都知道。”
　　他们相识到现在，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区区几年，却早已习惯了互相保护，年少时的经历成为了他们这一生都放不下的东西，也铸就了他们的永远。
　　沈往放不下周向折，周向折也无法不考虑沈往的意愿。
　　周向折想：小十五，我愿为你而死，也愿为你而生。
　　沈往伸手轻轻拽住他的长发，他没有用力，甚至只是把周向折的头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动作带着暧昧。
　　那双桃花眼里却没有笑意，有的只是冷冰冰的威胁，带着毫不掩饰的诡异感，像是精明的商人正在估量手中物品的价格，又像是不爽的猫咪正在糟蹋主人最珍惜的衣服。
　　他说：“再也不要让我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要是再发生，不需要你解释我就会消失在你眼前，我不会待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
　　真是可爱的威胁。
　　但人又怎么会让心爱的猫离开自己身边呢？
　　周向折拥抱了他，他们在这个拥抱里达成了共识。
　　在拥抱过后，周向折才终于说了正事。
　　“鹿神的污染很麻烦，它正在画作里乱窜，但好在这里是画作，它没有完全逃出去。”
　　沈往叹口气，“那你准备怎么办？再把它重新吞回去？”
　　周向折想了想，“这里是我当时吞噬鹿神的地方，这里也会是画作的重点，它一定藏在这附近。”
　　沈往看向周围，不过短短十几分钟，那片白雾又浓烈起来，到处都是白茫茫。
　　“怎么找到它？”
　　“不需要找。”周向折声音平静，“只是些微污染，并不足以非要找到它的具体位置，有个大体方位就好。”
　　“但是为了防止你再走丢，要好好牵着我的衣服。”
　　周向折把沈往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角上。
　　沈往啧了一声，他攥住周向折的作战服外套，“嗯，牵好了。”
　　周向折感受着衣角的些微拉力，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黑球重新从地面蹦出来，在两人眼前迅速膨胀，只一瞬间就膨胀成三层楼高，变成真实的胖墩墩的大黑球。
　　大黑球张开嘴巴，尖利的牙齿暴露出去，它深吸一口气，只一瞬间所有的白雾都往它的嘴里灌去。
　　黑球吃掉了所有的白雾，包括白雾里纷纷杂杂的人影，周围的建筑都在褪色，就像是当初周向折使用天赋后褪色的医院，因为这里终究是画作，画作被抹除画面后就是消失在画纸上。
　　褪色后的建筑消失在他们眼前，大黑球打了个饱嗝，重新变成小小的黑球落到周向折脚边。
　　就在瞬间，一根根金色的丝线从黑球身体里窜出来，将它扎成一只黑底的金刺猬，只一瞬间沈往就想起刚才在他眼前被穿透的黑发周向折，沈往甚至下意识松开手想要去碰黑球，却被周向折拉住手紧紧握住。
　　“没事。”周向折把沈往拉回来，“它就是吞噬污染物的天赋化身，不是生命，自然不会疼痛也不会受伤。”
　　果然，小黑球晃动了一下，金色丝线从它的身体上被晃下来，小黑球毫不在意的把晃下来的金丝啃断，很快便把它们全部吃掉。
　　等全部吃完后，小黑球在周向折面前晃了晃尾巴，像是做最后的告别。
　　它重新沉入地面，并再也无法出现。
　　将鹿神逃出去的污染逮捕回去后，制衡再次出现，天赋的被阻塞感也复原，周向折也无法再使用它。
　　“画作可能要崩溃了。”最后周向折说：“我们要出去了。”
　　沈往看着他，周围的一切都在崩碎，速度并不算快，如同火焰燃烧的纸张，它被火舌蚕食，烧的不快也不慢。
　　他在画作完全崩溃前开口，“我会一直看着你。”
　　“你之前说永远都不会再和你分开，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你是想和我更进一步？”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差点左脚踩右脚直接摔倒。
　　他没想到之前被搁置的话题竟然在这时候被沈往提起来。
　　“既然都没办法分开了，我一直看着你也很合理。”
　　“生病而已，我也生了病，我们可以一直治疗。”
　　沈往笑着说：“对吧，病友？”
　　周向折曾经以为自己完了，他被发现了隐藏的病，被找到不同于外在的精神异常，他觉得沈往一定不会考虑他了。
　　可是沈往不介意，就像是他从来都没有介意过沈往的病，不在意他在发病期甚至暴躁的会咬自己。
　　关心是相互的，爱也是。
　　沈往想：他们已经已经得到了相互的爱，现在又有什么理由分开呢？
　　终究已经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
　　在无人注意的污染源边郊，一个男人施施然走进污染源内。
　　他穿着一身麻袋一样的衣服，黑色兜帽挡住他的上半张脸，整个人身上的阴郁气息和这个污染源有的一拼。
　　正是之前出发去寻找消息的岚。
　　此时的岚一边走一边翻阅着自己的书本，因为天黑的缘故书本也一片漆黑，如果是正常人在这里怕不是连书在哪里都看不清楚，但他却看的认真又沉浸，时不时还点点头。
　　“除六大污染地外最有名的S级污染源，催生出了新的S级污染物。”
　　“哦，这个污染物要聪明一点，不像周向折杀死的鹿神一样只会找死。”
　　“嗯，周向折也在这里，正常，毕竟他是中央城的S级，这里出问题也就只能派他来。”
　　他絮絮叨叨，一边走一边说。
　　“S级污染物【游鱼】，它现在在哪里？”
　　“嗯？你怎么一直让我翻页？”
　　岚奇怪的翻开那一页，他看着上面的内容，看了几秒钟后他沉默了。
　　“啊？什么？！”
　　岚放大了声音，原本偏阴沉的音色快要被暴怒占满。
　　“我才几天不在！那混蛋就敢带我弟弟进这么危险的地方！进这么危险的地方就算了竟然还敢趁着孤男寡男对他动手动脚！”
　　“周向折，你真是好样的！”
　　岚觉得自己的天赋不应该是【预知】，应该是【暴怒】！他现在想就地砍了周向折！
　　都怪科学院！要是当时他还在，绝对不会让周向折骗走他可爱的弟弟！
　　他骂骂咧咧，狠狠的合上书，岚掀开自己的兜帽，银紫色的瞳孔里满是阴冷。
　　一副立刻就去拯救弟弟打死渣男的模样。
　　只是还没等他出发，书本就在他手里自动翻开，它颤抖着，就跟在劝阻他一样。
　　“啊？我弟弟都被拐走了你竟然阻止我？”
　　“就算是你说他们在画作里也不行！放他们单独在一起我不放心！”
　　“因为鹿神的缘故我进不去？靠，周向折是不是在防我！他果然是计划好的！”
　　“行，我先去找游鱼，就等他们出画作找他算账！”
　　他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灯塔的方向走去。
　　灯塔在黑暗里还持续不断的散发着亮光，时钟显示着早晨七点，在春日七点早就出了太阳，但污染源内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岚不需要指路，甚至不需要低头便一步步走上去，整个空间里只有他的脚步声。
　　就这么走到最高处，岚瞥了一眼灯塔外墙的蝴蝶。
　　“真聪明，为了隐藏自己竟然舍得把灯塔的外墙让给那只蝴蝶，估计蝴蝶还以为游鱼和它一样是A级。”
　　岚站在那里看向旁边的窗口，“是吧，【游鱼】。”
　　游水声响起，灯塔上的窗户玻璃逐渐浮现出水纹，如果沈往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透过这个窗户往外看就能看到蜿蜒而出的河流，恰恰好就是三号区域突兀出现并贯通污染源内的那条河。
　　斑驳的水纹在玻璃上起起伏伏，如同水已经漫过了窗户，带着鱼腥味，但岚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这扇玻璃。
　　“还不出来吗？”
　　是落水声传来，岚看向发出声音的楼梯口，再转头回来时窗口处已经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是罕见的普通模样，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还打着领带，黑发黑眸，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任谁来这里看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是污染物。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男人问岚。
　　“因为我是预知天赋的异变者，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岚面无表情的向他展示自己手里的书本。
　　男人瞥了他的书一眼，看上去不是怎么在意，“你有什么事？我赶时间。”
　　“赶时间？”岚翻开书，“让我看看你赶时间做什么。”
　　“哦，原来你生前是一个社畜，在出差的时候出了车祸，没想到公司不止不给你医药费还辞退了你，于是你气的进了临终关怀医院告诉防污染中心要是拿不到医药费你就变成污染物污染在场的所有的人。”
　　“嗯，最后你实现了这个愿望，整个防污染中心都被S级污染源吞噬，你也变成了污染物。”
　　“你赶时间是因为你突然觉得现在过得很不好，你准备离开这个被防污染中心控制的污染源，去砸那个上司一榔头……”
　　男人：……
　　他不得不重视起了这个自称【预知】的异变者。
　　“你到底有什么事？”男人再次问他，但这一次不再那么不耐烦。
　　“你的天赋很有意思，可以进入任何封禁的地方，这算是反空间系的最优选。”岚说：“有个地方需要你帮我打通，我要进里面找个人。”
　　游鱼奇怪的看着岚，片刻后才问：“什么地方？”
　　“尘漠西城，你这种被关在这里十几年的污染物知道哪里是尘漠西城吗？”
　　“你有病啊，我虽然被关在这里十几年，但是我活着的时候也是中央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尘漠西城。”
　　岚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地点就在尘漠西城，时间在半个月后，我给你留足了报复上司的时间。”
　　“我拒绝。”游鱼干脆利落的拒绝。
　　“尘漠西城常年无雨，末日后更是加剧了自然灾害，我可是一条鱼，你让一条鱼进沙漠，到底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岚歪歪头，“你确定？”
　　游鱼盯着他，“我确定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岚打开自己的书本，“只是看看我还能不能再吃下一个S级，毕竟谁还不是个S级。”
　　“正好我也赶时间，不想和你玩语言艺术，既然你选择了后一项，我现在手里就有把杀鱼刀，你想试试吗？”
　　游鱼：……？
　　岚把手里的杀鱼刀扔在地上，他语气阴沉，“你是选择到尘漠西城走一趟呢？还是准备让我用这把杀鱼刀把你变成生鱼片呢？”
　　“我的天赋是预知，不管你跑到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你。”
　　“我劝你好好想想。”
　　游鱼沉默了，作为新晋S级污染物的它竟然没想到有一天被个异变者威胁了。
　　怎么这年头它都进化成S级了还不安全！
　　另一边，周向折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从一场宏大且持久的梦中苏醒，实际上也差不多是这样，只不过是中途从梦里被沈往坠入画作中，所以他整个人都有一点恍惚。
　　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周向折。”
　　周向折抬起头来，他坐在墙角旁，眼前是满地散落的蝴蝶翅膀，那些蝴蝶翅膀是彩色的，流光溢彩，仿佛在地面披了一层云纱，但这完全比不上站在那里的人。
　　年轻的男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桃花眼里仿佛含着万千情意，似乎有阳光从窗口撒进来，将他的眼睛照的仿若透明。
　　在这一刻，似乎没有什么比他更美更吸引人。
　　周向折悄悄的移开视线，遮掩住自己眸子里的依恋，他应了沈往一声后从地上站起来。
　　“怎么样？”沈往问他。
　　“我很好。”周向折微冷的音调里能听出他的好心情，“我们走吧。”
　　周向折确实很高兴，甚至可以说这是他除了收到那把伞外最高兴的一天。
　　就在今天，他找回了自己的小十五，还成功的和他爱的小十五有了更多可能，简直可以写在周向折的个人介绍里，加粗放大【今天周向折和他的爱人在一起了！】。
　　就在周向折还在不断的整理自己现在纷杂的思绪时，砰，重物碎裂倒地的声音突兀响起。
　　周向折眼神中里温和瞬间消失，金色的眸子重新转为冰冷看向楼梯下。
　　“三楼还是二楼？”周向折问。
　　沈往此时也看向那里，“听声音不像是三楼，还要更远一点，可能是二楼，也有可能是一楼。”
　　他们对视一眼，感情问题先放下，他们迅速下楼到声音发出的地点。
　　三楼原本繁茂的树冠已经消失了，中间露出巨大的洞，枯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周向折小心翼翼走过去看着这个洞口。
　　“你不要过来。”周向折俯下身子，“树倒了，倒下的时候把地板砸出裂纹，不确定会不会坍塌。”
　　在这个原本树冠所在的巨大窟窿里，周向折一眼便看到了最底下，并不是二楼而是一楼，一楼处能看到倒下的树身，树已经枯萎腐烂，被拦腰折断，枯黄的叶子和死去的蝴蝶铺了一地。
　　周向折微微皱眉，他在这些杂乱的枝叶下面似乎看到了什么。
　　从窟窿旁边站起来，周向折回到楼梯口，“走，去一楼。”
　　来到一楼他们才发现整个一楼已经被腐烂的树干和枝干堆的满满当当，它们已经变得非常脆弱，只是轻轻一掰就能碎成渣。
　　周向折在前面开了条路，他拉着沈往来到最中央的位置。
　　扒开那些杂乱的树干，他们便看到了一张单人病床，病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是蓝白色的病号服，它瘦的皮包骨，看上去如同骷髅贴着一张皮，他的胸膛处扎着一根根树根，那些树根也脆弱到一碰就碎，于是他的胸口便淌出了绿色的血。
　　“幻蝶本体。”周向折做出判断，“没想到他的本体就在这里，那棵大树竟然扎根在他的心脏。”
　　沈往在旁边摸着下巴感慨一句，“就这么死了，好浪费啊。”
　　还不如让他吃掉，这样既能增加天赋，还能保证他的发病期继续延后。
　　周向折转头看向沈往，金色的眸子里染上了不解，“浪费？”
　　沈往：……因为对周向折太放心所以不小心说出口了。
　　“我的意思是：这种类型的污染物没有碰到过，如果留下一口气说不定可以让科学院研究一下，做出点类似的道具。”
　　“指望科学院不如指望出现一个这种类型的异变者。”周向折说：“科学院不干人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好在，周向折也对他太放心，给个理由他就能信。
　　周向折对着死去的幻蝶本体拍了一张照片，按照程序上传，接着再次汇报。
　　“这里是周向折，A级污染物【幻蝶】已清除，请尽快确定污染是否停止扩散。”
　　说着周向折就准备挂断，在进污染源不久后他就和二队总部完全失去联系，所以在碰到沈往的时候他甚至连确定一下都做不到。
　　但就在这时，他的耳麦刺啦一声，似乎有隐隐约约的信号传进来。
　　“……队，……处理，请……回归。”
　　“有声了？”沈往问他。
　　“嗯，好像是有了一点，但不太清楚，我们出去试试。”
　　说着周向折拉着沈往的手往外走，刚迈出这栋小楼，耳麦里的声音迅速变得清晰。
　　“二队已收到，并汇报最新消息！”
　　“B级污染物【舞蹈的洋娃娃】与A级污染物【幻蝶】全部清理，1号2号区域污染消失，3号区域出现重大变故！”
　　“在紧急调查后，我们发现污染源扩张也已消失，污染源范围已经回缩到原区域！”
　　“请周队长和沈队员回归！3号污染区域出现重大变故需要处理！请尽快回归！”
　　话音刚落，周向折猛地抬起头来，他迅速把沈往护在怀中侧身后退，尖锐的利器擦过周向折的发梢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竟是一把巨大的锐利的杀鱼刀！
　　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抱在一起，整个人都快炸了。
　　“给我放手！”岚一手举书一手指着周向折，“你个可恶的人贩子！”
　　周向折：？
　　被周向折护在怀里的沈往：……
　　呵呵，他短暂的一生，竟然在这几天里‘被拐卖’了两次。


第46章 星河永存11（完）
　　“又是你。”
　　周向折盯着岚眼神不善, “为什么会出现在S级污染源里？”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岚也用阴沉的眼神打量着周向折，看着他还揽着沈往的手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还有，你给我放手！”
　　勾引可爱弟弟的混蛋男人！
　　周向折这才反应过来, 岚刚才一直让他放开沈往, 并且那句‘人贩子’针对的也是沈往。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岚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意，“当然是你配不上他。”
　　他可爱的弟弟长的好看性格还好，聪明又能干，上能吃污染物下能揍异变者，完全就是独美的存在啊！一定是因为从小就缺乏父母和哥哥的疼爱, 才会被周向折这个家伙骗走！
　　“什么？”周向折发出质疑，“你把沈往推进了画作里, 做出这种事情还在这个时候说我配不上他？”
　　“不明显是你的做法有问题吗？”
　　“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
　　岚：……？
　　什么？什么什么？他把谁推进了画里？
　　岚瞬间翻开书本, 把刚才因为暴怒没有仔细看完的消息重新看一遍。
　　在看到中间的消息时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亲爱的弟弟用周向折搞了画作, 拉着周向折进了画作躲避【幻蝶】就算了，竟然还说是他干的。
　　沈往趁着他们不注意挪到周向折身后, 他悄悄对着岚做了个手势，桃花眼微微下垂，看上去委屈巴巴, 他就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岚。
　　好哥哥，这锅帮我背一下吧！
　　岚沉默的看着沈往, 片刻后才开口，“……对, 就是我做的, 那又怎么样。”
　　“就算是我做的，我也觉得你配不上他。”
　　他理不直气也壮。
　　该死的所以他才不看好周向折和沈往, 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感情，而是立场。
　　沈往是S级异变者和3S级污染物的孩子, 他天生的怪病就是为了吃污染物积攒能量，他必须吞食污染物才行，这是明显非人的行为模式，但周向折不只是个人，还是中央城的保护神，现阶段最知名的S级异变者。
　　他们之间的困境甚至要悬在生命之上。
　　对的，岚不同意就是因为这个！
　　才不是因为他看不惯周向折在他不在的时候和弟弟在一起，也不是因为弟弟喜欢另一个人而吃醋！
　　“这就和你无关了吧。”周向折金色的眸子里带着危险，“你好像过于插手我的私人生活。”
　　私人生活？那可是我弟弟！
　　岚拎起地上的巨大杀鱼刀面无表情的想：还是先把这混蛋揍一顿再说别的。
　　沈往在后面很轻很轻的啧了一声，眉眼里满是无奈。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刚和周向折互相确认身份甚至更进一步后，立刻就碰到了对他保护欲爆表的哥哥。
　　由于之前觉得岚不在所以把锅推在岚身上的行为也让他怒气大涨。
　　岚是这么想的：我不能怪弟弟，我弟弟做什么都是对的，那就全都是你的错！
　　于是在岚举起杀鱼刀的时候，沈往直接拉着周向折朝着反方向跑，尽可能避免他们产生冲突。
　　周向折被拽了个踉跄，但他没有停下，在疑惑过后就跟着沈往一起跑了，只余下留在原地没动弹的岚。
　　“沈往？”
　　“不要和他起冲突。”沈往一边跑一边说：“这里是S级污染源，我们一开始来的目的是确定污染源的扩张问题，现在问题解决，总部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这只能说明外面的情况非常危险。”
　　“和他起冲突会浪费时间。”
　　周向折看着沈往的背影，他微微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他并不傻，甚至可以说相当聪明，他创建北极星至今都不是白干的。
　　所以，他能感觉到沈往或许和岚有关系。
　　岚是叛逃者，科学院唯一成功实验体，S级双天赋异变者，由于和科学院的仇恨虽不至于报复人类，但对防污染中心也没什么好脸色，更不可能去特意欺骗一个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
　　所以在百目的画廊中他便有了隐隐约约的感觉。
　　沈往或许对岚是特殊的，所以沈往可以走在他身边，所以岚甚至因为他和沈往的关系讨厌他。
　　现在他对自己的想法又确认了两分。
　　但是，算了……
　　岚虽然是叛逃者，但他也是人类，是科学院造的孽，终究是和污染物不一样的。
　　而沈往和岚的交集，周向折只能想到沈往失踪的那三年，或许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碰了面，甚至也许沈往换了身份也是因为他忌讳岚的身份，为了避免麻烦才会刻意杜撰身份信息。
　　或许等什么时候沈往会告诉他一切，他会等到那一天的。
　　不同于这边的相亲相爱，被留在原地的岚沉默了几秒钟后重重的叹口气。
　　作为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S级，岚在困在科学院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无奈，他平静的脸上裂开一道口子，那双冷冽的银紫色眸子里充盈着阴沉。
　　“到头来还是阻止不了，我只是不想让弟弟以后难过。”
　　“算了，要是真的伤了心，也还有家人给他撑腰。”
　　“不过不能就这么放过周向折，就算是嫁过来，他也得喊我一声哥哥。”
　　“天凉了，又到科学院破产的时候了，防污染中心也得好好加个班了。”
　　岚面无表情的打开书本，“你说是吧？”
　　“让我看看最近的科学院实验室在什么地方，要怎么打击才会让它们肉疼。”
　　“嗯？”
　　岚转头看向后方，黑暗里灯塔突然灭了灯，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转瞬间岚失去了方向，如同被困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小黑屋里。
　　他合上书，“看来是有人知道我现在不高兴，想给我送个沙包发泄一下。”
　　“之前还夸赞你聪明，现在看来你也没有比鹿神聪明到哪里去。”
　　“游鱼，奉劝你不要找死。”
　　岚语气冷漠，银色的眸子里溢满危险。
　　游鱼终究是想拼一把。
　　虽然是S级污染物，但它对于自己是鱼的执念要远大于人，它并不喜欢沙漠，更讨厌在规定时间里找到他讨厌的上司完成报复。
　　他原本的计划是慢慢的折磨他。
　　岚是S级异变者，但游鱼也是S级污染物，同样的S级又是谁强谁弱呢？
　　游鱼不清楚，于是它开始试探。
　　黑暗中隐隐约约出现流水的声音，水流在岚的四周出现，鱼在看不见的河水里游动，每条鱼都是透明的，能够清晰的看到鱼骨，随着鱼的摆动鱼骨在闪烁，如同河流里的星星。
　　鱼游荡在岚的周围，岚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在黑暗里翻开自己的书本。
　　书本一如既往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字迹，躲藏在黑暗深处的游鱼想：或许他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于是，那些将他围在一起的鱼骨开始拉长，它们的头颅变得畸形扭曲，竟然逐渐的和人的脸长的很像，所有的鱼骨上都刻着同样的人脸，鱼张大嘴巴朝着岚快速游去。
　　岚低头看向水流，非常嫌弃的说：“真丑。”
　　“很少见到这么丑的污染物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瞳孔化为幽蓝色，发色也瞬间转白，如同一只孤独的狼，冰从他的脚下为中心迅速蔓延，在瞬间便冰封起整条河流，所有畸形的鱼都被冻在水里，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竟然比寒天北城的冬天还要冷。
　　“让一条鱼死不需要一座沙漠，极低的温度也能做到，对吧？游鱼。”
　　“你想让我冻起来后切成生鱼片吗？正好，冻一冻更好切。”
　　游鱼：……
　　“滚出来。”
　　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衬衫黑裤的男人从黑暗里一步步走出来，看上去极其不情愿，周身的怨气不知道能养几个邪剑仙。
　　游鱼想去给自己的上司一榔头，但现在它觉得自己只是换了个新上司，还是要被压榨。
　　非常怨念。
　　岚看着他，“还敢吗？”
　　“……报酬。”它很小声的说。
　　“啊？”
　　“你让我干活，得付报酬。”游鱼大着胆子提意见，“我可以连接任何一个地方，也能让河流流到所有地方，速度非常快，可以兼职送快递，说不定一家独大赚的比生前还多，你总不能白让我干活不付钱吧。”
　　好家伙，它竟然想改行去送快递？！
　　岚无语的看着它，“多少钱？”
　　“一千……算了500吧，第一单给你打对折。”
　　岚盯着他，幽蓝色的眼睛更像一块冰，从内到外散发着寒意，游鱼有点战战兢兢，但就在它觉得要大翻车时岚同意了。
　　“半个月后付给你。”
　　岚想：这个钱要给，不是为了给报酬，而是为了问沈往要。
　　可爱的弟弟被坏男人骗了，还在他找人算账的时候拉着人跑了，起码得付给他精神损失费才行，哥哥也是很难的！
　　游鱼见他这么好说话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就准备跳进河里赶紧跑。
　　“等一下。”没想到岚又喊住了他，岚指着被他冻住的人头鱼，“这谁的头？这么丑。”
　　“哦，我上司的。”游鱼漫不经心的说：“是不是比怪物更像怪物，当鱼头正合适。”
　　岚：……
　　倒是能看出它是有多讨厌那个上司了。
　　突兀的黑暗没有给岚造成不便，但是给沈往和周向折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两人一边试着继续联系二队总部，一边试图离开污染源，结果还没等他们找到方向整个世界就黑了下来，通讯也断掉了。
　　好在那时候周向折一直拉着沈往的袖口，两人这才没有在突兀的黑暗里失散。
　　“好黑。”周向折说：“我看不到你在什么地方了。”
　　“你拉着我的袖子呢。”
　　周向折点点头，点完头后才想起沈往看不到，于是他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但实在是太黑了，他们也无法摸黑往前，这样不止走不到正确的道路，说不定还会彻底迷路。
　　就在他们思考怎么办的时候，周向折眨眨眼睛。
　　“沈往。”
　　周向折喊了沈往的名字，“你发光了。”
　　“啊？”沈往转头看向周向折的方向，也就在这时，他也看到了一点很细微的光芒。
　　一颗细小的光点从沈往的领口里钻出来，它如同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只能照亮很小片很小片的地方，光点在他们面前漂浮着，上上下下。
　　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一眼。
　　“哪里来的？”周向折问。
　　沈往想了想，片刻之后才开口，“我有一个猜测，你要听吗？”
　　“要听。”
　　“这个光点……”沈往琢磨了一下怎么说，“我记得你虽然没进去但是也到过孤儿院门口，还记得吗？孤儿院门口点着一盏灯，灯很暗很小，你觉得这个光点，像孤儿院门口的灯吗？”
　　周向折愣了一下。
　　他的记忆力很好，在孤儿院门口也站了很久，所以能很快想起看到的所有东西。
　　孤儿院被埋葬在黑暗里，只有门口亮着那盏几乎要熄灭的灯，灯光昏暗的照亮了站在孤儿院门口的人，当时他只顾着看那些他记忆里的院长老师和孩子们，确实没有多在意那盏灯。
　　但现在沈往提起来，他才发现这点灯光确实和孤儿院门口的那盏灯很像，都是那么的弱小昏暗，却在这个永夜里持续燃放着光亮。
　　“院长给你的？”
　　“我不知道，但是院长他们给我指了你所在的方向。”
　　沈往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好多人一起给我指路，一直到找到你为止。”
　　“可能即使有人指路院长还是不放心，所以在我身上放了这个小东西。”沈往伸出手指戳了戳这个发光的小东西，“你猜这是不是院长的天赋？”
　　“天赋啊。”周向折的眼里染上一丝笑意，“在黑暗中的一点光吗？”
　　“还真是适合他。”
　　他们对视一笑，便跟着光点继续往前走。
　　光点飘在前方似乎是在给他们引路，沈往和周向折手牵着手跟着它，一旦走的慢了光点就会在原地等待，看上去情绪稳定的很。
　　“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去春游？”沈往突然说。
　　“院长走在最前面，手中拿着小牌子，时不时回头看我们，所有的孩子手牵着手跟在后面，偶尔会有小孩子好奇跑去旁边，然后被老师抓回来，院长就在原地安静的等。”
　　“像。”周向折说：“和那时候一样。”
　　只是现在院长变成了光点，他们长成了大人，但院长依旧在前方为他们指引着路线。
　　实际上这个污染源的范围并不大，仅仅只容纳了一个孤儿院一个临终关怀医院以及中央的灯塔，光点不断的往前移动，又不断的停下来等他们，即使如此也在走了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停止。
　　光点绕着他们转了两圈，它恋恋不舍的在黑暗中凋零，逐渐失去光亮，但沈往和周向折的眼前却越来越亮。
　　仿佛春日到来万物复苏，仿若东日升起落下朝阳。
　　沈往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转身看向身后，在看到的时候他拽了周向折一把，于是周向折便随着他一起回头。
　　在身后逐渐消逝的黑暗里，院长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他身后是女老师和一堆抱着老师腿的孩子们，每个孩子都穿着统一的衣服，有点脸上还带着没有擦掉的泥土，看到他们回过头来，小孩子们都立刻兴奋的举起手来对着他们用力的挥着手。
　　“再见！”他们大声呼喊着。
　　“不要再回来了。”戴着眼镜的院长微笑着说。
　　“院长最后一次送你们回家。”
　　亮光覆盖住了黑暗，也遮掩住了孤儿院里的所有人，直至再也看不清他们。
　　沈往感觉到周向折攥着他的手收紧，像是攥着自己最后的希望一般用力。
　　而他耳边已经出现噪杂的声音，是风声、雨声和人类的说话声。
　　“周向折。”沈往道：“已经看不到了。”
　　周向折回过头来，他点点头，“嗯。”
　　他们一起迈出最后一步，下一刻便有光涌入他们的眼睛，只一瞬间细密的雨水瞬间落在他们身上，冰的沈往差点颤抖了一下。
　　还没等沈往确定这天这环境，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卧槽’。
　　“卧槽！”熟悉的声音发出惊呆的声音，“妈呀！我就说他们有一腿吧！你们看他们牵着手！”
　　周向折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看向说话的强立安，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警告。
　　强立安迅速捂住嘴巴，委屈巴巴的躲在舟青身后。
　　但沈往还是松开了他的手，倒不是觉得影响不好，是沈往没有被当做猴看的兴趣，在强立安喊完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看了过来，而且每个人都穿着制服，胸口佩戴着北极星的胸牌，一看就是二队的成员。
　　所有人想看又不敢看，两种情绪交织在他们脸上，形成一个扭曲的痛苦面具。
　　周向折有点小遗憾，但他又不能不顾沈往的意愿宣布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北极星】周向折、沈往归队，所以3号区域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对！”一说到3号区域强立安立刻从舟青身后蹦出来，“小沈！我们需要你帮忙！你当时说在3号区域看到了河，赶紧具体说说。”
　　沈往还站在周向折身边，“发生了什么？”
　　“3号区域所有受害者全部失踪。”
　　“什么？”
　　舟青走过来，他先是说了一句佛号，接着才道：“除了沈施主外没有人能进入3号区域，所以在2号区域污染消失后贫僧立刻接替了沈施主的任务进入3号区域，但是奇怪的是贫僧并没有看到沈施主所说的河，但同时贫僧也未曾在3号区域内发现一个人影。”
　　“那里像是一座死城，里面空无一人，没有一个生命，哪怕是一只鸟一只老鼠。”
　　这就很恐怖了，3号区域是防污染中心下令封禁，所有畸变人都被困在里面，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就算是死了也应该有尸体在。
　　可他们就是这么凭空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周向折也明白这个现象很不对劲，他开口问：“有没有新变化？”
　　“有，在今天早上，也就是我们发现污染源重新退回到原来范围的同时，3号区域的污染也消失了。”强立安皱眉道：“在确定污染消失后，大佬和我带着好几个人进去看了一圈，依旧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三个污染区里就这个3号区域最奇怪，无缘无故的畸变，污染程度非常高，连异变者也承受不住，又莫名其妙的污染消失，连带着里面的人全部失踪。”
　　周向折微微皱起眉头来，他看向舟青。
　　两个S级异变者对视了几秒钟，他们同时确定了一个消息。
　　强立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佬你和队长在干什么？”
　　“发布红色警戒吧。”周向折说：“污染源代号灯塔内疑似出现S级污染物。”
　　强立安手里的娃娃都差点吓掉了。
　　“队长你说什么？！”
　　周向折没有理会强立安，他示意身边的沈往跟他走。
　　沈往走在他身旁，“真的是S级污染物？”
　　“A级污染物还做不到完全没有痕迹，S级污染物的可能性有，但没有见到它之前一切都是疑似。”
　　沈往思考了一下，按照院长说的，污染源内除了院长之外只有三个算得上高级的污染物，一个B级的小一被沈往处理掉，一个A级的幻蝶被周向折的鹿神干掉，那就只剩下那条没有露过面的鱼了。
　　没想到它竟然是S级。
　　当然，这些和沈往没什么关系，他暂时只能使用A级天赋，并且和S级污染的比拼中输的一塌糊涂，画作直接变得他都不认识。
　　所以他还不会闲着没事去作死越级挑战S级。
　　“现在要去做什么？”沈往问周向折。
　　“现在，换身衣服吧。”周向折一边走一边说：“进污染源好几天，这里还下雨，衣服都被淋湿了，说不定还有味道。”
　　“有吗？”
　　沈往凑过去拽着他的衣领嗅了一下，周向折也配合的侧下身方便他的动作。
　　其实没什么味道，周向折只是洁癖而已，他每次任务结束第一时间干的就是换衣服，如果不是在任务中他恨不得一天一套衣服。
　　不远处，强立安在后面看着这俩人。
　　他啧啧出声。
　　“大佬你看啊，他们这如果不是一对，还有谁能是一对？！”
　　舟青看着前面的俩人一阵牙酸。
　　“我不会是近视了吧？”舟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强立安疑惑的看向舟青，“近视？”
　　“如果不是近视的话，我怎么会看到周向折这么温柔的对待一个人，上次见面我污染度被影响发了一会儿疯，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向折把我四肢捆起来挂在树上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强立安：……
　　他该不该提醒舟青，近视其实指的是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呢？
　　舟青看的这么清楚，应该不是近视，说不定是远视……


第47章 污染序曲
　　二队总部内一直都有周向折的房间, 强立安说：这是对周队的尊重！
　　只是周向折一直率领中队，任务结束就回中央城，偶尔才会过来看看, 也不需要住宿, 房间也就落了灰，周向折也不在意，只是挽起袖子简单的打扫了一下。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周向折说：“我很少来这里，也不太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
　　“床铺是干净的。”
　　还没等他继续交代，有队员来敲门, 原来是防污染中心在收到红色警戒后整个炸了，这次可不是中央城疑似存在的A级污染物血荆棘, 而是一个真实的S级污染物！三年前雨棠南城的后果所有人都还记得。
　　于是上面立刻要和周向折通讯, 要求了解情况。
　　周向折只好和沈往说了一声便离开房间, 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沈往看着他离开，他轻轻的叹口气。
　　“S级污染物啊, 我记得神隐计划中有说过：在神隐年后，所有的S级异变者和S级污染源全部一起消失，这么多年过去, 也就新增了3个S级异变者，S级污染物只有雨棠南城的鹿神。”
　　“这是第二个。”
　　但这条鱼似乎并没有和人类正面对上的意思, 沈往和周向折在污染源内时它从未露过面，甚至没有一点痕迹, 3号区域的污染除了畸变污染外也没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顶多污染程度高一些。
　　是真没想到会是S级污染物。
　　沈往伸了个懒腰，他站起来观察这个属于周向折的小房间, 房间很简单，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应该是主人很少来所以没什么生活气息，旁边倒是有一个包裹。
　　把包裹打开里面是周向折的一些私人物品，有必不可少的两身衣服和一些零碎的污染抑制器，再就是北极星的标志牌和他的身份证明。
　　竟然还有一包拆开的糖果。
　　取出一颗糖果剥开放在嘴里，水果的清甜味道在口中散开，沈往转身找了一下浴室。
　　嗯，他还记得自己身上淋了雨，也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虽然他没有带新衣服出来，但是没关系，周向折不是带了两身。
　　另一边，周向折正在总部里接通讯。
　　防污染中心对于新S级污染物诞生的紧张比想象中的还要强烈，他们反反复复要求周向折说出他看到的所有东西，表述所有判断依据，并让周向折确认对方是S级的可能性。
　　不管是周向折和舟青，两个S级异变者都认为对方在S级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但因为对方一直都没有现身，除了3号区域也没有很明显的污染扩张姿态，所以并不清楚它是什么意思。
　　只能说现在要比之前更加谨慎一些，S级污染源内有一个S级污染物。
　　防污染中心忧心忡忡，在确定3号区域污染消失后，他们希望周向折、舟青和天赋污染免疫的沈往再去3号区域勘察一遍，防止遗漏新线索。
　　总算是达成共识，周向折心情不是很好，毕竟穿着脏掉的被淋湿的衣服这么久，谁都会觉得不舒服。
　　刚打算推门进去周向折忽然想起房间内还有人，下意识克制住后才想起似乎也没什么事，毕竟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但即使如此周向折还是沉默三秒钟后轻轻的敲了敲门。
　　他想：也许沈往太累睡着了呢？那可是S级污染源。
　　“沈往？”周向折小声说：“我回来了。”
　　里面没有声音。
　　周向折推开门，这才发现沈往果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的呼吸很轻，湿漉漉的头发上似乎还有水汽，而且他还换了一身衣服，周向折屏住呼吸，他看了整整一分钟后才确认沈往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周向折和沈往差不多高，但肩膀要更宽阔，所以周向折的衣服穿在沈往身上要显得更空荡一些，纤瘦的手腕脚腕也衬得格外精致。
　　睡着的沈往还没有完全系起领口上的扣子，白色的衬衣下露出他的锁骨。
　　如果说醒着的沈往是一个带着奇怪魅力、有点恶趣味、仿佛一只坏心情猫猫的人，那么睡着的沈往显得相当乖巧，失去了那些小小的恶意，他外貌上的无害越发的明显。
　　周向折情不自禁的俯身，他距离沈往越来越近，金色的眸子倒映着沈往的面容。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吻落在沈往的唇角，如同一朵花落下那般轻盈。
　　当年面对鹿神时周向折从未紧张过，他心里期待着事情的发生但实际上却落了泪，心脏如同死寂一般缓慢的跳动着，却在此时心脏乱跳到仿佛揣了三只兔子。
　　可就在这时候，周向折听到了很轻的笑声，他突然发现被他偷亲的沈往微微翘起嘴角，呼吸也不像是睡着的人，周向折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三秒钟。
　　沈往缓缓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对上被吓了一跳的周向折。
　　“你……”
　　“不嫌脏吗？”沈往开玩笑一般的问他。
　　周向折捂住自己的心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空白的恋爱经历让他难以表达，他只觉得装睡等他回来偷亲的沈往非常可爱，非常……喜欢。
　　他伸手拥抱上去，一把椅子承载着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这一次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光明正大的亲吻。
　　“你不一样。”
　　周向折在他耳边小声呢喃，“小十五，只有你不一样。”
　　即便你周身泥泞，在我眼里依旧纯净无比。
　　因为S级污染物的事情太过紧急，防污染中心甚至没有给周向折和沈往休息时间，便着急的让他们先去调查一下。
　　事后补几天假期都行！
　　再次集合的时候沈往和周向折各自换了套衣服，两人打着一把伞在3号区域旁边等舟青过来。
　　舟青和在负责周边警戒的强立安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啧啧称奇。
　　“哇，小沈穿的衣服是队长的吧？”
　　“这就穿上了对方的衣服……”
　　“他们还打同一把伞。”
　　“甚至都不避着点队友了！”
　　两人同时摇头。
　　万恶的恋爱人！
　　“你们在做什么？”周向折率先发现了他们，“舟青，快点出发了。”
　　舟青穿着自己的破僧袍走过来，甚至懒得打伞，“好好好，贫僧来了，扰人谈恋爱天打雷劈，贫僧这不是给施主们留下空间吗？”
　　沈往却好奇的问舟青，“你觉得我们是在谈恋爱？”
　　“难道不是吗？”
　　“实际上，我穿周向折的衣服是因为我这次来什么都没带，又下了雨，没办法只能穿他的，打伞同理，我已经没有第二套衣服可以被淋湿了。至于我喊他的名字是因为我脾气不好，对谁都不喜欢用尊称，队长也不行。”
　　沈往问：“我这么说你也觉得我们是一对吗？”
　　舟青：……？
　　啊？难道说他猜错了？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队长和队员？
　　而他是被大强cp入脑，竟然真的觉得他们是一对？
　　就在舟青怀疑自己的时候，沈往突然笑了。
　　“但是，恭喜你猜对了，我们确实是一对。”
　　舟青：……妈的，被这个男的耍了！
　　不过他真的完全明白为什么沈往会说自己脾气不好了，他可是唯三的S级异变者，沈往该和他开玩笑就和他开玩笑，完全没有一丁点敬畏之心。
　　真不愧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
　　周向折把伞往沈往那边侧一下，“走吧，现在进3号区域确定情况，如果顺利明天就可以回中央城。”
　　“真的？”沈往有点不相信，“这可是S级污染物。”
　　“有二队和舟青在。”周向折说：“外城是舟青的负责范围。”
　　这时沈往才想起来，舟青这个假和尚不只是S级异变者，还是外城的管理者，按理来说外城的一切都是他管。
　　“哎呀，你愁死我算了。”一说起这个舟青就烦躁起来，连贫僧都不称呼了，“感觉烦的我精神异常都复发了。”
　　“外城本来就不好管理，还有一个S级污染源，本来这个污染源交给你的北极星二队管着挺好的，偏偏现在又出个S级污染物，这下我就不能不管了，但S级污染物怎么可能这么好管！”
　　消灭S级污染物鹿神是周向折最光辉的战绩，但这个战绩也是周向折付出巨大代价后换来的。
　　而且周向折的成功是无法复刻的奇迹，毕竟只有他的天赋是【吞噬】。
　　嚷嚷了一会儿后舟青叹口气，比起之后要应对S级污染物，他们现在要去3号区域勘测可能存在的线索，在这里抱怨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三个人一起进入3号区域。
　　周向折一边走一边使用污染检测器检测数据。
　　“只有4，哪怕是对照正常环境都算是偏低的污染度，太干净了。”
　　“阿弥陀佛，贫僧和大强来过两次，每次来这个环境污染度都让我们惊讶，从来都没超过8.”舟青恢复原来的腔调，“沈施主，你说自己看到过不存在的河流，河流是在什么地方？”
　　“那边。”沈往带着他们往前走。
　　和之前走了相同的方向，也走了差不多的路，沈往停下脚步看着前方。
　　前面是一个空地，干净的地面上铺着沥青，只有两边几近坍塌的楼房告诉沈往这里确实存在过一条河，而现在这条河不见了。
　　“是这里吗？”舟青问沈往，“贫僧和大强走遍了3号区域，在确定没有河流后我们就开始寻找可能出现过河流的地方，只有这里有明显的坍塌痕迹，像是被什么冲垮，所以我们判断也许这里就是沈施主看到的河。”
　　“对，是这里。”沈往点头，“当时我顺着河流往上走寻找源头，然后就走到了污染源内。”
　　“连通着污染源的河流，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所有畸变人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跟着河流进入了污染源内？”周向折推测。
　　舟青点头，“也有这个可能。”
　　但现在河流已经消失，污染源也退回原来范围，他们也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再进入污染源内一次。
　　他们用专业设备上上下下都分析了一遍，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就在舟青觉得这次估计和之前两次一样什么都找不到的时候，沈往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张纸。
　　那是一张蓝色的宣传单。
　　“不要随便在地上捡东西。”周向折说：“不干净。”
　　“您这是管孩子呢？”舟青插嘴，“沈施主别听他的，想捡就捡！”
　　沈往无语的瞥了他们一眼，“不是，你们就没有发现这个宣传单不太对劲吗？”
　　“什么不太对劲？”舟青和周向折走过来，他们从沈往手里接过那张宣传单。
　　只见蓝色的宣传单非常简陋，只有宣传词和一行联系电话。
　　《游鱼物流公司正式开业了！》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有你想寄没有送不到！一次1000元！
　　业务请拨打电话：3347519.
　　“这有什么不对吗？”舟青对外城的混乱程度比谁都清楚，“这种骗钱的小广告不知道有多少，有的还会虚假宣传说送货队伍里有异变者，最后信的人钱物两失，已经是新型诈骗套路了。”
　　沈往用食指戳着上面游鱼两个字。
　　“所以你们……都不知道3号区域的污染物本体，是一条鱼？”
　　周向折和舟青同时愣了一下，“什么？”
　　“污染源内一共有三个高级污染物，一个是B级污染物【跳舞的洋娃娃】，是我在孤儿院外处理；另一个是A级污染物【幻蝶】，被周向折杀死；最后一个从未露过面，不确定代号但疑似是一条鱼。”
　　“而这个公司的名字正好叫【游鱼】，这宣传单还噱头不足，像被上司塞活的社畜用备忘录自己捣鼓出来的。”
　　“巧合吧。”舟青抽了一下嘴角，觉得沈往这形容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一股怨气都莫名凭空而起。
　　他问周向折，“你觉得呢？”
　　周向折看着宣传单也做不出判断，他并没有在这张纸上感受到污染，但他也不认为沈往是随便提出来。
　　“打过去问问。”最后周向折指着上面的电话号码说：“唯一的联系方式。”
　　“也行。”舟青赞同。
　　要是真的是骗子，正好舟青还能打掉一个欺诈集团，也不算白费电话费。
　　于是沈往将电话号码拨出，几乎在打通的瞬间对面就接起了电话。
　　“游鱼物流公司。”对面的声音非常低沉，语调也放的很缓，周围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这水声不像是浴缸或淋浴，更像是河流在流动时发出的声音，沈往和在场的两人对视一眼。
　　周向折立刻给二队发出消息，让它们立刻追踪这个号码的位置。
　　“你要下单吗？”对面问。
　　“对，我要下单，但是你的宣传单上并没有写地址，也没有留下其他方式，我怎么把钱和货物给你？”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那我去找你吧。”
　　“你确定？我这里的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我去找你。”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平静。
　　咔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与此同时二队的结果也来了。
　　“号码追踪不到。”周向折说：“现在开始注意警戒！”
　　舟青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误打误撞给找到了，他淡定的从自己随身的袈裟里摸出一套木鱼来，一副污染物来直接就地诵经净化的模样。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并不是从电话里，而是真实的响在他们耳边。
　　只见刚才还是空荡荡的地方竟然已经漫上了河水，河水中甚至还有几片翠绿的叶子，甚至还有几条鱼在里面游动，每条鱼都是透明的，能够看到鱼骨在发着光，光芒在白天不是很明显。
　　小雨滴落在凭空出现的河水上，泛起一圈圈涟漪，甚至显得有那么一点诗情画意。
　　周向折微微皱眉，他迈前一步下意识挡在沈往面前，却被沈往攥住手腕拉住。
　　周向折回头和沈往对视在一起，在三秒钟后周向折很轻的叹口气，退后一步重新站在沈往身旁。
　　就在他俩旁边的舟青：……
　　妈的，小情侣！那我走？！
　　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男人从河流对面走过来，他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看上去怨念肆意。
　　瞬间周向折手里的污染检测器就发出了报警声。
　　本来只是八成概率，但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周向折和舟青便立刻将概率提升到100%，它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只S级污染物！
　　污染物等级越高越像人，这并不只是外貌，还有周身气质甚至是思维能力，【鹿神】是特殊S级，它没有本体只有精神，游鱼是他们碰到的第一只真正的有实体的S级。
　　在看到它的瞬间，连空气里都是危险感。
　　“防污染中心？”游鱼看着这三个人胸口上的标志。
　　“你敢来这里，难道不知道会是什么迎接你？”周向折打开耳麦上的通讯，把这次对话记录下来，他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游鱼的身影。
　　即使对面是S级污染物，他也似乎不惧怕，而且周向折知道它不会突然袭击。
　　游鱼很聪明，周向折同样很聪明。
　　S级污染源的扩张本就很奇怪，又在短时间内重新回缩，最后只造成了三个区域的大污染事件，尤其是3号区域，一城人畸变，一城人进入不存在的河流，又一城人神秘失踪。
　　要是游鱼仅仅只是这样就算了，但它却留下了一张宣传单刻意让他们找到自己。
　　这只能说明游鱼是故意让自己被发现。
　　“看来有聪明人。”游鱼从地上捡起落在地上的蓝色宣传单，“你们看到这上面写的东西了吗？”
　　“我准备开一家公司，开公司就需要客户，所以，我准备在人类中间开一家公司。”
　　舟青率先奇怪的开口问：“你作为污染物竟然做人类生意？”
　　游鱼却毫不在意，他回答：“生前我就受够了无脑上司和脑残甲方，想自己开个公司自己干，最好干成天上地下独一份，能随便辱骂任何人也没人敢还嘴，现在有这个条件了，我当然要做。”
　　在场的三人：……
　　这就是理由？！
　　“靠。”舟青小声咒骂，“还挺励志。”
　　“可没有人敢和污染物做交易。”周向折瞥了舟青一眼后开口，“尤其你还是S级污染物。”
　　“还有3号区域。”舟青补充，“这片区域里的所有人都因为你的污染畸变，现在又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往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接着才开口，“员工？”
　　在场的人包括游鱼都看向沈往。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开公司的话应该会需要员工，那些消失的人，不会被当做公司员工了吧？”
　　游鱼歪歪头，黑框眼镜让他显得非常文化人，“怎么会呢？我是条有原则的鱼，做生意诚信才是标准线，我是不可能随便把单主变成鱼的。”
　　“当然，敢赖账的应该不会害怕自己会变成鱼。”
　　舟青念了一句佛号，竟是相当平静，丝毫不为现在的状况担忧。
　　他注视着游鱼，道：“我们是在问你3号区域的人呢！”
　　“我不知道。”游鱼直接摊手，“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你们找不到证据，有本事打官司告我啊。”
　　不是，他是不是太类人了？
　　直接说自己就是污染了一城人把它们变成青蛙充当员工也没有人能说什么，毕竟污染物就是污染物，做这种事情是怪物们的标配，但它就是不承认，还直接摆烂说你们有本事去告我啊！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沈往来了劲，“我好像有。”
　　在场的人愣了一下。
　　“你有？”
　　沈往摸出自己的手机，他点开相册列表，从里面调出自己之前进入3号区域观察到河流后拍下的照片。
　　他拍的照片并不多，大多都是河水和畸变的受害者，在场的人能清晰的看到河水里有一只只绿色的成人大的青蛙露出头来，用没有眼皮的眼睛盯着拍照的沈往。
　　“这算是证据吗？”
　　游鱼奇怪的看着沈往，它摘下鼻梁上的黑框平面镜问：“你是S级异变者？”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能走到这里？”
　　游鱼是真的疑惑，问出的话里也并非讽刺。
　　“即使是A级异变者也没办法走到河流旁，更别说对着河流拍下照片，这里是我的河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污染程度，既然你不是S级异变者，那你难道是S级污染物？”
　　“你一个污染物又是怎么混入的防污染中心？”
　　“你在说什么？”周向折眼神不善，“沈往是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他不会被污染。”
　　游鱼歪歪头，手里拎着自己的眼镜，“哦？是吗？”
　　污染免疫的异变者？但据他所知：污染免疫只不过是A级天赋，A级和S级之间天壤之别，根本就不可能抵挡住S级的污染。
　　同行？一个隐藏自己能隐藏到防污染中心还能和其他两个S级异变者站在一起的同行？
　　游鱼看向沈往，试图寻找他身上属于污染物的气息。
　　就在和沈往对视上的瞬间，游鱼看到沈往微微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红，而那个眼神里带着浓烈的威胁感，只是瞬间游鱼便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那个眼神和容貌上细微的相似……
　　那个拎着杀鱼刀差点追着他砍的S级异变者岚！
　　“话又说回来！”游鱼立刻找补。
　　“污染免疫的天赋确实很厉害，虽然不是S级，但我觉得也可以进入S级了！”
　　差点招惹到暴躁甲方的关系户，要死啊！


第48章 污染序曲
　　竟然把吐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沈往奇怪的打量了游鱼一眼, 也暂时把敌意收回。
　　在听到游鱼说他是污染物时他差点笑出了声，说真的，别说是周向折了, 连沈往这种半污染物的都知道：污染物的话不能听, 还是一个S级污染物。
　　怎么？他们还能不信自己的队友，去信一个大概率挑拨离间的S级污染物？
　　沈往刚打算嘲讽它两句，没想到它竟然提前改口了。
　　好吧，真无趣。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在人类中间开出公司来呢？”舟青看着游鱼, “他们连防污染中心都不敢相信，当然不会信任你一个污染物。”
　　“这你就错了。”游鱼摇摇头, “你这个说法, 就如同问为何当年的人为何会信奉【鹿神】一样没有意义。”
　　“人是最没有意义的生物。”
　　游鱼似乎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他轻轻叹口气。
　　“既然你们防污染中心不同意，那也没有办法, 我就偷偷干吧，反正你们找不到。”
　　说完游鱼整个人迅速化为水落入河流中，周向折和舟青迅速上前, 但河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消退，只一瞬间整条地面都干了, 只有天空中淅淅沥落下的雨润湿着沥青地面。
　　“他什么意思？！”舟青继续暴躁，“它一个S级污染物竟然想在人类里面开公司！”
　　“开公司就算了, 还想和防污染中心领个正规牌照？被拒绝后下定决心要在暗地里自己干？！”
　　“卧槽！它什么脑回路！”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准备暗地里开这个物流公司了。”沈往看向他们, “防污染中心准备怎么办？”
　　周向折站在沈往旁边，他问舟青, “你准备怎么办？”
　　“贫僧还是先去问问防污染中心怎么看吧，等上面出了方案, 贫僧再试试怎么搞这个事情。”
　　回到总部后，舟青和周向折去和防污染中心汇报，沈往并没有跟过去，这时候放两个S级异变者汇报就足够了。
　　等汇报完天色就已经黑了，二队的人员固定，但也不是没有空余房间，但强立安人多尖啊，他谎称没有房间就把沈往安排到周向折的房间去了，并告诉沈往凑活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可以回中央城。
　　好在虽然二队‘没有空房间’了，但衣服还是有的，这次去3号区域调查又湿了他们一身衣服。
　　“白色？”沈往看着强立安给他找的衣服，“派遣队的作战服黑咕隆咚像黑乌鸦，没想到还有白色款？一点都不耐脏的款式是怎么做出来的？”
　　“难不成是因为周向折这个洁癖喜欢穿白色，所以搞得专属周向折的定制款？”
　　沈往真的很少穿白，这并非是喜好问题，而是沈往已经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病号服，蓝白色是他到现在都排斥的颜色，甚至他觉得派遣队的黑色作战服都比白色讨喜。
　　当然，周向折除外，周向折的银发金眸，再穿上一身白会让他身上带着一份神圣的气息。
　　沈往最喜欢欺负这种气质的人。
　　他坐回之前坐着的椅子，随手拉开抽屉，却意外的在抽屉里发现了的一张褪色的照片。
　　沈往把照片拿出来，却看到了上面的自己。
　　照片上的他穿着病号服站在窗口回望，沈往觉得眼熟，然后想起这是三年前的周向折在吞噬鹿神时随身携带的照片。
　　他把照片放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仿佛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般珍惜它。
　　沈往突然想：当年他单膝跪在地上被无数金线穿透，有没有担心过胸口的照片会不会被丝线穿透？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
　　房门被打开，周向折汇报完回来了。
　　他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沈往，此时的沈往换上了那身白衣服，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沈往也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沈往转头看向他，那个眼神竟是和照片里的他出奇的一致。
　　“原来它在这里。”
　　周向折走过去，他从沈往手里取过照片，“我已经丢失它三年了。”
　　“丢失？”
　　“嗯，吞噬鹿神后我其实昏迷过一段时间，等醒来后就发现照片不见了，当时以为毁在了雨棠南城。”周向折看着照片上岁月的痕迹，“看来这张照片没有丢，但是明光觉得我被它影响了，又觉得扔掉更不好，于是一气之下就放在这里等我发现。”
　　可惜周向折恢复后也没怎么来过二队，就算是来也不会住宿，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
　　没想到在重新找回沈往的这一年，他也把这张照片找了回来。
　　沈往单手支起下巴，黑色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周向折的面容，沈往啧了一声，“你就这一张照片？”
　　周向折：……
　　“真的就这一张？”沈往说：“就你吞噬鹿神那姿态，如果照片只有一张，丢失后你能三年不找？”
　　周向折往旁边看了一眼，有点不敢看沈往的眼睛。
　　“说吧，印了几张？”
　　“五十张。”周向折咳嗽一声，“我出任务的频率太高，考虑到折损率，所以多印几张，也很正常吧。”
　　多新鲜啊，还折损率呢。
　　沈往笑了，他对着周向折勾了下手指，“除了这照片外，还有什么？”
　　“也没有了吧……”
　　“真的吗？”
　　“当年医院出意外的报纸、早年孤儿院的报纸、以及各种和你送我的很相似的伞……算吗？”
　　沈往看着他想：还有你送我的那一储存卡音乐。
　　周向折的思念隐秘又沉默，他们分开的太早太早，早到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纪念的东西，于是周向折只能将那张唯一的照片复印50张，只能收集当年的报纸，寻找相似的伞，在每次出探索任务时寻找音乐制品。
　　对任何人来说沈往当年的经历都可以打上一个死亡标签，周向折却在这样的结局下摸摸的继续收集着一切。
　　该说他傻吗？
　　是啊，小七就是这么一个聪明的傻孩子。
　　终究沈往和周向折还是没有休息好，因为在凌晨四点的时候防污染中心的特殊铃声就响彻了二队的总部。
　　周向折睁开眼睛，此时沈往也醒了，他皱着眉头摁住自己的太阳穴，黑色眸子里闪过危险。
　　“吵死了！”
　　怕吵的小黑猫。
　　周向折伸手捂住他的耳朵，“是防污染中心的通讯，可能是出了事。”
　　沈往闭上眼睛，他靠在周向折的怀里打了个哈欠，声音也放轻了一些，“好困。”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看看。”
　　“被吵醒后就睡不着了。”沈往睁开眼睛，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而且这床太小了，睡一个人还好，睡两个人就太挤了。”
　　周向折想：是啊，这床真是太小了。
　　在昨晚上床后，因为过小的床铺他们不得不紧紧的贴在一起，温热的人体就在自己身边，周向折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他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加重，直接在大晚上变成了‘植物人’，好不容易睡着，只睡了一个小时就被这个联络惊醒。
　　他比沈往还怨念。
　　两人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二队总部，此时总部内舟青和强立安已经到了。
　　强立安还穿着睡衣，接近两米的大汉穿的是一件粉色的兔子睡衣，胸口的扣子没有系好，漏出胸口的胸毛，过于反差甚至到了辣眼睛的地步。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凌晨四点联络啊！”强立安跳脚，“人家昨天晚上加班到两点！好不容易洗个澡上床睡觉，一个小时就给我吵醒了！”
　　舟青站在旁边打了个哈欠，他这次没有穿僧袍，顶着个光头站在这里竟然没有丝毫白天假和尚的气质。
　　乍眼看去，只觉得他只是剃了光头的叛逆青年而已。
　　打哈欠的时候他瞥到了沈往和周向折，就对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赶紧过来。
　　“好了，人齐了。”舟青说：“到底有什么事？”
　　沈往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总部里的并不是通话，而是有视通讯。
　　坐在对面的是个头发花白的人，但按照沈往的生活经验，他应该年纪不大，可能还不到五十岁，只是因为压力过大头发全白，在医院时很多病人都是这样，一夜之间白了满头，这就是精神和情绪的威力。
　　那人穿着防污染中心警卫队的制服，面容严肃，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了。
　　“一个坏消息。”他说：“外墙出事了。”
　　“外墙？”舟青皱了下眉，“我才离开多久，他们这就开始闹事了？”
　　没想到男人摇摇头，“不，并不是治安问题。”
　　“在今天晚上，外墙所有区域突然出现很多蓝色的宣传单，这些宣传单从天而降，看不到洒宣传单的人，仿佛是凭空出现。”
　　“宣传单上写的是：《游鱼物流公司》。”
　　防污染中心连夜找人送来一张传单，在经过多次验证后确定这就是沈往他们在3号区域捡到的宣传单，甚至连电话号码都一模一样。
　　S级污染物游鱼在遭到防污染中心拒绝后选择暗地里做生意。
　　但它光明正大的在外墙所有区域都发了广告。
　　……一个S级污染物的广告。
　　这也太超乎人们的想象了。
　　而且这个宣传单上比之前的版本多出了一行字。
　　【如果你信不过防污染中心，那么S级污染物为你服务。】
　　一句话让整个外墙的人都炸了。
　　“外墙暴动了。”
　　男人说：“舟青，你需要尽快回外墙镇压这次暴动。”
　　舟青很轻的叹口气，“除此之外呢？这个新的S级污染物要怎么办？”
　　男人沉默了，不一会儿后才开口。
　　“我们连夜研究过这个污染物，并正式取名为【游鱼】，在它重新表现出攻击性之前，我们的结论是：不要交恶。”
　　“那整个3号区域的人呢？”
　　“所以是重新表现出攻击性之前。”男人道：“游鱼距离中央城过近，中央城是五座高墙里人数最多的一个，这还没有加上外墙的人数，一旦出现问题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要在平稳中处理掉它。”
　　“时间和线索是我们现在最缺乏的东西。”
　　舟青皱着眉头吐出国骂，“你们总是这样。”
　　“舟青，听从命令。”
　　“行，我知道了。”舟青骂骂咧咧的同意了，“一会儿我就出发回去处理外墙的问题！”
　　沈往看的叹为观止。
　　穿着僧袍的舟青虽然是个假和尚，但无奈他还装的挺像，说话平平和和，又加上名字好听，显得极其儒雅，但没想到脱下僧袍的他骂的比谁都难听。
　　“大佬暴露本性了。”强立安穿着粉红色兔子睡衣摇头感叹着。
　　沈往看了他一眼，“本性？”
　　“他本来就是个暴躁的人，早年也是派遣队的出队队员，他最有名的就是一边骂娘一边砍污染物，骂的越狠砍得越重，是个谁看一眼都害怕的煞星，谁知道突然精神异常，半夜穿上僧袍要出家。”
　　说着强立安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拿着屠刀的人要出家，当时就震撼住了不少人。”
　　周向折小小拉了一下沈往的手指，“他那僧袍像封印，穿上像个人，脱下来就暴躁，这时候不要和他说话。”
　　“你什么意思啊周向折！”非常不凑巧，舟青就站在他们旁边，完完全全把周向折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什么叫这个时候不能和我说话？”
　　“我很讨人厌吗？”
　　周向折想了想，他点点头，“确实有些讨人厌。”
　　舟青：……
　　靠，这个双标的混蛋！
　　选择和周向折吵架是一个错误，因为周向折是个情绪寡淡的人，不管你怎么骂他他都冷冷淡淡的看着你，愣是一点都不生气，这种淡定的感觉会让骂人的一方自己气的升天，而且你恼羞成怒想动手还会发现：特么的打不过！
　　吃过这种亏的舟青用力的按耐下自己想吵架的心。
　　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被周向折捆起四肢挂在树上了！
　　“反正你们也要回中央城，和我一起去趟外墙吧。”舟青说：“省的出什么问题。”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S级污染物搞出来的事端。
　　周向折想了想，他同意了，“好，那也有回中央城的路线，我和沈往先和你去一趟外墙。”
　　舟青松口气，他看了一眼时间，“那就一个小时后出发，现在也睡不着了，早点回去处理防止多生事端。”
　　“谢了。”
　　……
　　“这可是S级污染物的宣传单！拿到的人都会被污染！”
　　“防污染中心不会管我们的，所有人都会死！”
　　“凭什么？！就算我们只是外墙的人，防污染中心也不能不管我们！”
　　“抗议！我们抗议！”
　　这里是外墙与中央城的连接高墙处，无数人聚集在这里，高墙的大门紧闭，门口是一列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
　　沈往穿着黑色的长袍外套，外套上的兜帽将他的面容遮挡起来，胸口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也被摘下来放进口袋，不只是他，身边的周向折也是这样的装束。
　　这是为了避免刺激到暴动的人群。
　　他们争吵着，甚至时不时想要往里面挤。
　　“起码让孩子们进去吧，我们出了事没关系，但是孩子不行啊！”
　　“那可是S级污染物！”
　　“求你们救救孩子！”
　　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大家放心！我们并没有在传单上发现任何污染！这就是普通的传单！”
　　“请大家不要着急，防污染中心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这可是S级污染物发出的传单！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
　　“大家冲过去！只要破了这扇门！我们就进入中央城了！只要进了中央城他们就不敢再不搭理我们了！”
　　“防污染中心不管我们了！”
　　周向折微微皱眉，“看上去像是被煽动了。”
　　“虽然一个S级污染物会带来极大的不安全感，甚至会因此产生恐慌，但现在所有的矛盾都不在【游鱼】身上，反而集中在防污染中心不管民众。”
　　“舟青，你要好好调查一下外墙有没有被什么势力渗透。”
　　最旁边的舟青再次爆出一句国骂。
　　“我能管的了吗？外墙这个地方又没有限制，什么样的人都能来，什么样的人都能出。”
　　“外墙的污染物事件是中央城的十倍，你以为这十倍是哪里来的。”
　　“我早就说过要好好把外墙管理好，结果上面的老头子张口就是‘外墙根本不能居住’，要一刀切把外墙的所有人都赶走，完全因噎废食，脑子长到了屁股里！”
　　比起把外墙里所有的可怜人赶走，维持现状竟然成了最好的办法。
　　“我可听说了！污染源周围的人全都死了，死了那么多的人！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们也会死！”
　　“当年雨棠南城出的S级污染物可是死了一城的人！”
　　“放我们进去，我不想死！”
　　“靠。”舟青一把掀开兜帽，他把外套拽开，只一瞬间就崩掉了所有扣子，内里的衬衣也掉了两颗，如此豪放的做派让沈往忍不住看了两眼。
　　然后就被周向折拉住了。
　　“别看他。”周向折说：“他要发疯了。”
　　沈往瞥了周向折两眼，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阴阳怪气，“哦，他发疯的时候撕衣服打别人，和你不一样，发疯的时候伤自己。”
　　周向折：……
　　戳到痛点了。
　　他转头看向跑出去舟青，没有继续开口，但手却没有撒开。
　　嗯，错误是认的，但手是不能放开的。
　　只见光头的舟青一脚踩在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的桌子上，是的，他直接窜到了桌子上。
　　他冷冷盯着前面闹事的人，“我看谁在这里给我吵。”
　　只一句话所有吵闹声都消失了。
　　防污染中心的人又想去抢救舟青脚下的资料，又不敢去抢救，最后看着面前刚才吵闹的人都不敢说话又有种莫名的爽感，两种表情交织在他们脸上，看上去格外滑稽。
　　至于外墙的人，他们惊恐的看着舟青，竟是要比碰到污染物还害怕。
　　“想进中央城？当然没问题。”舟青站在桌子上说：“收容中心还有很多位置呢，足够把你们塞进去了。”
　　“有愿意的吗？”
　　刚才还呜呜泱泱的人瞬间退后一步。
　　“我们，只是害怕……”终于有人开了口，“舟先生，您不能不让我们害怕吧？”
　　“我还真能让你不害怕。”
　　舟青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剪刀，“谁想一点都不害怕，来我这里报名。”
　　这下真的再也没有人敢开口了。
　　“怎么？你们觉得我一个S级异变者还护不住你们？”
　　现场鸦雀无声。
　　“滚回去！”
　　于是所有人当场转身就跑，生怕跑慢了一步就被舟青抓住塞进收容中心里。
　　舟青不是没有这么干过，当年舟青被派来管理外墙，不知道多少人不服暗搓搓闹事，舟青把这些人一个个逮出来，不管他有没有问题全按了一个疑似精神污染的名头塞进了精神污染收容中心。
　　出来的人全都老实了，一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就吓得尖叫。
　　“这也只是一时的策略。”周向折四散跑掉的人，“现在是舟青强硬的压着他们，等舟青离开后，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终究还是【游鱼】的问题。”沈往说：“要是【游鱼】一开始不存在，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沈往也看向慌乱奔跑的人群，突然，他微微挑眉，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走的不紧不慢的人。
　　人们一个个的超过他，只有他穿着黑色的外套慢悠悠的走。
　　似乎是发现有人在看他，那人转过头来，用阴沉的表情对着沈往比了个耶。
　　沈往：……
　　靠，岚！
　　他怎么在这里？！
　　比完耶彰显完自己的存在后，岚抱着书消失在人群里，再出现的时候是在外墙的某个角落里。
　　角落中蹲着打着领带盯着手机一副要把手机屏幕盯碎的男人。
　　“怎么样？”
　　游鱼幽怨的看了一眼岚，然后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
　　“太丑了吧。”岚看着手机上那个蓝底的宣传单图片，“我不指望你做的眼前一亮，但起码要人能看进去啊！”
　　“我又没学过设计。”游鱼更幽怨了，“我觉得你比我上司还难伺候。”
　　“一会儿让我进沙漠，一会儿让我搞宣传单，搞完后撒整个外墙，撒就撒了，你还嫌弃这宣传单做的不漂亮。”
　　“你有病啊。”
　　岚拎着手机低头和他对视，“你说谁有病？”
　　“……我有病。”游鱼忍气吞声，“但我真没学过设计，不会做宣传单！”
　　“啧，没用。”
　　岚把手机扔回给他，“算了，给防污染中心找的麻烦够多了。”
　　“就是可惜了，没能让周向折跟着加班，得想办法让他没时间粘着我可爱的弟弟才行。”


第49章 污染序曲
　　所有抗议的人都离开了, 门口只剩下了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和舟青。
　　他们正在谈话。
　　周向折摘下兜帽，露出自己银色的长发，他这才带着沈往往前走, “走了。”
　　暴动是否算是结束都不再是北极星的任务, 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处理S级污染源的扩张问题，现在看来，污染源的扩张和S级污染物游鱼脱不了干系，但防污染中心做出的决策是避免冲突，那就不需要【北极星】再掺和进去。
　　走到高墙口, 还没等他们证明身份进去，舟青就看到了他们。
　　“喂！周向折！你来评评理！”
　　周向折疑惑的看向舟青, “嗯？”
　　“算了, 你这家伙遇到事跟没遇到事一样, 指望你不如指望空气，沈施主！你来评评理！”
　　舟青喊着沈往, “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往本不打算管闲事，直到听到舟青说的是科学院。
　　他还记得刚才在人群里看到了岚，虽然不知道为何岚会在这里, 但岚和科学院有大仇沈往还是知道的，结果现在还真的牵扯到了科学院？
　　沈往松开周向折的手走过去, “怎么回事？”
　　守门的工作人员都不认识沈往，看着沈往的眼神有些好奇, 于是沈往掀开兜帽从口袋里找出北极星的标志戴上, 周向折此时也跟了过来。
　　“【北极星】沈往。”沈往自我介绍。
　　“哦！是那位【污染免疫】的异变者！”工作人员立刻想了起来。
　　周向折不需要自我介绍，毕竟他一头白色长发和那双非人的金色眼睛就够显眼的了。
　　工作人员眼看着两个S级异变者和一个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站在自己面前, 整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三位，这不是我这个小工作人员能决定的事。”
　　“我只是问你出了什么事。”
　　工作人员无奈的叹口气, “我们刚刚接到通知，科学院会到这里做实验”
　　“科学院？”周向折也觉得奇怪。
　　“外墙再怎么说也是我在管理，科学院懂不懂规矩！”舟青开骂，“要来这里做实验不提前和我说明，还不告诉我实验内容，怎么？他们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权利已经在防污染中心之上了？还是说防污染中心也知道，就是不告诉我？”
　　工作人员鹌鹑一样缩着，生怕被波及到。
　　沈往又问：“通知上有没有说明科学院来到底是做什么实验？”
　　“那是红色档案，我们无权查看。”工作人员小声道：“不要难为我们了，我们只是些小人物，做不了主。”
　　于是舟青又在骂骂咧咧。
　　此时的他没有穿僧袍，骂出口的话也脏，他也没有顾及，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电话打给了防污染中心，不管接到电话的人是谁，直接开骂。
　　对面被骂的一愣一愣的，愣是一句都没敢反驳。
　　等舟青骂完后，对面才开始解释。
　　“科学院的实验请求是紧急申请的，同意的是最高单位，所以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啊？”舟青火气又上来了，“起码告诉我科学院要在我地盘干什么吧！”
　　“是第三代的天赋测试。”
　　第三代？
　　这个词让在场的三人都顿了一下，接着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个第三代是什么意思。
　　“第三代实验体？！”舟青率先开口，“不是，科学院还没放弃它这个作死的实验啊！出一个叛逃者岚还不够啊？！”
　　“第三代会吸取前两代的教训，科学院为防止叛逃做出多番努力，而且，他的天赋是S级的感应系，他可以通过天赋找到所有污染物的所在地。”
　　“所以在科学院知道外墙出现S级污染物散布的宣传单后，科学院申请让第三代实验寻找污染物所在地。”
　　连舟青都沉默了。
　　这个天赋说强很强，简直就是一个大号的寻物装置，但说弱也很弱，终究不过是找人而已，也没多少攻击性，比起岚差了不止一截，就跟个辅助性的挂件一样。
　　周向折思考片刻后开口问：“他的代号是什么？”
　　“【鹰犬】”
　　鹰犬……倒不知道这个代号算相称还是讽刺了。
　　沈往开始思考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这个第三代实验体的缘故。
　　也就在这时，他们旁边的大门打开，门内走出两个人，他们穿着防污染中心的制服，却没有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科学院的研究员穿着防污染中心的制服在混淆。
　　他们推着一个箱子，箱子有人般高，四面都是坚固的金属结构，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货物。
　　舟青眉头皱着老高，“妈的，人不会在里面吧？”
　　刚说完没有挂断的电话里就传来了声音。
　　“第三代的研究还没有完全完成，他本身的污染度不稳定，受到刺激后会不定时发疯，所以才会把他关起来。”
　　“只有在需要他使用天赋的时候才会将他放出来。”
　　“科学院也会进一步控制他的异常。”
　　听着这个人的话，沈往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那个金属箱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危险。
　　人与人之间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沈往只知道岚是他的哥哥，岚曾经被科学院带走成为科学院的第二代实验体，却无法想象他都遭遇过什么，直到今天他看到第三代，看着这个金属箱子，他才终于意识到：对科学院来说，实验体并不是人，而是工具。
　　他难以想象岚是不是曾经也被关进这种箱子里，在暗无天日中机械的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
　　一旦设想这些，沈往对科学院的恨意就多增加一分。
　　人可以爱屋及乌，也可以恨屋及乌。
　　而另一边，岚还在指挥游鱼改宣传单。
　　这一次，他要把宣传单洒进中央城！一定要让防污染中心加班加到死！就不相信中央城里都撒上了还不让周向折加班！
　　要是让他闲下来有时间和弟弟约会就得不偿失了！
　　为此他和游鱼保证：等做好宣传单发出去，就允许他立刻去找前上司报仇。
　　幽怨的游鱼想：现在你就是我想报仇的前上司……
　　就在这时，岚怀里的书本突然挣脱他的怀抱，瞬间在岚面前翻开，白色的纸张迅速翻动，游鱼盯着那本书，它偷偷的瞄了一眼又一眼，看到的却只是空白的一片，也不知道这个变态是怎么在上面看到字的。
　　岚黑色的发被书本翻页的力度吹的朝后扬起，他微微皱眉，伸手接过书本。
　　他盯着书本上的字迹，越看瞳孔里的阴沉恶意便越深。
　　最后他啪的一下合上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游鱼，此时游鱼已经准备跑路了，它跑得快，一眨眼就能融入水，最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承受无妄之灾吧。
　　岚盯着他，几秒钟才开口，“就这版了。”
　　“啊？”
　　“印出来，撒中央城里。”
　　说完岚戴上兜帽转身便消失在游鱼面前。
　　游鱼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岚消失后这才松了口气，它看着手机里做了很久的宣传单觉得麻麻的。
　　“可终于结束了。”
　　此时，岚戴好兜帽迅速离开这个地方，他银紫色的眼眸里带着尖锐的阴沉，科学院总是可以轻易引发他的敌意。
　　错开外墙里的各色人，岚来到这次行动的目的地。
　　这里是外墙的一个污染禁闭区，曾爆发过C级污染，致使当时寄宿在这里的几百个人死亡，防污染中心将这里清理后便再无人敢居住，时间长了就出现各式各样的传言，导致更是无人问津。
　　没想到竟然成了科学院防着普通人的临时基地。
　　岚捧着书站在里面，距离两个科学院的研究员不过几米远，但即使如此那两个研究员也没有任何察觉，他们正在按照流程做任务。
　　当然这里不只是有他们两个，还有一些安保人员都分布在周围，为的就是防止出现问题。
　　可惜，里面没有高于A级的异变者，自然就发现不了站在他们周围的岚。
　　“这次真的能行吗？三代太容易受刺激了。”
　　“受刺激没关系，他身上还有控制装置，主要是为了测试他的天赋。”
　　“这可是几年难遇的S级污染物。”
　　“也是。”
　　两个穿着防污染中心制服的研究员在手机上打开金属箱的开关，刺啦一声，金属箱缓慢打开，空隙弥漫出白雾来，在白雾消散后便能看到里面蹲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是普通的黑发，他闭着眼睛坐在箱子里，身上只有一件灰色的防护服，防护服是一体衣，从脚裹到他的脖子，他的下半张脸都被止咬器扣住，脖子上是一条长长的锁链，如同一只被栓起来的狗。
　　甚至不只是脖子上，他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是粗重的链条，这些东西共同限制住了他的自由。
　　研究员敲了敲箱身，男人瞬间睁开眼睛，一只深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凶戾。
　　他是一只还没有失去野性的狼，被强行捆在笼子里。
　　“鹰犬。”研究员喊他，“开始工作了。”
　　他扔进去三张蓝底的宣传单，“找到发出宣传单的S级污染物。”
　　鹰犬盯着研究员，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在科学院的研究室内，他微微眯起眼睛，终于伸手捡起地上的宣传单，只是还没等他感知，他便看向箱子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箱子外的一个位置。
　　岚和他对视在一起。
　　哦？被发现了。
　　研究员发现了他的视线，便转头往后看，然而他完全看不到岚。
　　“你在看什么？”研究员问他。
　　鹰犬盯着岚，许久之后他又转头看向研究员，深蓝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意。
　　他朝着研究员呲了牙。
　　“鹰犬！”研究员皱眉，以为他是单纯的不服从管教，“你还想受罚？”
　　岚从研究员身后一步步走过来，他单手抵在金属箱的旁边，眼睛注视着这个第三代。
　　“想让我救你出去吗？”
　　鹰犬并不说话。
　　“怎么？听不懂人话还是不会说话？”
　　鹰犬伸手抓住自己下半张脸上扣住的止咬器，他抓了一会儿发现抓不到下来，便不再抓挠。
　　“你想干什么？”
　　他开了口，嗓音里带着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他把身体往前伸，却被捆住他全身的铁链拉住，他挣扎着却无法脱离禁锢在身体上的锁链，于是他生气的坐了回去。
　　而此时的研究员们终于意识到鹰犬似乎发现了什么人，甚至正在和这个人对话。
　　“鹰犬！你看到了什么？！”研究员迅速紧张起来。
　　“鹰犬！回答问题！”
　　鹰犬对着研究员嘶吼一声，他全身都不具备服从性，如同一只被强行逮捕的野狼。
　　研究员皱眉。
　　“不行，服从性太低了，他这是突然又受了什么刺激？”
　　“难道这里真的有人？可是仪器上什么都没有检测到。”
　　“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岚看着这两个研究院的眼神里带着冷意，但他按捺住了没有处理这两个研究员，他还有后续计划，暂时不能动他们。
　　要是在这里处理掉这两个小研究员，岂不是打草惊蛇，让科学院有了防备。
　　“你是感应系的S级异变者，你知不知道【献祭】在什么地方？”
　　鹰犬微微皱眉，许久之后他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知道。
　　“很好，当没有看到我，你想个办法回科学院，今天晚上我去找你，到时候带你一起离开。”
　　岚打了个响指，“我想科学院应该会把我当做反面例子反复讲给你听，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希望今晚能见到你。”
　　岚转身离开，很快原地就失去了他的身影。
　　鹰犬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他感觉自己的锋利的尖牙有一点血腥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划了自己的舌头，他开始思考刚才那个男人是什么意思，他准备做什么？
　　真的要夜闯科学院？
　　“鹰犬！服从命令！”
　　研究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穿着防污染中心制服的研究员走进箱子里，他狠狠摁下手里的按钮，一瞬间电流顺着锁链导入鹰犬的身体，尖锐的疼痛瞬间让他下意识缩起身体。
　　在电流中他打量着面前的研究员，要想办法尽快回科学院是吧？
　　他一边故作挣扎一边测量着链子的长度，为此他还故作害怕的后退了两下，像是颤抖的鹌鹑。
　　就这样，研究员因他的不听话而烦躁，看到他后退便又迈前了一步，就这么一步就走到了他的攻击范围。
　　“不行！靠的太近了！”
　　身后的研究员想要提醒他，但还是太迟了。
　　鹰犬瞬间冲过去，被锁链拽住的手狠狠抓住这个研究员，他的下半张脸安装了止咬器，手却没有戴上橡胶手套，他掐住了研究员的脖子，指甲用力的陷进他脆弱的脖颈里，霎那间鲜血淋漓。
　　“失控了！”外面的研究员吼着，“实验品受到刺激行为失控！立刻终止实验！”
　　“立刻终止实验！”
　　鹰犬手腕脚腕上的锁链在收缩，最后将他挂在箱子的金属墙壁上，但已经太迟了。
　　研究员的鲜血濡湿了他的制服，血滴答滴答的落下，形成鲜红色的小水洼。
　　一只未失去野性的狼，总会抓住所有机会撕咬困住他的敌人。
　　……
　　沈往回到中央城后获得了一段很长时间的假期，除了特定任务外甚至连北极星的派遣任务都可以不去。
　　周向折说这是源于他【污染免疫】的天赋特权。
　　因为这个天赋能力会导致分给他的任务偏向于高级污染物，为此会补偿他更多的工资和假期，周向折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作为北极星的队长，大多数任务都需要他带领。
　　虽然刚在一起没多久，但好歹也是刚回来，沈往还是和周向折分开先回家整理一下。
　　当然这也是沈往觉得也许岚会在家里等他。
　　果然，推开门的时候沈往又听到了音乐声，岚还是一如既往开着他的音乐，靠在沙发上看自己的无字天书。
　　“回来了。”岚转头看向他，“可爱的弟弟不和哥哥解释一下恋爱问题吗？”
　　沈往叹口气，“我都成年多久了，恋爱还需要和你报备？”
　　“再怎么说我都算家长。”岚不服气，他站起来，“总之，你的恋爱对象我暂时不管，但不能同居，绝对不能同居！”
　　沈往：……
　　不是？他是怎么一秒跳到同居的话题上去了？
　　于是沈往选择转移话题。
　　“你知道科学院研究出第三代实验体了吗？”
　　“知道啊。”岚看沈往转移话题有点小嫌弃，但总归是没有不乐意，他靠在沙发上举着自己的书看，“一只被上了锁链的狼，还被冠以‘犬’的名号，可怜巴巴的等着救他的人出现。”
　　沈往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也给岚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后沈往坐在他旁边。
　　“你在外墙是为了他？”
　　“……倒也不是。”
　　岚想：我最开始是为了给周向折添堵来着。
　　虽然岚的天赋为【预知】，但并不是完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所能看到的未来有局限性，那就是必须和他见到的人有相关性，科学院为了避免岚的天赋刻意隐瞒第三代实验体，导致连周向折这种S级异变者都不知情。
　　直到出现S级污染物，科学院不想放过这么好的实验数据，这才把第三代放出来。
　　又因为沈往现在正好是【北极星】的成员，和第三代擦肩而过，这才让岚发现了他。
　　“但是，他倒是能帮我一个大忙。”岚说：“省了我很多事。”
　　他看向沈往，“你问过周向折【神隐计划】吗？”
　　沈往：……
　　对不起，忘记了。
　　岚叹口气，语气幽怨，“我就知道。”
　　“总之神隐计划就是以一个S级异变者【献祭】的天赋，来进行S级异变者和S级污染物一换一，【献祭】是科学院第一代实验体，他并没有成功所以导致神隐计划也在失败的边缘，也是这个计划导致爸爸妈妈失踪。”
　　沈往有些惊讶，“一换一？他们现在没事？”
　　“暂时只是被封禁，但是只要【献祭】还活着，就找不到爸爸妈妈的所在地。”岚说：“所以我准备找到【献祭】处理掉。”
　　这也是岚会留给游鱼十五天的原因。
　　科学院把【献祭】藏的很隐蔽，岚虽然有【预知】的天赋，但也没有自傲自己能迅速找到他。
　　但是没想到科学院竟然研制出来的第三代实验体，甚至他的天赋竟然是感应系。
　　一个感应系的异变者，还常年待在科学院内，完全可以在瞬息之间找到【献祭】。
　　“等处理掉献祭，我们就可以去找妈妈了。”岚说。
　　沈往歪歪头，他开始思考，但脑子里也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想象的影像。
　　对沈往来说：他的母爱是缺失的。
　　他可以幻想到父亲的模样，即使他的父亲是3S级污染物，因为他有院长作为模板，但唯独母亲，他找不到任何一个模板。
　　看着沈往的模样，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妈妈是很温柔漂亮的人。”
　　“但是她也是很危险的人。”
　　沈往看向岚，“危险？”
　　“否则你觉得为何妈妈会和爸爸在一起，又为何会在神隐计划中被牵连。”
　　这确实是沈往一直疑惑的一件事。
　　神隐计划是S级异变者和S级污染物一换一，但岚说他们的母亲是一位S级异变者，她并非污染物，所以他和岚才会是半污染物的奇迹，那为何会同样在神隐计划中失去踪迹？
　　“我们的母亲是末日期到来时被忌惮的最可怕异变者，拥有如同污染物一般的可怕污染性。”
　　“代号【人鱼】。”
　　沈往没有搜索这个名字，因为他知道估计和上次一样都是他无法查阅的私密档案，而且【人鱼】这个词汇估计搜到的都是童话故事。
　　“妈妈的天赋【人鱼】，如同传说中引诱海船的人鱼歌声，她的声音会让所有人发疯一般的爱上她，不分男女，曾经导致一城人为了追求她造成极其恶劣的事件，也是因此上了通缉录。”
　　“通缉录？”沈往看向岚，“我记得你在通缉录第二名？那妈妈呢？”
　　岚肯定的点点头，“你没想错。”
　　“妈妈就是NO1，通缉录最危险的异变者没有之一。”
　　沈往：……
　　想想真是充满了炸裂的一家人啊。


第50章 污染序曲
　　很多时候开始都是难的, 但只要找到一个缺口，所有的东西都会顺藤摸瓜的找出来。
　　第三代实验体是如此，科学院也是如此。
　　在和鹰犬碰面后, 科学院所有关于他的资料全部出现在书本上, 那些隐藏起来暂未被发现的实验室也浮出水面，岚简单的和弟弟道别后就出发了，当然出发之前特地嘱咐沈往绝对不能和外来的坏小子出门！
　　就在他以为弟弟又会觉得他烦的时候，沈往在门口喊了一声哥，岚转身时被他拥抱住。
　　科学院的生活是什么模样？沈往不知道, 因为他从未经历过也从未听说过，他只是下意识的知道在科学院不会好过, 但岚除了对科学院的仇恨之外从未和沈往说过自己曾经过过怎样的生活, 他刻意的不在沈往面前提起来。
　　等沈往和他相认时, 他已经是通缉榜NO2的S级双天赋叛逃者，追着科学院的复仇者, 强大又记仇。
　　可他如果没有失去过很多，又怎么会追着科学院不放。
　　迟来的心痛终于涌了上来。
　　“哥，不要受伤。”沈往说：“你要安全回来。”
　　岚愣了一下, 他天生自带的阴沉气息迅速消散，他似乎没有想过会被弟弟这么亲近, 最后才笨拙的拥抱回去。
　　“不会有事。”岚安慰弟弟，“他们还伤不到我。”
　　“真的。”
　　“等处理完这件事后, 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妈妈了, 相信我，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嗯。”沈往点头, “好。”
　　岚想：总算是有一样赢过那个可恶的周向折了。
　　他的弟弟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值得所有人的爱。
　　科学院守卫森严, 位置隐蔽，为了防止被岚发现，它们绞尽脑汁，三十六计样样都用上了，这才在岚的围追堵截里实验成功了第三代。
　　然而岚依旧妨碍了研发进度，导致第三代的服从性极低，精神状况不容乐观，到现在为止甚至连表面服从都很难维持。
　　玻璃墙壁外，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白手套的人站在那里看着里面的人。
　　鹰犬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道是昏死过去还是单纯的坐在那里，他的手臂背在身后死死捆住，身上的灰色防护服还带着血点子，也不是不准备给他换下，主要是他的攻击性太强，一旦靠近都会被他撕咬。
　　到最后也只能给他打镇定剂强制卸掉力气。
　　“他的服从性实在是太低了，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但他的天赋确实是S级，S级的感应系天赋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无法服从的S级又有什么用。”
　　“和岚差距太大了，如果不是岚……”
　　他们对视一眼，齐齐叹口气，科学院到现在都认为【岚】是他们最伟大的作品，S级【预知】本就是夸张的天赋，再加上岚是双天赋，简直如同神明赐下的礼物，但谁都没有想到，岚的顺从一直都是他装出来的。
　　他自成功后的第一个任务便直接叛逃，并与他们不死不休。
　　‘为了人类’这样宏大的愿景根本洗脑不了他。
　　“现在该怎么办？第一次外出任务就消耗了一个研究员。”
　　“只能说他本人太不谨慎，竟然能走到距离鹰犬这么近的位置，再驯服一段时间，之后还有机会。”
　　“也只能这样了。”
　　几个人最后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鹰犬，他们转身离开重新制定计划。
　　他们势要让这只野性的狼变成对着他们摇尾巴的狗。
　　在他们离开后，一个人淡定的看着书本走过来，岚站在玻璃门前看着里面的人，又确定了一下书本上的消息。
　　除了面对弟弟，岚大多数时候气质都是阴郁的，尤其是在这个环境中。
　　白炽灯洒在他身上，极致的金属冰冷感营造出诡异氛围，尤其他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更像是科技废墟背景下的亡魂。
　　岚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书本，银紫色的眸子里没有情绪，他伸手用指节敲了敲窗户。
　　“我知道你醒着，睁开眼睛。”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于是岚不嫌麻烦又敲了一次。
　　鹰犬终于睁开眼睛，他看向门外的岚，深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岚的身影，在看到岚后他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犬齿，当然因为被扣着止咬器的缘故，看的不是很清晰。
　　“你真的来了。”鹰犬声音依旧沙哑，“故地重游，什么感觉？”
　　“总比你现在的感觉好。”岚说：“你还真是好心情，这时候都敢挑衅我。”
　　于是鹰犬笑了，他笑得畅快，带着疯疯癫癫的味道。
　　有一点科学院没有说错，鹰犬的精神相当不稳定，他整个人缺乏服从性，精神异常也越发的严重。
　　等笑够了，鹰犬终于呼出一口气，他问：“你当年是怎么逃出去的？据说你装的特别好，一直等到他们放心让你去做第一个任务，你当场就倒戈了，装的不累吗？我就不行，一点都不想装，只想把出现在我面前的所有人咬烂。”
　　“咬烂！”
　　“是是是，你牙齿最利。”岚道：“【献祭】在哪里？”
　　鹰犬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他盯着岚，“那你得告诉我，你找第一任干什么。”
　　“当然是给科学院添堵。”岚回答他，“添一个史无前例的堵。”
　　“你说会带我走，是真的吗？”
　　“这要看你是不是想和我走了。”岚回答他，“你现在这样，可不像是想跟我走的样子。”
　　于是鹰犬又笑了。
　　他笑着说：“拜你所赐，那群家伙在我脑子里安了个芯片，不管我去哪里这芯片都会给他们汇报我的位置，我就算是出去了也会被他们找到。”
　　“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
　　“被一个精神病喜欢不是什么好事。”
　　“好歹都是共患难的人，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很过分吗？”鹰犬挣扎了一下，但锁链捆的太紧实在是解不开，于是他便不再挣扎，整个人都直接倒在地上，“好紧。”
　　岚打量着他身上的锁链，“你到底干过什么？在这种地方都给你锁这么严实。”
　　“不过是咬死了几个送饭和检测的人而已。”
　　鹰犬呲开自己的尖牙，像是炫耀自己牙齿的小兽，“我的牙齿很好用的。”
　　果然够凶。
　　“只要离开这里，就算是有定位装置也只是给你送菜。”岚淡定的回到之前的话题，语气都显得比之前阴沉了一些，“如果不是有事情要做，我很乐意有一个吸引科学院过来的诱饵。”
　　鹰犬拽着链子往岚的方向爬过来，最后链子绷紧，把他紧紧的卡在原地。
　　鹰犬也不在意，只是笑着问：“那我给你当诱饵好不好？”
　　“我觉得自己能胜任这个工作。”
　　岚蹲下来看着他，“比起诱饵，你得先告诉我【献祭】在哪里。”
　　“你放开我，我就带你去，这里的路太复杂，我说不清楚，你也听不明白。”
　　本来岚来这里也没打算把第三代实验体给科学院留下，不管鹰犬是什么想法岚都会打碎他脖子上的链子，逃跑还是直接留下撕毁科学院对岚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手中的书页无风飘动，一直翻到某个位置。
　　岚伸手在面前的显示器上输入几个字母，接着把书本放在旁边的镜头上，咔嚓一声，面前的玻璃门打开。
　　岚拎着书走进去，他看着被铁链拽着的鹰犬，因为过近的距离他也看清了鹰犬那颗深蓝色眼睛里的疯狂。
　　“你保证会先带我去找【献祭】？”
　　“当然。”鹰犬唇齿间吐出一点笑意，“相信我吧，我从不撒谎。”
　　岚看了一眼书本，“哦？你知道我是天赋【预知】的异变者吗？”
　　“靠坑蒙拐骗活下来的小疯子，你的事迹可是仔仔细细全都记录在我的书本里。”
　　“说的这么厉害，你自己去找【献祭】啊。”鹰犬一点都不畏惧，他甚至依旧是笑着的，“既然有求于我，起码得给我一点好处，也不要对我有这么高的要求，你又不是我爸妈。”
　　岚合上书，他伸手敲了一下玻璃，咔嚓一声，鹰犬发现拴在自己身上的锁链竟然解开了。
　　他迅速换掉累死人的姿势，然后扒开脸上不知道被扣了多久的止咬器。
　　因为成功呼吸到空气他不断的喘息着，露出他尖利的牙齿来，更像是一只被强行关在这里的狼。
　　等终于喘够了气，鹰犬才扶着墙壁站起来。
　　“别抱着你的破书了，来扶我啊。”
　　岚嫌弃的打量了他一圈，“你敢说它是破书？”
　　“它是不是破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打了镇定剂，你如果不来扶我我根本走不动。”鹰犬对着他呲了一下牙，“你不是要找【献祭】吗？那就来扶我，我带你去找。”
　　被强行逮捕的狼对困住他的人充满敌意，却不担心来找他干坏事的人，反而跃跃欲试。
　　岚单手拎着书，觉得这个人或许没他想象中那么精神异常，甚至可以说一句精神强大。
　　如此强大的精神状态才是他可以觉醒为S级异变者的资本。
　　“再慢一点，他们就发现这门被打开了。”鹰犬嫌他慢。
　　于是岚将人扶出去，也是这一扶他才发现鹰犬的异状。
　　他的喘息声很大，不只是有被打镇定剂后的身体瘫软，还有不自觉的颤抖症状，这些全都被他的嚣张本性遮掩，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岚单手扶着鹰犬，另一只手翻开自己的书本看。
　　鹰犬闲着没事撇了两眼，看到的就是一页页空白的纸张。
　　“你能看到字？”
　　岚没理他，他正在仔细看鹰犬在实验室遭遇到的事情。
　　鹰犬的年龄不大，今年堪堪20岁，被科学院送进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他从小在末日里摸爬滚打，生在高墙外，活在贫民堆，来到高墙后既没有天赋也没有能力，高墙是留不出他的空位的。
　　但他又是个执拗性格，就是不爱认输，被逮进科学院后也一样。
　　为了让他服从管教，科学院想出很多法子，甚至包括动他的记忆，所以鹰犬其实已经失忆的差不多了，他忘了自己的名字也忘了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唯一记得的就是激烈的反抗科学院的所有决定。
　　到最后，科学院没了法子，只能使用电击的惩罚措施。
　　白天他在外墙杀死了一名研究员，于是被当场退回科学院，被打镇定剂还被电击惩罚。
　　“我不确定你说的【献祭】是谁，但是我确实能闻到一个奇怪的味道。”鹰犬说：“这个味道偶尔会在过来的死老头身上闻到，你知道那个死老头吗？”
　　岚看向他，“我知不知道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可以找到。”
　　“当然能找到。”鹰犬的笑容里带着讽刺，“可笑，我的天赋不就是干这些事情的。”
　　他指挥着岚，一路上监控摄像头一直在运转，路上还有研究员走来走去，但是意外的是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们，鹰犬伸出爪子来想抓他们一下，结果被岚提前发现打了手。
　　于是鹰犬只能哼了一下把手收回来，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走了一路，开了无数扇门，鹰犬终于说：“就在前面了。”
　　岚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面前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走出来，即使带着防护罩也能看到他头发花白，应该是年纪不小了。
　　他和岚擦肩而过，鹰犬瞥了他一眼，对着他吐了一下舌头，深蓝色的单眸里充斥着疯狂恶意，一看就知道这死老头是这次实验的主要研究员之一。
　　岚直接用书角敲了鹰犬一下，鹰犬捂住自己的额头，恶狠狠的瞪了岚一眼，这才转头继续看向前方。
　　也就在这时，老头突然停住脚步，他像是注意到什么一样回过头来看向身后。
　　只是空荡荡的走廊告诉他，这里什么都没有。
　　老人微微皱眉，他转回头自言自语，“怎么回事？”
　　看着他离开，鹰犬笑了起来，“厉害了，这样都看不到？这是什么天赋？竟然会这么没有存在感，太神奇了吧。”
　　岚拖着他往前走，“闭嘴，别惹麻烦。”
　　“我明明是给你引路的路标！哪里惹麻烦了！”
　　岚懒得和他说话，拖着人就进了面前的实验室。
　　不同于防污染中心被冰封的【安全屋】简若繁，这个地方充斥着药剂味道，周围满是金属的冰冷气息，岚不需要记录这些药材的名字，因为只要他来到这里，所有的信息都会记录在他的书本上。
　　他拉着鹰犬径直来到屏障后面，便看到了第一代实验体【献祭】。
　　蓝色长发的男性被泡在透明的玻璃桶中，他的全身都连着管子，氧气管插进他的口鼻，他早已因为神隐计划的反噬陷入濒死，是科学院不允许神隐计划失败所以强行吊着他的命。
　　他被泡在里面，不死不活，如同一具无知觉的尸体。
　　鹰犬打量着他，“我可听说了，这家伙和你不一样，他原来是科学院的人，也是自愿接受实验，真正的大公无私！”
　　“就是他的成功导致了神隐计划的建立和实施，最后导致第二代第三代实验体的诞生，你还觉得是大公无私吗？”
　　鹰犬趴在玻璃上，“呵呵，他再大公无私也和我没关系，科学院造出来的全都是高等级的工具，我才不想成为这个工具。”
　　岚看了他一眼，“人找到了，之后打算做什么？”
　　“你不是需要一个诱饵吗？”鹰犬道：“猎杀科学院的游戏我也喜欢，带我一个呗。”
　　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只是把手放在玻璃上。
　　被泡在液体中的男人一直闭着眼睛，甚至有点可怜，但是，他是自愿的，可怜也怪不了谁。
　　岚小声呢喃，声音带着一本正经的平静，“你痛苦吗？”
　　“没事了，我就是为解放你的痛苦而来。”
　　“当然，就算是你不痛苦我也是要强行解放的。”
　　研究员离开后还是觉得不对劲，他总觉得心里头慌乱，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于是他拨出一个通讯。
　　“去看一下鹰犬怎么样。”
　　对面是他的学生，听到这个要求有些意外，“老师？我们刚从鹰犬那里回来，为什么还要回去看？”
　　“我总觉得心慌。”
　　“老师是刚从献祭那里回来吧，每次你回来都会觉得慌乱。”学生叹口气，“老师，你太担忧了，就算是有叛逃者虎视眈眈，他也一时半会查不到这里，而且我们过两天就会搬去新实验室。”
　　研究员皱了下眉，“我真的每次从献祭那里回来后都会慌乱吗？”
　　“是啊老师，您应该让医生开点安神药好好睡一觉了。”学生说。
　　“担忧也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太坏了，但继续研究下去没有坏处。”研究员叹口气，“当年神隐计划是半失败状态，大家过于求成，也就收获了这个结果，但是只要献祭不死，我们就可以利用献祭的特性来继续控制S级污染物。”
　　“鹰犬虽然不听话，但他能当消耗品使用，也算是有用的。”
　　这句话说着是那么冷酷无情，但在科学院的眼里，处理掉一个S级污染物所付出的代价何其之高，如果可以制造出人造消耗品来让S级污染物持续在被封印状态，那也是个办法。
　　学生叹口气，他走到监控区，为了安抚老师他打开鹰犬对面的监控，虽然他知道绝对不会出什么事。
　　但就在看到监控的瞬间他睁大眼睛。
　　“怎，怎么会？！”
　　研究员听到了学生变调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老师！鹰犬不见了！”
　　“他控制室的门被打开了，人不在里面！”
　　“什么？怎么会这样！马上找！从监控里找！派人找！”
　　警报声瞬间响起，还在工作的研究员们意外的抬起头来看着墙壁上闪烁的红灯，等意识到红灯是什么意思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迅速往外跑，连手里的档案都不要了。
　　研究员也听到了声音，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从口袋里找出定位器，看到位置的瞬间脸唰的一下惨白。
　　他转身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下命令。
　　“立刻查【献祭】门口的监控！”
　　“不行！老师！我没有权限！”
　　“该死！”研究员迅速挂断电话，他把手机攥在手里气喘吁吁的往回赶。
　　他颤抖着手不断的摁在密码锁上，等一番操作下来门终于打开了，但是他来晚了，他眼前的只有大开的门，和空洞洞已经被破坏殆尽的房间。
　　他扶着墙壁走进去，看到里面情景的瞬间眼前一黑。
　　拼着最后一口气，他摁下通话键。
　　“汇报！”
　　“【献祭】已死，神隐计划彻底失败！”
　　“重复！神隐计划彻底失败！”
　　……
　　外墙是一个谁都可以进谁都可以走的地方，大半夜也有人在外面走动，岚这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更是极其常见，即使他不使用天赋也不显眼。
　　因为S级污染物的传单问题，外墙在不断的谣言肆虐后，有部分人想要离开外墙，这就导致晚上人更多了。
　　中央城进不去，他们不能留下送死吧。
　　鹰犬被强行套了一身黑斗篷，看上去脸臭臭的，他一边慢吞吞走一边盯着周围走来走去的人群，一副挑个不顺眼的直接扑上去咬的既视感。
　　岚瞥了他一眼，然后用书本拍了他的头。
　　“好好走路。”
　　“你可真凶。”鹰犬嫌弃他，“我只是看看，又没真的咬。”
　　“引起注意不是件好事，我之后还有事要做，别给我找麻烦。”
　　鹰犬磨了磨牙，没有继续和他杠。
　　岚带着他来到白天和游鱼搞宣传单的地方，过去的时候游鱼已经离开了，原地只留下一摊印好的蓝底宣传单。
　　他拾起一张来看了看，眼神里再次带上了嫌弃。
　　果然还是很丑。
　　不过鹰犬在看到这宣传单的时候才明白这玩意儿就是岚搞出来的，想起白天科学院大费周折把他搞出来，结果正正好被岚发现，真是倒霉到天上去了，想到这里鹰犬觉得好笑就开始笑起来。
　　“大半夜的你笑起来不吓人吗？”
　　“我乐意，你管我。”鹰犬伸手抽出岚手里的传单，张开嘴就咬成了一条条的，“我还乱咬呢，你管我！”
　　岚：……
　　他真的是第三代实验体，不是哈士奇成精？
　　他见过这么多异变者和污染物，哪怕是低一级的A级，也没这种毛病啊。
　　岚伸手拿出一摞传单，“继续咬？”
　　鹰犬张口就啃下去，尖牙刺穿了一摞传单。
　　岚拽着传单晃了晃，鹰犬的头也跟着晃了晃。
　　果然，不管是狗还是狼，一点都不可爱。
　　第二天，防污染中心传来紧急通知，中央城内终于也出现了传单，传单再次升级，这一次上面竟然出现了一行非常隐秘的小字。
　　【傻逼上司赶紧给我死！】
　　中央城忧心忡忡，生怕这是什么隐秘的精神污染，这种充满了怨念的话是不是【游鱼】终于耐不住性子决定侵蚀人类？它准备怎么做？针对上司？这个所谓的上司指的是谁？
　　还是说全体当老板的人？
　　于是在多重担忧下，几位高层集聚一堂，包括派遣队和警卫队的几个代表，周向折也是代表人物之一，
　　他们坐在会议室里严肃的讨论着这个污染物的问题，顺便讨论它发传单的用意，周向折也不知道听没听，反正一直都没有说话。
　　倒是跟着周向折来的沈往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张传单。
　　“唉！不要！”对面的人着急道：“还没做污染检测呢！”
　　“没关系。”另一个认识沈往的人道：“他可是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北极星的新成员，这次处理S级污染源的人员之一。”
　　“污染免疫？！竟然就是他！”
　　于是在场的人没有人在意沈往要不要拿宣传单了，反正就算是上面有污染也没有关系，沈往又不会被污染。
　　沈往却好奇的看着那张传单，因为传单上很明显的有一个奇怪的窟窿，这窟窿正正好在传单中间位置，还有压痕……沈往觉得：有点像尖牙咬出来的痕迹。
　　他伸手又拎起剩下的传单，发现剩下的也有窟窿。
　　“怎么了？”周向折问他。
　　“没……”沈往把传单摞起来，确定这几个窟窿在同一个位置，且不是做出的工艺效果。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什么情况下污染物会气到咬传单？”
　　周向折：？
　　在场的人也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
　　污染物被气到咬传单？
　　怎么？游鱼倒贴钱印传单发传单却没接到一笔单子，所以气到生啃传单吗？


第51章 污染序曲
　　最后除了加紧中央城的防守之外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除了多出的一行字和宣传单上被牙咬出来的窟窿外, 这些宣传单确实就是普通的宣传单，上面没有带污染，甚至防污染中心试着拨打了电话, 电话倒是打通了, 只不过下一秒就被挂断。
　　再打会被提醒已经被拉入黑名单。
　　哦，一条开公司的鱼，竟然拉黑客户！
　　有人提议要不要试着提取一下咬痕上的DNA对比一下，然后被所有人奇怪的眼神劝退了，毕竟现在这个时代, 人数锐减不说，污染物们几乎摧毁了末日前的基因库, 末日后的基因采集也因为动荡的年代变得艰难。
　　所以就算是提取到了DNA, 也无法做出匹配。
　　不过这次中央城内也出了传单, 倒是间接安抚了外墙的暴动，毕竟连中央城都防不住, 外墙当然也没办法，而且如果真的出问题要跑，他们外墙绝对跑的比中央城快。
　　他们外墙的管理者还是S级异变者呢！
　　这么一想那些抗议的人立刻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会议结束后沈往双手插兜离开, 他低着头往前走，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思绪。
　　也不知道岚现在怎么样了。
　　早上的时候沈往就想去打听科学院的消息, 但他一个和科学院犯不着的派遣队成员打听科学院实在是有点奇怪，于是他直接找了上级, 说要投诉科学院, 原因就是他莫名其妙的进入S级污染源，这都是因为科学院的设备出问题, 让他走向错误的路线。
　　如果科学院不道歉补偿，他就去告科学院。
　　他来势汹汹气势很足, 被他找上门的上级脑壳都大了，最后告诉沈往如果真的要补偿，等过段时间再来。
　　因为科学院那边出了点问题，内部混乱着，好歹也算是统一战线的战友，让他们先缓缓。
　　沈往立刻就明白岚大概是成功了，而且还搞了波大的。
　　真不愧是他。
　　说起这个沈往又想起了自己的家庭问题。
　　和岚分开后他调查了一下母亲的消息，虽然这是私密档案，但如果从通缉录那边查还是能查出点东西的，毕竟是通缉犯，会描述一些‘罪证’。
　　在通缉录中，NO1的异变者被称之为【魔女】。
　　没有照片没有名字没有特征，只有一段描述：她是哪怕读出名字都会让人陷入疯狂的魔女。
　　长相、声音、呼吸，她的一切都像是毒，看一眼毒就会侵入五脏六腑。
　　她曾是一名著名歌星，荧幕上的大众情人，是末日后第一个觉醒的S级异变者，并在觉醒的当天导致整个城市人为争夺她而疯狂，为失去她而发疯，一夜之间疯了一城的人。
　　之后她被防污染中心强制收容控制，但她惑人的魔力依旧诱导致使初期的防污染中心分崩离析。
　　可惜她却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她逃出防污染中心并再也消失不见。
　　后被防污染中心放在异变者通缉录第一名。
　　沈往微微叹口气，“真是麻烦。”
　　这种复杂的家庭背景要比他本身的疾病更恐怖。
　　异变者在到达一定污染度后会出现精神异常，异变者的精神异常多种多样，甚至包括周向折这种‘自毁型’，沈往完全可以将自己会吞噬污染物的举动当做精神异常。
　　但是，谁都不会相信叛逃者【岚】的弟弟、通缉录NO1的儿子、甚至是3S级污染物【暴君】的孩子，会是什么好人。
　　一旦暴露身份，沈往就真的没办法在人类中生活了。
　　沈往走出防污染中心的大门。
　　因为这次来防污染中心并不是为了任务，所以他也没有穿工作制服，春日逐渐到来，春暖花开阳光撒在身上，沈往也换上了单薄的黑色外套，外套里是紧致的白色高领内衬，简单的黑白搭配，也没有其他装饰，加上他本身的温和气质，显得极其干净舒服。
　　在场的人看到他后都会下意识看一两眼，毕竟这样养眼的人还是少见的。
　　刚走出防污染中心的门口沈往就停下脚步，他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周向折。
　　青年正在看刚开放的花，艳色的花印在他的眸子里，倒是烂漫的很。
　　沈往下意识笑了一下，他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揽住周向折，“早上好，男朋友。”
　　周向折的眼睛亮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沈往的动作还是沈往的称呼。
　　他只是比刚才更高兴了一点。
　　“早上好。”周向折转身面向沈往，他语气依旧认真，“我在等你。”
　　自从回到中央城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周向折作为北极星的队长有一堆工作，还需要去处理S级污染源的遗留问题，沈往也需要回家做休整，所以直到现在才是他们见得第一面。
　　明明也就这么短的时间，周向折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思念。
　　在会议上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没办法听上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能控制不住的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沈往，就这样看了一眼又一眼。
　　自从和他在一起，周向折终于明白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意思。
　　沈往笑着问他，“等我做什么？”
　　“我找到一个医生。”
　　想念是一个人的事情，但他却想让沈往更好一些。
　　周向折说：“所以我等你，我陪你去看病。”
　　沈往这才想起，虽然时间有跨度，但沈往在周向折面前发过病，甚至用力的咬过他。
　　从画廊中离开后周向折进了S区，接着立刻因为S级污染源的事情进入孤儿院，他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个问题，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终于有时间思考起了沈往的病。
　　他从小就看惯了沈往的痛苦，知晓沈往的艰难。
　　小时候没有办法，但现在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权势，能找到最好的医生。
　　其实没有什么治疗的好办法。
　　先不说沈往这个疾病是生理上带来的问题，也找到了解决办法，即使不是，末日后的新型基因病依旧是不治之症，大多数人活不到盛年，少部分人活着也会携带一生。
　　但沈往知道周向折的意思，知道周向折只是不想让他痛苦所以尽可能的想试试。
　　“我不喜欢医生。”沈往说：“但如果是你找的，可以试试。”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往的身影。
　　“但是，你要陪我回家一趟。”
　　沈往说：“我有东西在家要回去拿。”
　　周向折不是第一次来沈往家，但是第一次进入沈往家的门。
　　他上次来是刚碰到回来的沈往，为了留住沈往不惜邀请他加入北极星，就是为了不再失去他。这一次来却是以男友的身份被沈往邀请进来，虽然没有多少暧昧的因子，但依旧让周向折有点心情雀跃。
　　沈往家很小，这还是在最开始防污染中心给沈往分配的房间，位置偏僻一房一厅，客厅里也只放得下一个沙发。
　　房间里的生活气息也不多，顶多是衣架上挂了几件衣服，连茶几上的杯子都是纸杯，垃圾桶里也没多少生活垃圾。
　　“你可以申请换住所。”
　　住所的大小对周向折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从不挑剔这个，他只挑剔卫生问题。
　　这里是中央城的边缘位置，房间虽然不算老旧但也装修不善，有些角落看上去灰扑扑，并不是灰尘却让周向折感到有些不适，沈往也是正常人，对打扫不到的角落就任由它去，反正他不是洁癖。
　　“算了。”沈往拒绝，“我不喜欢搬家，这个地方就挺好，有事就在防污染中心见面，没事有个私人空间也挺好。”
　　而且，岚时不时会过来，距离防污染中心越近，越容易被发现。
　　他还不想和哥哥双双被逮。
　　想着沈往笑了一下，他看向周向折，“等你什么时候邀请我同居了，我再搬家吧。”
　　瞬间周向折的所有话卡在喉咙里，这下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同居？同居……同居啊。
　　他们小时候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而且在二队时也睡过一张床，但是那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居。
　　也是在这时候，周向折开始考虑自己那个小居所是不是有点小了，是不是不适合两个人一起住？
　　沈往不想搬家，但他得搬家了。
　　“你在想什么？”沈往看着他。
　　周向折下意识开口，“同居……”
　　说完后他才意识到什么，他故作淡定的闭上嘴，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不再开口了。
　　北极星的队长周向折是一个面容冷酷的人，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紧张，哪怕在喜欢的人面前说出‘同居’这个词，嗯，是这样没错。
　　“那你就好好想吧，短时间你也不会如愿，我哥哥不同意。”
　　……他哥哥不同意啊。
　　周向折猛地抬起头来，金色的眸子看向沈往，眼神里带着惊讶，“哥哥？”
　　“我没有告诉你吗？”沈往说：“我好像不是孤儿，只是被父母遗失了，前段时间和亲人碰了面，交换了一些信息后觉得有对应上，说不定真的还有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周向折沉默了一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他第一反应并不是为沈往高兴，而是思考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沈往说他遇到了疑似是他哥哥的人，但是，在周向折的印象中，在这段时间和沈往有奇怪接触的人只有一个。
　　【叛逃者】岚。
　　对，只有这一个。
　　……是不是他想多了？
　　“还有这个。”沈往从桌子下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周向折面前。
　　“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你想要的那一把，但是找到了可以定制的店家。”
　　周向折看着沈往含笑的眼睛，他意识到了什么。
　　双手打开面前的盒子，周向折便看到了那把伞。
　　纯白色的伞面带着微微的透，乍一眼看过去精致的如同电视上才会出现的纸伞，伞面上描画着很轻很淡的图案，仔细看似乎还透着光，如同阳光撒在伞身。
　　“我用了最特殊的材料。”沈往说：“这下，就不怕它坏掉了。”
　　“喜欢吗？”
　　“喜欢。”周向折看向沈往，“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因为我喜欢的并不是礼物本身，而是你，我的小十五。
　　隔壁，鹰犬蹲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儿后他从椅子上跳下来。
　　岚正在屋子里不断的来回走动，时不时翻看手中的书，看着看着会青筋暴起，狠狠的合上书，不一会儿又重复刚才的过程，如同正在思考如何给白雪公主下毒的老巫婆。
　　啧啧啧。
　　他们是今天早上才到这里，在追问下鹰犬终于知道这里是岚跑去防污染中心给自己分配的屋子，而且隔壁住的人竟然是他的弟弟。
　　别说昨天晚上他们风餐露宿了一晚上，岚怎么都不肯去中央城里，直到大半夜找到控制他脑子里定位芯片的办法后才进来。
　　原来是担心连累到弟弟。
　　“……你可真像个变态。”鹰犬说：“在这里偷听你弟弟的墙角。”
　　“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作为家长我没有允许。”岚的脸色越发阴沉，“你不懂作为哥哥的痛苦，我亲爱的放在心尖上的弟弟，竟然被另一个男人骗走了，天理不容！”
　　鹰犬抽动鼻子嗅了嗅，第五次确定这个屋子空空荡荡的，连一点吃的都没有。
　　他好饿，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
　　于是鹰犬直接嫌弃他，“人家自由恋爱甜甜蜜蜜，你去反对只会让你弟弟讨厌你吧。”
　　“这就是最天理不容的地方了！”
　　天啊，他亲爱的弟弟竟然也喜欢对方，真可恶啊！
　　鹰犬想：特么的最天理不容的是你这个家伙竟然还有弟弟？你特么还是个弟控？
　　“你家没有吃的东西，你弟弟家有吗？我饿了。”
　　“我想吃鸡蛋。”
　　岚：……
　　“真出息，作为一只狼，你只想吃鸡蛋？”
　　“真出息，作为最知名的科学院反叛者，你连一个鸡蛋都拿不出来！”
　　“作为S级异变者，你还需要吃东西？”
　　“啊？你作为S级异变者就不需要吃饭了？”
　　岚认真点头，“是的。”
　　鹰犬：……？
　　这是什么型号的变态？竟然不需要吃饭？！
　　“我不应该领你回来。”岚非常后悔，“领你回来竟然还需要给你喂饭，真麻烦，吃饭这么麻烦的事情你怎么还没有进化掉。”
　　鹰犬翻了个白眼，他想：多新鲜呢，人不需要吃饭。
　　咔嚓一声，隔壁的房门打开。
　　鹰犬感觉到隔壁的两个人一起离开，他们下了楼，很快便消失在这栋楼前。
　　“他们走了。”鹰犬一点都不知道畏惧，如同没有听到前面的话一样淡定的问：“我现在可以去找吃的了吗？”
　　岚推开窗户往外看，并没有回答。
　　等确定沈往和周向折离开后，岚开始发送消息，同时联系被他‘刑满释放’的游鱼，时间提前，他们要尽快去尘漠西城了，游鱼的复仇必须抓紧时间，后天之前必须到达。
　　如果到不了，杀鱼刀伺候！
　　已经跑出去不知道多远的游鱼：……靠。
　　另一边，鹰犬等了一会儿后也等不到岚的回答，他耸耸肩，转身就去隔壁摸点吃的东西。
　　要是隔壁没有，那就隔壁的隔壁。
　　好在沈往家的冰箱里还是有点食物的，就是有点隔夜。
　　鹰犬也不挑，有吃的就行。
　　他一边吃着隔夜饭一边准备回去，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什么。
　　感应系的天赋最烦人的一点就是时不时会报警，科学院压根不会给他做克制，甚至还会放大这种危机感应，所以在固定范围内他可以迅速察觉到周围的污染。
　　鹰犬走到卧室门口，伸手推开房门，咯吱一声，卧室里的三幅画就印刻在他的眼睛里。
　　三幅画各有各的诡异，各有各的神奇，浅淡的污染气息从画作上一点点溢出来，除了鹰犬之外可能没人能注意到。
　　“嚯，这是污染物吧？就挂在卧室里？”鹰犬再次咬了一口隔夜饭。
　　“果然，一对兄弟，没一个正常人。”
　　……
　　沈往和周向折去见了医生。
　　这位医生是研究新型基因病的标杆人物，一般情况下是请不到的，但是请他的人是周向折，中央城里没有人会不给周向折面子。
　　于是医生来了，他给沈往做了检查，但检查过后他感到很奇怪。
　　“这位先生，应该没有病。”医生说：“最起码他不是新型基因病。”
　　周向折也有些意外，“不是基因病？”
　　“如果周队长愿意相信我的话。”
　　医生从自己的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打开推到周向折面前。
　　“在研究中，我们发现新型基因病患者其实是有迹可循的，那就是父母一方已经被污染或是遭受过污染，他们生下的孩子身体里也会检测到污染气息，但是沈先生的身体内没有一定会存在的污染气息。”
　　“而且据我所知：沈先生还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这就更不可能是新型基因病患者了。”
　　周向折沉默了一下，“可是他从小时候开始就生了病，这是做不了假的。”
　　医生猜测，“或许他已经痊愈了。”
　　“痊愈？”
　　“新型基因病有痊愈的例子，虽然很稀少。”医生又翻过几页指给周向折看，“如同异变者不会被污染一样，有很小一部分患者会在生病中途觉醒天赋，天赋抑制了体内的污染，于是痊愈，沈先生有没有和你说过自己痊愈了呢？”
　　周向折：……
　　确实说过，甚至在他们刚见面的第一天，沈往就说过自己是新型基因病患者，但已经痊愈了。
　　“可是他依旧出现了发病症状。”
　　医生沉默了片刻，接着才开口，“要不然你们去看一下精神科？”
　　刚因为精神异常被沈往骂过的周向折：……
　　刚检查完换好衣服进来的沈往：……
　　“这就不必了。”沈往走过来，他单手搭在周向折的肩膀上，笑眯眯的对着医生说：“辛苦医生了，就算是精神症状，我也找到自己的药了。”
　　“是吗？”医生有些好奇，“沈先生能告诉我是什么药吗？”
　　沈往淡定的开口，“他啊。”
　　医生有些茫然，片刻后他才意识到沈往说的是周向折。
　　“没错，队长就是我的药，一旦我觉得不好了咬他一口就好了。”
　　周向折：……
　　虽然当时确实答应了沈往发病时可以咬自己，但当时是因为沈往在试图咬污染物。
　　对比起污染物当然还是咬自己更好一点。
　　一旦没这个比较了，周向折还是觉得咬人真的很不卫生。
　　医生反而很能接受，他认真的点头，“由心理依赖转化成的生理依赖，如果这样可以缓解那就继续吧，当然，要先确定对方的意愿，然后不要咬的太狠。”
　　“医生很懂啊。”沈往说：“你说的我当然明白。”
　　于是这场检查就这么结束了。
　　医生和他们道别，并留了沈往的联系方式，希望沈往如果有什么奇怪的症状一定要告诉他。
　　在留联系方式的时候，沈往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来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岚。
　　【我从防污染中心给你发布了外出任务的消息，你记得准时离开中央城，不要引起周向折的注意。】
　　一条来自防污染中心。
　　【任务：辅助消灭污染物；任务地点：尘漠西城；任务时间：明早八点。】
　　沈往关掉手机，他看向站在他前面的周向折。
　　“到头来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还被怀疑有精神疾病，你说如果我的污染度要是超过50，他会不会怀疑我是精神异常？”
　　周向折转头看向他，“生理疾病好治，但精神疾病不好治。”
　　沈往坐在椅子上笑了一下，“别忘了，你自己也有精神异常。”
　　“嗯。”周向折走过去，他伸手拥抱住沈往，“就是因为我有，所以我才知道精神异常有多难治疗。”
　　无法克制的自毁状态，不断重复着自伤、污染度增高、S区强制治疗的循环，周向折何尝不明白这是走向堕落的标志。所以，在听到医生说沈往这可能是精神问题的时候他比之前还要慌乱。
　　他无法想象沈往的病症是出于什么，他不希望沈往在精神上也如此痛苦。
　　沈往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周向折的头发，银色的发丝在沈往手指上落下。
　　“我很喜欢你的头发。”
　　“因为你很会打理自己，还长的漂亮，所以有时候会想把你的头发拔下来收藏。”
　　周向折不知道沈往是什么意思。
　　“你不珍惜自己，所以搞得我也不想珍惜你了，总是想欺负你，让你痛起来才好。”沈往拽着他的头发，“但我不喜欢这样。”
　　“不要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周向折抬头看着沈往的眼睛，他们对视在一起。
　　沈往说：“就算是我想要，你也不能把你的头发递到我手里，因为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特殊。”
　　“就像是我想咬你的时候，你也不要和之前一样随便我咬。”
　　周向折注视着她，“……沈往？”
　　“对，就是这样。”
　　沈往说：“你是我的药，我也可以是你的药。”
　　“我们一起治病，互相成为对方的医生。”
　　“直到你不再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直到我不再对谁感到饥渴，不再想要咬你两口。”
　　“你会答应我吗？”
　　周向折想：他怎么会不答应呢？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说：‘周向折是S级异变者，他是牺牲自我的伟大英雄，他拥有所有美好的品质，他舍己为人值得赞扬！’，但只有沈往，他会为了让周向折改掉这个毛病和他做下约定。
　　沈往不要特殊，也不要周向折的牺牲。
　　他要的是周向折完整的属于他。


第52章 天籁之音1
　　第二天早上沈往离开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也很正常, 现在是春日，春日本就多雨，倒是沈往早上离开的随意, 根本就没有带伞。
　　此时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 下半身是同色长裤，他本就个子高挑腿长胳膊长，穿上这些衣服更显挺拔，毛毛细雨落在他的头发上和睫毛上，挂着很多的小露珠, 乍眼看去有点毛绒绒。
　　显眼的外貌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一眼又一眼。
　　只要沈往愿意，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温和无害的好人, 漂亮又乖巧, 即便他本性并非如此。
　　沈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虽然岚告诉他在这个时间出发，但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离开中央城跑去尘漠西城, 两座高墙之间相隔起码几千里，所以他正在查有没有直接去尘漠西城的快捷方式。
　　查着查着，沈往敏锐的感觉到有灼热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他转头看向旁边，便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周向折。
　　沈往穿了一身黑, 周向折则是穿了一身白，他们本就身高相仿, 站在一起仿佛黑白无常, 周围一圈都没有人敢站过来。
　　这个想象逗笑了沈往，所以他笑了, 笑完后才和周向折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 怎么这么早出来？”周向折问他。
　　沈往晃动了一下手机，笑着说：“去做任务。”
　　“任务？”周向折反而愣了一下，“你接到了防污染中心发布的任务？”
　　沈往点点头。
　　“这不对吧？”周向折皱起眉头来，“作为你的队长，防污染中心为什么会越过我给你发布任务？我竟然不知道。”
　　沈往想：那当然，因为这不是防污染中心派给我的任务，是我哥哥偷偷给我做的伪装。
　　当然不可能告诉你。
　　就在街道对面不远处，鹰犬伸手拽住暴动的岚。
　　“为什么这个家伙要这么早来找我弟弟！他是不是怀着什么不好的念头？！”
　　“难道是打算送早餐俘获弟弟的心？果然心机！”
　　“你作为北极星的队长没事干吗？！这么闲的来我弟弟家门口转悠！”
　　鹰犬拽着他防止他气上头直接扑过来，“我得提醒你一句，他不需要俘获你弟弟的心，因为他们本来就已经在一起了。”
　　岚恶狠狠的瞥了鹰犬一眼，然后蹲在地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对面，周向折已经察觉到不对。
　　“你不要去，我先问问防污染中心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就算是给你发布任务，于情于理都必须告知我一声。”
　　“周向折。”沈往直接喊了周向折的名字，“不要妨碍我做任务好不好？”
　　周向折眨眨眼睛，他看向沈往，“不让我去问？”
　　“你总是这样，我哥哥会更不满意的。”沈往隐晦的说：“就算是你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但也不会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我总是需要独自一个人去做任务的。”
　　周向折看着沈往，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往的身影。
　　他想：刚才沈往提起了哥哥。
　　他其实是有些怀疑沈往提到的这个哥哥就是科学院的叛逃者岚，因为他们两个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应该存在的熟悉感。
　　科学院前天晚上出了大事，第三代实验体逃跑，并且非本人逃跑，更像是被协助逃跑，科学院断定是叛逃者岚潜入实验室带走了鹰犬，因为只有叛逃者岚可以无痕进入实验室，而他们正在不断调查岚是如何发现这里。
　　所以，沈往这次离开和岚和科学院有关系吗？
　　“你会保护自己的安全吗？”周向折问。
　　“当然。”沈往拽了拽他的头发，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灿烂的笑意，“周向折，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要成为对方的药。”
　　“既然我都要求你不要为我牺牲自己了，又怎么会故意让自己受伤？而且根本不符合我这个人的做人准则。”
　　周向折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要好好保护自己。”
　　他重复着，“一定不要受伤。”
　　如果他的哥哥真的是岚，作为S级双天赋的异变者，岚怎么都能保护好沈往。
　　如果不是岚或者沈往受了伤，他一定会去找岚算账。
　　一定会。
　　“你就是太容易担心了。”
　　“没办法，毕竟你是小十五。”
　　眼看着对面平静下来，似乎周向折也不在阻止沈往离开，鹰犬感叹的说：“你弟弟很厉害啊。”
　　“那当然，我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们不应该在一起。”
　　“可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所以我在反对。”岚蹲在原地注视着那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他们不合适。”
　　鹰犬有些好奇，“你觉得他们哪里不合适？”
　　“如果周向折不是S级异变者也就算了，偏偏他就是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岚叹口气，语气阴沉，“你这种年轻的小鬼根本就不懂他们之间横着的不只是立场问题，还有欺骗问题。”
　　鹰犬想了想，“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会很在意这个欺骗问题？”
　　“要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在意。”
　　岚瞥了鹰犬一眼。
　　他想：因为你是人，你还是一个被科学院迫害过的人，因此你不排斥人，也不单纯只喜欢人。
　　可是沈往不一样，他的弟弟并非纯粹的人，一旦身份暴露，只会和周向折走向对立。
　　雨好像下的大了点，周向折从包里取出一把伞打开，一把伞将两个人包裹起来，雨落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鹰犬同时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他几乎算是惊恐的看着周向折举着的那把伞。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岚奇怪的看向鹰犬，“你为什么突然明白了？”
　　因为那把伞啊！
　　鹰犬是S级的感应天赋异变者，他对污染极其敏感，只不过在沈往家走一圈就发现了悬挂在他卧室里的污染物画作，而现在，他惊讶的发现周向折手里的那把伞！那一整个伞面！全部都是用污染物的画作制成的！
　　卧槽！那把伞顶着好几个污染物啊！
　　按照昨天听的墙角，这似乎是沈往去定制后送给周向折的伞，还是用特殊材料，绝对不会坏。
　　当然不会坏了，这可是好几个污染物呢！区区小雨怎么可能毁掉污染物！
　　鹰犬肃然起敬，下意识呲了呲牙。
　　“我错了，我还以为你弟弟长得一副温和善良的模样，一定比你温柔多了。”
　　“没想到他比你还凶！”
　　岚冷漠的用书角敲了他一下，“不许说我弟弟坏话！”
　　靠，死弟控！
　　但总之，沈往被周向折发现后就很难和岚汇合一起离开了，岚只能将这次的目的地发给沈往，他们在目的地汇合，而周向折确实打着‘了解任务’的幌子准备送送沈往。
　　听到沈往要去的时候尘漠西城的时候，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
　　“怎么了？”
　　“没有，你如果要去其他高墙，可以通过防污染中心的专属飞机过去，大概两个小时就能到。”周向折说：“只是你要去迷城吗？”
　　沈往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开口，“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迷城。”
　　周向折微微皱眉。
　　但实际上沈往什么都不知道，迷城这个名字还是刚才岚发给他的，说这是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沈往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北极星一队曾经接过迷城的任务，你查一下应该可以查到。”
　　他们走到防污染中心，周向折将伞合上甩了甩水，然后放在伞架上沥水。
　　沈往打开北极星内部的任务资料，在搜索栏里输入‘迷城’两个字，果然搜索到了一个标注‘失败’的任务档案。
　　他将档案点开。
　　任务名称：迷城行踪调查。
　　任务内容：寻找迷城的所在地，找到迷城进入的方法。
　　附件1：观测者自述在夜晚突然听到叫卖声，巡着叫卖声过去后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城市，城市呈现旧时代风景，能看到下晚自习回家的学生和路口排成一排的小吃车，所有食物皆是旧时代特有，商场中陈列着无数新鲜食材。
　　观测者误以为穿越，他试着询问周围人现在是什么时间，告知他们很快将会出现天灾，让他们尽快防范，结果一个转身发现自己正在巷口角落，他疑惑的从巷子离开，却在电梯里发现自己身后跟着和他在旧时代说过话的人。
　　三天后观测者自杀，自杀前不断胡言乱语，一直说‘他们在跟着我’。
　　附件2：观测者走在路上，突兀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回头并未看到任何人，却意外发现天空的月亮变成血月，血月中有一个人的眼睛，他疯狂跑回家，却总觉得面前有人，但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人在。
　　最后他打开手机摄像头，惊恐的发现摄像头下有个人正在他的床前站着，那人失去一只眼睛，正在问他索要失去的眼睛。
　　一天后观测者死亡，他被失控的大货车碾压，正好因撞击掉出一只眼睛。
　　附件3：观测者在夜跑时听到奇怪的声音，他自述自己当时戴着耳机，是不可能听到外面的音乐声的，那个声音像是响在他的脑海中，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来到奇怪的地方，音乐声不断传来，那是相当美妙的声音。
　　等一首歌唱完，他发现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第二天发现自己觉醒天赋。
　　附件4：迷城，又名天籁城，在高墙建立前曾经有过一个传说.
　　【心诚之人将会进入天籁城，天籁城会实现任何人的心愿；若是坏人将会进入血月庄与行尸村，受到惩罚。】
　　【只有获得邀请函的人才能自由出入天籁城。】
　　任务结果：失败，任务者均已失去联系。
　　“迷城之所以叫迷城，是因为它本身有太多秘密没有查到。”周向折带着沈往走去候机场，“不管是迷城的位置还是进入条件都是迷，能找到的所有观测者都说不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进入迷城。”
　　“传说中的邀请函也没有影子，一队中部分认为这可能是传说在时间中增添了其他语句，邀请函可能并不存在；另一部分认为或许邀请函会开启另一个位置，这几个观测者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但是，那个天籁城确实让几个人觉醒了天赋，防污染中心也因此希望解开迷城的秘密。”
　　说着周向折叹口气，“他们因此希望你去找找也不意外，毕竟你的天赋很特殊。”
　　“看上去观测者都是在特定情况下遭到污染，所以才能进入迷城。”沈往道：“可是我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怎么可能会被污染，大概是找不到的，试两次找不到我就回来了。”
　　周向折看着他，“不管你能不能找到，都要提前告诉我，知道吗？”
　　“我会担心你的。”
　　不管是周向折还是沈往都失去过，他们都知道思念和担忧是什么感觉，和珍视的失散是什么滋味。
　　因为他们识得愁滋味，所以也会让自己在意的人不要陷入愁绪。
　　“当然。”沈往笑着点头，“你知道的，小十五从来不会失约，一定会从医院回来找你。”
　　周向折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
　　“而小七，会一直在门口等你。”
　　这是他们自小就做下的约定。
　　……
　　去尘漠西城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外派去工作的警卫队成员，沈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前面的警卫队成员时不时回头看他。
　　最后终于有个人过来，他犹犹豫豫的问北极星去尘漠西城是因为尘漠西城出了什么问题吗？
　　在他们看来，北极星不只是中央城最强队伍，甚至是全国最强队伍，突然有一个北极星的成员外派，这只能说明尘漠西城那边出了只有北极星才能搞得定的乱子。
　　沈往无奈极了，最后他只好告诉这些人，自己是去做外派调查，并不是处理污染事件，这些人才不太相信的回去了。
　　是的，他们依旧不相信。
　　两个小时后飞机到达尘漠西城，沈往下了飞机就给岚发去消息，但是岚一直没有回复，好在岚在之前就给过他一个位置地点。
　　沈往并不确定这个地方是不是迷城的入口，因为岚在之前的消息里说：迷城的进入条件极其苛刻，就算是他也没办法达到条件，所以他去搬了救兵，找到了一个可以强行进入的人。
　　虽然沈往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无条件相信岚。
　　在出发之前，沈往先是给周向折发送了自己的位置和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消息，接着才朝着那个地点出发。
　　尘漠西城的基础设施和中央城差距不大，顶多就是中央城更崭新更普遍一点，而尘漠西城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人口不如中央城，基础设施的普及也不如中央城那么好。
　　所以从地铁下来后，沈往还需要转公交车，再步行。
　　比起地铁，公交车就真的能看出老旧来，玻璃上满是尘土，甚至还有裂痕，车座上也不干净，沈往一看就觉得要是周向折在这里，估计宁愿站两个小时也不会坐下，于是沈往高兴的拍了一张照片给周向折，然后坐下去。
　　刚坐下沈往就收到了周向折的回复，这个表面冰冷的男人给他回了一个表情包。
　　表情包是一只黑猫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恐。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沈往自言自语戳着手机里的猫，“还挺萌？”
　　于是沈往回给了他公交车上布满尘土的车窗玻璃，就是强行调戏他的洁癖。
　　中央城会议室内，明光忍了又忍，他看着周向折光明正大的玩手机，额头的青筋就没下来过。
　　“周向折你没谈过恋爱吗？！能不能把你的手机静音！我正在开会啊！”
　　周向折看向明光，“那我可以不开吗？”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是队长啊！你怎么可以不开！”
　　明光清晰的听到周向折叹口气，一副‘真麻烦’的感觉。
　　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吗？开个会都觉得打扰到和自己的爱人互相聊废话了。
　　可恶啊！
　　在公交车上坐了半个多小时，沈往总算是下车了，他顺着路线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和周向折聊天。
　　沈往没有手机瘾，只有闲的无聊的时候才会玩手机，而且他几乎不和人聊天，也没有几个人的联系方式，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和人在手机上聊天也很有意思，甚至有点不舍得说再见。
　　也就在这时，沈往突然听到了歌声。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四周，脚步也停了下来。
　　作为一个音乐爱好者，沈往几乎听过现阶段所有留存的旧时代曲子，周向折为他找到的曲子更是何其之多，所以，沈往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
　　那是一个女声，声音婉转悠扬，极具个人特色，仅仅只是开口便能把人的情绪拽进去。
　　这无疑是一首相当优秀的歌曲，一瞬间就抓住了沈往的耳朵。
　　沈往微微皱眉，他很想安静的把这首歌曲听完，但他敏锐的感觉到这首曲子可能听完就不在原地了，于是他直接低下头给周向折发了个消息。
　　周向折啊周向折，我为你牺牲良多，你可要好好回报我。
　　等消息发完，音乐声也戛然而止，沈往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果然不在原地，他看到了紧闭的三扇门，其中两扇门都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光秃秃的门板，而第一扇门带着门把手，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低着头看不清脸，也没有影子。
　　只是它站在那里捧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三个字【血月庄】。
　　“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直接进血月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沈往吐槽，“倒也不必这么提醒我是个坏人。”
　　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沈往走到那人面前。
　　“你好？”
　　“你好。”那东西竟然可以对话！
　　它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动一下。
　　“请问您有邀请函吗？只有有邀请函的人才能进入血月庄。”
　　“邀请函啊。”
　　沈往想了想，“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他头发是黑色的，眼睛是银色带着点紫色，然后看上去有点瘦，不太像好人，我和他是一起来的。”
　　“对不起，我没有看到，请您出示邀请函。”
　　我的好哥哥，你在哪里啊？不是说好在这里集合吗？你人呢？
　　而且我哪里来的邀请函。
　　沈往伸手放在口袋里，就在这时他眨眨眼睛，因为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小心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竟然发现是一张邀请函。
　　沈往惊讶的看着这张邀请函。
　　“邀请函！您怎么不早说自己有邀请函呢？实在是太失礼了！”
　　“呵呵，我只比你早一秒钟知道我有邀请函。”
　　看来哥哥还是安排好了一切的。
　　站在门前的人终于动了，它非常勤快的给沈往打开名为‘血月庄’的门。
　　“先生您快进去吧！大家等你很久了！”
　　“行。”沈往点头，“谢谢，再见。”
　　踏入这扇门，眼前的世界瞬间黑了下来，沈往抬起头来，天空中挂着一个血色的月亮，月亮里藏着一个硕大的眼球，看上去极其怪异，沈往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血月。”沈往呢喃，“月亮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不过岚不是说妈妈在这里吗？这和妈妈有什么关系？”
　　另一边，岚正在等待沈往过来。
　　与此同时，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男人躺在地上宛如一条鱼干，它黑色的眼睛幽怨的注视着天空，仿佛一具含冤千年的僵尸。
　　“我要缺水了，我要渴死了，我要变成干了。”游鱼不住的小声抱怨，“我就不应该来，我是鱼，鱼和沙漠犯冲，我要水，我要死了。”
　　鹰犬蹲在旁边咽了口口水，他用手指戳着地上的游鱼。
　　“你快点死，我饿了，我想吃烤鱼干。”
　　游鱼气的在地上打滚。
　　岚看着他们闹腾，内心里却越来越焦躁，他总觉得可能忽略了什么东西。
　　最后岚直接打开书，翻到有关弟弟的那一页上。
　　他从开篇开始迅速往下看，看着看着他突然皱起眉头来，然后他微微睁大眼睛。
　　“你说什么？！”
　　一句话直接把游鱼吓得鲤鱼打挺蹦起来，差点砸到鹰犬的鼻子。
　　两人同时看向岚。
　　“真是糟透了。”岚皱眉看着书本上的消息，“进入迷城有相当苛刻的条件，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满足这些条件，所以我竟然忽略了沈往是完美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选，他拿得到邀请函。”
　　“也对，也对，他是妈妈的孩子，他从一开始就继承了妈妈的音乐天赋，他甚至收集了几百几千首末日前的歌曲。”
　　岚合上书，“游鱼开通道，赶紧走！
　　“要尽快追上他才行！”


第53章 天籁之音2（重写）
　　【因为不满意所以这章重写了！抱歉请大家重新看一遍！】
　　此时沈往并不知道岚没有进来, 他一直觉得哥哥估计是打理好了一切，现在就在里面等着他。
　　自己只需要往前走很快就能和哥哥汇合。
　　“迷城，血月庄。”
　　淡定的沈往打开手机摄像一如既往对着自己周围的环境照了一圈, 并配上自己的讲解, 装作自己正在按照任务流程努力工作的样子。
　　“北极星沈往，正在执行调查迷城任务，在调查中听到奇怪歌曲，歌曲后进入迷城血月庄。”
　　“距观测此地环境为普通街道，无污染物与活物, 月亮呈血色，中间悬挂眼睛。”
　　沈往用手机照着天空, “嗯, 这眼睛……比百目的丑一点, 百目那边好歹有点艺术性，这个眼睛就跟刚挖出来的一样, 还带着血管，很豪放。”
　　周围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虽然沈往的记忆力不如周向折好, 但依旧可以看出这条巷子就是他听到音乐声的地方。
　　沈往走出巷子，天色并不算黑, 顶多算得上是傍晚，天空万里无云, 并不是蓝色而是灰扑扑的, 就像老旧电视机里的画面，那颗血色的月亮却显眼的挂在天空上, 沈往微微眯起眼睛，又用手机拍了一下, 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任务的附件2中是受害者进入血月庄的经过，但受害者除了血月之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有精神状态受到影响。
　　甚至防污染中心都无法判断他用手机拍摄镜头看到的真的是不存在的人，还是他遭受到精神污染出现精神异常。
　　至于他最后的死法，也被诊断为已经出现□□畸变，畸变位置就是眼睛，所以在出现意外后先是眼睛掉落。
　　总的来说就是：他被污染了。
　　巷子外也是空空荡荡，周围没有人，只有一些看上去很普通的建筑，地面带着一点坑洼，沈往只能顺着路往前走。
　　他从未来过尘漠西城，但在城外的三年让沈往学会了记路，所以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他确实有把周围的路标记录下来，顺着回去也不是很难。
　　就在这时，刺啦一声，沈往猛地低下头，因为发出声音来的时候他的手机。
　　沈往举起手机，但上面并不是谁的来电，也不是异常事件。
　　上面是一个蓝色的求救图标。
　　【已检测到求救信号！】
　　【已确定定位！】
　　【请接到信号者立刻前往救援！】
　　沈往沉默的看着这个求救消息。
　　周向折是北极星的队长，他年轻有为还是最强大的S级异变者，整个北极星都服他，但无奈三年前吞噬鹿神后导致他的污染度居高不下，这三年来就把一些队内事务交给了副队长明光。
　　而明光被周向折刺激多了后，变成了一个事事都考虑好的老妈子。
　　明光和科学院合作，在每个北极星成员的通讯设备中内置求救信号，一旦检测到生命危险后会自动发布求救，直到这个信号被接收到为止。
　　【不可为了拯救他人牺牲自己】【即使死亡也要回家】。
　　这是明光规定的队内准则。
　　确实有北极星的成员来尘漠西城做过迷城调查任务，也确实失踪在迷城内，所以，应该就是他吧。
　　沈往轻轻叹口气，他顺着求救信号的定位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了人。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色外袍躺卧在墙边，外套挡住了他的脸，甚至身体周围冒出细小的绿色小草，他安静的低着头，微睁开的眼睛里眸子已经变得死白，黑色外套包裹住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只惨白的手，他的手指边垂落着配枪，枪口已经钻出了一朵漂亮的黄色小花。
　　他的胸口闪烁着一点小小的绿色，是求救信号在运作。
　　沈往走过去，他缓慢蹲下，黑色的眸子注视着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北极星沈往。”沈往说：“已到达求救地点，已发现求救者。”
　　叮咚，求救信号截断，那人胸口的一点绿色也终于熄灭。
　　下一刻，沈往的通讯设备中便收到了死者的基本信息传送，这也是明光定制的东西，如同可以辨别身份的遗书。
　　沈往轻轻叹口气，“好了，我带你回家。”
　　他伸手去摘死者胸口上佩戴的北极星标志和防污染中心标志，在没办法带回尸体的时候，这两样东西就相当于他们，只要带回它们，就相当于把人带回家了，这也是北极星内部赞同的共识。
　　防污染中心的标志就在他身上，但北极星的却不在，沈往只能默默道歉后伸手去掏他的口袋。
　　结果不止摸到了标志牌，还摸到了几张纸。
　　沈往奇怪的把纸抽出来，他先是把标志牌放进自己的口袋，接着才展开这些纸张。
　　结果意外的发现这些纸张上写着的竟然是死者这次的任务。
　　【任务：探究天籁城的所在地和进入方式。】
　　【血月庄看上去和现实无异，但却并不是现实，这里没有时间流逝，血月一直高悬在天空，手机也定格在一个时间点，我无法保存任何信息，只能用最传统的纸质记录。】
　　沈往微微皱眉，他打开自己的手机，却发现自己刚才录下的视频确确实实待在自己的手机里。
　　于是沈往又在尸体旁找了一下，这一次他找到了死者的手机，果然在点开屏幕后发现时间是定格的，而且无法点进任何一个软件里。
　　“我是特殊的？”沈往微微皱眉。
　　“因为我有邀请函？”
　　沈往还记得在来之前周向折和他说过，几乎所有迷城的观测者都没有邀请函，这东西甚至有人认为根本不存在，只是在一传十十传百中的添油加醋。
　　将这个异常记下，沈往继续往下看记录。
　　这位北极星的队员名叫天清白，B级异变者，是两年前在一队接到这个任务，本来是考虑到迷城是一个非范围性污染源，甚至算不上污染物盘踞点，所以才会让一位B级异变者去打探，未曾想他一去不回，就这么死在了血月庄里。
　　在记录中，接到任务的天清白来到尘漠西城后就开始打探迷城的消息，等消息打探的够多后就开始在受害者遇到迷城的位置蹲守。
　　一天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蹲一天，就在蹲了一个月后，他终于进入迷城。
　　和沈往一样，他进入迷城时也听到了一段音乐声，但不同于沈往，天清白特意说明：这首歌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奇怪。
　　【第一日，我走遍了血月庄，但血月庄内除了高悬在天空中的血月外和外面没有任何区别，没有污染物也没有畸变人，我觉得很奇怪，难道受害者都是在里面饿死的吗？】
　　【第二日，我找到了受害者的尸体，遗体越来越多，他们的死亡方式却很奇怪，每个人都不是死于异常，更不是畸变，他们死于真实的外伤，我甚至发现了他们被杀死的凶器，现场更像是几个人互相持械械斗。】
　　【我判断血月庄内或许只有精神污染，并没有畸变污染；但这却和附件2中的案例不同，我需要继续调查。】
　　【第三日，我看到了‘她’。】
　　【我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械斗场面，因为没有人会不爱她，她才是这个血月庄的精神污染。】
　　【第四日，我爱上了她，但我不能爱上她，可是我无法自拔的为她着魔，我知道这越来越不对劲，但我找不到离开的方法，也没办法克制住这种失控的爱恋，我只能爱上她。】
　　【第五日，‘她’不是她！】
　　【我接受不了！我爱上的竟然是个影子，我爱她，但她是假的！】
　　【为什么会这样？！】
　　记录戛然而止，沈往微妙的挑挑眉，他看向已经死去的天清白，直接伸手撩开他的兜帽和枯草般的发，果然在他的额角看到了弹痕，太阳穴的灼烧痕迹告诉沈往，他应该是自杀的。
　　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爱上一个‘污染物’已经够挑战他的心脏，结果这个污染物还是个虚假的幻影。
　　本就异常的精神再也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为了不让自己更往下陷，最后沦为污染物，他选择提前在自己还有思维的时候死去。
　　沈往轻轻的叹口气，他把两张记录折起来放在自己口袋中，转身的下一刻却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低着头的人，那个人一言不发，已经不知道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而且，它的样子……似乎是之前蹲守在‘血月庄’门前的那个东西。
　　“先生，我忘了一件事。”那个低着头的人说：“进入血月庄是需要上交邀请函的。”
　　“我在门口时忘记了和您要。”
　　“能请您把邀请函上交一下吗？”
　　沈往注视着它，“你忘了？”
　　“我实在是太激动了，血月庄已经很久没有有邀请函的人进入了。”它说：“所以，请把邀请函交给我好吗？”
　　“等收完邀请函我就离开了。”
　　可沈往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污染物是一种异变的怪物，随着污染一起出现，会散播污染造成可怕的污染病，高级的污染物不需要自己出手，因为它们会制造出一批连带污染物出来，这些连带污染物随着本体的意思行动，是永远不会背叛的傀儡。
　　一个傀儡，拥有自我意识，还忘记了流程？
　　骗傻子吧。
　　“忘记了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沈往说：“为什么要让我为你的错误买单。”
　　它猛地抬起头来，露出头发间血色的眼，“您是不准备上交邀请函了？”
　　“当然。”沈往说：“这是我的。”
　　话音落下，天色瞬间变黑，天空中的血月更加明显，悬挂在中央的眼睛缓缓落下血泪，如同在悲哀的哭泣。
　　这时沈往才发现面前的东西在月光的照耀下，影子拉长到几米长。
　　“把邀请函给我！”
　　沈往这辈子都讨厌受人威胁，而且他现在已经确定这个邀请函一定相当重要，否则不会被抢夺。
　　他笑了一下，黑色的眸子一点点染上紫色，发丝拉长变白，也化为淡紫色，奇怪的眼睛状的漂浮物出现在沈往周围，他就在这东西的眼前化为非人模样，那东西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人？你是污染物？不对……你还是人。”
　　“可是你……”
　　“别管我是什么，毕竟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猜到我的身份。”
　　沈往笑意盈盈的张开手，他的左手边出现了一个空白画框，下一刻沈往便把什么东西扔进了画框里，于是空白的画纸上缓慢的浮现出一张奇怪的邀请函来。
　　“……你！”
　　沈往握住手，画框瞬间消失在空中。
　　“防丢措施，我刚刚开发的新功能。”沈往说：“这下你偷都偷不到了。”
　　“气死你。”
　　另一边，周向折正在开一场会议。
　　会议是临时开的，所以是线上会议，这场会议不只是邀请了三个S级异变者，还有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的高层。
　　在会议中，科学院告诉了他们当年神隐计划的真相，并宣布神隐计划完全失败，天赋献祭的异变者死在实验室内，由于当晚鹰犬失踪，他们判断是天赋预知的岚在某种情况下找到他们隐藏的实验室，并杀死了献祭。
　　他们将叛逃者岚的危险等级提高，并下达了绝对通缉令，要求三位S级异变者在碰到岚后立刻执行剿灭任务。
　　不同于以前的温吞，这一次科学院终于下定决定要处理掉这个他们称之为‘最成功’的二代实验体。
　　而神隐计划的后果，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正在商量拯救。
　　这就不是三位S级异变者的事情了。
　　双方高层还在商议，周向折和舟青还没有下线。
　　周向折正在翻阅着手机里的资料，这是防污染中心新发给他们的区域，是当年的疑似封印范围，即使现在还没有出现问题，但一旦出问题，这些地方都有可能出现S级污染物。
　　“我说当年怎么出现了神隐年，和整个末日都格格不入。”舟青也在看这份资料，一边看一边吐槽，“神隐计划，真亏了他们能搞得出来。”
　　“一个S级污染物的爆发可能会导致许多无辜人的死亡，甚至可能会导致S级异变者的损耗，按照保守来看，这确实算是方法。”周向折靠在椅子上，“而且神隐事件距离现在快三十年，我们现在讨论也没用。”
　　舟青啧了一声，“其中最操蛋的还是这些S级异变者都是自愿去死的。”
　　“好在末日初期也没几个S级污染物，我们境内只有三个。”
　　周向折点点头。
　　但就在这时他微微皱眉，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址。
　　按照周向折的要求，沈往在到达位置后给他发送了定位，在离开之前也告诉过他地点。
　　所以，这个位置……根本就是沈往去调查的迷城位置。
　　周向折猛地站起来，他一言不发直接挂断线上会议，接着从口袋中摸出手机，他把页面切到沈往的私人聊天，这才发现上面竟然是沈往发来的消息。
　　【沈往：我听到歌声了，估计要进迷城。】
　　周向折迅速发出一个表情包，表情包旋转了一会儿，直接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
　　发不过去！
　　“沈往的任务地点竟然是其中一个S级污染物的封印地点，岚到底是什么意思？”
　　“竟然让他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周向折心急如焚，他转身想去防污染中心的机场，在前进的过程中他拨出沈往的电话。
　　电话里一片安静，根本就没有打通的嘟嘟声。
　　他打了一个又一个，就在周向折觉得估计是根本联系不到的时候，咔嚓一声，周向折听到自己的电话被接听了。
　　“沈……”
　　周向折的声音顿住，他也停下脚步。
　　因为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并不是沈往，甚至不是任何人的声音，那是一段音乐。
　　音乐欢唱着，像是在庆祝一场庆典，因为沈往喜欢音乐，所以周向折也跟着听了不少，他只是爱屋及乌，没有沈往那么沉迷，但却知道这首歌似乎并不是现在能找到的任何一首曲子。
　　送给沈往的歌单他都听过，他的记忆力太好，每一首的旋律他都能隐约记住。
　　脚下的地板变了个样子，周向折微微抬起头来，他发现不只是脚下的地板，连面前的世界也换了一个。
　　纯白的空间里竖着三扇门，每一扇门口都写着名字。
　　【血月庄】【行尸村】和【天籁城】。
　　周向折看了一眼手机，却意外的发现手机的时间定格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走到门前，只有那扇名为【血月庄】的门是虚掩着的，门口还有一个桌子，仿佛有人坐在这里等待过客人。
　　周向折又试了一下其他门，打不开。
　　“血月庄。”周向折看着名字，又想起天籁城的传说，“我算是坏人？”
　　“算了，找到沈往要紧。”
　　他推开门走入血月庄。
　　……
　　此时的尘漠西城内，游鱼还没有打通进入迷城的路。
　　它正蹲在墙角幽怨的画圈圈，就差张嘴诅咒了，因为这个地方真的很难进。
　　“迷城的进入地点没有规律全靠运气，甚至连选人也没有条件，当然除了拥有邀请函的人。但邀请函相当难得到，迷城只承认在音乐上拥有极大天赋的人，才会送出这张邀请函。”
　　但这个天赋的定义是母亲定的。
　　他的母亲是谁？末日前的天才音乐家，荧幕上的大众情人，火遍全世界的女歌手，能让她承认有天赋何其之难。
　　岚拿不到邀请函，预知书告诉他下次迷宫拉人需要两个月后，所以岚只能找游鱼这种可以进入任何一个空间的污染物来打通这个通道强行进入。
　　“怎么样？”岚问游鱼。
　　“做不到！”
　　“这里可是S级的规则空间，虽然我和它同级但我是新生S级它是老牌S级，我现在已经死了半池塘的鱼，再死我就没鱼了！”
　　岚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他只是看着游鱼，“你确定？”
　　“我确定！”游鱼难得硬气。
　　“额外加三倍工资作为加班费。”岚说。
　　游鱼从墙角抬起头来，“你指的是基本价格的三倍？”
　　岚点头。
　　额外加三倍工资，也就是四倍，是基本价格不是打折价格，所以是四千块！
　　游鱼猛地站起来，“干了！”
　　旁边围观的鹰犬看着游鱼气势汹汹的从墙角跳出来，剩下的半池塘鱼浮在他身后，鹰犬捏住自己的鼻子，游鱼身上强烈的污染味道熏到他了。
　　一边捏着鼻子鹰犬一边挪到岚旁边。
　　“你哪里来的钱？”
　　“我没钱，但我弟弟有。”岚回答。
　　鹰犬觉得不对，“你弟弟虽然在防污染中心工作，薪资待遇不错，但你弟弟还没干满两个月吧，真的有这么多存款？”
　　“你在说什么呢？”岚幽幽的说：“我弟弟没有这么多钱，但周向折有啊。”
　　“他的不就是我弟弟的。”
　　鹰犬：……
　　呵呵，可真是个好哥哥。
　　就在这时，岚手中的书页突然翻开，白色纸张呈现在岚面前。
　　鹰犬凑过来看，但一如既往，他只能看到白纸，于是鹰犬看向岚的眼睛，通过岚眼睛里的倒影鹰犬确定他真的能看到字，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正在往岚的眼睛里流淌。
　　但那些字鹰犬一个都不认识。
　　鹰犬啧了一声，双重保障的预知天赋，这是多害怕天机泄露。
　　“嗯？”岚微微皱眉，“……周向折？之前的预知中并没有说他也会在。”
　　“因为和邀请函携带者的关系？不是，我说过我根本就不承认他们的关系。”
　　“算了，也不意外，在早上看到周向折后我就知道这家伙早晚要搅和进我家的家事里。”
　　“你的意思是：他在的话会更轻松一点？”
　　鹰犬更奇怪了，“你在和谁说话？”
　　岚看了鹰犬一眼，“一个你看不到的朋友。”
　　“你这本书还是活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说完岚继续翻了一页纸，“让我看看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血月庄？”
　　岚合上书，“来就来吧，总归是弟弟选的人，在妈妈面前走个过场也是应该的。”
　　与此同时，被加班工资激励的游鱼在耗费了自己所有鱼后终于打通了这个空间，他激动的举起手里的死鱼。
　　“打通了！”
　　“很好。”岚走过去，“辛苦了。”
　　游鱼幽幽的看着他，“钱，工资，快点！”
　　“从迷城离开后就给你。”岚光明正大的拖欠工资。
　　游鱼愣了一下，“啊？要是你出不来呢？”
　　说完后他才像是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默默的捂住嘴巴退后一步。
　　“要是我出不来你就拿不到钱了。”岚用阴沉的目光看着他，“所以你最好祈祷我们能安全出来，才能把欠你的工资给你。”
　　游鱼幽怨的看向天空，身上浓郁的怨气散发出来。
　　可恶的拖欠工资的傻逼甲方！


第54章 天籁之音3
　　【上一章因为不满意重写了, 抱歉，宝宝们要去重新看一遍。】
　　本来岚也不想让鹰犬进去，但鹰犬是什么人, 越是不让他进他越要进。
　　由于他们不是从正门进入迷城, 属于黄牛票，所以刚进去就被扔到了犄角旮旯，岚的瞳孔化为纯黑色，他看向天空，天空中血月里的眼睛正在落泪, 明显的盯着什么地方。
　　“在这里，鹰犬你……嗯？”
　　岚看向旁边, “人呢？”
　　在沉默两秒钟后岚打开书本, 看着上面的内容岚微微皱眉。
　　“因为是通过作弊手段进来的所以被针对了？被扔到了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但是还好, 他的位置和弟弟很靠近，能够相遇的概率大于80%。”
　　“先去和弟弟汇合吧。”
　　岚合上书本, 转身往前走。
　　另一边，鹰犬整个人摔在地上，他微微皱了下眉, 也没有发出一点痛呼声，说实话他早就习惯了疼痛, 在科学院的这些年他习惯了被惩罚，反正都是能带来疼痛的东西罢了,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从地上爬起来, 他看向周围。
　　“不在。”鹰犬说：“都不在？”
　　“我自由了？哦！我自由了！”
　　鹰犬面无表情的欢呼着，“搞什么鬼, 一点都不有趣。”
　　他自言自语，顺着路往前走。
　　在遇到疼痛后鹰犬很容易出现精神异常, 这是他已经形成的条件反射，科学院越对他惩罚越能收获他的反抗和不安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投降在疼痛下，但是说实话，越疼痛的时候他就越敏感，越敏感他的脑子就越好用。
　　比如现在，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远方有一个带着浓郁污染的东西在移动。
　　嘶，好像是两个？
　　鹰犬顺着路线往前走，他感觉到前面那个微弱的污染消失了，后面的污染停了下来，但污染越发的浓郁，像是在爆发的边缘。
　　这股味道可要比游鱼更熏人。
　　要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起码要等到队友过来才行，但可惜鹰犬不是个正常人，他要是对自己的命那么看重就不会硬着和科学院作对。
　　所以他朝着污染的方向前进，满脑子都是‘污染物打架！要去围观！要去看热闹！’。
　　污染所在的位置距离鹰犬并不远，在他跑了五分钟左右后就找到了污染的所在地，鹰犬走过最后一条路，终于看到了这个污染物本体。
　　它背对着鹰犬，黑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看上去像是个女性，又像是长头发的男性。
　　鹰犬是感应系的S级异变者，他不止是个移动的污染指南针，也能看到异常的真面目，所以他能看到这个污染有两米多高，腿下也不是脚，而是黑色的如同影子一般的黑雾，那影子不断延长，和天空中的血月连在一起。
　　如此庞大的污染物。
　　鹰犬的呼吸声重了一点，面前的污染物缓慢的转过头来。
　　在黑色的长发丝下，是和血月一样显眼的鲜红色。
　　“你有邀请函吗？”污染物问他。
　　它的声音不男不女，不老不少，像是无数个人重叠起来的声音。
　　它朝着鹰犬伸出手来，“把邀请函给我！”
　　“咳咳，咳咳。”强烈的污染呛的鹰犬咳嗽起来，因为控制不住的咳嗽眼圈都泛了红。
　　只是他却一边咳着一边笑，“这是什么？伪S级的污染物？”
　　“这玩意儿应该不会是岚要找的人吧？要是真是的话我得笑死他。”
　　还没等鹰犬笑完，黑色的雾气如同触手一般飙射过来，瞬间就把鹰犬整个人都吊了起来，鹰犬能感觉到窒息，那些雾气正在看试图钻进他的身体里，但是怎么都钻不进去。
　　当然，污染物和异变者之间有等级限制，鹰犬是S级异变者，面前的东西只不过是伪S级，还没正式到达S级。
　　它是污染不了鹰犬的。
　　但鹰犬却不是一个有攻击性的异变者。
　　虽然他的牙齿很利，还是个S级，但他的所有攻击性都被科学院压制，天赋也仅仅只是感应系的寻路装置，对上S级污染物根本就没有多少胜算。
　　“S级，S级……”污染物扭动着脖子，“你是S级。”
　　“吃了你！”
　　身上的黑雾在收紧，污染物将鹰犬往自己的方向拖，鹰犬皱起眉头来来，就在这时，噗嗤一声，捆住他的黑雾被接连砍断。
　　被斩断黑雾的污染物发出凄惨的尖叫声。
　　“又是你！”
　　“把邀请函给我！”
　　一个紫色眸子全身漂浮着奇怪眼睛的男人站在鹰犬面前，因为背对着鹰犬，所以鹰犬只能看到他身上宽松的外套和垂到腰部的淡紫色长发，以及他的头顶上似乎还顶了一对如同卖萌一般的白色耳朵。
　　嗯？污染物？不，这个感觉不太对。
　　“走。”男人把他拽起来，“赶紧！”
　　拖着鹰犬冲出刚才的路口，沈往把他塞进旁边的建筑管道内，自己也钻进去，还没等鹰犬问他就对鹰犬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污染物尖叫着跑过来。
　　它不断的用脚下的黑雾搜寻着周围，但在搜寻了一会儿后它又尖叫着离开了。
　　鹰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开。
　　“你也没存在感？”鹰犬问他。
　　“没存在感？”沈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月亮，月亮上有一只眼睛，那个污染物和血月是一体的，所以月光照射到的地方它都可以看到，反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它的视野盲区。”
　　鹰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你谁啊？”沈往看着鹰犬，“异变者？怎么会出现在迷城？”
　　“你又是谁？”鹰犬嗅着沈往身上的气息，“污染物？不对，不是污染物，人类？但也不是人类的味道。”
　　“……等一下，好熟悉的气息。”
　　沈往上下打量着他，“气息？你靠鼻子闻？感应系异变者？”
　　鹰犬猛地单膝站起来，“沈往？弟弟？！”
　　哇哦，这可刺激了！
　　鹰犬一直知道岚是一个特别的异变者，他是第二代实验体，科学院一直都认为岚是科学院最成功的实验品，甚至在相处中鹰犬能感觉到岚除了预知之外还会使用其他天赋。
　　但岚的外貌改变并不算大，自身的污染度都在正常范畴内。
　　结果没想到沈往竟然可以这么趋近于污染物，比起岚，沈往更像是人类和污染物的结合体，他现在周身都带着非人的气息，污染度也拔高到了某个范畴，这可比岚可怕多了，也不知道岚有没有见过他弟弟这个样子。
　　而弟弟这个称呼一出来沈往就挑了挑眉。
　　他意识到这个人和岚有关系。
　　和岚有关系的感应系异变者……鹰犬？
　　“岚呢？”沈往试着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们进来后就失散了，我感觉到这边有污染物就过来了。”鹰犬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上去相当随意。
　　沈往叹口气，“你能感应到他在什么地方吗？”
　　“距离有点远，但是差不多吧。”鹰犬指了一个方向，“他在那边。”
　　“所以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你不去找他，偏偏跑来招惹一个污染物？”沈往立刻发难，“你有病吗？”
　　鹰犬一点都没有被骂的自觉，“死不了。”
　　“它都准备吃你了。”
　　“它只是伪S级污染物，一个S级能撑死它。”鹰犬非常不屑一顾，“它胃口再大也吃不下我。”
　　沈往：……
　　明明说的是不应该往危险的地方跑的问题，结果他执着的反驳：污染物吃不下他。
　　比起舍己为人的周向折，沈往觉得这位第三代实验体鹰犬的思维方式更让人难以理解。
　　身上淡紫色的发丝消散在空中，眼中的紫色也褪去，沈往变回正常的黑发黑眸，他没有再管鹰犬的胡言乱语，而是单手扶住管道往外看。
　　“岚什么时候能过来？”
　　“在这里等吧，顶多半个小时。”
　　“这么远？”
　　鹰犬跟着站起来走到沈往身边，“我们两个被分开扔到了两边，只是你恰好和我距离很近，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哎呀，真可怜，他这么想见到弟弟，结果最好还是我先见到了。”
　　“毕竟我是个包容心极强的好人，他是个小心眼的变态。”
　　“尊重弟弟的择偶意愿是会遇到好事的！”
　　沈往瞥了他一眼，“你以后要跟着岚？”
　　“是啊，他想让我当诱饵，我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这个工作。”鹰犬笑着宣布，“是个很有意思的游戏。”
　　就在这时，鹰犬突然看向一个方向，他的眼里带上了一点意外。
　　沈往知道他是感应系异变者，于是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结果看到了天空中的血月正在看着一个方向。
　　黑色的雾顺着血月不断的攀升。
　　“又多了一个？”鹰犬疑惑的说：“新的S级？”
　　“等一下，这个好像也很熟悉。”
　　鹰犬琢磨了一下，“对了，我好像在来的时候听岚说过……啊，对了，你男朋友。”
　　沈往猛地转头看他，“周向折？！”
　　“对，就是他，他好像也因为邀请函的问题进来了，你哥还说要让他在你们妈妈面前走个过场。”
　　沈往迅速朝着那个方向离开。
　　这个污染物是一个比A级强但还没有达到S级的污染物，按照鹰犬的说法是‘伪S级’，对于周向折来说，一个非S级的污染物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但是现在周向折吞噬过鹿神，不止无法动用天赋，也很难使用身上鹿神的污染。
　　因为这会让他本身就很高的污染度变得更高。
　　沈往想：可千万不要碰到。
　　周向折进入那扇门后就看到了一条陌生的街道。
　　作为北极星的队长，他来过不止一次尘漠西城，但并不是说他每个地方都去过，尤其是这种偏僻的位置。
　　他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围，因为这里太安静了。
　　天空中悬挂着奇怪的血月，血月中是一颗眼睛，手机上不管是时间还是软件都停止使用，街道上没有人，走了一会儿只有自己走路的声音。
　　也就在这时，周向折看到天空上的血月转了一下眼睛，有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连接着天空中的眼睛，拖拽在地上移动着。
　　它似乎在看着什么地方，那边似乎也有什么东西。
　　还没等周向折走过去，一道极长的黑雾瞬间落在他眼前，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在空中漂浮过来。
　　黑色的雾气挡住了它的脸，周向折只能看到它血色的眼睛。
　　似男非女的声音从它口中传出。
　　“你有邀请函吗？”
　　“把邀请函给我！”
　　轰的一声，黑色雾气形成的触手重重的砸下来，这些触手实在是太长了，周向折躲开这条触手，这里的巷子太过狭窄躲避起来有些艰难，但也足够他趁机开枪打算这些黑色的触手。
　　周向折迅速攀上墙壁，他站在墙壁上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东西。
　　“污染物？是什么污染物？是什么等级？”
　　“任务的附件2中除了血月外没有提到污染物……”
　　“啊！”污染物发出尖叫声，黑色的触手疯狂的朝着周向折砸过去，“把邀请函给我！”
　　周向折跳下墙壁，轰的一声，他刚才站着的墙壁被它砸成了碎块。
　　“没有理智。”周向折转身往后跑，一边跑一边分析，“精神状态C级，无法判断污染程度，攻击力超过A级。”
　　“判断：污染失控。”
　　黑色的雾气流淌到它的手臂上，将它整个人染成黑色，它只是伸出手来对准周向折。
　　“邀请函，邀请函！”
　　“对邀请函有执念。”周向折躲在一扇墙后，“邀请函应该是它失控的缘由。”
　　周向折轻轻叹出一口气，“想到对面去就必须经过它，但是它太大了，没办法只能使用污染了？”
　　他举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心，被做成链条戒指的污染抑制器垂在他的手指中间摇摇晃晃。
　　周向折再次叹口气转头看向那个污染物。
　　他很想这么做，不管是为了尽快找到沈往还是处理掉一个足够威胁人类的污染物，甚至他的心都在颤抖，不住的要求他赶快‘释放污染杀死它’，就算是受伤也没有关系，因为能救下那么多那么多的人。
　　一想到自己会受伤他甚至脑子都在混乱。
　　周向折用力的攥紧手，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现在还没有到极限，要是就这么使用了污染导致自己受伤，一定会被沈往讨厌。
　　他不想看到沈往失望的表情。
　　他们要成为对方的药，作为药可不能放任自己失去疗效。
　　轰，污染物又砸烂了一座墙，周向折蹲下来，他试图从另一边绕过去，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他。
　　周向折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他想见的人。
　　沈往还穿着早上穿着的衣服，黑色非常嫌脏，但他身上并没有尘土，也没有伤痕，对视到的瞬间沈往还对他笑了，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周向折微微张开嘴，还没等他开口沈往就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沈往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污染物，接着拉着周向折从后面走。
　　周向折牵着沈往的手，他看着沈往带着他避开月光照射的地方，一路带着他离开这些蔽塞的小胡同，来到一座废弃工地。
　　在一堆废弃的建材管道旁，站着一个单边眼睛是深蓝色的男人。
　　男人在看到周向折的时候笑了一下，只是不同于沈往，他的笑容里充满了狂妄和嚣张，只是对视一眼就仿佛是发起了挑战一般。
　　周向折停住脚步，手中的枪对准他的额头。
　　“哇！好凶！”鹰犬迅速窜进管道里，“你可真没有礼貌，第一次见面就举枪！”
　　“第三代实验体鹰犬。”周向折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岚是不是也在。”
　　“我只见到了他，没有见到岚。”沈往站在周向折旁边道：“你对他举枪没用，他就是个感应系异变者，没什么攻击能力。”
　　周向折皱眉看着沈往，“不是这个问题，我不在意他是谁，他和我无关。”
　　“我只希望你没事。”
　　甚至说的再夸张一点，岚和沈往有什么关系也和周向折无关，因为这个恋爱是周向折和沈往谈的。
　　他不希望沈往受伤，哪怕知道沈往是个足够厉害的异变者他也会担心。
　　迷城，曾经封印过S级污染物的位置，他绝对不会让沈往进这样的地方。
　　“小十五，我知道你还瞒着我一些事情，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希望你没事。”
　　周向折重复着，“我只希望你安全。”
　　沈往注视着周向折，几秒钟之后他笑了。
　　他分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这笑到底是真的他想笑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沈往自有记忆起就是一个新型基因病患者，但因为他病的太久活的也太久，逐渐的所有人都习惯了，习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时不时发病变得可怕，时不时需要被关起来。
　　关心变为冷漠，连疾病也变得理所当然。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直接的真切的关心了呢？
　　“我没事。”沈往说：“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要遵守约定。”
　　“我会为了你保护好自己。”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的眼睛，他点点头。
　　但俗话说的好，秀恩爱天打雷劈，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秀恩爱。
　　鹰犬看着他们笑了一下，“喂，你俩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在。”
　　周向折瞬间把枪再次对准他。
　　“又这样。”鹰犬敷衍的举起手来，“有本事你开枪啊，来，杀了我。”
　　周向折微微皱眉，“嗯？”
　　他和沈往对视一眼，沈往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杀死我固然简单，但是，要是杀了我，你们就不知道那边的东西是什么了。”鹰犬指着空中还在搜寻他们的污染物道：“你们要考虑好。”
　　“什么意思？”周向折看着他，“你知道它是什么？”
　　鹰犬放下手，“你们真是要庆幸碰到了我。”
　　“在科学院的时候，那些家伙逼迫我熟悉这个世界上所有B级以上污染物的气息，这项强迫性的行为持续了半年多，终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全给我灌进来了。”鹰犬冷笑，“之前没有想起来，刚才被你的枪指了一下，我竟然想起来了。”
　　“哎呀，看来天不绝我啊。”
　　周向折收起手里的枪，他问：“是什么污染物？”
　　鹰犬看着他妥协便笑了。
　　他得寸进尺，“情报可不是这么好得到的。”
　　“你得用钱买。”
　　沈往意外的看着鹰犬，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和鹰犬见面，但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和当时在外墙时有极大的不同。
　　真的，当时他觉得鹰犬这个第三代实验体是个小可怜，现在看来，他狡猾的不像一只狼，像狐狸。
　　“你要钱？”
　　“当然，我现在离开科学院是要生活的嘛，生活就是需要钱，但是我又没有什么能力，只有一个天赋可以用，也就只能买卖消息赚点钱喽。”鹰犬说：“不贵，四千，卖给你这个污染物的消息。”
　　四千？为什么是四千？这个数字不是很常见吧？
　　周向折奇怪的看着他，片刻后他伸手摸了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张卡扔过去。
　　“里面有一万，我只有整数。”
　　“哦，那我就送你两个消息，什么时候你想知道了就问我。”鹰犬弯腰捡起地上的卡。
　　岚要的钱帮他要到了。
　　鹰犬和岚不一样，鹰犬是个摸爬滚打的小骗子，不怕死也不怕丢脸，在科学院却丝毫不肯退让；岚是个一力降十会的人，他很不耐烦听别人的辩解，是个自私自利还肆意妄为的上位者，这样的他反而能在科学院里装下去。
　　所以鹰犬知道，虽然岚说‘周向折的就是弟弟的’，但估计是不会做出问周向折要钱这种事情的。
　　没办法，那就只能他代劳了。
　　反正他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窃月】，”
　　鹰犬说：“它身上遍布着窃月的气息，但不完全是窃月，应该是撕裂过重组的残片，目前等级是伪S。”
　　“A级污染物窃月。”
　　在鹰犬判断出它是什么污染物后，周向折立刻匹配上观测资料。
　　“窃月是末日初期观测到的A级污染物，它是可以鸠占鹊巢的污染物，能够窃取其他污染物的能力，观测者观测到它时它正在吞吃一个B级污染物的卵，将卵吞噬后它将自己变成卵等待污染物本体回来，一旦本体回来就将本体一并吞吃。”
　　“是个相当贪婪的污染物。”
　　“它消失了很多年，甚至防污染中心以为它已经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结果竟然被困在迷城里？”
　　“还成了伪S级污染物。”
　　鹰犬坐在管道上看着天空中的污染物。
　　“是碰到硬茬了吧。”
　　“想和以前一样去窃取其他污染物的能力，结果被反噬，最后只能留下残片一样的东西缩到这里形成新的污染物，明明是伪S级，但连理智都没留下多少。”
　　沈往听着周向折和鹰犬的话，他轻轻垂下眼帘。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天清白在自己的人物资料中说过：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作为B级异变者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最后，他发现自己爱上的并不是本人，而是一个虚影。
　　但就算是虚影也能让B级异变者被污染。
　　而这种无法控制的爱恋，怎么看都是在说他的母亲，那位通缉录NO1的S级异变者。
　　这么说……
　　【窃月】在窃取母亲的能力，但是它失败了，被反噬后扔到血月庄，但是即使被撕碎到没有理智，它依旧偷取了母亲的一道影子，这道影子使它晋升到伪S级，并引得众人爱上它。
　　原来，他的母亲连一道影子都有这样的威力。


第55章 天籁之音4
　　“邀请函！给我邀请函！”
　　周向折听着它的声音, “那它为什么会这么执着邀请函？”
　　说着他看向沈往，“你有邀请函吗？”
　　沈往沉默了一秒钟，然后摇头, “没有。”
　　鹰犬直接笑出声来。
　　他可是亲耳听到岚说：沈往因为符合条件拿到了邀请函, 所以提前一步进来了，岚还说所有人都拿不到邀请函，只有他弟弟才能符合条件。
　　沈往手里一定有邀请函。
　　沈往瞥了鹰犬一眼，心想：我是有邀请函，但是现在可不敢拿出来给周向折看。
　　毕竟他的邀请函被他塞进画里去了, 就是为了不让那个污染物抢走，现在画和邀请函融为一体, 拿出来立刻就掉马露馅, 他是脑子有病才会在周向折面前说自己有邀请函。
　　“都没有？真的有邀请函在吗？”周向折有些疑惑, “所有观测者都没有得到过迷城的邀请函。”
　　“但邀请函绝对是有的。”鹰犬笑着说：“岚说过：只有拥有天赋的人才能得到邀请函。”
　　周向折看向他，“什么天赋。”
　　“音乐天赋。”
　　“音乐？”周向折看向沈往。
　　如果是音乐天赋的话, 沈往是周向折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
　　末日后娱乐产业衰退，在没有人身安全的情况下文艺是很难发展起来的，就算是有也大多是描述苦难和奋进。
　　可就算是如此, 沈往自小开始就喜欢音乐，他总是待在院长办公室听他那台老旧的收音机, 听院长带回来的音乐磁带，反反复复的听, 院长说沈往生错了年代, 要是在旧时代一定是个天才音乐家。
　　后来周向折给沈往收集了很多音乐制品，沈往也很喜欢。
　　“如果沈往也没有邀请函, 那确实很多人都拿不到。”周向折这么说。
　　鹰犬又想笑了，因为沈往其实是有邀请函的。
　　但是, 周向折这个人类中的聪明人，竟然就真的这么灯下黑，相信了沈往的话。
　　这就是恋爱的人吗？
　　远处的污染物消失了，血月重新恢复原来的模样，但是血月里的眼睛下一刻看向这边。
　　血月距离他们很远，血月里的眼睛也是那么扭曲，但在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血月里的眼睛确实盯上了他们。
　　他们被发现了。
　　沈往拉住周向折退后，另一边鹰犬已经退到管道后面。
　　“被看到后，它就会砸周围的东西了。”鹰犬调侃道：“能让月光洒在所有地方的最好方法是什么？那就是砸掉所有建筑，让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大平原，这样月光就一览无遗了。”
　　周向折看了他一眼，开始思索。
　　沈往道：“你不是S级异变者吗？去揍它。”
　　“我也想，可惜我没有这个能力，我是辅助系。”鹰犬道：“你们见哪只军犬除了自己的鼻子和牙齿外，能比得过刀枪？”
　　说着鹰犬自嘲的笑了一下。
　　科学院的三代实验体都有自己的存在价值。
　　献祭是为S级污染物诞生，他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些能威胁人类的高级污染物消灭。
　　预知为最强，那时人类的生活已经趋于稳定，科学院试图制造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实验体，让这个最强成为人类的标杆，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奔着超过周向折去的，可惜最后岚直接背叛科学院成为人类敌对方。
　　而鹰犬则是科学院吸取岚的教训后制造的‘军犬’，没有刀枪，只有敏锐的‘嗅觉’和一口锐利的牙齿。
　　黑雾凝结的触手砸到管道上，轰的一声，管道碎成块，周向折拉着沈往迅速避开。
　　“给我邀请函！”窃月在空中浮浮沉沉，它嘶吼着。
　　窃月一直都想要邀请函，但沈往一直不知道这个邀请函有什么用，也不知道窃月为何要这个邀请函。
　　刚才鹰犬说只有拥有音乐天赋的人会被邀请，那么这个邀请函是谁发的呢？
　　是妈妈吗？
　　沈往感到奇怪，如果是妈妈发的，那么为什么窃月会这么想要？
　　于是沈往突然开口，“我给你。”
　　沈往突然开口，“我把邀请函给你。”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窃月的黑色触手停住，它盯着下面的沈往，血色的眼睛闪闪烁烁。
　　“你要把邀请函给我？”
　　“对，我会把邀请函给你。”沈往说：“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要用邀请函干什么。”
　　“我是被邀请进来的人，邀请函是我的证明，你要是拿着邀请函去干不好的事情，主办方来找我怎么办？”
　　窃月被撕碎的理智无法支撑它听懂沈往的话，残存的智力只告诉窃月，只要说出想干的事情，就能拿到邀请函了。
　　它想要邀请函。
　　“去天籁城。”
　　“我的半身、我的灵魂留在天籁城回不来了。”
　　“我要去天籁城拿回我的灵魂！”
　　说着窃月又在尖叫，“把邀请函给我！”
　　天籁城？
　　看来妈妈就在天籁城了。
　　沈往得到了消息立刻翻脸，他迅速拉着周向折往外跑，一看沈往跑窃月立刻愤怒的追了上去。
　　窃月残存的理智不多了，但是它清晰的记得沈往有邀请函，他把邀请函放到了什么地方，接着它就感觉不到邀请函的气息了，但是他身上一定有邀请函，一定有！
　　鹰犬留在原地看着窃月追着沈往和周向折离开，他啧了一声。
　　“看来这个邀请函确实厉害，连伪S级污染物都想要。”
　　在邀请函的诱惑下，窃月直接无视了鹰犬，鹰犬也不在意，他笑着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大概走了五分钟后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人。
　　男人走的不紧不慢，他高高瘦瘦，周身带着阴沉气息，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
　　鹰犬有趣的想：这兄弟俩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坏人，但实际上满肚子里都是坏水。
　　岚一如既往拎着自己的书本，他走过来，黑色的眸子倒映着鹰犬的身影。
　　“怎么样？”岚问他。
　　“你弟弟和他男朋友碰面了，现在正在躲窃月呢。”
　　“都说了我没承认他们的关系。”岚打开书本，还没等他看到上面的内容，鹰犬就把一张卡放到他的书本上。
　　岚愣了一秒钟，他拿起这张卡，反应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对视了大概三秒钟。
　　最后岚把卡放进口袋里，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鹰犬这就不乐意了，“喂，你好歹说声谢谢，这里面可是一万块钱，我还欠周向折两个消息呢！”
　　“没必要付钱。”从一开始岚就没打算把钱付给游鱼。
　　实际上，岚和沈往两兄弟，沈往更像妈妈，他拥有妈妈的音乐天赋，虽然性格有点坏但也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但岚更像是爸爸，他拥有天生的冷漠，除去家人外对人类没有特殊，对污染物更是带着理所当然的残忍。
　　在岚心中，所有污染物都是工具，是可以支配的移动污染天赋。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人类里面不乏有坏胚，但污染物里面大部分都是坏胚。
　　除了他爸。
　　游鱼是个S级污染物，是它造成了整个S级污染源的扩张，导致三个污染区的出现，被污染者多达上万，更有整个3区域的人全部失踪，按照伤亡来看，它确实比不上当年的鹿神，但超过一个A级污染物已经绰绰有余了。
　　没在游鱼打开通道后直接处理掉已经算岚心善。
　　“言而无信是最糟糕的品质。”鹰犬嫌弃他，“哪怕是对一个污染物。”
　　“好吧。”岚无所谓的对他点点头，“那就付给它，反正不是我的钱。”
　　“谢谢你的卡，撒钱的霸总。”
　　鹰犬终于高兴了，他叉了一会儿腰。
　　“要是你刚才回答还是不付钱，我一定会咬你的！”
　　岚奇怪的看着他，“你觉得你的牙能咬到我？”
　　“怎么不能，只要你还放我在你身边，我就一定能咬到你，我有这个自信。”鹰犬哼笑着跑过去，他凑到岚身边和他一起看那本书。
　　哪怕这本书在鹰犬眼里是空白的，他也像是看的津津有味。
　　所以，岚压根就不理解鹰犬的脑回路，他也从未见过这种脑回路的人。
　　看一本没有字的空白书很有意思吗？
　　费尽心机咬一口自己打不过的人很有意思吗？
　　鹰犬一点都不在意岚的不理解，他兴致勃勃的问：“对了，那个邀请函有什么用？你弟弟因为邀请函被窃月追的特别紧。”
　　“邀请函是进入其他地方的钥匙。”岚回答：“拥有邀请函的人是被‘迷城’邀请进来的，也就是说被邀请者拥有去任何地方的权利，不管是行尸村还是天籁城都可以。”
　　“邀请函就是特权卡。”
　　“可以让沈往随便走动，有邀请函的他走到什么地方都是正确的，邀请函就是他的最大金手指。”
　　鹰犬点头，“这么说：那个比窃月更强的污染物就在天籁城了？它说自己在天籁城丢失了灵魂。”
　　“嗯，她就在天籁城。”岚说：“但是要先去一趟行尸村。”
　　“为什么？”
　　“要找到她的名字。”
　　岚平静的说：“她的名字被隐藏太久，她也睡了太久，要喊她的名字才能把她叫醒。”
　　通缉录NO·1【人鱼】，通缉录上没有她的名字、绝密资料里没有她的名字、连岚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因为她的名字是绝对禁忌。
　　在末日后她就是魅惑的化身，所有人都会疯狂的爱上她，她的影像、声音、名字都会致使人发疯。
　　所以防污染中心毁掉了她末日前的所有资料，将她的出生证明注销，将她的歌曲删除，将她的海报焚烧，将她的整个存在都掩埋。
　　她逃离防污染中心后和父亲相遇，最终因为爱走在一起，之后生下他和弟弟。
　　但是，她当妈妈和妻子的时间怎么能比得上她作为自己的时间呢？
　　拥有父母、朋友、爱人，火遍全世界被称之为天才音乐家的大众情人【***】。
　　那才是她。
　　即使是伪S级污染物也很难处理，即使它现在没有多少理智。
　　因为没有理智意味着它失控，它只有本能，而污染物的本能就是侵蚀和扩张，如果不是被迷城禁锢，它不知道要污染多少人。
　　这么想这个迷城的存在竟然还算是一件好事。
　　沈往和周向折躲在建筑后面，他们屏住呼吸看着窃月经过他们身前的道路。
　　等窃月离开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我们要尽快离开。”周向折说：“这里很危险。”
　　沈往明知故问，“有多危险？”
　　“你知道神隐年吗？”周向折问他。
　　沈往点头。
　　“神隐年是一个很特别的年份，在这一年所有S级污染物全部消失，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一些末日初期的S级异变者。”周向折说：“在进来之前我参加了一个会议，会议是由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一起主持，他们说：神隐年其实是人为。”
　　“以一名S级异变者献祭处理掉一位S级污染物。”
　　“而现在，主持献祭的异变者死亡，神隐计划失败，这里是其中一个S级污染物的封印地点。”
　　说实话沈往有一件事一直都很好奇，现在周向折主动说了他也就开口问了。
　　“你的意思是：被封印的S级污染物很有可能会重新出现，那么，既然神隐计划失败，那些献祭的S级异变者会回来吗？”
　　周向折看着沈往，片刻后他摇摇头，“不会。”
　　“而且防污染中心也不允许他们再回来。”
　　沈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
　　并不是当时就已经死亡，也并不是无法回来，而是防污染中心不允许他们回来。
　　“所有异变者的污染度都会上升，没有人例外，现在活跃的异变者早就换了好几批，S级异变者的污染度增加缓慢，但也会增加。”
　　周向折说：“二十多年，加上和S级污染物这么接近，他们要是回来一定是在污染爆发边缘。”
　　到时候人类收获的就不是一个可以抵抗S级污染物的强悍异变者，而是多一个S级的敌人。
　　沈往轻轻叹口气，“防污染中心总是干这些残忍的事情。”
　　“在这种环境里，一时的心软带来的就是全人类的灾难，他们也不得不残忍。”
　　沈往看向周向折，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明明是个好的一塌糊涂的人，但意外的在一些方面赞同防污染中心的决策，哪怕在外人看来这种决策是残忍的。
　　“周向折。”沈往突然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很讨厌会给人类这个群体带来灾难的东西？”
　　周向折看向他，“你指的是什么？污染物？”
　　“包括污染物。”沈往回头看向天空，“比如台风、暴雨、干旱，当然也包括污染，你是不是会讨厌这些东西。”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人类的安全，有能力者便有责任。”周向折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讨厌的感觉，你也知道我的精神异常一直在干扰我的决定，只能说：起码要做正确的事情吧。”
　　正确的事情？
　　沈往笑了。
　　他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大概就不属于周向折心中‘正确’的定义。
　　岚一直在说自己和周向折不合适，因为他们之间跨越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可能不是爱就能弥补的。
　　也就在这一刻，沈往隐隐约约懂得了岚的担忧。
　　沈往是和周向折的‘正确’相反的人。
　　周向折疑惑的看着沈往，他歪歪头，银色的发丝垂在肩膀上，看上去带着欺骗性的美。
　　他问：“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突发奇想。”沈往说：“这个思维方式和我认识的小七好像有点不同。”
　　“因为我长大了，长大的人总是和小时候有区别。”
　　周向折用温和的语气回答沈往，“但是，我爱你的心，和以前是一样的。”
　　他也曾经以为自己变了，他被防污染中心养大就变成了防污染中心的样子，和院长学到的所有温柔都还了回去，再也做不到怜悯和爱，直到重新遇到沈往，周向折才明白：他其实没有变。
　　他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沈往，因为沈往是原先的模样，所以他也一定是原先的样子。
　　哪怕他知道沈往或许和岚有关系也不忍心责备。
　　这怎么会是沈往的错呢？
　　不管是真的也好，被欺骗也好，他的小十五又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要有个家人而已。
　　“这才对。”沈往笑了，“记住这句话。”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要一样爱我。”
　　周向折点点头，沈往却对他伸出了手。
　　“来拉勾。”沈往说：“和小时候一样。”
　　小孩子是天真的，是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的。
　　他们真的以为这样拉勾作下约定就一定会实现，所以会在夜晚偷偷拉勾，希望好朋友要永远在一起。
　　直到S级污染源覆灭孤儿院，他们才知道原来不是许下愿望就能实现。
　　但现在，沈往依旧愿意用这种方式和周向折做下约定。
　　周向折金色的瞳孔里泛起一丝波澜，接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周向折没有穿作战服，身上是一件宽松的白色外套，在他伸手的时候袖口落下，露出他手腕上的银色手链和手指间的银色指环。
　　他们的小指勾在一起，带着温热的触感。
　　简陋的、没有任何仪式感、甚至没有交换物的约定。
　　却让周向折难以控制住心跳的速度，他想：自己的眼神大概是完全无法掩饰，那爱意蓬勃，如同春日钻出泥土的嫩芽。
　　因为沈往已经吻上了他。
　　这个亲吻持续的时间很短，就像是沈往有感而发突然有兴致的逗他玩一下，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实在不是谈恋爱的地方。
　　但周向折依旧心动不已。
　　“太健康了。”
　　不远处围观到一点的鹰犬皱着眉头吐槽，“他们这段感情也太健康了吧？”
　　旁边快把书都扯散了的岚阴沉的看了鹰犬一眼，问：“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不健康的感情？”
　　“这俩人的身份差别很大啊。”鹰犬立刻说：“一个是中央城的守护神，电视新闻上干掉过S级污染物的杀神；另一个是你弟弟，他哥哥都是通缉犯他能好到哪里去。”
　　“这种关系下，恋爱应该是相爱相杀，比如：‘我想干掉你然后再把你的尸体放在我房间里’。”
　　“结果他俩怎么回事，这么纯情给谁看啊。”
　　岚幽幽的说：“我可以先杀掉你，然后把你的尸体塞在我家冰箱里。”
　　“你杀掉我有什么用。”鹰犬费解，“你杀掉我只能让科学院拍手叫好。”
　　“相爱相杀只有不同立场才有意思。”
　　岚：……
　　这家伙真是软硬不吃啊，科学院到底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奇葩。
　　“现在怎么办？”鹰犬问：“你是不是要装作和沈往不认识？”
　　“真是可怜的哥哥，竟然在外人面前都要避免关系暴露，唉，这就是孤寡老人吗？”
　　“你想死可以直说。”岚盯着他。
　　鹰犬摊手。
　　“我们去干掉窃月。”岚淡定的说：“窃月只是一个被撕碎的残影，它控制着整个血月庄，试图拿到邀请函重新进入天籁城，实际上它的半身早就不在天籁城了，它也只不过是个有执念的意识而已。”
　　“杀死它，血月庄就只剩了那道被偷窃的影子，影子是她的，也会对邀请函有反应。”
　　“到时候就能直接进入行尸村。”
　　鹰犬点头，他说：“那我带你去找窃月被撕碎的本体。”
　　岚意外的看着鹰犬，“你知道它的本体在哪里？”
　　“当然，我本来就是干这种事情的异变者，知道不是很正常吗？”鹰犬学岚说话，语气嚣张极了，“从进来这里的第一秒，我就发现了它的位置。”
　　岚微妙的挑挑眉。
　　好吧，自己不算，科学院制造的两个实验体其实都很强大。
　　不管是能控制住S级污染物二十多年的献祭，还是现在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污染物本体的鹰犬，他们都是顶尖的S级异变者，如果真的如科学院所想为人类效力，确实会让人类的安全性再增加一截。
　　可惜，科学院根本就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成为这个‘强大的异变者’。


第56章 天籁之音5（有加更）
　　在简单温存过后, 周向折主动提出寻找岚和鹰犬的踪迹。
　　因为说实话，迷城这个地方不知道怎么进来，同样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几个能确定的观测者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在这里面或许知道怎么离开的人就只剩下岚一个。
　　或许鹰犬也会知道，但鹰犬很明显和岚站在一边，问他就相当于问岚。
　　所以他们开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寻找岚的身影。
　　沈往倒是知道岚在什么方向，毕竟之前鹰犬给他指过位置，但是沈往并不太想让周向折和哥哥碰面, 他们两个之间立场相对，加上自己的关系很容易产生冲突, 而且岚怎么可能告诉他怎么离开迷城。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不是离开, 而是找到妈妈, 带走妈妈。
　　所以沈往故意得带着周向折往相反的方向走。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他们没有看到岚, 反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巷子。
　　迷城和外面是一样的，尤其是血月庄，几乎外面是什么样子里面就是什么样子, 但是，这个巷子却很奇怪。
　　虽然现在是春天, 花草逐渐复苏，但是作为尘漠西城的边郊, 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间去种一巷子的花, 还是满腔活力的黄色花朵。
　　沈往走过去，他蹲下来看着这些花。
　　“这花, 有点眼熟？”
　　周向折跟着走过来，“你在中央城见过？还是在尘漠西城见过？”
　　“不对, 尘漠西城并没有花，而且尘漠西城常年少雨，这种花一看就不是在尘漠西城能活下来的品种。”沈往伸手抚摸过花瓣，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了，是枪口。”
　　“枪口？”
　　刚进入迷城时沈往接到了北极星成员的求救信号，他找到了天清白的尸体，当时尸体的枪口上就开着这样的花朵。
　　沈往迅速单膝跪地，他用手拨开地上的花朵，果然在繁茂的花朵下看到了那些东西。
　　尸体们卧俯在地上，花朵和枝茎从尸体的身下钻出，它们簇拥在一起将尸体挡的严严实实。
　　死寂的尸体和象征活力的黄色花朵摆在一起，如同一场奇怪的反衬，看的人心底止不住的泛起凉意。
　　“受害者？”周向折也看向那些尸体，“死在了这里？”
　　“这应该就是天清白在记录中说过的尸体。”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看向沈往，“你刚才说天清白？”
　　周向折当然知道天清白，卓越的记忆力让他能记住北极星每个成员的名字和任务列表，不管是一队还是二队，更何况沈往这次来迷城，他也把迷城的档案资料又看了一遍，当然记得当年来做任务失踪的人是谁。
　　“你见到他了？”
　　“对，忘了和你说。”沈往叹口气，“但是，他已经死了。”
　　“我见到的是尸体，是求救信号带我去找到的他。”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情况也不意外……”
　　当年天清白奉命调查迷城，北极星的一队很零散，他们分布在世界各地，专门调查和应对神秘和意外状况，当年天清白也和他通过气，那时天清白还很有自信，结果却失踪在尘漠西城。
　　事后周向折去他失踪的位置调查过几次，但是查不到任何线索。
　　半年后，他就被登记死亡。
　　沈往拍拍周向折的肩膀，接着从口袋中摸出天清白的胸牌和他留下的那两张档案。
　　比起放在自己身上，想来作为北极星的成员，他更希望队长将他的标志牌带回去。
　　周向折没有拒绝，他双手接过标志牌，等把标志牌放好后才从沈往手里拿过那两张纸，然后在巷子口开始看上面的内容。
　　“天清白第一天并没有发现异常，直到第二天找到受害者的尸体，在找到尸体后他立刻发现了‘她’，按照派遣队的任务流程来看，他发现尸体后一定会巡着尸体寻找源头，这些尸体的源头应该就是他后文提到的‘她’。”
　　沈往看向周向折，“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周向折把上面的文字仔仔细细看一遍，接着他才轻轻叹口气把这两张纸重新折起来。
　　“很危险。”周向折说：“天清白是B级异变者，但就算是他也遭受到污染，这个影子绝对不会是窃月，它还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那一定就是窃月去偷取的那位被封印的S级污染物的影子。
　　仅仅只是一道影子就足够让一个B级异变者被污染，这足以说明这个被封印的S级有多可怕。
　　沈往站起来，他看着周向折，“一个连影子都能引诱别人的污染物，你记忆力不是很好吗？你觉得这里封印的会是什么污染物？”
　　周向折和沈往对视在一起。
　　片刻后周向折摇摇头，“没有符合条件的高级污染物。”
　　“但是，有一个符合条件的通缉犯。”
　　说到这里，周向折也沉默了。
　　通缉录NO·1，不同于第二的岚，这是一个从没出现过的神秘人物，她没有姓名也没有过往，除了知道她是一名女性之外没有任何关键信息，她高悬在通缉录第一名三十年，好像也失踪了三十年。
　　“但是，她是人。”
　　周向折思索着，“通缉录上收录的是叛逃的人类异变者，如果是污染物就不应该上通缉录，而是上高级污染物名单。”
　　沈往看着他，他问：“如果献祭活过来，还能再来一次神隐计划，你觉得科学院和防污染中心有没有可能把岚封印起来？”
　　“哪怕岚是个人类。”
　　周向折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使身为人类，但在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的眼里，会给人类造成极大威胁的通缉犯和污染物归于一类，既然神隐计划可以实施，那么顺便把这个危险的和人类不是一条心的异变者处理了，也不是什么难以做下的决定。
　　“是这个道理。”周向折点头，“他们做得出这种事情。”
　　沈往笑了一下，他拉起周向折的手走向这个开满黄色花朵的小巷子，“去看看吧。”
　　“再怎么说都到了这里，起码要去看看造成天清白死亡的东西。”
　　他们踩着巷子里的黄花，随着他们走动尸体越来越多，周向折也观察过这些受害者的尸体，得出的结论和天清白趋于一致，这些尸体上的致命伤很明显，他们不像是被污染后畸变，更像是自杀和互相残杀。
　　生锈的凶器随意扔在地上，被花藤缠绕覆盖，看上去没有死亡的寂寥感，反而带着诡异的唯美。
　　他们的死状也并不好看，不同于从容赴死的天清白，他们大多都睁着眼，死白的眼睛里凝固着恐惧，同时又夹杂着一份扭曲的渴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就像是前方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拼死也要过去。
　　但是，他们渴望着也恐惧着，因为他们在内心深处就明白，自己的这份渴望不对劲。
　　就是明确的知道不对却无法克制自己的行动，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堕落，才是最可怕的。
　　穿过布满尸体和黄花的巷子，他们终于看到了尽头，但也看到了最诡异的一幕。
　　尸体们堆叠在墙壁上，形成一座小山，他们几乎全部都伸着手，凝固的眼神里带着痴迷，死前都要把手贴在墙壁上。
　　而墙壁上画着一个女人的背影。
　　女人穿着黄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竹编的遮阳帽，遮阳帽上装饰着和巷子里同样的花，竹篮里的花朵放在脚边，如同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
　　一阵风吹过来，风似乎吹起了女人的裙角，一阵若隐若现的笑声响起。
　　这笑声出现的突兀，也越发的诡异，仿佛周围的尸体眼里的痴迷都加重了很多。
　　只有沈往看着这幅画想：她看上去好年轻。
　　周向折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抓住沈往的手想要带着他离开，也就是在这时，血色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两人同时望向天空，血月中的眼球死死的盯着他们。
　　“把邀请函给我！”
　　窃月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巨大的黑雾触手狠狠的砸下来，周向折将沈往推开，自己也朝着反方向避开，轰的一声，黑雾将巷子里的黄色花朵砸散，尸体全部被翻出来。
　　它却不停歇，开始不断的攻击。
　　窃月本就是一抹残存的意识，失控到脑子里只有‘邀请函’，也无法控制被它偷出来的影子，它只是凭借着伪S级的能力在发疯。
　　沈往又避开一道触手，接着整个人撞到墙壁上，他微微皱了下眉。
　　他从腰间抽出配枪，刚打算给它一子弹的时候鼻腔里涌入一股冷香。
　　这一路走来，巷子里布满了尸体和花，但它们都没有味道，空气中只有淡淡尘土气息，所以这股冷香出现的极其突兀，沈往微微睁大眼睛，还没等他回头他便听到了周向折略显惊慌的声音，一双微凉的手臂从后面拥抱住了他。
　　但意外的是沈往并不感觉恐惧，他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如同在背后拥住他的人足够让他信任。
　　“沈往？！”
　　沈往被那双手臂瞬间拖进了什么地方。
　　周向折想要过去，却被窃月黑色的巨大触手再次挡住。
　　他皱着眉头避开触手，伸手就想要摘下手指上的污染抑制器，但就在这时，那两条黑色的触手突然自上而下被厚厚的冰包裹起来，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冰炸开，也将这两条触手直接炸碎。
　　窃月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好痛，好痛啊！”
　　周向折停止摘下指环的动作，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墙壁。
　　墙壁上，一如既往穿着黑外套戴着兜帽的岚单手举着书，和他居高临下的对视在一起。
　　“周向折？”岚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周向折说：“‘她’把沈往拖进去了。”
　　岚冰蓝色的眸子和周向折对视了三秒钟，接着才看向周向折说的墙壁，墙壁上的画像已经微微侧过头来，但那张脸上却都是马赛克，没有人能看清她的脸，却每个人都知道她样貌一定国色天香。
　　让人忍不住一直一直望着她。
　　岚微微皱眉，他低下头翻开手中的书页，看了一会儿后他才又抬起头来。
　　“我很意外。”岚说：“你见到我的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指责。”
　　“我也没时间指责你。”周向折说：“沈往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周向折并不信任岚，他们是对立，是敌人，但在沈往的问题上他们却一致，他们都不希望沈往受伤。
　　岚微妙的看着周向折，片刻后才开口，“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
　　“你确定？”
　　“我是天赋预知的异变者。”
　　岚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书，“你如果想让他早点出来，那就一起来处理掉这个伪S级的窃月，只要它死了，沈往就会更安全一分。”
　　沈往单膝跪在地上，他抬头看向周围，黑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周围都是土黄色的世界，没有血月也没有云彩，看上去如同那扇墙壁一样空旷。
　　沈往缓慢的站起来，眸子里倒映着前方女人的影子。
　　“你拉我来做什么？”沈往开口问。
　　“你只是一道影子吧，知道我是谁吗？”
　　影子一动不动，它就和在墙壁上一样背对着沈往，仿佛是一张画。
　　沈往走过去，他平静的移动到影子的前方，黄色的花擦过他的裤脚，带着轻微的摩擦声，冷香涌入沈往的鼻腔，但就和沈往想的一样，影子的正面并没有脸，甚至隐隐约约连身形都看不出来。
　　因为它不过是一道被偷窃的影子，想要从它身上看到妈妈的模样是不可能的事情。
　　遗憾算不上，但沈往的心中也是有一些怨气的。
　　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制定神隐计划，要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S级污染物封印，但是他的母亲只是一个人类，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仅仅只是拥有一个强大的天赋，天赋失控也不是她的错，却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她又凭什么要被封印在这里二十多年。
　　“你能认出我是谁吗？”沈往面对着影子，又像是不甘心一样重复了一句。
　　分开的时候他还太小太小，小到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他不记得岚，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从小带着疾病生活在孤儿院，周向折是他意外获得的礼物，但家人本该是他从小就该拥有的宝物。
　　一晃二十多年，她是否还能认出自己来，是否会知道自己是她的孩子。
　　“我很想见见你。”
　　话音刚落，影子抬起头来，它缓慢的举起一只手，手中是一张纸。
　　它的姿势再次定格，似乎就是想将这张纸递给沈往。
　　沈往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注视着这个没有面容的影子，片刻后他伸手结果这张纸，等拿到这张纸后沈往才发现：这是一张邀请函。
　　一张和他进来时拿到的一模一样的邀请函。
　　岚说自己拿不到邀请函，因为他没有音乐天赋，只能去找一个可以打通空间的污染物来进入迷城，但他却从未担心过进入血月庄后无法进入其他区域，因为岚知道：一个母亲是不会在意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有天赋的。
　　她会为自己的孩子准备好邀请函，带着他们进入自己的音乐会。
　　它在以这种方式告诉沈往……是的，它知道，这是她的孩子。
　　沈往攥紧了手中的邀请函，他闭上眼睛用力的消化着胸中奔腾的情绪。
　　眼前再次变回原来的样子，他的眼前是那扇画着人影的墙壁，周围是死去的尸体和遍地的黄花，影子回过头去，再次定格在墙壁上不再动，沈往注视着影子一言不发。
　　但这里依旧不是他进来时的地方，黄花散发着香味，还有隐隐约约的腐臭味涌入他的鼻腔。
　　他现在应该依旧在墙壁里。
　　咔嚓咔嚓，果然，一具尸体从墙壁上抬起头来。
　　它的眼睛是血红色，黑色的长发披在它的身上，它有两米高，全身都带着凶煞的气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它和外面的窃月何其之像。
　　“为什么你是特殊的？”
　　它嫉恨的看着沈往。
　　“我在这里陪伴了她那么久，她虽然是我窃取的影子，但最后是我一直在她身边，我知道她手里有邀请函，但是她从来都不会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拥有一张邀请函了，她还会再给你一张！”
　　“她就这么想和你见面？”
　　它从无数尸体中站起来，它的半边身体都被撕碎，被烧焦的痕迹遍布它的皮肤，黏连的鲜血不断的从它的身上滑落下来。
　　“我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我甚至变成了这个模样！为什么她依旧不爱我！”
　　沈往眼神冰冷的看着它。
　　“窃月？”
　　“是我。”窃月嫉恨的喊着，“所有人都死了，没有人能得到她的青睐，凭什么你可以！”
　　被撕碎的窃月早已失控，它失去了几乎所有的理智，最后只能龟缩在血月庄，但它却知道自己偷走的影子是它的依仗，所以它一直都躲在影子所在的位置，长年累月下，它终于也无法控制的被影子吸引。
　　但那道影子却永远不会给它回应。
　　“给我邀请函！”窃月道：“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
　　沈往举起邀请函，他面无表情的说：“邀请函是我的，一张都不给你。”
　　窃月发出愤怒的尖叫声，黑色的触手迅速冲向沈往，却在瞬间感觉到不对。
　　它低下头，那些繁茂的黄色花朵里竟然隐藏着一根根血色的荆棘。
　　荆棘们顺着花藤攀爬，将它的整条腿都缠绕起来，尖刺刺进它的身体，瞬间将它拉入花丛中。
　　沈往的瞳孔一点点染成红色，黑色的发丝抽白。
　　沈往淡定的看着窃月被荆棘包裹起来压在地上。
　　“啊！”窃月尖叫着。
　　“真吵。”沈往微微眯起眼睛，于是瞬间有荆棘刺穿了它的喉咙。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吗？”沈往望向天空，语气平淡，“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天才的歌手，她的歌声传遍整个世界，她的耳中是悠扬的旋律，但是你只会尖叫，只会刺伤她的耳朵。”
　　“她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不可能！”窃月声音嘶哑的叫喊着，“为什么你会知道她喜欢什么？！你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全部吗？！”
　　“不是的，不是的！”
　　沈往挥了下手，咔嚓一声，荆棘扯断了它本就被撕碎的身体，黄色的花朵里翻涌着荆棘，荆棘们染红了墙壁。
　　窃月失了声，痛苦的在花朵中扭曲的挣扎。
　　“如果我不知道，她又为什么会给我送邀请函呢？”沈往声音平淡到极致，但就如此平淡的音色却能激起所有人的愤怒，“她甚至还给我送了两张，而你，永远都拿不到邀请函。”
　　窃月无声的张开嘴巴，它直勾勾的盯着沈往。
　　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钟，窃月突然笑了。
　　它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了无声的话。
　　‘没关系，她不给我邀请函也没有关系。’
　　‘她的影子会一直陪伴我。’
　　‘我会永远和她的影子待在这里。’
　　‘你能去天籁城又如何，你就算是去了天籁城也见不到她，而我拥有她的影子！’
　　沈往注视着它，紧接着沈往微微勾起嘴角。
　　“你是这么想的啊。”
　　沈往打了个响指，咔哒一声，血色的荆棘消退，他的发丝拉长，瞬间便及了腰，血色的瞳孔也开始褪色没，化为浅淡的紫，无数奇怪的眼睛漂浮在他的周围，眼睛眨动着，显得极其怪异。
　　“谢谢你提醒了我。”
　　沈往指向墙壁上的影子，下一瞬间，一个画框出现在墙壁上，窃月目眦尽裂的看着墙壁上的影子被装进了画框里。
　　‘不！’它嘶哑的喊着。
　　沈往将画框摘下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窃月，对着它露出一个笑容。
　　“连影子都不留给你。”
　　‘怪物！怪物！’窃月无声的嘶吼着，‘把影子还给我，把她的影子还给我！’
　　“真不礼貌，怎么好意思叫别人怪物呢？”
　　沈往淡定的欣赏着手中的画，“她可真美啊，从此以后就不再属于你了。”
　　“真可怜。”
　　“既然这么可怜，不如就请你去死好了。”
　　沈往眼神冰冷的注视着地上的窃月。
　　另一边的墙壁外，岚和周向折正在处理外面的窃月虚影。
　　一个伪S级自然不是两个S级异变者的对手，哪怕周向折现在正在被限制天赋的使用。
　　砍断最后一根黑雾触手，将血月眼睛连接着的东西清理掉，岚看着正在逐渐复原的窃月微微皱眉。
　　“鹰犬。”岚喊：“它的本体真的在这里吗？”
　　“就是在这里，你要相信我，我从来不骗人。”旁边一直在围观的鹰犬指了一下巷子口的墙壁，“就这个。”
　　“要不然你们把墙砸了试试？”
　　“不行。”周向折道：“沈往在里面。”
　　黑雾再次凝聚，空中的窃月扭曲着复原，它并不是窃月本体，但它的力量来源于窃月本体，所以杀死窃月本体它也就会消失，反之，如果窃月本体不死，它会一直重新凝聚。
　　毕竟它就是一股失控的力量而已。
　　岚轻轻呼口气，他想翻看一下预言书确定沈往的情况，只是还没等他把书翻开，一声清脆的声音涌入他们的耳朵。
　　在场的三人迅速看向发出声音的墙壁。
　　咔嚓，墙壁裂开一道裂纹。
　　鹰犬从蹲着的姿态变成站起，他甚至有些意外的说：“本体的污染在消失？”
　　“消失？”岚转头看向空中的窃月，之间刚才已经在重新凝聚的窃月整个在崩碎，它发出凄惨的叫声，天空中的血月也在晃动，那只高悬在空中的眼球里涌上了无数红血丝。
　　“啊！”
　　窃月尖叫着爆成一团血浆，与此同时巷子口的墙壁直接碎裂滚落在地上。
　　墙壁后面站着一个人。
　　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也同一时间往这边看过来，于是他们对视在一起。
　　那是一个明显外貌怪异的青年，银色的长发和淡紫色的眼睛，周围是无数漂浮着的眼睛，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外套，一眼望去如同一只白化的妖精，他要比周向折的非人感重上许多许多。
　　他的脚边有一句残骸，尸体被勒断成一截一截，无数画纸覆盖在尸体上，被染上鲜红的血迹，如同一个怪异的艺术展。
　　鹰犬悄悄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沈往吗？！
　　岚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开口，只是看了周向折一眼。
　　周向折看着那个怪异的青年，许久之后才开口，“污染物？”
　　沈往微微歪头，淡紫色的眼睛和周向折对视在一起，眸子里带着一点微妙的气息。
　　他并没有说话。
　　虽然有点猝不及防，但周向折暂时没有认出他来，在使用污染天赋的时候沈往的样貌会产生极大的变化，【百目】带来的非人感也会让沈往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连鹰犬第一次见到他都难以认出来。
　　只是外貌变化不代表着内部变化，沈往的声音还是原来的，他没办法改变自己的音色。
　　但沈往想听听周向折会说什么。
　　“你有没有碰到一个人？”周向折问他，“成年男性，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很好看，是我男朋友。”
　　周向折说：“他刚才被影子拖到了墙里，你如果一直在应该会看到他。”
　　沈往：……
　　“我很担心他。”
　　沈往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正在翻看预知书的岚手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有点想砸书，只是还没等砸出去就被鹰犬拽住摁住。
　　岚这个弟控不同意这俩人在一起，十分想要破坏他们之间的独处。但鹰犬可看出来了，他们现在需要点私人空间，虽然现在周向折不知道他面前的‘污染物’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男朋友。
　　哎呀，这相杀相杀的氛围不就来了吗？
　　“喂！”
　　“走了走了，我帮你找离开的门！”鹰犬强硬的拖着岚走了。
　　周向折奇怪的看着岚和鹰犬就这么离开，可是沈往还没有出来。
　　他看向墙壁的方向，却发现里面疑似污染物的青年已经翻越倒塌的围墙朝着他走过来，青年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在昏暗的天色下他淡紫色的眸子仿佛在发着光，周围漂浮着的眼睛也随着空气晃动。
　　青年走的不急不缓，身上宽松的白色外袍随着风晃动，他还在笑，只是这个笑没有声音。
　　“你……”
　　青年走的越来越近，甚至可以说突破了周向折允许陌生人靠近的位置，他没有一点要停止的意思。
　　“停下！”周向折不得不制止他的接近。
　　“不要再靠近。”
　　沈往能听他的就不叫沈往了。
　　从小沈往的脾气就不好，性格也坏，他一点都不喜欢规规矩矩，最喜欢的就是钻空子，他可以接受周向折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因为他喜欢周向折这个人，但偶尔他也会试着让无趣的事情变得有趣一点。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污染形态出现在周向折面前，但既然已经出现了，对面还没有认出来。
　　不刺激周向折一下怎么行呢？
　　就如同那时他们在百目的第一幅画里，沈往仗着周向折看不到就在他面前干坏事。
　　现在也一样。
　　毕竟周向折这不是没有认出他来吗？
　　沈往用着陌生的样貌肆意侵入周向折的私人空间，周向折第一次碰到这种完全无法沟通的污染物，但按照他的类人模样，这应该是个高级污染物，起码也是个A级。
　　抽出腰间的枪，周向折将枪口对准沈往，但此时沈往已经走到周向折不足一米的位置，枪口就顶在他的胸口。
　　“走开。”周向折说。
　　沈往笑了一下，他一把攥住周向折的手腕，周向折早就防着他这一点，他侧开身体，枪转移到另一只手上，毫不犹豫扣动扳机，也就是在这时周向折发现扳机扣不下去。
　　细小的血色荆棘从他的枪口钻出来，密密麻麻的攀爬在枪身上。
　　周向折有些意外，荆棘瞬间爬上他的手腕上，并不疼，因为荆棘没有扎进皮肤，他下意识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本来就站在墙角，再往后退也只不过是被抵在墙壁上。
　　“血荆棘？”
　　沈往的衣物中钻出更多的细小荆棘，彰显着他现在的身份，但周向折却感到奇怪。
　　之前在C级污染源时周向折隐约见过血荆棘一面，虽然对方跑的相当快，但绝对不是现在的模样。
　　怎么回事？
　　但是……
　　“放开我。”周向折做出最后警告，金色的眸子里带着危险。
　　荆棘顺着周向折的手腕蜿蜒往上，很快就到了他的领口，荆棘们挤出他的领口，将他领口的一颗扣子都崩掉了，周向折眸子又阴沉了一下，周身的气息显得更加恐怖。
　　这是沈往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周向折的愤怒。
　　他那双璀璨的金色眸子里溢满了冰冷，有乌黑的东西从眼眶落下，将他的眼白染成浓郁的黑，只一瞬间沈往就感觉到了小荆棘们爆发的恐惧。
　　‘可怕的人类！’
　　‘啊啊啊！好可怕！主人快逃！’
　　‘嘤嘤！可怕的巧克力！’
　　周向折攥住了领口的荆棘，他毫不在意荆棘上的尖刺，瞬间他的手心就被荆刺刺穿，鲜红的血滴落在荆棘上，荆棘们想要逃窜却逃不掉，整个被周向折拽出来，而沈往看着周向折染血的手心眼神暗了暗。
　　他都没敢让荆棘刺进去，结果周向折自己去扯这些荆棘？！
　　都流血了。
　　浓郁的污染气息从周向折身上散发出来，就连沈往都感觉到不舒服，他微微皱眉，转身就带着小荆棘们撤离，周向折却不想放过他，手中的枪口再次对准他，这一次可没有了荆棘塞在里面。
　　避开第一发子弹后沈往啧了一声，他其实很想骂周向折两句，但想了想这似乎是他挑起来的。
　　算了。
　　沈往对着周向折挥了挥手，下一刻便落入地面，一瞬间就不见，周向折走过来，他在地上看到了一张白纸。
　　“纸？”周向折捡起那张纸，他在纸上看到了一块尸体残片。
　　“……画？”
　　还没等周向折仔细判断，不远处的墙壁后面传来声音，他转头看向那边，只见熟悉的人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沈往刚从其他画作出来，此时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周向折？”沈往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周向折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不是正常状态。
　　他迅速背过身去收回身上的污染，眼白也迅速变回原来的模样，并祈祷沈往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而沈往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沈往的声音随着温度传递过来。
　　“你的领口怎么回事？”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低头看向领口，这才想起刚才血荆棘崩掉了他领口的扣子。
　　“还有你的手。”沈往盯着他的手，“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周向折：……
　　这该怎么解释呢？
　　不远处围观了全程的鹰犬在确定完沈往离开的画纸和出来的画纸后啧了一声。
　　他看向旁边的岚，“你弟弟人好坏。”
　　岚瞥了他一眼。
　　“你看啊，明明是你弟弟崩掉了周向折的扣子，也是因为你弟弟周向折才伤了手，可是你弟弟正装作不知道去质问他，这不是超级坏吗？”
　　“是周向折的错。”
　　岚一如既往的双标，“他可以不让血荆棘靠近，只要血荆棘不靠近，那他就出不了问题，所以都是周向折没及时避开的错。”
　　鹰犬：……
　　好一对可怕的兄弟。


第57章 天籁之音6（有加更）
　　沈往身上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风衣, 黑色显尘土，但他身上甚至连点灰尘都没有。
　　温热的呼吸一直扫在周向折的耳边，周向折隐隐约约嗅到他身上带着一点香味, 不像是香水, 更像是什么花朵的清香，而沈往被拉进去前周向折就和沈往在一起，那时候的他身上并没有这个味道。
　　这说明沈往是在这期间染上的香味。
　　周向折默默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垂的金色眸子里带着一点思索。
　　虽然被一个陌生人接近确实有点没面子，但是, 血荆棘身上也有这股清幽的花香味。
　　不过，他们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 身上带着同样的味道也……很正常。
　　“周向折。”沈往拉起他受伤的手, “沉默不代表你可以混过去。”
　　“你呢？”周向折问沈往,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很担心你。”
　　沈往笑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看这是什么？”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看着沈往手中的硬卡纸, 那张硬卡纸相当精致，上面写着‘邀请函’三个字, 这竟然是邀请函。
　　“我刚打算出来，但是在影子里看到了邀请函, 就先去把邀请函拿出来, 毕竟那个传说里说邀请函很重要。”
　　说完沈往注视着周向折，“那么, 你又是怎么回事？”
　　“你领口的扣子呢？手又是怎么伤的？”
　　“这个……”周向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两秒钟后他试着开口, “有个陌生的污染物……”
　　“陌生的污染物？”沈往故作惊讶，“他干了什么？”
　　周向折：……
　　那个陌生的污染物突然接近，然后用血荆棘崩掉了他领口的扣子，自己就是为了扯掉荆棘才会把手弄伤了。
　　这是实话，但是听上去怎么这么暧昧呢？
　　在男朋友面前被其他污染物占便宜，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
　　“污染物袭击了我。”最后周向折说：“但是没关系，我没事。”
　　周向折的语气很平静，看上去并没有多惊慌。
　　血荆棘身上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不管是它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是它似乎总是和自己很接近……周向折能隐隐约约感觉出一点东西来，但他并不会为此而担忧。
　　在周向折看来，什么东西都不如沈往安全来的重要。
　　看着周向折认真的目光，沈往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个什么劲，周向折的眼神转变成疑惑，但疑惑的他却并没有问沈往在笑什么，只是默默的在旁边等沈往笑完。
　　沈往一边笑一边坐在地上，他靠在周向折的肩膀上。
　　“抱歉，我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嗯。”周向折应了一声，“没关系，不用道歉。”
　　他说：“我喜欢看你笑。”
　　可是坏心眼的沈往只想看你无措的哭。
　　“他对你干了什么？”笑完后沈往还不放过他，问出这个问题来。
　　“那是个什么污染物？”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的眼睛，许久之后才开口，“应该是血荆棘，虽然和我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
　　“但是？”
　　“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和血荆棘也算是打过好几次交道，从中央城内B级污染物梅雨的覆灭，到百目画廊中荆棘对他的袭击，虽然他几乎没有见过本尊，但总是能从那些小荆棘上感觉到本尊的狡猾和恶趣味。
　　周向折说：“我可能在什么时候碰到过他，血荆棘或许一直隐藏在人类中，只是我没有发现过。”
　　沈往想：是啊，他就在你身边呢，而且还成为了你的男朋友。
　　可惜你一点都不知道，只觉得他可是你这辈子最想守护的宝物。
　　“你会怪我吗？”周向折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细小伤口。
　　沈往微笑着看着他，片刻后他拉过周向折的手。
　　“为什么会怪你？”
　　“保护自己是一件最不应该被指责的事情，但是，我很生气。”
　　说完后他很轻很轻的吻了一下周向折手指上的伤口，周向折愣了一下，几乎要僵硬在原地。
　　“沈……”
　　“下次保护自己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受伤了。”吻完后沈往用力的压了一下他的伤口，周向折下意识皱了下眉。
　　他不是不疼的，只是早就习惯了疼。
　　周向折被精神异常折磨许久，在遇到伤害时早已忘记了如何最优先保护自己，所以他下意识便抓住了领口的荆棘，任由荆棘的刺刺进自己的手心中，他甚至没有发现这件事是不对的。
　　这才是周向折根深蒂固的难以改变的精神现状。
　　周向折依旧怔愣，仿佛刚刚反应过来为何沈往会生气，金色的眸子里还残留着些微恍然。
　　沈往说：“下次你受伤我还会这么做，记住了吗？”
　　周向折收回手，余痛还残留在手指上。
　　“记住了吗？”沈往重复问他。
　　周向折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也会努力记住。”
　　思维惯性难以改变，养成的坏习惯没有人看着就会再犯，周向折看着自己渗出血迹的手心微微垂下眼帘。
　　“你会一直看着我吗？”周向折问。
　　沈往和他对视在一起，“嗯？”
　　“一直看着我。”周向折说：“改正我的坏习惯。”
　　沈往明白了，他对着周向折笑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柔和的情意。
　　只是还没等沈往回答，一块石头就扔了过来。
　　周向折淡定的避开石头，转头看向不远处朝他扔石头的阴沉男人。
　　“得寸进尺！”岚骂他，“自己的坏习惯自己改正，别拉着沈往！”
　　鹰犬在旁边拍手，笑得很开心，一副看戏看的很过瘾的模样。
　　沈往从地上站起来，他看着岚，接着才开口说：“好啊。”
　　周向折的眼睛亮了一下，金色的眸子里仿佛住进了阳光，因为周向折知道这是沈往回答了他刚才的话。
　　好啊。
　　他答应了。
　　“行了，我们找到门了。”鹰犬在岚发火前开口，“你们两个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周向折也站起来，他走到沈往身侧和沈往站立在一起，“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代和第三代实验体，你们两个的仇恨并不针对人类，而是单单针对科学院，来这里会给科学院造成什么危机？”
　　周向折越发肯定沈往和岚的关系，但他却依旧以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面对沈往和岚。
　　只要沈往不让他知道，那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岚已经变回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意，“周向折，既然你知道我们并不针对人类，仅仅只是对科学院有仇恨，那你就不应该在这里阻拦我们。”
　　“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做出过什么样的事情来，你心里比我们清楚。”
　　当年的神隐计划周向折并不知情，当然，神隐计划提出时周向折才刚刚出生，他是后生的S级异变者，逐步走到高层的现在也只知道现在的防污染中心是何种模样，对于早年的脏事知之甚少。
　　可周向折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鹰犬趴在栏杆上，“他的意思是：我们都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也不是，现在不小心凑到一起，也没必要为了彼此的立场大打出手。”
　　“反正我们讨厌科学院，你也不会帮科学院说话。”
　　岚冷冷的瞥了鹰犬一眼，但没有反驳。
　　周向折看向鹰犬，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微妙。
　　叛逃者岚的鼎鼎大名几乎所有异变者都知晓，每个人都知道他是科学院制造的王牌，S级双天赋的可怕异变者，他定点打击科学院的行为也能看出他实力强劲，预知的天赋能针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组织。
　　但岚的性格可以说极其糟糕，他看人的眼神高傲又冷漠，周身都是让人不适的阴沉气息，他从来不笑，就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嘲讽，如果不是实力问题估计是个人都想揍他一顿。
　　倒是鹰犬……除去偶尔的疯疯癫癫和让人无法理解的思维方式，他的情商和精神稳定程度都相当不错。
　　这次周向折没有再反驳。
　　因为这是实话。
　　他和岚在立场上存在问题，因为他是防污染中心的成员，但岚是叛逃者，他们天然对立，但岚和鹰犬针对的是科学院，并非防污染中心，周向折顶多不满岚带着沈往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了。”周向折收起防备姿态，“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很危险。”
　　于是他们勉强达成一致。
　　沈往在旁边笑了一下，在去那扇门的路上时沈往悄悄将手中的邀请函给了岚，在拿到邀请函的时候岚有些意外，但看到周向折手里也有一张后他的意外迅速收了回去。
　　他的弟弟，把其中一张邀请函给了周向折，但为了安抚他，把另一张给了自己。
　　都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欣慰好了。
　　最后还是满脸不情愿的把这张邀请函夹在自己的预知书里。
　　好歹是弟弟给的东西。
　　那扇门是鹰犬找到的。
　　在找路和找人这件事上，鹰犬是一只非常优秀的军犬，他可以凭借天赋找到所有在固定范围的人和物，没有东西能逃出他的感应，这也是科学院要的，他们需要一个没有逃跑能力的绝对指南针。
　　“这扇门对面是什么？”沈往问：“天籁城？”
　　“不是天籁城，是行尸村。”鹰犬笑着说：“我闻到对面有奇怪的气息，或许和天籁城有联系。”
　　“没有直接进天籁城的路吗？”
　　“不能直接进天籁城，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去，只能随便被扔出去。”岚一边看着书一边回答：“想要进入天籁城，还要找到天籁城的秘密，就必须先进入行尸村。”
　　沈往点点头，他微微眯起眼睛，“我倒是好奇，为什么它会叫行尸村？”
　　在进去之前讨论这些没有用，猜测并不会让他们得到真相。
　　“说起来，我想起了一件事。”鹰犬突然开口。
　　在场的人看向他。
　　鹰犬单边深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笑，他说：“我们进血月庄的时候被分开了，也不知道进这扇门后还会不会被分开。”
　　“你什么意思？”
　　“为了不分开，我们一起进吧！”
　　说完鹰犬一把抓住岚的手腕，迅速拖着他跨进了那扇门里，沈往只听到了岚戛然而止的骂声。
　　嚯……鹰犬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在找死的路上走的相当远。
　　不过，沈往看向周向折，他伸手拉住周向折的手腕。
　　“一起进去吧。”
　　周向折点点头，“好。”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踏入了这扇门。
　　在进去之前，沈往想象过对面的风景，在观测者清单中有关于行尸村的描述，观测者说自己看到了一个繁华且安全的世界，它是旧时代的模样，到处都是小吃车和购买小吃的人，让他误认为自己穿越。
　　他们都是生在末日期的人，从未见过末日前的风景，所以周向折还是有一点好奇的。
　　在怀着好奇中跨越那扇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往看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旧时代。
　　面前是破旧的建筑，真的很破旧，甚至可以说是危楼，在废墟中有嫩绿色的草钻出来，到处都是荒凉的感觉，沈往看向周围，也没看出这里有什么繁华的。
　　这就是旧时代？
　　“岚和鹰犬呢？”周向折突然开口。
　　除了这个破旧的建筑外周围很空荡，所以能清晰的判断出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生命。
　　“真的会分开？”沈往有些惊讶的挑挑眉。
　　周向折微微皱眉，“他们比我们早进入几秒钟，是不可能在几秒钟的时间进入面前这座建筑，只能说他们一定去了其他地方。”
　　“问题就是他们去了哪里？”
　　周向折之所以愿意和他们一起行动，看重的就是他们的天赋。
　　岚的预知和鹰犬的感应是在陌生区域无往不利的天赋，他们一个可以看到未来，一个可以判断出所有异常，完全就是两个最强大的辅助，如同游戏里的任务列表和可视地图。
　　但现在，两个辅助都没了。
　　“或许我有办法联系到他们。”沈往说。
　　沈往还记得自己因为有邀请函所以手机还能使用，并不和其他人一样是停滞状态，而进入这扇门之前，沈往把其中一张邀请函给了岚，这样的话是不是岚的手机也可以正常使用了？
　　于是沈往从口袋里找出手机，他找到岚通常给他发消息的陌生号码，是的他没有存过，因为存号码的话太容易暴露。
　　将电话拨出去，沈往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边抬头看着建筑。
　　看着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咔嚓一声，对面真的将电话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是岚一如既往偏低沉的音色。
　　“一座倒塌的音乐会场前。”沈往说：“你呢？”
　　周向折转头看向沈往，他没有疑惑为什么沈往有岚的联系方式，也不打算问这个问题。
　　他只是琢磨着‘音乐会场’这四个字。
　　如果不是沈往说的话周向折并没有认出这竟然是音乐会场，末日后娱乐艺术发展缓慢，当然也不会特意为音乐创造演唱会场，所以末日后再也没有演唱会存在，这是只在教科书中存在的建筑。
　　沈往也没有比周向折淡定多少，他走到音乐会场前，看着门口破烂的门和门口已经被撕烂的海报。
　　比起血月庄，这里很真实，真实的像是被废弃三十年无人进入的倒塌建筑，时间将这座本该华丽的建筑变得腐朽，阳光洒在建筑上，不带一点污染的痕迹，甚至沈往有点怀疑：这或许是母亲曾经待过的音乐会场。
　　沈往顺着台阶往上走，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面前的台阶突然消失，眼前倒塌的建筑瞬间升腾而起。
　　如同电影里的天空之城。
　　还没等沈往惊讶完，旁边的小房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那条胳膊像是一个工艺品，因为时间的问题整条胳膊锈迹斑斑，有的地方已经腐朽到可以看到骨头。
　　“你好，门票。”小房间里传出了声音。
　　“门票？”沈往有些意外的看着那胳膊。
　　周向折走过来，他拿着那张邀请函，“这个？”
　　“尊贵的客人，您竟然持有邀请函！但是抱歉，这不是进演唱会的门票。”
　　那道声音很清晰，“请给我门票。”
　　沈往让周向折把邀请函收起来，接着才开口，“我们能从什么地方买到门票？购票平台？还是别的地方？”
　　“这要看这场演唱会的主人将票放在哪里。”小房间里的声音说：“但因为您是尊贵的客人，所以我会给您提示，如果想要买到门票，去她最后离开的地方吧，那里有她最后的演唱会门票。”
　　沈往挑挑眉，他看向手机屏幕，“听到了？”
　　“听到了。”手机对面，岚应了一声，“我去找门票，你在那里等我过去。”
　　“不要乱走。”
　　说完岚便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沈往从台阶上退回去，周向折观察了小屋一会儿，最后也没有强行打开小屋的房门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倒塌的音乐会场外还有没有腐烂的座椅，他们下去后便坐在了上面。
　　周向折没有说话，他过分安静，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沈往单手拖着下巴，他侧着头看向周向折。
　　此时的周向折正在看着面前破旧的建筑，不知道在和脑子里什么时候记住的档案做对比，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残败的墙壁，银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肩膀上，有一缕塞进了他被扯开的领口里。
　　一只安静又美丽的精灵。
　　就是手上的伤泛着红痕，看上去有点碍眼。
　　“周向折。”沈往喊了他一声。
　　周向折转头看向他，于是他眼里的倒影从工作变成了爱人。
　　沈往拉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摸向他的口袋，果然在里面摸到了周向折准备好的医疗物品，周向折一直都是这样，总是会在身上准备好一些或许会用到的东西。
　　将他手指上的伤口简单的消过毒，又上点药。
　　防污染中心会对每个工作人员教导基础的伤口处理，北极星队内也会教他们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这伤并不严重，但处理比不处理好。
　　周向折看着沈往给他上好药，包扎好，接着又把剩下的药塞进他的口袋里。
　　“其实不用包扎。”
　　“那你应该在我帮你包扎前提醒我。”沈往也不在意，甚至半开玩笑，“非得包扎完才说？”
　　周向折笑了一下。
　　他侧身靠在沈往的肩膀上，阳光住进了他的心房，让他整个人的心里都暖洋洋。
　　“真的好喜欢你。”周向折声音很轻的呢喃着，“真高兴。”
　　“小十五。”
　　沈往拍拍他的肩膀。
　　沈往想：怎么可以这么容易满足呢？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伤就是我造成的，不知道我只是在逗你玩。
　　傻子，你只会觉得我对你好。
　　……
　　与此同时，挂断电话的岚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接着打开手中的书。
　　沈往和周向折在一个破旧的音乐会场前，但他却不是，甚至可以算得上南辕北辙。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监狱。
　　并且即使他和鹰犬一起进入，但依旧被分开，现在不知道鹰犬在什么地方。
　　岚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书，他的脚步不紧不慢，银紫色的眸子里有无数黑色的字迹在流淌。
　　“人在哪里？”
　　“嗯……进入时发现自己在监狱里，以为自己又被科学院抓住，但很快发现不是科学院的铜墙铁壁，而是钢筋栅栏和被锁起来的门，但因为不认识旧时代的监狱所以生气了？”
　　“踹门后门打不开，于是开始拆门……拆门？”
　　岚沉默的盯着上面匪夷所思的文字。
　　发现自己被关起来后就开始踹门，踹门踹不开之后就开始拆门，这到底和旧时代被关在笼子里的拆家犬有什么区别？
　　但总之，要先找到鹰犬。
　　音乐会场一定和母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没有票就没办法进入音乐会场，想要找到这张没有任何线索的门票还是需要鹰犬来，起码岚的预知书上并没有预知到这些东西。
　　“你到底知道点什么？”岚嫌弃预知书，“好歹也是预知，你学学全知行不行？”
　　“什么？你说全知没办法预知？所以预知也就没办法全知了……你还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门票因为没有线索预知不到，鹰犬起码知道在什么地方吧？”
　　预知书自发翻动着书页，最后在某一页定格，岚看着这张纸，看着看着他皱起眉头来。
　　他将书本合上，快速往前走去。
　　鹰犬在科学院里已经习惯了被控制，也习惯了被控制时激烈的反抗。
　　可是，没有人在经过长年累月的监禁和实验后还能保持正常人的思维，除非他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谁都不知道，其实鹰犬有强烈的幽闭恐惧症，他害怕狭小黑暗的空间，更害怕自己一个人处于这样的空间里。
　　或许科学院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不在乎，甚至觉得这可以起到惩罚作用，来让鹰犬更听话一点，所以他们在试图驯服鹰犬的过程中摘去了他几乎所有的记忆，唯独把这个病症留了下来。
　　作为回报，鹰犬每次都会发疯给他们看。
　　是的，鹰犬是害怕，他不止害怕还会感到痛苦，但鹰犬却不是一个害怕就会妥协的性格，所以恐惧化为疯狂，恐惧越多疯狂就越多。
　　他可以在幽闭空间里毁掉所有可以毁掉的东西，不管自己的安危撕毁所有控制他行动的器具，在几次把自己差点搞死后，科学院再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关禁闭了，就算是把他单独一人关在实验室也会开启所有的灯，因为他真的会去死。
　　所以，鹰犬有点后悔当时跟着岚进入这里。
　　早知道会进这种地方，早知道会这样……
　　鹰犬神经质的咬住自己的手，他用力的拽着面前的门，想把门打开，可是这扇门怎么都拽不开，对面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一听就是从外面将门锁了起来。
　　砰的一声，门对面发出巨大的砸门声。
　　“安静点！”
　　对面发出声音来。
　　鹰犬深蓝色的瞳孔里带着凶戾。
　　他的天赋太敏感，敏感到让他无法控制，所以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地方藏着无数污染物，密密麻麻的污染点将他的整个脑子都占据，就算是外面让他安静点的那个也是。
　　“疯人院里还没有出特效药吗？这么多人打镇定剂也打不过来。”
　　外面的人还在说话。
　　“真是疯了。”
　　“可不就是疯了，不只是这里，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奇怪的疯病，所有人都疯了，据说这可能是什么新型的传染病呢。”
　　鹰犬直勾勾的盯着门口，听着外面的话。
　　刚才被自己咬伤的手就这么放在门上，他又用力的锤了一下门。
　　“安静！”外面的人烦不胜烦。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群疯子清出去，每天都吵吵吵，吵死了。”
　　“你说我吵……”鹰犬突然开口。
　　“你说我吵？”
　　鹰犬狠狠的踹了门，并开始寻找能撬门让他出去的东西。
　　幽闭的空间诱发了他的狂躁，外面的东西又让他的精神异常加重，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出去后把外面的东西咬死。
　　咬死！
　　他没能踹开门，却找门口找到了一截手腕粗的钢筋，鹰犬直接抱起钢筋就往门上砸，砰的一声，门发出凄惨的咯吱声，鹰犬又补上了一脚，一瞬间这扇门在鹰犬面前直直的倒下去。
　　鹰犬愣了一下。
　　是的，不是门被他砸开了，而是门连着门框和墙壁，倒下了。
　　“哈？”鹰犬把钢筋扔在地上，“妈的什么烂尾工程！”
　　他迅速跑出这个狭小的空间，本觉得会松口气，却发现这扇门的外面是无数的门，各种大大小小的牢房呈现在他面前，每间牢房里都有声音发出来，依旧是密密麻麻的的污染气息散发出来。
　　鹰犬没能松口气，他差点直接憋死过去。
　　这些密密麻麻的牢房更像是鹰犬曾经待过的惩罚室，他糟糕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鹰犬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他的心脏狂跳，破坏的欲望不断的翻涌着。
　　也就在他准备冲出去的时候，有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确实很吵。”
　　鹰犬愣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来。
　　岚一手拎着书一手攥着他的手腕，那双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一如既往的阴沉，他整个人都平淡的要命，似乎并不觉得现在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合时宜。
　　“我在外面就能听到你的动静。”岚说：“你吵死了。”
　　那些被幽闭空间激起来的愤怒和恐惧迅速平息下去，只有手指还在因惯性不断的颤抖着。
　　鹰犬看着岚，几秒钟后才开口，“你特么怎么不明年再来？”
　　“请你自行解决问题，不要指望别人来拯救你。”岚语气冷冰冰，“指望他人是最没出息的举动。”
　　“你就不会和人说一句好话吗？”鹰犬嫌弃他。
　　“言语安慰不是我的任务。”岚说：“赶紧走了，还有事情要做。”
　　鹰犬突然间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笑着笑着又像是真的笑了。
　　岚在前面走着，他不断的看着自己的书，一点都没在意鹰犬突兀的奇怪笑声，他只是往前走，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开拉住鹰犬手腕的那只手。
　　鹰犬想：要是岚敢放开手，他就发疯，就咬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把牙齿都咬掉！
　　可惜岚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岚一直都抓着他，力道不轻也一点都不温柔，如同一只钳子，但就是这么暴力凶残又讨厌的家伙，拉着他走出那片区域前都没有放开手。
　　走出小小的牢房区，确定鹰犬的状态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岚终于放开了握住他的手腕。
　　幽闭恐惧症，讨厌封闭空间，会出现心跳加快、惊慌失措、甚至是濒死感的负面情绪，常见于被囚禁过的生活经历，鹰犬有幽闭恐惧症实在是太正常。
　　鹰犬常年被关在科学院，就算是幽闭恐惧症也产生了扭曲，他的所有恐惧都化为了愤怒和疯狂，也知道自己无法避免所以强行将病症控制住，到了有人可以和他身体接触就能缓解的程度。
　　但在恐惧期，鹰犬会出现精神异常，这种精神异常会让他极度敏感，但这种敏感却不利于对天赋的使用，换句话说：他会被动的感应到周围的污染，却很难去主动感应污染。
　　所以岚不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拉住他的手，而是担心他状态不好找不到门票。
　　岚想：没错，就是这样。
　　他讨厌狗，狗一点都不可爱。
　　鹰犬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也感觉到了精神上的轻松，起码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
　　于是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笑了，“您也会救人啊。”
　　“别挑衅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玩游戏。”岚说：“这里面应该有一张门票，找到它。”
　　“门票？”鹰犬奇怪。
　　于是岚将和沈往通话时听到的话给鹰犬复述了一遍。
　　复述完之后他才说出自己的判断。
　　“她最后离开的地方有很多解读，但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监狱。”
　　“所以我想到了，在末日初期，也就是污染刚诞生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防污染中心，只有军队和警察局，那时候人类并没有发现这场灾难，只以为是一场奇怪的污染病。”
　　“她的觉醒造成了无数人对她痴迷，也只不过是旁人难以理解的疯病。”
　　“所以那些疯子会被关在监狱里，而她很有可能会出现在公安局接受调查。”
　　“所以，这里就是她最后离开的地方，拥有自己‘天才音乐家’身份最后的时刻。”
　　“哦。”鹰犬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就算是你这么说，该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岚看向他，“为什么找不到？”
　　“这里到处都是污染物，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鹰犬伸出双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一黑一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岚，“每一间牢房里都是污染物，还有人在说话，到处都是声音，那么乱的东西我整理不出来，没办法。”
　　“这里到处都是疯子。”
　　岚蹲下来，他和鹰犬对视在一起，片刻后岚把手中的预知书扔在鹰犬面前。
　　“你找得到。”
　　“别告诉我，你毛催自荐要跟在我身边就这么点能耐。”
　　鹰犬笑了起来，“你是什么暴君？强迫别人干做不到的事情。”
　　“这不是强迫。”岚轻飘飘的说：“你可以当作是我相信你。”
　　“相信我？”
　　鹰犬觉得面前这个人真是个坏胚，什么相信，都是随口说说的谎话，甚至连说谎的时候他都面不改色，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
　　但是……
　　“我喜欢这句话。”
　　鹰犬改了一下姿势，从坐在地上变成蹲着，他舔了舔自己的犬齿。
　　“好吧，那我就试试你的相信到底好不好用。”


第58章 天籁之音7
　　鹰犬坐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开始试着感应岚所说的‘门票’。
　　这实在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
　　这所监狱里到处都是污染物，污染物密密麻麻的形成了无数个障碍点，想要从这些障碍点中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本就是一件难事, 而且鹰犬也不是想找到什么就能找到什么, 他无法凭空确定，需要在一开始熟悉要找的东西的味道。
　　这也是科学院会耗费大量时间强迫他记住所有高级污染物气息的原因。
　　“啊！”鹰犬张开嘴喊了一声，“找不到！”
　　岚被他的声音刺的微微皱了下眉，“门票是她的能力创造的代物，和污染物不同。”
　　“我当然知道有区别, 主要的是就算有区别，我眼前密密麻麻都是污染物。”鹰犬指着前面的牢房, “你让我从一千个白球里找到那个带着数字的白球, 难死了！”
　　而且说实话, 即使有岚在身边，他身上幽闭恐惧症的影响也还没有完全褪去, 他还在被动接受着乱七八糟的污染感应。
　　“好吧。”岚从地上捡起预知书，他站到鹰犬面前，伸手把他的兜帽直接扣上。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鹰犬愣了一下, 差点一屁股蹲在地上，那只蓝色眸子里的狠戾也变成了茫然。
　　“你做什么？”
　　“在这里等着。”岚说：“捂上耳朵。”
　　“啊？”
　　提醒一次已经是岚好心了, 他从鹰犬面前站起来，转身面对着身后无数层层叠叠的监狱。
　　手中的书自发翻开, 岚的瞳孔瞬间化为幽蓝色, 和瞳孔同色的蓝色长发一点点拉伸延长，有一根黑色的枝条从他的袖口里伸出, 此时的岚依旧穿着那身黑色长袍，在那一刻, 他身上的阴沉气息越发显得神秘。
　　岚把手伸出去，书本上的文字顺着空白的书页钻进岚的手心中，鹰犬微微睁大眼睛。
　　这一次他实打实的看到了预知书的文字，虽然他依旧看不懂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但是鹰犬能清晰的感觉到岚的天赋阈值和污染气息在增长，它如同平日里平平和和的小溪流，在台风的作用下变成惊涛骇浪。
　　那些牢房间已经老旧的墙壁被无数透明的看不到的空间间隔，下一刻，冰从岚的脚底下蔓延出去，只一瞬间便将他们前面大半的牢房冻成一座冰封的山。
　　咔嚓一声，冰山碎裂，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惨叫声，鹰犬脑海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污染物气息眨眼间消失了一半。
　　强烈的嗡鸣声传到鹰犬的耳朵里，鹰犬瞬间捂住耳朵，他过于敏感，这些声音让他陷入瞬间的不适，鹰犬也明白了为什么岚会让他捂上耳朵。
　　但是……
　　叛逃者岚，S级双天赋异变者，科学院最成功实验体，以超越周向折为目标的最强异变者。
　　他的实力，远远不止表现出来的那些。
　　岚放下手，他转头看向鹰犬，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冷意，“障碍减少，能找到门票了吗？”
　　鹰犬把手从耳边放下来，他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笑声。
　　“你笑什么？”
　　“我一想到科学院失去了你，一想到他们后悔的抓心挠肺，我就想笑。”鹰犬笑得做倒在地上，几乎要捂着肚子打滚，“你越强大他们就越不甘心，越不甘心就越后悔。”
　　“活该，活该！”
　　岚看着他，他走到大笑的鹰犬面前，“先找门票，找完再笑。”
　　“哈哈，我就笑，我就等笑完再找！”毕竟他还是鹰犬，就算是高兴，该怼的时候也要怼。
　　不过很快他的笑就止住了，鹰犬感应着周围的污染，因为岚一波清理掉了大半污染物，剩下的幸存污染物还被岚用空间异能隔在各自的牢房里，所以鹰犬很快就感知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散发着奇怪的气息，但不是污染，而且同牢房里的污染物都已经被岚杀死，它却□□的立在原地。
　　“找到了。”鹰犬站起来指向右前方，“在那里。”
　　他们迅速来到这片区域，刚靠近那间牢房两人就嗅到了很轻很淡的花香味。
　　还没等他们打开牢门，一朵黄色的小花就伸出牢房的门，悄悄的将花开在了牢门外。
　　岚伸手打开牢门的锁，便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因为刚才对污染物的灭杀，整间牢房里泛着阴冷，死去的污染物已经连灰都不剩，原地只剩下三两水痕，在牢房深处簇拥着一人大小的黄色花束，花朵上还带着冰痕，它们被冰封在透明的冰层中依然娇艳。
　　岚走进牢房将鹰犬留在门口，只是还没等他走进去鹰犬便一把抓住他的手。
　　“喂。”鹰犬语带不悦，“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岚注视着他，眼神一如既往溢满了阴沉和冷漠，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达什么想法。
　　就这么随便鹰犬拽着他的手，岚走进这间牢房，在那些黄色的花朵中，岚从里面捡出一张黄色为底色的门票。
　　不同于游鱼搞出来的难看宣传单，这张门票极其精美，一眼便能看到是花了很多时间精心设计，甚至还做了烫金工艺，有一个礼盒一般的信封。
　　岚把信封，从里面取出了入场门票。
　　被血染红的卡片上是没有被撕下的入场券，以及演唱会日期。
　　【2037年5月27日】
　　“这个日期是什么意思？”鹰犬问。
　　鹰犬也是出生在末日后的人，而且他的记忆有残缺，一直都被关在科学院里，对这个日期并不是很理解。
　　“旧时代，也就是没有末日时的年代，是有年份在的，2037年是末日前最后一年，2038年开始正式改为末日历，从末日历第一年开始算。”
　　“如果没有末日，现在应该是2068年。”
　　“原来是这样。”鹰犬不是很感兴趣。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才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地方实在是挑战他的神经，本来被安抚下去的恐惧又隐隐的死灰复燃，让他全身的愤怒气息越来越重。
　　再不离开这里的话……
　　鹰犬再次把手放在嘴边，下意识的咬在之前被自己咬住的地方。
　　这次他牙齿下的力道更重一点，只是瞬间手掌就出了血，飘出淡淡的血腥味。
　　岚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现在。”
　　岚往外走，一只手被鹰犬抓在手里，另一只手翻看着预知书上离开这个地方的方法，鹰犬被动的跟着他走，只是手攥的越来越紧，但即使这样也无法控制颤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弱者臣服恐惧，强者战胜恐惧。”岚还在说淡定的话，“只要是人，都会恐惧。”
　　“不，你说的都和我无关。”
　　鹰犬却反驳了。
　　他抬起头来，因为强烈的生理反应他的眼眶泛着微微的红，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倔强无比。
　　“没有人可以用恐惧压迫我，没有人可以用恐惧奴役我，我不会因为恐惧变成弱者，也不会因此成为什么强者。”
　　鹰犬说：“我就是我自己。”
　　即使疯疯癫癫，也有很多人觉得鹰犬是个足够通透情商极高的人，因为他就是一个如此了解自己，也如此坚定自己的人。
　　不需要他人来肯定，不需要外界的道理，他自己会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
　　所以，他才是鹰犬，是科学院唯一幸存的第三代实验体，强大的S级异变者。
　　走出监狱后鹰犬吐了，他吐在监狱门口，本就没多少进食却把所有塞进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因为呕吐他的眼睛更红了，像一只凄惨的兔子，但吐完后他又笑了，笑得比吐时还大声。
　　岚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做出难以理解的举动，也不在意他的行为逻辑。
　　“好饿啊。”鹰犬却在大呼小叫，“我想吃鸡蛋。”
　　岚沉默。
　　果然他的精神状态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稳定、强大。
　　另一边，沈往还在等待岚和鹰犬将门票带回来。
　　在找东西这件事情上，岚和鹰犬比他们优势大很多，而且依照岚和沈往的沟通，他们一致认为这张门票应该就在监狱里，不是在监狱就在公安局，这是她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沈往这边只有一座废弃的音乐会场，而岚那边是正正好在监狱里，所以交给他们才是最合理的。
　　周向折靠在沈往肩膀上摆弄自己的通讯器，但不管怎么看通讯器都是静止的，所有软件都点不进去，时间定格在他进入迷城的瞬间，于是沈往将自己的通讯器给了周向折。
　　拿到可以使用的通讯器，周向折先是试着和外界沟通，没有丝毫意外，完全联系不上，最后也只能把通讯器还给沈往。
　　“科学院到底能不能研究出可以在盘踞点里用的通讯器。”沈往叹气，他看着自己的通讯器，“它们的经费是不是全都用来做人体实验了？”
　　周向折摇头，“不知道，但是科学院已经很危险了。”
　　沈往看向周向折，“怎么说？”
　　“第二代实验体岚的叛逃事故对科学院的声誉造成了极大影响。”周向折说：“他们引发了民众强烈的负面情绪，甚至出现了几起小型的污染事故，所以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实验第三代来试图挽回声誉。”
　　可惜，第三代实验体鹰犬一点都不听话，还被岚拐走，岚甚至还顺便把献祭给灭了，直接导致神隐计划的失败。
　　一旦神隐计划的始末和失败泄露出去，整个科学院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要是科学院关掉，会怎样？”沈往语气里多了点兴致。
　　“不怎么样。”周向折声音很平静，“一座科学院关了，总会有另一座科学院开启，因为在这个时代，科学也是防治污染的措施，科学院不只是在做人体实验，他们对于S区内高污染度异变者的研究也很重要。”
　　“总不会因为人体实验就对所有科学院的成员赶尽杀绝。”
　　这种事只有岚在做，岚是完全不分好坏，对任何科学院的东西都得灭掉。
　　沈往点点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过来两个黑色的人影，前面的人拎着书走的不紧不慢，后面的人精神萎靡不振，手拽着前面的人走的非常不稳。
　　沈往站起来，“来了？”
　　“嗯。”周向折看着他们，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刚才你那个问题，如果岚和鹰犬再制造一次大的事端，那么不需要民众开口，防污染中心就会让科学院直接滚蛋，然后另外找人重新建立科学院。”
　　沈往看向他，“所以说：科学院这个组织是一定会存在的，只是名号不同和里面的人与方针不同？”
　　“如果岚怀着让科学院这个组织彻底消失的念头，那么只能说他做不到。”周向折也跟着站起来，他声音很轻，“但如果只是让现在的科学院覆灭，其实很简单。”
　　“简单？”
　　“只要他愿意回来，防污染中心就愿意帮他处理这一切。”
　　周向折向来都是温和的，长大后的他声音偏冷，也不爱笑，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他在沈往面前一直都是那个温和又善良的小七，愿意承认错误也愿意改正错误，只有偶尔，会和现在一样显露出他作为防污染中心高层的气势。
　　“一边是天赋预知的S级异变者，另一边是失势的科学院，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只要最后对人类有利，是个曾经背叛人类的叛逃者又怎样？上了通缉录又怎样？他不是没针对过人类仅仅只是猎杀科学院吗？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良心未泯，说明他还有改正的机会啊。
　　古时候朝廷也会诏安的。
　　沈往微微挑眉，他总觉得周向折是在暗示他什么……
　　岚和鹰犬过来，岚依旧是原来的模样，鹰犬却显得有些疲倦，看到他们后就蔫蔫的一屁股坐在长椅上，甚至直接躺下来。
　　“他怎么了？”沈往问。
　　“没吃早饭。”岚淡定的回答：“不用理他，出去后吃早饭就行了。”
　　沈往：……啊？
　　岚从口袋里取出在监狱里找到的门票，“这是门票。”
　　沈往伸手去接，还没等他拿到门票，突然一股奇怪的感觉击中了他。
　　是强烈的焦躁和难以言喻的钝痛感，沈往猛地收回手。
　　“我去趟厕所，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沈往便转身急匆匆的离开。
　　岚注视着沈往离开的方向，他把门票放回口袋，接着打开手中的书看着。
　　周向折有些奇怪，他瞥了一眼正在看书的岚。
　　有沈往在他们还能勉强待在一起，因为沈往是他们之间的润滑剂，但让他们单独面对面，那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可以和平共处的地方了。
　　他转身准备去找沈往。
　　“停下。”
　　岚幽幽的抬起头来，“沈往去厕所，你去干嘛？陪他一起上厕所？”
　　周向折转身看着岚，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怕。
　　“首先，我们是恋人关系，就算是一起上厕所也和你没关系。其次，你是以什么身份在我面前指责我和我恋人的相处方式？”
　　“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可不会听你一句话。”
　　旁边趴在椅子上的鹰犬饶有兴趣的托着下巴看戏。
　　哎呀哎呀，他就说，周向折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猜不到沈往和岚的关系呢？
　　他就是装作不知道，不愿意让沈往为难，但是岚就不同了，他不去难为沈往，就转过头来难为岚。
　　也是个藏的很深的坏人。
　　另一边，离开的沈往并不知道周向折和岚的冲突，就算是知道也很难去处理。
　　他皱着眉头靠在音乐会场的墙壁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黑色的眸子变成淡紫色，头发也拉长了很多，沈往在瞬间便化为【百目】的模样，在污染化的瞬间就有几幅画从他的胸口处落下来，沈往皱着眉头盯着落在地上的那几幅画。
　　再怎么说百目都只是一个A级污染物，但窃月却是一个失控的抢走了母亲一道影子的伪S级。
　　所以沈往将它分成好几段分别封在不同的画作里，就是为了压制它的极强污染性。
　　本来是打算尽快吃掉，但当时猝不及防墙壁倒塌，还和周向折面对面，也没有机会将它吞噬，于是只能带着这几幅画进入行尸村，本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直到刚才岚将音乐会的门票带来，门票被取出的瞬间，这些画作就在造反。
　　窃月对她残存的爱意不断的翻涌着，失控的想要冲破这些画。
　　如果他再不离开，除了在周向折面前暴露自己的百目样貌外，就是看着窃月的残躯从这些画里涌出来。
　　沈往咳嗽一声，他蹲在地上，淡紫色的瞳孔里带着冰冷。
　　“真麻烦。”沈往伸手抓住地上的画作，“看来需要尽快解决你。”
　　放在画里不安全，完全吞掉才最安全。
　　画作颤抖着，那些被沈往分开的部分不断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窃月的所有部分都在试图离开，但它不是为了逃跑，而是去见她，去问问她到底爱不爱自己，又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
　　沈往将手摁在画作上，下一瞬间，细小的荆棘从他的袖口里钻出来，小荆棘们一股脑扎在画作上。
　　最开始画作还在翻腾，几秒钟后画作便停歇下来。
　　就这么分开一点点吞吃掉了所有画作，沈往感觉到窃月的力量一点点充盈在自己的身体里，但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份力量。
　　“咳咳。”
　　沈往咳嗽一声，他捂住自己的喉咙，“好难吃。”
　　“像吃了一口泡沫。”
　　但仔细想想，窃月不就是泡沫吗？
　　它依靠偷窃为生，最后也是窃取了她的影子才能晋升成伪S级，即使这样它也被撕碎成碎片，变成一摊失控的能力，这种杂乱又没有实质的东西不是泡沫又是什么。
　　沈往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他靠在墙壁上小口呼吸着。
　　淡紫色从他的瞳孔中消失，头发也变回原来的模样，沈往开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沈往？”
　　是周向折。
　　“你在这里吗？”
　　沈往看向外面，“喂，没必要这么粘人吧，我上个厕所你也要跟来？”
　　“……倒不是这个意思。”周向折语气明显磕绊了一下，因为这个说法听上去实在是有点破廉耻，“这里是迷城，我们又是刚来行尸村，还不知道周围是否安全，你还是不要单独一个人去其他地方。”
　　沈往笑了一下。
　　在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异状后，沈往从墙壁后面走出来。
　　“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周向折站在距离他三米远的位置，“只是担心你会因此和我分散，就像是我们刚进来时那样。”
　　“哦，原来是你不想我分开啊。”沈往笑眯眯的说。
　　“如果你是这么觉得，那么是的，我不想和你分开。”周向折语气认真。
　　听到他这么说沈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周向折这个人怎么总是把他的玩笑话当真呢？
　　但是，每一次周向折认真的说着这样的话，沈往总是无法拒绝的感到心动，能认真的考虑他说出口的所有话的人，也就只有周向折一个了吧。
　　“走吧。”周向折说：“他们要验票了。”
　　“我知道了。”
　　沈往走过来，他伸手拉住周向折，两人一起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周向折一直注视着沈往，金色的眸子里一直都是沈往的样子。
　　“怎么了？”沈往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怎么一直在看着我？”
　　“感觉你，好像比之前更帅了。”周向折这么说。
　　沈往有些意外的歪歪头，“到底是谁和我说北极星的周队不会说话的？”
　　“这不是很会说好听的话吗？”
　　周向折眨眨眼睛，他单手放在下巴上，看上去正在思索什么，但在沈往问他自己哪里更帅了的时候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
　　因为周向折意识到如果自己认真回答了，沈往就会生气了。
　　沈往的头发比进去前长了1cm左右。
　　沈往的样貌极好，一双桃花眼满含情意，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将你看进灵魂里，他似乎永远是笑着的，周身都是温和舒适的气息，每个人都喜欢他，每个人都不会在他身上感到不安。
　　他的头发是黑色，短发但并不是寸头，而是漂亮温柔的碎发。
　　周向折是个精致的人，观察男朋友已经成了他的基本日常，他时常看着沈往发呆，有时候会思考要不要给沈往身上添置点自己喜欢的细碎小装饰，当然他从来没有和沈往提过。
　　所以，周向折比想象中更了解沈往身上的一点一滴，也比想象中更容易发现沈往身上的变化。
　　比如变帅了，比如……他的头发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长长了1cm左右。
　　细微的几乎无人会在意的差别。
　　但那也是差别。


第59章 天籁之音8（加更半章）
　　回到音乐会场前沈往看到岚正坐在长椅上, 他架着腿正在翻看手里的预知书，鹰犬非常嚣张的踩在椅子上正在和他说着什么。
　　岚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有任何动静, 鹰犬也完全不在意, 自顾自说完后还莫名其妙的大笑，和刚才的精神萎靡完全相反，现在是过于精神亢奋。
　　沈往走过去，岚没有抬起头来，只是普通的开口。
　　“吃饭的时候注意一点。”
　　沈往看向他。
　　岚放下书本和沈往对视在一起, “食物可以填饱肚子，但是不同的食材会提供不同的营养, 也有的在吃完后会拉肚子, 高等级的食材更要多注意。”
　　“吃完东西不要立刻剧烈运动。”
　　周向折走过来, “什么剧烈运动？”
　　“可能是一些有益身心的剧烈运动。”鹰犬这么说，然后被岚从旁边狠狠的砸了一下, 差点一头扑到地上去。
　　鹰犬从长椅上跳下来立刻和岚吵架，岚一如既往不动如山，一点都没有被鹰犬的骂声影响到。
　　沈往却不觉得岚会随便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岚不只是他的哥哥, 是天赋预知的S级异变者，还是比沈往更早经历过‘怪疾’的人, 他在科学院摆脱疾病，但也接触过大量的污染物, 对他们来说食物就是污染物, 剧烈运动相当于使用污染天赋。
　　这是岚在提醒他刚才吃下的窃月可能会造成一点小麻烦。
　　嗯……沈往只吃过A级污染物，这是第一次吃下伪S级, 他知道A级和S级天差地别，但没想到伪S级吃下也会有异状。
　　看来暂时不能随便使用天赋了。
　　“既然回来了, 走吧。”岚站起来，“进演唱会。”
　　沈往站在最后，周向折走在他身边，从墙壁后面回来后周向折就一直看他，金色的眸子里总是被他的身影占据，每次问他为什么看自己他总是说因为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怎么都看不够。
　　倒也没有必要这样。
　　但沈往又不是扫兴的人，既然男朋友这么喜欢自己就让他看个够。
　　岚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轻轻叹口气，然后看向演唱会门口的小房间。
　　“你们好，请出示门票。”屋子里干枯腐烂的手臂又伸了出来。
　　岚把信封里的门票拿出来递给这只手臂，在拿到门票后手臂收回来，几秒钟后手臂再次伸出来，手指捏着四张已经被撕下入场券的门票。
　　“感谢来到演唱会，祝您旅行愉快。”
　　没想到竟然给了四张……
　　岚把门票取回来，接着把票给每个人分了分。
　　与此同时，面前破旧音乐会场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会场很大，但是从台阶下往里面看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不进去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接过岚手里的票，沈往看着上面的内容。
　　票上的血污已经消失了，但很多字迹依旧模糊不清，沈往只能看到上面一个清晰的日期。
　　【2037年5月27日】。
　　“在进去前我先说一句：演唱会里面很复杂，我们会被分开。”岚平静的说：“因为我们这是随机票，什么地方有位置就被分配到什么地方，座位会乱。”
　　“不能挑选位置？”
　　“不能。”岚说：“按照购买门票的流程来看，我们算是加塞，问黄牛买的票，本来她的演唱会就是人山人海，一秒售罄。”
　　沈往皱眉看着门票上的座位号，“还挺……符合年代？”
　　看完后沈往又去看了周向折手中的门票座位，发现他们之间的位置相隔特别远，甚至可以算是最东和最西。
　　沈往沉默了一下。
　　这真的不是岚故意的吗？
　　故不故意也没有办法，门票是岚找到的，他有资格分配位置，周向折也看了他的位置。
　　“等进去后我去找你。”周向折说。
　　“不行。”岚比沈往更早拒绝，“我们的任务是去天籁城，而且我们在舞台的四个方向，每个人都需要去找去天籁城的路。”
　　周向折奇怪的看向岚，“我和我男朋友一起行动，关你什么事？”
　　岚冷笑，“你再继续说下去，我能让沈往没有男朋友。”
　　“你就这么自信可以干掉我？”
　　沈往：……
　　他挡在周向折和岚中间，“现在，先去演唱会。”
　　岚冷哼一声，转身走进演唱会门口，鹰犬看够了戏也满足的跟了上去。
　　“不要老是和他唱反调。”沈往笑了一下，他对周向折说：“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周向折看着沈往，片刻后他开口，“你要夹子吗？”
　　“夹子？”沈往惊讶的看着周向折，“你身上还有夹子？”
　　“嗯，长头发很麻烦。”周向折从口袋里找出夹子给沈往看，“我还会带发绳。”
　　沈往：……
　　精致的人是这样的。
　　“我不需要发夹，不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发夹？”
　　周向折看着他，几秒钟后才回答：“觉得你的头发好像比以前长了。”
　　“是吗？”沈往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但是不需要，还不影响我的视线。”
　　周向折点点头，也没有勉强，他们同时看向前面的音乐会场。
　　一阵风吹来，面前破旧的门吱吱呀呀，空气中满是腐朽的气息，沈往想起了在血月庄看到的影子，想起巷子里清幽的花香味，沈往轻轻叹口气，迈动脚步跨进了这扇门。
　　在进门的瞬间，沈往就听到了激烈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周围，发现自己正站在某个椅子前，椅子上还放着没有拆开的荧光棒，五彩灯光照亮了整个现场，尤其是前方万众瞩目的舞台。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在欢呼着，他们开心的讨论着什么，每个人的眼里都发着光。
　　“这么多人？”沈往有些意外。
　　沈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想着要不要联系一下岚，问问他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结果发现手机上的时间也变了。
　　他看着2037年5月27日的日期陷入沉思。
　　沉默了几秒钟后沈往从口袋里找出门票，门票上的内容再次显示了一点。
　　【***演唱会，演出时间：2037年5月27日晚8点，演出场地：天籁城大会场，演出歌单：***】
　　沈往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大荧幕上的时间，晚上7:50，只剩十分钟。
　　思考了一会儿，沈往坐下来，他把荧光棒放在旁边等待演唱会开始。
　　他很想听听她的歌声。
　　从小他就喜欢听歌，在孤儿院时只要没事就会去院长办公室，在办公室中反反复复听院长的音乐磁带，院长是末日前的人，末日时还是个有志青年，他和小十五聊天时告诉小十五旧时代是一个多么有趣的世界。
　　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音乐发布，有职业的音乐人，有专门演电视剧的艺人和明星。
　　在和平的年代里，他们凭借美貌就能活下去，甚至活的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岚说：她是旧时代最知名的天才音乐家，是荧幕上的大众情人，她的歌曲可以流传半个世纪，但是在末日期成为异变者后，所有的一切都被抹去，甚至被封印在这里找不到痕迹。
　　沈往想：我想听听你的歌曲，我如此期望你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分钟太短太短，眨眼间就没了痕迹，沈往看着荧幕上的时钟变成了八点整，整个舞台的灯光亮起，演唱会上的人开始欢呼。
　　但是舞台上并没有人出现。
　　“人呢？”沈往听到周围人在说话。
　　“时间已经到八点了，怎么还不开始？”
　　“应该是准备工作的问题吧，迟到几分钟也正常，这么多人，这么大的会场，她不会爽约的。”
　　“这要等多久？”
　　沈往轻轻叹口气，他从口袋摸出手机来，也就在这时，他微微挑了下眉。
　　在灯光下，沈往缓慢的挽起自己的袖口，接着看向自己的手腕处。
　　只见上面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如同一道红色的细线，这道红痕从他的手心处往上蔓延，并逐渐的走到了他的手肘处。
　　“什么？”
　　沈往用另一只手摁在这条红线上，指腹摁下去，但并没有疼痛感，好像只是在他身上做了个标记一般，沈往放开指腹活动了一下手腕。
　　下一瞬间，红色的丝线直接从他的手心里钻出来，接触空气的瞬间就化为黑色，沈往吓了一跳，他连忙把这条黑线摁回去。
　　旁边的人注意到沈往的异状，转过头就看到了他挽起袖子后留下的红线。
　　“哟，哥们挺潮啊。”那人说：“纹身纹条红线？”
　　纹身？什么纹身？
　　末日后已经没有纹身行业，沈往并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
　　“你不觉得很特别吗？”最后沈往这么说：“与众不同。”
　　“确实与众不同。”那人点头，“有空我也去纹条黑的。”
　　沈往用力的摁住自己的手腕，将蠢蠢欲动试图钻出来的红线全部摁回去。
　　他总算是知道岚为什么会提醒他了。
　　窃月的力量本来就是失控的，甚至可以说它在偷袭母亲被撕碎后就已经去世了，留下的只是一团污染力量，这就导致吃掉它就像是吃掉了什么不安定因素，虽然依旧可以使用，但不太听话。
　　尤其是在她的演唱会里，窃月残余的对她的爱恋会让它想要出来看看。
　　是的，它竟然想要‘出来看看’。
　　旁边那人搭上了话，竟然特别健谈，前面话题结束后立刻开始了新的话题。
　　“这都八点十分了，她怎么还没出来，这演唱会不会要出问题吧？”
　　沈往看向他，“你觉得会出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但这不是一直没开始吗？我就随便说说。”
　　沈往想：如果真的有问题，有问题的人就是你们。
　　旧时代距离现在已经超过三十年，沈往这些在末日后降生的人只在教科书里见过末日前的生活，但是就在这个演唱会里，如此大的会场内到处都是人，几万人都表现的和普通正常人一样，没有任何污染物的怪异感。
　　如果不是沈往知道这里不会有活人，或许会真的以为自己穿越了，穿越到末日前的一场演唱会中。
　　他们多么鲜活。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往在沉思后开口。
　　那人眨眨眼睛，“什么问题？”
　　“我们来听的是谁的演唱会？”
　　“喂，你怎么回事啊？来听演唱会还不知道是听谁的？”那人大笑起来，“我们来听的不是……”
　　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慢的咧开的嘴巴，茫然的看向前方，“我们，是来听谁的演唱会来着？”
　　“我们是在这里等谁出现来着？”
　　“她，是谁来着？”
　　好吧，连这些人都不知道要听谁的演唱会，看样子这场演唱会也开不起来了。
　　沈往站起来，他转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旁边的人喊住沈往，刚才的健谈和迷茫从他的眼里消失，只剩下了黑黝黝的阴沉和怨念，仿佛离开这个话题就是他的逆鳞，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离开这个演唱会。
　　他说：“演唱会快开始了，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来听演唱会的吗？你要逃走吗？！”
　　“没有。”沈往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说：“我要去上厕所，为了等一会儿能坚持住全场。”
　　那人的眼神瞬间清明，他眼里的怨恨消失，重新恢复成开朗的人。
　　“原来是去上厕所啊。”
　　他殷勤的指着一个方向，“厕所在那边，要记得赶紧上完回来，也不知道演唱会什么时候开始。”
　　“但我觉得马上就开始了，她不舍得让我们等很久。”
　　沈往最后看了这个人一眼，便转身离开朝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并没有几个人，大多数人都在等待着演唱会开始，沈往站在洗手间的水槽前，他先是伸出手来看着手腕上那条线，除了不愿意消失外它倒是很安稳，既然不会造成意外沈往也就没有管它。
　　他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沈往将电话拨出去。
　　很快对面就接了起来，在电话里沈往能听到对面的剧烈的争吵声和欢呼声。
　　“什么？”一直都讨厌噪音的沈往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刺伤了。
　　岚淡定的回答：“一部分人在质疑她为什么还没开始演唱会，另一部分在维护，所以吵了起来，你在哪里？”
　　“我在洗手间。”沈往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哪里找到她？这是她的演唱会吗？外面的那些人是什么？”
　　“是她的歌迷，这是她最后一场演唱会，因为污染爆发还未开始就结束的演唱会。”
　　岚说：“我给你安排的位置距离她最近，你去找她。”
　　“那她在哪里？”
　　“也只有你能找到。”岚说：“你才是真正靠天赋拥有邀请函的人，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你。”
　　“至于怎么才能找到，或许你可以想想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我的预知书里只有‘你找到了她’这一个结论。”
　　沈往微微挑眉，“特殊的东西？”
　　除了邀请函之外可以找到‘她’的特殊东西？
　　突然沈往想起了什么。
　　“影子。”沈往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在血月庄的时候把窃月偷走的那道影子收到了画里，我现在有她的一道影子。”
　　“那就是了。”岚道：“试试看能不能跟着影子找到她。”
　　“好。”
　　并没有挂断电话，沈往取出那张画，画里的女人依旧背对着他，娇嫩的花朵绽放着，画从沈往的手心里融化，形成一片金色的沙尘，又在他的面前凝聚。
　　沈往看着这道影子。
　　“带我去见她。”沈往说：“谢谢。”
　　影子背对着沈往点了点头，它迈出脚步，沈往便跟了上去。
　　它的动作不快不慢，像是在走又像是在漂，沈往跟的很紧，很快他们就走出了演唱会场，通过一个狭小的房门来到了演唱会的后台，又穿过几扇门，最后影子停在一扇门前。
　　它再次点了下头，便终于完全的消失在空气中。
　　沈往轻轻呼了口气，他走到门口，这扇门并没有关闭，只是虚掩，轻轻推一下就能打开。
　　推开门后便能看到那个坐在梳妆台前的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穿着漂亮的黄色连衣裙，裙子上坠着流光溢彩的宝石，淡棕色的头发挽起来，看上去干净利落，没有一个人在看到她的时候不惊呼出声，因为她那么美，就算是看不到脸也无损她的美貌。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女人转过头来，她的面容模糊，连眉眼都看不清。
　　“你来了。”她温柔又优雅，“我等你好久了。”
　　沈往看着她，“你在等我？”
　　“邀请函只会发给能听懂我音乐的人，我坚信能和我有共通思想的人一定可以帮助我。”女人的声音是那么清亮，如同山间的溪水干净又清甜，“我现在陷入困难需要帮助，你会帮我吗？”
　　“……我能帮你什么？”
　　“本来这场演唱会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没想到出了怪事，大家突然间变得很奇怪，不管男女都在不管不顾的和我表白，我有些害怕，就暂时和所有人停止合作，但是演唱会要开始了。”
　　女人轻声说：“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却感到恐惧，不敢出去面对那么多的粉丝，害怕他们也会出问题。”
　　“而且，我发现我忘了很多东西。”
　　“我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
　　女人轻轻抬起手抚摸着镜子里的自己，“连镜子都没办法照出我的样子来。”
　　“你能帮我吗？”女人再次面向沈往，她真切的拜托着，“请你帮我找到我的名字，和我的样貌。”
　　“当然。”
　　沈往想：当然，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当然会帮助你。”
　　……
　　“防污染中心将2038年改成末日历，但并不是说污染是瞬间出现的，在2037年甚至之前就已经有污染预兆，只是当时的人类只当这是一场奇怪的传染病。”
　　岚平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她在演唱会前夕觉醒成异变者，事实上她也是有末日以来世界上第一个S级异变者，在觉醒的那一瞬间就导致她身边的人对她产生强烈的占有欲。”
　　“但她对自己的演唱会相当看重，她只当这是普通的爱慕，把这些人处理掉后她就一如既往前往演唱会现场。”
　　然而……
　　在她出现在演唱会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乱了。
　　现场的十万人为她爆发出强烈的爱慕，所有人都争抢着想要触碰到她，现场的保安完全控制不了暴动的人群，甚至保安们也是暴动的一份子，所有人翻上舞台向她伸出手，只是触碰到她一瞬就能让他们快乐的发疯。
　　这场慌乱一直到她逃出演唱会，警察接到报警带着大量人来到现场。
　　最后，十万名来演唱会的人中，因踩踏事故死亡者超过几千，剩余的大部分都在发疯，不断的诉说着爱意试图到她面前，警察们只能一个个打镇定剂，但即使如此他们苏醒后也一如既往不要命的往外跑。
　　社会对这起骇人听闻的事故关注极高，她的名字不断的出现在新闻上，警察和专家的传唤不断。
　　直到污染彻底爆发，污染物真正进入大众的视野，众人也终于将这起事故和污染联系在一起，但她是人类不是污染物，在继续调查后才确定异变者的存在，并将她划为S级异变者。
　　她的能力越来越强，一开始只是让一演唱会的人发疯，后来竟是连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带着污染性，更别说看到样貌。
　　防污染中心决定将她隔离，处理她的档案让她成为真正的‘不存在的人’。
　　在档案全部被删除的那天，负责转移她的工作人员给她吸引，为了让她看自己一眼竟将她放出，导致防污染中心近半数人被影响，但她也趁机逃离，并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这么一来，我们怎么找她的名字和样貌？”
　　沈往回到演唱会舞台前，此时里面已经非常噪杂了。
　　距离演唱会开始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但她依旧没有出来的迹象，歌迷们终于等不及了，他们开始暴动，开始质问演唱会什么时候开始。
　　“这些来看演唱会的歌迷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之前就问过，他们就和这个‘行尸村’的名字一样，是死去的尸体，是母亲的执念创造出来的假人。”
　　“但总会有遗漏。”岚说：“这里是迷城，迷城全部都是受她影响诞生的地方，但总有什么并非是从她身上出现。”
　　沈往沉默了几秒钟，他微微皱眉。
　　片刻后他才开口，“哥，你觉得窃月算吗？”
　　“窃月？”
　　“一个最开始不是她的歌迷，是为了偷窃她的力量出现在这里的A级污染物，你猜它在偷窃到那道影子被撕毁前，有没有见到她的样子？”
　　岚瞬间站起来，书本在他面前不断翻开。
　　就这么翻动了一会儿，岚看着某一页上的其中一行字。
　　“它看到了。”岚说：“它看到了她的样子，也看到了她的名字，A级污染物窃月是唯一的突破口。”
　　沈往松了口气。
　　“幸好我当时没有直接吃掉它而是把它封在了画里，现在它本体被我吃掉，但画还在。”
　　“好，你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就到你那边。”
　　岚和沈往之间是可以沟通的，他们很快就确定地点，至于周向折和鹰犬，只能说这件事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情，他们在不在都没关系，等到知道她的名字就能一起进入天籁城。
　　他们汇合后沈往将窃月的画找出来，岚在他旁边看着那一堆画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才开口，“七张？”
　　“百目再怎么说也只是A级，窃月是伪S级污染物，不分成好几块我担心出问题。”
　　而且就算是这样不还是出了问题，进入音乐会场前差一点就钻出来。
　　“这七张画不确定哪一张里有她的影像。”岚说：“鹰犬不在，要是他在的话就能感应到细微的不同。”
　　沈往看着这些画作，“那你要不要听我的？毕竟现在我是这些画的主人。”
　　岚看向沈往，“哪张？”
　　沈往犹豫了一秒钟后指向其中一张画，“我觉得在这里面。”
　　“好。”岚说：“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鹰犬过来，他的感应能力很强，估计很快就能发现我们在这里，等他过来后你让他再辨别一次，如果结论和这幅画不同，你再去他判断出的画作里找。”
　　沈往点头，“我知道了。”
　　岚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转身进入那副画作中。
　　看着岚进入，沈往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希望一切顺利。”
　　沈往有预感，等找到她的名字和她的样子，这场演唱会就会如期举行，而这就是唤醒她的仪式。
　　他们的母亲渴望着重新举办一场专属于她的演唱会。
　　另一边，正在演唱会现场的鹰犬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往外走，单边深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不悦，就这么走了一会儿，走出乱七八糟的人群后他终于感应到了其他人的位置。
　　“嘶，三个人在同一个地方？”鹰犬啧声，“就我一个人走散了？要不要这么无聊……”
　　其实在舟青精神异常穿上僧袍前和周向折通过话。
　　他说：精神异常是个突破口，它放大着人内心的欲望，没有一个异变者的精神异常来的无缘无故。
　　周向折知道他没有说错，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精神异常是怎么来的。
　　什么‘舍己为人’，什么‘正确的选择’，都只是他的遮掩。
　　他终究不过是想死而已。
　　失去了孤儿院和沈往的他想死，找回了沈往的他又不想死了，他喜欢沈往担心他，喜欢沈往说‘拯救他’，希望沈往可以永远陪他改变这个坏习惯，永远都可以在一起。
　　他的人生就是这么无聊又没有趣味。
　　所以，他不能没有沈往。
　　沈往和岚汇合点的不远处，银发金眸的人靠在墙壁后，他非常的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不存在。
　　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普通的走到这里然后休息一下。
　　几秒钟后周向折抬起头来望向天花板，演唱会的穹顶上挂满了白炽灯，直看过去仿佛连眼睛都能刺瞎，周向折却不在意，只是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他朝着身后望了一下，眼里带着一点微妙的味道，但他依旧没有出去。
　　片刻后周向折抬起手来，刚才他手攥的太紧太用力，圆润的短指甲仿佛都掐进肉里，于是他的伤口就这么崩开了。
　　鲜血染红了手上的绷带，周向折皱了下眉用另一只手摁压住伤口，但因为力道不对不止没有让血止住，反而压出更多的血。
　　一会儿又要被批评了。
　　周向折慢悠悠的想。


第60章 天籁之音9（加更半章）
　　血迅速渗透了手上的绷带, 再找准位置也无济于事。
　　于是周向折便不再管了，他垂下手，任由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到地上, 刺痛感从他的手指手掌一路往上蔓延, 几乎连心脏都随着指尖开始痛苦。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
　　要是知道来这里会听到这样的话，他绝对不会过来。
　　实际上周向折确实是个聪明人，他过目不忘，逻辑思维能力强，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联想到很多问题, 也能察觉到端倪，但他从来不会在面容上表现出来, 只要他愿意, 不会有一个人猜到他在想什么。
　　有一些事情, 装糊涂的话就可以带过去，一旦说明白了就很难再维持正常。
　　周向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也知道一些事情不能那么直接了当。
　　拆开手上的绷带，把染血的绷带扔到旁边，周向折又从口袋中找到新的药和绷带, 将新的绷带缠上去。鹿神强化着他的身体，在换药的时候血就不再流, 所以他很好的复原了伤口的处理。
　　等把伤口完全处理好，周向折又瞥了一眼刚才被他扔在地上的染血绷带, 一瞬间绷带直接在地面上消融, 连残渣都没有留下。
　　让自己变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周向折转身打算走出去, 也就在这时，周向折看到巷子口有个人在看他。
　　鹰犬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深蓝的眸子瞥向刚才被他毁尸灭迹的绷带。
　　“周先生在这里干什么呢？”
　　周向折淡定的回答：“等你。”
　　“等我？”鹰犬有些意外他的回答，“你等我干嘛？”
　　“第三代实验体鹰犬，S级感应系异变者，能够找到所有空间内的异变者和污染物，在分散后你是唯一一个可以确定每个人的位置的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当然要等你来找到我，然后再去寻找其他人。”
　　“哈哈，原来你也会开玩笑。”鹰犬笑了起来，他摊手，“这样多好，开开玩笑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周向折说：“我没有开玩笑。”
　　鹰犬看向他。
　　“请你记住，我只是找不到路在这里等你，而且只比你早到三分钟。”周向折金色的眸子注视着鹰犬，“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当然知道。
　　越靠近这里鹰犬越能清晰的辨别每个人身上的污染气息。
　　不远处的沈往身上不止有他本人的气息，还带着熟悉的污染物味道，这污染味道鹰犬也知道，是那个紫眸的非人状态，也就是说：沈往在某种程度上维持着这个非人状态，还和岚待在一起。
　　周向折在这里站了多久鹰犬不知道，反正在他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三个人一直都在这片区域。
　　这就有意思了。
　　周向折是什么想法？他听到了多少？知道了什么？又准备干什么？
　　难道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哇哦，这场戏他喜欢。
　　“你威胁我没有用。”鹰犬笑着说：“我又不怕死，我建议你不要和我这样说话，因为我不是一个乐意保守秘密的人，说不定就把秘密告诉你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
　　周向折深深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转身走出巷子，“走吧，先和他们集合。”
　　嚯，这样都这么淡定，真有一手。
　　他们走出这条巷子，拐了一下弯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看着画纸的沈往。
　　遗憾的是沈往还是之前的模样，黑发黑眸，温和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漂亮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地上的画面，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头来，在看到周向折时还笑了一下，真正是美色迷人眼。
　　鹰犬感叹着，低头看向摆在地上的画。
　　七张画纸依次铺开，画纸上是奇怪的画作，如同旧时代的诡异艺术，看不清楚里面画了什么，只知道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奇怪的污染气息不断的从画纸上涌出来，鹰犬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沈往的卧室里，看到了他挂在卧室上的那几幅画。
　　鹰犬：……
　　过于凶残，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周向折先问了，他甚至蹲下捡起其中一张，“画？”
　　“被扔在这里的画，感觉很奇怪，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沈往淡定的回答：“岚在里面。”
　　鹰犬好奇，“那我要是现在把这幅画撕了，岚会死吗？”
　　沈往看了鹰犬一眼，“你可以试试。”
　　好歹也是A级污染物的天赋画作，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撕毁，除非是和周向折、岚这样的暴力型异变者，就鹰犬这种纯辅助系，能撕毁才怪。
　　“岚为什么会进画里？”周向折又问。
　　“因为里面有她的名字和样貌。”沈往平静的回答。
　　周向折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开口，“我记得我们在S级污染源时也遇到过画作，当时是岚将你推进了以我为蓝本的画作里？”
　　沈往：……
　　啊，是的，没错，他当时确实把锅扣到了岚身上。
　　“所以他这是在其他人的画作中寻找你们说的‘她’的影子？”周向折思索着，“窃月的画？”
　　“他认为窃月的画里可能有‘她’的身影和身份信息，所以就进去找了？”
　　沈往觉得自己应该惊讶，但最后却不觉得惊讶。
　　因为周向折就应该是这样的人，他的观察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总是可以从一些细节中找到最正确的结论，单单只是从画的定义中就能延伸到这一步，甚至全部都是对的。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他。
　　想到这里沈往笑了起来，“真厉害，你说的全对。”
　　“只是觉得他不会做无用的事情。”周向折这么回答。
　　旁边快成为装饰物的鹰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嗯，这俩人真的很微妙啊。
　　一个心知肚明但从不挑明，另一个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想法，打什么哑迷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这声音过大让沈往直接皱了下眉头。
　　此时的他们正在二楼，楼下就是演唱会会场，沈往走到二楼的栏杆处往下望，便看到下面的混乱。
　　有人砸了东西，有人把荧光棒扔了出去。
　　“这都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有没有开始！”
　　“演唱会哪里有延迟这么久的道理！”
　　“退钱，退钱！”
　　“主办方呢？起码解释一下吧，快点上来唱歌啊！”
　　这一次根本不需要鹰犬来解释，沈往都能感觉到它们身上强烈的污染气息，甚至它们全身都在因为污染畸变，它们的手臂拉长，如同一根根橡胶一样往前伸去，很快有人爬上了舞台，正在用自己长到诡异的手摸索着舞台上的每个角落。
　　“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来唱歌！”
　　“我们不等了！我们去找她！”
　　“对，我们去找她！”
　　“为什么要抛弃我们，为什么不能一直为我们唱歌？！”
　　歌迷们呜呜泱泱的爬上舞台，试图寻找一直没有上台的她。
　　鹰犬走过来，他看着下面的人皱了下眉。
　　“不是吧……”
　　沈往看向鹰犬，“怎么了？”
　　“畸变人。”鹰犬看向周向折，“我记得你是防污染中心的高层，现在献祭死了，防污染中心应该给你们发了所有应急措施的文件，他们有没有提到关于这个地方的封印是怎么回事？”
　　周向折走过来站在沈往身边，“只有模糊的位置，没有别的。”
　　“啧啧啧。”鹰犬啧声道：“下面这几万人，都是畸变人。”
　　沈往和周向折愣了一下，他们同时看向鹰犬。
　　“什么？！”
　　“他们都是畸变人，不是污染物，对，就是你们防污染中心会统一隔离在收容中心的畸变人。”鹰犬趴在栏杆上注视着暴动的人群，“看来神隐计划中他们耍了点小心机，畸变人在某种程度上并非完全的怪物，尤其是这种只是被精神影响的。”
　　“可他们治不了，又不能一直关着他们，就一起被封印在了这里。”
　　周向折微微皱了下眉，片刻后他才开口，“这种可能是有的。”
　　他并没有给科学院和防污染中心挽尊，甚至承认的相当平静。
　　神隐计划的实施在末日八年，那时防污染中心堪堪建立起高墙，到处都是被污染物袭击的人，污染物防控收容中心和S区都只是一个想法，他们只能按照正常流程去关押畸变人和精神异常者。
　　他们的数量是非常庞大的，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去收容他们。
　　将他们和造成影响的S级通缉犯一起封印在这里，也是一种办法。
　　“但这么一来，迷城的诞生就和她没太大关系了。”沈往说：“血月庄是窃月的地盘、行尸村是这些被封住的畸变人，只有天籁城是她的领域，但也是天籁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污染死亡事件。”
　　周向折点点头，“是的，所有天籁城的观测者都没有死亡，甚至全部都觉醒了天赋。”
　　沈往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她是个好人吧。”
　　“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资料，所以并不清楚她是不是个好人。”周向折说：“但是，每个人的评价都是不同的，如果你觉得她是个好人，那她就是，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尤其是防污染中心的看法。”
　　沈往看向周向折，“嗯，看来你并不排斥她。”
　　“不会。”周向折说：“防污染中心欢迎所有有能力的人，包括岚和鹰犬。”
　　鹰犬奇怪的看着他，“你在招安？”
　　“算是吧。”周向折说：“如果有兴趣可以联系我。”
　　鹰犬嫌弃的跑到旁边蹲着了。
　　他讨厌科学院，也讨厌防污染中心，才不会接受周向折的招安。
　　“你倒是很包容。”沈往表情无奈。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他看向下面越发混乱的人群，小声呢喃，“我只对你包容。”
　　楼下的舞台被愤怒的歌迷们占据，他们将舞台找了个遍，确定没有人后他们迅速跑去其他地方寻找，眼看着就要上了二楼，也就在这时，摆在地上的画突然裂开，沈往转头看向画作，一个人从裂开的画作里走出来。
　　是岚。
　　岚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看到鹰犬和周向折后也没有意外。
　　“怎么样？”沈往问他。
　　“找到了。”
　　岚说：“走，去找她。”
　　一楼已经被愤怒的歌迷完全占据，所有畸变人都在寻找一直都没有出现的演唱会主人，从二楼下去后他们面对的就是人山人海。
　　好在这些东西的思维并不高，他们满脑子都是找人，所以压根就没有在意四人。
　　穿过愤怒的人群，沈往在前面带路，走过一道道的门，他们看到很多人堆积在前面却不敢往前走。
　　那些畸变人堆在那里，眼睛不住的往前看，却一步都不敢迈出去，导致走廊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你们在干什么？”沈往开了口，“怎么不过去？”
　　在场的畸变人们幽幽的看了沈往一眼，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新注视着前面不断的自言自语。
　　“她在里面，她一定在里面。”
　　“但是不能进去，要是这么进去了她一定会讨厌我的。”
　　“为什么不来看我？明明我这么爱她……”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
　　“想进去，想见她，她，她叫什么来着？她是谁来着……”
　　沈往和岚对视一眼，岚伸出手，书页在他手上翻动，下一瞬间他的瞳孔化为苍白色，只一瞬间面前的所有畸变人被迫往两边挤压，一道一人宽的通道就这么强行被挤出来。
　　畸变人们发出惨叫声，他们用力的往前推，但只能摸到一道透明的屏障。
　　空间系。
　　周向折看着岚的操作在心中整理着。
　　上次是冰系。
　　不只是双天赋？还是说……
　　沈往和岚穿过了一人宽的通道，鹰犬似乎很嫌弃这条通道，但更嫌弃自己一个人被扔下，所以很快就跟了上去，周向折跟在最后，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畸变人，确定他们身上的畸变程度。
　　几乎全部都是低级畸变，但精神异常很明显。
　　穿过通道，走过走廊，他们来到沈往最开始进入的化妆间，化妆间中没有面容的女性依旧站在那里。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女性转头看向门口。
　　她说：“你们来了。”
　　咔嚓一声房门关闭，没来得及走进去的鹰犬和周向折被关在门外。
　　“啧。”鹰犬啧了一声，“行吧，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进去就不进去。”
　　周向折听着鹰犬这句话，他看向鹰犬，“你刚才说……家事？”
　　鹰犬：……
　　嘶，周向折这个人，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一点。
　　……
　　女人和沈往离开时的模样相同，她依旧挽着漂亮的发髻，身上是精致的黄色连衣裙，看上去美丽又神秘。
　　但她似乎只是当年演唱会上的她，还没有被发现是S级异变者，也没有和父亲相遇，所以并不知道他们是她的孩子。
　　她只是很高兴的问：“你们找到我的名字了吗？”
　　岚看着她，接着和沈往对视一眼。
　　“这是她吗？”沈往问岚。
　　“你可以认为她也是一道影子，只是这道影子要比窃月偷取的那一道更强一些，因为她对那场演唱会的执念太深，所以在这里投影下的自己。”岚翻了一下自己的书页，“但是，只要她苏醒，天籁城的妈妈也会一起苏醒。”
　　沈往松了口气。
　　旁边的岚却皱了下眉，他从书页上看了很久，看完后还看了沈往一眼。
　　女人还安静的坐在原地，因为他们不说话，所以又开口问了一遍，“你们找到我的名字了吗？”
　　岚重新把视线放在女人身上，接着才开口，“我们找到了。”
　　“你的名字叫宿依灵，今年25岁，是知名的天才音乐家，在这里举办演唱会。”
　　没有脸的女性面朝着他，她缓缓站了起来，“我叫宿依灵？”
　　“这是你的样子。”
　　岚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所有人都忘了你的样子，所有人都忘了你的名字，但是你不可以忘记你自己。”
　　“你要记得你是宿依灵，要记得你自己的样貌，就算是忘了所有人都不要忘记你自己，知道吗？”
　　女人沉默的从岚的手里接过照片，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
　　沈往看到她的脸在一点点复原，如同一个人从迷雾中走出来。
　　白嫩的皮肤，上翘的桃花眼，黑色的眸子里如同住进了光，她轻轻的抿着嘴，眸子里带着倔强，她那么年轻又那么美丽，却在看着自己的照片时落下了泪，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有眼泪大滴大滴的打在照片上。
　　“宿依灵。”她说：“我的名字。”
　　“对，我叫宿依灵，这就是我。”
　　门外等待的周向折和鹰犬突然站直身体，他们同时看向旁边，只一瞬间他们便感觉到了不同。
　　无数海报密密麻麻的贴在墙壁上，从门口一直蔓延出去。
　　周向折从口袋中摸出他们进来的门票，在此时此刻，门票上的所有字迹全部复原。
　　【宿依灵演唱会，演出时间：2037年5月27日晚8点，演出场地：天籁城大会场，欢迎各位歌迷来听依灵的歌！】
　　咔嚓一声，身后的门打开，沈往和岚从里面走出来，往里面望去时已经看不到有人影了。
　　“走吧。”岚说：“天籁城的门开了，我们去天籁城。”
　　他们来时走廊里堆满了畸变人，回去的路上却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在，走到二楼的时候他们往下望了望，只见下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歌迷，他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满脸兴奋的看着前面的舞台。
　　“回去了？”
　　沈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时间倒回了。”
　　其他人看向舞台旁边的大荧幕，果然荧幕上的时间变了，现在的时间是：19:50.
　　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好不容易才抢到票，好期待啊！”
　　“我们依灵是天才！”
　　“不知道今天会唱什么歌，我超级喜欢依灵的《晚安》，希望会有这首歌！”
　　“哈哈哈，我喜欢同专辑里的《风起》，那首歌最棒了！”
　　不同于他们最开始来到的演唱会，这一次的演唱会中每个人都清晰的知道是参加谁的演唱会，也期望着自己想听到的歌，他们比起之前更像是一个活人，甚至一点都察觉不到他们的畸变和精神异常。
　　每个人都在真心等待着宿依灵的登场。
　　天籁城的入口就在舞台的后方，那里有一扇门，门的另一边就是天籁城。
　　就在这时，周向折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他摸出通讯器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明光。
　　“她醒后迷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隔离消失，也就能进行联络。”岚普通的解释了一下。
　　周向折没有在意，他走到旁边接起电话。
　　刚接通明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在哪里？！我给你打了五十多个电话！所有人都说你消失了！”
　　“迷城。”周向折简单回答：“出了什么事？”
　　明光的声音磕绊了一下，似乎完全不懂周向折怎么就从中央城瞬移到了尘漠西城，还进了迷城？！
　　但事情太过紧急，他连忙咳嗽一声稳住声音。
　　“那正好，你赶紧想办法出来，尘漠西城出了大问题，你所在的迷城显露出来，正正好在居民区，防污染中心正在疏散周围的居民，但居民太多实在是没办法短时间完成，这还不算，防污染中心竟然下了红色警戒，说迷城里可能有S级污染物！”
　　周向折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吗？”
　　“零号污染地和三号污染地出现异变。”明光道：“三个地方同时出现问题，防污染中心发布最高警戒，一切都透着不对劲。”
　　周向折想了想零号污染地和三号污染地，然后就和他之前看到的地址对上号了。
　　神隐计划中只封印了三个地点，其中零号污染地和三号污染地都是记录在档案里的S级污染物，只有迷城是没有记录的S级异变者，看来除了迷城之外，其余两个地方的S级污染物已经因为献祭的死亡出现问题。
　　周向折用指节轻轻敲击着墙壁，眼底带着一丝烦躁。
　　岚杀死献祭这件事确实给他增加了非常多的工作量，而且，他也并不赞同岚的手段。
　　神隐计划的实施确实糟糕透顶，但献祭的死亡让这份糟糕更胜一筹，把所有能炸的雷全都炸了一遍。
　　“我会尽量早些离开迷城。”周向折说：“北极星全员待命，有问题立刻出发。”
　　明光也知道轻重缓急，立刻就答应后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岚正在翻阅着预知书，看了一会儿后他又皱起眉头来。
　　砰的一声把书合上，岚看向沈往：“你先进去。”
　　“你有邀请函，进去后会立刻看到她，记得喊她的名字。”
　　沈往有些奇怪，“你不是也有邀请函？”
　　“不一样，我没有音乐天赋，所以你才是最佳人选。”
　　“不等周向折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长了腿，还能走丢了？”岚说：“赶紧进去。”
　　沈往奇怪的看着岚，片刻后才点点头，“好吧。”
　　不管如何，沈往都相信哥哥不会害他。
　　见沈往进去后，岚又把鹰犬扔进去，是的他几乎就是用扔的。
　　最后周向折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空荡的房门，原地只剩下岚一个人站在这里。
　　“我们谈谈。”岚单手拎着预知书和周向折对视在一起，“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无法控制的情绪和欲望会导致污染蔓延，会让异变者的污染度增加，污染度增加又会造成精神异常，这几乎是一个恶性循环，直到死亡或是异变成污染物，才会完全终止这场自我惩罚。
　　精神异常就是这么简单又这么复杂。
　　“本来没打算带你，但没想到你追到这里来了，我相信你已经发现了很多东西。”
　　岚说：“周向折，我不同意你和沈往在一起，因为这不是你们小时候在孤儿院做朋友，仅仅只是一句不懂事就可以避免的。”
　　“你想和他在一起，就必须面对很多东西。”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你和我说这些话，沈往知道吗？”
　　“所以？”
　　“既然他不让我知道，那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周向折摊手，“我为什么不相信他反而相信你说的话？沈往是我的队友，而你是个通缉犯。”
　　“北极星的队内准则：要100%信任队友。”
　　岚：……油盐不进。
　　说完周向折便转身想进天籁城。
　　岚却又开了口，“就算是你装作不知道也没用，你得选。”
　　周向折的脚步顿住，“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拖延时间没有意义，你得选，是选他还是选你的人类阵营，中央城的保护神、人类的方向标、防污染中心的高层定心丸，我必须知道你的立场问题。”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他转头看向岚。
　　“岚，你是天赋预知的S级异变者，你能看到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可以预知未来，所以你不明白吗？”
　　岚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哦对，你根本就没长爱情这根弦。”
　　“啊？”
　　“所以你不明白。”
　　周向折笑了一下，他转身进了天籁城，也没打算解释。
　　岚只是作为一个哥哥要求周向折表明立场，因为一个强大的S级异变者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要周向折选择人类那么沈往就会陷入两难境地，岚并不想让沈往伤心，也不想让沈往受伤，所以他在确定周向折已经察觉到什么后直接质问他。
　　但岚只是一个正常人，所以并不明白……
　　在这场关系中，不想暴露他们之间立场问题的并不是沈往，而是周向折。
　　事实上沈往几乎算不上隐藏的好，除了普通的掩饰外沈往对自己本身完全不在意，他甚至还会在这上面找刺激，仗着周向折不了解全貌去欺负他，玩一些奇怪的游戏。
　　维持着这一切陷入迷雾中一直不挑明的人一直都是周向折。
　　因为周向折知道：如果一切都暴露后，选择的人不会是他，只会是沈往。
　　由沈往选择待在他身边还是离开他身边。
　　被动的一直都是周向折。
　　只要一切不暴露，只要周向折不知道、防污染中心不知道，那么沈往就不会做出这个选择，他会和周向折一起待在中央城，如同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一样和他谈着普通的恋爱。
　　一旦暴露，周向折甚至没有理由要求沈往待在他身边。
　　甚至周向折一直试图将岚和鹰犬拉进防污染中心都是这个目的，只要岚和鹰犬并非人类的对立方，那么沈往就没有必要去做出选择，他们之间的立场问题也能一并勾销。
　　然而看来岚和鹰犬并不打算满足他的愿望，只想和科学院对抗到底。
　　周向折安安静静想：再慢一点，再隐藏一会儿，再努力想想怎么办。
　　……想想就算是沈往没有选择他，也可以和沈往在一起的办法。


第61章 天籁之音10（完）
　　天籁城, 一个传说中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地方。
　　甚至每个去过天籁城的观测者都觉醒了天赋，他们只是听了一段音乐便回到原来的世界，还获得了能力。
　　所有不管是沈往还是周向折都对这个天籁城带着一点微妙的期望, 但来到这里后他们才发现这个天籁城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
　　眼前只有一片雾蒙蒙, 甚至看不到周围一米之内的人，周向折生怕和沈往失散，在皱眉后便拉住沈往的手。
　　“怎么回事？”沈往任由周向折拉着他，他转头看向岚，“这里就是天籁城？她所在的地方？”
　　岚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片迷雾, 片刻后他歪歪头，低下头翻开书本。
　　鹰犬在他旁边偷看, 什么都看不到但依旧一副看的投入的模样。
　　“嘶。”岚皱着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沈往问他。
　　“现在所有人离开天籁城！”岚指着面前的迷雾, “穿过这层迷雾就能离开迷城了！”
　　周向折却有些意外, “为什么？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到她的吗？”
　　“他来了。”岚认真的说：“他来找她了。”
　　一句话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几秒钟，不是因为惊讶, 而是因为没听明白。
　　在中文里，他和她发同样的音，而且就算是能分出来他和她, 他们也不知道岚说的他和她是谁。
　　谁来找谁？
　　“总之赶紧走！”岚直接往前走，他伸手拽住沈往的袖口拉着他离开, “马上！防污染中心挡不住他！”
　　沈往还是第一次看到岚这么着急。
　　作为科学院唯一认证成功的实验体，天赋预知的S级异变者, 岚一直都是冷静淡定的, 甚至可以说是狂妄的，他的狂妄和鹰犬还不同, 鹰犬整个人的疯狂很外向，是一种不怕死所以爱咋咋地的感觉, 但岚却是一种运筹帷幄的狂妄。
　　甚至他面对S级污染物都不会有损他的淡定。
　　这次第一次他选择撤离，而且还是拉着沈往马上撤离。
　　周向折想要追上去，但岚却看了他一眼，那双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微妙的气息。
　　“不要再跟上来了，离开迷城后我们依旧是对立，你也不想被防污染中心看到我们待在一起吧？”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靠近我们。”
　　周向折没有否认这一点，他只是叹口气指了指沈往，“他是我们北极星的成员，也是防污染中心的一员。”
　　意思是：沈往得跟我一起走。
　　“还不到时间。”岚拒绝，“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之后我会让沈往和你汇合。”
　　说完的瞬间，岚和沈往在迷雾中消失，周向折皱了下眉，他追了过去，但却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身边传来若隐若现的说话声，周向折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了两步，不过瞬间他就发现迷雾在自己身边消散，下一刻他也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
　　身穿工作服的警卫队成员惊恐的看着他。
　　“报告！有陌生人出现在迷城！”
　　“此人为男性，眼睛和头发颜色呈现非人状态，疑似污染物！”
　　“警告你不要过来！”
　　周向折：……
　　虽然没穿制服，而且也没有在中央城，但不至于被认成污染物吧。
　　“北极星周向折。”周向折从口袋中找出自己的标志牌挂上，“从现在开始支援尘漠西城。”
　　大喊着‘污染物’的警卫队成员愣了一下，他们揉了揉眼睛。
　　什么？！北极星周向折？！
　　他们仔细辨别了标志牌，最后确定竟然真的是周向折。
　　“太好了！北极星来了！周向折来了！”
　　他们迅速从警戒变成了欢呼，“我们有救了！”
　　周向折叹口气，他说：“现在把所有消息告诉我，立刻撤离附近所有居民。”
　　虽然周向折不信任岚，但却信任岚的实力。
　　能够让岚这么紧张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边，送走周向折后岚拉着沈往朝着迷雾的另一边跑，他们跑到一座很高的城墙上。
　　这里像是在迷城内，又像是已经离开了迷城，他们可以看到迷城外正在忙碌的防污染中心等人，但防污染中心似乎并未发现他们。
　　沈往在城墙上看到了站在工作人员中间正在看资料的周向折。
　　在进入工作状态后周向折的气质立刻变得冷硬起来，他站在那里，即使全身都是温柔的白色也显得极其冰冷，尤其是在他皱着眉头看文件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瑟瑟发抖不敢接近他。
　　沈往在心里啧了两声。
　　反差萌，有点想去逗逗，要不然在汇合之前用污染物形态再去碰个面？
　　还没等沈往想好，旁边的岚叹口气。
　　“我就知道他们不会随随便便就这么算了。”
　　“什么？”沈往看向岚，“你在预知里看到了什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岚声音变得温和，仿佛是在教导小孩子不要乱捡东西吃，“预知是一种不好的东西，会让人提前失去惊喜，可爱的弟弟就不要试图从哥哥这里得到未来的消息了。”
　　沈往：……
　　周向折不在后岚果断的又喊他弟弟了。
　　旁边鹰犬趴在栏杆上往外看，“但是，我们这已经离开迷城了吧，能和外面有接触，迷城已经显示在了现实里？”
　　“当然，她醒了，以她为核心的迷城当然也就没有了隐藏的必要。”
　　岚翻看着手里的预知书，看着看着他就皱起眉头来，“算了，我们在这里等等。”
　　“到底要等什么，等……”
　　鹰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转头看向右边，深蓝色的瞳孔里带着意外。
　　鹰犬是感应系异变者，他能够感觉到固定范围内的所有污染，所以他能够比任何人察觉到污染气息。而现在，有无数的污染点从迷城中倾巢而出，只一瞬间就扩散开来。
　　“什么？”
　　轰的一声，迷城的大门被撞开。
　　数以万计的发疯的畸变人冲出了迷城，他们还是人类的模样，眼神里却已经变得疯狂。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依灵！我爱你！”
　　“为什么不让我见你？！依灵！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宿依灵！宿依灵！”
　　沈往站起来，“这是被一起关在迷城里的畸变人？！”
　　“没错。”岚说：“本来神隐计划将她封印已经是一件让人生气的事情，结果防污染中心还把数量如此庞大的畸变人一起封印在里面，她愤怒了，于是将这些畸变人原路奉还。”
　　围住整个迷城的工作人员也听到了声音，他们转头看向迷城的方向，下一刻便惊恐的睁大眼睛。
　　那几万畸变人几乎是他们的几十倍，密密麻麻的人如同蚂蚁一样。
　　“警戒！”
　　周向折看着那些扩散出来的畸变人们，他把手中的文件扔给旁边的人往前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问：“空间系的异变者有吗？”
　　“有！但是这数量太多了！”周向折旁白的人脸色惨白，“来的空间系异变者只有C级，他累死也挡不住这么多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畸变人？！”
　　周向折想：当然会有这么多。
　　这是防污染中心造的孽，把无数畸变人封印在这座迷城中，现在报应不爽，防污染中心过了二十多年依旧要应对这些畸变人。
　　防污染中心唯一一个A级空间系异变者是许跃，但许跃死在S区，另一个表现出空间系能力的是岚，然而岚是最不可能帮助防污染中心的人。
　　对岚来说，就算是沈往也无法让他对防污染中心冰释前嫌，哪怕是把科学院现在的所有人都清理掉也不足以让他消除仇恨。
　　周向折摘下手上的黑手套，褪下手指上的指环。
　　“所有人戴上隔音通讯器，全部在频道内沟通，不要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他下达命令。
　　在场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没有人明白周向折是什么意思，但大部分都立刻照办，只有小部分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没有做到。
　　那些畸变人的声音传入这些人的耳朵里。
　　“宿依灵！我爱你！求你看看我吧！”
　　“我为了见到你那么努力，为什么你不来看我？”
　　“所有人都是情敌，所有人都在和我抢夺你！宿依灵！”
　　“依灵！依灵！”
　　听到声音的人愣了一下，他们的眼神瞬间恍惚。
　　“宿依灵，是谁？”
　　“这个名字好好听……她是谁？我想见到她。”
　　“我觉得我爱上了她，我爱她，让我见她！”
　　旁边的人惊恐的看着身边不正常的同事，有的人立刻为对方戴上隔音的通讯器，但已经无济于事，听到她名字的人陷入对‘她’的极端迷恋中，他们冲出去加入了畸变人的行列，在各种角落中试图找到‘她’的身影。
　　看着那些畸变人游荡着寻找宿依灵的身影，还未曾产生冲突，周向折再次下达命令。
　　“立刻把所有居民转移，就算是离开高墙也没关系，这里非常危险。”
　　“是！”
　　撤离居民的工作人员又增多，周向折站在最前面看着那些正在发疯的畸变人，他再次褪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
　　污染气息一点点增强，一直到鹰犬不住的看着周向折。
　　“他怎么回事？”鹰犬问：“周向折是污染物？”
　　沈往看向鹰犬，“他不是污染物。”
　　“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就是污染。”鹰犬说：“就算不是污染物，他的污染度也快超标了吧？”
　　沈往微微皱眉，片刻后才开口，“差不多吧。”
　　对啊，周向折除了他本身的精神异常之外，还有一项难以控制的疾病，就是他的污染度。
　　他的污染度早就超过80%，是身上零碎繁多的污染抑制器才堪堪将他的污染物压制到80%，要是摘下这些污染抑制器，他的污染度会直线飙升到90以上，距离成为污染物只剩下一线之隔。
　　污染物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范畴。
　　异变者是被污染后未曾化为怪物的人，而污染物是被污染后由人化成的怪物，污染物大多都没有理智没有人性，它们的本能只有扩张，在成为污染物后就不再对人类有感情。
　　沈往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这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污染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向折一定不想成为污染物，作为人类的保护神，他又怎么愿意让自己变成一只害人的怪物。
　　就在这时，岚手中的书本不断的翻开，他看着空白的书页非常专注。
　　在书页停止后，他突然抬起头来，“来了。”
　　还没等沈往问什么来了，鹰犬突然转头看向远处的一个方向。
　　鹰犬的眼睛睁大，他的眼神里充斥着惊讶，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惊讶，他甚至迅速感觉到了窒息感。
　　“我的天啊。”鹰犬迅速咳嗽起来。
　　他用力的捂住口鼻，但却无济于事，他不断的咳嗽着，甚至咳嗽到干呕，岚看了他一眼，他皱眉找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发现似乎没有办法隔离鹰犬的感应，于是只好说：“你忍一下。”
　　“咳咳，这是，能忍住的吗？咳咳。”
　　“还不如让我死了！”
　　鹰犬整个人都处于极端的不适中。
　　在科学院时鹰犬被强迫熟悉了所有高级污染物的味道，其中就包括周向折曾经杀死的鹿神，他并非没有感受过S级污染物的气息，但这个气息根本就不是S级能比拟的。
　　SS级？还是SSS级？！
　　靠！这都是什么东西！
　　沈往身上也没带隔绝气味的东西，也意识到鹰犬的不适和他的天赋有关。
　　鹰犬是S级的感应天赋异变者，他能够感应到所有污染，越强大的污染会带给他越强烈的刺激。
　　沈往抬头望向刚才鹰犬看到的地方。
　　来的会是谁？
　　迷城外，周向折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变得极其沉重，所有正在发疯的畸变人突兀的停止所有动作，它们如同植物人一样定格在原地，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们在颤抖。
　　“发生了什么？”不敏感的工作人员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有点害怕？”这是敏感的人。
　　与此同时，天赋为感应系的异变者软软的倒在地上，他竟然瞬间昏迷了。
　　众人惊恐的将昏迷的异变者挪到旁边，每个人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深。
　　周向折看向面前僵硬住的畸变人，他并没有感觉到这些畸变人身上的不对，也就是说它们并没有出现差错，但依旧僵硬在原地。
　　低级污染物和完全畸变人只有本能，他们本能的散播污染、寻找执念里的东西。
　　但它们的本能也让他们恐惧一切能为它们带来毁灭的东西。
　　比如现在……
　　“所有人撤离！”周向折下令，“找安全的地方，马上离开！”
　　防污染中心经过上次的声音问题几乎对周向折言听计从，在听到周向折下令离开后便立刻撤退，他们跑的很快，如同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
　　恐惧感如同附骨之疽萦绕在他们身上。
　　是的，他们在害怕。
　　不知道害怕什么，也不知道恐惧感从什么地方而来，只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着，恐惧到了手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
　　好恐怖，好可怕……
　　周向折抬头望向天空，天空淅沥沥下起了雨。
　　不同于雨棠南城，这些雨水泛着黑色，每一滴雨里都带着强烈的污染气息，周向折伸出手来，雨水落在他的手心，将他身上的白色外套染成灰黑色，看上去脏脏的闷闷的。
　　周向折久违的感觉到了心神不宁。
　　他是S级异变者，除了神隐计划留守下来的【安全屋】简若繁外，他是第一位后生的S级异变者，晋升到S级已经十年有余，他甚至可以吞噬鹿神到现在没有出现过差错，却在此时感到了烦躁。
　　“啊！”
　　身后的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他们的恐惧感积攒到了极限，甚至连逃跑和自杀都做不到，只能缩在地上不断的尖叫发抖。
　　畸变人们也在颤抖着，它们一动都不敢动，仿佛动一下就会立刻死去。
　　天空中没有一点乌云，甚至太阳还挂在白云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但这道光洒在身上却是冷的，如同寒气一般。
　　一个男人从不远处一步步走过去，黑色的雨水避开了他的衣服，所以他身上没有任何湿掉的痕迹。
　　周向折转头看向他。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他有一头黑色的长发，长发垂在他的腰间显得相当轻盈，金丝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给他添加了一股文弱感，凌厉的骨刺横在他的肩膀上，却如同普通的装饰。
　　他的样貌如此儒雅，却第一眼看到他就会感到如同身处深渊的恐惧。
　　男人走到周向折面前，他顿住脚步，微微偏过头来看向他。
　　黑色的瞳孔里没有倒映出任何影子来，如同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新生的S级异变者？”男人开了口。
　　周向折展开右臂，被黑色雨水浸透的外套湿漉漉贴在他的胳膊上，周向折并不在意，只是站在原地，如同张开一只手臂就能阻挡住面前的男人，保护到身后的人。
　　男人看着他，“看到我还能动，你倒是有点能耐。”
　　除了雨落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不管是人还是畸变人都被强烈的恐惧压倒，没有一人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如同全部都哑了，但依旧有人倒在地上，在强烈的污染气息中瞬间转化成污染物。
　　可即使异变成污染物，它们依旧连动都不敢动。
　　周向折微微垂下眼眸，金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变化，但依旧有千万种思绪出现在脑海中。
　　如此可怕的污染，以及如此强烈的恐惧感，连他都会受到影响。
　　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SSS级污染物【暴君】。
　　【暴君】是末日初期被观测到的污染物，他诞生在零号污染地，一直维持着人类形态，甚至看到他时根本想不到他竟然是一只污染物，但他散发出的污染极其强大可怕，在看到他的瞬间人已经被恐惧压死。
　　他们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连自杀的执行力都失去，整个人成为一只溺死在恐惧里的人偶。
　　【暴君】不杀人，却有无数人因他而死去。
　　他如同深渊，而人类就是望向深渊的虫子，只一眼就会消逝。
　　防污染中心将其定为唯一的SSS级，表达为：无法超越的极限。
　　【暴君】对周向折不感兴趣，他对防污染中心也不感兴趣，因为他是不杀人的污染物，他从不会对人类出手，也不屑于对人类出手，但人类招惹他因此而死去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男人继续往前走，畸变人们随着他的走动被碾压变形，但没有一只畸变人在临死前发出丝毫声音，即使被碾成残渣也不可能发出一丝气音，只有骨骼扭曲时发出的闷声。
　　他进入了迷城，黑色的雨便跟着他离去。
　　他从迷城中领出一位美丽的女性，女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裙，整个人美的如同皎白的月光，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街道上，不消片刻便消失了，只是在离开前，他们同时回头看向一个方向，只一眼后他们便微笑着再次离开。
　　谁都不知道他们看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甚至看到他们笑都是如同噩梦般的事情。
　　等浓烈的污染气息完全消失后，周向折才放下手臂。
　　身前是因疼痛不断翻滚扭曲的畸变人，身后是依旧沉浸在恐惧中连叫都叫不出来的工作人员。
　　周向折作为其中唯一一个正常人轻轻叹口气。
　　他看了一眼远方的迷城，接着从口袋中摸出通讯器，确定通讯器还能使用后他把通讯拨给防污染中心高层。
　　“SSS级污染物【暴君】现身，通缉录NO.1已离开迷城。”
　　周向折说：“从现在开始，所有高墙开启最高防控。”
　　“尘漠西城需要支援，所有工作人员全被污染，重复：所有人员全被污染。”
　　挂断电话后，周向折沉默的站在原地。
　　他想：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迷城中被封印的S级异变者真的是沈往的母亲，那这位将她带走的【暴君】和沈往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还有可能性吗？


第62章 污染中调
　　【暴君】离开, 不只是对面的周向折心有余悸，另一边蹲着的鹰犬也差点没喘过气来。
　　“那到底是谁？”鹰犬扶着栏杆把自己支撑起来，“我可不记得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污染物。”
　　岚瞥了鹰犬一眼, 接着才开口, “SSS级污染物【暴君】。”
　　“……哦。”完全不认识。
　　鹰犬是科学院为了挽回声誉的作品，他的攻击力全部被清除，感应能力被无限加强，科学院甚至将所有能找到的污染物气息塞进他的脑子里，换句话说：鹰犬可能要比防污染中心的污染物百科还百科。
　　但他却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污染。
　　“你不知道很正常,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诞生的第一个污染物，唯一的SSS级, 神隐计划的头号针对目标。”
　　“我懂了。”鹰犬趴在栏杆上, 声音里带着嘲讽, “不管是科学院还是防污染中心根本搞不到带着他污染的东西，所以我的污染库里才找不到他。”
　　“没错。”
　　沈往站在旁边, “他们就这么走了？”
　　他还记得自己是和岚找妈妈的，结果妈妈没有见到，爸爸突然出现, 还拉着妈妈一起走了。
　　最后那一眼他们一起看过来，但只是看一眼而已？正常来说不应该和寻亲综艺节目一样哭着抱在一起吗？
　　虽然沈往不觉得自己和岚有谁会哭。
　　“他们并不喜欢和人类产生冲突, 或者说他们压根就不想杀人。”岚给沈往解释，“但即使他们并没有这个想法, 污染也会杀人, 他们站在人类中间就是一场行走的灾难，所以, 在接到她后，他们就先一起离开。”
　　“一会儿我去找他们, 再回去找你。”
　　说完岚合上书本，“你先回去吧。”
　　沈往愣了一下，他站直身体，“可以？”
　　“当然没问题。”岚笑了一下，阴郁从他的身上散开。
　　除开他本身天生的沉郁气质外，岚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当然，能成为【暴君】和【人鱼】的孩子，他自然也不可能难看，只是在科学院待久了，被仇恨填满后，也就不见了笑容，将他本身优质的外貌遮掩。
　　一旦他笑起来，便会瞬间引人瞩目。
　　“不只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他们也一样。”岚说：“一夕之间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变成了成年人，欠缺的时间无法弥补，也不知道孩子长成了什么样的人，谁否会接受他们。”
　　“为人父母者怎么可能不紧张。”
　　“所以你先回去吧，到时候会联系你见面。”
　　沈往再三确定，岚都没有让他陪同，最后沈往只能点点头。
　　他从口袋中找到当时在迷城里拿到的邀请函，又从口袋里找出一根笔，他在邀请函的背面上写上两行字。
　　“那你帮我把这个给妈妈。”沈往说：“给爸爸也行。”
　　岚注视着沈往，他接过邀请函点点头，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温和。
　　看着沈往离开，岚整个人都感动的不像样子。
　　“弟弟真是太好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他呢？该死的科学院，让我和这么完美的弟弟错过了这么多年！”
　　鹰犬叹口气，“原来你也会笑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你这笑起来不是还挺好看吗？”
　　岚一秒收起笑容，他看了鹰犬一眼，“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啊？”鹰犬奇怪的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你的天赋太敏感，和他碰面对你有害无益，在我处理完这件事之前你先一个人找地方躲躲，我处理完家事后回来找你。”
　　鹰犬挑挑眉，半边深蓝色的瞳孔里带着微妙。
　　哦？找地方躲躲，然后等他回来？
　　“解决神隐事件和对科学院的复仇是两件事。”岚平静的说：“我们的主线任务还没完成。”
　　闻言鹰犬终于笑了，他点点头，“好好好。”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王者归来了，科学院的叛逃者，岚先生。”
　　离开迷城，岚将兜帽戴上，他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往前走，确定他们离开的方向。
　　就这么走了一小会儿，岚听到了笑声。
　　“这谁家的小孩啊？要去哪里？”
　　岚抬起头来，美丽的女性坐在树上俯视着他，月白色的裙子被风一吹飘扬起来，显得极其优雅。
　　岚打开兜帽，他注视着女性，“小蝌蚪在找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吗？”
　　比起那时还太小的沈往，岚还有父母的记忆，还记得妈妈会给他将睡前故事，给他讲小蝌蚪找妈妈。
　　最后找妈妈的小蝌蚪们终于找到了妈妈。
　　女人看着他，她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行了，我好想哭啊。”
　　“你怎么就长大了。”
　　“因为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不只是我，弟弟也长大了。”
　　女人眼眶通红，她从树上跳下，高跟鞋轻轻的落在地上发出很轻的磕音，她伸手揪住岚的脸颊，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哭腔。
　　“妈妈都没能看到你和弟弟长大。”
　　岚伸手拥抱住哭泣的母亲，在抬起头来时便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父亲，父亲看着他们，在和岚对视上的瞬间对着他很轻的点点头。
　　或许他也和母亲一样无法适应。
　　被封印的他们或许只觉得一觉醒来，但就一觉醒来，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们的孩子变成了大人，站在一起已经不比他们矮。
　　即使如此，她们对孩子的爱一如既往。
　　“弟弟呢？”母亲带着哭腔问：“弟弟没有来吗？”
　　“我让他回去了，等之后我们一起去找他。”岚从口袋中拿出沈往给他的邀请函，“他在人类中长大，可能需要适应。”
　　女人接过那张邀请函，她把站在身后的父亲拉过来，父亲没有说话，但其实一直都在往这边看，一看就是相当在意。
　　他们一起打开了邀请函。
　　邀请函上写着两行字。
　　【我现在叫沈往，名字已经叫习惯了，但如果你们想的话，可以告诉我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还有，很想和你们见面。】
　　……
　　另一边，沈往从高墙上下去，等过去的时候周向折刚刚和防污染中心通完话，他正在看着自己的手腕，金色的眸子里没有什么紧张情绪。
　　脚步声引起他的注意，在周向折看过来的瞬间沈往就知道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和。
　　他看过来的眼神尖锐又危险，冰冷的仿佛浸入冬日的湖水，他应该是很紧张的，毕竟在【暴君】经过后，这里如同一场人间炼狱，前方是畸变人的尸体，身后是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的污染惨状。
　　但在看到沈往的瞬间，他眼神里的寒意立刻消融。
　　“沈往？”
　　说完这句话后周向折就没有继续在说话，仿佛喊一声他的名字后就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也对，周向折要的向来很少。
　　沈往走过来，他伸手抓住周向折的袖子，“你变得好脏。”
　　“是啊。”周向折叹口气，“这衣服得扔。”
　　不只是得扔，还得焚烧，用特殊器具特殊处理后再焚烧。
　　因为衣服上的黑水并不是水，而是高浓度的污染。
　　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污染在【暴君】身边凝聚成可视化的黑雨，如果不是周向折在感觉到不对之前就让防污染中心所有人撤离，让他们全员避开了这场黑雨，那么他们的结局还不止如此。
　　所有人都会因为高浓度的污染当场异化成污染物。
　　被黑雨淋过的地面带着淡淡的土腥味，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同，但周向折知道这里已经成为了禁区，人一旦踏入就会异变。
　　是的，SSS级污染物【暴君】诞生在零号污染地，但他身上的污染足以让任何一个地方化成新的污染源。
　　“现在怎么办？”沈往看着他身上的衣服。
　　周向折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我已经联系了防污染中心，很快就会有人来增援，你帮我去接一下他们，然后帮我带水过来，把身上的黑雨冲掉我才能出去，否则这些东西会污染很多人。”
　　沈往有些惊讶，“这么严重？”
　　“嗯。”周向折点头，“毕竟是暴君的污染，我能维持现状也只是因为是S级异变者，A级碰到也会被污染。”
　　沈往想到了什么，他松开周向折的袖子，然后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袖子撸起来。
　　周向折愣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黑色的手套粘在他的手指上，挽起袖子后能看到他裸露出来的皮肤，那些零零散散挂在周向折身上的小饰品已经全都变成了黑色，甚至有的已经腐蚀了大半，全都没有了抑制效果。
　　暴君的污染何其恐怖，这些污染抑制器压根承受不住。
　　“我没事。”周向折又开了口，金色的眸子里带着温和，他连语气都放的很轻，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容易受到惊吓的小生物。
　　“污染度还没有到很严重的程度。”
　　沈往叹口气，“你又得去S区了。”
　　“这次就真的不是我的错了。”周向折甚至还有心情和他说笑，“所以不要怪我，好吗？”
　　“胡思乱想什么。”
　　沈往松开他的手，转身走出这片区域，等待防污染中心的增援。
　　周向折站在原地，他感受着手腕上的温度一点点消散，等到彻底没有任何感觉后才轻轻松口气，接着他再次拨出了给防污染中心的电话。
　　“我是周向折。”周向折声音平静且冰冷，“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处理科学院。”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这不是我们短时间可以决定的事情。”
　　“我劝你们最好在今天就出结果。”周向折说：“否则到时候就不是你们拿主意，而是你们想怎么才能避开和科学院的关系了。”
　　对面愣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是给你们的忠告。”
　　除了失去民众的信任之外，科学院只狠狠得罪了两个人，第二代实验体岚和第三代实验体鹰犬，现在岚和鹰犬结为同盟，之后一定会继续打击科学院，如果仅仅只是他们两个还无所谓，反正是科学院造的孽，由科学院自己偿还。
　　但是现在，周向折主观上认定岚和【暴君】【人鱼】有关系。
　　现在他们刚从封印中出来，对现在的世界还不熟悉，一旦他们了解到岚曾经的遭遇，到时候对人类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
　　没有谁能放出大话说自己不害怕SSS级污染物的报复。
　　所以最好在他们发怒前处理掉科学院，即使带着满满的后补味道，也总比什么都不干的好。
　　对面继续沉默，最后挂断电话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也就在这时，周向折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他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天空中的飞机。
　　清水从飞机上降落，将周向折身上的黑雨冲刷下来，周向折感觉身上的污染气息一点点落到地上，他轻轻松口气，回过头来便看到沈往在旁边看着他。
　　飞机并没有待很久，这片区域已经完全被污染覆盖，即使是空中也很难不受到污染，所以他们只能待一会儿，能做到的也只是把水浇下去。
　　看着飞机离开，沈往走到周向折面前。
　　此时的周向折全身都湿漉漉的，银色的长发粘在他的衣服上，还往下滴水。
　　看到沈往后，周向折抬起眼帘，睫毛上的水珠落下，如同垂泪。
　　“工作人员已经试着进入救援了。”沈往说：“你现在又变干净了。”
　　闻言周向折也很轻的笑了一下，“嗯。”
　　“真是太好了。”
　　沈往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指环。
　　“我问了，但他们没有你那种特殊定制抑制器，最后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了这个样式的。”沈往拉住周向折的手，在湿漉漉的水渍中把指环戴到他的无名指上。
　　“先凑合一下。”
　　周向折看着手指上的指环，金色的眸子里亮起，只一瞬间沈往就感觉他高兴了。
　　不管多少次沈往都要感叹一声：真好哄啊。
　　“谢谢。”周向折不住的看着指环，他说：“我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但是……
　　沈往，我的爱人，我该怎么留住你？
　　周向折的撤离命令下的很好，最起码没有被黑雨淋到也没有让受害者所在地变成禁区，至于那些畸变人和没有到达安全区的受害者，防污染中心就真的没辙了，只能让他们继续待在原地。
　　所有被救出去的受害者统一进入精神污染中心，但没有人对此乐观。
　　他们每个人都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不管做什么都不反抗，只是不断的颤抖恐惧着，恐惧淹没了他们的思想不留下分毫，甚至连死亡都不敢，防污染中心喊来了舟青，希望剪断他们的恐惧情绪。
　　在舟青拒绝无果后，他为其中一个受害者实施了剪断感情的‘手术’，但受害者并没有恢复正常，而是变成了真正的人偶。
　　舟青当时就大骂让他使用天赋的人。
　　这些人的七情六欲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丝恐惧吊着他们，把恐惧剪断不就是变成了个空壳。
　　当然这些就不是周向折的事情了，在把黑雨从身上冲下来后，周向折就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衣服直接送去特殊处理后焚烧，由于事情来的紧急，他没有擦头发就出来处理后续问题，银色长发湿漉漉的还往下滴水。
　　这片区域幸存的人只有周向折和沈往，所以在周向折处理身上的污染时，这里只能交给沈往交接。
　　此时的沈往正在看着防污染中心给他的文件。
　　周向折走过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往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污染浓度很高，技术人员正在测试，眼看着这里要变成A级污染源，甚至是S级。”
　　“这里可是高墙内，虽然不是尘漠西城的正中央。”周向折看着数据微微皱眉，“和中央城一样另外起高墙？”
　　沈往摇摇头，表示这件事还不能这么快下定论。
　　把尘漠西城的问题交接好后，沈往和周向折准备回中央城，尘漠西城固然出了问题，但有的地方比尘漠西城的问题还要更严重。
　　在路上周向折就一直在接电话。
　　等周向折把所有电话接完，上了飞机后沈往才开口问他。
　　“很糟糕？”
　　“还好。”周向折却并不怎么紧张，“一个S级污染物会让全世界严阵以待，两个S级污染物会让整个世界陷入恐慌，但三个S级污染物就会让所有人失去反抗的想法，反而会失去恐慌。”
　　周向折淡定的说着离谱的话，“现在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沈往：……
　　“二队联系我，零号污染地出现异常，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原本死寂的污染地仿佛活了一样。”
　　“一队也联系了我，三号污染地已经开始扩张，幽灵城清晰的出现在每个人眼前，并非隐藏在迷雾里，好在三号污染地周围很远都没有人烟，他们也已经把零散的普通人遣散，还没有受害者。”
　　“加上尘漠西城的迷城，正正好三个。”
　　沈往想了想，“但是现阶段的S级异变者也有三个吧？”
　　“是也不是。”周向折摇摇头，“三个S级异变者里，舟青是辅助系，他甚至可以说是一名后勤医生，处理污染者这件事需要有其他异变者陪同，另一位倒是可以正常工作。”
　　“但是我，无法前往现场。”
　　因为污染抑制器被损坏，周向折的污染度已经直线飙升，防污染中心甚至不敢让他留下处理尘漠西城的事情，直接让他赶紧坐飞机回中央城。
　　然后进S区抓紧时间治疗。
　　人类不能失去周向折，更不能让周向折在工作中污染度爆发变成S级污染物。
　　到头来，三头冒火，但救火的人只剩了一个。
　　“我倒是觉得不需要这么着急，比起零号污染地和这里，多注意一下三号污染地。”沈往说。
　　因为沈往知道天籁城里是妈妈，零号污染地里是爸爸，岚说过他们都不愿意杀人，既然本性如此便不会做出扩张行为，现在顶多就是他们在发泄脾气，但又怎么能说是他们的错呢？
　　最开始也是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确定神隐计划，将他们封印。
　　这点小小的报复还是要有的。
　　所以，唯一一个会出现问题的只有三号污染地那位。
　　周向折看着沈往，几秒钟后才开口，“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让唯一能工作的那位带着舟青去三号污染地附近了。”
　　“之后我会让明光接手北极星，起码一周内我没办法离开S区。”周向折说：“这段时间会很忙，明光也会给你安排工作，你注意一点，一定要小心。”
　　沈往叹口气，“好歹我也是B级异变者，用不着这么嘱咐。”
　　周向折笑了一下，“或许已经到A级了。”
　　“你有时间的话，再去测一下天赋阈值吧，当然这个时候可能防污染中心忙的昏天黑地，也没时间接天赋阈值测试。”
　　沈往想：也没什么关系。
　　按照岚的说法，他们两个都是S级的双天赋异变者，其中一个天赋继承自父亲的‘掠夺’，所以他们都能抢夺污染物的天赋为己所用，但另一个天赋才是他们自己的。
　　岚的天赋是【预知】，沈往却一直都没有觉醒。
　　因为情况紧急，飞机飞得很快，比以前早半个小时到达中央城。
　　飞机场外早就有S区的医生等待，在周向折下飞机后立刻将他送到S区检查，毕竟他现在不仅被毁掉了全身的污染抑制器，还直面了暴君的污染，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可怕，他们不敢让周向折随便在外面行走。
　　下飞机后医生拦住了沈往，不让他跟着一起。
　　“周向折。”沈往叫了他的名字一声。
　　听到沈往的声音，周向折顿住脚步，他回过头来看向沈往，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往的身影。
　　“安全回来。”
　　周向折注视着他，眼神里没有激动也没有其他情绪，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沈往。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
　　“沈往。”
　　“我们结婚吧。”
　　沈往愣了一下。
　　啊？什么？结婚？
　　沈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周向折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在说完这句话后周向折便被医护人员带走，很快现场就没有了他的身影。
　　只留下沈往站在原地，思考着刚才的问题。
　　他说……结婚？


第63章 污染中调（加更二合一）
　　沈往和周向折在一起的时间不长, 按照一般的情侣流程，他们还在手牵手亲个小嘴的纯情阶段。
　　但突然间周向折就和他提出了结婚，甚至沈往都没想过结婚这个词, 他们是同性, 不是普通的异性恋人。
　　不是，为什么会突然想结婚？
　　就在这时，明光急匆匆赶来，他处理完工作后来找周向折确认北极星成员的任务派遣问题，结果还是来晚一步, 原地只剩下沈往站在这里，周向折已经进S区了。
　　明光叹口气, 觉得自己真是个劳碌命。
　　“沈往。”明光走向沈往,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沈往看向他, 然后摇摇头，“不用。”
　　“那我送你回家？”明光一边说一边看时间, “之后北极星会很忙，你现在回来也只能今天休息，明天就得出高墙工作。”
　　沈往单手放在下巴上思索了片刻。
　　他看向明光, 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疑惑，“副队, 高墙内可以结婚吗？”
　　“结婚？”明光愣了一下，许久之后才开口, “当然可以。”
　　“虽然已经到了末日, 但人与人之间也需要感情交流，好的感情基础可以更好的防止污染, 所以结婚一直都可以，当然这个时代结婚的人很少, 证件办理上也可能会有点困难，毕竟末日前的身份系统已经被完全摧毁了。”
　　沈往想了想，“同性之间也可以？”
　　明光：……
　　他抓了抓头发，显得有点迷茫，“还是那句话，人与人之间需要感情交流，而且末日后也没办法局限在同性和异性之间，如果同性情侣执着要结婚的话，也会给办理。”
　　“不过结婚？你准备和周向折结婚吗？”
　　“我就是问问。”沈往回答：“今天听到了结婚的话题，防患于未然。”
　　明光不太信，但这是沈往和周向折之间的事，他作为一个外人问出口也没什么意思。
　　“好吧。”刨根问底是一件惹人烦的事情，明光也不乐意做，“周向折进去的时候状态好吗？”
　　“还不错，虽然污染度很高，但他本身并没有出现精神问题。”沈往回答。
　　明光松了口气。
　　他先给S区拨了电话，S区的负责人明确告诉他‘周向折需要检查’，虽然周向折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在走入S区后警报就跟要了命一样的响，加上他遭受了【暴君】的污染，谁都不确定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只能先经过精密检查了才行，在检查出结果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和他见面。
　　包括明光。
　　于是明光只好先把沈往送回了家，他还记得沈往是周向折最重要的人，要是沈往出了问题，怕不是根本不需要S区介入，周向折当场就能疯掉。
　　在楼下看着沈往走进小区里，明光这才放下心来开车离开。
　　沈往一边往走上楼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周向折进了S区暂时不需要担心，那现在主要的就是岚那边了。
　　也不知道岚有没有找到爸爸妈妈，现在是不是已经一起回了家。
　　说起来他们的家在什么地方来着？沈往记得和岚第一次见面时岚和他说过：他们曾经的家在零号污染地内。
　　轻轻叹口气，沈往摁灭手机屏幕，他站在自家门口，从口袋中找到钥匙后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也就是在这时他愣了一下。
　　他感觉到自家的房门是开着的，并没有锁。
　　在那一刻，沈往内心里有一个想法，那个想法听上去有点荒谬，甚至可以说很大胆，但是……
　　但是……
　　沈往缓缓的推开门。
　　音乐声从门缝中挤出来，但这首歌却不是沈往收藏的任何一首音乐。
　　女声小声哼唱着，并没有什么歌词，但只要听到这首歌就能感受到这首歌里强大的力量，它充斥着希望和未来，带着满满的期待，如同春日的朝阳一般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受到歌唱者的感情。
　　沈往把门合上，他看向窗台上坐着的女人。
　　美丽的女人小声哼唱着，她闭着眼睛，阳光从窗口洒在她的头发和脸颊上，仿佛被装点的天使。
　　岚一如既往架着腿，腿上放着自己的书，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看膝盖上的预知书，眼睛一直注视着窗台上的女人，而戴着金丝眼镜的男性正在喝水，明明手里是纸杯，却喝出了茶杯的优雅感。
　　似乎是听到了关门声，女人停止了哼唱，她睁开眼睛看向沈往，眸子里带着温和的笑。
　　“妈妈的小蝌蚪回家了。”
　　男人放下了纸杯，“欢迎回家。”
　　岚淡定的转头看向他，“这个欢迎仪式怎么样？”
　　还没等沈往回答，女人就已经从窗台上下来，她跑过来拉住沈往的胳膊，“刚才的歌好听吗？”
　　“这是妈妈刚写好的歌！是写给妈妈的小蝌蚪的歌。”
　　“妈妈的小蝌蚪长大了，变成妈妈的小青蛙了，但是没关系，在妈妈心里，你们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
　　沈往真的很少和异性有接触，他被拉着手，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也不在意，她还瞪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父子俩，“这两个家伙没有一点音乐细胞，也不知道当时看上了他那一点，哥哥也是，怎么就跟他一个样。”
　　男人叹口气，显得很无奈，“弟弟这不是能懂你的音乐吗？”
　　“还是弟弟好！”女人拥抱住沈往。
　　在拥抱住他的时候，女人便没有再开口说话，沈往感觉到她和缓又激烈的情绪。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比起岚，沈往离开时的年龄太小，他不记得自己有爸爸妈妈，从小流落在孤儿院，没有任何感情来往，还因为生病的缘故没什么朋友，他在亲情上过于缺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相处。
　　“对不起，小往。”女人说：“对不起，爸爸妈妈现在才来找你。”
　　她喊他‘小往’，因为她知道沈往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这是他在人类中获得的称呼，是一个贯彻了他生命的符号，她们并不打算为他更改姓名，等他们更熟悉一点的时候，再将小时候称呼他的名字当作他的小名。
　　这样就好了。
　　“没关系。”沈往终于开了口，“我很高兴可以见到你们。”
　　“我也很喜欢你的歌。”
　　女人破涕为笑，她开心的拉着沈往走到窗台前，为沈往演唱她的一首首歌曲。
　　沈往坐在她身边听，每一首都听的那么仔细，听完后还能哼唱出来。
　　岚看着他们，“看我说的没错吧。”
　　“只要弟弟愿意，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招人喜欢的人。”
　　男人坐在他身边，闻言看向他，“那为什么你长成了这个样子，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笑，长大后怎么跟被鬼附身一样。”
　　岚：……
　　见父亲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岚只好将自己和科学院的恩怨简单复述了一下。
　　本来他并不想说这件事，因为他已经预见到父亲的反应了，果然还没等他说完，父亲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直接去把科学院碾压成碎渣的模样。
　　比起流落在孤儿院里的沈往，岚的经历更是凄惨。
　　“我想自己处理。”岚一句话平息下父亲的怒气。
　　“我和一个人约定好了，要一起处理掉科学院，而且复仇这种事自己做要比他人帮忙要更舒心一点。”
　　父亲看着岚，几秒钟后他点点头，“你长大了，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就自己决定，但是你记住，家人是你的后盾，一旦出任何问题都要和家人求助，之前是我们没办法，现在可不能让人欺负了你们。”
　　“当然。”岚看向正在听妈妈唱歌的沈往。
　　父亲也看过去，许久之后才开口，“弟弟看上去很乖。”
　　岚想：是啊，很乖的，弟弟永远都显得那么乖。
　　但岚也知道，沈往的性格并不是乖巧那一挂，甚至可以说相当张扬，冲他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还敢和周向折谈恋爱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他骨子里就带着点离经叛道的架势。
　　但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等妈妈唱完了所有的歌，开心的宣布沈往以后就是她的灵魂挚友后，他们决定离开了。
　　“你们都长大了，我们也不能一直参与你们的生活。”妈妈笑着说：“我们准备先回家整理一下，家里太久没有住人了。”
　　“哥哥和弟弟要记得来看我们。”
　　爸爸牵着妈妈的手，“你们两个要小心一点，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家里，爸爸妈妈会给你们撑腰。”
　　“弟弟也是，如果在人类这边过的不好了，就来找爸爸妈妈，家里一直都有你们的房间。”
　　沈往笑了一下，“会回去看你们。”
　　“嗯。”岚点头，“回见。”
　　两位人形天灾也留不了太久，现在能压制住身上的污染，一会儿泄露一点就是整个中央城的灾难，沈往还生活在人类方，他们并不打算给沈往添麻烦。
　　沈往看着他们手牵着手一起离开，如同正在热恋的爱侣。
　　岚转头看向沈往，“小往，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沈往看向岚，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疑惑，“嗯？”
　　“关于周向折。”
　　沈往闻言眨眨眼睛，他思索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嗯，是什么？”
　　“关于你我的关系，甚至爸爸妈妈和我们的关系，周向折应该都猜到了。”
　　“但他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和你挑明，想要这么糊弄过去。”
　　“我确实不懂他的意思，但是我觉得你得知道这件事。”
　　“哥哥并非为了反对你们而反对，只是有些事情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我怕你受伤害，也怕你遭受欺骗，但爸爸妈妈说的也没错，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你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记住，哥哥一直都是你的后盾。”
　　……
　　春日正盛，楼前的花开了，一树一树的桃花带着粉色，但有淅淅沥沥的雨突然落下，将花瓣打落在地上。
　　沈往给明光打了电话，确定了周向折检查结束可以探视的时间段，明光知道周向折一定会很想见到沈往，便给他提前安排好了时间，和上次一样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S区。
　　谢过明光后，沈往便去了S区。
　　和上次一样沈往穿过冰冷的走廊，经过那些精神异常崩溃发作的人群，进入最里面的重要区域。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沈往输入密码，面前的墙壁打开，他便看到了里面的周向折。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他的状况明显更严重一些，上次他虽然身处S区但活动自由，但这一次，锁链捆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固定在椅子上，他低着头，看上去也没有太多难受的感觉。
　　工作人员对沈往轻轻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沈往看着坐在低着头假寐的人，此时的他显得有些脆弱，不管是困倦的面容还是落下的银色发丝，都给他染上一抹异样的美感。
　　又有谁忍心唤醒这样的他？
　　但是，有些事情需要搞明白了才行。
　　沈往伸手敲了敲面前的玻璃墙壁。
　　周向折听到了声音，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眸子望过来，带着他本身特有的沉稳平和，看上去和平常也没有什么差别。
　　“沈往？”周向折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沈往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在这一刻，他们如同对峙一般的坐着，而他们面前的透明墙壁是他们辩论赛的分割线。
　　“我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你，等不到明天了。”
　　沈往问：“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周向折看着沈往，“想结婚需要理由吗？如果真的需要理由，也是因为我爱你。”
　　沈往点点头，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普通恋人想要结婚或许不需要理由，仅仅爱就可以，但是周向折，你不一样，你这个人太会藏了，你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就一定要藏着捏着自己消化，我不相信只是爱就让你突然决定要和我结婚。”
　　周向折低下头，“那你想听什么理由？”
　　“这取决于你会说出什么话来。”沈往说：“我要听实话。”
　　现场陷入沉默。
　　周向折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空气中传来不远处精神异常者的尖锐喊叫，仿佛在为这个不算平和的情景加一把火。
　　“周向折。”沈往看着他，“说话。”
　　“因为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留下来，所以就想：如果结婚的话，也算是留下痕迹了吧。”周向折终于开了口，“是突然出现的想法，你之前给我戴的戒指我很喜欢，让我想起了结婚现场。”
　　沈往闭上眼睛，他把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就因为我的家……”
　　“不要开口。”周向折制止了他，“这里是S区，到处都是监控。”
　　他知道，但他不说，他甚至装作自己不知道，直到沈往找上来问他才不甘不愿的承认了。
　　但是，他想的却是‘如果沈往离开我该怎么办’。
　　“周向折！”沈往站起来，“你可以要求我留下，你可以和我说你不舍得我，让我留下来陪你，而不是想这种奇怪的问题。”
　　“你作为最强异变者的自信呢？”
　　“这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周向折看着沈往，他似乎一点都不为沈往的生气而感到紧张，甚至眼神依旧温和。
　　“做出选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你能等等我吗？”
　　沈往愣了一下，“你打算干什么？”
　　“我要先处理神隐计划的遗留问题，起码处理掉三号污染地，等一切处理好，我就跟你走。”
　　周向折决定了，他说：“我跟你走。”
　　“你不要命了？”沈往看着周向折，“你的污染度已经到了极限，你不留下治病你说要跟我走？”
　　“你想变成污染物吗？”
　　周向折想变成污染物吗？当然不想……作为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中央城的保护神，周向折不知道杀死过多少污染物，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污染物都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又怎么会想要成为污染物呢？
　　甚至在天籁城时周向折想的都是怎么和沈往继续在一起。
　　但是……
　　“沈往。”周向折唤他的名字，“我的污染度已经没办法了。”
　　“这次检查的结果很差，即使想到办法把身体里的鹿神消灭清除，我的污染度也不会下降，它已经达到了极限，再往上就是转化成污染物或者是死去。”
　　“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那你就放弃了？不治疗了？”沈往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周向折的身影。
　　“你愿意成为污染物？就算是变得不像你自己？”
　　周向折没有回答，但沈往先开了口。
　　“我不会喜欢一个变成了污染物的周向折。”
　　“更不会喜欢一个放任自己变成污染物的周向折。”
　　“你要是执意如此，那就直接分手吧。”
　　说完沈往起身离开，一点都没有给周向折解释的机会。
　　周向折下意识想站起来，但全身都被束缚在椅子上，他连动弹都很难，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往离开他的视线，面前的墙壁随着探望者的离开重新关闭，最后只能看到周向折泛红的眼眶缓缓的闭上。
　　可又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他们都不在意身份和立场问题，就算是他们执意要在一起……
　　现在周向折没得选。
　　沈往走出S区的时候天空还在下雨，他抬起头来看向空中淅淅沥沥的雨水。
　　已经到了温暖的春天，但一旦下起雨来，天气就会迅速转凉，冷冷的雨带着冷冷的风。
　　沈往从没有考虑过污染度的问题，即使他知道周向折的污染度已经超过80，因为沈往是污染物和人类的孩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因为污染度而发疯，也不会因污染超标而变成污染物，所以他忽略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周向折没得选，因为他的污染度已经到了快要无法控制的地步，再继续下去他除了死之外就是异变成污染物。
　　所以周向折想处理好一切后跟他走。
　　这似乎是一个好主意，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污染物并不是全部都是可怕的怪物，如同沈往的父亲【暴君】，他就是一个有理智也不会主动杀人的污染物，如果和沈往在一起，他或许真的可以和活着时一样。
　　可是沈往不愿意。
　　他不愿意周向折变成一只污染物，不愿意周向折这个被人敬仰的中央城守护者成为人类唾弃的怪物，更不愿意看到周向折死去。
　　沈往希望他有的选。
　　“你见完周向折了？”一个声音响在耳边。
　　沈往转头看去，明光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摞资料。
　　“副队。”沈往看着明光，“你有结婚申请表吗？”
　　明光愣了一下，“啊？”
　　“结婚申请表，给我一张。”
　　“啊？？”
　　消极情绪会让污染度增高，让精神异常加重，这是每个医生都和周向折说过的话。
　　但是，情绪这种东西却不是人能自由操控的东西，也不是想不难过就不难过的事情。
　　他一想到沈往要和他分手，就控制不住的难过，一想到说不定再也见不到面，那种难以控制的想死的自毁欲望便会卷土重来。
　　检测器上的污染数字不断的跳跃着，一步一步的拔高，只差一点就会报警。
　　也就在这时，面前的墙壁再次打开，周向折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发现竟然是沈往去而复返。
　　“沈，沈往？”
　　沈往还穿着之前的衣服，黑色的外套已经湿透，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愤怒，这种愤怒让他整个人都鲜活无比，周向折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如同扎了一根针一般，又痛又高兴。
　　“想了想，觉得有点亏。”沈往说。
　　旁边的工作人员穿着全套防护服，他们打开了面前这扇玻璃门，然后将周向折身上所有的控制器收走，接着他们才离开。
　　周向折有些疑惑，他站在原地没有敢动弹。
　　沈往走过去，他把周向折摁回椅子上，从口袋取出一根笔扔给他。
　　接着他将一张纸放在周向折面前。
　　“签了它。”
　　周向折低下头，在看到那张纸的瞬间微微睁大眼睛。
　　那竟然是一张《结婚申请表》，而上面已经签好了沈往的名字。
　　“签还是不签你自己决定。”沈往说：“但只要你签上名字，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得听我的。”
　　“我不允许你变成污染物，更不允许你自己找死。”
　　说着沈往单手摁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和周向折对视着，眼底的愤怒依旧清晰。
　　“你签不签。”
　　视线是模糊的，手指是颤抖的，周向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这张纸上签上的自己的名字，他只知道在签完后他便拿不住那根笔，笔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却有一个温暖的拥抱把他拥入怀中。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抹掉所有的愤怒，沈往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要一起治病。”
　　“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第64章 污染中调
　　沈往从不是一个犹豫的人, 他性格坚定，情绪稳定，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便不会更改。
　　他骨子里奇怪的执拗让他总能干成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现在, 比如就在这个S区, 和周向折签下结婚申请表，成为有证件的新婚爱人。
　　等周向折的情绪稳定的差不多，沈往这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周向折抬起头来，金色眸子湿漉漉的看着沈往, 他看上去可怜兮兮还有点疑惑，但却知道自己惹沈往生气了, 所以连疑问都问的小心翼翼。
　　“去哪儿？”
　　“离开S区。”
　　沈往把周向折签好的《结婚申请表》收好, 接着才轻描淡写的开口, “我们去度蜜月。”
　　周向折更疑惑了。
　　他的这次检查结果很不好，甚至可以说相当差劲, 鹿神的侵蚀要比之前更加严重，他的污染度也已经超过90，正在逼近95这条线, 甚至可以说他距离成为污染物只有一步之遥。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S区还是防污染中心都不会让他在外走动。
　　甚至在刚才之前他都是被禁锢在收容间里，全身上下都很难动弹, 他也理解S区，毕竟像他这样污染度这么高的异变者也很少。
　　沈往从口袋中摸出几个零碎的东西放在周向折面前, 周向折低下头, 发现是他定制的污染抑制器，那些小装饰就这么散落在那里。
　　“戴上, 跟我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周向折还是听了。
　　他将这些新的污染抑制器一件件佩戴在身上, 最后一枚戒指却犹豫了一下，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最后还是将那枚指环暂时放进了口袋里。
　　他还是喜欢之前被沈往戴上的那枚戒指。
　　沈往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发表意见，等他全部佩戴完毕后就带着他走出S区。
　　一路上依旧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医生，他们穿着密不透风的隔离服，看到周向折离开也没有任何异样，就像是他合该在这个时候离开S区。
　　一直走出S区门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沈往看向他，“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你去哪里？”
　　“交个文件。”沈往晃了晃手里的《结婚申请表》，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周向折就看着他的身影走向S区的高层工作室。
　　就在他贪婪的看着沈往背影的时候，旁边传来幽幽的叹气声。
　　周向折转过头来看向旁边，只见明光蹲在屋檐下幽幽的看着他，手里夹着一根被雨水浇灭的烟，不只是那根烟，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让周向折想起了沈往回来时湿透的衣服。
　　“你也在？”
　　“我当然在，我要是不在的话，你也结不成婚。”明光把被浇灭的烟叼在嘴里，幽怨的抱怨着。
　　周向折走到他旁边靠在墙壁上，“所以，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呢？”明光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你先告诉我沈往到底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周向折脑子里转过一点不太好的思绪。
　　介于自己的状态这么差，正常情况下防污染中心并不会让他们结婚，因为这已经不属于良好关系的范畴，说不定什么时候周向折没了命，唯一的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也跟着出问题。
　　怎么会让他们结婚呢？
　　“吓死我了。”明光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周向折皱眉看着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明光幽幽的盯了他几秒钟，然后说出了自己短暂又炸裂的经历。
　　原来，在沈往提出要一张结婚申请表之后明光就犯了难，他哪里会有这种东西，但看着沈往的眼神，他觉得这件事可能很重要，于是就直接带着沈往去了婚姻登记处。
　　虽然他觉得……特么的早上你还和我说你就是问问，才过了几个小时就要结婚了？！
　　结果婚姻登记处根本就不给沈往登记，先不说是沈往自己一个人来的，周向折还在S区，更何况周向折的污染度压根不符合任何一项可以登记结婚的条件。
　　于是沈往去和防污染中心高层大吵一架。
　　具体就是：周向折为中央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结果现在登个记你特么竟然都不让？放在旧时代你们这种人要被万人唾弃！
　　明光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堵在防污染中心的门口和高层吵架，震惊之下甚至忘了录个屏。
　　就这么吵了半个小时，防污染中心高层难以招架沈往，最后还是告诉他：这件事不行。
　　周向折的污染度已经达到95%，再进一步就是异变，沈往虽然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但再怎么说也只是B级，到时候别说压制住周向折，估计不被他伤到都困难，于是他们提出了一个非常炸裂的条件。
　　只要沈往的等级到S级，就允许他和周向折结婚。
　　“所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明光满脸惊恐，“沈往当即就去了天赋阈值测试点，强迫里面的人给他测天赋阈值，你猜怎么着，他当场晋升成了新的S级，狠狠的打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我的妈，S级就这么好升的吗？！你到底是什么鬼运气？随便找个爱人就是新的S级？！”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道：“不是随便找的。”
　　“我早就认定了他。”
　　“行行行，你俩是真爱行了吧。”明光翻了个白眼，“总之这下防污染中心高层再也没话说了，只能给了沈往结婚申请表，同意你们两个结婚。”
　　“然后在沈往的要求下，他们把你给沈往了。”
　　明光看着自己被雨熄灭的拿根烟眼神惆怅。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后我去哪里你就得跟着我去哪里，不能私自行动。”沈往从里面走出来，手中的结婚申请表上已经被盖了章，除了结婚申请表之外，他手中还有另一张表。
　　周向折伸出手来问他要，沈往看了他几秒钟后把表给了他。
　　那是一份特殊状态下才会打印出来的保证书。
　　《高污染度伴侣责任知情保证书》
　　作为周向折的伴侣，签下这份协议书的下一秒，他便有责任负责周向折的所有行为，也包括……保证在周向折污染度超标时将他杀死，防止他化为为祸人间的S级污染物。
　　周向折的手有些颤抖，他看着上面沈往签好的名字，手指不断的摁在名字上，就像是想要想这个名字擦掉。
　　周向折是个好人，他不希望任何人承载他的生命，更不希望承载着他生命的人是沈往。
　　可沈往还是这么做了。
　　为了和他结婚成为S级异变者，签下结婚协议和这份保证书，就为了把他从这种境遇里带出来。
　　沈往的爱从不比他少。
　　“我们可以自由行动了。”沈往说：“我带你去治病。”
　　明光蹲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觉得自己是个大号的电灯泡。
　　但是，他也为周向折感到高兴。
　　在这个末日时代，一份真挚的感情已经很难找到了，异变者获得这个世界上更好的资源，但同样也承载着这个世界上的危险，很少有异变者结婚，因为污染度就是他们的定时炸弹。
　　结果就有这么个人，顶着爱人95%的污染度丝毫不理会，硬是要和他在一起，成为一对患难的情侣。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一定爱极了彼此。
　　“北极星交给我。”明光说：“你们爱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但是沈往，你是新生的S级异变者，现在状况这么复杂，防污染中心不会让你在外闲逛，估计很快就会给你派任务。”
　　明光看着他们，“注意时间。”
　　说着他站起来，起身走入雨中，手指间的烟又被淋了一遍，是彻底没办法抽了。
　　等上了车后，明光又降下车窗。
　　“喂。”他喊了一声，“等事情结束后，要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
　　作为周向折唯一的朋友，明光也不希望周向折走到绝路，更不想看到他成为污染物。
　　希望沈往真的有治疗周向折的办法。
　　……
　　在神隐计划失败后，焦头烂额的防污染中心终于得到了第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终于出现了第四位S级异变者。
　　可惜的是这位S级异变者执着周向折，不只是和周向折签了结婚申请单，还签了应对周向折污染度的保证书。
　　防污染中心不敢反对，生怕要是反对了这位新的S级异变者就带着周向折一走了之，最后只能让他签了，但这样他们也担心周向折要是出了意外，作为爱人的沈往会因此污染度暴涨出现精神异常的问题。
　　要知道现阶段，所有的S级异变者里只有沈往的污染度低的平稳。
　　哦，其实还有两个，但岚和鹰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为了让恐慌的民众安心，在通过沈往同意后发布了第四位S级异变者出现的消息，起码让众人知道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至于沈往同意公开的条件就是他要三天的婚假，和周向折一起。
　　对此防污染中心也同意了，虽然他们也很想让沈往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但人家新婚燕尔，三个出现问题的污染地也算是平稳，他们也不想让沈往觉得防污染中心待遇不好。
　　也就在这时候，鹰犬又被迫套上黑色的兜帽长外套，听着周围人的声音。
　　他们此时正在中央城的外墙。
　　中央城内的警戒严了很多，到处都是巡逻的警卫队成员，当然他们并不是没办法进入中央城，但岚一听到‘沈往和周向折的结婚消息’就来气，还不如在外墙找一下消息。
　　更何况科学院这群家伙根本不可以在正正经经的高墙里，就喜欢钻犄角旮旯，跟老鼠一样。
　　“你弟弟变成S级了。”鹰犬对旁边正在看书的男人说。
　　正在看书的男人没有理会鹰犬，只是淡定的翻着自己的预知书。
　　于是鹰犬又问了一遍。
　　他冷淡的嗯了一声，“他本来就该是S级。”
　　刚吃了一只伪S级的窃月，天赋阈值估计早拔高到了S。
　　鹰犬啧了一声，觉得无聊极了，于是蹲坐在岚的旁边玩衣服上的穗子。
　　岚把树上的所有内容看完，看完后才开口，“周向折真的很会做人。”
　　“嗯？”鹰犬看向他。
　　“科学院被防污染中心处理了。”岚平静的开口，“在猜到我们的身份后，他就直接要求防污染中心马上清理科学院，他在给我释放信号。”
　　“我和科学院的恩怨，防污染中心站在我这边，所以，在了结的时候不要牵连他们。”
　　鹰犬拽着穗子语气随意，“你会听吗？”
　　“从一开始和我们有仇的就是科学院，我不喜欢防污染中心，但也不至于去袭击它们。”岚合上书本，“更何况现在弟弟在防污染中心里，我更不可能去刻意针对。”
　　“我看周向折从一开始防的也不是你。”鹰犬一针见血，“他只是担心那位【暴君】会针对防污染中心。”
　　比起科学院，防污染中心代表的并不仅仅是这个组织，它们是派遣队和警卫队的结合，身后是数以万计的普通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周向折不得不考虑普通人的安全，所以才会给他释放安全信号。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周向折很了解岚，他相信岚只会针对科学院，而不是针对其他无辜者。
　　岚冷哼一声，显得非常不高兴。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满意。”岚语气阴沉，“把我那么优秀的弟弟拐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鹰犬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一点。
　　“如果防污染中心处理了科学院，那我们岂不是没有报复目标了？”
　　“当然不可能把科学院连根拔起，而且科学院里的家伙那么狡猾，又怎么不知道防污染中心早就对他们不满很久。”岚道：“他们逃了一部分，被防污染中心关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从最开始就防着防污染中心，得到消息就藏了起来。”
　　“捉迷藏？”
　　“差不多。”
　　虽然这么说，但岚的预知书上并没有太多关于科学院的消息，他看向旁边正在摸鱼的鹰犬。
　　“你能感应到科学院的人吗？”
　　“起码这里没有。”鹰犬回答。
　　“真的？”
　　“我不会认错任何一个科学院的人。”鹰犬笑了一下，这个笑看上去嚣张且邪恶，连犬齿都露了出来，那单边的深蓝色眸子里也带着威胁感。
　　岚相信他确实如此。
　　“不过。”鹰犬说：“你弟弟过来了。”
　　“我知道。”岚幽怨的开口，“但我不想见到他，尤其不想见到他和周向折站在一起。”
　　一看到他们在一起就想起可爱的弟弟本来应该生活在自己身边，都怪可恶的科学院，让弟弟流落在孤儿院，还碰到了周向折，长大后好不容易相认还被周向折给拐走了。
　　周向折，可恶的人贩子！
　　“所以，我们现在就离开。”
　　“我们来外墙做什么？”周向折问沈往。
　　“找人。”沈往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上的位置。
　　为了能准确的确认家人的位置，在离开前父亲给了他们各自一个标记品，拥有这个标记品的家人们可以分享自己的所在位置，沈往也是看到了岚的位置才会来到外墙，但是现在看来：岚并不想见到他。
　　他的位置正在飞快的离开外墙。
　　好吧好吧，看来岚依旧不满意他的恋爱对象。
　　“你是来找岚？”周向折瞬间就想到了。
　　沈往瞥了他一眼，“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更何况你还不丑，所以先带你来见哥哥，见到记得喊人。”
　　周向折：……
　　他幻想了一下自己见到岚时喊‘哥哥’的场景，沉默了。
　　许久之后周向折才开口，“你这不是在难为我，我觉得你这是在难为他。”
　　岚不气炸才怪。
　　“谁让他不喜欢你。”沈往摊手，“算了，他估计现在正在找科学院的踪迹，先不打扰他了。”
　　其实沈往会先来见岚也是有原因的。
　　作为天赋预知的异变者，岚知道的太多，他虽不是全知但也比全知更灵活，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没有诞生全知这个天赋，如果有些问题不怎么怎么办时，问岚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沈往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该如何避免污染度的增长。
　　周向折也猜到了这一点，他伸手牵住沈往。
　　“限制污染度的增长并非完全做不到，现阶段有两个S级异变者正在依靠特殊手段压制污染度。”周向折声音很轻，金色的眸子里带着安慰，“一个是【安全屋】，他为了维持S区的正常运转一直在冷冻室休眠，休眠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污染。”
　　“还有一个就是【献祭】，科学院用特殊药剂为他续命，强行压制住污染度，可惜已经被岚杀死了。”
　　沈往把手抽出来。
　　“我当然不会让你去休眠，去泡药剂。”
　　那算得上是活着吗？
　　沈往喜欢一个鲜活的周向折，希望周向折可以温和的看着他，希望感受到周向折的温度。
　　而不是躺在一个地方生死不知，一旦有人放弃他便无能为力。
　　这算什么拯救。
　　拉着周向折走向一个方向，沈往一边走一边拨出一个电话。
　　周向折安静的看着前面的路，实际上在悄悄的听着声音，很快对面就接起电话来，但对面的人并不是岚。
　　“我们到了。”沈往说：“你在哪里？”
　　周向折小心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在沈往挂断电话后才问：“和谁打电话？”
　　“你吃醋了？”沈往看向他。
　　周向折眨眨眼睛，“如果你愿意和我说的话，就不会吃醋。”
　　闻言沈往笑了，看上去好像终于在这段糟糕的经历里找到了笑点。
　　奇怪的笑点。
　　等笑完后，沈往才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个一会儿就知道了倒是让周向折意外的了一下。
　　因为最后来见面的人竟然是强立安。
　　魁梧的大汉一看到他们就开始哭唧唧，然后哽咽着祝他们新婚快乐，还要赞美无数遍他们之间伟大的爱情！甚至还放出豪言，自己看过的所有爱情小说都比不上他们的患难与共。
　　这才是真正的爱！
　　周向折：……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强立安这个人，说的话让人赞同，又觉得尬的想缝住他的嘴。
　　“你知道我们结婚了？”周向折疑惑了一下。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副队说的！”
　　强立安一边哭着一边打开明光发布的通知。
　　“副队说了，你们有三天的婚假，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要打扰你们，他全权处理，我还以为副队终于忍受不了你干的混蛋事谋权篡位了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周向折再次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他这个队长就做的这么不得人心吗？
　　“好了，再说周队要生气了。”沈往笑着插嘴，“我让你做的东西拿来了吗？”
　　“当然！”
　　强立安立刻从身后找出一个盒子给了沈往，“我加班加点找人做的！绝对物美价廉！”
　　“什么东西？”周向折问。
　　“强立安一直在城外，认识一些旧时代的手艺人，而且他小说看的多，会搞一点浪漫桥段。”沈往这么说。
　　周向折眨眨眼睛。
　　或许是察觉到了现在气氛的微妙，强立安一言不发的就跑了，像兔子一样窜的飞快，将这个地方留给这对新婚爱人。
　　沈往拆开手里的盒子，从里面取出更小的盒子，他把盒子递到周向折手里。
　　“打开看看。”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的眼睛，片刻后他才伸手打开盒子。
　　盒子里没有什么额外的东西，只有一对银色的简易指环并排立在一起。
　　周向折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沈往。
　　“我们欠了很多流程。”沈往说：“没有求婚仪式，也没有结婚仪式，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但是戒指还是要有的。”
　　“你喜欢吗？”
　　“不是稀里糊涂就在一起。”周向折看着指环，金色的眸子里如同住进了阳光，他眼睛亮亮的，但依旧反驳了这句话，“我想和你结婚，是认真的，绝对不是随随便便。”
　　沈往笑了起来。
　　他伸手取出其中一枚指环，又拉住周向折的左手。
　　在这个黄昏，这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在无人的街道口，如同盛开的瑰丽的花，桃花眼中满是让人沉溺的情意。
　　沈往说：“你愿意把你的余生交给我吗？”
　　“你要活的久一点，要是太短我可是要亏的，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乐意吃亏。”
　　周向折看着他心爱的人，眼里满是爱意。
　　“我愿意。”
　　在沈往面前，他可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第65章 污染中调
　　没有见到岚沈往也不着急, 他给岚发了消息，询问了一下关于污染度的事情。
　　虽然不想见面，而且也不怎么喜欢周向折, 但岚也不是闹脾气刻意藏着掖着的人, 在收到沈往的消息后岚就回复了。
　　【我去查查。】
　　旁边的周向折还在看自己手指上的指环，银色的指环待在他的无名指上显得极其精致，虽然是简单的款式但也是花了心思的，能和周向折那些零碎的小饰品完美的凑在一起。
　　但为了让这枚戒指可以完美的露出来，周向折选择将手上所有的污染抑制器摘下。
　　沈往收起手机, 看向旁边的周向折，“我们要去其他地方。”
　　周向折看回去, 又看了一眼沈往无名指上和他同款的指环, 他微微抿嘴, 嘴角忍不住上翘了一下，最后才点点头, “好。”
　　一些隐藏不住的还算可爱的小动作。
　　沈往笑了一下，他拉着周向折的手往前走，走出去一段路后周向折才像是理智回炉一样问：“我们去哪儿？”
　　“零号污染地。”
　　“零号……”周向折眨眨眼睛, “去见，那位？”
　　零号污染地的无冕之王在防污染中心有专属代号【暴君】,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SSS级异变者，周向折和他有一面之缘, 但也只是他来接走天籁城的女士。
　　周向折对沈往和他的关系有些猜测, 所以觉得喊【暴君】有些不礼貌，最后只能称呼‘那位’。
　　“不要害怕, 他人不错。”沈往淡定的回答：“而且早晚也会见面，我们要找到控制你污染度的方法, 而他是这个世界上污染度最高的……污染物。”
　　“顺便，你还是得见我家长辈。”
　　周向折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回答的很轻松，甚至语气里没有丝毫可以算得上慌张的味道，沈往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还是紧张的，毕竟是你的家人，但是……”周向折轻轻叹口气，“就算是他们反对我也不会放手，这样一想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们签了字，已经是合法的情侣，还交换了戒指。
　　沈往选择陪在他身边，那他又怎么会放手呢？
　　沈往笑了一下，他拉着周向折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起上了去其他高墙的飞机。
　　全世界被评为S级污染地的高危区域一共有二十几个，其中三个在国内，它们分别是：零号污染地、三号污染地和星河孤儿院污染地，每个都是S级，甚至零号污染地已经远超出S级，防污染中心将其提升为S+。
　　零号污染地的所在地隶属苍青东城管辖区。
　　当年苍青东城甚至想要放弃整个东边区域，就是因为忌惮零号污染地，后来发现不行，因为东边区域幸存者众多，将他们全部运送到其他高墙是不行的，甚至在路上还可能出现新的灾难。
　　最后苍青东城的高墙还是诞生，并距离零号污染地区域极远。
　　起码不和中央城一样就被一层外墙隔着。
　　下飞机后沈往就开始查去零号污染地的路线，当然他是用防污染中心的系统查的。
　　零号污染地属于高危级别污染源，普通人绝对不可能进入，甚至就算是异变者也不能进，能接近污染源的都是特殊领域的同事，当然，北极星的权限够高，加上沈往晋升为S级，所以基本所有资料都对他开放。
　　最后调查到想要去零号污染地，除了防污染中心直接派遣之外，就是申请任务。
　　还没等沈往试着申请一下，叮咚一声，沈往的手机屏幕亮了。
　　“临时求助？”
　　周向折看着那个熟悉的页面，接着从口袋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结果打开的瞬间也亮起了红色页面。
　　“多人临时求助？”
　　之前说过，临时求助是警卫队中心的特殊求助手段，在他们判断无法处理当前工作时就会发布临时求助，接受到临时求助的异变者必须协助工作，因为临时求助一般都应对特殊情况，所以被求助者无法拒绝。
　　而一般临时求助都只会发给一个人，多个人接收到只能说明情况相当紧急，必须采用饱和式救援。
　　“苍青东城高墙内？”周向折熟练的点进这个求助页面查看信息，看完后他皱起眉头来，“要求B级以上异变者？”
　　沈往啧了一声，“看来是B级污染物。”
　　周向折和沈往对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去看看吧。”沈往淡定的看着这个求助信号，“正好我们去吃点东西。”
　　周向折疑惑的问：“去苍青东城吃东西？但现在出了B级污染物，城内应该是被全员隔离在家，没有人敢开店，要去防污染中心吃吗？那里有供餐点，就是东西不怎么好吃，明光说的。”
　　沈往微妙的看了周向折一眼，片刻后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向折依旧不太明白，但还是没有继续问，总觉得如果继续问了，可能会得到一个非常神奇的答案。
　　他们一起来到临时求助的位置，那里已经有十来个警卫队的成员焦躁的走来走去。
　　看到有人来了他们连忙迎上去，“来了！”
　　“竟然真的有B级异变者在？！”
　　“真是太好了！”
　　接到临时求助的异变者需要证明身份，这也是系统规定。
　　周向折和沈往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周向折叹口气迈前一步先表明了身份。
　　“【北极星】。”周向折把北极星的标志佩戴上，“我是周向折。”
　　周围人愣了一下，他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然后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周队长？！”面前明显是他们领队的人连忙道：“您好，我是苍青东城警卫队队长朱虎，也是这次紧急求助的发布者，没想到您竟然来了苍青东城，既然您是周队长，那这位一定是沈先生了！”
　　朱虎不断的道谢又不断的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但是我们这实在是没办法了。”
　　从朱虎口中沈往大概是明白了，他们结婚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了大江南北，连其他高墙内也知道了，不过想想也是，为了安抚民众，沈往晋升为新的S级被大肆宣扬，那民众们一定很好奇沈往是谁，现在在哪里。
　　普通人不知道，但防污染中心一定告诉了他们系统内的人。
　　沈往和周向折结婚了，现在人家在婚假中。
　　在沈往和周向折明确表示不在意后，朱虎立刻将临时求助的内容告诉了他们，生怕他们会拒绝。
　　“其实苍青东城还不至于连一个B级异变者都找不到，但是现在不是出了很多事情，零号污染地也有异变，所以大多数异变者都去零号污染地附近警戒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出了乱子。”朱虎一边走一边说。
　　“一开始报警的是一位女性，很年轻，长的也漂亮，她报警说自家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影子里的人样貌丑陋，甚至可以说满身都是伤疤，在镜子里怨恨的看着她，她被吓坏了，立刻把镜子砸碎，但没想到镜子里的所有碎片都是那个丑陋的人。”
　　“我们接到报警后立刻出警，然后第一批出警的同事在进入房间后就失踪了。”
　　“失踪？”周向折看向他，“有遗留线索吗？”
　　“没有任何线索和回应，我们试过很多次，连他携带在身上的定位器都没有反应。”朱虎说：“因为第一队的失踪，我们提高了这次事件的污染度，又派出了第二队，第二队的队伍中有C级异变者领队，但没想到第二队依旧失踪了。”
　　这就恐怖了。
　　第二队的队长是C级异变者，就算是碰到C级污染物，队长就算是跑也能跑出来，但他失踪的无声无息，只有刚进入房子时留下的一点执法记录。
　　这可吓坏了他们，朱虎立刻和防污染中心高层报告，希望支援高级异变者来，但防污染中心告诉他们，现在高级异变者几乎都在防范三个高危污染源出现问题，调回一个过来可能需要两天，让他们先撞撞运气发临时求助。
　　朱虎觉得也是这样，于是发布多个临时求助，没想到竟然会把周向折和沈往找来。
　　这可是两个S级异变者！
　　简直赚死了！
　　在了解到基本情况后，周向折要到了那位失踪的C级异变者遗留下来的执法记录。
　　留下执法记录后朱虎便离开了，把现场完全留给他们。
　　沈往淡定的坐在椅子上，看周向折过来就示意他打开执法记录。
　　他们看到的影像不算清晰，甚至非常的抖，因为这是执法记录仪，不是跟拍，当然不稳定。
　　在记录中，他们看到一扇门，推开门就是非常普通的居民楼，楼内的设施和沈往的家也差不多，有点小破旧，但装饰也充满着生活气息。
　　“已进入现场。”记录人声音有些苍老，大概是个有点年纪的异变者，所以即使C级也留在了警卫队。
　　“现场正常无异样，没有人类气息。”
　　“污染度……68，污染度偏高，已确定现场发生过污染事件。”
　　说着记录人往房间里走，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他顿了一下，他看向卫生间内，只见卫生间里的镜子被整个砸碎，镜子边缘上还染着血迹，似乎是想到了报警人砸碎镜子的事情，记录人走进卫生间。
　　地面上散落着镜子碎片，碎掉的镜框黑洞洞的一片。
　　他将原地完整记录下来后离开卫生间，接着继续往里走，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客厅里所有会反光的地方都被贴上了纸，是的，所有，包括厨房里的不锈钢水槽。
　　“很奇怪。”观测者道：“现场没有发现受害者，也没有发现一队队员，甚至没有发现污染物。”
　　就在这时，滴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顺着滴水声走过去，只看到他刚才观察过的卫生间水龙头正在一滴滴往下滴水，甚至滴水已经在水槽里凝聚成水洼。
　　他一步步走过去，刺啦一声，影像直接断掉。
　　上前关掉影像，周向折看向沈往：“你怎么看？”
　　“污染天赋和镜子有关。”沈往普通的回答：“甚至很有可能是可以进入镜子的类型，污染物的污染天赋真是千奇百怪，实在是不太好找。”
　　周向折点点头，“确实，一旦它藏进镜子里就很难找到了。”
　　“但是，你信不信我能找到他？”沈往笑着问周向折。
　　周向折眨眨眼睛，“……啊。”
　　“你这是什么反应？”
　　“在思考你是想让我说信还是不信。”周向折很小的咳嗽一声，“如果我回答不信的话，你会不会和我提条件？”
　　沈往：……？
　　“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还很想让我和你提条件啊？”
　　“哦。”
　　周向折遗憾的叹口气。
　　他其实很想让沈往对他提条件来着，希望沈往在各种方面需要他，可惜沈往是个过于独立的性格，不管是金钱还是能力他都可以自己做到，根本就不需要周向折来照顾他。
　　“算了。”沈往微笑着说：“如果我做到了，就亲你一口，你答应吗？”
　　周向折愣了一下，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茫然，然后就转变成亮光，他伸手勾住沈往的手指，“那如果你做不到呢？”
　　“那就让你亲我一口。”
　　周向折想：真是过于美妙的小差别。
　　处理一个B级污染物根本就不需要两个S级异变者，周向折本来想沈往可能会单独去处理，毕竟周向折现在的污染度极高，不太适合处于高污染度环境中，但没想到沈往没有让他留下，而是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去。
　　周向折有些意外，但果断跟着去了。
　　在来到现场后，沈往伸手关掉了执法记录仪，还让周向折也把执法记录仪关掉。
　　当然周向折本人敬业，在关掉之前告诉对面的人不要着急，他们不会有事，省的外面的警卫队会再往里面送人。
　　刚踏入房间沈往就感觉到了强烈的污染气息，他看着房间里的环境，那位联系不上的C级异变者是在上午失踪，所以现场和他当时上传的执法记录中没有什么差别。
　　到处都是被纸糊上的反光点，洗手间里被砸碎的镜子，还有洗手池里的一滩水。
　　周向折走过来，“不只是这里，这整个小区都出现了问题，只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进不来，也联系不上里面的人。”
　　“嗯。”沈往看着洗手池里的水，“所以这个房间里只有这地方还能反光？”
　　“其实直接撕掉糊在上面的纸就好了，但是也没那么必要，不锈钢的反光和水也差不多。”周向折和沈往一起站在水池前看着那摊水，“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污染物和受害者应该就在里面。”
　　沈往注视着水面，他漫不经心的把手指插入水中搅动了几下，波纹一圈圈荡起，将水面搅的支离破碎。
　　看上去倒像是个正在玩闹的小孩。
　　周向折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沈往搅动着水面的手指。
　　沈往长的好看，也长了一双好看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甲床窄长，关节处带着淡淡的粉，让人忍不住看一眼又一眼。
　　就在周向折欣赏的时候，他突然在破碎的水面上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那不知道算不算是个人，它全身上都缠着绷带，绷带将它的脸完全包裹住，只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那双眼睛怨恨的看着他们，它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让身上的绷带染上黑红色的液体。
　　“好丑。”沈往明显也看到了这个东西，“别说观测者会说它样貌丑陋。”
　　一句话下来，那东西似乎听懂了，它的眼神变得更加恐怖，像是完全被激怒了。
　　沈往才不管它生不生气，只是淡定的把手从水里收起来，没有人捣乱，水面恢复平静，只有沈往手指上的水落下时才会激起一圈涟漪，那东西不断的靠近他们，每一步都能看到它眼里更深的愤怒。
　　“不管他吗？”周向折小声问，他转过头去，“沈……”
　　声音戛然而止，周向折微微睁大眼睛，这一次他的眼里是真正的意外。
　　在天籁城时周向折就发现沈往的头发无缘无故的长了1cm，但他并没有将其当作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或许是周向折本身在刻意回避这件事，所以他也没有往深里想。
　　但是现在，沈往的头发在无声无息下长到了肩膀处，不只是头发，有一条红色的线从他的侧颈蜿蜒而上。
　　沈往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便转头看向他。
　　他黑色的瞳孔里一点点染上红色，一只如血一般的红，另一只却是苍白色，但这个白色却不像是看不到，更像是……月光。
　　周向折的心脏在咚的一声后停跳了两秒钟，然后开始疯狂的乱跳。
　　因为面前的沈往出乎了他的意料。
　　虽然周向折怀疑过沈往或许并不是完全的人类，那位SSS级污染物【暴君】很有可能是他的父亲，但他也从未想过沈往竟然会有这样的姿态。
　　完全非人的样貌，完全非人的形态，甚至身上的污染度都在拔高，如同一只真正的非人污染物。
　　“窃月的天赋是偷窃，但我研究了一下，实际上偷窃只是它的基本能力，它的天赋其实是【天赋抑制】，只是被撕碎后它就失控了，连天赋都用不出来。”
　　有血色的痕迹印刻在沈往的左眸下，沈往淡定的用这幅怪异的样貌面对着周向折。
　　“你害怕了吗？”
　　周向折注视着他移不开眼，几秒钟后才开口，“倒不是害怕，就是有些意外。”
　　“我没想到，你其实也有……”
　　“污染物形态？”沈往笑了一下，“看来你了解的我还不够多。”
　　沈往低下头继续看水池中的污染物，结果还没等他把手再次放入水中，就被周向折一把握住。
　　沈往转头看向他。
　　周向折的呼吸有一点急促，但是他很用力的攥着沈往的手，就像是在感受着什么，许久之后他很轻很轻的松口气。
　　“不对，你是活着的。”周向折说：“你有温度，也有呼吸，也有心跳，你是活着的。”
　　沈往皱了下眉，他想周向折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人类就可以？污染物就不行？
　　结果还没等沈往质问，周向折又说出了下一句话。
　　“太好了，你没有在和我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意外……”
　　沈往：……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向折在意的并不是他是人类还是污染物，他只是害怕沈往是在他们分离的那些年里遇到意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污染物都是死去后再异化为污染物，他生怕沈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死去过。
　　死亡，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幸好，幸好沈往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沈往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看了周向折一眼，非人的瞳孔里却流露出了专属于人的感情。
　　他没有再继续逗周向折，而是把手放在水面上，一道很淡的苍白色光晕从他的手中放出，下一瞬间水面不断的颤抖着，不过霎那间，丑陋的怪物被狠狠的拽出来，它摔在地上发出尖利的嚎叫，黑红色的粘稠液体黏连在地板上。
　　“禁止使用天赋。”沈往转身面对着这个B级污染物。
　　污染物对着他发出凄惨的嚎叫，朝着他伸出尖利的爪子，还没等周向折摸出配枪，噗嗤一声，血色的荆棘穿透了污染物的喉咙。
　　污染物瞬间失声。
　　“真吵。”沈往对着它伸出手，“我最讨厌尖锐的声音。”
　　只一瞬间，无数血色的荆棘从地板里爆发出来，荆棘们贪婪的将整个B级污染物包裹住，尖刺狠狠的扎进它的身体里，污染物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被勒断吞噬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场面瞬间让周向折想起他在天籁城里见到的【暴君】。
　　那时的暴君也是这么轻描淡写又安静的杀死了数以万计的畸变人。
　　周向折沉默的转头看向沈往，然后看到了他肩膀处钻出来的血色小荆棘。
　　小荆棘似乎对他非常防备，一看到自己看过来整身的刺都张开了。
　　‘主人！那个香香的人类！’
　　‘可以吃掉他吗？！’
　　‘呜呜，这个人类好可怕的！’
　　“现在不吃。”沈往淡定的回答：“他是储备粮。”
　　周向折：……
　　他突然想起之前沈往和他说要去吃点东西，他现在莫名明白了沈往说的吃东西是什么意思……
　　“血荆棘……”周向折开口，“一直都是你？”
　　“啊？”沈往看向周向折，“不是。”
　　“不是？”
　　沈往理所当然的不承认。
　　毕竟血荆棘干出来的事和他沈往有什么关系呢？


第66章 污染中调
　　沈往不承认, 但血荆棘在周向折面前啃掉了一整个B级污染物。
　　这些小东西和周向折曾经见过的一模一样，从头到尾对他害怕又垂涎，忌惮着又想咬一口。
　　想着想着周向折突然反应过来。
　　沈往曾经咬过他, 这些小东西也看上去很想咬他一口的样子。
　　“我可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周向折看向沈往, “当然，如果你不想解释的话……”
　　“也没有什么好不想解释的。”地板上的小荆棘褪去，沈往戳了戳肩膀上的荆棘触角，让它回去，他的样貌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变回周向折熟悉的那个黑发黑眸的沈往。
　　“我在治病啊。”
　　周向折歪歪头，和沈往对视在一起, 金色的眸子里带着疑惑。
　　片刻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 “基因病？！”
　　周向折迅速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他遇到血荆棘的时间线, 先是他外出任务回到中央城，结果在收容中心遇到沈往, 那时候他就听说了B级污染物梅雨的离奇死亡，之后又是低级污染物小丑的被捕食。
　　这么一说，似乎从周向折接触到血荆棘以来, 血荆棘都在捕食污染物，从未污染过人类。
　　对此防污染中心还开过会议, 最后的决定是：在血荆棘袭击人类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那时候的都是沈往吗？！
　　“你之前说自己的病找到了治疗方法，治疗方法就是捕食污染物？”周向折问：“吃掉污染物可以压制你的……食欲？”
　　“是满足食欲。”沈往淡定的回答：“我是在污染物袭击医院时发现的这件事, 当时处于发病期脾气暴躁, 把那只袭击我的C级污染物杀死后无意识吞噬了，吞噬完后却感觉到病症消失, 这才意识到真正的治疗方法。”
　　他看向周向折，“所以我就暂时离开医院, 去试试这种方法是不是真的能治我的病。”
　　只是没想到小七还活着，并且还在寻找自己，结果误认为自己死在了医院，导致周向折的污染度拔高一层。
　　周向折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感觉到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沈往在医院里失踪了三年，为什么他还活着却不愿意出现，直至三年后才重新回到中央城，就算是回来也要给自己换个身份。
　　因为沈往有很强的自保意识，他很清楚发生那种事情后他就不应该留在人类中间，一旦被科学院发现那就是噩梦，这一点在岚身上就能完美体现。
　　他们阴差阳错，因为命运错过了那么多年。
　　“要是真的追溯源头，你的污染度发展到这种程度也有我的原因。”沈往看着周向折说。
　　“和你无关。”周向折摇头，“你做出的是最正确的选择。”
　　靠着吞噬污染物来治病简直骇人听闻，一旦被人类发现，不是被当做污染后精神异常就是被认定污染物，最后的结局不做他想，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周向折一样包容着沈往信任着沈往。
　　而且沈往病了那么多年，在医院里待了那么久，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治疗自己的办法，就算是听上去非常规，也得去试试。
　　周向折小声道：“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高兴。”
　　沈往却啧了一声，“不许说跟我无关。”
　　周向折愣了一下。
　　“我说和我有关系，就和我有关系。”沈往霸道的盯着他，“因为和我有关系，所以我会负责。”
　　“你得让我负责，知道吗？”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为什么要一定给自己添加上责任呢？”
　　“当然因为你是个混蛋。”沈往平静的回答：“你这个人太好懂了，你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不想让我知道，也不想让我为难，什么都希望可以自己扛过去，所以我得尽可能的把自己绑定在你的生活里。”
　　“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必须得这样你才能正视我们的关系，把你所有的困扰都告诉我。”
　　“知道吗周向折？”沈往举起手来给他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这东西不是戴上看着玩的。”
　　“戴上后，我们就必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都不能逃避，更不能让另一个人离开。”
　　“我真的得时时刻刻防着你这点。”
　　周向折没有回答，他安静的听着沈往的指责，不承认但也不反驳。
　　等沈往斥责完毕后，周向折才开口，“那我，应该怎么做？”
　　周向折的人际关系也就那样，作为最强的异变者，他除了明光之外没有朋友，因为心里一直都有自己的小十五，也从来没有任何恋爱经历，所有人都惧他怕他，没有一个人和他有稳定的亲密关系。
　　他对感情的应对方式就是不让对方吃亏，拼命的对他好。
　　他也是这么对沈往做的。
　　“撒娇。”沈往回答。
　　周向折愣了一下，“啊？”
　　“你知道小说里会怎么写吗？”沈往笑了一下，看上去带着点调侃和狡黠，“生病的人会刻意卖惨撒娇，告诉对方自己很难受，让对方照顾自己，疼的时候夸大其词，这样就能赚到对方的同理心。”
　　“难受的时候你就多对我撒撒娇，不就行了。”
　　周向折有些反应不过来，当了二十年的冷漠酷男，第一次有人让他撒娇。
　　看着周向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往也没有继续难为他。
　　“走吧，我们回去汇报任务，污染物被清理，警卫队也能进来搜救受害者了。”
　　周向折跟着沈往一起离开。
　　在路上的时候周向折一直若有所思，沈往也就没有让他跟过去，让他等在这里，自己去汇报工作后再申请去零号污染地。
　　苍青东城有直达零号污染地的一条路线，但只有特殊人员才能搭乘，非常严格。
　　周向折站在原地等着沈往回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低着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指环，看着看着他就想起了沈往的话。
　　戒指并不是白白戴的，戴上就得同甘共处，不许把另一个人排挤出去。
　　原来是这样吗？
　　就在这时，周向折突然皱了下眉，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有钝痛感从胸口传出来，他摁压住胸口起身朝着旁边的洗手间跑去，在进入洗手间后周向折直接将门反锁，他摁在洗手槽前，在胸口的钝痛感中抬起头来。
　　之间镜子中的他和之前的样貌无异，依旧是银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眸子，却平白无故多出一种诡异的气质来。
　　那双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淡淡的金色雾气在流动，那些金色仿佛从他的眼睛中流出，一点点的飘到他的眼睑和眼下，不断的染出一片片金色的鳞片来。
　　周向折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却连手指上都在被这股金色染透，
　　如果洗手间里有污染检测器的话，污染检测器估计已经疯狂的报警，并将污染度高高指在90%，甚至在不断的反复跳跃着。
　　“不行。”周向折开了口。
　　他咬破了自己的唇角。
　　血液的腥味混进他的唇齿和鼻腔，但比起这些来，浓郁的想要自我伤害的欲望不断的升腾着。
　　‘去死吧，我不想变成怪物。’
　　‘反正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已经没救了，还不如完整的作为人类死去。’
　　‘沈往不喜欢污染物，不能变成他讨厌的东西，如果现在就去死的话……’
　　“不行！”
　　周向折放下手，他看着镜子里嘴唇染血的自己。
　　“……不能死。”
　　他找了那么久的小十五，好不容易找到了，还在结婚申请里签上了字，终于真正的拥有了彼此，许下了同甘共苦的诺言，又怎么能现在因为污染度死去，化为怪物。
　　不能死，也不能变成怪物。
　　就算是精神异常不断的不断的蛊惑着让他死去。
　　“我，一点都不想死。”
　　瞳孔中翻涌的金色消失，那些突然出现的金色鳞片也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周向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觉内心里自伤的欲望也在消逝，但是它们只是短暂的消失了而已，污染度的问题不解决，它们还是会再次出现。
　　轻轻的松口气，周向折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嘴唇上被他咬出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依旧可以看到创口。
　　周向折擦掉脸上的水渍后走出洗手间，刚走出去就看到沈往和一个警卫队成员站在那里。
　　“周队长，你们去零号污染地的申请……”警卫队成员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奇怪的看着周向折唇角上的伤口。
　　就这么卡了两秒钟，这位警卫队成员悄悄瞥了一眼沈往，用很小的声音补上后面的话。
　　“已经通过了。”
　　沈往：……
　　对方急匆匆的跑了。
　　原地只剩下沈往和周向折，周向折似乎还在不明所以的阶段。
　　沈往走过去，“你真是一个造谣专业户。”
　　“什么？”
　　“他怀疑我咬伤你了。”沈往伸手捏住周向折的下巴，看他唇上的伤口，“这怎么搞的？我出去的时候还没有。”
　　周向折想了想，他不确定自己要是真的回答的话沈往会不会生气。
　　还没等周向折想好，沈往的面容便在他面前放大，周向折微微睁大眼睛，他感觉到了唇上的湿软。
　　沈往吻了他。
　　还没等周向折想要好好的感受，尖锐的刺痛从他的唇角处溢出来，沈往咬了他。
　　带着刺痛的吻结束，周向折捂住嘴巴，金色的眸子里带着茫然。
　　“既然都已经被误会了，那就坐实了它。”沈往如此嚣张的宣布。
　　周向折：……
　　果然是沈往的作风。
　　但是，他喜欢。
　　零号污染地外有很多人在巡逻。
　　因为零号污染地出现异动，在之前藏身在零号污染地的污染物们突然倾巢而出，每一只都在零号污染地边缘瑟瑟发抖。
　　防污染中心判断零号污染地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但到底发生了什么防污染中心也不知道，因为零号污染地作为最恐怖的污染源，普通人一旦踏入就会立刻畸变不成人形，他们只能在外围很远处观察。
　　对于这个消息，周向折陷入沉默。
　　他想起离开的【暴君】，加上沈往带他来这里见家长，所以大概零号污染地是那位【暴君】的领地。
　　而被撵出零号污染地的污染物们，估计是趁着暴君不在家占了他家，现在暴君回来了，可不是要被打一顿扔出去。
　　甚至没有直接灭杀掉已经算暴君脾气好了。
　　“我们已经观测到起码5只A级污染物和数十只B级污染物。”领他们过来的异变者兢兢业业给他们介绍情况，“但奇怪的是这些污染物就守在零号污染地边缘，没有任何扩张行为。”
　　“甚至，大白天都在太阳底下……像是在罚站。”
　　沈往想：可不就是罚站嘛，没有命令，没有一个污染物敢动。
　　这就是SSS级污染物【暴君】的威慑感。
　　“我们去近处看看。”沈往说：“你们继续警戒。”
　　“是！”那位连忙道。
　　防污染中心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会听从高级异变者的指挥，当然这不适用所有异变者，比如北极星的副队明光只是一个B级异变者，北极星内有相当多的A级，但全都老老实实听明光的命令。
　　但对于S级异变者来说，这是铁律，S级异变者凌驾在所有普通异变者之上。
　　沈往和周向折走进零号污染地，很快他们就靠近了在污染源边缘瑟瑟发抖的污染物们，污染物连转头都不敢，就齐刷刷站在边缘位置，甚至沈往接近它们的时候它们显得更害怕了。
　　沈往觉得有意思，甚至想过去敲打一下它们，被周向折从后面拉住手腕。
　　“好了。”周向折哄他，“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见你父母吗？”
　　沈往这才啧了一声，放弃了捉弄人，转身带着周向折往里走。
　　于是在周围警戒的异变者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入一层迷雾中，转身间就失去了身影。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现在怎么办？观测不到了。”
　　“那边已经算是零号污染地内部了吧？是严禁进入的位置，可他们进去了。”
　　“信号还有吗？能检测到他们的生命信号吗？”
　　“报！他们的生命信号灯还亮着，所以应该，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愧是两位S级！”
　　另一边，他们真正的踏入零号污染地的范围内，周向折不太敢用力呼吸，他的污染度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本不该进入这种地方，S级污染源会导致他身上的污染度更加激动。
　　他做好了痛苦的准备，但没想到踏入后竟然没有感觉到不适。
　　周向折眨眨眼睛，他甚至看了看自己身上戴好的污染抑制器，发现就连污染抑制器都是完好的。
　　“零号污染地是他的领域，他可以短时间控制零号污染地内的污染度。”沈往看了他一眼，“我告诉他我们要回来了。”
　　周向折沉默了一下，片刻后他点点头。
　　【暴君】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幸好防污染中心从未想过成为【暴君】的敌人，至于神隐计划……就让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多担心一段时间吧。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很快他们便听到了声音。
　　是女性欢快的笑声。
　　走近后周向折才看到是一位女性坐在秋千上，秋千是用绿色的藤蔓制作，上面绽放着黄色的小花，秋千带着女性不断的上下翻飞，如同一只纯白色的蝴蝶，而她身后为她推秋千的人，是周向折见过的人。
　　暴君一如既往带着那副儒雅的眼镜，看着女性的眼里却充满了爱意。
　　他强悍到这个世界都不敢与他为敌，而他却在这里为他心爱的女人推秋千。
　　“啊！是小往！”
　　女人从秋千上下来，她拎着裙子跑到沈往身前，然后用力的拥抱上去，“妈妈的小蝌蚪回家了！”
　　男人也跟着走过来，他倒是没有和女人一样冲过去抱住沈往，只是打量着周向折，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股微妙。
　　暴君还记得周向折，记得当时他前去接妈妈时，这个年轻人站在他面前张开手臂护着身后的千来名人类。
　　一个新生的实力还算可以的S级异变者。
　　“您好。”周向折率先开口，“我叫周向折。”
　　暴君打量了他一会儿，片刻后才点点头，“嗯。”
　　不冷不淡，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但对周向折来说能回应也算不错了。
　　毕竟他是防污染中心的高层，当时在暴君出来时还试图保护身后的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明显是他们的对立方。
　　就算是所有人都不在意，立场问题永远树立在那里。
　　“爸爸你热情一点啊。”女人身后拍拍暴君的胳膊，“弟弟好不容易带着爱人回来，你笑一下。”
　　暴君咳嗽一声，板着一张脸拒绝，“……笑不出来。”
　　“我突然觉得哥哥的担心也许是对的。”
　　他的孩子还没有和他亲近过一天，怎么就被另一个人抢走了？这不公平！
　　沈往站在周向折旁边，看着面前的夫妻开始小声拌嘴，温馨感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即使他们一个是污染物另一位是一名异变者，可他们过的依旧如同一对普通又美好的小情侣。
　　虽然这么说，但暴君也没有明确说出反对来。
　　即使分别了很多年，但他依旧能感觉出来，他的两个孩子都很倔，顽强的如同一块石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不管是岚还是沈往都有自己的主意，就算是撞的头破血流也要撞破面前这堵墙。
　　作为这两个倔孩子的父亲，他能做到的只有支持……和悄悄的对墙松松土。
　　妈妈反而对周向折很感兴趣，妈妈是人类异变者，是在人类中生活长大的天才歌星，甚至在最开始被防污染中心收容，在知道周向折是防污染中心的高层后就止不住的好奇。
　　她很想知道现在的防污染中心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她记忆中的一样。
　　于是她就把周向折给拉走了。
　　看着妻子将周向折带走，暴君这才转头看向坐在他面前的沈往。
　　“他的污染度已经控制不住了吧。”暴君说。
　　沈往点点头，“嗯，所以在找办法。”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暴君回想起和周向折的第一次见面，“他身体中寄宿了其他东西，那东西会一直影响他的污染，直到他的污染度无法控制后，身体内寄宿的东西就会从他的身体里出来。”
　　沈往看向父亲，“鹿神还活着？”
　　“污染物都是一群不彻底消灭就会卷土重来的怪物。”暴君淡定的说着，丝毫没有把自己骂进去的意思，“一旦没有在最开始处理掉，一点火星就能重新复燃，你那个小男朋友能压制住这么久已经算厉害了。”
　　沈往微微皱眉。
　　这下可比最开始的情况更恶劣了。
　　周向折还想着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就跟他走，就算是污染度达到100变成污染物也不一定留不下自己的理智，但现在父亲告诉他，周向折的污染度如果达到100就是鹿神重回人间的时候。
　　到那时候周向折会是什么情况就不一定了。
　　糟糕极了。
　　沈往用力的叹口气，他看向暴君，“爸爸，你有办法吗？”
　　暴君因为他的称呼眼神稍微顿了一下，他看上去有点高兴，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类，虽然是S级异变者，但已经到了尽头，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您不是也从未想过抛弃妈妈。”沈往笑了一下，“妈妈也是人类。”
　　暴君微妙的看了沈往一眼，接着他想了想，“污染度是异变者都会经历的事情，人是一种器具，而污染是水，水会进入器具，装载了大量水还没有碎裂的器具就是异变者，反之就是污染物。”
　　“水是一直往里走的，所以就算是异变者也装不下太多的水，最后只能碎裂掉。”
　　沈往思索了一下，“让器具变得更坚固，或是更大一点？”
　　“器具是固定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妈妈拥有庞大到无法被填满的器具。”暴君声音里带着一点骄傲，等骄傲过后才道。
　　“你们或许可以尝试以污染止污染，防止他身体里的那东西作妖，他也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
　　沈往眼睛一亮，“这个要怎么做？”
　　“有个污染物的污染天赋很有意思，它的天赋是一套可以自己制定规则的程序，在程序的作用下，所有人都必须遵守规则生活。”父亲道：“那个污染物现在应该在三号污染地。”
　　“我没记错的话，他所在的地方就叫做【秩序之城】。”
　　“以规则限制他体内的污染物，或许可行。”


第67章 秩序之城1
　　“怎么还没出来？他们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
　　“再等等, 两位都是S级异变者，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那可是零号污染地！”
　　“等一下！检测点动了！人出来了！”
　　在场的人齐刷刷的看向零号污染地内，很快便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两人身高相似, 一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 另一人穿着白色的作战服，遥遥望去看不清容貌，即使如此也能感觉到是两个极好看的人，他们站在一起更是相称的很，是人看到都会觉得他们合该是一对。
　　沈往和周向折。
　　“周队长！沈先生！”曾经给他们殷勤引路的人举着手不断的对着他们挥舞。
　　“你们终于出来了！”
　　周向折走过去, 他对着那人很轻的点了下头，“有事？”
　　“有有有！防污染中心高层无法联系到你们, 检测到你们的位置信息后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那人看了看周向折又看了看沈往, “你们接一下电话？”
　　沈往挥挥手让周向折去接, “他是队长。”
　　“但是……”那人小声说：“防污染中心说你们两个里由沈先生做主。”
　　“我说让他接就让他接。”沈往说：“这也算是我做主。”
　　周向折淡淡的看了沈往一眼，对那人伸出手来, “电话给我。”
　　那人连忙把通讯器放到周向折手里。
　　沈往很淡定，周向折比沈往更淡定。
　　虽然他现在的污染度有些失控，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北极星的队长, 防污染中心的高层之一，虽然他很享受全权被沈往负责的感觉, 但和防污染中心的沟通还是得由他来。
　　除了能更好的理解防污染中心的信号之外，还因为沈往性格本就不好, 一旦遇到讨厌的事情沈往一定会挂防污染中心的电话。
　　他不屑于应付和委婉, 估计不会和防污染中心相处的融洽。
　　“我是周向折。”周向折开口道：“你们有什么事？”
　　“我记得现在是我们的婚假期。”
　　对面也知道这件事，但只能尴尬的说抱歉, 还是尽快的将要说的事情告诉周向折。
　　周向折听着微微皱了下眉，等对面说完后才问：“你确定一点消息都没有？”
　　对面应了一声。
　　周向折称知道了, 便挂断了电话把通讯器还给了那人。
　　沈往站在周向折旁边，“发生了什么？”
　　“舟青失踪了。”周向折道：“在我进S区前派他去了三号污染地，在刚才，舟青的信号在三号污染地内消失，而且三号污染地内一直都不安稳，它不断的吞噬着周围的小城镇，到现在为止已经吞掉了不下十个小型集聚地。”
　　沈往微微挑眉，“三号污染地？”
　　“嗯。”周向折点头，“上面问我们能不能去三号污染地调查一下。”
　　防污染中心只有四个S级异变者，其中周向折污染度极高，本不应该出任务但有沈往担保着，另外两个S级异变者都在精神异常中，但精神异常还没有影响他们工作，所以才会被一起派往三号污染地。
　　但现在舟青竟然失踪了，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这只能说明：三号污染地内的S级污染物正在活动中，这可比那个撒传单的游鱼可怕多了。
　　“舟青有留下消息吗？”
　　“有。”周向折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看着上面的内容。
　　“舟青最后发回来的记录中只有一句话，他说：这里是一座真正的城市。”
　　沈往想了想，片刻后他叹口气，“算了，反正我们的目标就是三号污染地。”
　　周向折看向沈往，他跟着沈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我们一开始就要去三号污染地？”
　　“那里也有我们需要拜访的人？还是说叛逃者在那边？”
　　周向折担心这里有监控，所以说的都是代称，没有说具体关系。
　　沈往摇头，“不，是为了给我们两个同时治病。”
　　“S级污染物？”周向折微微垂下眼帘，“这个级别的污染物不好处理，就算是S级异变者也很难对其产生太大影响，否则舟青也不会失踪，但是你既然说治病，是因为它的天赋很特殊？”
　　“你们防污染中心在执行神隐计划的时候，没有调查一下被封印的污染物吗？”
　　“并不是没有调查过，只是观测S级污染物太危险，得到的消息太过零碎，也不算是完整的观测记录，只能知道这里有个这样的污染物。”
　　沈往一边走一边道：“我记得三号污染地不是有个庞大的幽灵城吗？”
　　“幽灵城是如何诞生并不清楚，但确实有很多人观测到幽灵城的存在。”周向折回忆着幽灵城的信息，“但是，幽灵城被观测到和神隐计划开启时间不符，三号污染地的S级异变者被封印时幽灵城也依旧存在。”
　　“可是，她被封印时也不耽误迷城存在啊。”
　　周向折微微挑眉，他明白了沈往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幽灵城本就是因它诞生，即使它被封印后，幽灵城依旧存在着，现在它回来了，幽灵城又会回到它的掌控中？”
　　沈往点头，“在出发前，多找一点关于幽灵城的消息吧。”
　　周向折的记忆力很好，他很快就能回想起关于幽灵城的消息，于是他挑了一些重要的情报给沈往看。
　　观测者一号是一位普通人，他是一位逃难者，在进入高墙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这个幽灵城，乍一看到幽灵城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中央城内，因为里面有很多人，每个人都在安居乐业的生活着，看上去充满了生活气息。
　　他想进入幽灵城，结果里面的人齐齐看向他，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痛苦，他们在示意观测者快点离开。
　　观测者因为恐惧离开，继续往前走了一天后发现高墙，于是他将自己的经历汇报给守城的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
　　防污染中心派人去调查，但并未发现幽灵城。
　　观测者二号是一位派遣队成员，他也是在任务归来回高墙内报道时遇到的幽灵城，当时他们全队所有人都不慎进入其中，那时正好在夜晚，幽灵城内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天空挂着皎月，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对。
　　本来他们以为是碰到了一所保存度很好的旧时代城镇，但没想到霎那间刺耳的铃声响起，在铃声里观测者二号恍惚看到了一道影子，他被队友推了一把跌进了一个院子里，等他再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恐惧的离开了那个地方，回到了高墙内，但整个队伍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观测者三号是刻意寻找幽灵城的任务者，也是北极星一队的成员，是的，北极星一队经常做这种乱七八糟的很难确定真假但疑似高危的任务。
　　他在蹲守了许久之后在三号污染地附近发现幽灵城，他并没有冒险进入，而是在外面观察，在观察中，他发现幽灵城内的所有人都隐隐约约带着污染气息，也是因此将其定为庞大的幽灵现象，至于观测者一号说的每个人都有情绪，他未进入所以无法观测到。
　　但是他却观测到了一种奇怪的规律，幽灵城内的所有人似乎都在遵守着某种纪律，他们在某个时间干什么样的事情非常固定，并且是所有人遵守。
　　就算是幽灵现象这也有些太奇怪了。
　　“防污染中心最后只确定幽灵城在三号污染地，这个地方一般人无法进入，观测者除了北极星的成员外全部在之后出现畸变。”周向折说：“所以防污染中心加强了三号污染地周边的戒备，防止再有人误入。”
　　之后也就没有再管这个幽灵城了。
　　比起这种明显有问题的可怕污染地，只要不扩张就不需要去处理，防污染中心更多会在意高墙内和高墙附近的污染事件，这才是保护普通人的根本。
　　沈往点点头，“那个地方也叫秩序之城。”
　　“我爸爸告诉我的。”
　　暴君？！
　　周向折微微睁大眼睛，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沈往会决定前往三号污染地。
　　暴君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污染物，他知道的相当多，所以能知道三号污染地内有什么也很正常。
　　“他并不喜欢扩张，也不喜欢和全世界为敌，所以他很多时候都待在零号污染地内，防污染中心给他的称号还是太偏激了。”沈往说：“但是，不喜欢扩张和了解可能存在的敌人是两件事，所以他其实有很多小弟，他的小弟给他传递了很多消息。”
　　周向折：……
　　小弟啊，怎么说呢？一点都不意外。
　　爱好和平，但必须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大事，准确了解自己的所有敌人。
　　“他和三号污染地那位从没有接触过，只知道它自称【秩序】，拥有一个很奇特的天赋，但因为不想招惹，所以没有了解更多。”
　　本来相安无事也没什么问题，但谁让他心爱的小儿子需要一个稳定污染度的特殊能力呢。
　　他都没有亲自出手，已经很让着【秩序】了。
　　到达三号污染地边缘时天色已经黑了，他们下飞机后就有人在旁边等着。
　　那是一名女性，穿着黑色的派遣队作战服，一头短发看上去英姿飒爽，看到周向折后她笑了一下，英气十足。
　　“恭喜结婚。”她这么说。
　　周向折听到她这么说，伸手握住沈往，“再说一遍。”
　　女性无奈的叹口气，但依旧重新祝福了一遍，“新婚快乐，祝你们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周向折满意了。
　　沈往挑挑眉，他看了女性一眼，“不介绍一下？”
　　“井春君，S级异变者。”周向折和沈往介绍她，“天赋【真理之言】，不过我们都叫她【乌鸦嘴】。”
　　“你不要太过分了。”井春君不满道：“在新同伴面前这么介绍我，实在是有损我的脸面！而且新同伴还长的这么帅。”
　　周向折淡定的继续介绍沈往，“沈往，S级异变者，天赋【污染免疫】，我爱人。”
　　他的语气在‘我爱人’的时候缓慢的加重，就像是自动加粗标红一样。
　　井春君：……
　　这个人是在秀恩爱吗？不确定，再看看。
　　以前一些没有公开的档案在沈往成为S级异变者后都能查看了，沈往摸出手机来查了一下井春君的资料。
　　井春君，S级异变者，成为S级的时间要比舟青晚一点，天赋【真理之言】，如同言灵一般的因果律武器，她说出口的话会以奇怪的姿态成真，在成为S级异变者后，连A级污染物都会因为她的一句话死去。
　　【真理之言】只是一个B级天赋，井春君能用着B级天赋成长为S级异变者也是相当厉害，励志到很多人都以她为偶像。
　　但井春君也是除了周向折以外污染度最严重的S级异变者，她的精神异常方向为：悲伤。
　　在使用完天赋后，她会陷入极度的悲伤中，她会哭泣到晕过去，甚至到窒息的程度，而且在哭泣的时候自控力会降低，会持续爆发出极强的不受控制的的天赋能力来。
　　看着这个精神异常，沈往又看了一眼面前英姿飒爽笑得灿烂的女性，一点都想不出来她能哭泣到窒息。
　　“叙旧之后再说吧，现在的重点是舟青。”井春君切入正题。
　　周向折点头，“你说吧，我们听着，不过这次是我爱人指挥。”
　　井春君：……
　　你到底要强调多少次‘你爱人’！
　　但总之井春君将发生的一切详细的告诉了他们。
　　“最开始我和舟青是一起行动的，我们在三号污染地附近寻找线索，但是你们也知道，我们在这里已经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线索，附近的村庄却一个个消失，我们去调查的时候发现村子建筑都很正常，就是里面的人一个不剩的消失了。”
　　井春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一天早上，我感觉自己可以使用天赋了，于是就说了一句‘希望今天可以找到线索’。”
　　“然后我们就在白天接到了求救信号，但是求救信号是从两个地方传来的。”
　　在无奈之下，井春君和舟青分开行动，前往不同求救信号的位置，最后井春君找到了一队迷路的派遣队，但舟青却失踪了。
　　失踪前传回‘这里是一座真正的城市’的话。
　　井春君试着寻找舟青，也去过舟青要去救援的地点，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舟青也没有求救的人。
　　最后井春君汇报给了防污染中心高层，在舟青失踪后，这个地方的危险度就要拔高一层了。
　　沈往思索了一下，“这么一说，在三号污染地那位回来之前，幽灵城的观测者有部分是可以回来的，虽然后期畸变，但没有被留下。”
　　“在污染物回来后，见到幽灵城的人全都消失了。”
　　周向折看向沈往，“你怀疑之前有人能回来时因为幽灵城的实际掌控者被封印，所以他们才能侥幸离开？”
　　“对。”
　　井春君奇怪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接着才开口，“你们两个说三号污染地边缘的幽灵城吗？”
　　“嗯。”沈往点头，“我们怀疑幽灵城是被封印的S级污染物的盘踞点。”
　　“这确实很巧合。”井春君从手机里翻出神隐计划的档案，“三号污染地确定有一个封印点，有一个S级污染物，我们防备的也是这个S级污染物，但同时，幽灵城也在三号污染地边缘。”
　　井春君想了想，她转头看向周围，“所有人撤离三号污染地观测点！”
　　在场的人全都愣了一下，但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迅速在十分钟之内比兔子还快的窜了。
　　沈往看向周向折，意思是：怎么回事？
　　周向折和他解释，“她的天赋一旦发动就是敌我不分，以前出现过想要找到污染物盘踞点，但把所有工作人员全都搞进盘踞点内的事情，所以她一般使用天赋的时候都会清人。”
　　“我也不想这样，可这天赋没有那么智能。”
　　井春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接着才道：“我哭的时候你们可不要笑我！”
　　“算了，周向折没有嘲笑别人的细胞，看上去冰冷的清心寡欲，实际上就是个脑袋空空没什么情绪的人。”
　　周向折：？
　　沈往忍不住笑了一下。
　　井春君闭上眼睛，就在沈往觉得她有什么光鲜亮丽的大招时，她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大喊一声，“我想碰到幽灵城！”
　　真是好清新好不做作的天赋啊。
　　喊完后，井春君长呼一口气，她转身看向沈往和周向折。
　　“那么，我们绕着三号污染地走一圈吧。”
　　“不要分开走，这样就算是碰到幽灵城也是一起碰到。”
　　事实证明，井春君的【乌鸦嘴】真的非常灵验，在进入三号污染地不久，他们就看到了那座幽灵城。
　　他们站在幽灵城外围，距离他们不过三米的距离，幽灵城内的所有人都在街道上走动着，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普通，甚至可以说和高墙内的人没什么区别，但即使如此，依旧有浓郁的死气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他们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外面，于是有些人转头看向他们。
　　沈往三人注意到有些人的目光里带着焦急，似乎是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嘶，有思想？”井春君看着里面的人，“这不像是幽灵现象吧？”
　　幽灵现象，已死的人因为某种原因不断重复着最后一天，形成一股奇怪的范围性污染标志，但是幽灵现象中重复的死人是没有情绪的，它们维持着生前的最后一天，刻板的重复，是不会示意进入的人立刻离开。
　　就像是……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对。
　　“我倒是好奇另一点。”沈往道：“幽灵城存在了这么久，他们也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一个呈现畸变现象？”
　　井春君睁大眼睛，“对啊，为什么？”
　　“就算不是幽灵现象，它们可是在三号污染地边缘，这么强烈的污染它们是怎么维持住形体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进去看看了。”
　　三人并不是很紧张，三个S级异变者应对一个S级污染物绰绰有余，而且里面还有一个S级的舟青，他们不相信这个S级污染物还能强到一口气干掉四个S级异变者。
　　他们踏入进去，但进去的瞬间就被一道屏障挡住。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一道悬浮在空中的数据板缓缓的落下。
　　周向折看着面前的板子，他读出了上面的文字：“欢迎来到秩序之城……”
　　沈往也在看上面的内容。
　　【欢迎来到秩序之城，想进入秩序之城请签署以下协议】
　　【1、秩序之城不允许有异变者存在，所有异变者自降为普通人；2、签署协议便自动归为秩序之城人，永生不得离开秩序之城；3、请在秩序之城内遵守规则，秩序是维持一切的根本。】
　　【此协议仅针对防污染中心，你们必须签订协议成为永远的秩序之城人才可进入秩序之城。】
　　沈往啧了一声，“它是不是太嚣张了，竟然搞出个仅针对防污染中心的协议来？”
　　“他这是看准了防污染中心必须来这里了解情况，所以强迫所有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接受这个条件。”周向折看着协议，“而且，我们确实得签，不签字进不去，就没有任何意义。”
　　“你能不能现在用天赋让这系统坏掉，我们不签字也能进去？”沈往问井春君。
　　结果沈往没有听到井春君的回答，反而听到了啜泣声。
　　他和周向折回头看向身后的井春君。
　　只见刚才英姿飒爽阳光灿烂的女性已经蹲在地上哭成了泪人，那面数据屏障还执着的显示在她眼前，她生气的扭过头去，但屏幕又出现在她身侧，就一定要让她看到。
　　“哇！”她哭的更厉害了，“连这东西都欺负我！”
　　啊，精神异常……
　　沈往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是啊，连这东西都欺负你，所以我们来报复吧，用你的天赋让这东西坏掉。”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做到！”
　　井春君眼泪汪汪，“我，我……”
　　“来和我一起说：防污染中心不签字也能进入幽灵城。”沈往诱哄着她，“反正都哭了，再哭的凶一点也没问题。”
　　“毕竟哭的越凶打架越狠。”
　　周向折：……
　　他的爱人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类型。


第68章 秩序之城2
　　不管是沈往还是周向折都不想在这份协议上签字。
　　并不是不爽对方的嚣张, 而是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幽灵城内的S级污染物暂命名【秩序】，他的天赋能力和规则有关，甚至他的盘踞点名为【秩序之城】, 这说明规则在这个城市里相当重要, 一旦在这个协议上签上名字，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后两个还好，第一条实在逆天，不允许有异变者存在所以全部自降为普通人……
　　此时，井春君抬起头来, 她满目含泪，但看着屏幕的眼神却冷静的很。
　　她语气颤抖的开了口, “即使不签字, 也可以进入幽灵城, 因为，秩序之城, 没有秩序！”
　　话音刚落，刺啦一声，面前的屏障突然闪烁出火花, 无数雪花将面前的协议完全掩埋。
　　井春君很冷静，落泪也无法掩盖她的声音, 她就这么盯着眼前的屏障，重新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这次屏幕直接炸开, 眼前的屏障门缓缓打开, 幽灵城内的声音涌入他们耳朵。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井春君的泪水流的更快了。
　　沈往松口气, 他看向身后的井春君。
　　井春君站在他们身后还在落泪，这是这一次她哭的没有声音, 整个人都显得冷漠平淡，只是在这种奇怪的冷淡里不断的掉着眼泪。
　　“你还好吗？”周向折也看向井春君。
　　“……还好。”井春君回答的很慢，但确实回答了，她虽然在哭，但眼神里依旧很平静，“我没事。”
　　井春君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真糟糕，生理反应控制不住。”
　　周向折有些意外。
　　他和井春君认识很久了，井春君的天赋能力是B级，这让她需要经过大量努力才越级升为S级异变者，这也导致她在成为S级时污染度就高出他们一大截，所以和井春君合作时，他每次都能见到井春君哭成泪人。
　　但这一次，井春君虽然在哭，但她却维持住了基本的理智和思维能力。
　　“你……？”
　　井春君对着两人比了个耶，“我提前做了措施。”
　　“什么措施？”
　　“在进入三号污染地时我预感到可能会不太好过。”井春君又擦了一把眼泪，“所以在三天前请舟青将我悲伤情绪剪断，这样即使我出现强烈的精神异常，也不会让我完全失控。”
　　周向折微微睁大眼睛。
　　舟青的天赋【斩断情丝】，他可以切断人的感情，是在极端情况下拯救受害者的最佳人选，但却不适用于正常人，因为被他斩断情丝后，这个人会好几年才能恢复原先的情绪。
　　舟青从来都不倡导任何人通过他的天赋失去感情，感情缺失本身也是一种异常。
　　但没想到井春君竟然会请舟青切断她的悲伤。
　　“你是怎么说动他的？”沈往问：“舟青看上去大大咧咧又暴躁，但是个会想很多的人，他不会给正常人切断感情。”
　　“是啊，所以我求了他好久。”井春君笑了一下，只是她现在流着泪，这个笑显得极其可悲。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已经不允许我也跟着失控了，周向折你的污染度这么严重，因为你先生保着你才能走出S区，舟青又是个辅助系，我得顶上去才行，否则普通人怎么能相信防污染中心？相信我们？”
　　“我们可是要保护他们的人。”
　　于是井春君和舟青聊了一天一夜，终于磨动他剪断自己的悲伤情绪。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悲伤，不会再被这种精神异常影响思维，只是哭泣是生理行为，她实在没办法控制。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等事情结束后去S区做个检查。”
　　“即使不会悲伤，也不代表着污染度不会往上走，你这样更没办法判断出自己的污染度了。”
　　井春君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外面不能一个都不留，所以你们赶紧进去，赶快把舟青找回来。”井春君说：“就算是搞不掉这个S级，也不要让自己受伤，我们现在是唯一的希望。”
　　“等你们都回来，我就去S区检查。”
　　井春君笑了一下，“我相信你们都会安全回来。”
　　在井春君的注视下，沈往和周向折进入面前的幽灵城。
　　当然，它本来应该叫做秩序之城。
　　在进入秩序之城后，沈往微微皱眉，他看向周围，接着看向旁边的周向折，“你怎么样？”
　　周向折看了沈往一眼，接着才摇摇头，“没事。”
　　在外面时他们看到的人似乎和普通人差不多，但进入后他们才能感受到强烈的污染气息，这些污染交织在整座城市里，到处都是浓郁的污染味道，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污染。
　　充其量就是这座城市里的人并没有和其他污染物盘踞点一样被精神污染到失去理智。
　　但是，精神污染到一定程度上的人是可以保持自己的理智的，如同当年的鹿神，他们只是信奉了鹿神，在鹿神思维上极端，其他情况下都很正常。
　　【秩序】能做到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周向折看着周围连理会都不理会他们的行人叹口气，“没有鹰犬和岚在，确实有些麻烦。”
　　“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什么状况。”
　　沈往挑挑眉，“是吧？”
　　虽然有污染，但这个地方却比想象中更正常一点，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甚至大部分都拿着公文包，还有背着书包的学生们，他们都像是在认真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沈往和周向折在观察了片刻后决定和旁边卖菜的奶奶打听一下情况。
　　两人走过去，正在择菜的奶奶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看到是两个年轻人后她连忙咧开嘴。
　　“小伙子买点菜吗？这菜可新鲜了！”
　　沈往蹲下来，他看着那些菜，接着看向奶奶，“我们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问问题？”奶奶奇怪的看着他们，“你们不买菜，反而要问问题？”
　　周向折道：“我们是刚来的。”
　　“刚来的？”
　　沈往注意到奶奶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一下，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肥羊一样。
　　她贪婪的看着沈往和周向折。
　　“好啊好啊，你们问，但是这可是辛苦费，所以你们问问题要收钱的。”
　　“一个问题一百块好了，你们可是两个人，我要的很实惠了。”
　　周向折不差钱，他刚准备直接答应算了，却被沈往从身前抓住了手，周向折抬起头来看了沈往一眼，然后退后一步什么话也不说了。
　　这种人际关系问题他不擅长，但这里有一个擅长的。
　　沈往因为周向折的听话微微翘了一下嘴角，接着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你回答问题吗？”沈往说。
　　奶奶愣了一下，威胁感扑面而来，她的手颤抖了一下。
　　但即使如此，她似乎也不想要放下自己的贪欲。
　　“你们年轻人，不能让老太太我，吃亏啊。”
　　“吃亏？”沈往笑了一下，“你确定？”
　　“如果你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就买你的菜，不然我们就去其他地方买，反正这里卖菜的多了去了，总有愿意回答我们问题的人。”
　　“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挑消费者的毛病？”
　　奶奶闻言微微睁大眼睛，她连忙看向周围，果然周围正在卖菜的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甚至有几个眼睛里已经露出了嫉妒的目光，要是再问下去的话，这两个人一定要走了。
　　“我知道了！”奶奶连忙道：“你们要问什么？我告诉你们。”
　　沈往用手指勾了一下周向折的手心，周向折很轻的笑了一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沈往问她，“有什么注意事项？”
　　“这里是伟大的秩序之城啊！”奶奶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在秩序之城里没有任何注意事项，只要自由就可以，你们可以随意的想要干任何事情，这里有无穷无尽的娱乐场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美食，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享受到最美好的生活。”
　　沈往看着她，“看来你是没钱了，所以才来这里摆摊。”
　　“你知道什么，我以前也很有钱的！”奶奶道：“我有好多好多的仆人，所有人都对我好！”
　　“只要我再有钱了，就可以变回去！”
　　沈往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这里就是一个花钱的地方。”
　　“这是多么美好的地方，只要有钱，只要有钱你就是世界的主人！”奶奶颤抖的说：“所以我要赚钱，再进去一次！”
　　“所以你就在卖的菜上下毒啊。”沈往看着地面上绿油油的蔬菜，“只要买菜的人死了，你就可以拿走死者的所有财产？”
　　奶奶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揭穿了。
　　她眼神瞬间变得狠戾。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别怪我了。”她从蔬菜底下抽出一把刀。
　　周向折奇怪的看向她，“你一个老人，真的可以干掉我们两个年轻男性吗？”
　　“老婆子我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奶奶站起来大喊，“大家！他们两个是刚来的！身上一定有钱！杀死他们我们把钱平分！”
　　话音落下，周围摆摊卖菜的人齐齐站了起来，不管男女老少，每个人都攥着一把刀。
　　他们凶神恶煞的看着沈往和周向折，眼底深处满是贪婪。
　　周向折看着周围人，他微微皱了下眉。
　　“他们的精神污染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能想出办法让一群人围剿两个人，怎么也不像是被精神污染到失去理智。”沈往看着他们，“看来秩序之城的精神污染很特殊。”
　　“它单纯只勾起了某种‘欲’。”
　　“欲？”周向折看向正在朝他们逼近的人，“但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在防污染中心灭杀的范畴里。”
　　沈往笑了一下，“不能杀，那就限制在原地好了。”
　　话音刚落，血色染上他的双眸，周向折眼睁睁看着沈往的头发褪成白色，血色的荆棘从他的衣领里钻出来，颜色的花朵开在他的耳旁，形成一幅相当美丽的画面。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恍惚想起自己其实在C级污染源内隐约见过血荆棘本人一面。
　　将那份记忆从脑海中挖掘出来，那个形象和现在的沈往真是相当的契合……
　　所以，当时他看到的就是沈往吧，那时候他刚和沈往重逢，还没察觉到问题，真的以为是血荆棘袭击沈往……
　　沈往打了个响指，咔嚓一声，花朵从他的脚下蔓延，一瞬间便开成一片花海，在花海开放后，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齐齐愣了一下，他们恍惚的扔下了手里的刀，就这么一步步走进了花海里。
　　周向折又想起了观测者对血荆棘的描述。
　　阳光花房、绚丽的花海，以及花海下吃剩下的人骨。
　　嗯，他觉得观测者看到的血荆棘应该不是沈往，因为按照观测者的时间段，沈往还在医院治疗没有离开。
　　“走了。”沈往拉着周向折走出花海。
　　周向折点点头，他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拽回来。
　　“所以秩序之城就是类似□□一般的城市？”
　　“我觉得不是。”沈往一边走一边说：“要真是这样，它为什么叫秩序之城不叫欲望之城呢？后面的名字还更装一点。”
　　周向折：……
　　不，他觉得秩序之城这个名字要比欲望之城装多了。
　　但是算了，他和沈往的审美不一致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那我们要去她说的地方看看吗？”周向折问。
　　“去啊，为什么不去。”沈往平静的说：“对了，你带钱了吗？”
　　周向折想了想，“你猜，它能不能刷卡？”
　　“我觉得不能。”
　　“我也觉得不能。”周向折点头，“所以我算是没带钱的。”
　　沈往就更没有了，他才加入防污染中心不久，工资发了他也懒得花，顶多就是给自己买两件衣服，因为生病的缘故他对食物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次吃东西都记得自己发病期是多么饿又吃不到。
　　甚至有些厌食。
　　而且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的待遇是真的好，不管到什么地方都有服务点，可以免费吃饭住宿坐车。
　　沈往出门都不带钱。
　　“没钱的话应该是进不去的。”周向折说：“你看那个奶奶，她都需要努力卖菜杀人攒钱去。”
　　沈往想了想，“要不我们去抢吧。”
　　周向折：……？
　　在防污染中心当了十几年的保护神，今天竟然要去抢钱吗？
　　“比如刚才你说的就很好啊。”沈往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打劫的人就得有被反打劫的意识在，那几个坏蛋还在被控制着呢。”
　　周向折悄悄松了口气，幸好不是真的抢。
　　于是他们又回到了原点，将那些被花海控制的人身上带着的所有钱搜出来。
　　最后他们数了一下，竟然有个三万块。
　　“竟然有这么多？”周向折有些意外，“他们把钱全带在身上？”
　　“大概是放在其他地方不放心，藏起来就担心会被其他人偷走。”沈往看着他们，“因为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就防备像自己这样的人。”
　　在拿走了其他人的钱后，沈往终于变得大方了起来。
　　他一路上都在问路，问到就给一百块。
　　周围都是普通人，他们都在拼命的打工赚钱，在询问中他们知道了这些人努力打工都是为了进入那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是天堂，所以他们努力赚钱，就为了再去一趟。
　　在路上处理掉三波想要干掉他们抢走钱的人，沈往和周向折终于看到了这些人所说的‘天堂’。
　　一扇金光闪闪的门，和门口的一个穿着管家服装的男人。
　　男人瞥了他们一眼。
　　“你好，这里是贪欲层，你们是来玩乐的吗？”
　　贪欲层？
　　沈往和周向折琢磨着这个名字。
　　名为秩序之城的地方，竟然有个地方叫贪欲层，也太奇怪了吧。
　　“这里是怎么收费的？”沈往问他。
　　“我们贪欲层的门票有三档。”管家微笑着和他们讲解，“分别为8888，18888和38888一人，当然这只是进门门票的价格，只能在里面待一天，如果想要享受各种服务，您需要在里面额外买票。”
　　沈往笑了一下，“别说那些人要拼命赚钱，光这个门票价就相当可怕了。”
　　“怎么会呢？”管家继续微笑着说：“这是门槛，只有尊贵有钱的人才可以进入我们的贪欲层，这是专供给他们的享乐之地，没钱的人自然进不去。”
　　“这里不对劲。”周向折很敏感，“我不信这个地方的名字是随便起的。”
　　“我也不信。”
　　沈往看向周向折，“但里面得进去看看。”
　　周向折想了想，“我们一个进去一个在外面，一张门票只能待一天，等明天在外面汇合。”
　　沈往有些意外的看向周向折，“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们一起进去一起出去呢。”
　　“是吗？”周向折想了想，“但是没什么必要，将时间利用起来才是正事。”
　　沈往笑了一下，“那我进去？”
　　“好。”
　　“你这就答应了？”沈往看着他，“你没听到他们说吗？这里面有最有意思的东西，什么玩乐的都有，你放心我进去？”
　　“没关系。”周向折淡定的说：“你没钱。”
　　沈往：……
　　他们刚才从卖菜的抢劫者那里也就拿了3w，在问路的时候又被沈往败掉了一两千，现在他们手里的钱也就够沈往买个中层票，留下的一万应对不时之需。
　　所以周向折很放心。
　　沈往叹口气，“你这说话方式，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我真的会揍你。”
　　“不是男朋友。”周向折拉住他的手，“我们领证了，是爱人。”
　　“而且，我觉得你看不上里面的东西。”
　　周向折有物理洁癖，讨厌脏东西，沈往是个正常人，但周向折一直觉得他有感情洁癖，沈往认准的人他能护到底，讨厌的人看一眼都嫌弃，他看上去似乎肆无忌惮什么都行，但其实挑的很。
　　这个所谓的贪欲层怎么看都是污染建造的东西，沈往一定会嫌弃。
　　沈往这辈子就没喜欢过污染物。
　　他爸除外。
　　周向折说：“它们都没我好。”
　　听到这句话沈往这才忍不住笑出来，他是没想到周向折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比较。”沈往笑完后才道：“没什么可比性，你永远都是我认定的唯一。”
　　看到沈往笑了，周向折也笑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时间，“那么，明天这个时间，我来门口接你。”
　　“我在外面调查一下，我还是不觉得名叫秩序之城的地方只有贪欲。”
　　沈往点点头，“好。”
　　门口的管家一如既往微笑着，就像是一点都没听到沈往和周向折的话，直到沈往走过去后他才微笑着重复问：“客人要进入贪欲层享乐吗？”
　　“进。”
　　“要购买哪一档的门票呢？”
　　沈往购买了中档门票，面前金碧辉煌的大门瞬间打开。
　　周向折看着沈往走进去后才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管家突然开口。
　　“您送您的爱人进了贪欲层享乐，将您的钱全部给了他，有没有想到您要怎么办呢？”
　　周向折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先生，进入贪欲层的人都会失去机会。”它像是暗示一般的和周向折说：“您拥有赚取钱财的能力，也拥有不爱玩乐的定力，您有更多的可能性，您想要更进一步吗？”
　　周向折微妙的看着他，“怎么更近一层？”
　　“准备一万块来找我。”管家用一如既往的笑容面对着周向折，“到时候我便会告诉您该如何惩罚背叛您的爱人。”
　　哦……
　　周向折淡定的想：又是诈骗，真没新意。
　　他转身就走，一点都没有犹豫。
　　“原来您的心性真的如此坚定。”在他背后，管家的声音遥遥传来，“连我都为您的坚定而感动。”
　　“这才是秩序之城应该拥有的良好居民！”
　　“请一定要坚守内心，成为那个有用的人！”
　　周向折开始思考要不要学沈往找个地方抢点钱。


第69章 秩序之城3
　　沈往刚进入贪欲层后就发现自己手中的票出现了两行数字。
　　第一行数字是24小时的倒计时, 后一行数字就比较奇怪了，是一个大大的零，也就在这时, 一个脸上带着僵硬笑容的侍者走过来, 它伸手拿走了沈往手里的门票，接着用别针别在了他的胸口上。
　　沈往嫌弃的看着胸口的门票，“这是你们的规矩？把门票别在胸口上？”
　　“是的客人。”笑容僵硬仿若面具的侍者道：“门票是各位客人的第一道实力体现，每个人都必须将门票挂在胸口，这样才能彰显出您的崇高地位。”
　　沈往听着他的话, 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妙。
　　于是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那个零，“那这是什么？”
　　“这是您消费的金额。”侍者回答：“不管是门票剩余时间还是消费金额, 都是您财力的代表。”
　　沈往明白了, 这地方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以钱为中心的地方。
　　别说会叫贪欲层。
　　没有再管侍者, 沈往转身往前走去，但那名侍者却一直跟在沈往身后。
　　“客人, 客人。”侍者喊他。
　　沈往瞥了他一眼，眼神不算和善，“你还有事？”
　　“只要有钱, 您可以在贪欲层买到任何东西，但是如果没有钱您也想要享受的话, 可以去那个地方做抵押。”
　　侍者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抵押, 但价格和您认知的并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传统意义上有钱的东西不算有钱？”
　　“是的。”侍者顶着僵硬的笑脸道：“比如黄金和钻石, 在我们这里是最不值钱的石头，但如果是一个临终母亲送给您的护身符, 那么价格就会相当昂贵，我们更看重物品附带的感情价值。”
　　感情价值？
　　“这是把一个人全身上的其余感情全清除掉, 只剩下贪欲了？”沈往啧了一声，“您可真是大好人。”
　　“谢谢夸奖。”侍者道：“祝客人玩的愉快。”
　　沈往淡定的回答：“我没有在夸你，是在骂你。”
　　“果然是没长脑子的连带污染物，连这都听不出来。”
　　侍者的脚步顿住，但也只有一秒钟，接着便急匆匆离开接待另一个客人去了。
　　而它接待的新客人，刚来到这里就朝着抵押所去了，脚步急匆匆，嘴里喊着‘我这一次一定可以发大财！’。
　　真抽象。
　　沈往转身往前走，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前方每走一段都会有一个侍者站在那里，空地上也站着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每一个侍者身后都是不同的东西，时不时就有一些人在侍者手里购买门票后走进去，每个人胸口上的倒计时和金额都不一样。
　　在走动的过程中，沈往注意到每个人都下意识看一眼他胸口的门票，看到金额0的时候会明显露出不屑的表情，然后显摆一样的挺起自己的胸膛。
　　“应该让周向折进来。”沈往小声呢喃，“那家伙是一点都不在意外人的目光，有人看他跟没人看他一个样。”
　　周向折情绪寡淡，还有精神异常，对自己不太上心，除了很会在外貌上倒腾自己还有洁癖外，是一丁点都不理会外人。
　　沈往就不一样了，他讨厌别人异样的目光。
　　被这么看多了，他一定会打人。
　　为了防止自己打人，沈往走向一个人少的地方。
　　实际上越往里走人越少，因为在前面的诱惑非常大非常多，有钱的人会在最开始就被诱惑着购买门票，很快就能把钱耗干净，也就走不到后面，所以说能到后面的人除了钱够多之外，就是已经进来过多次，已经知道什么地方有什么。
　　这样进来就可以直奔自己的目的地。
　　而沈往，他就是单纯往前面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省的自己忍不住打人。
　　也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房门口跑出一个人来，他满脸慌张，脸颊通红，看上去气喘吁吁。
　　在看到沈往的那一刻他眼睛瞬间睁大了，还没等沈往反应过来他直接扑过去跪在沈往面前。
　　还没等走完就被陌生人一拜的沈往：……？
　　沈往拥有一副无害的样貌，温情的桃花眼，带着温和的笑，仿佛周围泼洒着阳光，甚至可以说看上去是极其和善没有攻击性，和他的本性完全相反，没有人在看到他时会觉得他性格不好。
　　甚至在一众人中，他非常容易被当做无害的小白花。
　　过于温和的气质甚至模糊了他本人是个成年男性，甚至身高超过大部分男性这一点，他和周向折站在一起都没有身高差。
　　但也是这一点，让沈往更容易比正常人拿到消息。
　　所以在这个人扑过来后，沈往可以算是冷眼看着事情发生并没有阻止。
　　“先生，您救救我！”那人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沈往的裤腿，“我没钱了，他们要杀了我！求您救救我的命！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出去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他不断的给沈往磕头，“求您救救我。”
　　沈往看了一会儿后才回答：“可我没钱。”
　　在听到沈往的声音后，那人心头一喜。
　　他果然找对了人。
　　这男的一看就是个大善人，走到这里一分钱也没有花，说不定还是刚进来的，这样的人一骗一个准，因为他看不得人死掉。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被他抓到一个冤大头！
　　“只要一点就行，不需要很多的！”男人用力的磕头，额头都流出了血也不管不顾，他估计让自己显得更凄惨，“我知道您是好人，您是好人！”
　　沈往微微皱眉，还没等他说话，另一道声音响起。
　　一个站在旁边抽烟的男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沈往，“别给他钱。”
　　沈往转头看向他。
　　跪在地上的人瞬间恶狠狠的看着他，“关你什么事！你到底要害我到什么程度！”
　　男人淡定的把烟灰敲掉。
　　“能消费金额0走到这里的人，除了家财万贯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之外，就是第一次进来的人，既然是第一次进来，就一定会有备用金，他这是盯上你的备用金了。”
　　“他不会还钱，你把钱给了他，就是打水漂。”
　　沈往微妙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人。
　　那人脸色难看，一副被说中但不想承认的模样，他继续不断的磕着头，“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您是好人，一定不想看到我死。”
　　咔嚓一声，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两个僵硬微笑的侍者，他们的目标就是跪在地上的人，一看到有人追出来，他脸色变得越发惊恐，“不要，不要！求你给我钱，救救我！”
　　两位侍者走过来，它们伸手拖住跪在地上的人，一副要将他拖走的模样。
　　那人连忙大喊：“他是和我一起来的！他可以给钱，你们问他要钱！”
　　旁边抽烟的男人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往，似乎是想要看戏。
　　侍者的脑子都不好，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侍者便停住了动作，抬起头来看向沈往，似乎是在判断沈往会不会给钱。
　　沈往冷笑一声。
　　但就算是冷笑，沈往的气质也没有太大威胁感，顶多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肉眼可见的的讥讽。
　　“你问我要钱？”
　　沈往看着被侍者摁在地上的人，“你认识我吗？就问我要钱。”
　　“我凭什么给你钱。”
　　在沈往说出这句话后那人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面前的人样貌温和一副没什么威胁感的模样，但实际上压根不会管他一个快要死的人。
　　他只能不断的求着侍者，“我们是一起来的！真的！你们问他要钱！”
　　沈往淡定的把手放在腰间，旁边抽烟的男人疑惑的看着他的姿势，心想他这是在干什么？掏钱？
　　要是真的掏钱，那还真是看走眼了。
　　他看好戏一般的看着沈往，直到沈往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
　　“我可以提前送你下地狱。”沈往微笑着把枪口对准跪在地上的人，“想死你只要求求我就行，根本不需要委婉的问我借钱。”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跪在地上的人惊恐的看着沈往的枪口，而正在抽烟的男人睁大了眼睛，他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站着。”沈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你想去哪儿？”
　　男人僵硬在原地，烟从手指间掉落都没发现。
　　沈往干脆利落的开了枪，子弹打碎了其中一个侍者，砰的一声，侍者如同陶器一般爆炸，红色的血水和碎片溅了那人一身，他发出惊恐的尖叫声，但很快，房间里又走出一个侍者。
　　两名侍者就像是没看到旁边碎裂的侍者尸体一样，将惨叫的人拖了出去。
　　沈往不在意这人，他只是淡定的转身走到身后那人旁边。
　　“防污染中心的人？”
　　男人依旧僵硬在原地，他连话都不敢说，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过。
　　沈往走到他面前，单手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标志，标志上是他的队伍标志牌和名称。
　　“派遣队成相田？”
　　在沈往抽出枪来的瞬间成相田就知道沈往是防污染中心的人，那配枪是派遣队的标配，由于不同的队伍拥有不同的职责，配枪也不尽相同，所以他还知道这配枪只有那些高危派遣队成员才会拥有。
　　那家伙看走眼了，他也看走眼了。
　　这竟然是个派遣队的高级异变者！
　　而且这么干脆利落的就敢开枪打死侍者，这说明他有恃无恐，绝对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异变者。
　　他竟然会觉得这是个好拿捏的小白花，甚至想看戏……
　　“都是以前了。”成相田声音有点磕巴，他想要把标志牌取回来，又不敢去拿，“你，您是刚来的吗？”
　　沈往看了眼他胸口上挂着的门票。
　　高级票，消费达到300w，啧。
　　“什么时候进的秩序之城？”沈往问他，“这里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吗？”
　　“进来时是三年前。”成相田咽了口口水，他看着沈往的枪口有些害怕，沈往问什么他都回答了。
　　“贪欲层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享乐，就算是在里面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来，您是来调查的是吗？”
　　沈往看着这个标志牌，几秒钟后才开口，“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能在抵押所换多少钱？”
　　“100w。”
　　“还挺多。”沈往看向他，“你换了几个？”
　　成相田哽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甚至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竟然直接把那句话说出了口，难道说这个人的天赋是让人下意识说真话吗？
　　“我没……”
　　“少瞎编，你连自己都骗不过去。”沈往淡定的说：“说吧，你卖掉了几个队友的标志牌？”
　　“你要是忘了呢，我就好好帮你想起来。”
　　沈往把枪口对准他的腰，“没关系，我保证不会死，毕竟我也不打算杀死你，只是帮你恢复记忆而已。”
　　“我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成相田连忙举起手来解释，“他们牺牲了，我带着他们死后留下的标志牌来到这里，不小心误入，之后我就出不去了，在外面被抢劫了好几次，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变卖他们的标志牌。”
　　沈往点点头，“继续说。”
　　“我没有办法，只要进入这里就出不去了。”成相田对他说：“贪欲层里什么都有，只要有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但是，只要进入贪欲层就会被污染，所有人都会被污染，所有人都会逐渐迷失在里面。”
　　“而一旦进入这里，就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说着成相田又看向沈往，“你也会被污染，你也出不去了，等到你也控制不住的变卖标志牌的时候就理解我了！”
　　“哦。”沈往淡定的点点头，“真遗憾，我的天赋【污染免疫】，就算是站在这里，我也不会被污染。”
　　成相田愣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又苦笑一声。
　　“【污染免疫】又怎么样，秩序之城可是S级污染物的地盘！”
　　沈往歪歪头，“是吗？”
　　“当然，只有S级污染物才能制造出如此庞大的秩序之城来。”他低下头，一副颓唐的模样，“没有人能逃掉污染。”
　　“真巧。”沈往说：“我也是S级。”
　　成相田：……？
　　成相田：……！！！
　　他几乎惊恐的看着沈往。
　　S级异变者？！
　　作为防污染中心派遣队的成员，他知道防污染中心拥有三个S级异变者，这三个S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作为派遣队成员也知道，但他从未见过沈往，难道说这个是这三年里新出现的S级？
　　“我对你口中‘一旦进入这里，就失去了离开的机会’这句话很感兴趣。”
　　沈往收起枪打量着他，“你跟我走一趟。”
　　成相田不敢不答应，毕竟沈往还拿着他的标志牌，这东西可是价值100w，也是他最后一个标志牌了。
　　巡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因为是反方向所以人越来越多，人群的躁动声也越来越大。
　　有越来越多的人冲出来，然后被跟过来的侍者摁倒在地上，侍者强行拖着喊叫的人离开，有的甚至在地面上拖出一道血痕。
　　成相田连忙在沈往身后解释。
　　“贪欲层可以欠债，但必须在三个小时内还清，但进入贪欲层的人大多数都被污染，脑子被侵蚀，他们总会在里面待超过三个小时的时间，在最后一刻被侍者拖出去。”
　　“侍者会拖他们去抵押所，把他们身上有价值的东西抵押。”
　　“要是抵押物不够，贪欲层也会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是第二次欠债还不掉，人就消失了。”
　　沈往应了一声，声音不急不缓，听上去一点都不在意。
　　成相田心头咯噔了一下，有些猜不准沈往的心思了。
　　这位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买了票进来，但没有消费过一毛钱，他明显是来这里调查的，却对他说的线索没有丝毫在意。
　　而且，这是去哪里？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成相田这才发现沈往竟然走进了抵押所。
　　前面的几乎都是被拖进去的欠债人，他们哭天喊地希望能宽限几天，努力的想找到值钱的东西，包围着他们的侍者脸上永远是僵硬的笑容，他们直勾勾的看着欠债人，带着木偶一般的恐怖。
　　沈往穿过这些人，他走到抵押所的最里面。
　　“客人好。”抵押所内的侍者接待他，“您是想要来抵押什么吗？”
　　说着它看向沈往无名指上的指环，“象征着婚姻的戒指包含了爱与责任，您如果想要变卖，可以换取50w。”
　　一句话出来，在场的所有欠债人都看向沈往，每双泪眼里都带上了贪婪。
　　沈往问：“被抵押的东西可以赎回来吗？”
　　“您在开玩笑吗？”侍者说：“是您卖掉了您的东西，卖掉的东西是多少钱也赎不回来的，我们也没有赎回业务。”
　　“不管它对您有多重要，在您决定卖掉它的那一刻，它就不再属于您了。”
　　得到答案后，沈往点点头，他转身走出去。
　　在路过那些人的时候，有人突然起身想要去抢沈往手指上的戒指，沈往一脚将人踹出去，砰的一声，子弹直接打断了对方的手。
　　只一枪，整个抵押所里的哭天喊地瞬间定格，所有人惊恐的看着沈往，甚至都忘了哭泣。
　　成相田听到枪声抖了一下。
　　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跟上。”沈往指成相田，“我现在心情很差，你最好别做出什么小动作。”
　　成相田当然不敢。
　　他继续跟着沈往走，接着就发现沈往竟然带他离开了贪欲层，沈往门票上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五个小时而已。
　　走出贪欲层大门的时候，门口的管家尽职尽责的喊：“欢迎客人下次光临。”
　　喊完后它才奇怪的看向沈往，“客人，你是对贪欲层有所不满吗？”
　　沈往看向它，“你什么意思？”
　　“是客人您有什么问题吗？”管家看着沈往胸口上的门票，“您在贪欲层中的消费为0，甚至在贪欲层中仅仅只待了五个小时就离开了，一定是因为我们的服务不够好，客人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往上下打量着它，“你觉得贪欲层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我？”
　　“当然是奢华，您想要的一切里面都有，不管是性还是欲，所有您想要的东西都可以找到。”
　　“哦。”沈往普通的回答：“里面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管家意外的看着沈往，“看来先生的欲望相当大，是我眼拙了。”
　　“连这样的诱惑都无法满足您，您一定是秩序之城里最合格的居民。”
　　什么鬼东西？合格的居民？
　　沈往没有理会他，带着成相田往外走，成相田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沈往一个不高兴了直接打死他。
　　作为一个防污染中心的成员，他不止沉溺在贪欲层，还变卖了牺牲队友的标志牌，这在防污染中心是大罪，沈往作为高层有资格处理他。
　　五个小时过去，天色已经黑了一些，路边有路灯亮起，但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工作的人。
　　他们昼夜不停，不断的工作着，就为了攒钱进入贪欲层。
　　就这么没有方向的走了一会儿，成相田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要去哪里？”
　　“找人。”沈往回答。
　　“那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沈往继续往前走，“有缘的人自然会遇见，我相信和他的缘分，就算是随便走走也能相遇。”
　　成相田：……
　　他一句怨言都不敢说，只能继续跟在沈往身后。
　　就在他绝望的认为他们要走一整天的时候，沈往突然停下脚步。
　　他很轻的笑了，“看吧，缘分来了。”
　　成相田连忙看向前方。
　　一盏路灯下，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一头银色长发任由灯光泼洒下，仿佛发着光一般。
　　他身高很高，身姿挺拔，一看就是接受过训练的军人，就算不是异变者也是防污染中心的成员，但成相田不觉得这个S级异变者要找的人会是什么普通人，所以，对面应该也是一个异变者。
　　不过，银色长发？因为污染度过高出现了畸变？
　　似乎感受到了视线，男人转身看过来，成相田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
　　冰冷的金色双眸将他定格在原地，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强烈的威胁感让他脑子嗡的一声，全身上下都在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他的视线移开，看向他旁边的沈往，也就在看到沈往的瞬间，那人金色眸子里冰冷瞬间消融。
　　“我回来了。”沈往举起手来。
　　周向折迈步走过来。
　　在他走过来的时候成相田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好像有和身边这个男人同款的戒指。
　　结婚戒指？男的？草！
　　“这是谁？”周向折问。
　　“一个派遣队的成员。”沈往道：“精神污染中度，还有思维。”
　　周向折点头，“送去精神收容中心还有救吗？”
　　“到时候让舟青试试，他全身上下除了贪婪外也没其他感情了。”
　　成相田听着他们随意的谈论另一个S级异变者，整个人都懵住了，可是眼前的人他不认识，两个他不认识的S级异变者？防污染中心在这三年里这么厉害吗？
　　也就在这时，沈往和周向折同时看向他。
　　在两人的目光下，成相田小声自我介绍，“你们好，派遣队成相田。”
　　“成相田。”周向折回想了一下，“派遣队红枫？整个派遣队成员除了唯一的观测者之外都失踪在幽灵城内，你是其中一员。”
　　周向折看向他，“剩下的人呢？”
　　成相田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脸色越发难看。
　　“没想到吧。”沈往笑了一下，“我们周队呢，记忆力好，可以记住所有失踪的成员名单，也包括你和你的队伍。”
　　“所以，你的队友呢？”
　　成相田退后一步，却又不敢继续往后退了。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根本打不过这两个人。
　　“他们牺牲了。”成相田道：“我没骗你们，他们真的牺牲了，真的不是我！”
　　“我只是，在安葬他们之前，拿走了他们的标志牌而已。”
　　“真的……”
　　“标志牌？”周向折看向沈往，“什么意思？”
　　沈往看着他回答：“在贪欲层里有一个抵押所，可以抵押携带感情价格的东西，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一个可以抵押一百万，他卖掉了三个。”
　　周向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在北极星里，标志牌相当于队员的第二条生命，即使尸体无法回家，也要让标志牌回家。
　　而他，贩卖掉了队友的第二条生命。


第70章 秩序之城4（加更二合一）
　　成相田听到了沈往喊他‘周队’, 能够被S级异变者称作队长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他被污染了，但脑子还没出问题。
　　“周向折？！”成相田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周向折？！”
　　成相田跟随派遣队误入这里时鹿神事件还没发生, 他印象里的周向折依旧是黑发黑眸的模样, 所以在乍一眼看到周向折时他根本就没有认出来，现在骤然知道他的身份他整个人脑子都嗡了一声。
　　样貌改变是畸变的最常见反应，连周向折这种程度的S级异变者都被污染了吗？
　　就算是S级也避免不了污染度爆表化成怪物的结局。
　　沈往从后面拍了拍周向折的肩膀，示意周向折稍安勿躁。
　　“你说你的队友都牺牲了，那他们是怎么牺牲的？”沈往看向周围还在拼命工作的人, “我看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成相田脸色不好看，但还是说了。
　　“因为他们不愿意进入贪欲层, 污染度失控了。”
　　在成相田口中, 他们得到了一些消息。
　　秩序之城是S级污染物的地盘, 所以在秩序之城中，所有人在七天内都会畸变消失, 但是，进入贪欲层内就可以控制畸变，只要进去一次, 身上的污染度就可以稳定下来。
　　这是秩序之城的规则，甚至可以说是强加在防污染中心所有人身上的附加规则。
　　秩序之城歧视防污染中心。
　　“也正常。”沈往点头, “毕竟神隐计划就是防污染中心通过，它对防污染中心有气很正常。”
　　“他们不愿意进贪欲层, 每个人都认为贪欲层是陷阱, 进去了就再也离不开了，所以他们一直在外面, 直到污染度爆发变成怪物消失在秩序之城。”成相田脸色难看，“可是, 人如果死了的话，坚持又有什么用。”
　　“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所以你就进了贪欲层？”
　　成相田点点头。
　　他本来就是个混子，刚加入防污染中心不久，一开始还雄心壮志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但没想到派遣队面对的竟然是那么危险的东西，在第一次任务回来后他就试图转到警卫队，但没想到警卫队还没转过去，就因为意外进了幽灵城。
　　他不想死，所以悄悄地在晚上买了最低档的票进了贪欲层待了一天。
　　在他回来的时候，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队友其实已经知道他去了哪里，但队友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任他怎么劝都没有人去，最后也是成相田给他们收的尸，将他们安葬。
　　他们死在了自己的坚持下。
　　“我也没办法，只有防污染中心的人会在七天内畸变死亡，其他普通人根本就不会这样。”成相田说：“也只有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可以卖到100w，我这真的是无奈之举。”
　　周向折淡淡的看着他，不像是理解也不像是斥责。
　　但在他的这种眼神之下，成相田已经害怕的蹲下来抱住头瑟瑟发抖。
　　“既然你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年，那你应该知道这里的所有事情。”沈往说：“说出来，这样的话，我们会考虑既往不咎。”
　　成相田疑惑的看向沈往，“……既往不咎？”
　　他悄悄看向周向折，“真的可以吗？”
　　“别理他。”沈往说：“这个任务由我指挥，他听我的。”
　　周向折淡定的收回视线，没有反驳。
　　抵押队友的标志牌让周向折相当不喜，但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是表现私人情绪的时候，得到线索找到舟青才是最主要的。
　　成相田更意外了，竟然能让北极星的队长周向折听从命令。
　　这位新生的S级异变者可真厉害。
　　哦对……他俩还戴着一样的戒指，是一对。
　　“我的队长在牺牲前说：不管这个贪欲层为何而存在，秩序之城的底层逻辑都是‘规则’，只是这个‘规则’隐藏在欲望下面。”
　　“比如：防污染中心的人进入后七天内不入贪欲层就会畸变，这就是一条规则。”
　　成相田说：“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几条规则。”
　　【进入贪欲层者自动失去机会。】
　　【贪欲层的客人会被逐步污染，钱财是贪欲层的一切，花掉全部钱财的客人无抵押物后会畸变消失。】
　　【未进入贪欲层者拥有机会，通过条件后可进入下一层。】
　　【贪欲层的客人在特殊条件下可以重新获得机会。】
　　“下一层？”周向折看着他，“秩序之城还有其他地方？”
　　“据我所知：秩序之城分为三层。”成相田回答：“这里是最底层：贪欲层，再往上还有权欲层和色欲层，但都需要特殊条件才能进入下一层。”
　　沈往看着他，“你知道怎么才能进下一层吗？”
　　成相田摇摇头，“我在贪欲层里花大价钱买了消息，消息只告诉我说：达到条件后管家会给提示。”
　　“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听到管家给提示，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了一眼。
　　他们瞬间想到了自己离开时管家似乎和他们说过话。
　　“哦，对了。”成相田突然想起了什么，“两位大佬你们是会离开这里吧？你们如果离开的话，可以把一个人带出去吗？”
　　沈往和周向折看向他，“带一个人离开？”
　　“对。”成相田转身往一个方向走，“你们跟我来。”
　　在路上，成相田一边走一边说。
　　“她是我队长捡回来的小孩，捡回来的时候才刚会走路，爸妈都死了就剩下她，队长就把她捡回来养着，可惜队长他们七天就……没办法，我就继续养着。”成相田从口袋里掏出烟，一边走一边给自己点上。
　　“反正我估计出不去了，你们要是真的可以走，就把她带走吧。”
　　穿过那些拼命工作的人，他们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成相田推开一扇破烂的门，在夜色下他们看到了一双大眼睛。
　　小女孩坐在地板上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一句话都不说。
　　成相田走进去找了找，最后从抽屉里找到两块面包递给她，小女孩在拿到面包后就开始啃起来，她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情绪。
　　“她脑子有点问题，也不知道是因为污染还是……”
　　“新型基因病。”沈往走过去蹲下来面对着小女孩，“她这个状态很明显就是新型基因病病症。”
　　成相田疑惑的看着沈往，“是吗？”
　　沈往当了很多年的患者，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新型基因病的病症，患病的孩子病症并不一样，但大多都会伴随着情绪上的问题，比如缺乏情绪或是情绪激烈，这都属于情绪异常。
　　沈往被判断为新型基因病也是因为他发病时会伴随着强烈的情绪暴躁。
　　周向折蹲在沈往身边，“要带着她吗？”
　　“不要。”沈往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太危险，她就是个普通小孩，污染还不算严重，要是跟着我们估计会直接畸变。”
　　小女孩也不管他们，只是普通的啃着面包，一口又一口，面包渣掉了一地。
　　“我养她很吃力的。”成相田暗示沈往，“她一个小孩，最容易被抢了，我需要一边护着她一边工作，还有人拿她来威胁我。”
　　沈往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都没有！”他连忙道，接着又小心翼翼开口，“起码把我的标志牌还给我。”
　　那可是他最后的一百万。
　　“行，看在这小家伙的份上。”沈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扔过去。
　　成相田握着标志牌高兴的咧开嘴不断的笑着。
　　沈往和周向折起身离开这里。
　　走出房门后周向折才开口问：“你给了他什么东西？”
　　“嗯？”
　　“我不觉得你会把标志牌还给他。”周向折说：“所以你还给了他什么东西？”
　　沈往笑了一下，“给他一个教训。”
　　眼看着两人离开，连头都没有回，成相田看了正在啃面包的小女孩一眼，感叹起来。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就知道那些刚进来的防污染中心成员和队长一样迂腐，不愿意进入贪欲层就算了，绝对会对一个小女孩心软，这不，标志牌这不就回来了吗？我最后的一百万啊！”
　　“不卖掉你是正确的选择！”
　　成相田乐滋滋的张开手看他的标志牌，但就在他张开手的瞬间，血色的荆棘突然喷薄而出，荆棘直冲他的眼睛，他惨叫一声，被荆棘卷着摔到天花板上。
　　砰的一声，他落下地面，整个人疼得在地上呻·吟着，标志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女孩啃着面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摔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在吃完面包后，她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标志牌，赤着脚一步步走出房门。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后，她看到了坐在路灯下的两人，两个男人坐在路沿，那个长头发的看上去有点嫌弃环境，但因为旁边的人一直拉着他的手，所以他看上去又高兴又不高兴。
　　“看，来了。”沈往对小女孩招招手。
　　周向折看着她走过来，“你怎么知道她会来？”
　　“她是新型基因病患者，又不是傻子。”沈往接过她手里的标志牌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新型基因病患者都没有智力问题。”
　　周向折眼神温和的看着她和沈往。
　　“我记得新型基因病患者由于在胚胎中就被污染，所以实际上要比正常人更能抵抗住污染，这才是她能在这个地方待三年也没出事的原因吧。”
　　小女孩学着他们的姿势坐在沈往身边，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一副和他们一样正在沉思的表情。
　　因为年龄小和婴儿肥，看上去相当可爱。
　　沈往和周向折看了她一眼，接着开始交换信息。
　　“你有在管家口中得到提示吗？”沈往问周向折。
　　“有。”周向折先说：“我把你送进贪欲层后，管家说我把自己赚的钱都给了你，送你进去享受，而我还要继续工作养活自己，是个非常坚定的人，并暗示我会是合格的秩序之城居民。”
　　“这样说我也有。”沈往道：“我在离开的时候，因为没有消费和没用完门票时间，被管家说拥有更强大的欲望，非常适合秩序之城。”
　　他们对视一眼。
　　沈往微微皱眉，“……极致的善和极致的欲？”
　　“还真是畸形。”
　　周向折也明白沈往的意思，“秩序之城想要道德高尚的人做居民，于是建立一个贪欲层来考验他们的欲望，进入贪欲层的人就失去了成为秩序之城居民的资格，只能在欲望中畸变化为怪物，只有不进入贪欲层，还能在这种大环境下维持自我养活自己的人才能算优秀。”
　　“但是，秩序之城还想要拥有大欲望的人，进入贪欲层却不消费，因为贪欲层里的东西吸引不了他，这说明他想要的会更多，这样的欲望可以让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沈往再次啧了一声，“最重要的一点是：秩序之城把防污染中心的人排除了，所有防污染中心的人不去贪欲层就会畸变，它就是讨厌防污染中心，再符合条件也要让他们死，这个污染物还真是针对防污染中心针对到底。”
　　果然当时就不应该签名，幸好井春君在，让他们能不签名就进来。
　　小女孩跟着他们啧了一声。
　　沈往和周向折同时看向她，小女孩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只是在学他们的语气。
　　看到他们看过来，小女孩终于开口了，她说：“你们也会拿我换钱吗？”
　　沈往伸手戳了戳她，“谁拿你换钱了？”
　　小女孩想了想，她摇摇头，“没有，但是我知道。”
　　“他想拿我换钱。”
　　她指的是成相田。
　　她说：“我不想回去了。”
　　说完她从口袋中找了找，最后摸出一个标志牌来，她把标志牌塞到沈往手里，“你们带我走吧。”
　　沈往看了一眼她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看完后就把东西给了周向折。
　　那是一块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牌子上清晰的写着队伍名【红枫】，上面的名称是队长于想。
　　在临死前，这位队长已经感觉到成相田不靠谱，所以他将重要的标志牌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有基因病，不说话也没表情，但她不傻，她记得是谁把自己捡了回去，也知道成相田是什么人。
　　她把这个标志牌藏的很好。
　　周向折叹口气，“带着？”
　　“带着吧。”沈往站起来，“等找到舟青后让舟青带，我看他很会带小孩，毕竟是转世圣僧，最喜欢小孩了。”
　　“出家人不能结婚生子。”
　　“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出家，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知道秩序之城挑选居民的条件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周向折明显属于‘坚持自我不会被欲望侵蚀’这一层，而沈往则是‘拥有大欲望’的反向，这就代表着周向折需要继续坚定的不进入贪欲层，甚至可能需要干点工作赚点钱来维持人设。
　　而沈往就简单了。
　　他只需要搞到钱，搞到门票，然后拿着门票在里面逛一圈，一点都不消费的再出来就行。
　　搞到钱很容易，他只需要牵着小孩在危险的地方走一圈，就会有一批人跑来抢劫，毕竟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感的人牵着一个小孩，怎么看都是有钱且无法反抗的大肥羊。
　　于是沈往的反打劫计划非常顺利，很快就搞到了钱。
　　这让找工作非常不顺利的周向折思考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惩恶扬善’呢？
　　在进入贪欲层之前，沈往把小孩交给了周向折，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当然不会让小孩跟着进去。
　　他独自一人来到贪欲层的门口，门口依旧是那个微笑的管家。
　　“门票。”沈往说：“给我最低档的。”
　　“先生您要买最低档的门票吗？”管家微笑着建议，“最低档的门票无法享受到高层次的服务，也走不到最深处，我建议您购买最高档的门票，来找寻您的欲望，而不是和昨天一样遗憾而归。”
　　沈往看着它，“你的意思是说：越高档的票，会走的越深？”
　　“当然。”管家道：“您是拥有大欲望的人，钱财对您来说只是身外之物，请往里走走吧。”
　　最后还是买了最高档的门票，好在沈往打劫了好几次，还是能凑出一张高档门票来。
　　进入贪欲层，侍者一如既往把票夹在他的胸口上，沈往顶着消费0淡定的在里面走。
　　抵押所里一如既往传来哭泣声，被强行拖进去的人正在不断的寻找身上可以抵押的东西，甚至还出现了哄抢。
　　贪欲层内并不管抢劫，如果在抵押所里抢走其他人的抵押物，也算是他的。
　　它们就是这么放任贪欲。
　　沈往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后就不感兴趣的转身离开，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前面出来挡住了他的路线，沈往抬起头来，挡住他路的人非常熟悉，就是昨天的成相田。
　　此时的成相田一只眼睛戴着眼罩，整个人都是戾气。
　　“呦。”沈往看着他，“您这是爬也要爬进这里，真坚强。”
　　“把标志牌给我！”成相田喊道：“我的眼睛被你戳瞎了！你把标志牌给我！我没有钱治疗了！”
　　沈往疑惑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你眼睛瞎了关我什么事。”
　　“就是你！就是你把标志牌给我的时候，那东西突然就出现了！它冲着我的眼睛，所以就是你戳瞎了我的眼睛！”
　　沈往淡定的看着他，“你这就没意思了，你自己都说了，我昨天已经把标志牌给你了，你自己又弄丢了，关我什么事。”
　　成相田捂着自己的眼睛，他完好的那只眼睛气的通红，如同染上了血。
　　“那就别怪我了，我知道你是S级异变者，但这里是贪欲层，你顶多只能抵抗住这里的污染，而且防污染中心不可以攻击未完全畸变的普通人……”
　　“对，你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
　　“你没什么好怕的！”
　　成相田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吼一声。
　　“那个人！他手里有两块价值100w的抵押物！大家快抢啊！”
　　“啧。”沈往啧了一声，“又来这一套？”
　　但这一套确实相当好用，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贪欲侵蚀，旁边的抵押所里都是因为没有抵押物眼看着就要死去的人，所有人瞬间看向沈往，在看到他胸口消费0的门票时眼神更加的贪婪。
　　一个消费0的人，一定是新人，而新人就代表着他的钱和身上有价值的东西还没有花出去。
　　感情价值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拥有的东西，不分高低贵贱，所以，他身上的财富多着呢。
　　“抢走他的抵押物！”
　　在场的所有人一拥而上。
　　沈往冷笑一声，他自从离开中央城后猎杀的污染物不比周向折多但也不少，A级污染物都不是他的对手，还能被一群普通人给留住脚步？
　　朝他扑过来的人齐刷刷摔倒，他们茫然的低下头，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脚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些影子缠在他们的脚腕上，将他们硬生生拽倒。
　　“这是什么？！”
　　“污染！这一定是污染！”
　　“啊！放开我！”
　　黑影拽着他们不断的往下，只见地面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每个人都在河流里扑腾着，他们惊恐的想要爬出去，但越来越多的黑覆盖住了他们的身体，甚至钻入他们的口鼻，将他们的尖叫声全部塞住。
　　他们挣扎着，却越陷越深，直到整个人被葬入黑河中。
　　沈往踩着黑河一步步走向成相田，黑色的发丝一点点抽长落在他的肩膀上，一只眼眸里染上了血色，而另一只瞳孔越发的黑，只有月白色的眸子显示着他的非人感。
　　红色的线条从他的眼角往下延伸，线条一直没入他的衣领里。
　　成相田惊恐的看着沈往，他转身想要逃跑，却因为腿软直接摔倒在地上。
　　“不，不行！”成相田往后挪动着，“防污染中心有规定，不可以杀死未完全畸变的普通人。”
　　“你不能杀死他们，也不能杀死我！”
　　沈往走过去，他一脚踩在成相田的胸膛上微微低下头，黑色的发丝垂下来，将沈往妖异的非人感呈现的更彻底。
　　“那你就错了。”
　　“你进来的太早，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吧？”
　　“在鹿神事件后，防污染中心就做了新规定，对于那些被S级污染物精神污染并无法恢复的人，给予特殊状况下可击杀的选项。”沈往微笑着看着他，“真是感谢你，给了我这个选项，正常情况下我还真不能处理掉你。”
　　成相田想爬起来逃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时就有无数条黑色的线连在他身上，将他不断的往黑色的河水里拉扯。
　　“不要，我错了！我不想死！”成相田哀求着，“看来我也是防污染中心的人的份上！”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我，我只是……”
　　沈往蹲下来看着他，异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你看我是会听你理由的人吗？”
　　当然不是。
　　在拿走成相田的标志牌时，沈往就已经默认他是个死人了。


第71章 秩序之城5
　　成相田从沈往的语气中判断出沈往不可能放过他。
　　在他被关在这里前他还记得所有人对三位S级异变者的评价, 他们说那三个S级异变者立在所有人面前，他们是人心目中的高墙，也是真正的人形高墙, 隔绝着高墙内的普通人和外面的高级污染物。
　　所有人对他们又爱又敬, 但他们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如同防污染中心一般，他们做事有时并不会在意正确还是错误，他们只会选择更利于人类的选项。
　　他们有能力、有责任，也有特权。
　　所以，就算是防污染中心没有改规定沈往也敢杀他, 因为防污染中心根本不会为了一个贩卖队友标志牌的家伙来为难他们的‘高墙’，更何况他死了也是白死, 根本没有人会觉得他还是人。
　　成相田被污染侵蚀的脑子清明了一瞬,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出面挑衅沈往的愚蠢。
　　“救救我！”成相田立刻朝着周围的侍者求救, “我用钱买！我用钱买你们来救我！”
　　成相田大喊着，“我还有一件价值50w的抵押物！”
　　他用力的挣扎着, 把身上的一枚东西就近扔进抵押所里，只听到叮咚一声，抵押成功。
　　“我消费！”他喊着, “救我！”
　　黑色的影子将成相田的下半身拽进黑河中，成相田呛了一口黑水, 只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在发疼，身体内的污染被克制的感觉如同撕下他的一层皮。
　　“快来救我！”
　　沈往面无表情站在他旁边, 成相田挣扎着, 胸口别着的高级门票落到旁边的地板上。
　　就在这时，有高跟鞋底踩在地上的磕碰声响起。
　　沈往从地上捡起那张消费300w的高级门票, 在那一瞬间门票上的消费金额多了50w，现在直逼400w。
　　在确定完数字后沈往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侍者。
　　“你想干什么？”
　　“客人你好, 这位客人购买了服务。”侍者面露僵硬的笑容，它朝沈往伸出双手，“请把这位客人的高级票给我，并将客人放出。”
　　沈往看着它，“你是来救他的？”
　　“不，我们只是来提供服务的。”
　　沈往看了一眼在黑水中挣扎，因为被黑水灌入嗓子连求救都喊不出来的成相田，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侍者。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你们贪欲层，是付了钱一定会提供服务对吗？”
　　“是的。”侍者依旧伸着手，“客人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那如果你们就是无法提供服务呢？”
　　侍者猛地抬起头来。
　　下一刻无数黑雾将成相田整个拖进黑河中，只一瞬间便看不到踪影，侍者想要冲过来却整个跌落在地上，它如同脆弱的陶器一样手脚摔碎分离，但摔断的头还在用力的仰起头来看着沈往。
　　沈往看着它，“如果交了钱，你们无法提供服务呢？”
　　“这和贪欲层的规则，是完全相反的吧。”
　　周围的侍者一步步走过来，每个侍者都穿着燕尾服，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它们站在沈往的四面八方，红色的血迹从他们的眼角流出。
　　它们试图清理阻止他们提供服务的人。
　　沈往啧了一声，“你们只是一群没有脑子的连带污染物，是【秩序】的污染天赋缔造的傀儡，恰好是被我克制的那一批。”
　　“处理你们，可比处理那些被精神污染的人容易多了。”
　　话音落下，刺啦一声，所有侍者被由下而上的黑雾穿透，红色的血水淌在地板上，它们转动着眼睛，破碎的身体无法动弹。
　　沈往转头看向不远处因为害怕逃跑的客人，他们站在最里面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往，在沈往看过去的瞬间每个人眼里都是惊恐。
　　“这些人也花了钱吧。”沈往朝着前面走，“他们的服务也没有结束吧。”
　　客人们尖叫着四散而逃，因为沈往就在贪欲层门口，所以他们只能往里跑。
　　沈往看着一部分客人被一道空气墙隔绝开，他们拼命的敲打着空气墙却根本没办法进去，因为他们只买了低级票，没办法走进更深处。
　　非常可惜，沈往买的是高级票，他可以一层层杀过去。
　　就在他将要靠近那些被空气墙挡住的客人，一只胳膊凭空出现挡在沈往面前。
　　是守在门口的管家。
　　管家微笑着看着沈往，“客人，如果交了钱却无法提供服务，我们会退款的。”
　　说完，沈往眼睁睁看着成相田票上的消费金额瞬间掉了50w。
　　“我们也会为这些没有完成服务的客人退款。”
　　沈往笑了，“你给死人退款有什么意思？”
　　“这就不是贪欲层的问题了，我们已经按照规章制度退款。”管家说：“这位拥有大欲望的先生，您又是什么诉求呢？”
　　“为何要在贪欲层闹事？”
　　“这就怪了，你觉得闹事的是我？”沈往看着他，“你再仔细看看，闹事的到底是谁？”
　　“你准备店大欺客吗？”
　　管家依旧在笑，只是这次笑得相当勉强。
　　贪欲层确实是店大欺客，因为来的所有人都会被污染，被污染的客人们来一次就无法离开贪欲层，他们必须按照贪欲层的规矩来，然后一个个异变成怪物，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个根本不会被污染的人。
　　这个人第一次进来就不消费，被判定为‘大欲望’居民，第二次来就砸了贪欲层，还准备杀了贪欲层里所有客人和侍者。
　　让贪欲层不得不增添新的规矩。
　　贪欲层到底有多久没有添新规矩了。
　　管家问：“那客人准备怎么处理？”
　　沈往看着它，“哦？你让我提条件？”
　　“当然。”管家笑容依旧勉强，“客人提条件是合规合理的，我们会尽力让客人满意。”
　　即使添加新规矩也不能让他满意，这位拥有‘大欲望’的居民，准备颠覆贪欲层的底层规矩。
　　“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
　　沈往一点都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也不觉得自己提的要求会被满足，于是随便就把要求说出了口。
　　“你们在抵押所收到的全部，都给我。”
　　管家注视着沈往，片刻后他举起手来，“听这位客人的。”
　　管家身后的侍者从地上爬起来，它的燕尾服上满是血水，脸颊上有碎裂的痕迹，它依旧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但眼神里满是阴鸷，它并没有拒绝，而是转身进了抵押所。
　　它将抵押所收到的所有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拿出来，加上成相田卖出的，也不过只有五块。
　　沈往没想到管家竟然会真的给他。
　　“请。”管家道。
　　沈往接过那些标志牌，他眼神奇特的看着管家，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正好戳中了什么点。
　　当然，给了他他就不会再还回去了。
　　沈往淡定的把标志牌放进口袋里，接着才转身准备离去。
　　“客人，你要离开了吗？”管家在他身后问：“您在贪欲层消费0，并只待了一个多小时。”
　　“嗯。”沈往淡定的应了一声，“没什么能吸引我的东西。”
　　“你果然是拥有大欲望的人，是最适合秩序之城的居民。”管家道：“您不仅拥有大欲望，还拥有强大的实力，您为我们贪欲层增加了两条新的规定，贪欲层感谢您。”
　　沈往脚步顿住，他奇怪的看向身后的管家。
　　“你是抖M？”
　　他上来就杀了贪欲层的客人，差一点把所有客人和侍者一网打尽，硬是逼着管家出来退钱，结果管家还要感谢他为贪欲层添加了新规定？
　　这什么斯德哥尔摩患者？
　　“怎么会呢，这是贪欲层的幸事！”管家高兴的说：“贪欲层已经很多年没有添加新规矩了！”
　　沈往微微挑眉。
　　秩序之城的底层逻辑是规则，即使拥有庞大的贪欲层，但秩序之城只会挑选品德高尚之人和拥有大欲望的人，而现在沈往隐隐约约意识到通关这个贪欲层的条件。
　　那就是逼迫贪欲层增加规矩或是更改规矩。
　　贪欲层是秩序之城用来考验‘居民’的道具，它本身就是错误，所以进入贪欲层就失去了机会。
　　可进入赌场的人，除了沉溺赌博的赌徒之外，还有想要打掉赌场的警察啊。
　　所谓的‘大欲望’就是以身涉险，并给予贪欲层创伤和改变……
　　和坚守自己不进入贪欲层的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真是搞笑，一个污染物，竟然用这种方式挑好人做它的城市居民。
　　它生前到底遭遇了多少不公平待遇，才会幻化出这样的‘善人选拔场’。
　　沈往回来的时候看到周向折和小孩蹲在他们昨天蹲坐的台阶上。
　　两个人蹲在那里看着前面的人，一大一小都是一言不发，平静的注视着前面正在工作的人。
　　沈往走过去在周向折旁边蹲下，“你们在干什么？”
　　周向折看了沈往一眼，然后道：“找不到工作。”
　　这里是一个大多数人都满腔贪欲的地方，每个人都在用肮脏的手段积攒钱财前往贪欲层挥霍，所以周向折这种一眼望去相当显眼甚至可以说充斥着威胁性的男人根本就找不到正常的工作。
　　没有人会顶着被抢劫的风险雇佣他，更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个正经来工作赚钱的人。
　　那些被贪欲侵蚀完身心的人只会想雇佣一个弱不拉几的人，先抢了他的钱再强迫他干活，然后把干活的工资再抢一遍。
　　小孩面无表情的补充：“他们想雇佣我工作。”
　　沈往：……
　　可不是嘛，周向折这么大只，一看就不好招惹，小孩就好拿捏多了。
　　作为防污染中心的保护神，周向折可能是第一次吃到闭门羹，所有工作岗位都不要他。
　　沈往笑了一下，他对周向折勾了勾手指，周向折看着他，片刻后才把手伸过来。
　　在手伸过来后，沈往在他手中放上了什么。
　　那应该是金属质地，但因为一直被沈往拿在手里所以染上了人体的温度，并没有冰冷的感觉，周向折看向手心，看到手里的东西后他微微愣了一下，竟然是五个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
　　“你从哪里找来的？”周向折问沈往。
　　“贪欲层。”沈往用指尖敲敲他的手心，“这是那些被抵押的标志牌。”
　　周向折下意识攥起手来，把沈往的手指尖一起攥进手心。
　　沈往微微挑眉，但没有提醒周向折，周向折也像是没有所觉一样看着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这些标志牌带回来？”
　　周向折声音很轻，“北极星将标志牌看的很重，因为这是死者的第二条性命，但对我们来说，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标志牌再重要都比不上活着，我讨厌成相田是因为他贩卖标志牌进入贪欲层享乐，如果他单纯是为了活下去我并不会责怪。”
　　“沈往，不要为死物付出自己的任何东西。”
　　听到这里沈往笑了起来。
　　或许是觉得真的很好笑，沈往笑了很久。
　　周向折看着沈往的笑容，他没有跟着沈往笑，但也没有放开自己的手，只是很轻很淡的注视着他。
　　如果有个人在这里的话，就会看到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无奈和情意。
　　“我没有付出自己的东西。”等笑完后沈往才说，他用另一只手敲了周向折的脑袋一下，“你以为我是你？会放弃自己去争取这些外物？拜托，我可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这些东西是我砸了贪欲层后的赔礼。”
　　周向折眨眨眼睛，旁边的小孩也抬起头来看向沈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你砸了贪欲层？”周向折说：“但是贪欲层给了你赔礼？”
　　“是啊。”沈往淡定的点头，“它们不给我赔礼道歉我就继续砸，砸到它们承认自己错了为止，要是【秩序】不愿意它就亲自来和我谈谈，我问问它到底怎么不能砸了。”
　　周向折：……
　　很好，是他认识的沈往。
　　果然牺牲自己去换取别人死后的标志牌这件事绝对不是沈往做得出来的。
　　逗完周向折后沈往才开口，“还有，我大概已经拿到了秩序之城下一层的钥匙。”
　　周向折很奇怪的开口，“因为你砸了贪欲层？”
　　“【秩序】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它在挑好人做自己城市的居民呢。”沈往淡定的伸开自己的长腿，一副休息的模样。
　　“贪欲层是一个完全错误性的道具，不臣服于它或是反抗改变它，都可以得到机会。”
　　周向折叹口气，“这条件，听起来还是很像有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它不会让你等太久。”沈往在旁边给周向折分析着，“如果按照秩序之城需要寻找好人来成为居民的逻辑看，善良的人在进入这里时会被欺骗，也会被抢走钱，毕竟好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欺压的存在。”
　　“再按照你的条件，一天一夜都找不到工作，也就吃不到东西。”
　　沈往道：“刚进入的人在不抢劫也不在贪欲层抵押东西的情况下，是得不到任何钱财的，但人不能一直不吃饭，事情绝对很快就有转机。”
　　周向折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是啊。”沈往看着他，“饿吗？”
　　周向折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他一点都不饿，在三年前吞噬鹿神后周向折就因为被污染失去了味觉，他吃东西更多是为了让身体补充营养不那么快死去，但污染度越发的拔高后他甚至都不再饿了。
　　污染改变着他的身体，让他越发趋于非人的怪物。
　　“饿的话，要来吃碗拉面吗？”
　　沈往和周向折同时抬头，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人。
　　小孩被周向折拉起塞到身后，她一言不发，但比想象中还要聪慧，立刻就缩在他身后不动了。
　　沈往和周向折都是S级异变者，他们对污染敏感，也极其敏锐，却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他们面前。
　　面前的人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上去如同一个乞丐。
　　而这个乞丐将手中的宣传单递到周向折面前。
　　“如果饿的话，来吃碗拉面吧。”
　　周向折金色的眸子里溢满了危险，他看着面前这个人，在沈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周向折一把攥住沈往的手腕，示意沈往不要轻举妄动。
　　“来吃碗拉面吧。”那人还在重复。
　　周向折伸手把传单接过来，“好。”
　　“谢谢。”乞丐一般的人对周向折道谢。
　　“对了，有一句话我想和你说。”乞丐低着头道：“进入贪欲层可以压制污染度的增长，你要记住这一点，要是污染度失控的话，你会变成怪物。”
　　说完的瞬间乞丐就在他们面前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什么意思？”沈往站起来，“那东西是【秩序】吗？”
　　“不太像，污染没有那么高，比当年的鹿神差了一截。”周向折微微皱眉，“可能【秩序】留下的一道程序，在特殊情况下就会触发。”
　　周向折看向手里的传单，“这不会是最后一道考验吧？”
　　“啊？”沈往嫌弃，“你指的是‘即使可能变成怪物也不进入贪欲层的强大坚定信念’？”
　　“好俗。”
　　“是啊。”周向折看着传单，“好俗……”
　　沈往伸手去拿周向折手里的传单，想看看这上面真的只是拉面吗？
　　还没等沈往碰到传单，刺啦一声，传单整个自燃起来，自燃的传单化为一道可见的黑色光点瞬间没入周向折的手指里，周向折也为这个意外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周向折猛地捂住胸口。
　　在进入前被他强制压制住的污染度正在疯狂飙升。
　　“周向折？”
　　尖锐的疼痛感自心脏开始蔓延，周向折是很能忍的性格，但这种疼痛甚至让他忍不住发出一点闷哼，他身上佩戴的防污染抑制器被一点点腐蚀，沈往连忙把他拽起来，在周向折抬起头来的瞬间沈往看到了他的眼睛。
　　原本那双金色的非人般的眸子里更显妖异，淡淡的金色雾气从他的眼角滑落，金色的细小鳞片就这么一点点长出来。
　　他的眼尾通红，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畸变。
　　“沈……”周向折靠在沈往身上，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孩，连声音都带着虚弱，“不能留在这里。”
　　沈往皱着眉头看着他，又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小女孩。
　　他让小女孩藏起来等他们回来，接着才扶起周向折，带着周向折去了这附近最荒凉的一个巷子里。
　　在走进巷子里后，周向折整个人靠在墙壁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冒出冷汗，连视线都出现了一点问题，他能看清沈往就在他面前，模模糊糊的影子被阳光撞的斑驳稀碎，如同一片片光点。
　　“……竟然，真的是这么俗的套路。”周向折用力的说出这句话，在说出口后却发现声音小的可怜。
　　普通人在发现自己畸变后一定会陷入恐惧中，他们会在坚持和正常中抉择，最后选择是否进入贪欲层，但周向折却不一样，他身上的污染度早就爆表了，再强行引发污染只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鹿神的污染从他摁在墙壁的手指上散发出来，它们悄无声息的腐蚀了身后的墙壁。
　　沈往看着周向折眼下越发密集的金鳞片。
　　“不行。”沈往说：“我们进贪欲层。”
　　“沈往。”周向折拉住了沈往的手，“不能去。”
　　他睁开自己模糊的双眼，“如果我们猜的是对的，那么这就是最后一道考验，只要坚持住了才能进入下一层。”
　　“我不想留在这里等你。”周向折说：“别让我留在这里等你。”
　　周向折最讨厌的就是等待，守着虚无缥缈的期待，等上一年又一年，期望着他爱的人还在。
　　他不想守，他想站在沈往身边。
　　沈往微微皱眉，他看着周向折，“我们可以进入贪欲层后再砸一次贪欲层，我们一起。”
　　“不对，你在最开始是被判断为拥有‘大欲望’的人，但我不符合这个标准。”周向折靠在他的怀里，“人不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变成另一种人，要是真的去砸贪欲层，我会直接出局。”
　　“所以，不能去。”
　　沈往轻轻叹口气。
　　他攥住周向折的手，像之前一样握住他的手指。
　　“那你想试试我的办法吗？”
　　周向折抬头看向他。
　　“可能有点疼。”沈往伸手解开他领口的扣子，说话时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周向折的脖子上，带着奇怪的温热气息。
　　“你身上的污染度爆发并不是因为你本身无法压制污染，而是因为【秩序】的规则天赋，换句话说：是天赋导致你污染爆发。”解完扣子后，沈往伸手轻轻捏住周向折的下巴，“所以，或许我可以试着克制一下。”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的眼睛，他用力的想要看清沈往，但模糊的眼睛依旧只能看到他发光的轮廓。
　　最后，周向折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他拉着沈往的手，“当然。”
　　“我相信你。”
　　沈往注视着他的眼睛，周向折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没什么焦点，因为那片金色的雾气已经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依旧努力的看向沈往，像是注视着什么宝物一般，那双眼睛里的珍视总是让沈往情不自禁。
　　他吻上了周向折的眼睛，接着十指相扣将他抵在墙壁上。
　　在周向折下意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沈往用力的咬在了他的侧颈，他咬的很深，殷红的血液溢出，周向折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疼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伤口往身体里钻。
　　很疼，但一想到这是沈往，周向折又感觉到了安心。
　　他如同无可救药的人，欢欣雀跃的迎接沈往赐予他的疼痛。
　　在连意识都仿佛要恍惚的疼痛后，周向折感觉到身体里迸发的污染正在缓慢的褪去，眼前雪花一般的光斑也在悄然消退，他看到沈往松开了牙齿面对着自己，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周向折很轻很轻的松了口气。
　　他脱力一般靠在沈往身上，“……成功了。”
　　“是啊。”沈往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但是，你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周向折愣了一下。
　　“是你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吧。”沈往说：“刚才不疼吗？但你却……”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清心寡欲的人，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生理反应。”
　　周向折：……
　　他很想解释一下‘这大概是精神异常带来的负面反应’，但又总觉得在这种状况下的解释不怎么可信，怎么看都是强词夺理，越解释越不清楚。
　　最后他只能很小声的说：“……我是男人，不是男木头。”
　　“是吗？”
　　沈往瞥了一眼他的下半身，“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啊？男木头。”


第72章 秩序之城6
　　现在准备怎么办？周向折不知道。
　　他在孤儿院是个好孩子, 友善又温和；在北极星是个好队长，以身作则、清心寡欲；在沈往面前是个好爱人，尊重沈往的任何决定。
　　所以, 他在情事上如同一张白纸, 即使知道该怎么做，但也不会主动去索求。
　　更何况他和沈往结婚是仓促决定，他还未完全脱离患得患失的阶段。
　　沈往却不管这些，他伸手环住周向折的腰，气息呼在周向折的耳侧, 温热的呼吸让周向折的耳朵悄悄的红了，空气仿佛停滞下来, 周向折感受到腰上陌生的触感, 那些如果忽略也就过去的热意一点点升腾。
　　作为一名在防污染中心长大的人, 周向折向来不会让人轻易近身，更别说把手放在这么敏感的位置。
　　但是……
　　沈往玩味一般的盯着他的耳朵, 哼笑道：“你准备怎么办呢？”
　　周向折下意识咬了一下牙，接着才吐出一口气道：“别管它。”
　　“那它岂不是很可怜。”沈往伸手又解开他的一个扣子，接着解开下面的扣子, 一边做这种事情他还一边注意着周向折的无措，欺负人一直都是沈往的强项。
　　“这个地方……”
　　“你的洁癖能不能换个时候再发作？”沈往淡定的用手捏住他的耳垂, 过热的耳朵因为沈往微凉的手指敏感的颤抖了一下。
　　周向折哽了一下，他没来得及拒绝。
　　这下子拒绝也来不及了, 更何况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拒绝。
　　这是一种陌生的体验, 周向折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沈往微凉的指尖, 他突兀的想沈往现在是不是很冷，但是初春已经过了, 现在已经快到夏日，不应该这么凉才对。
　　但明明很凉，冻的他一哆嗦，但微凉过后就是灼热，仿佛沈往的手点燃了一把火，将他全身都烧了个干净。
　　沈往用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避免他乱动妨碍到自己的动作，周向折本就被污染度爆发折磨过，现在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眼尾熏得通红，侧颈处的伤口已经收口，看上去有些粉嫩。
　　沈往盯着伤口道：“我一直觉得你很好吃。”
　　周向折整个注意力都在沈往的手指上，突兀听到沈往说话，思考了几秒钟也没能理出他的意思来。
　　最后只能分出一点心思很小声的发出一点疑问，“嗯？”
　　“在百目的画廊里时，就觉得你很好吃，很想把你吃掉。”沈往也被带着染上一点热气，声音里带着一点喘息音，本来他的声音就很温和，这点喘息让音色带上了点粘粘糊糊，让周向折的脑子嗡了一下。
　　沈往说什么？好吃？很好吃？什么很好吃？
　　直到侧颈处的伤口被轻轻的舔了一下，周向折混沌的脑子才像是清明了一点。
　　“周向折。”
　　沈往喊他的名字，又用牙齿轻轻的咬了他的耳尖。
　　周向折轻喘着，他断断续续的说：“你可以吃我，但是……”
　　“但是？”沈往微微挑眉。
　　“不能吃鹿神。”周向折伸手把沈往摁在墙壁上，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带着情欲和被激起的强势。
　　周向折是个太聪明的人，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也能在脑子里过一遍当时的场景。
　　那时候沈往咬他了，咬的很厉害，但是现在他知道沈往可以吃污染物，所以当时沈往想咬的可能不是他，而是他体内的鹿神。
　　周向折拥吻住沈往，等吻过后才咬牙重复，“你只能咬我。”
　　这样的周向折非常少见。
　　在沈往面前周向折一直都是小时候的样子，几乎和传说中那个‘强硬的保护神’一点都不搭边，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强势，永远都很缓和，直到现在，他强硬的把沈往摁在墙壁上，眼神中满是占有欲，连语气都不带温和。
　　极强的压迫感和之前形成强烈的反差，反而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沈往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接着才吐出来，他感兴趣的加重了力气，周向折霎那间僵硬住了。
　　“你是在吃醋吗？”沈往问。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然后缓缓的摇头，就是不承认。
　　不承认好，不承认的时候欺负起来才有意思。
　　“……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捉弄我。”周向折嗓音沙哑，“你可以让我，更疼一点。”
　　沈往忍不住笑起来。
　　“那我们来继续治疗？”
　　回去的时候周向折还有些不自在，他的洁癖不严重，但也不至于让他在那么脏的地方……来一发。
　　虽然只是用手安慰了一下。
　　但那地方没有洗手间，没有清水，也没有可以换洗的衣服，还到处都是灰尘，暴露在空气下，简直糟糕透顶。
　　最后周向折直接用完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所有湿巾都不满意，很想找个地方赶紧清洁完自己和沈往。
　　沈往觉得自己的手都被他擦破皮了。
　　“行了。”沈往把手抽回来，“你这是有多嫌弃你自己的东西。”
　　周向折摇头，坚持道：“必须找地方洗手。”
　　好在他们走出巷子不长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公用卫生间，水流出来打湿手后周向折这才松了口气，跳出来的洁癖心终于压制了下去。
　　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小孩就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他们回来也不抬头看一眼。
　　她是新型基因病患者，情绪非常寡淡，没有好奇心也对人没太大感情，所以对于周向折和沈往把她扔在这里也没什么想法，估计他们真的这么做小孩也不会难过，她天生就缺少这些东西。
　　“有人打扰你吗？”沈往坐在她旁边问。
　　“有。”小孩回答：“但我逃走了，身上也没有钱，所以他们都没有来找我。”
　　在这种地方，小孩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因为小孩赚不到钱，因为过于弱小早就被抢过好几遍，是压榨不出多少钱来的。
　　闻言周向折也坐下，他看向前面的人，“打扰你的人在对面吗？”
　　小孩摇头，“没有。”
　　那就是跑了。
　　他们会欺压一个小孩，但不敢来招惹两个成年男性身边的小孩，在沈往几次反打劫的名声下，可没有人敢过来。
　　就算是脑子被污染了，但他们还知道自己的钱不能给另一个人抢走，对上沈往就是自己的钱全被抢走的结局。
　　“饿吗？”周向折问小孩，“去吃饭？”
　　本来周向折也不饿，他的污染度早就影响到了他的进食系统，就算是一个月不吃东西也没事。
　　但刚刚发生了那种事，尝试过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东西，现在看着沈往总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觉得有点饿又有点渴，于是就算是尝不到味道周向折也准备吃点东西压一压。
　　而沈往……他瞥了周向折一眼，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点意味深长。
　　就像是知道周向折为什么突然提起‘吃饭’这档子事。
　　然而，单纯的小孩不知道，单纯的小孩立刻站起来，对吃饭抱着唯一的极大的兴趣。
　　总之他们站起来，准备先找个地方吃饭。
　　结果刚站起来，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沈往和周向折看到周围正在工作的人齐齐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每个人的眼里都是兴奋和贪欲。
　　“是管家！”
　　“管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但要是和管家搞好关系，是不是可以不用买票就能进贪欲层？！我们要赶紧抓紧机会！”
　　“对对对！抓紧机会！”
　　沈往和周向折没兴趣，周向折抱起地上的小孩，三人准备朝着反方向离开。
　　结果没还没等他们走出去，人群突然就转移过来，所有人像是被搁在一层空气墙外，微笑的管家就这么走过来，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一眼，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管家是冲着他们来的。
　　管家笑眯眯的站在两人面前。
　　“恭喜两位，你们通过了考验，现在是正式的秩序之城居民了。”
　　“秩序之城向所有正式居民开放下一层，两位是否要进入下一层？”
　　周向折奇怪的看着管家，“我们这就通过了？”
　　“当然。”管家点头，“您是坚定之人，即使面对诱惑也绝不妥协，坚定的维持自我，您是合格的秩序之城居民。”
　　“而您。”管家看向沈往，“拥有大欲望并可以施加改变的人，您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上的不公，改变贪欲层的规则，您是合格的秩序之城居民。”
　　说完管家从口袋中摸出两张卡双手递上。
　　“这是秩序之城的居民卡。”
　　沈往和周向折没有在意，他们拿起那张卡看了看，居民卡上并没有关于他们的信息，只有一面写着居民卡三个字，看上去非常假冒伪劣，但既然是这个管家递来的，估计确实是所谓的居民卡。
　　管家看着他们收了居民卡，接着看向周向折怀中抱着的小孩。
　　“两位是否要购买居民卡？”
　　周向折看向他，“居民卡可以购买？”
　　“拥有居民卡的人可以为自己的亲友购买居民卡，毕竟我们秩序之城是充满了人情味的。”管家如同失了智一样赞扬着秩序之城，“但是，每个人只能购买一张居民卡，而且一张居民卡需要100w。”
　　“两位是否要为这位小公主买一张居民卡？”
　　沈往微妙的看着他，“要是我们没钱呢？”
　　“那就没办法了。”管家理所当然的说：“两位是秩序之城的居民，但这位并不是，她只能独自一人留在这一层。”
　　真是恶心巴拉的规矩。
　　只是沈往还没来得及骂人，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可以给你们钱！你们带我去第二层！”
　　沈往和周向折同时看向那边，被空气隔绝的人们有一个贴在空气墙壁上，用力的举着自己的手。
　　“我有钱！我可以帮你们的女儿付钱！只要你们能带我上去！”
　　管家依旧在笑，但也解释了。
　　“两位都是我们秩序之城的合格居民，每个人都拥有携带亲友的资格，我们秩序之城是不会管这位是不是真的是您的亲友的，就算是随便找个陌生人，只要交了钱，就可以带上去。”
　　“当然，我并不建议两位这么做。”管家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些普通人，“他们只是一些沉溺在欲望中的空壳罢了。”
　　“两位要是真的没有钱，也可以考虑他们的建议。”
　　嚯，还有漏洞？
　　沈往注视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危险，“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带着那个人一起上去，就不需要考虑钱了？”
　　“是的。”
　　“谁规定的？”
　　“这当然是秩序之城的规定。”
　　沈往冷笑一声，“但我有了新的想法。”
　　看着冷笑着的沈往，周向折默默的捂住小孩的耳朵，他现在深切的在内心中为面前这位管家哀悼。
　　被砸了贪欲层还不明白吗？
　　沈往就是一个没规矩的人，他最讨厌条条框框的来限制他。
　　什么花钱买居民卡，什么只要带着陌生人就能不交钱，这些都是秩序之城的规矩，是沈往最讨厌最不想遵守的那种。
　　管家明显一点都察觉不到危险，它只是好奇的看着沈往问：“您是有什么想法？”
　　“我是秩序之城的居民吧？”沈往说：“作为秩序之城的居民，我应该是善良、温和、有主见且非常友爱有责任的人吧？”
　　“当然。”管家道：“先生您刚正不阿，不愧为有大欲望的居民！”
　　“所以，借钱给我。”
　　沈往朝它伸出手来，“借给我一百万，等我赚到钱后就还给你。”
　　管家：……？
　　“先生，这不符合规矩。”
　　“难道不是你说的？我是秩序之城的居民，善良、温和又有责任，怎么会贪你那100w，是吧。”沈往说：“你借不借？如果你不借，你就是否认我作为秩序之城居民的正当性。”
　　管家的脑壳磕巴了一下，它建议道：“您可以接受刚才那人的条件。”
　　“我不，把你口中‘沉溺在欲望中的空壳’带往秩序之城会让我不安，让我愧疚。”沈往平静的说：“你不借给我，就是以权谋私，想要让我把不好的人带上去，玷污秩序之城。”
　　“借给我。”
　　管家幽幽的注视着沈往，最后从口袋中摸出一张价值100w的支票放在沈往手里。
　　沈往淡定的又把支票还给管家，“买一张居民卡。”
　　它沉默的把支票放回口袋，又摸出一张居民卡。
　　“……感谢购入居民卡。”
　　“不谢。”沈往理直气壮，“要感谢借给我钱的好心人啊。”
　　把第三张居民卡塞到小孩手里，沈往嚣张的继续提要求，“带我们走吧。”
　　管家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它只能一言不发，带着两人离开这里前往第二层。
　　守了这么多年贪欲层，这还是第一个敢和他借钱的。
　　就这么送走了三人，管家终于撤下那张笑脸，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侍者，侍者眼神阴鸷的看着他们离开。
　　“真的能放他们上去？”管家问身后的侍者，“他们是防污染中心的人，虽然通过了条件，更改了规则，还强硬和我借了钱，但……”
　　“不用理会。”
　　侍者张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它嗓音嘶哑，如同被撕裂了嗓子。
　　“既然他们通过了条件，那就是合格的秩序之城居民，我只是不喜防污染中心，并不是完全拒绝他们成为我的居民。”
　　“而且，一旦将他们同化，人类就没有了依仗，秩序之城还可以继续扩张。”
　　管家低下头鞠了一躬，“您说的对。”
　　……
　　按照他们得到的消息，秩序之城能确定的有三层。
　　第一层就是他们刚刚过来的贪欲层，而第二层的名字似乎是权欲层。
　　在贪欲层中拥有一个巨大的用钱可以买到任何服务的娱乐中心，那权欲层呢？
　　“我倒是不觉得权欲层会比贪欲层更乱。”周向折说：“起码权欲层都是挑选过后上来的人。”
　　“你这倒是想错了。”沈往淡定的回答：“听说过一句话吗？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
　　“第二层可并不是只有被挑选中的人才能进，还可以放进那些居民的‘亲友’，就算是花钱买也可以。”
　　周向折明白了沈往的意思，“也是。”
　　被选中的人有严格的流程，坚定或是正义，但被带上来的人或是真的居民亲友，又或是真的花钱购买，但总的来说鱼龙混杂，要是因此带上几个坏人也不是什么意外事件。
　　他们怀着好奇上了第二层，很快眼前的场景就换了一个。
　　不同于贪欲层，第二层明显要比下面更好一点。
　　道路上没有拼命打工的人，也没有故意在街边卖有毒的蔬菜的人，街道上没有垃圾或是其他东西，看上去更加安居乐业一点。
　　只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走。
　　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一眼，他们往那些人移动的方向走，很快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一起，他们正在抬起头来望着高楼上一个奇怪的转盘。
　　“快开始了吗？”
　　“还有三分钟。”
　　“怎么还有三分钟啊，我都等不及了！”
　　他们来的太晚，所以只能站在最后面，也没有往前挤，但他们依旧能感觉到前面的人相当狂热。
　　这种狂热和贪欲层不太一样，却是同样的无法控制的欲望。
　　“他们在期待什么？”周向折小声道。
　　“他们在期待转盘能转到自己。”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和沈往同时转头，下一刻便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身穿破旧袈裟的舟青，舟青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糟糕，具体来说就是他的袈裟已经破掉了，鞋子也掉了一只。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忘本的举着一根杆子，杆子上飘着一块白布，白布上书七个大字。
　　【算命，不准不要钱！】
　　沈往啧了一声，“大师，您这是改了信仰，转去道教了？”
　　“谁说和尚就不能算命了。”舟青做了个手势，“阿弥陀佛，施主你着相了。”
　　周向折抱着小孩走过来，“终于找到你了，井春君很担心你。”
　　“哎呀，好歹我也是个S级异变者，就算被限制天赋也没办法完全污染我。”舟青道：“她就是喜欢担心个没完，老是忧愁着未来，怎么说都说不通，让她去看心理医生还不去，精神异常严重到我都无奈了。”
　　说完舟青又看向他怀里的小孩，“这是什么？”
　　他看看小孩又看看周向折，“我记得你们是刚结婚吧？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小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大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哇，这小孩和你长的好像，都跟个冰山似的。”
　　周向折：……
　　沈往伸手把小孩从周向折怀里接过来，然后塞到舟青怀里。
　　“这不是我俩的小孩，我俩都是男的，生不出小孩来。”沈往道：“这其实是你的孩子。”
　　舟青愣了一下，“啊？”
　　“我相信舟大师热爱普渡众生，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孩子，对吗？”
　　舟青：“啊？”
　　“我特么出家了！怎么可能会有小孩！”
　　周向折咳嗽一声，“这小孩是之前失踪的派遣队在贪欲层捡的，他们都牺牲了，这小孩一个人扔在贪欲层我们不放心，就给带上来了。”
　　要是再让沈往胡诌，估计很快沈往就开始骗舟青这孩子是谁生出来的，怎么生出来的，保准把舟青骗的一愣一愣的。
　　周向折不想生小孩，也不想让沈往生。
　　听完解释后的舟青点点头，“那你们为什么不带着？给我干什么？”
　　“你都怀疑我俩能生出孩子来了，那岂不是要努力一下。”沈往还没放弃他的恶趣味，于是相当淡定的回答：“说不定真的能生出来。”
　　“要是让小孩看到岂不是不好，所以只好难为大师来看孩子了。”
　　舟青愣住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往是什么意思。
　　“靠！”舟青爆出国骂，“你俩！”
　　好不容易碰面不问他好不好，不问他有没有钱活不活的下去，甚至不问他有没有受伤，就直接扔给他一个小孩。
　　他怎么会有这么见色忘友的同伴啊！


第73章 秩序之城7（小修）
　　叮咚一声, 身后传来巨大的声音。
　　在场的人齐齐回头看去。
　　只见前方的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盯着那个大转盘，转盘不断的闪烁着，最后定格在一个人的脸上。
　　那个人的脸挂在转盘上, 只有一个头, 看上去显得有些奇怪，如同挂着一个头颅，还是脏兮兮的那种。
　　每个人的期待迅速化为失望，万人的沮丧感影响着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有人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仿佛转盘没有选中他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沈往看向明显提前来一步的舟青，“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选‘国王’呢。”舟青抱着小女孩回答。
　　“国王？”
　　舟青顺手把小孩塞进了周向折怀里, 他没有回答周向折的疑问, 而是就地摆摊, 就在沈往两人觉得这不会有什么用的时候，准备离开的人竟然包围了这个小摊, 每个人都哭丧着脸希望舟青帮他们算一算。
　　于是他算了一个小时，沈往在旁边都能听出他是在胡诌，然而找他算命的人是不断的点头, 最后眼睛亮光的走了。
　　这一个小时舟青收获不菲。
　　等他满意的拿着自己的破招牌站起来后，身后还有人试图让舟青继续帮他们算, 直到舟青说今天的算命时间已经过了，如果强迫他算的话会天机泄露, 会有天谴, 那就再也没办法中奖了。
　　于是周围人都被吓住，他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这时舟青这才乐滋滋的数着钱, 还顺手捏了一下小孩的脸蛋。
　　“叔叔带你吃好东西！”
　　在路上舟青这才告诉他们这个‘选国王’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这一层和贪欲层不一样，在权欲层中, 有且只有一个诱惑，那就是‘国王游戏’。
　　国王转盘每周都会选择一位国王，被选中的国王可以改变世界，换句话说：被选中为国王的人，这个世界会为他改变一周，在这一周里，他就是拥有所有特权的神。
　　在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能清晰的知道世界的变化，变化有好也有坏，但都是由被抽中者决定。
　　甚至舟青遇到过早上还是春天，傍晚已经在过冬天的日子，那一天几乎所有人都感冒了，而那位被选中的人只是任性的想要在一天之内体验四季轮转。
　　也是因此，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中成为国王，每个人都渴望这个世界为他而存在。
　　在某种程度上，这一层的病态并不比贪欲层少。
　　周向折思索了一下后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真的全部都是随机？”
　　“是随机。”舟青带着他们来到一家小店，店里也有吃饭的人，每个人都在讨论今天的抽奖结果。
　　“但概率是可以影响的。”
　　舟青道：“你们进过贪欲层吗？知不知道贪欲层中有一个抵押所，抵押所可以抵押拥有感情价值的东西？”
　　“对的，将这种带有感情价值的物品送给转盘，被选中的概率就会增加。”
　　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一眼。
　　在上一层里中未曾进入贪欲层，或者是进入贪欲层从未消费过的人才能获得居民卡，也就是说：除了那些被带上来的人，正式居民每个人身上都有未曾被消耗的带着感情价值的物品。
　　没想到进入第二层，这些东西还被窥测着。
　　“很多人都会把自己的东西给转盘？”
　　“没错，因为概率是累计的，就算是选到了也不会清空。”舟青道。
　　沈往啧了一声，表情嫌弃，一点都不对此抱有期待。
　　“每个人都在把自己的东西填进去增加概率，算来算去也是100%不断分出去，到最后也分不出多少来。”
　　“不还是原本的数字吗？”
　　“你说的没错。”舟青对沈往比了个大拇指，“但是，一个人这么做了，剩余的人也只能跟下去，如果不跟就是你的概率比原本正常的时候低了，所以就算是沉没成本也得跟。”
　　周向折叹口气，“好低端的诈骗方式。”
　　“在前面吊着根‘国王’的胡萝卜，他们就真的信了。”沈往毫不留情的吐槽，“果然，由贪欲层挑选上来的全都是好人，好人虽然是好人，但有时候也有蠢人，蠢人被污染本就脑子不清醒，被骗也正常。”
　　舟青乐呵呵听着沈往骂人，接着才反应过来好像不能让小孩子听到，于是他连忙咳嗽一声。
　　“怪哉怪哉，贫僧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舟青诵着佛号，“我佛慈悲，贫僧也只能在他们没有被抽到伤心欲绝的时候用算命安慰他们了。”
　　沈往/周向折：……
　　把骗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真不愧是他。
　　“你又是怎么上来的？”沈往问他。
　　“当然是靠着贫僧的大智慧获得了一位施主的信赖，施主在获得居民卡的时候主动带着贫僧上来。”舟青理所当然的回答
　　这倒是符合情况。
　　按照秩序之城对防污染中心的苛责程度，正常的签了协议书的人都不会放他上第二层，只有这个地方有漏洞。
　　有一种，秩序之城嫌弃死了防污染中心，但又不太想一网打尽的模样。
　　“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和污染对抗多了，比普通人更能察觉到异常。”周向折声音轻缓，“警卫队留守高墙内，派遣队因为要出城所以普遍都是异变者，等级也大多在C级以上，他们很难被单纯的精神污染完全控制。”
　　也是因为如此，上一层中的那一队派遣队成员才会坚决的不进入贪欲层，最后死在贪欲层外。
　　换句话说：在某种程度上，防污染中心的成员比正常人更符合秩序之城的选人标准。
　　舟青点头，又问了沈往和周向折是怎么进来的，在知道是井春君打开了秩序之城后他感叹的没完没了，不断的说自己真的不想用剪断别人的感情，但是井春君不断的求他，他也没办法。
　　在他不断的说话声中，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一眼，他眸子里带着一点疑惑。
　　周向折很轻的点了点头。
　　舟青的精神异常在明面上是突然之间出了家，穿上袈裟剃掉了自己的头发，一副马上就要坐化的模样，实际上这也只是表面，他真正的精神异常在更深处。
　　他非常的愧疚。
　　他的天赋可以剪断他人的感情，但剪断的感情是很难恢复的，而感情对人类来说又是那么重要。
　　受害者虽然被拯救，但受害者再也没有了感情，这在所有人眼里是赚翻了的买卖，但在舟青眼里不是。
　　他陷入了难以控制难以改变的愧疚中，在被折磨到几乎维持不住正常思维的时候，他选择剃发为僧，穿上僧袍自称出家人，以这种另类的方式来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状况。
　　就在这时，店家来上菜。
　　“你们的菜好了。”
　　因为店家来的位置就在沈往旁边，所以沈往下意识抬起头来，在看到店家的样子后沈往愣了一下。
　　只见店家穿着正常的衣服，端着做菜的盘子，但头上却顶着一对狗耳朵，脸颊修长，鼻子凸出来，身后有一条尾巴在摇晃，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更像是一条狗妖精。
　　舟青在旁边抓住沈往的手，没有让沈往直接反射性攻击。
　　“阿弥陀佛。”舟青看向店家，“这次的世界是不是有点奇怪？”
　　“是很奇怪，汪！”店家把盘子放到他们桌子上，还跟着狗叫了一声，“感觉再过一会儿手也要变成狗爪子了，汪！”
　　“大师您还是原来的样子啊汪。”
　　这时，有人开口道：“没办法，谁让这次被选中的国王是那个疯子，那疯子就会这一套，汪。”
　　“是啊，他不止一次说要是自己被选中变成国王，就让整个世界都是狗，自己还要变成狗，汪。”
　　说话的人是不远处正在吃饭的食客们。
　　“现在他估计是让整个世界的人都变成狗了，汪。”
　　“没有，我妻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店家说：“应该是所有男人都变成狗了汪。”
　　于是他们纷纷吐槽着，一边吐槽一边狗叫声此起彼伏，但沈往明显能够看到他们眼里赤果果的嫉妒。
　　他们疯狂的嫉妒着这个被选中的人，而不是吐槽自己怎么变成狗。
　　“他的概率也不高，怎么会选中他呢？汪。”
　　“我明明给了转盘很多的抵押物，怎么会是他被选中，不是我呢？汪。”
　　“汪汪，这样说明转盘是公平的，说随机就随机。”
　　“下次，汪，一定会选中我！”
　　等嫉妒的话语说完后，所有越来越像狗的食客们包括店家都看向这一桌明显没有改变的三人。
　　他们眼里的热切更深了。
　　“大师果然是大师，竟然真的没有任何变化，我还以为他们是在骗我，汪。”
　　“大师一定是秩序之城的使者，为我们指点迷津！”
　　“你们看大师身边的人都没有随着世界改变，汪！大能力者！”
　　“汪汪，大师看看我！帮我算一下我什么时候会被选中！”
　　舟青非常淡定的站起来，然后说了一通大道理，不止把所有人都堵了回去，还隐晦的表示自己要吃饭，要是阻止他吃饭永远都不会被选中。
　　于是终于没有人打扰他们了。
　　在事端过去后，舟青又大体和他们说了说今天这个被选中的人。
　　那个人在秩序之城还算出名，因为他是一个在自己秩序之城生活了好几年的人，但痴痴呆呆，看上去有点傻。
　　有人说他来这里的时候有一条狗，那条狗是他唯一的家人，但是有一天他被骗出去，狗就被偷了，因为那条狗是属于他的拥有强大感情价值的物品，一条狗就能让自己的概率往上走0.5%。
　　失去狗后他就疯了，每天都在街道上游荡着找他的狗，不断的说要是自己被选中，就让全世界都变成他的狗。
　　现在他终于被选中了，这个世界也变成了狗的世界。
　　而舟青作为S级异变者，虽然被限制了天赋，但终究也有S级的天赋阈值，并没有因为世界改变而改变，所以成为了秩序之城的另类，舟青也因此来暗示自己其实是秩序之城派来的人，用算命这种方式来获取情报。
　　这里的大多数情报都是舟青通过算命得到的。
　　“但这样一来，怎么才能继续往上走？”周向折小声道。
　　“贪欲层挑选善人成为秩序之城的居民，进入权欲层；权欲层可以通过国王转盘选择人改变世界，那又会有什么条件？”
　　沈往看向舟青，“大师，你得到过这方面线索吗？”
　　“没有。”舟青摇头，“关于秩序之城还有第三层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我也是通过你们才知道，但据我所知，根本就没有人到过下一层，这里就是秩序之城居民生活的地方了。”
　　“甚至有的人在这里待了十几年。”
　　沈往想了想，“这不对，【秩序】不在这里。”
　　“贫僧也觉得奇怪，先不说【秩序】制造这个秩序之城的用意，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太多的污染反应，像是在层层选拔，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又去了哪里？”舟青皱眉，“我可不觉得【秩序】是个一点都不会扩张的好污染物。”
　　比起零号污染地来，三号污染地简直可以用暴动这个词来形容，到处都是因为异动闯出来的污染物，依附高墙存在的各个城镇一排排的失踪，里面的所有人都被吞噬掉。
　　进入贪欲层的舟青在里面发现了失踪的普通人。
　　换句话说：秩序之城这是一边吞噬着普通人一边挑选秩序之城的居民，这简直比普通的污染扩张还恶心。
　　它不止扩张污染普通人，还要把普通人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就在他们思考【秩序】用意的时候，一队人突然出现在这个小饭店里，他们已经完全变成了狗的模样，长脸尖嘴巴，眼睛里的竖瞳看上去极具威胁性，立起来的耳朵无法忽视。
　　最前面那个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就这么走过来坐在他们吃饭的桌子前。
　　他长了一副凶狠的样子，偏偏戴着眼镜穿白色，显得不伦不类。
　　一看到这些人，旁边的食客们瞬间紧张起来，大多数都没吃完饭就走了。
　　“舟先生。”狗开了口，“能为我算一下吗？”
　　舟青在他开口后似乎才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一瞬间舟青脸色就不太好了，看上去舟青似乎被这个人骚扰了很久。
　　沈往和周向折选择在旁边看戏。
　　舟青也没想着让沈往和周向折帮他们说话，在那个人开口后就双手合十道：“贫僧和施主说过，贫僧不会参与这种事情。”
　　“舟先生，您看看现在这个世界。”狗站起来，他有些义愤填膺，“每个人都因为世界改变变成了狗，这样的我们还是人吗？终究是被‘国王游戏’玩弄的棋子，这样不行！”
　　舟青冷漠的看着他，“所以左先生的应对方法就是：自己被选中，然后改变这个世界？”
　　“当然！”狗道：“这个世界这么奇怪，就是因为规则不固定，在如此奇怪的世界里连人类死去都变成了常态，只要规则固定下来就一定会成为一个美好的世界，舟先生，你可是S级异变者，有您的助力我们一定会很快改变这个世界！”
　　沈往微微挑眉，什么？这个人知道舟青是S级异变者？
　　沈往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舟青看向他。
　　“不介绍一下？”沈往指向面前这只狗，“他是谁？”
　　狗像是终于发现了面前的人，他奇怪的看向沈往和周向折，看了一会儿后觉得他们不重要，于是再次看向舟青。
　　舟青瞥了沈往一眼，接着才开口，“他的名字叫左晨升，你大概不认识。”
　　沈往刚加入防污染中心没多久，成为S级也没几天，接触不到大量资料，当然不认识这个人。
　　但周向折却认识。
　　“左晨升？”周向折开口，“五年前失踪的科学院天才？我记得他失踪的时间可能还要更久，因为在科学院中他是外出实验，在固定时间中没有回来去调查，才发现他已经失踪。”
　　狗有些意外的看向周向折，“你竟然知道我？你也是防污染中心的人？”
　　“那太好了，我们本就该是队友！”左晨升道：“你们一起加入我们，只要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规则，就一定可以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就靠着明面上给出的条件？您是否想的太少了。”舟青也不耐烦了，“秩序之城要是这么简单就能通过，又怎么会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离开秩序之城给防污染中心送去消息。”
　　左晨升道：“但我们没有试过，又怎么可以说不行呢？”
　　一听到科学院这个名字，沈往就开始烦了。
　　尤其是这个人还不断说着他不喜欢的话。
　　沈往敲了一下桌子，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齐刷刷看向他。
　　“听你刚才的话，你很珍惜生命？”沈往看向左晨升，“你不想让那么多人因为奇怪的规则死去？不想让人不是人？”
　　左晨升鼻梁上的眼镜歪掉，他奇怪的看着沈往，最后才点头，“当然。”
　　“你是谁？防污染中心的新人？”
　　“你就别管我是不是防污染中心的新人了，你就当我是个普通人。”沈往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恶意，他就用这个露骨的厌恶眼神看着左晨升。
　　左晨升愣了一下，他甚至下意识退后一步，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讨厌了。
　　“你……”
　　沈往却没有让他开口说话，而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全世界都知道科学院草菅人命，为了得到S级异变者强行进行人体实验，导致被抵制的很惨。”
　　沈往说：“你是五年前失踪的，也就是说：你当年也参与了人体实验流程。”
　　“作为一个曾经不把人命当做人命的科学院成员，你现在说你珍惜生命，为了拯救生命所以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你准备怎么改变世界？搞出个大型的科学院研究所吗？”
　　左晨升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就算是满脸的黑毛都没有遮挡住他难看的脸色。
　　“我们科学院……”
　　“你们科学院不是干了这种事吗？”沈往再次打断他的话，“怎么你准备说你改了，并且非常唾弃科学院的行为？”
　　“那你在这里骂科学院给我听，这样我就能信你一点。”
　　左晨升嘴巴张张合合，眼睛憋的通红，就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眼神狠戾的看着沈往，“科学院是正确的！”
　　他说：“科学院一直都是为了所有人在研究，就算是一时的牺牲也没有关系，世界需要短期的改变，你们防污染中心细水长流的抉择已经不适用了！那样只会死更多的人！”
　　“看来我们相性不合！”
　　说完左晨升便气冲冲的转身离去，和他一起来的人也跟着离开。
　　等人都走后，舟青大笑起来。
　　“我特么老早就想这样骂他了！可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是不能骂人的。”
　　“你骂的还少吗？”周向折疑惑的看向他，“你能忍住一直不骂反而让我意外。”
　　舟青：……
　　“哎呀，主要是没那个必要，这里又不是在外面，而且作为转盘概率最高的人，不想被他选中后针对。”
　　舟青告诉他们，左晨升在这地方待了很多年，他是个极其有主意的人，在发现个人无法改变转盘概率后便开始了一项计划，即：多人供养一人的转盘概率，在被选中后，把世界改变成所有人都想要的模样。
　　作为第一发起人，他的支持者众多，甚至形成了团体性质，他本人的转盘概率也达到了5%。
　　要知道这个权欲层有几万人，光他自己就有5%的概率。
　　“哼。”沈往冷哼一声，“他正好戳到了我最讨厌的那根神经。”
　　“你的天赋被限制了，我可没有被限制。”
　　周向折看向沈往，“准备做什么？”
　　“找他麻烦。”沈往站起来，“我小心眼，睚眦必报，讨厌的人必须被我揍。”
　　什么科学院的天才，全都是岚的仇人。
　　而是岚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


第74章 秩序之城8（小修）
　　沈往是个不喜欢忍耐的人, 从小到大他忍耐的就够多了，这个时候再忍实在憋屈。
　　科学院和沈往本人没什么仇恨，但却是导致岚悲剧的罪魁祸首, 岚是沈往的哥哥, 他当然会恨屋及屋讨厌科学院。
　　周向折并不担心他，在现在的情况下，舟青因为签了协议导致天赋被限制，周向折本人的污染度又到了临界点最好什么都别用，目前唯一能自由行动的似乎也就只剩下沈往了。
　　“小心一点。”周向折最后只是怎么说。
　　旁边的舟青抱着小孩看着这俩人, 等沈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他才一脸好奇的看向周向折。
　　“我其实很好奇，你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舟青问：“就算是找到了对的人, 你俩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两三个月吧, 就这么结婚了？”
　　周向折看向舟青,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佛讲究随缘, 和尚不能结婚，但也管姻缘。”舟青道：“就是觉得有点快了。”
　　“我们不是只认识两三个月。”
　　舟青愣了一下，“啊？”
　　“我们认识了很多年。”周向折道：“结婚是因为：如果不结婚的话, 我无法在外面自由行动，现在应该被关在S区里。”
　　他的污染度已经拔高到了那种程度, 能在他失控时阻止他的屈指可数，舟青和井春君都做不到, 因为不管是鹿神还是吞噬都是攻击性很强的天赋, 强行阻止他只会两败俱伤。
　　但沈往却没有问题，因为他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 他还是S级，他不受天赋污染影响。
　　所以只有沈往能在协议上签上字, 真正的把他从S区里领出来。
　　“靠。”舟青抓耳挠腮，“总觉得被你秀恩爱了。”
　　说完他又问：“沈往真的在协议上签字了？”
　　没等周向折回答舟青直接闭上眼睛，“你别回答我了，我知道了。”
　　舟青成为S级异变者时北极星已经出名，作为北极星的队长，当年唯一可以外出任务的S级异变者周向折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神明。
　　早年时，周向折的污染度并不高，还是黑发黑眸的模样，他性情冷淡，不太会笑，也不怎么擅长沟通，但脑子极其好用，有时候周向折并不太懂他们开的玩笑，也能从玩笑中明白他们的真正意思。
　　但污染度就是横在他们面前的一道鸿沟，别说周向折，连舟青和井春君也总有一天要面对。
　　实际上防污染中心所有异变者在达到某个污染度的时候都自愿签过一个协议，协议非常的惨无人道，因为上面简洁明了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在污染度彻底失控前自裁，防止自身化为危害人类的污染物。
　　周向折签了，井春君签了，他也签了。
　　但谁又甘心就这么去死。
　　“佛祖说：你们一定会长命百岁，安稳幸福的生活下去。”舟青道：“相信我，沈施主签的协议就是一张废纸，你们永远都不会为此而抉择。”
　　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
　　污染度的问题一天不解决，他们就得继续担心下去。
　　另一边，沈往追上了前面的那一队狗。
　　对的，沈往就喊他狗。
　　随着世界改变完毕，权欲层的大多数人都变成了狗的模样，但不同于真正的狗，所有的人变狗都是变成了一张狗脸，多了耳朵和尾巴，但依旧直立行走，近视眼的还架着眼镜，就是手变成了狗爪子后变得非常不方便。
　　一路上都有人在抱怨着变成狗有多不方便，想让这次的国王转盘赶紧过去。
　　左晨升气冲冲的一边走一边骂人。
　　“他算什么东西？！”
　　“只是个防污染中心的小角色而已，竟然质疑我们科学院的举措！我们科学院干的是惠民万千的事情！”
　　“代号岚如果不叛逃，那他就是最强的底牌！都怪代号岚擅自逃离！”
　　“他一个外行明白什么！汪！”
　　左晨升进入这里太久了，要比贪欲层的派遣队还要早，所以他不认识沈往，也不认识改变了样貌的周向折，也不知道现在的科学院在外面人人喊打，防污染中心已经将科学院撤销。
　　他还以为科学院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沈往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他黑色的瞳孔里缓慢染上血色。
　　“狗叫的真难听。”沈往声音很轻，语气却算不上好，小荆棘从他的手腕中钻出来肆意绽放着艳丽的小花，仿佛跟着他一起看向前方的人。
　　沈往把手放在墙壁上，小荆棘们便一点点爬上墙壁，钻入砖块之间的缝隙里。
　　在沈往的天赋阈值升为S后，他身上的天赋能力都有了进一步的提升，除了本来就很功能性的【窃月】和【百目】，血荆棘是最明显的一个，它拥有了更多的自主性，能随着主人的思绪而自主行动。
　　小荆棘们正在潜伏着，时刻注意着前方的猎物。
　　沈往淡淡的笑了一下，“都是狗了，应该很喜欢啃骨头。”
　　他瞳孔中的红色微微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祝贺你变成了狗。”
　　小荆棘瞬间从他的身上窜出去，它们沿着角落一点点蔓延。
　　左晨升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他突然绊了一下，整个人绊倒在地上，砰的一声，高耸的鼻子狠狠的砸在地板上。
　　“啊！”他捂着鼻子发出痛呼，鼻血顺着手指缝不断的往下淌，周围的人急切的跑过来问他有没有事，左晨升焦躁的让他们让开，他看去刚才把他绊倒的地方，却发现地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愣了一下，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裤管有些异常。
　　他用沾满鼻血的手拎起自己的裤脚，就在这时，一朵艳色的花突然从他的裤管里开放。
　　左晨升锰的怔在原地，他的眼睛被这朵花牢牢占据。
　　“……狗”
　　左晨升小声的自言自语，他的瞳孔一点点收缩，“我是狗，我应该去，啃骨头。”
　　围在他周围的人奇怪的看着左晨升，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就在那一刻，左晨升突然站起来，他如同一只真正的狗一样四肢在地上爬，猛地冲向旁边的小饭店，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里踹翻了垃圾桶，开始啃食垃圾桶里骨头。
　　“左先生？！”
　　“你们还看什么，快来拉人啊汪！”
　　“我去，狗化的这么严重，我之后也不会来抢垃圾桶里的骨头吧汪？”
　　“左先生您清醒一点！”
　　看完眼前的闹剧，沈往冷笑一声，觉得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他打了个响指，眼里的血色闲散，他心情不错的往回走。
　　也就回到之前小饭店的门口，沈往发现有个人蹲在门口。
　　那人穿着褐色的马甲衣，一张狗脸上满是犹豫，他蹲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等谁，虽然沈往不是个记性好的人，还狗盲，但看着他也隐隐约约记起：这个人好像是刚才跟着左晨升一起来的狗。
　　沈往走过去看着他，“你在这里干什么？监视？”
　　狗惊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竟然有人出去了，他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接着才惊恐的看着沈往。
　　“没，没有……”
　　“那你是在这里做什么？”沈往注视着他。
　　狗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小声道：“……投诚。”
　　沈往：？
　　这只狗的名字叫齐润，被困在秩序之城里也有两年了，他虽然加入了左晨升的团体中，但并不和他们齐心，只是因为自己所有的抵押物都给了他后实在是没办法离开，也只能跟着走下去。
　　他一直觉得自己当时脑子抽了，竟然真的信了左晨升，左晨升根本不可能让这个世界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左晨升的团队队伍里一共有369人。”齐润蹲在地上说：“他不可能记住所有人的愿望，更不可能制造出一个满足所有人的世界，那样世界会乱套，比现在还要乱的多。”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沈往问他，“那你是想要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齐润犹豫了一下，接着才开口，“我想要的很少。”
　　“我只希望能再见到我的妻女，他们在末日期牺牲了。”齐润声音很轻，“就算是只有一个星期，也想和她们再重新在一起度过。”
　　不需要改变世界，也不需要彰显自己的权利，齐润只想再见到死去的亲人而已。
　　似乎是担心自己不会被接受，齐润又说：“我手里有很多资料，都是关于之前被选中者的。”
　　“什么意思？”
　　“左晨升，他研究过那些被选中者。”齐润很小声的说：“左晨升认为转盘并不是完全随机，一定有什么特征，所以在那些被选中者度过七天后，会抓人研究，我也是因为这个觉得他不靠谱。”
　　沈往皱了皱眉。
　　“靠，狗改不了吃屎。”他骂了一声，“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他。”
　　一小截荆棘顺着沈往的裤脚流出去，它们迅速朝着远方流窜，一瞬间就看不到踪影，齐润更是没有发现。
　　沈往往后瞥了一眼，接着才道：“你跟我进去。”
　　走进饭店的时候沈往看到舟青正在喂小孩，小孩依旧面无表情，但吃的很大口，看上去非常喜欢，周向折没怎么动筷子，他本就不需要进食，没有味觉越让他尝一口就失去兴趣。
　　他们看到了沈往身后的狗。
　　“你对象在外面有别的狗了！”舟青这么对周向折说。
　　“你欠吗？”沈往走过去坐在舟青对面，“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都快出口成脏了。”
　　舟青翻了个白眼，他看向齐润，“这谁啊？”
　　“一个投诚过来的人。”
　　齐润连忙把之前在外面和沈往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在听到左晨升在研究中奖者的时候舟青和周向折都皱了下眉。
　　他们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职责是保护普通人，科学院内部有些龌龊事他们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不赞同，甚至也会觉得恶心。
　　一想到那些家伙在外面搞这种事，进了其他污染物的盘踞点依旧不停手，实在是让人讨厌。
　　“所以，他研究出了什么东西？”舟青问。
　　“有一部分被选中成为国王的人，都拥有强烈的想要成为国王的执念。”齐润说：“他们只差一步就会疯掉了。”
　　“比如现在被选中的人。”
　　“而且这样的人会很快失踪，消失在秩序之城里。”
　　左晨升研究了很久，最后才发现这个规律。
　　他们的执念越深，在最开始可能越发的不能中，甚至可以说国王转盘就是为了将他们逼疯，一直逼他们到了快崩溃的地步，转盘就会选择他们，让他们成为一周的国王。
　　在极度的崩溃失望下又实现了愿望，这也会让他们疯疯癫癫，完全成为了欲望的奴隶。
　　他们完全就是‘国王转盘’的牺牲品。
　　因为他们不正常，所以那一周的世界也不正常，这种不正常又强烈的引发了其他人的不满，让其他人对于自己想要成为国王的想法更强烈。
　　“可是……”周向折思索了一下后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想要成为国王？”
　　齐润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因为成为国王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下舟青也感觉到不对了。
　　他奇怪的看着齐润，“你为什么会觉得成为国王后会改变这个世界？你的愿望不应该是自己来实现的吗？”
　　“可是我没办法让死去的亲人复活啊！”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污染物可以让你的亲人复活？”舟青奇怪道：“防污染中心科普到了每个人，你没有收过防污染中心的手册吗？”
　　“人不会复活，人死后再复活的话，它100%是污染物。”
　　齐润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陷入迷茫中。
　　他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无法说服自己，更不可能说服面前没有被污染的三个人。
　　最后他只能抱着头蹲下来，不断崩溃的说：“就是可以，就是可以……”
　　“改变世界，见到我的亲人，就是可以……”
　　潜移默化的精神污染，在深层次改变了他们的底层思维逻辑，这才是S级污染物最防不胜防的一点。
　　“大师，你在这里看着小孩和他。”沈往站起来，“我和周向折去见见这次被选中的国王。”
　　“那贫僧就从命了。”舟青道：“这位国王一般都会游荡在中心街，中心街就是转盘所在的街道，你们去那里找找应该会找到。”
　　“注意安全。”
　　周向折认路很厉害，因为他记忆力好，所以可以把走过的路线都记下来，所以在舟青说完位置后，他立刻就能带着沈往走回去，而舟青的情报也很正确，因为他们确实在中央街上发现了这位国王。
　　国王孤零零抱着一只狗走到中央街上，他很瘦，并不高，身上穿着简单破旧的衣服，脸上脏兮兮，怀中的狗不断的舔着他的脸颊，看上去相当活泼，但他的眼神里却并不高兴。
　　他如同秋日里的枯草，没有生机，也不想再于春日发芽。
　　街道上的人看到他都在躲。
　　因为他们都是欺负过国王的人，生怕国王在这个时候报复他们。
　　在这七天里，国王可以做任何事情，可以无条件的报复任何人。
　　沈往和周向折走向前。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向两个陌生人，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眼神不闪不躲，也不紧张疑惑。
　　看了他们一会儿后他才开口，“这个世界是假的。”
　　“你们能发现吗？这个世界全部都是假的。”国王把怀中的狗狠狠的摔在地上，“我的狗也是假的。”
　　狗摔在地上发出凄惨无比的惨叫声，国王却连看都没有看它一眼。
　　“我知道它死了，它明明死了，我又为什么会觉得它可以复活呢？”
　　“对啊，它死了！”国王开始哭。
　　周向折皱了下眉，“他觉醒了。”
　　在被选中成为国王，又复活了自己死去的狗后，他觉醒了天赋，成为了一个异变者，在成为异变者的瞬间他被污染的脑子出现片刻清明，也终于察觉到被他复活的狗并不是他的狗。
　　因为他的狗早就离开了。
　　他本就疯了，这样的事情只会让他更崩溃。
　　国王蹲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地上的狗在痛叫过后又坡脚站起来，狗爬到他的身边，用舌头舔着他脸上的泪水。
　　国王的哭声顿住，他带着满脸的泪水看着这只狗。
　　看了一会儿后，他伸手掐住狗的脖子，“你不是它！”
　　他又松了手，“但是，你是为了我才诞生在这里的，虽然你不是它……”
　　最后国王从地上站起来，他抱着那只狗蹒跚着错开沈往和周向折，他一边走一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要找到偷走它的人，现在我是国王，我说可以找到就可以找到。”
　　“找到他，杀死他！”
　　沈往和周向折连忙追上去，只见国王走出了中央街，他只不过往前走了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人，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国王眼里的恨意便化为实质性。
　　那竟然还是熟人。
　　左晨升。
　　此时的左晨升正在地上不断的扒拉垃圾桶啃骨头，他的手下不断的拉扯他，但每次都会被左晨升甩下，身上的白衣服都被拉扯成一条一条的。
　　国王呼吸声逐渐急促，他死死盯着左晨升。
　　“原来是你，偷走了它！”
　　被影响的左晨升停住了啃骨头的动作，他恍惚的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国王。
　　在看到国王的瞬间，一些回忆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不……”他不断的爬着往后退。
　　“不是我偷走了你的狗，不是我。”
　　然而国王已经认定了他，在这七天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欺骗国王。
　　在国王怨恨的眼神下，左晨升猛地捂住心脏，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整个人因为无法呼吸而脸色涨的通红，他不断的捶打着自己的心脏，不断的挣扎翻着白眼。
　　左晨升呕出一口血来。
　　“不是我，我没有偷走，你的狗。”
　　“不是……”
　　沈往欣赏着左晨升在挣扎，然后才开口问周向折。
　　“要不要试一下阻止？”
　　“阻止？”周向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看到他去死会很高兴。”
　　“我确实很高兴，但我更喜欢违反规则。”沈往说：“你看，在权欲层，只要成为国王就可以做任何事情，连世界都会为其改变，别说杀一个人了，但要是在他人的干涉下，这个人没有死呢？”
　　周向折看着沈往，他思考了一会儿，“你想做实验，但不想伤及无辜，所以想用左晨升试试？”
　　“没错，宝贝你真懂我。”沈往相当满意。
　　周向折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个年纪会被喊……宝贝，他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热，瞬间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在脑子里萦绕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破廉耻的画面清出自己的脑子。
　　“试试吧。”周向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说。
　　沈往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你正常时候不是会反问我‘应该想什么？’吗？”
　　周向折：……
　　他总是玩不过沈往的，算了。
　　沈往也不再逗人，他走到国王的身后，国王瘦小的身体根本挡不住他的身形，左晨升睁大眼睛一边吐着血一边看着他。
　　他的瞳孔一点点染上红色，另一只眼睛却是皎白的月色，黑色长发拉长，如同一只伪装成人类的妖精，现在突然不伪装了。
　　沈往把手放在国王的肩膀上，在国王回头的瞬间笑着说：“禁止使用天赋。”
　　只一瞬间，国王猛地睁大眼睛，他怀中的狗落到地上，面前将要窒息死的左晨升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畅通了。
　　他咳嗽着蜷缩在原地，眼泪粘湿了眼眶周围的黑毛，但眼里却带着结结实实的惊恐。
　　什么？怎么回事？！
　　这个极其讨厌他，还和自己产生矛盾的人……竟然可以阻止国王？！
　　S级异变者？！还是没有被控制天赋的S级异变者！
　　他竟然狗眼看人低，以为他是防污染中心的小喽啰……
　　“真抱歉，阻止了你复仇，但我有点事情想要确认一下。”沈往单手揽住国王的脖子，“但你现在知道谁是你的仇人了，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之后再报复也可以，时间很长呢。”
　　国王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想说点什么，但不敢，他满脑子都有一句话在回荡。
　　他阻止了国王，他阻止了国王……
　　刺啦一声，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声音，国王转盘在不出一日的时间内竟然重新升起转动。
　　【注意！国王转盘出现异常！国王转盘出现异常！】
　　【现取消当前国王权利，重新选择国王！】
　　沈往抬起头来看向前方不断转动的转盘，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在惊讶的看着这场意外。
　　“怎么回事？转盘重新转动了？挑选新的国王？”
　　“可是这才不到一天啊。”
　　“好像是说出了异常？”
　　叮咚一声，转盘停止，上面显示着新的国王人选，沈往皱起眉头来，他放开手里的前国王。
　　周向折看了一会儿，他看向沈往，语气里带着一点疑惑。
　　“新的国王。”
　　“是我？”


第75章 秩序之城9（大修重写）
　　在权欲层中途更换国王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 尤其是换的新国王还是他们都不认识的人。
　　所有人都在疑惑后就开始迅速打听这个人是谁，难道不是秩序之城的人？
　　前国王在在场的所有人却齐刷刷看着周向折，每双狗眼里都带着震惊和疑惑, 像周向折这种刚进入权欲层就被选中成为国王的实在是少见, 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
　　沈往扔下手里的前国王，走到周向折面前。
　　“怎么样？”
　　周向折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不是，我感觉好像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当然不会立刻就改变……”地上刚恢复窒息的左晨升捂着心脏坐起来, “在转盘挑选新国王前，都会耗费几个小时的时间把世界恢复原状, 再赐予新国王改变世界的能力。”
　　左晨升咳嗽着, 说的磕磕绊绊, “今天在选出国王和变成狗之前，也有一段缓和期。”
　　沈往淡定的瞥了左晨升一眼, “你竟然还敢说话？”
　　“不知道我讨厌你吗？”
　　左晨升迅速伸爪捂住自己的狗嘴，不敢说话了。
　　他认识舟青尊敬舟青，是因为他知道舟青是S级异变者, 在看到沈往和周向折时，因为陌生的面容他只当这两个是和舟青一起来的普通防污染中心成员, 但没想到这位竟然是一名S级异变者！
　　一定是防污染中心在这几年里吸纳的新S级，说不定另一位也是……
　　比被一个S级异变者讨厌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是他之前狗眼看人低, 和这位S级异变者起了争端, 还骂了对方。
　　也就在这时，前国王怀里的狗消散在空气中, 瘦弱的人病怏怏的看着空气，然后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扑到了左晨升身上, 牙齿和指甲就往他身上招呼，左晨升还没有完全恢复，被咬的不断狗叫。
　　他的手下连忙下来拉扯前国王，然而复仇的人是拽不住的。
　　看着面前的人仰马翻，沈往伸手拉住周向折的手带着他走出这条街道。
　　刚走出去不远，沈往和周向折就看到舟青一手牵着小孩，焦急的在找他们，看到他们的瞬间，舟青连忙举起手来。
　　“这里这里！”
　　沈往和周向折走过去，舟青也不含糊，立刻带着他们离开这片街道，来到了一处房子里。
　　房子和舟青那个办事处差不多，非常狭小破旧，但里面还算干净整洁，周向折进去后就开始打量里面的东西，貌似在观测里面的灰尘指数。
　　“哎呦，您就别犯洁癖了，我这里就只有这么一个住处。”舟青吐槽周向折。
　　周向折淡定的看着他，“也没有。”
　　“好吧，这也不是重点，你怎么被选上国王了呢？！”舟青满脸都是担忧。
　　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连饭都不吃了，连齐润都不管了，抱着小孩就出来找他们。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异变者和污染物有异曲同工之处，按照暴君的说法：污染是一种失控的能量，异变者在早期可以控制污染，但污染越多会如同溢水的杯子一般，杯子碎裂了污染失控了，就是污染物了。
　　异变者的天赋叫天赋，但污染物的天赋叫污染天赋。
　　污染这两个字不是随便加上去的，更不是普通的区分。
　　污染物使用天赋时，会带着强烈的无法控制的污染，这种污染会直接影响到人类，尤其是【秩序】这种顶尖的S级污染物。
　　“你成为国王，【秩序】就会给你改变世界的能力，这种能力是他的污染天赋决定，换句话说：它会在你身体里打上污染标记。”
　　舟青着急的说：“你现在的污染度根本就不能再承受外来污染了！”
　　确实如此，改变世界的能力是【秩序】赐予，想要成为国王拥有这个能力就必须被污染，而周向折在贪欲层时接了个传单就差点出问题。
　　周向折想了想，“其实，说不定可以让它试试……”
　　反正他现在身体里已经有了90%高污染度的天赋【吞噬】，100%纯粹S级污染物【鹿神】，再来一个【秩序】，好像听上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舟青愣了一下，他看着周向折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点异样，舟青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心思细腻敏感。
　　周向折有些奇怪。
　　他以前虽然有些冒险，但一直都有一套合理的方案，这一次他说试试是为了什么？这不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吗？
　　然而周向折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传来幽幽的声音。
　　“你说让谁试试？”
　　周向折瞬间把手背到身后，“……没有。”
　　沈往走过来把他手拽出来，此时的沈往已经恢复原来的样貌，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微妙，他长得一副无害的样子，桃花眼里含着情意，说起话来像是含笑，但就是这样的音调却微妙的充斥着威胁感。
　　这威胁感可比天生就是冷脸的人恐怖多了。
　　沈往伸手扭住周向折的下巴，“你把刚才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周向折：……
　　自己做不利于自身的决定惯了，一时半会是真的改不过来，于是总是被沈往抓住，作为一个犯错的人，他也不敢反驳，只能乖乖被教训。
　　舟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伸手捂住小孩的眼睛，然后大肆嘲笑周向折。
　　“哈哈！终于有个人能收拾你了！沈往干得好！”
　　周向折无视舟青的幸灾乐祸，他低下头道歉，“我会努力改，刚才没有反应过来。”
　　“真的。”
　　沈往笑了一声，他说：“我怎么觉得你目的不纯呢。”
　　周向折愣了一下，“目的不纯？”
　　“上次你出现污染问题，我给你做的治疗……”
　　还没等沈往说完，周向折差点就扑过去了，他一手搂着沈往的腰身，另一只手捂住沈往的嘴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是。”周向折少见的有点语无伦次，“这里有孩子，还有个出家人。”
　　刚说完周向折感觉到手心有点湿热，他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力气过大，手心贴在沈往的唇上，染上了他口中的温度。
　　一瞬间他的手就颤抖了一下，酥麻感从手心一路延伸到手肘，甚至蔓延到了他的脸，周向折觉得自己半边脸都在发烫，也不知道有没有红。
　　真的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舟青疑惑的听着他们的话。
　　很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的抱着小孩冲出房间。
　　“狗男男！”舟青一边跑一边骂，“这样秀恩爱是会被天打雷劈的！这里还有小孩呢！”
　　“贫僧现在就去找个寺庙蹲蹲！都怪你们！”
　　等骂完跑出去后，舟青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看上去面容有些无奈。
　　周向折一直都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个，顶着如此高的污染度，愣是没有人发现他身上的精神异常问题，他太会隐藏自己，又不喜欢和外人诉说，导致他的问题一直都憋在心里。
　　不过现在好了，他结婚了，又有那么信任他的爱人。
　　给他们留点空间互相安慰安慰好了。
　　周向折看着舟青带着小孩跑了，这才松开捂住沈往嘴巴的手。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没事，误会一下也没关系。”沈往自在的找了个位置坐，“而且他能出去就说明他对你放心了，你喜欢在这里听舟青对你苦大仇恨的诵经？”
　　当然不喜欢，而且也没有必要，周向折的污染度是客观问题，他们来秩序之城最开始也是为了找到控制污染度的方法。
　　而且【秩序】的扩张越发严重，防污染中心也不会任由【秩序】继续扩张下去，处理掉【秩序】迫在眉睫。
　　“从现在开始，拉着我的手不要放。”沈往对周向折伸出手来，“必要条件下可以亲我。”
　　“这样秩序在对你进行污染时我就能察觉到，接触的面积越多，越有效果。”
　　周向折犹豫了一下后便往前走了一步，他握住沈往的手，又安静的坐在沈往面前看着他，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往的身影，因为离得太近，沈往能够嗅到周向折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周向折有洁癖，爱干净，但不会很浪费，每一件衣服都洗的很勤快，带着清香，和他本身偏冷的气质很契合。
　　偶尔沈往会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觉得那是一股和这个人的地位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味。
　　“嗯？”沈往和他对视在一起。
　　周向折换了一下姿势，和他十指相扣，接着才开口。
　　“非必要条件下可以亲你吗？”
　　周向折垂下眼帘，他用十指相扣的姿势举起沈往的手，很轻很轻的吻了一下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戒指。
　　等亲完后，周向折又抬眸看向沈往，“非必要条件下，可以亲你吗？”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沙哑，原本的冷腔完全消失，磁性中带着一点认真，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珍视，但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眸子深处的偏执。
　　沈往没有收回手，他只是懒懒的注视着周向折，听到周向折问后才笑了一声道：“为什么亲我？”
　　“因为想亲你。”
　　周向折吻向沈往的唇角，是一个很简单很单纯，不带丝毫欲望的吻。
　　一吻完毕，周向折才开口，“你说过，既然被误会了，那就坐实它。”
　　沈往：……
　　这会儿倒学的挺快。
　　权欲层为什么会选周向折做国王呢？因为觉得沈往改变了国王转盘的规则？但是在贪欲层中，沈往改变的规则成了他进入权欲层的钥匙，获得了那张居民卡，所以，或许并不是这样。
　　他被选中成为国王，或许是因为他快疯掉了。
　　按照齐润的说法：国王转盘是以居民的精神状况选择新的国王。
　　那他就是那个精神状况最堪忧的人。
　　极强的污染度伴随着极其强烈的精神异常，他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只有和沈往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稍微缓解。
　　周向折闭上眼睛，他靠在沈往的身上拥抱住他。
　　“沈往。”他说：“真想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当然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沈往平静的回答：“我们已经结婚了，领证了，是合法夫夫，谁都无法分开我们。”
　　“真好。”周向折嗅着沈往身上的气味，总觉得紧绷的神经都在放松下来，甚至有点困了。
　　沈往是他的解药，他这辈子都坚信着这件事。
　　紧密相贴的亲昵是安抚周向折最好用的道具。
　　为了不留下太明显的痕迹，沈往咬在了他的手腕上，只要周向折伸手时袖口的衣服就会被拽上来一些，露出上面的齿痕，齿痕很轻，泛着淡淡的粉，倒是暧昧的很。
　　精神异常也有发病周期，比如井春君只有在使用天赋后才会陷入无休止的哭泣中。
　　之前的污染度爆发还是让周向折出现了问题，导致他的精神异常发作的越发频繁。
　　对于所有异变者来说，精神异常都是他们自己可以发现察觉到的问题，但就算是察觉到他们也无法改变，哪怕是介入治疗也很难，像周向折这样在S区来去自如，从没有被发现有精神异常的人只此一例。
　　但因为污染度的快速增长，他也逐渐的很难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甚至在刚才被舟青发现问题。
　　周向折靠在沈往身上懒懒的不想动，沈往感觉他一直都没有睡，在低下头的时候发现周向折正在看着手腕上的那个齿痕，还没等沈往欺负他两句，周向折便用另一只手放在齿痕上，短短的指甲就这么掐了下去。
　　沈往直接起身摁住他的手。
　　周向折很明显的怔了一下，接着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看向自己的手。
　　几秒钟后沈往才放开手。
　　“我没有注意到。”周向折皱着眉看着伤口，就算是他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以前不会这样。”
　　周向折不是自虐狂，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不对劲，以前的他从不会在任何面前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就因为这样，所有人才会觉得周向折仅仅只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好人，而不是在执着自毁的疯子。
　　但他现在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甚至在无意识的将身上的伤口扩大。
　　他能控制自己的求死欲，却无法控制自己下意识的自伤行为。
　　沈往注视着周向折，许久之后才道：“我签了协议。”
　　周向折抬头看向沈往。
　　“我有责任承担你的所有行为，包括你的精神异常和污染度。”沈往道：“我不会让你走到最差的结局。”
　　“……沈往。”
　　“我现在觉得自己做的是不是有点少了，是不是不够努力，应该有更快更好的方式。”沈往站起来，他开始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踱步，“现在甚至连秩序本体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完全是跟着他的规则走，这样不行。”
　　“一层是贪欲层，二层是国王转盘，贪欲层是重点，那么国王转盘也应该是重点才对。”
　　周向折能感觉到沈往突然急切的心情，因为哪怕是自己来看，这种状态都过于危险。
　　沈往爱他，所以沈往会担心他，并为此变得急躁。
　　“对不起。”在沈往的自言自语里，周向折和他道歉，沈往闻言看向周向折。
　　“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需要承担这些。”
　　“你在想什么呢？”沈往皱眉拽住他的银色长发，“这种事情在决定和你结婚前我就想明白并接受了，你以为我不和你结婚就不需要担心这些了吗？当然不可能。”
　　“只要你还是周向折一天，我就会考虑。”
　　“因为我放心不下你。”
　　哪怕是在孤儿院时，小十五也放心不下小七，那家伙总是天真单纯的不得了，心善的如同一只小绵羊，没有他护着怎么能在这么险恶的社会里活下来呢？
　　沈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转头看向外面硕大的国王转盘。
　　“我想到了。”
　　“我当时砸了贪欲层，最后获得了机会，这个国王转盘和贪欲层是差不多的东西，我完全可以去拆了这个国王转盘啊，选什么国王，没有转盘有什么好选的。”
　　周向折：……
　　周向折思索了一下，然后点头称赞，“真是个好主意。”
　　他们离开小屋的时候舟青正和小孩在外面玩，他正在用玩具逗小孩，然而小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不拿玩具，搞得舟青尴尬的很。
　　在抬手擦汗掩饰尴尬的时候，舟青用余光看到沈往和周向折出来了。
　　“唉？你们去哪儿？”舟青奇怪的喊了他们一声。
　　“我有了好办法。”沈往说：“既然国王转盘选了周向折，还不能改，那比起防止这个国王转盘让周向折变成国王，我们率先去把这个转盘拆了吧。”
　　舟青：？
　　舟青彻彻底底的愣住了，他在这个权欲层待了这么久，还真特么没想过去把国王转盘给拆了。
　　不是吧，真的拆啊？
　　“我们陷入了误区，可以说所有人都陷入了误区。”周向折道：“普通人以为秩序之城就是全世界，国王转盘改变的世界就是他们的全世界，这是因为S级异变者的精神污染。而我们的误区是：我们必须遵循秩序之城的规则生活。”
　　舟青挠挠自己的光头，“所以，其实我们可以不遵循规则来？”
　　“思维不要被限制住，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成为秩序之城的居民，更不是在这个秩序之城生活下去。”周向折说：“我们可是防污染中心的异变者，来这里是为了搞破坏，为了清理掉这个秩序之城。”
　　舟青倒吸一口凉气，“对啊，你说的对。”
　　“我们一开始来的目的，是为了清除污染物啊！”
　　可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按照秩序之城的规矩往上爬？继续往上爬有什么用？不过是通过【秩序】的一道道选拔，成为【秩序】心目中的什么人而已。
　　见舟青明白了，沈往和周向折立刻离开。
　　路上能遇到的人已经逐渐从狗变回正常模样，只有头顶上的狗耳朵还没有完全退化，两人避开这些人来到中央街，街道上已经堆满了人，每个人都在仰着头看着中间的国王转盘，细微的声音不断传来。
　　“他是谁？为什么这次国王转盘会这么快找新国王？”
　　“不会是前任国王死了吧，他本来就疯疯癫癫，一副快死的样子。”
　　“国王死了会很快选下一任国王吗？”
　　有些狗的眼神里瞬间染上了危险。
　　两人没有理会这些被精神污染的人，国王转盘没有上去的台阶，上面又高，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沈往把手放在墙壁上，下一刻他的瞳孔化为红色，血色的荆棘迅速攀爬到墙壁上，坚硬的荆棘组成一个个能够往上攀爬的台阶，沈往伸手抓在荆棘上，周向折下意识想去拉住沈往的手，生怕他受伤。
　　“我没事，这可是我的天赋。”沈往说：“你留在这里等我。”
　　周向折想要伸手抓这些荆棘，但手伸出去后才反应过来直接收回手。
　　会受伤，沈往会因此难过，所以，不行。
　　周向折强迫自己点头，“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说：“你要快点回来。”
　　沈往快速往上爬，在爬到一半的时候他下意识低下头，只见周向折就站在原来的位置抬头望着他，那双金色的眸子就这么一眨不眨的将他放在正中央，看到沈往往下看，他下意识的笑了一下，就算是一个回望都可以让他感到高兴。
　　沈往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他转回头继续往上走。
　　赶快把这个国王转盘拆了，然后回来和他分开一秒钟都会感到难过的爱人团聚。
　　周向折站在原地，他一直看到沈往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低下头，手指伸出手戳在墙壁上的荆棘上，只一下他的手指就见了血，血珠涌出来后周向折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
　　周向折心虚的想：好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沈往回来的时候就能恢复了。
　　也就在这时，中央街上聚在一起的人们突然开始惊呼。
　　“那是什么？”
　　“怎么会有一个人？”
　　“他想对转盘做什么？！来人啊！秩序之城的守卫呢？！”
　　“小偷！强盗！”
　　周向折转头看向那些惊慌失措，还未完全变回人形的狗。
　　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逸散出淡淡的金色雾气，它们融入空气中，周向折手腕上的污染抑制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咔哒一声，它碎裂成两半掉落在地面上，但与此同时，那些聚堆的人如同被掐住嗓子一样突兀的止住了话语。
　　他们眼神恍惚的低下头，然后转身一步步离开，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污染度越高，精神异常就会越严重，而精神异常并不是亘古不变的，一个人脑子病了，就不会只是一个症状。
　　周向折眼神闪烁，他感觉到了自己对沈往强烈的难以控制的独占欲，在这个时候不断的翻涌着暴涨着。
　　他甚至无法忍受那些秩序之城的受害者说沈往一句坏话……


第76章 秩序之城10
　　【上一章下半章重写, 大家可以重新看一遍，原版放在作话了，跪地鞠躬抱歉！】
　　沈往抓着荆棘挂在国王转盘旁, 血色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转盘。
　　转盘就是非常普通的模样, 沈往经常去的超市偶尔会有抽奖活动，用的就是这样的转盘，普普通通没有任何需要被在意的点。
　　转盘上方有一块漂浮着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本次国王转盘的人选。
　　应该是周向折刚刚踏入权欲层时被拍下的照片，金色的眸子和银色的长发带着摄人心魂的味道, 他看上去不像个正常人，但秩序之城的所有人都像是没有注意到周向折的样貌一样, 只在意他竟然刚进入秩序之城就被选中为新国王。
　　沈往伸手抓住那块屏幕, 血色的单边眼睛缓慢化为苍白色。
　　“非要选我的人, 既然这样，那就再也别选什么国王了。”
　　刺啦一声, 眼前的屏幕突兀的开始闪烁雪花，转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齿轮都在里面碎掉。
　　血色的荆棘从屏幕中钻出来, 咔嚓一声，屏幕被破掉一个大洞, 但雪花依旧在闪烁，甚至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雪花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动, 那身影仿佛正在一点点往前走, 于是它的影子越来越大。
　　“你在不满？”沈往微微挑眉，眸子里带着危险。
　　“那就不满着吧。”
　　一张空白的画纸突兀出现, 画纸整个将屏幕连带着国王转盘包裹起来，只一瞬间两样东西通通消失不见, 一张画纸从空中飘下，画纸上可以看到一个奇怪带着眼睛的转盘，以及转盘上带着模糊人影的屏幕。
　　它们整个都被关在了画纸中。
　　在吃掉窃月后，沈往的天赋阈值就达到了S级，让他的另外两个天赋也跟着增长，就算国王转盘是S级污染物的连带污染也能关住一段时间。
　　将画纸卷起来，沈往顺着荆棘一路往下，最后整个人落在中央街的中央。
　　也就在落下的时候沈往才发现刚才还在中央街聚集的居民走的一干二净，他转身往刚才的位置跑去，周向折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看到沈往从其他地方下来还有些意外。
　　“行了？”周向折问。
　　“行了。”沈往把手里的画纸扔给周向折。
　　周向折有些奇怪的展开画纸，画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的转盘，转盘上还有一块闪着雪花的屏幕，屏幕中有一个人影，周向折看了一会儿，突然他微微皱眉，因为他发现画纸里的图像似乎动了一下。
　　他移动了一下画纸，果然那个人影比之前又扩大了一点。
　　就像是人影正在一步步贴近屏幕，也在贴近画纸。
　　周向折惊讶了一秒钟，接着就想起了他们做过的任务，【百目】的画廊。
　　这么说起来，他当时在迷城也碰到过一个奇怪的污染物，那个污染物比沈往早一步出现，而且还没有预料的靠近他，因为身上的荆棘被周向折判断为血荆棘。
　　那个污染物的样貌他记得是紫色的双瞳以及淡紫色的长发，周身的衣服完全和沈往惯穿的风格背离。
　　是【百目】？原来当年在画廊里沈往就背着他吃掉了一个A级污染物……
　　别说到现在防污染中心都没有在画廊中找到百目的踪迹。
　　就在这时，沈往拉起周向折的手，他看了一会儿后开口，“你的手链呢？”
　　周向折转头看向沈往，接着看向自己的手腕上，原本带着银色链子的手腕空空荡荡。
　　“碎掉了。”周向折回答：“在口袋里，你要看看吗？”
　　“我问的是为什么会碎掉？”
　　“不知道，可能是污染抑制器控制不了我现在的污染度。”周向折平静的回答：“到达90%的污染度后，污染抑制器的作用就不大了，要被关在特定的污染收容间里才行。”
　　沈往放下他的手，“回去找舟青，看看这个权欲层会发生什么变化。”
　　周向折点点头，他跟在沈往身后。
　　“这幅画要怎么办？”
　　“不管它，你要是觉得拿着不方便找个垃圾桶扔了也行。”
　　周向折又瞥了一眼画作，只见上面的黑色人影已经贴在了屏幕上，它的脸是一个黑色的色块，只有眼睛处带着两个白色的空洞，手贴在屏幕上组成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画里的人影在动。”
　　“好歹也是S级污染物，画控制不了太久，就像是当时鹿神在画里挣脱出一点污染来。”沈往看向周向折，“所以我才建议你扔垃圾桶。”
　　“权欲层的中心转盘，在脱困后竟然出现在垃圾桶，听起来不很有意思吗？”
　　周向折又听出了一件事。
　　当时在S级污染源内，他进入以自己为蓝本的画作里并不是岚干的，看上去是沈往为了避开幻蝶把他塞进了画里。
　　这么一想，在相处的过程中沈往真的是有各种各样的小秘密瞒着他。
　　而现在，沈往愿意将这些小秘密一条条揭露给他看。
　　想到这里周向折感觉到了高兴，正面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很舒服，仿佛刚才还在难为他的精神异常都消失了。
　　精神状态缓和了很多，周向折也有精力去关注正事了。
　　“这个权欲层很奇怪。”周向折说：“我们在这里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甚至舟青在这里待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
　　“而且名字叫权欲层，却只有一个国王转盘，甚至这里的居民都没有称呼这里叫权欲层。”
　　沈往看向周向折，“你的意思是：这里可能不是真正的权欲层？”
　　“我只是想到一件事，我们是通过条件进入的这里，被发了居民卡，而成相田是通过贪欲层购买消息才知道下面还有两层。”
　　沈往立刻明白了周向折的意思。
　　“失败者和成功者去的不是同样的地方？！”
　　周向折点点头，他看向周围，“你不觉得，除了这个奇怪的国王游戏转盘外，这个地方真的很像是一个城市吗？秩序之城，被秩序挑选中的人才能进入这个地方生活。”
　　“这里就是秩序之城人为制造的城镇，而大多数人是通不过考验的。”
　　“我们或许又被惯性思维误导了一次。”
　　正确的人进入正确的地方，错误的人进入错误的地域。
　　成相田在贪欲层购买的消息是他们错误者该去的地方，而合格的人只需要最后进入这个庞大的秩序之城活下去，甚至国王游戏都有可能只是【秩序】给正常居民留下的消遣而已。
　　沈往用力的呼出一口气。
　　他伸手拿过周向折手里的画纸，接着他把画纸展开放在地上。
　　就在那一瞬间，沈往的样貌在周向折面前改变，周向折眼睁睁看着沈往的头发在拉长，化成淡紫色的长卷发，瞳孔也变成紫色，有紫色的眼睛印刻在他的眼下，和他在迷城遇到的那位污染物一模一样。
　　周向折：……
　　果然当时是沈往在欺负他。
　　沈往没有关注周向折这片刻的情绪，他只是把手放在画纸上。
　　“你在干什么？”周向折问。
　　“百目的天赋是描人入画，理论上成为画作后，我就可以看到画作中人的所有过去。”沈往淡定的瞥了周向折一眼，“就像是之前你在画里时那样。”
　　周向折不敢再说话了。
　　沈往闭上眼睛，看上去很安静，于是周向折就静悄悄的关注着沈往身上和身边的眼睛。
　　就算是沈往闭着眼睛，但他眼下的眼睛图标还睁着，包括他周围漂浮的眼睛也幽幽的注视着前方，带着强烈的非人气质，如果窃月的非人感在于他那只皎白色的眼睛的话，百目的非人感就来自于这些奇怪的眼睛。
　　到头来竟然血荆棘是最类人的。
　　但不管是什么模样的沈往他都喜欢，不管是黑发黑眸的沈往，还是现在充满了怪异感的沈往。
　　因为沈往的那双眼睛里永远都是他自己的模样，眼底些微张扬和嚣张，漂亮显眼的微笑，溢满情意的双眸，实际性情寡淡，却敢于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完全浇灌在周向折身上。
　　多美好的人。
　　就这么观察了一会儿，沈往突然睁开眼睛和他对视在一起。
　　“你在看什么？”
　　周向折淡定的移开视线，“没有。”
　　“哦？”沈往站起来，“走吧，我看到路了。”
　　“路？”
　　“秩序走过的路。”
　　在国王转盘中找到秩序的身影非常难，因为国王转盘只是秩序留下的一个玩具，沈往追溯着源头，也仅仅只是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好在沈往巡着这个背影，看到了他离开时的路线。
　　他们走的非常快，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跑，就这样他们终于来到目的地。
　　那是一座小房子，房子上只竖着一块牌子。
　　牌子上也不是名字，而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真的要放弃吗？】
　　沈往瞥了这个牌子一眼，和周向折踏入这扇门，进去的瞬间他们就看到了台阶，但是台阶竟然是往下的。
　　台阶蜿蜒而下，一直深入黑暗中，周向折和沈往在最上面看了一会儿后便迈步往下走，他们走了一圈又一圈，周围除了惨白的白炽灯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就在他们觉得是不是走错路了的时候，一块牌子突然出现。
　　【秩序之城意味着永远的公平，所有人都可以获得权利，每个人都有可追求的目标，你们真的要离开秩序之城？】
　　“它说可追求的目标？”沈往看着这个牌子，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国王转盘是秩序给秩序之城的居民提供的目标？！”
　　“只要奉献带有感情价值的东西就可以提高国王概率，除了去抢夺别人的外，制造感情价值也是好办法。”周向折想了更多，“人们安居乐业赚钱，但大家都是陌生人，需要感情交流，所以才会出现一个国王转盘，作为刺激和目标？”
　　“最开始的国王转盘概率每个人都一致，只是提供感情价值的物品可以增加概率，相当于辛勤劳作获得更多报酬。”
　　周向折继续猜测，“而精神异常者大概率会在崩溃前成为国王，在旧时代……身有残疾者是会被政府补助的。”
　　两人对视一眼，陷入失语中。
　　他们是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只觉得那个国王转盘真是一个变态的措施。
　　他们继续往下走，又走了一段路后，面前的牌子又换了一块。
　　【你们为何对秩序之城不满？】
　　“因为我们不想成为国王，但是牌子非要让我们成为国王。”沈往如此说。
　　牌子上的字迹颤抖了一下，然后重新出现了新的字。
　　【已记录意见：成为国王时需咨询居民是否想要成为国王的意愿。】
　　【不排除另类居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已修正。】
　　“靠。”沈往震惊，“它认真的？！”
　　周向折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污染物，看到这块牌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秩序竟然是真的在认真挑选居民，挑选居民后认真的给所有人设立一个目标，让这个没有人会拒绝的目标而努力，以此扩展成为团体，达成不同的感情关系。
　　他们继续往下走，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牌子出现，直到走到台阶最底部，最后一块牌子才缓缓立起来。
　　【最后提醒：走出这扇门你便自动放弃秩序之城居民卡。】
　　【秩序之城是美好的城市，你们获得居民卡如果不易，转身回去吧。】
　　他们根本就不想成为秩序之城的居民，沈往直接推开门，两人走出房门口，下一刻便来到了一层奇怪的地方。
　　他们能够看到这一层树立着无数的小房间，房间里里外外都是人，粉色的灯光洒在所有人身上，到处都弥漫着萎靡的气息。
　　周向折拽了沈往的袖口，指向前面的墙壁。
　　在墙壁上贴着一块暴露的板子，板子上是脱的精光的男性女性，和硕大的三个字。
　　【色欲层】。
　　“最低层是贪欲层，第二层是权欲层，第三层是色欲层，但在这三层之上还有第四层。”
　　沈往抬起头来看向天花板，“也就是真正的秩序之城。”
　　他们竟然在最开始就走错路了。
　　穿过醉醺醺的人群，他们继续往外走，那些充满了欲望的声音从各个房间里传出来，几乎所有人都衣冠不整，导致穿的严严实实的沈往和周向折在这里完全成了异类。
　　“正确的人进入秩序之城，错误的人前往下一层，最后止步在色欲层。”沈往一边走一边说：“但是，为什么秩序要留下他们？”
　　“因为欲望也是一种污染。”
　　周向折声音很轻，“欲望也是一种精神污染，所有污染物都在生前拥有欲望，欲望促使他们在被污染后化为污染物。”
　　“如果秩序之城是它创造的文明城市，那么这三层就是它制造的污染发酵池。”
　　沈往看向周向折，“齐润说过：那些精神异常被选过一次国王的人会失踪，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已经无法在秩序之城生存，于是会被收掉居民证，扔到下面来？”
　　周向折点点头，“大概。”
　　“这么说：就算是我们什么都不做，一周后你也会被扔下来？”
　　周向折沉默了一下。
　　他没想到沈往已经猜到他为何会被选择成为国王。
　　并不是因为秩序想要控制他们，也不是运气不好被随机，而是因为他的精神异常已经相当严重，国王转盘正因为‘残疾人补助’给他优待。
　　也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面前的门在他们面前关闭，沈往和周向折同时停下脚步。
　　一个婀娜多姿穿着护士服的女性走出来，她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两位好。”她说：“两位是从秩序之城下来的人吗？人家就知道，秩序之城当然没有我的温柔乡吸引人。”
　　“要不要为你们开一间房？”
　　沈往皱眉，“放我们出去。”
　　“当然不行。”她微笑着伸出手指来，“我们的色欲层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样，只要进来就必须消费。”
　　“你不消费，就出不去。”
　　沈往挡在周向折面前，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冰冷。
　　“你找死吗？”
　　“您这可就说笑了。”女人顶着僵硬的笑脸道：“您就算干掉我，这也是色欲层的规矩，不遵循规矩来，您就算是把整个色欲层掀翻了也出不去。”
　　“是吗？”沈往眼神微妙。
　　就在他准备直接搞死这个污染物的时候，周向折从后面拉了拉沈往的衣角。
　　“让我试一试。”周向折说。
　　沈往转头看向周向折，“你？你和人沟通都费劲，你确定没问题？”
　　“嗯。”周向折道：“这里是秩序的污染所波及的地方，这里面的人都是秩序的污染培养皿，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不下去，就在这里等秩序上来。”
　　“只要把这些培养皿毁掉。”
　　沈往注视着周向折，黑色的眸子里定格着周向折的身影。
　　周向折看向沈往，“……沈往？”
　　“潜意识告诉我，你又准备不听话做一些让我生气的事情了。”沈往说：“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周向折：……
　　“只有污染才能控制另一份污染。”周向折只能试着说服沈往，“你如果和贪欲层一样暴力打砸，他们产生的恐惧依旧是污染的养料，没办法真的把秩序吸引过来。”
　　“但是，我身上有鹿神的污染，S级的污染可以抢走这个培养皿。”
　　沈往注视着周向折，就在周向折以为沈往会不同意的时候，沈往点点头。
　　“行吧，你做吧。”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意外的看着沈往，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呆愣，显得有点可爱。
　　“我当然会尊重你的决定，毕竟你可是中央城的保护神，不是一个时时刻刻需要被保护的人。”沈往说：“只要不是故意让自己受伤，我当然会放手，你也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所以有时候周向折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一直长不大的孩子，而沈往已经在他看不到的时间里悄无声息的变成了大人。
　　他的爱是那么深刻，他却不会用爱去束缚住什么。
　　周向折想：他又怎么不会爱上这样的人呢？
　　一个那么好的人。
　　周向折拉过沈往的手，再一次轻吻在沈往手指的戒指上，但不同于之前，这一次的亲吻更加深刻。
　　每当和沈往一起度过更多时间，他对沈往的爱就会更深一分。
　　等亲吻完毕，周向折没有放开沈往的手，他抬头看向前方，金色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光，不过一个呼吸间，金色的雾气消融在空气里，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落下，瞬间将地板腐蚀出一个小洞。
　　周向折很轻的开口，语调里满是冷意。
　　“所有人，都是我的子民。”
　　污染瞬间进入每个人的身体里，色欲层的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的活动，他们每个人都安静的抬起头来，眼睛里一点点染上金色，每个人都悄无声息的下了床，然后齐齐跪在床边。
　　“……鹿神。”他们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鹿神，请保佑我们，鹿神，请垂怜我们。”
　　咚，古旧的钟声响起，响彻了整个色欲层。
　　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僵硬的扭动脖子，她不断的颤抖着，在钟声下破碎成一片片陶瓷碎片，甚至碎片都在进一步的被碾碎，直至化为一摊碎末。
　　整个色欲层都安静下来，只有隐隐约约的祷告声。
　　“啧。”沈往啧了一声，“鹿神的精神污染能力要远比很多其他的污染物要强。”
　　“鹿神并没有实体，是从信仰中诞生的污染物，所以它的精神污染远超出所有S级，或许也只有你的父母才能完全在这方面压过它。”周向折轻轻呼出一口气，“而恰好，污染物的精神污染是秩序没有规定到的地方。”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天花板中间落下一个穿着黑白侍者服的人。
　　它落在地板上，阴鸷的目光就这么幽幽的注视着沈往和周向折，身上是黑白的侍者服。
　　“贪欲层的侍者？”沈往看着他，“那个在门口的侍者？”
　　秩序的脖子卡吧一声，裂纹从他的脸颊一路裂到脖颈，它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两个人。
　　“我原本以为你们进入秩序之城就可以安稳的生活在那里，结果，我还是对你们太信任。”秩序的身形抽条，从一个苍白的侍者一点点长开，最后变成了一个苍白的成年男人。
　　他几乎没有瞳孔，一块透明屏幕树立在眼前，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衣装，如同一只黑漆漆的乌鸦。
　　“你们违反了规则。”秩序的眼里满是阴沉，“色欲层禁止情欲！”
　　“靠！”沈往直接对它竖了中指。
　　“傻逼，我俩有证！做不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周向折：……
　　有没有可能，其实根本就没有做呢？
　　他们站在这里也没超过半个小时。


第77章 秩序之城11
　　“规矩由我定,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秩序张开手，黑色的如同陶瓷一般的胳膊上像是融进了星光, 他伸手指向沈往和周向折。
　　“整个秩序之城都是我的一言堂。”
　　“我说：色欲层禁止情欲。”
　　一句话下来, 色欲层中衣衫不整的人们瞬间歪倒在地，所有人发出痛呼，剧烈的头痛让他们在地上不断的打滚，他们的手指随着挣扎逐渐化为黑色的陶瓷，源源不断的污染从他们身上逸散出来。
　　秩序冷眼注视着他们, “我的规则坚如磐石。”
　　它已经预见眼前的两个人因为违反规则而痛苦，离开秩序之城的他们自动放弃成为秩序之城的居民, 也就必须遵守前三层的规矩, 一旦违反就会化为陶瓷, 这就是它作为S级污染物的强制性天赋。
　　但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任何异常。
　　沈往和周向折安静的站立在原地，他们身高相仿, 一黑一白，极好的面容和身材让他们显得和整个色欲层格格不入，是一种会吸引住所有人, 但只要是个人一看就会明白他们是一对的氛围感。
　　怪不得强立安在看到他们第一面时就觉得他们有情况，因为他们本就如此登对。
　　但他们, 竟然没有受到惩罚？
　　沈往冷笑一声，“我早就说过：我俩有证, 是合法的, 做不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周向折看了沈往一眼，没有反驳说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做。
　　整个色欲层只有他们两个没有进行任何情欲上的行为。
　　秩序一点都不相信沈往的话, 他放下手，如同深渊一般黑色的瞳孔里如同死鱼一般。
　　“你们竟然在色欲层没有任何消费, 你们……”
　　他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但是，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秩序道：“防污染中心的两位S级异变者，既然你们在这里，那么就说明外面没有人镇守，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扩张出去，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你觉得我们站在这里会任由你出去扩张吗？”周向折这次终于开了口，“看来不是我们小看你，是你小看了我们。”
　　“哼！”秩序冷哼一声，再次开口，“我的规则坚如磐石。”
　　“是脆弱如陶瓷吧。”沈往一针见血，“你是陶瓷，你的污染物也是陶瓷，怎么看都不像是磐石的模样。”
　　闻言秩序猛地抬起头来，那双死鱼一般的眸子里终于带上了尖锐的恶意。
　　秩序最讨厌有人嘲讽它的规则。
　　这个世界有公平吗？没有，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公平，在旧时代没有，在现在更没有，末日将所有的社会秩序打乱，由防污染中心和异变者们站在规则的顶端，普通人没有自由，只能禁锢在高墙之中。
　　他们无法获得公平，但秩序可以帮忙。
　　将邪恶的人投入炼狱，将善良的人留在伟大的秩序之城，秩序之城中永远都只有好人，好人们良性竞争良性增长，并逐渐的成为世外桃源一般美好的世界，对，这就是秩序的目标。
　　为了这个目标，它一直都在吞噬周围的人，一直都在挑选合格的人。
　　如果不是当年可恶的防污染中心不知道利用什么方法将它控制，它的秩序之城早就建好了。
　　“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治理城市的天赋，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创造出一个完美的城市？”沈往仿佛抓住了它的痛点，眼神里满是讽刺，“你设置各种考验来挑选正义善良的人，却忽略了有些人本身就存在反向思维。”
　　“你设立三层地狱来惩罚坏人，却否认有些人是可以改变的。”
　　“你这个秩序之城，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精神污染一直在控制，一个星期都运行不下去。”
　　秩序却一点都不在意，它很平静的说：“那又怎样？”
　　“被控制下的公平，也是公平！”
　　秩序在末日前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大学毕业只想成为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未曾想室友邀请他创业，承诺只需要投资就能获得分红，他轻信了室友，给出自己的所有积蓄，被忽悠着成了公司的法人。
　　最后，室友的公司破产，他成了替罪羊锒铛入狱。
　　在监狱中，他不断的说自己是被欺骗的受害者，却没有人听他的话，因为所有人都是按照程序在走，在他被骗签下合同成为法人的时候就已经踏入了万丈深渊。
　　他觉得这个程序不好，不公平，整个世界都不公平，他不该承受这样的未来。
　　在监狱中，他就一直这么想着，然后末日来了。
　　他在末日中成为污染物，还是最顶级的S级污染物，在那一刻他就决定要创建一个公平的秩序之城。
　　所有人都会住进他的秩序之城里，他会将那些可恶的骗子和坏人全部筛出去，只留下所有好人在城内生活。
　　天真又如何，没规划又如何？
　　它是S级污染物！它就是有试错的机会，大不了重新再换一批人！
　　“污染物并不能和生前划等号。”周向折皱眉道：“在成为污染物后，它们便是被欲望支配的怪物，对人类不会再有丝毫感情，人类对于种族的认同会完全消失，它们看人类就是看消耗品。”
　　“秩序只是执着的想完成自己建造‘正义城市’的心愿，当然不会考虑受害者的心情。”
　　所以3S级污染物【暴君】和S级异变者【人鱼】的结合完全是一个奇迹，甚至【暴君】可以维持住本性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岚说自己和沈往是奇迹的孩子也没有错，这甚至要比奇迹的概率更低。
　　沈往啧了一声，“不能因为父亲就随便对其他污染物产生滤镜。”
　　周向折：……
　　话虽这么说，但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那些因为鹿神破碎的陶瓷们一点点复原，它们重新站起来，僵硬的笑容一如既往，只是它们满身满脸都是陶瓷，沈往的瞳孔化为血色，荆棘从地面钻出，它们缠绕住那些站起来的陶瓷，将它们重新拽到地上。
　　咔嚓一声，陶瓷们再次碎裂，这一次它们碎的要更加夸张，怎么看都不是能再次复原的模样。
　　但很快，随着秩序的伸手，它们再次睁开眼睛，一点点从地上站起来，裂纹让它们的脸都不再清晰，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纹。
　　强烈的污染气息从这些陶瓷身上散发出来。
　　沈往皱了下眉，他奇怪的看向这些陶瓷，试图使用窃月的能力让这些陶瓷再也站不起来，但周向折却拉住了他的手。
　　周向折看着这些陶瓷，许久之后才开口，“它们……好像不完全只是连带污染物。”
　　“当然不是。”秩序冷漠的注视着这些被打碎的陶瓷。
　　它的表情高高在上，黑色的眸子里满是轻视，如同这些陶瓷并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什么让它厌恶的东西。
　　它说：“他们是那些违规的人。”
　　“贪欲层中没钱支付自己欲望的人，权欲层中没有能力争取权利的人，色欲层中无法脱离情欲的人。所有人在被淘汰后都会化为陶瓷，成为贪欲层的侍者，权欲层的平民，和色欲层的情欲。”
　　“因为这是他们违规的惩罚。”
　　秩序眼神阴鸷，却挑衅一般的问道：“你们想听听它们的声音吗？”
　　它并不需要沈往他们的回答，因为在下一刻，它就将这些破碎陶瓷的声音播放出。
　　所有陶瓷脸上的僵硬微笑全部消失，它们集体发出凄惨的尖叫声，声音带着彻骨的恐惧和绝望。
　　“好疼啊，好疼啊！我不想碎掉！”
　　“谁来救救我！”
　　“我再也不违规了，我再也不花钱进贪欲层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把钱全部还给你，我真的会还，我错了，求你放了我！”
　　“杀了我！让我死！”
　　秩序脸上的笑容阴冷又邪恶。
　　它说：“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周向折在末日后见识过很多人间炼狱，到处都是失去亲人朋友的人，高墙将剩余的人保护在里面，但外面一如既往都是悲剧，但是，那些被污染的人大多数在污染时就失去了思维能力。
　　他们化为怪物，被精神污染，早已不再是原来的他们，而是被支配的空壳。
　　这是周向折第一次见到清醒着痛苦的人。
　　而这……也只有S级污染物可以做到，也只有可以创建规则的秩序才能如此残忍的维持住他们的理智。
　　秩序又道：“你猜这里面有多少个防污染中心的人？”
　　周向折微微皱眉，这次换沈往在旁边拉住他。
　　“防污染中心的人脑子都坏掉了，每个人都不愿意进贪欲层，但这又如何，进不进贪欲层他们都会因为污染成为陶瓷，然后被我安排进各个他们不愿意进入的地方，当迎宾。”
　　“下次扩张的时候就派他们去，反正他们不会说话，而你们防污染中心不是只会清理污染物？这叫：清理门户吧？”
　　在秩序自我满足的声音里，沈往淡定的注视着他。
　　他黑色的发丝一点点拉长，紧接着瞳孔染上血色，而另一只眼睛逐渐被皎白的月光占据，一条红色的线从他的眼下一直蔓延进衣领内，沈往打了个响指，秩序转头看向他。
　　在看到他的样貌后秩序微微皱了下眉。
　　“等等？你是……”
　　“人类？不对，污染物？也不对……”
　　“你是什么东西？”
　　“问别人是什么东西真的很没有礼貌，而且我已经被问烦了。”沈往眼神里带着冷漠，“所以，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一瞬间，黑色的雾气如同腾飞的触手一般凝聚出现，它们代替荆棘自地板上腾出，秩序让开脚步，避免这些黑色的雾气接触到它，但下一瞬间，它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缠住。
　　在低下头的时候，秩序听到了沈往的声音。
　　“禁止使用天赋。”
　　咔嚓一声，在场的所有陶瓷瞬间崩碎，只是崩碎的时候每个陶瓷的脸上都重新挂上了笑容。
　　但这一次不再是被强制的强硬的笑容，而是对于死亡带着万分憧憬的欣慰的笑容。
　　他们终于成功的踏入黄泉，再也不需要呆在这个活着的地狱里了。
　　秩序挣脱了脚下的黑雾，但那些陶瓷已经彻底碎了个干净，虽然只是色欲层里一层的陶瓷，但依旧让它整个人都焦躁不已。
　　它用憎恶的眼神注视着沈往，眼前的小屏幕上出现了无数的字符。
　　“哈，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你了。”秩序道。
　　他指着沈往和周向折，说出了一句话，“你们，禁止使用天赋。”
　　沈往和周向折同时愣了一下。
　　但下一瞬间，有黑色的字符自他们身边升腾而起，那些字符只一瞬间就印刻在两个人的胳膊上，在字符成型的瞬间，沈往感觉到天赋能力直接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他甚至直接回到了人类模样。
　　“哈哈哈！”秩序开始狂笑，“这下你们没有办法了吧！”
　　沈往有些意外。
　　但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兴奋。
　　规则可以限制天赋，换句话说：规则同样可以克制污染度。
　　“周向折。”沈往说：“好像真的可以控制你的污染度。”
　　周向折没有回话。
　　沈往有些奇怪，他转头看向周向折，却发现他单膝跪坐在地上，整个人捂住心口，疼痛让他的额头都在往外冒冷汗，他唇色惨白，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周向折？！”
　　周向折连跪都跪不稳了，整个人靠在沈往的肩膀上，他的呼吸急促，刺痛感从心脏一直蔓延到指尖，像是被扎了一根根针。
　　他勉强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秩序，最后用很轻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
　　“……你是真找死。”
　　周围的污染在升腾，沈往敏锐的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劲，随着周向折的颤抖，污染度正在不断的拔高着。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连那些房间里惨叫的受害者们也不再活动，他们像是死了一样连呼吸声都没有，秩序的笑僵硬在了脸上，它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对它虎视眈眈。
　　但是又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它造成威胁呢？
　　两个S级异变者无法使用天赋，而这里是秩序之城，是它的盘踞点，没有人可以在它的地盘里隐藏。
　　哗啦哗啦，沈往拥抱着周向折转头看向窗外，只见秩序之城竟然下起了雨。
　　沈往的眼神很好，所以他清晰的看到雨水中混杂着金色的小光点，雨水砸在窗户上，留下一条条金色的金属。
　　秩序不断的看向周围，它发出疑惑的声音，“什么？！”
　　“是鹿神……”
　　周向折咳出一口血来，血液里掺杂着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点。
　　鹿神一直存在在周向折的身体里，和他的天赋牵制至今，吞噬没办法吃掉鹿神，鹿神也无法污染周向折，于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但现在，因为秩序的规则，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周向折的天赋被限制，吞噬无法再限制鹿神，那它……就要出来了。
　　【鹿神】，唯一一个自信仰中诞生的S级污染物，它没有实体，也没有过去，并不是由人死后化为的污染物，而是真真正正从空无中诞生的怪物。
　　它的存在打破了很多人对污染物的认知，在当年的鹿神事件中防污染中心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它处理它，直到周向折单枪匹马进入雨棠南城，利用近乎自毁的方法将鹿神吞噬。
　　新生的S级污染物能被周向折欺骗，但现在的鹿神可不会再错过机会。
　　淅淅沥沥的雨不断落下，周围升腾起云雾来，秩序立刻警惕起来，它的周围浮现出十几个透明的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是一行行数据，它正在不断的翻看着异常，但是所有的数据都告诉它：没有异常。
　　周向折又咳出一口血来。
　　雾气里隐隐约约传来钟声，钟声仿佛响在很远的地方，又仿佛响在耳边。
　　秩序听着钟声发出意外的声音，“不可能！”
　　“在我的规则下，没有人可以使用天赋！”
　　秩序不断的重复着，“为什么？它在哪里？为什么还能使用天赋？！”
　　“你错了。”周向折唇角带着血迹，他抬起头来，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有金色的液体在翻涌着，周向折说：“鹿神没有天赋，它只有污染。”
　　金色的丝线突兀的从地面窜出，整个朝着秩序攻击。
　　秩序退后避开这些金线，想要回击的时候却发现丝线不见了。
　　雾越来越大，在雾气中似乎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浮现，但过去的时候又会发现人影不在那个地方，而是出现在了更远处。
　　咚，钟声越来越近。
　　伴随着钟声的还有童声唱着的歌谣，歌谣里正在赞颂着鹿神的伟大。
　　“这到底是什么？！”
　　“没有什么。”周向折擦掉了嘴边的血迹，“你放出了一个S级污染物而已。”
　　秩序：……？
　　没有实体的鹿神想要离开，这是它得到的最好的机会，然而这里是【秩序】的秩序之城，是秩序所控制的地方，它也并没有那么容易离开，于是鹿神展开了对秩序之城的攻击。
　　鹿神拥有强大的侵蚀能力和极致的精神污染，它逃离的唯一选择就是：控制秩序之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沈往现在却没有丝毫心思管那两个S级污染物。
　　他扶起周向折，眼神里满是担忧。
　　“周向折。”沈往问：“你怎么样？”
　　“没事。”周向折又咳嗽一声，但身体上的剧痛已经有所缓解，“不用担心。”
　　那双金色的眸子正在褪色，甚至银色的长发也在缓慢的染上黑。
　　他本就不是银发金眸的非人样貌，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只是黑发黑眸而已，是吞噬鹿神造成他容貌上的怪异，如同污染畸变一样改变了他的外貌，而现在，这个改变他样貌的东西离开了，他自然要回到他原先的模样。
　　等嘴角的血液再也不带金色的时候，他的瞳也终于变回了深邃的黑色，他的眼睛如同黑夜，带着一点冰冷的气息，沉寂又干净。
　　那是一种很平和的气质，让人一眼看到他就会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
　　但除去这些，周向折皱着眉头捂住自己的锁骨，沈往拉住他的手，但周向折已经将领口的扣子扯开，只见他的锁骨处带着大片的黑色印记，那些印记如同盘旋生长的花藤，从他的锁骨下一直蔓延到他的耳尖位置。
　　单边小小的弯角从他的头发深处顶出来，将他的头发顶出一个很小的鼓包。
　　沈往愣了一下，注意力全部都被这个小小的角吸引了。
　　他伸手碰了一下那只角，周向折颤抖了一下一把捂住沈往的手。
　　“不要碰！”周向折少见的声音里带着焦急的腔调，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够稳重。
　　“可是。”沈往看着他的头发，“角，你长了一个角。”
　　“我知道了。”周向折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但依旧很有条理的回答沈往的问题，“就算是没有鹿神，我的污染度也超过了90，这么高的污染度会出现畸变，这估计……”
　　沈往恍然大悟，“那个黑毛球的天赋畸变。”
　　周向折点了点头。
　　沈往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秩序，发现雾已经很大了，他甚至看不清秩序的位置，但偶尔能够听到秩序的叫骂声。
　　看来它们打的还挺厉害，估计没时间理会他们。
　　于是沈往继续观察着周向折那只小小的角。
　　“连我都不能摸吗？”沈往盯着那只角，手蠢蠢欲动。
　　周向折用力的摁住他的手，“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
　　“为什么？”
　　周向折抬起眼帘，深邃的黑色眸子里就这么倒映着沈往的身影，看上去平和又神秘，在恢复原来的样貌后，他整个人都带着和气质相同的沉静感，和童年里的小七万般契合，让沈往觉得有点爱不释手。
　　看着沈往的眼神，周向折的喉咙滚了滚。
　　最后他才开口。
　　“因为：色欲层禁止情欲。”
　　沈往：……？
　　啊？


第78章 秩序之城12
　　这可真是一句引人遐思的话。
　　沈往理解了周向折的意思, 但决定不听他的话。
　　趁着周向折没注意的时候，沈往直接伸出手来戳中了他头顶上的小角，一瞬间周向折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他的颤抖真的非常明显, 周向折差点连跪都跪不住了，看向沈往的眼神里也满是不可置信。
　　沈往非常缓慢的摊摊手，“你真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周向折：……
　　是的，不会。
　　“真的不行。”周向折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他很想找个帽子之类的东西把自己的头顶捂起来, 把这颗敏感的角藏在层层布料下面，这样暴露在空气里还时不时被沈往好奇的想要触碰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就像暴露出……位置一样。
　　太糟糕了。
　　沈往甚至非常好奇的问：“被碰到后是什么感觉？”
　　周向折不想说, 他转头看向周围的白雾, 非常生硬的转移话题，“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沈往看向周围, 他决定顺应周向折的意思，转移这个奇妙的话题，于是他说：“鹿神在想办法逃跑吧, 它好不容易逃出来，大概是不想再给你吞进去了。”
　　周向折微微皱眉, 他注视着周围，“秩序只控制了天赋, 鹿神是个没有天赋只有污染的怪物, 秩序的规则限制不了它，但我们并不知道秩序能制定几条规则, 也不确定鹿神能不能牵制住秩序。”
　　沈往却毫不在意，“我一点都不担心。”
　　周向折看向沈往, “为什么？”
　　“因为鹿神根本就不需要打败秩序，你最开始只是用鹿神的污染处理掉秩序的污染培养皿就把它引出来了，鹿神只要不是脑残就知道大范围搞死秩序的污染培养皿总能把秩序逼疯。”
　　“毕竟鹿神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杀死秩序，而是离开这里。”
　　说着沈往趁机对周向折伸出手，周向折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头，然后就看到沈往淡定的收回手，完全就是一副故意的模样。
　　周向折也放下手，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点点头，“你说的也没错。”
　　“周向折。”沈往笑着说：“你好有意思啊。”
　　周向折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这样的评价，他平生就是一个无趣的人，不爱笑也不喜欢开玩笑，因为本身是S级异变者也没人敢和他开玩笑，也就只有一个沈往敢肆无忌惮的和他开玩笑，然后笑着说他很有意思。
　　说句非常酸的话，有一种微妙的甜蜜感。
　　周向折不得不再次把话题拐回去，“等我们离开这里，要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话，你可以随便摸。”
　　他的声音很坚定平稳，但如果仔细听会察觉到一丝和他完全不符合的颤抖，可以想象被碰到那颗角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难忍受的感觉。
　　竟然会这么敏感？
　　沈往若有所思，然后坏笑着说：“我想在上面扎个蝴蝶结。”
　　周向折：……蝴蝶结啊。
　　他不想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问了一定会得到一个非常可怕的答案，所以周向折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总好过在现在这种环境里一直被捉弄。
　　当然，沈往很喜欢欺负周向折，但现在确实不是正常情况，他们现在还在鹿神和秩序的双重包围下。
　　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现在秩序正在对付鹿神，但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直接把鹿神清出去，趁着这段时间，要想办法对付他。”沈往说。
　　周向折点头，“怎么办？”
　　“先回去找舟青集合，确定一下秩序之城的情况。”
　　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且放他们自相残杀是最好的，他们原路返回。
　　色欲层被白雾整个包裹在一起，忽远忽近的钟声不断的回响，童声欢唱着歌颂鹿神的歌谣，色欲层的粉色灯光也不见了，到处都很安静。
　　周向折的认路能力很强，他记忆力太强，就算是在雾中也没有迷路，只是在他们往回走的路上，那些小房间里的受害者们都齐齐跪在地上，他们安静的低着头，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像是被雨水浇透。
　　小房间里的窗户整个都已经碎掉，透过雾蒙蒙的空气他们能看到外面，在白雾下似乎是土黄色，如同切换到了另一个世界。
　　水流从他们身上流下来，汇成一片片小小的水洼，水洼中能看到恍惚的人影。
　　等回到他们回到进色欲层的楼梯口时，他们才发现这扇门已经被打开了，雾气已经通过这扇门弥漫出去，到处都湿漉漉的如同回南天。
　　沈往和周向折踩着水淋淋的台阶往上爬，灯已经不再亮，沈往只能用自己身上的通讯设备照明。
　　“小心一点。”周向折拉住沈往的手，“台阶上的水太多，很滑。”
　　“而且好黑。”沈往嫌弃道：“雨棠南城是不是就这么湿淋淋的？”
　　周向折叹口气，“这是地势决定，雨棠南城虽然多雨，但温度更高，也有好处。”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踏着湿漉漉的地板登上秩序之城，在离开那扇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被雾气完全包裹的城市。
　　熟悉的中央街道上有很多人，他们已经不再是狗的模样，他们视白雾为无物，正在非常普通的进行日常活动。
　　他们不再关注国王，对城墙上消失的国王转盘也没有丝毫在意。
　　看到沈往和周向折，甚至有个老人笑眯眯的对着他们招手。
　　“年轻人，你们饿了吗？要不要来吃点东西？”
　　“就算是没钱也没关系，我免费请你们吃。”
　　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一眼，沈往微微皱眉后问：“为什么要免费请我们吃？”
　　“因为我在做好事，以此来宣传我们伟大的鹿神！”老人的眼里带上了憧憬，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眼眸中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他说：“你们知道鹿神吗？鹿神是最伟大的神明，它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拯救我们！”
　　“我们只要信仰鹿神，就可以自由安全的生活下去！”
　　“鹿神会让我们远离污染，让我们安居乐业，回到末日前！”
　　周向折用力的呼出一口气，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熟悉也非常讨厌。
　　这里和当年的雨棠南城一模一样。
　　每个人拥有自己的思维能力，安居乐业，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相当善良的，但唯独将鹿神高高举起，鹿神在他们心目中是比亲友更伟大更值得信任的存在，谁要是反抗鹿神，那就是一场一对多的圣战。
　　防污染中心派出去的所有工作人员，要不是被鹿神同化被污染，要不就是被污染后的普通人杀死。
　　他们想要救普通人离开，普通人却以为他们是在害他们，并将来救他们的人杀死。
　　所有普通人都在清醒中陷入疯狂。
　　当年周向折走到最接近鹿神的位置也耗费了相当多的气力。
　　“心情不好？”沈往平静的说：“你只要想想，这些人一开始是秩序的受害者，现在是被鹿神抢走了，最起码两个S级污染物里没有出现两倍的受害者。”
　　周向折皱了一下眉头，“也只能这样想了。”
　　见周向折并没有受到影响，沈往又看向老人，“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吗？”
　　“在什么地方，我当然在……”老人的声音顿住，几秒钟后他想了想，“我好像是在：秩序之城？”
　　“是啊。”沈往笑着说：“你在秩序之城，根本就没有在鹿神的统治区内。”
　　“你不是鹿神的信仰者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秩序之城？你的鹿神要生气抛弃你了。”
　　老人脸色大变，他惊恐的跑出去，然后开始不断的呼喊着。
　　“这里不是鹿神大人为我们选择的圣地！”
　　“这里是秩序之城！”
　　“我们要离开这里！我们要回到鹿神大人的怀抱！”
　　沈往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奔跑，在一瞬间，这个秩序创造的‘正义之城’就乱了。
　　“帮鹿神一把。”沈往说：“秩序最开始想要的就是建立这个秩序之城，现在整个秩序之城叛变，我就不信它不急。”
　　在搞出小小的骚动后，他们继续寻找舟青，但还没等他们离开这条中央街，秩序的身影凝聚在他们面前。
　　秩序的脸颊是破碎的，暴露出他脸上的陶瓷裂纹，他阴鸷的看着沈往和周向折。
　　“你们想去哪儿？”
　　沈往微微皱眉，“你竟然还能出来？”
　　“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没有任何异常就影响了我的秩序之城！”秩序质问他们。
　　“你！”说着秩序还指向周向折，“如果恢复天赋，你能把它收回去吗？！”
　　“那东西是你放出来的！”
　　“不能，而且我根本就没想放它出来，它是你放出来的。”周向折平静的回答：“在你控制住天赋将它放出来的那一刻，它就回不去了，因为它是污染物不是傻子，好不容易逃脱怎么可能还会回去。”
　　秩序整个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也是这个脸色让他们意识到鹿神真的给它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成为污染物后秩序就在着手建造整个秩序之城，它想要创造自己梦想中的正义之地，但现在，所有秩序之城的居民都被鹿神精神污染，它的精神污染能力要比秩序更强，所以秩序无法把秩序之城的居民抢回来。
　　它的秩序之城，毁了。
　　秩序黑色眸子前的屏幕闪烁了一下。
　　沈往微微挑眉，他感觉到身上那层不舒服的被禁锢的感觉消失了，于是他伸出手来，一根细小的荆棘攀爬到沈往的手腕上，像是在和他打招呼，是天赋恢复了。
　　于是沈往看向周向折，只见周向折也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一只黑色的毛球出现在他的脚边。
　　周向折对沈往点点头。
　　秩序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头看向前方，它重新立下规则。
　　“禁止精神污染！”
　　咔嚓一声，沈往和周向折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不再流动，白雾僵硬在原地，几秒钟后才有风吹来，风卷走了所有的雾，周围隐隐约约的钟声也不再响起，只一瞬间，鹿神的存在无影无踪。
　　黑毛球翘起尾巴朝着某个地方指了指。
　　周向折瞥了它一眼，“跑了？”
　　黑毛球点了点尾巴。
　　沈往看了他们两眼，“你明白它的意思？”
　　“好歹是我的天赋。”周向折道：“它说鹿神趁机跑了，现在已经离开秩序之城。”
　　两人转头看向秩序。
　　此时的秩序正站在原地，在白雾消失后，秩序之城中的所有人都在奇怪的看着周围，他们奇妙的看着自己又看向周围，在意识到什么之后他们的眼神变得极其恐惧。
　　在禁止污染后，不只是鹿神对他们的影响，秩序对他们的精神影响也一并消失。
　　每个人都在惊恐自己竟然这么安稳的生活在了怪物制造的城市里，最让人恐惧的从不是发疯，而是在清醒后回忆起自己发疯的经历。
　　那才是如附骨之蛆一般的恐惧。
　　也就在这时，所有人突然发出惨叫声，他们倒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每个人都从指尖开始变成了陶瓷。
　　“你在干什么？”黑毛球扑向秩序，秩序却整个漂浮到空中，让黑毛球扑了个空。
　　它冷漠的注视着沈往和周向折。
　　“我在做什么？”秩序活动了一下手腕，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充斥着阴冷，“当然是秩序之城的居民脏了，我要把他们清理掉，再换一批新居民。”
　　“等处理掉这些脏东西，再处理你们！”
　　理所当然的残忍……
　　到处都是受害者的惨叫声，不过几秒钟时间他们的一半身体就化成了陶瓷，甚至在空中直接崩碎，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碎块让他们每个人都害怕的要疯掉，更何况他们承受着相同的痛楚。
　　黑色的触手朝着秩序冲过去，秩序嗤笑一声。
　　它眼前的屏幕再次闪烁，他对着沈往和周向折打了个响指，下一刻那些黑色触手再次消失，连带着周向折身边的黑毛球。
　　他们的天赋再次被限制。
　　“你们能怎么办呢？”秩序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你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们。”
　　【秩序】S级污染物，天赋【规则限制】，它的天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万能天赋，甚至对和他同等级的S级也有效，虽然只能限制一条，但这一条足够压死所有的人。
　　它可以限制区域内所有人的天赋，也可以限制所有人的视力、声音、乃至于生命。
　　违反规则的人就得死！
　　“你们是S级，所以我没办法命令你们去死，但是没关系，在没有天赋的情况下，我就是比你们强。”秩序如此说。
　　秩序非常自信。
　　它是S级污染物，但他几乎是最顶尖的S级污染物，鹿神终究不过是在精神污染上胜它一筹，但只要它限制规则，将精神污染禁止，那么鹿神就再无办法，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可以破除它的天赋，因为没有再比它等级更高的异变者了。
　　或许那位远在零号污染地的可怕污染物可以，但是那位暴君从不离开零号污染地，它甚至没有见过暴君，而且，这里的两个S级异变者是防污染中心的人，它们就是因为防污染中心才被强行封印这么多年。
　　想来暴君会很高兴看到防污染中心的人倒霉。
　　杀死这两个S级异变者，防污染中心就会一蹶不振，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抵抗它们污染物的能力。
　　到时候想要建造多大的秩序之城都可以！
　　“要怪就怪你们不自量力。”秩序对着他们伸出手来，“下辈子要记得不要再招惹我了。”
　　沈往一言不发，他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秩序，周围是无数人惨叫的声音，他却不为所动，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秩序的身影，周向折安静的站在沈往身边，也没有多少紧张感。
　　在知道沈往的真正身份后，周向折再也不会担心沈往会遭遇不测。
　　因为，他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后盾。
　　沈往微微勾起嘴角，他笑看着秩序道：“下辈子要记得不要再招惹我了。”
　　秩序奇怪他重复了自己的话，接着才反应过来沈往说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它刚要冷笑沈往的不自量力，却在要开口的时候感觉到了不对劲。
　　秩序的声音哽住，它奇怪的看向周围。
　　和鹿神被它意外放出时的感觉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在鹿神出现时，它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猛兽盯上，但秩序本身也是一只猛兽，更多的只不过是被挑衅后的不爽感，所以它不断的寻找鹿神，试图撕裂它，在发现自己的秩序之城被侵蚀后，它也厌恶的想要扔掉整个秩序之城。
　　但现在，秩序感觉到了一种毛毛的相当不舒服的感觉。
　　它好像被一只背后的眼睛盯上了，那只眼睛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只是不断不断的看着它，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它却感觉到了难以控制的恐惧感。
　　对，是恐惧。
　　“什么东西？！”
　　在恐怖之下，很多人都会被激起攻击性，仿佛激烈的辱骂就可以把让它恐惧的东西赶走。
　　秩序不断的看着周围，“谁？！有本事你出来！”
　　“你出来啊！”
　　它辱骂着，“你根本就不敢出来！你要是出来我一定会干掉你！”
　　沈往嗤笑一声。
　　他此刻深深的理解了那句话：因为过于弱小，连发怒都显得那么可爱。
　　秩序明显听到了沈往的笑声，它迅速落下地面。
　　“你在笑什么？！”
　　沈往淡定的解开自己身上的外套，然后将外套盖在周向折的头上，周向折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的顶着那身衣服站在原地，黑色的眸子平静的注视着前方沈往的身影。
　　在做完这一切后，沈往才开口，“你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我担心自己？”秩序勃然大怒，“我永远都不会输！”
　　话音刚落下，嘀嗒嘀嗒，秩序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天空，只见刚因为赶走鹿神所以停雨的秩序之城又下起雨来，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地面上，但是这场雨却和鹿神不同。
　　雨中没有金色的光点，也没有忽远忽近的钟声，有的只是黑色的粘稠的雨水。
　　那些黑雨中凝聚着满盈的污染气息。
　　秩序僵硬在原地，它胸中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
　　那些一半身体被它变成了陶瓷的受害者早已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却因为恐惧连呼吸都放的很轻，他们瞳孔放大，一副将要因为恐惧吓死过去的地步。
　　受害者们不叫了，也不哭了。
　　但却让现场的氛围更加诡异。
　　秩序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但是这股污染气息……
　　中央街的尽头有个人一步步走过来，他是一副陶瓷模样，和贪欲层的陶瓷侍者一模一样，但随着他的走动陶瓷碎片从他身上一片片落下，在陶瓷后面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那些用作遮掩的陶瓷碎片消失后，强烈的让秩序都要恐惧的污染气息释放出来。
　　周向折顶着沈往的外套很小声的问沈往，“你的家人来了？”
　　“没来。”沈往回答他，“但是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父亲在所有实力还行的地方都有小弟，当然也包括秩序之城，说是小弟其实也不是什么能操控的污染物，而是他的傀儡分身。”
　　“我被欺负了，他当然要来帮我出头。”
　　周向折点点头，他再次看向面前的秩序，这一次眼神里带上了一点怜悯。
　　得罪沈往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往绝对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人，他的背后并不是防污染中心，而是一个3S级的暴君，一个S级的人鱼，甚至还有一个S级的叛逃者岚。
　　这三个恐怖的天花板才是沈往的后盾。
　　而沈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好欺负的人。


第79章 秩序之城13（完）
　　秩序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那位零号污染地的无冕之王。
　　它成为污染物之后靠着天赋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污染物, 所以它肆无忌惮，霸占着整个三号污染地不算，为了建造自己的秩序之城不知道袭击了多少人类, 也不知道顺手灭掉了多少低级污染物。
　　对秩序来说：它就是天, 它就是一切！
　　直到有一天，它误闯到零号污染地边界，并嚣张的进入了零号污染地内……
　　秩序并没有见到【暴君】，因为在它踏入零号污染地的第一步，就被狠狠的扔了出来, 强烈的污染伴随着摄人心魄的恐惧感，它脑子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抱头鼠窜, 整个污染物缩在三号污染地内瑟瑟发抖。
　　从那之后, 它再也不敢靠近零号污染地。
　　但是，在之后小心翼翼的试探中, 它发现这位【暴君】并不像他称号那样暴虐，甚至他很少离开零号污染地，也从不去关注外面人类和其他污染物, 如同与世隔绝的高人。
　　于是秩序又狂了，重新踏出脚步建立自己的秩序之城。
　　所以……秩序根本就不明白, 为什么【暴君】会突然出现在它的秩序之城？！
　　陶瓷碎片从侍者身上完全掉落，最后出现的便是一个黑发黑眸戴着眼镜看上去相当儒雅的男人, 男人站在原地, 抬头遥遥望向前方的秩序。
　　在真实见到【暴君】的瞬间，秩序的心理防线瞬间垮塌。
　　“您是来报复防污染中心的吗？”秩序怀着微小的希望开口。
　　是啊, 它一定是来报复的！
　　是防污染中心制造了那么大的困局，将他们全部都困在奇怪的地方这么多年, 直到最近他们才能离开，【暴君】之所以是暴君，一定有极强的尊严！他一定相当不满防污染中心。
　　会来到他的秩序之城也一定是因为防污染中心的两个S级异变者！
　　“是他们！”秩序连忙指向沈往和周向折，“他们两个是防污染中心的人，是我们的仇人！”
　　“杀了他们就能给防污染中心重创。”
　　暴君的眼神里越发的微妙，危险感越发的强烈。
　　秩序大口呼吸着，它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它给暴君指了人，这种让人几乎连呼吸都止住的恐惧感却一点都没有消退，反而更强烈了。
　　沈往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容里是满满的讽刺。
　　他走到暴君身边，手指向面前的秩序，“就是它。”
　　秩序在让脑子一片空白的恐惧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沈往的声音。
　　“爸爸，它欺负我，帮我干掉它！”
　　“什么？！”秩序发出变调的声音，“你喊他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是暴君的孩子！”
　　“暴君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在防污染中心！绝对不可能！”
　　秩序一步步后退，它不断的否认着，仿佛这样否认就可以遮掩住事实，就算是他已经相信了这件事。
　　因为它早已知道这个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虽然是人类，但并非完全的人类，他身上同时带着人类和污染物的气息，所以它甚至没有分辨出沈往的物种，还询问过他是什么东西。
　　如果他的父亲真的是暴君，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他身上不属于人类的污染，来自让人恐惧不安的【暴君】！
　　他也终于明白沈往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秩序转身就跑，在跑出一步后却发现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它的腿已经完全软了，软绵绵的腿让它几乎无法挪动，粘稠的由污染凝聚成的黑水就这么糊在他的身上，如同被无数个人摁压在地上，无形的压迫感让它连抬头都无能为力。
　　它拼了命一般抓住地面，在它恐惧狰狞的面容下，眼前的屏幕闪烁了一下。
　　“禁止污染！”它疯了一般的喊。
　　秩序不想死，但他根本就打不过暴君，哪怕这个暴君并不是他的本体，而是一个单纯的傀儡分身。
　　如果暴君是一个成人的话，其他的S级污染物都是一只仓鼠，暴君放出的傀儡分身是一群孩子，但就算是孩子也可以随随便便掐死一只仓鼠。
　　所以秩序想尽可能的使用天赋来限制暴君，不是打败，而是争取时间，就算是一分钟也好！
　　只要它逃走……
　　在规则更改后，周向折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多了一点重量，他转头看向肩头，只见黑色的小毛球重新出现在他的肩膀上，正怯生生躲在他举着的外套下，小毛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正在瑟瑟发抖。
　　暴君的污染实在是过于恐怖，能够在他污染下活动的人都算是优秀。
　　所以，秩序还是过于高看自己，也过于小看了暴君。
　　在更改完规则的瞬间，秩序甚至没撑过三秒就惨叫一声，它眼前的屏幕整个碎掉，碎掉的玻璃渣刺进它的眼睛里，一瞬间鲜血淋漓。
　　暴君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这么冷眼看着这一切，便造成了这个结果。
　　他一言不发，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他黑眸中的意思，
　　‘你算什么东西，敢欺负我的孩子。’
　　“不，我没有！”秩序立刻求饶，“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请他们来秩序之城做客，绝对不是想做什么！”
　　秩序连捂住自己流血的眼睛都做不到，只是不断的求饶着，“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得罪你们！”
　　沈往走过去，他眼神平静的注视着秩序，“我觉得你还是得罪吧。”
　　秩序愣了一下，它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沈往。
　　“因为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你。”沈往说：“就算是你不打算得罪我，我也要得罪你的。”
　　沈往微笑着，用最无害平和的面容说着最恐怖的话，“毕竟我现在是防污染中心的成员，来这里就是为了消灭污染物。”
　　“你可真倒霉。”
　　秩序脸色更加难看，它看着沈往又看向牢牢挡在沈往面前，完全就是保护姿态的暴君。
　　明白自己这一次是一定会栽到他们身上。
　　它并不明白为何暴君的孩子要去防污染中心，也不明白为何暴君竟然任由自己的孩子站在他的对立面，但暴君放任了这一切，还完全站在沈往那边，它会为自己的孩子扫平一切障碍。
　　“我杀了你！”
　　秩序扑过去想要袭击沈往，下一瞬间却倒飞出去。
　　在摔到地上后，迟来的疼痛才升腾而起，它下意识想叫，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叫不出声。
　　粘稠的黑雨落在它身上，它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无法自控，它无法思考，已经完全恐惧到失声，恍恍惚惚的意识好像让它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它闯入零号污染地的那一天。
　　在意识消失之前，它终于想起来，它似乎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踏入零号污染地那天，他看到了一只黑色的眼睛，那只眼睛和它对视一眼，眼睛的主人对着它只吐出一个字。
　　他说：‘滚’。
　　于是秩序便‘滚’了出去，担惊受怕了近一年，终日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
　　而今天，这种无法控制的恐惧，也终于到了尽头。
　　在秩序完全不动了后，天空中的黑雨也不再落下。
　　沈往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笑着面对暴君，“谢谢爸爸。”
　　暴君注视着沈往，然后神情温和的伸手揉了揉沈往的头发，在揉完后，他的身影也消失在空气中。
　　他本就是暴君的傀儡分身，隐藏在秩序之城是为了情报，现在帮孩子处理掉欺负他的人，秩序之城也不在了，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看着暴君消失，沈往一点都没有耽搁，他走到秩序身边，有血色的荆棘从脚下蔓延出来，很快便将秩序整个包围在里面，荆棘上的尖刺刺入秩序的身体，把它裹成一个荆棘球吞吃。
　　周向折站在旁边把沈往的外套往后披了披，他肩膀上没有脖子的黑毛球随着他歪歪身体，看着那片血色的荆棘非常好奇。
　　于是周向折直接把它推下去，看着它猝不及防落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快速翻滚起来，整个球沉进地里，悄悄的游到沈往脚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正在吞吃秩序的血荆棘们。
　　周向折则是走去找那些秩序之城的受害者。
　　其实周向折对他们的幸存率并没有多期待，他们遭受了秩序的长时间污染，又被鹿神强行控制，最后还碰到了暴君这个大boss。
　　暴君的黑雨可是毫不留情的砸在他们身上。
　　但走近这些受害者后，周向折才意外的发现：这些受害者还活着。
　　他们身上变成一半的陶瓷身体已经恢复原状，只是大多四肢都已经折断，他们躺在地上轻缓的呼吸着，眼神没有焦距，周向折试着在他们眼前挥手，但没有一个人的眼睛会追随。
　　虽然没有死，但他们已经被暴君的恐惧完全摧毁了精神和情绪。
　　就在周向折在心中感叹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袭击，戳到了头顶上已经被他忘记的角上。
　　周向折瞬间转过头来，略有些惊恐的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沈往。
　　“沈往？”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我都喊你两声了。”
　　周向折非常怀疑沈往这句话的真实性，但反问就像是杠了，于是周向折说了声抱歉，然后和沈往说了这些受害者的情况。
　　沈往看了看他们，“起码还活着，说不定以后真的可以找到治疗精神污染的方法。”
　　周向折点点头。
　　“对了，我拿到秩序的天赋了。”沈往道：“赶快来试试好不好用。”
　　说着沈往双手拉住周向折，将他拉到旁边的空地上，周向折发现在不远处，黑毛球正在小心翼翼的试图用自己的短爪子戳荆棘，接着就被荆棘炸着毛刺了爪子一下，于是黑毛球瞬间沉到土里躲起来。
　　周向折又把视线转移过来，他注视着沈往的黑色眼睛。
　　他一直都很喜欢沈往的眼睛，黑色的如同深夜，却因为沈往本人的性格显得极其温和带着生机，那双眼睛漂亮得如同繁星。
　　而现在这双眼睛就这么认真的注视着他。
　　“【规则限制】：限制污染度。”
　　周向折感觉到沈往握着他的手泛起一股奇异的凉感，只一瞬间这股凉意便消失不见，周向折和沈往对视着，似乎是在问：可以了？
　　“对，可以了。”
　　周向折放开沈往的手，他从身上找出一个简易的污染检测器，他把检测器摁在自己的指尖上。
　　很快污染抑制器便显示出检测结果。
　　“经检测：您的污染度为：73%，建议尽快就医，或进入S区治疗。”
　　周向折微微睁大眼睛，“73？”
　　“对，73.”沈往笑着拉住周向折的手，“真的可行。”
　　虽然73也是一个很高的污染数字，但对于常年待在80，在三分钟前还是90的周向折来说，73简直就是一个完全不敢想的数字。
　　在来到秩序之城的时候周向折虽然有所期待，但又不敢真的去期待，他生怕最后还是会失望。
　　因为如果失败的话，失望的不会是他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周向折扔掉了污染抑制器，他拥抱住沈往，他抱得很紧很紧。
　　“谢谢。”周向折的眼眶泛着微红，“沈往，谢谢你。”
　　“你这辈子都不用和我说谢谢。”沈往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周向折，我们领证了，我们本就该同甘共苦，一起走下去。”
　　可周向折却知道，同甘共苦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他在防污染中心工作了这么多年，他率领着北极星走遍了整个国家，一张证、一张纸，这东西根本就无法限制一个人，这张纸只是名义上可以在一起生活的证明，该走的人还是会走。
　　所爱之人也爱他，果然这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回防污染中心后你要怎么解释？”沈往道：“你这污染度直接爆降了20%。”
　　“就说鹿神离开了我的身体，带走了20%污染度。”周向折声音很轻的回答。
　　沈往笑了一下，“你上次不是说：S区判断你即使剥离鹿神都无法降低污染度吗？现在就相信了？”
　　“他们不得不信，因为我对防污染中心是必须的。”周向折用额头蹭了蹭沈往的发丝，“污染度降低的我对防污染中心的作用极大，在我安全的情况下，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去追究我到底怎样把污染度降低。”
　　因为位置的缘故，沈往一眼就能看到周向折脖颈的那一片黑色的纹身，趁着周向折说话不注意的时候，沈往又伸手戳了一下他脖子上的纹身。
　　周向折的话语顿住，几秒钟后他才开口，“喜欢？”
　　“喜欢，这东西在别人身上没什么意思，但在你身上很好看。”沈往伸手描绘着他脖子上的图案，接着又看向他头顶上的角，非常贪得无厌的补充，“这颗角我也喜欢。”
　　周向折的喉咙滚了滚，他小声说：“回去后就给你摸。”
　　沈往顺着图案往下摸，发现这黑色纹身蜿蜒到周向折的锁骨以下，下面的全都被周向折的衣服挡住了。
　　想摸，但又不能现在脱他的衣服摸。
　　周向折注意到了沈往的想法，他把沈往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耳垂泛着红，“等，等回去再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咳嗽声。
　　周向折和沈往同时朝着那边看去。
　　只见舟青灰头土脸的扛着一个孩子站在那里，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土和泥埋了一遍又被挖出来，身上的僧袍都变成土黄色了。
　　舟青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沈往。
　　“你果然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你这样对得起周向折吗？”
　　“周向折那么喜欢你，你们还领证了，结果你就在外面和其他人唧唧我我！”
　　周向折咳嗽一声，有些尴尬。
　　“唉？你这声音怎么和周向折差不多？”舟青微妙的看着他，“怎么？还是替身剧情？”
　　沈往微笑，但眼里并没有笑意，甚至充满了威胁感，“大师，你要是眼睛不好用呢，我可以帮你捐出来，不会说话呢，我也可以顺便帮你把舌头也捐出去。”
　　舟青：……？
　　“是我。”周向折对着旁边招了招手，藏在地里的黑毛球瞬间从土里钻出来，整个跳到周向折的肩膀上。
　　看到这个熟悉的黑毛球，舟青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他惊呼道：“这特么不是【吞噬】吗？！”
　　他又惊恐的看向面前黑发黑眸的男人，“卧槽！周向折？！”
　　“是我。”周向折无奈的又应了一声。
　　舟青几乎不敢相信，他直接伸手去拽周向折的头发。
　　沈往挡住他的手，把周向折护在怀里。
　　“喂，看看就得了，别动手动脚。”沈往理直气壮道：“他是我的。”
　　舟青：……
　　靠，死情侣！
　　在接受现实后舟青立刻询问是不是鹿神出了什么问题，在知道因为秩序的规则导致天赋失效，直接导致鹿神的逃跑后舟青幽幽的叹口气，看上去有些遗憾，也有些感慨。
　　“也是件好事。”舟青道：“吞噬鹿神让你的污染度居高不下，你作为人形封印足足困了它三年，也足够了。”
　　“防污染中心要是再找不到处理鹿神的方法，那就是它们的无能。”
　　说着舟青把手掌举起竖在脸前，对着周向折鞠了一躬。
　　“阿弥陀佛，感谢周施主这三年来的无私奉献，周施主也该休息了。”
　　在规则和污染消失后，‘幽灵城’终于真实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在周向折的汇报下，防污染中心带人进入秩序之城搜寻受害者。
　　来来往往的人在看到周向折的一瞬间都会疑惑的看他一眼，然后奇怪的转身就走。
　　他们都在疑惑有个陌生人和S级异变者们站在一起。
　　周向折当然不会理会他们，在离开秩序之城后周向折第一时间和防污染中心高层汇报了鹿神逃离的消息，防污染中心一开始非常担忧，但在知道鹿神离开周向折自身的污染度掉到73的时候他们又瞬间高兴了。
　　“暂时不需要担心鹿神。”周向折道：“鹿神刚逃离，还会藏匿一段时间，近期九成概率不会出现。”
　　防污染中心叹口气，“也只能这么想了。”
　　“总之，这次处理掉三号污染地的S级污染物，是非常大的胜利。”
　　“为了安抚民众，我们希望你们回来的时候可以接受采访。”高层道：“因为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部分居民对现状产生焦虑情绪，恐惧是会传染的，我们需要尽快稳定住他们。”
　　周向折看了沈往一眼，“可以。”
　　高层满意的挂断了电话。
　　周向折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又看了一眼正在源源不断找到受害者的工作人员。
　　实际上，在整个社会中更重要的并不是异变者，而是普通人，异变者们是强大的消耗品，他们总会在未来变成污染物，只有普通人才可以从生到死都是纯粹的人类，所以防污染中心一直都在很努力的保护着他们。
　　在未来，他们才是人类延续下去的根本。
　　井春君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参与作战的S级，她接下了这里的所有工作安排，舟青也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在换洗后就和井春君一起投入工作，最后只有沈往和周向折一起乘坐飞机回中央城。
　　在上飞机的时候，检测人员嘴巴都张成了鸡蛋，看了周向折一眼又一眼。
　　周向折有些无奈，他小声对沈往说：“在我吞噬鹿神从医院出院的时候，周围的人也用这种眼神看我，现在好像又得经历一遍。”
　　沈往笑了笑，“所以你要尽快接受采访，告诉所有人你现在变回了这种讨人喜欢的模样。”
　　“你喜欢就好。”
　　周向折对自己的样貌没什么要求，但是人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和好看的人，连周向折自己都喜欢一些精致的装饰品来装饰自己。
　　所以，他很高兴自己的样貌沈往能喜欢。
　　“对了。”沈往突然转移话题，“下飞机后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吧？”
　　周向折有些意外，“你要卖菜做饭？”
　　“不。”沈往瞥了他一眼，“我要去买蝴蝶结。”
　　周向折：……
　　差点忘了这茬。


第80章 污染中调
　　在回到中央城后周向折最应该干的事情应该是去S区做个最全面的检查, 而不是和沈往来到超市，挑选小女孩才会喜欢的蝴蝶结。
　　然而，沈往曾经在协议上签过字。
　　只要他想, 就算是防污染中心的高层来了, 也得陪他挑完蝴蝶结才能押着周向折进S区检查。
　　所以，在人来人往的超市里，两个大男人身姿挺拔容貌上乘，一人穿黑一人穿白，一冷一热看上去相当登对, 让客人们偷偷看了一眼又一眼，就是如果他们没有站在专卖女童饰品的地方就好了。
　　沈往认真的挑选着蝴蝶结的颜色, 选着选着他看向周向折。
　　“你喜欢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周向折沉默了一下, 几秒钟之后才开口, “蓝色？”
　　依照周向折的审美，他是不喜欢这些款式的蝴蝶结的……颜色大红大绿, 很是扎眼，周向折不喜欢扎眼的东西，但他答应过沈往会戴蝴蝶结,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从里面选一个不那么扎眼的。
　　为什么这么喜欢他的角呢？又为什么想在他的角上挂一个蝴蝶结呢？
　　沈往瞥了他一眼，他的笑容意味深长, 看上去带着点微妙的氛围。
　　“蓝色会不会不太搭配？红色会不会好看一点？你皮肤白，白色就太素了。”沈往继续挑选, 一边选一边说：“而且这些看上去好像很紧的样子, 要是绑在上面会不舒服吧，需要考虑松紧。”
　　周向折：……
　　他这番话, 真的是选蝴蝶结绑在他的角上，而不是绑在其他地方吗？
　　“沈往。”周向折小声道：“不需要考虑这些。”
　　“当然应该考虑。”沈往拿起手边蓝色的蝴蝶结比在他侧边的单角上, 看上去像是在看效果，“感觉蓝色还是差了点什么。”
　　周向折的喉咙上下滚了滚，他这颗新生的角特别敏感，甚至可以说周向折这辈子都很难有这么敏感的时候，所以他能感觉到蝴蝶结抵在自己角上时的触感，也能感觉到沈往微凉的指尖。
　　带着一点点下意识想躲开的酥麻。
　　当然他克制着自己没有躲开，毕竟沈往想摸他总不能不让摸，他们是合法夫夫，身上的所有地方都可以被看到。
　　沈往又找出一个红色放在周向折的角旁，看上去似乎很满意这个颜色。
　　周向折看着那个大红色，最后才小声道：“你如果只是想买一个绳子的话，我那里有很多发绳，红色……也有。”
　　沈往微妙的看着他，“原来你自己备好了？”
　　其实只是普通的扎头发的发绳而已，周向折本来头发并不长，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短黑发，但在吞噬鹿神之后一夜之间长到了肩下，也就不得不寻找用发绳扎起来不影响视线。
　　倒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了这种用处……
　　周向折想：跟调情的工具似的。
　　然而沈往没有听他的，他笑着听周向折说完，然后反手就买了一个素色的蝴蝶结，好在这个蝴蝶结并不算招摇，也不算大，周向折想象着这东西被拴在自己头上的模样，最后确定不是无法接受。
　　买完蝴蝶结后周向折就去了S区，防污染中心早就提前帮他预约好了。
　　作为周向折的合法爱人，这一次沈往全程陪同。
　　沈往去过几次S区，但每次都是去见周向折，所以他一直走同样的路线，进入同一个地方，还是第一次见到S区的检查治疗设施。
　　在医生的示意下，周向折褪去外套，只穿着白色内衬走进检查室，周向折本就长的好看，身材也好，浑身上下散发着成年男性的成熟味道，他撩开自己的长发露出自己头顶上的角，走到机器后面接受检查。
　　沈往的眼神暗了暗，因为他发现在脱去外套后他侧颈上的黑色纹身更显眼了，如同一个奇怪的符号印刻在那里。
　　他真的很喜欢周向折身上这片纹身，也有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算了，这里是特殊医院，挡起来也不现实。
　　检查机器发出滴滴的声音，负责检测的医生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降到了70！”
　　“可是周队出现了畸变反应，身上出现了高污染度的畸变污染，我们之前得出的结论吻合：即使鹿神消失周队的畸变也不会消失。”
　　“现在畸变反应在，但污染度却下降了。”
　　“周队和其他人不一样啊！周队可是唯一一个没有出现过精神异常的异变者！”
　　“也对，周队的情况本就很特殊！”
　　闻言沈往挑挑眉，他看向周向折，恰好周向折也望过来，他们对视一眼后又移开视线。
　　这个男人，竟然连S区都没发现他的精神异常。
　　周向折常年隐藏自己的真是情绪，连精神异常都能用其他方法遮掩住，该说不说：他确实是个太聪明的人，除了不擅长沟通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检查结束，周向折从机器上下来，他单手搭着自己的外套想去要检测结果，结果这两个负责检查的医生正在不断的讨论周向折污染度降低的问题，甚至都没来得及理会他。
　　然后周向折就听到了医生们的虎狼之语。
　　“还有一种可能性！周队的合法爱人也是个S级异变者，天赋还是【污染免疫】，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他们在进行负距离□□的时候导致周队也产生了污染免疫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
　　周向折忍不住咳嗽一声。
　　两位医生愣了一下，他们转头看向周向折，接着瞬间意识到刚才的话过界了，两个人连忙尴尬的把手里的检测报告递给他们，然后说这次的检查结束，他们可以离开了。
　　拿着检测报告走出检测室后周向折才开口，“S区的医生为了找到突破口是什么都敢提出来，虽然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是有点低。”
　　沈往却道：“我觉得有点可信。”
　　周向折愣了一下，“嗯？”
　　“在秩序之城的时候，不就是负距离接触下，我才控制了你的污染度吗？”
　　周向折默默低下头，“……那是你在咬我，不算负距离接触，你甚至没有咬破皮。”
　　沈往话就是说着玩的，被周向折反驳也不在意，反而很感兴趣的问：“你猜等你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会不会建议你在我们做后再来做个全面检查呢？”
　　周向折：……
　　这样就会暴露他们压根就没有性生活的事情。
　　合法夫夫，没有新婚夜，也没有性生活，这么一想还真是难过。
　　回到医生办公室，果然办公室内的医生看着周向折这份检测报告再次发出惊讶的声音，他不断的询问周向折是怎么降低的污染度，同样也考虑到了沈往作为伴侣的天赋问题。
　　但同时，医生也道歉了。
　　“抱歉，这虽然是你们的私事，但我还是提出来了。”医生道：“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太过惊喜的事情。”
　　医生两眼放光，“或许周队会是我们医疗的最大突破点！”
　　末日距今三十年，人类建立了巨大的高墙抵抗污染物，保护剩余的普通人，但污染度的问题依旧无能为力，人类无法理解污染这种突然出现的奇怪东西，也便无从下手，最后也只是依靠【安全屋】建造S区，并靠着污染抑制器来控制异变者的污染度。
　　然而，不管是S区还是污染抑制器，都无法让一个人体内的污染降低。
　　周向折是唯一一个污染度消退的例子。
　　周向折知道S区有多激动，也知道降低污染度对人类来说是多么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这种方法根本就不能使用，他也不可能暴露沈往，于是他只是不断的说：是因为鹿神离开他的身体后，带走了他身上20的污染度。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干系。
　　S区接受了这个理由，医生又将周向折损坏的污染抑制器补齐，接着便继续研究周向折的检查资料去了。
　　走出医生办公室，周向折轻轻吐出一口气。
　　“看来以后不会再继续进S区了。”
　　“嗯。”沈往点头，“正好，我也不喜欢来S区看你，这里说是治疗院，其实跟个监狱似的。”
　　周向折温和的注视着沈往，“我也不喜欢。”
　　他们转身准备离开S区，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他们。
　　“周队请等一下！”
　　周向折和沈往同时停下，他们回过头来，只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还没脱下防护服的人过来，周向折看了一眼他的胸牌，黑色的眸子里瞬间染上了一点微妙。
　　那人气喘吁吁的开口，“我听说周队的污染度降低了20？”
　　周向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注视着这个人。
　　那人也没有想让周向折回答，只是理所当然道：“周队是否可以在S区停留一周？这属于非常罕见的现象，一旦研究出结果来将会整个人类的进步！”
　　“你说什么？”周向折还没说话，沈往直接打断了对面的话。
　　沈往上下打量着这个人，“你什么意思？”
　　“您……想来您就是周队的爱人，天赋【污染免疫】的S级异变者吧？您也可以陪同，我对您也很感兴趣。”那人道：“您以如此快的速度成长为S级异变者，身上一定有过人之处，如果研究出来将会造福全人类。”
　　“靠。”沈往没想到这人还打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沈往指了指身后，“有多远滚多远。”
　　那人有些奇怪的看着沈往，“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最好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你这番话我很讨厌，你要是现在不滚，我会帮你滚。”
　　那人沉默了几秒钟，他还想说什么，恰好办公室里的医生听到外面有声音出来看看。
　　看到那人的时候医生瞬间捂住那人的嘴巴把他往办公室里拖。
　　“两位不要在意！他是傻子！你们不要在意傻子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砰的一声，办公室门被用力合上。
　　沈往奇怪的看向周向折，“他什么意思？”
　　周向折很轻的叹口气，“那人叫龙骁，是前科学院的人。”
　　“前科学院？”
　　“现在科学院不是被取缔了吗？但科学院的职责是取缔不了的，他们中的人有一部分在S区研究污染度，制造污染抑制器，也有一部分在研发武器和能在污染中使用的道具。”
　　“龙骁是专门和S区接头的科学家，是个天才，但脑子有问题，根本不会转弯。”
　　说着周向折和沈往往外走。
　　“还记得吗？我曾经被要求配合科学院的一项‘增强天赋’的改造手术，我没有参加，当时手术的提出者就是他，改造手术最后失败，虽然异变者们的天赋等级确实提高了，但他们也更快出现了污染度问题。”
　　“但是污染抑制器也是他研究出来的东西。”
　　科学院和防污染中心因为这个失败的改造手术惩罚过他，但由于他确实真的提高了异变者的天赋等级，还着手研究出污染抑制器，控制住了很多人的污染，所以防污染中心又不舍得放弃他。
　　于是就一直把他扔在S区研究高污染度异变者，试图让他找到降低异变者污染度的方法。
　　他是真的不懂说话，不管对谁都是高高在上的，这个世界上敢让周向折配合改造手术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在别人问他怎么敢的时候，龙骁却回答：周向折人气够高，他如果参加，那么就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前来参加。
　　是个放出去绝对会被人打的家伙。
　　“所以防污染中心把他留下了？”沈往微微挑眉，“太会得罪人，又除了自己的工作之外视任何人为无物，背叛的概率小，放出去也活不下去。”
　　“对。”周向折点头，“要是放出去，估计第一天就会被套麻袋打死。”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出S区，就在这时，周向折的手机响了。
　　周向折接起电话。
　　“这里是周向折。”
　　“采访？现在？”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接着看向沈往。
　　“沈往，上面说外面有记者，问我们要不要现在接受采访。”
　　沈往看向他，“这次接受完采访，之后就不需要接受了呗？”
　　“对。”周向折道：“S级异变者不需要频繁接受采访，大多都是为了安抚民众，这次民众实在是太过恐慌才会这么着急的想要采访完放出去，但如果你觉得现在时间不对，也可以延迟。”
　　“没关系，那就尽快处理好吧。”沈往说：“我们赶时间。”
　　“赶时间？”周向折有些疑惑。
　　沈往淡定的敲了敲自己的口袋。
　　“赶紧结束后回家，蝴蝶结还在我口袋里呢。”
　　周向折：……
　　是真的躲不过这一茬了是吗？
　　不，应该说没有在记者面前让他戴上已经很给面子了。
　　应付完记者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周向折不止要用新形象示人，还要解释为什么自己现在又回到了黑发黑眸的模样，同时还要隐瞒鹿神已经逃跑的事实，这场记者会让他身心俱惫，好在周向折不善沟通，但沈往是个非常健谈的人。
　　在采访中沈往非常轻易地就能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然后和记者谈的热烈，看上去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相当惹人注目。
　　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境地，沈往都是那个最出彩的人。
　　周向折默默的想：估计最受欢迎的S级异变者很快就会换人了。
　　但没关系，沈往依旧是他北极星的成员，北极星依旧是中央城乃至整个国家里最强大的队伍。
　　夜色越来越深，周向折却感到越发的不安，因为夜晚总是可以让人联想到很多事情，比如：醉酒、观月、以及情侣间纠缠的暧昧。
　　他不确定沈往是怎么想的，但却知道沈往执着的想要把那枚蝴蝶结系在他的角上。
　　于是周向折把沈往带回了自己家。
　　刚关上房门，沈往便如同无意一般把周向折抵在门口，他的力道很轻，比小孩的打闹还要更轻缓一点，周向折也不拒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往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找出在超市里买的蝴蝶结。
　　沈往没有说话，但他们都知道现在在干什么，他伸手认真的把蝴蝶结系在周向折侧边的弯角上。
　　周向折能够感觉到自己从未出现过的陌生的角被一根绳子松松的捆住，陌生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低低的喘了口气，他的角敏感的有些奇怪，沈往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的手脚发软。
　　一直到沈往把蝴蝶结系好，他才开了口，“好看。”
　　周向折稳了稳呼吸，确定自己开口不会出现颤音后才小声询问：“真的好看吗？”
　　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欢，沈往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周向折的唇角，眼神里晦暗不明，他又重复，“好看。”
　　“你家卧室在那里？”
　　周向折不自觉的缩了一下指尖，他不确定沈往是真的问他还是又在捉弄他，因为周向折的家简单又干净，除了一个客厅之外只有一间卧室，一眼就能看到，但在沈往的眼神下他依旧给沈往指了指方向。
　　沈往牵着他走进卧室，周向折的卧室和客厅差不多，房间里干净又整洁，看不到一丝灰尘，衣服全都干干净净的挂在衣橱里。
　　但沈往这次的目的不是欣赏周向折的房间和衣橱。
　　他非常直接的把周向折推到床上，然后俯下身，周向折很老实，只是在沈往俯下身的时候下意识侧了侧脖子。
　　“沈往……？”
　　“你不是随便我摸的吗？”沈往的呼吸抚在周向折的侧颈，他一点都不客气的开始解周向折的外套扣子，将他的外套脱下后直接扔到地上，挑战着一个洁癖人的神经。
　　周向折看着自己的外套和地面接触，小指抽动了一下后选择无视。
　　沈往看着周向折侧颈上的大片纹身。
　　在S区的检测室时，周向折把外套脱下就能看到那片纹身还蔓延到了更深处，它们暴露出大半身形，如同勾引一样延伸到锁骨以下，隐藏在衣服深处，让人非常想把衣服脱掉好好看看这东西到底藏在什么位置，又占据了多少地方。
　　周向折咽了口口水，他感觉到沈往正在解他的内衬扣子，微凉的指尖从他的侧颈一路摸到锁骨、胸膛，就这么描绘着那大片的黑色纹身。
　　一直到把整件内衬的扣子全都解开，沈往才发现侧颈的纹身果然只是冰山一角，那一大片黑色从周向折的脖颈一路蔓延到胸膛，最后又弯折到腰后，又顺着侧腰藏进周向折的黑色长裤下。
　　周向折感受着沈往手指的触感，突然有点想说话。
　　他声音有点沙哑，躺在床上很小声的问沈往，“喜欢吗？”
　　沈往眨眨眼睛，“喜欢。”
　　还没等周向折再发表任何想法，突然周向折感觉到侧颈一片湿润，沈往竟然吻在了他侧颈的纹身上。
　　周向折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翻身把沈往翻到身下，他眼眶通红，单手捂着自己被舔的侧颈看上去委屈巴巴。
　　“沈往。”周向折喊他的名字，“难受。”
　　沈往并不在意自己和周向折换了位置，闻言只是微笑着伸手戳着他的角。
　　那颗黑色的角正松松的挂着那枚蝴蝶结，让周向折这个清冷的人多上了几分惹人注目的暧昧感，因为他的触动，周向折颤抖了一下，然后伸手把沈往捉弄的手摁下来。
　　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周向折黑色的长发垂在沈往身上，他满眼都是沈往的身影，最后终于开了口。
　　“做吗？”
　　沈往懒散的活动了一下被他攥住的手腕，“要补上新婚夜？”
　　周向折的喉咙上下滚了滚，他又小声问：“你会吗？”
　　“我不会。”沈往道：“要不，你教教我？”
　　周向折呼吸一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那一语过后，便是半夜无眠。
　　最后沈往还是看到了周向折身上的纹身到底有多大片，到底蔓延到什么地方。
　　只是那时候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东西了。


第81章 污染中调
　　沈往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色已经大亮，他是被不知道扔在什么地方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睡眼惺忪的想要去找手机，抬眸看到的却是一片雪白的胸膛, 在胸膛上是整片黑色的纹身, 纹身从能看到的地方一路延伸，没入被子中，沈往微微眯起眼睛，他伸手去戳这片黑色纹身，刚抬起胳膊就觉得这动作拉扯到了什么地方。
　　“嘶……”沈往倒吸一口凉气。
　　倒不是疼, 也不是多难受，就是酸酸胀胀, 有些异样感。
　　沈往微微皱了下眉, 然后继续伸手,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从黑色纹身变成了手旁的黑色发丝。
　　他用力的拽住了周向折的头发，甚至缠在手指上拽。
　　周向折要比沈往更早醒来, 只是看着沈往一直睡就没有动过，直到刚才他的手机响起，才看到沈往睁开眼睛。
　　然后就被拽了头发。
　　“不舒服吗？”周向折开口问。
　　“没有。”沈往懒懒的拽着周向折的头发泄愤, 声音还带着一点哑，等玩够了才把周向折的头发松开。
　　期间手机铃声断了一次, 然后又响起来。
　　沈往摁在周向折身上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 露出他大片肌肤, 周向折跟着沈往起身，看到沈往锁骨和脊背上几个暧昧的印记后下意识移开视线, 但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
　　说教是真的教，昨天晚上在教导过程中, 周向折将沈往压在身下，吻遍了他的脊背，留下了这一串痕迹。
　　沈往还笑他跟小狗一样喜欢舔人。
　　只是很快这笑声就变成了暗哑的低吟……
　　异变者的体质不同于正常人，昨晚还是大片的，到了早上只剩下了一点，周向折感慨一般的想：要是能多留一段时间就好了。
　　“有衣服吗？”沈往活动了一下肩膀，根本不在意自己现在浑身赤·裸。
　　“我没带衣服来。”
　　沈往本就不是什么害羞的性格，他坦然的很，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什么事让他感到羞涩。
　　“有。”周向折起身，“你等一下，我找套没穿过的。”
　　闻言沈往瞥了他一眼，眼神微妙，“你找你穿过的我也不会嫌弃你。”
　　这话里好像是带着点什么暗示，周向折咳嗽一声，转身拿衣服去了。
　　昨天他们闹腾了半晚上，后半夜才停歇，在做完后沈往就想睡了，但周向折这个洁癖根本不能忍受就这样睡觉，他先是抱沈往去洗澡，又换了床单和被子，最后还收拾了整个卧室的卫生后才松口气回到床上。
　　那时候沈往都睡着了。
　　洁癖人真糟糕。
　　沈往在床上找了一会儿，最后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不过拉开抽屉的时候沈往不止找到了自己的手机，那枚昨晚被沈往认真挂在周向折角上的蝴蝶结也在。
　　蝴蝶结的线条有点乱，看上去也没有解开，估计是在他们运动的时候从上面落下来，说不定还被他们压过，在收拾的时候周向折就把蝴蝶结放到了抽屉里。
　　“还以为他会扔掉。”
　　这玩意儿当个情趣·道具还可以，但最好还是玩一次性的，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而且蝴蝶结嘛，随时都可以去买。
　　想着沈往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
　　嗯？岚？
　　“喂。”沈往接起电话来，“哥，早上好。”
　　“不早了。”岚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稳的如同死水，“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怎么现在才接。”
　　“睡过头了。”沈往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甚好，甚至可以听到鸟儿的叽叽喳喳声。
　　春日大盛，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末，再过几天温度上升，就是夏初了。
　　“我听爸爸说了，你去了秩序之城，现在应该得偿所愿了，恭喜你。”岚那边的风似乎很大，即使隔着手机沈往都能听到那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偶尔还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咋咋呼呼。
　　一听就知道是鹰犬。
　　这两个人还在合力狙击科学院，也不知道进行的如何了。
　　“谢谢哥。”
　　“不用谢，我和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岚道：“你最近注意一下S区。”
　　“S区？”沈往打了个哈欠，“为什么？”
　　“预知书告诉我，你在那边可能会遇到一点小麻烦。”岚一边翻开预知书查阅一边道：“但因为时间跨度太远，加上有些额外的未知名情况，我不是很确定这个小麻烦是什么，总之先给你提个醒。”
　　沈往应了一声，“那我有空去S区看看。”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S区里一定有什么不利于我的东西，我得提前找到，省的爆雷。”
　　“找到问题后我会再通知你。”
　　听闻这句话，岚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连狙击科学院失利的郁气都消散了。
　　弟弟对他百分百的信任让他相当受用，果然弟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满足的挂断电话，岚欣慰了一会儿后才考虑到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睡过头？”岚自言自语，“小往不是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才对……”
　　“春困秋乏也不至于这个点才醒。”
　　旁边正在吹风的鹰犬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单边深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疑惑，他看了岚好一会儿，最后才开口。
　　“我说：你是不是不明白结婚意味着什么？”
　　“你这么大的人，还是天赋预知的异变者，没学过生理知识吗？”
　　岚盯着鹰犬，几秒钟后才伸手翻开自己的预知书，把预知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最后在某一页上定格，岚专注的看着上面的内容，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越看他手上的青筋鼓起的越厉害。
　　“周向折……”岚就差把这一页给撕了。
　　“总有一天要把你扔海里喂鱼！”
　　鹰犬淡定的想：嘴上说的厉害，最后你弟弟一拦，你不还是一边骂人一边什么都不干。
　　弟弟结婚了，但结婚对象是男人。
　　哎呦，真是弟控的灾难。
　　岚不理会鹰犬的嫌弃，只是坐在台阶上不断的翻阅着自己的预知书，眼神阴恻恻的像是在寻找把周向折沉海的方法。
　　鹰犬往岚那边挪了挪，“喂，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我脑子里的定位开了，也没有科学院的人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找过来就是自投罗网，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岚合上书本，“科学院剩余的人躲藏的越来越隐蔽，一群饿死也不来咬饵的鱼。”
　　他们现在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防污染中心取缔了科学院，一部分科学院成员入狱，一部分逃走，岚要追的就是那群逃走的。
　　一开始还有科学院这个名头时，岚只要在各大高墙的S区内探查一番就差不多能找到他们的实验室，然后逐个击破，但现在他们只为了逃跑，反而让追踪变得麻烦。
　　鹰犬不是很在意的点点头，风很大，吹开了他的黑色发丝。
　　他打了个哈欠。
　　岚转头看向他，就在这时，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的污染度有多少？”
　　周向折因为污染度的问题不得不去秩序之城，科学院的第一代实验体【献祭】早已因为过高的污染度不得不泡在药剂里强硬的维持生命，那鹰犬呢？他的污染度有多少？
　　在第一次和鹰犬见面的时候，他就是一副精神不稳定的模样，还有一只眼睛是非人的深蓝色。
　　不像人，像狼。
　　“不知道，大概超过70吧。”鹰犬随意的回答：“无所谓，多少都行。”
　　岚看着他，“你不在意自己的污染度？”
　　“我又不是周向折，是中央城的保护神，站在普通人面前的方向标，我才没有那么多的善心给自己施加责任。”说着鹰犬又说：“估摸着我应该会比周向折更快超过100污染度，到时候你别管我。”
　　岚奇怪的皱了下眉头，“你想成为污染物？”
　　“成为污染物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巴不得自己赶紧变成污染物。”鹰犬笑起来，露出了自己的尖牙，显得极其桀骜不驯，他说：“好让我认真的为非作歹一回。”
　　鹰犬像一只野性难驯的狼，但他空有狼的性格，却没有狼的尖齿利爪，他是S级异变者，却是一个最无法带来威胁的感应系异变者。
　　所以他的反抗里都带着搭上自己命的凶狠，因为不这样，他连反抗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变成污染物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算什么坏事。
　　岚转过头，他又翻开自己的书看了一会儿，接着他起身。
　　“走了。”
　　“找到线索了？”
　　“没有，我们去附近的高墙内转转。”岚淡定的回答：“刚才我想起了一件事，防污染中心虽然取缔了科学院，但还留了一部分在S区内，找到这些人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线索。”
　　鹰犬奇怪的站起来跟上去，“进S区？以什么理由？”
　　岚淡定的看了他一眼，“你的污染度不是超过70了吗？”
　　鹰犬：……
　　他又成其他款式的诱饵了？
　　另一边，沈往刚挂断电话周向折就回来了，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绝对是卡着这个时间点进来的。
　　周向折把找到的衣服递给沈往。
　　“我衣柜里就黑白色的衣服最多，没有颜色鲜艳的。”周向折说：“看你经常穿黑色，就找了身黑色。”
　　“嗯。”沈往伸手接过衣服，“你要是有彩色的衣服我才会惊讶。”
　　沈往和周向折身高相仿，身材也差不多，只是周向折常年在防污染中心工作，沈往则是常住在医院，所以身形稍微瘦弱了一点，穿周向折的外套还好，全身衣服穿上就显得略有一点宽松。
　　白色的衬衣遮挡起他脊背上的红痕，黑色长裤将他修长的双腿裹起，最后是一件宽松的黑色外套。
　　穿完后沈往对着周向折比了个‘耶’的手势，“看够了没？”
　　周向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了沈往穿衣服的全程。
　　“需要我回避？”
　　“就算是需要你也看完了。”沈往伸手去扯他的脸，“周向折，你这是一晚上身体从男木头进化成了男人，但脑子还没进化是吧？”
　　周向折觉得是没有的，因为他知道沈往这句不是在骂他。
　　“一会儿要吃午饭了。”周向折转移话题，“我们去外面吃？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吃饭啊。”沈往想了想，接着他看向周向折，“不过你倒是没有让我吃什么软烂的食物。”
　　周向折愣了一下，“需要吗？”
　　“当然不需要。”沈往叹口气，他下床穿鞋，然后站起来走到窗口，伸手拉开窗帘，一瞬间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撒到他身上。
　　沈往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
　　“阳光不错。”沈往看向周向折，“你也过来晒晒。”
　　周向折恍惚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们还在孤儿院，沈往的发病很频繁，所以大多数都会被关在禁闭室，那个禁闭室是杂物间腾出来的小房间，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窗户，每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小七就会拉着小十五过去晒太阳。
　　那不足半米的小方格连一个人都照不全，却有两个孩子缩在那里沐浴着阳光。
　　他们伸出手来，模拟着自己能抓到太阳，把太阳塞进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天真的挨在一起幻想。
　　而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依旧可以挤在一起晒太阳。
　　周向折走过去，他站在沈往身边同他一起看向外面的风景，夏初，草木已经茂盛，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生机，看上去欣欣向荣，这个沉浸在末日氛围中的世界都仿佛好了起来。
　　就在这时，沈往转身半坐在窗台上面对着他。
　　阳光洒在沈往的发丝上，让他显得极其明亮，沈往本就美好的样貌在此刻显得更加美丽神圣。
　　沈往笑了一下，他伸手摸到了周向折的唇角。
　　周向折顺从的朝他凑近，任由沈往手上的动作。
　　“张嘴。”
　　周向折轻轻张开嘴巴，下一刻一枚硬质的东西被塞进他的口中。
　　还未等周向折疑惑，一股甜味瞬间在他唇齿间蔓延，周向折愣住了，他甚至忘了反应。
　　“甜吗？”沈往问：“这是你送我的糖果。”
　　周向折含着糖，几秒钟后才点点头，“很甜。”
　　“我也觉得很甜。”沈往坐在窗台上单手托起自己的下巴，“真好，你也能尝到这甜味了。”
　　在吞噬掉鹿神后，鹿神给周向折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变成银发金眸的非人模样，污染度暴涨到80以上，失去了味觉，他会带着送给沈往的糖果，却早就尝不出糖果的甜味。
　　周向折想说点好听的话，但怎么想那些‘你比糖更甜的话’都很矫情。
　　最后周向折还是伸手拥抱住了他。
　　在这个时候，或许没有什么比拥抱更美好的事情。
　　如果有，那就再加一个带着水果糖甜味的吻。
　　……
　　下午吃完午饭后，沈往因为岚的话决定再去一次S区。
　　周向折一边答应一边思考这次要用什么理由，毕竟昨天刚在S区做过检查，难道真的用他们昨晚做了，所以今天过去检查确定情况？
　　说真的，有些过于直白了。
　　好在吃完午饭周向折和S区沟通时，一听到他说要过去S区显得很高兴，立刻就让他们来。
　　“正好两位来可以试试我们新的污染测试器，还有新的污染抑制器可以给周队用！”
　　对面情绪激动，“它们已经首次实验成功了，如果两位能参与二次实验我们会非常高兴！”
　　周向折有些意外，“新的测试器和抑制器？”
　　“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消息？”
　　“因为一直在秘密研发，我们希望可以完全拿出收获来再公布，S区的运营模式和防污染中心并不相同。”对面解释。
　　挂断电话后周向折看向沈往，“要去试试吗？”
　　“试啊。”沈往淡定的回答：“我挺感兴趣。”
　　沈往在人类中长大，他从小到大都自认为是人类，因为不管是体检数据还是检测器都显示他是纯种人类，他在医院呆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被抽过多少次血，那些鲜红的温热的血证明着他人类的身份。
　　他倒是好奇，这个S区新出的污染测试器，到底还会不会把他判断为人类？
　　不会岚说的小麻烦，指的就是这个测试器吧？
　　下午他们来到S区，外面已经有人在等他们，在看到他们后立刻就迎上来，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在走过好几道密码门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个所谓的最近的污染测试器。
　　测试器旁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看上去很年轻，背对着他们，黑色的卷毛，还抱着一摞档案。
　　“龙骁，怎么样？！”带他们来的人喊了他。
　　沈往微微挑眉，他当然还记得这个名字，毕竟是昨天毫不客气的希望他们留下来研究的混蛋。
　　前面的卷毛回过头来，他鼻梁上戴着一个黑框眼镜，镜片是一眼能看出的厚度，厚厚的近视镜片把他的眼睛缩的很小，他满脸雀斑，衣衫不整，黑眼圈快要耸拉到鼻子上。
　　嗯，是周向折会嫌弃的那类人。
　　“龙骁？”沈往看着卷毛，“他负责检测？”
　　带他们来的人仿佛才想起周向折和龙骁的前尘过往，立刻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因为龙骁是这台机器的发明者，所以只能他来调试。”
　　“不只是这台检测器，新的污染抑制器也是我的发明。”龙骁声音很轻，甚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整个就是一副快猝死的模样，“我们公事公办，您两位配合一点，我们也能早点结束。”
　　周向折是不记仇的人，他其实并不在意给他检查的人是不是龙骁，毕竟也不会有人敢强迫他做什么检查。
　　最后和沈往商量过后，周向折先去做了这个检查。
　　龙骁在旁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着数据，最后将检测后的文件打印出来。
　　沈往淡定的站在旁边，他想起周向折曾经说过：龙骁进行过一场人体改造手术，手术是失败的，那手术虽然提高了异变者的天赋等级，却让他们的污染度也快速提高。
　　“喂。”沈往喊了他一样。
　　龙骁转头看向他，“你有什么事？”
　　“你做过人体实验吗？”
　　“我从不做非法实验。”龙骁理所当然的回答：“你在怀疑我当年做非法实验？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你要看我手术前签下的同意书备份吗？”
　　“他们每个人都亲自签字同意，会出现的后果我也清晰的写在了同意书里让他们仔细看过，最后他们也都同意了。”
　　沈往笑了一声，这笑声说不上是嘲讽还是随意。
　　“好高骛远的人应有尽有，但你这种明知道有问题还要进行实验的算不算故意？”
　　“我只是以为问题解决了，没想到问题没能解决而已，不要老是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龙骁又打了个哈欠，“说起来，周向折的身体里好像有奇怪的污染。”
　　沈往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但依旧开口问了，“什么奇怪的污染？”
　　“不是鹿神，也不是他本来的天赋，但一直顽固的存在在他身体里的污染。”
　　龙骁道：“是在秩序之城染上的污染吗？”
　　秩序的天赋污染被检测到了？
　　这倒是让沈往有点意外。
　　周向折下来后拿到了检测报告，在他看这些数据的时候沈往上了检测台，他在医院时就熟悉了检查流程，所以根本不需要医生说他就知道姿势怎么摆，等检测完毕后他下检测台，周向折正在那里等着他。
　　龙骁坐在椅子上依旧哈欠连天，看到沈往下来后才道：“你身上也有那股奇怪的污染。”
　　沈往伸手接过检测报告，“是吗？”
　　“你要不留下来再检查一下？”龙骁还在试图留下沈往，“你是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正常来说污染不应该存在你的身体里，但现在机器却明确检测到了污染，这不同寻常。”
　　周向折站在沈往旁边想：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
　　因为沈往的天赋本来就不是污染免疫，只是他给沈往安上了这个名头，沈往觉得好用就一直沿用了下去，实际上他本来就不会被污染，能检测到污染是因为沈往为了维持‘限制周向折污染度的规则’所以一直在最小幅度的维持着秩序的污染天赋。
　　沈往看着检测结果，看着看着他眼神里带上了一点微妙和不耐。
　　“我当然是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但是，谁让某个有污染的人和我进行了深层次的交流，就把污染留在我身体里了呗。”
　　周向折被呛了一下，开始不断的咳嗽。
　　龙骁愣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沈往的意思。
　　沈往可不会给他什么面子，直接就拿着检测报告和周向折转身离开。
　　龙骁望着他们的背影，许久之后才幽幽的开口。
　　“可是，深度性行为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污染蔓延……”


第82章 污染中调（加更二合一）
　　周向折用上了最新款的污染抑制器, 一如既往是按照周向折的审美给他做的定制款。
　　S区也要赚钱，周向折是他们的大客户，每批新下来的污染抑制器都会给他搞出全新定制款。
　　之前周向折银发金眸, 这些银色的小饰品会增加他的精致感, 但金属质感让他本来非人的外貌更偏向人一点，现在周向折变回了黑发黑眸的模样，除了头顶上的角之外在外貌上没有太大差异。
　　这些银色的饰品再戴上去，便是给他增添了许许多多耐人寻味的味道。
　　比如：让人想扒掉他衣服让他光着只戴饰品的冲动。
　　沈往上下打量着周向折，最后才开口, “你要不再去定个特别的链子，挂你的角上。”
　　周向折：……
　　真就摆脱不了往角上挂东西吗？
　　“下次吧, 我们一会儿还要去防污染中心开会。”周向折说：“要是你真的特别喜欢……”
　　周向折从自己的手腕上拆下刚戴上去的银色手链, 还没等沈往疑惑, 周向折朝着地面勾了一下手指，只见一个黑色的球从地面窜出来, 然后顺着周向折腿蹦到他的手上。
　　沈往眼睁睁看着周向折把拆下来的银色手链挂在了黑毛球的头上。
　　挂完后周向折把黑毛球往沈往怀里一塞，“给你。”
　　沈往看看怀里头顶银链的黑毛球，又看看周向折, 陷入沉思。
　　于是沈往就抱着这个黑毛球去开会了。
　　防污染中心高层们看看确实恢复了原先模样的周向折点点头，至于头顶上多出一个角来这算的了什么？他们都敢把戴着污染抑制器都还是80污染度的周向折放出去自由行动了。
　　接着他们又看向沈往, 这位刷新纪录以最短时间成长为S级异变者，还和周向折签订结婚同意书的沈往。
　　等等……他怀里抱着什么？！
　　高层们睁大眼睛看着沈往怀里的黑毛球, 他们想了又想, 都觉得这个脑袋上顶着一条银链子的黑色生物大概也许……根本就是周向折的天赋化形吧？！
　　就这么给沈往抱着玩儿？！
　　不愧是合法夫夫。
　　他们迅速调整情绪，开始进行三号污染地和秩序之城的战后讨论, 同时远在三号污染地的井春君和舟青连线在线上参加了此次会议。
　　这一次是一场全防污染中心高层参加的会议，四位S级异变者齐聚。
　　他们严肃讨论了这次秩序之城的现状, 同时井春君和舟青也汇报了并未发现秩序之城的污染物，作为首要作战人的周向折讲述了他们和【秩序】作战的些微细节，说明了贪欲层、权欲层、色欲层的关联。
　　但最后他说并不是他们杀死了秩序，秩序的天赋非常奇怪，杀死他的是一名奇怪的陶瓷人。
　　听到周向折这么说，沈往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捏了一下怀里的黑毛球。
　　黑毛球乖的要命，任沈往捏也不动，只是偶尔才会晃一晃尾巴，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尾巴往沈往的手腕上缠，活像个想要贴贴的小宠物。
　　于是沈往低下头继续捏它。
　　“一个我们不知道的高级污染物？”高层问：“能够杀死秩序，甚至无视秩序的天赋，难道是……”
　　“或许吧，我那时候正在适应鹿神被放出后的形态改变。”
　　于是他们看向沈往，如果当时周向折正因为意外放出鹿神精神不振的话，唯一能看到全程的就是沈往了，而且沈往还是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
　　“陶瓷人看上去就是贪欲层的侍者，外貌上没有特别。”
　　沈往一边回答一边又捏了一下黑毛球，“不过能感觉到很强的污染。”
　　这句话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差别，毕竟能搞死秩序的污染物当然不可能污染值低了，他们只能忧心忡忡，把疑似有新的S级污染物的事情记录在档案里，要在三号污染地进行非常详细的调查才行。
　　周向折看向沈往，感觉沈往的注意力都在黑毛球上。
　　于是他开口问：“S区的新检测器和新抑制器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的？现在可以进行大批量生产了吗？”
　　“这个我们也是近期才知道的，两个全都是龙骁单独研究，S区也不知道，被吓了一跳，但在验收后发现效果出奇的好，所以才会直接进行实验。”
　　沈往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所以，他公布原理了吗？”
　　“什么？”
　　“原理。”沈往道：“机器能更准确的的检测出污染来源的原理、抑制器能更好压制污染的原理。”
　　“这些都由S区负责，我们都是不懂技术的人，要是沈先生好奇的话，我可以请一位专家为你单独讲解。”高层有人这么说：“但据我所知，所有抑制器的研究都基于【安全屋】的天赋能力，至于检测器确实是龙骁独立完成。”
　　沈往淡淡的说：“还是不要完全把核心利益绑在一个人身上比较好。”
　　“哪怕他以前没有出现过问题，我也这么认为。”
　　高层的人面面相觑，最后他们结束这个话题，开始谈论别的事情。
　　会议结束，沈往和周向折同时离开会议室，沈往怀里还抱着黑毛球，黑毛球的尾巴也紧紧缠在他的手腕上，一副誓死都不松开的模样。
　　在等电梯的时候，周向折开口，“你不喜欢龙骁？”
　　“我不喜欢任何做人体实验的人，哪怕他说自己是签了同意书的人体改造。”沈往继续掐了掐怀里的黑毛球，“他即是前科学院的人，还有前科，我讨厌他很正常吧。”
　　“反正我现在有特权，给他穿穿小鞋也不为过。”
　　周向折看着眼前的电梯门打开，他和沈往走进电梯，确定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周向折才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沈往。”
　　“嗯？”沈往连头都没有抬。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是互通的。”
　　沈往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周向折，“啊？”
　　“寄生污染物会因为本体的意识而行动，并没有思维能力，而天赋化形，也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本体意识来维持。”周向折靠在电梯后壁低下头，声音有点低，甚至带着一点委屈的味道，“你刚才掐了我好多下。”
　　沈往惊讶的看着周向折，又惊讶的看向怀里的黑毛球。
　　小东西的尾巴把他的手腕缠的更紧了，一副不想被他扔掉的模样。
　　在道歉和质问周向折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里，沈往选择在黑毛球的尾巴根掐了一把。
　　周向折颤抖了一下，下一刻黑毛球瞬间从沈往的怀里窜出去，沉进电梯底部消失了。
　　恰到此时，电梯到达一楼，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沈往忍不住笑了，他说：“我相信了。”
　　周向折：……
　　倒是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验证。
　　他们并排走出电梯，在走出防污染中心的时候沈往才开口，“掐疼你了？”
　　“没有。”周向折看了他一眼，“并不是疼痛感。”
　　毕竟它只是天赋化形，有一个小的形体，和沈往的小荆棘差距不是很大，顶多就是他和黑毛球的联系更深一点，所以在被沈往掐的时候，他感觉到的不是疼，而是一种被抚摸的感觉。
　　每被掐一次，就感觉自己被抚摸了一下。
　　只能说好在黑毛球的身体是球形的，尾巴也不代表着周向折的屁股，所以沈往最后掐那一下没有掐到敏感部位上。
　　沈往单手插在口袋里，刚走出两步，他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拽了一下，低下头的时候发现那小东西又从地面钻出来，翘着尾巴挂在了他的裤脚上。
　　沈往伸手把它拎起来，“这小家伙什么意思？刚才被我掐了一下还敢回来？”
　　周向折看着它，几秒钟后才开口，“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它也喜欢你。”
　　这句话说的秒，因为周向折喜欢，所以这附带的小东西才喜欢。
　　一句有些直白又有点微妙的表白。
　　于是沈往又笑起来，他伸手摸在黑毛球的尾巴上，“不怕我再掐一把？”
　　周向折叹口气，他挥挥手让黑毛球离开，于是黑毛球再次从沈往的怀里跳出去，沉进地面不见了，周向折把沈往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
　　“要不然你直接掐我吧，反正会开完了，你想怎么掐就怎么掐。”
　　沈往伸出手来，却没有掐周向折，而是拉住他的手腕。
　　“走了，今晚我们自己做饭吧？”
　　周向折有些疑惑的被沈往拉着走，“你会做饭？”
　　“不会，但我觉得你应该会，你做给我吃。”
　　周向折：……
　　因鹿神缘故三年失去味觉的人怎么可能会做饭。
　　大危机，专属于中央城保护神的大考验！
　　一周后，防污染中心对四位S级异变者的采访终于发了出去，包括现阶段对于三号污染地内的推测，其中周向折和沈往的采访关注度极高。
　　在恢复原来样貌的周向折整个人都沉寂平静的像一块璞玉，即使还带着冷冽感也要比之前气质更好一些，甚至要比他原先银发金眸的模样更显眼，尤其是他看向沈往的时候，眼神里的冰冷会瞬间收敛，化为如水般的温和。
　　谁又不会喜欢强大又冰冷的保护神绽放出自己温柔的一面？
　　但周向折旁边的沈往却一点都没有被周向折压制住，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派遣队制服，长胳膊长腿，和周向折站在一起相得益彰，但不同于周向折，沈往是一个第一眼看去温和到无害的青年，他外貌太好也太喜欢笑，整个人都如同阳光下的花朵。
　　普通人们都知道周向折和沈往这两个S级异变者闪婚领了证，但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沈往。
　　看到沈往的时候，大家咬碎了银牙也只能承认：他们确实是相配的。
　　他们一冷一热，竟是意外的和谐。
　　听着四位S级异变者诉说在秩序之城的经历和战斗，普通人们无法想象那一幕，却也感觉到了安慰，虽然现在世道不好，但起码是有人在不顾危险保护他们。
　　最后播出完美收官，沈往的知名度也在上升。
　　这对沈往和周向折来说却不算是一件好事，以前的时候他们随便出去买菜买东西也没什么人认识，现在出去买个套都被很多人围观……
　　插播一句：因为周向折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最后他们还是得出去吃饭。
　　所以还是避免不了被围观。
　　沈往烦的甚至想要不住在防污染中心算了，毕竟防污染中心普通人不能随便进。
　　周向折倒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关注度，不过他大多数都会离开高墙外出剿灭污染物，很少在中央城休假，就算是休假也会天天宅在家里，吃饭就去防污染中心，也没有和普通人接触的空间。
　　在这段时间里，沈往还和岚通过几次话，在通话的时候，沈往告诉了岚关于龙骁的事情。
　　对于这个人岚查了几次，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也确实没有参与过人体实验，但岚让沈往小心一点，对科学院的所有人都不要放下戒心，最近科学院的消息都很奇怪，预知书出现几次差错，好像一直有什么地方被限制。
　　最后岚告诉沈往，自己和鹰犬正在苍青东城的S区内潜伏。
　　具体就是：把鹰犬送进去当做病号治疗，然后岚藏在医生那边，两边同时调查。
　　沈往：……
　　鹰犬的牺牲也是很大了。
　　“中央城的S区一直都是各大高墙里最好的异变者治疗所。”周向折在他挂断电话后说：“因为【安全屋】简若繁最开始建造的就是中央城的S区，在沉睡之前他也被冰封在中央城的防污染中心里，所以这里的S区会更健全一点。”
　　沈往看向周向折，“嗯？”
　　“明天S区会开发布会。”周向折说：“你要去看吗？”
　　“什么类型的发布会？”
　　“关于新设备。”周向折指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链子，“为了安抚民众，在多方位有成就都要公布一下，增加大家的信心。”
　　“而且一般S区和收容所出现新技术都是要公布的，因为异变者和受害者们也是有家人的。”
　　沈往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但是现在……”
　　沈往看着周向折坐在自己身边，此时的周向折穿了一身居家服，因为这几天都没有工作，加上天气一点点炎热起来，周向折脱下了过紧的制服，换上了宽松的居家服，或者说：有点过于宽松了。
　　透过周向折的领口就能看到他身上那片黑色的纹身蔓延进去，因为在家的缘故周向折穿的很轻薄，甚至可以隐隐约约透过布料看到那片黑。
　　沈往已经盯着看了很久。
　　他真的很喜欢周向折身上这片纹身，如果周向折本人是清冷安静的，这片纹身就一反常态的给他加上一抹离经叛道的魅惑感，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吸引人，那就是清冷沉默的人为欲沉迷。
　　“你这衣服，穿和不穿，有区别吗？”
　　周向折看向沈往，“……我觉得还是有区别的。”
　　“你以前，就穿这件衣服出去？”
　　周向折想：还不是穿给你看。
　　他压根就不会买这种破廉耻的衣服，这件是强立安前几天硬是推荐他买的，说什么能吸引男朋友的所有注意力。
　　买回来才发现是这种衣服。
　　但买都买了，忽悠沈往穿是不可行的，那没办法就自己穿了，至于能不能吸引到男朋友的所有注意力，周向折觉得需要实验。
　　好在实验结果是不错的，起码他真的吸引到了沈往的注意。
　　第二天，周向折把正在睡觉的沈往喊起来，然后硬生生给他套了一件长袖外套。
　　沈往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又看了一眼这件长袖外套陷入沉思。
　　“你什么意思？”
　　“咳。”周向折咳嗽一声，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沈往淡定的伸手摸向他的脖子，“所以呢？”
　　“我不是说我的，是你的。”周向折握住他的手，没有把他的手拿开，而是继续摁压在自己的侧颈上，“有痕迹。”
　　沈往笑了一下，“不想我被别人看到？”
　　“嗯。”
　　“那好，我穿，但你也要穿。”沈往把手抽出来，在摩擦到他的侧颈后，又把手放在周向折的单角上捏了一下，“我穿长外套，你得穿带兜帽的衣服，把你的角和脖子上的纹身全挡住。”
　　“懂了吗？”
　　周向折想象了一下，接着他道：“要不我们再戴上墨镜和口罩，去砸S区的场子吧。”
　　沈往：……？
　　他奇妙的看着周向折，“你在开玩笑？”
　　“没有，只是记得你很讨厌龙骁。”周向折普通的回答：“砸他的场子没事，别暴露出长相就行。”
　　哦，亲爱的中央城的守护神先生，别人知道你竟然会去砸别人场子吗？
　　不过，真刺激。
　　最后两个人就这么出现在S区的发布会现场。
　　沈往一身黑外套，带着墨镜和口罩，周向折不止一身黑，还带着帽子，同样带着墨镜和口罩，完全就是一副恐怖·分子的模样，被拦了好几次，看了好几次证件，终于等入场后才没有人查他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S区的护卫们互相传达过这个讯息。
　　他们到的时间不算早，现场已经基本坐满了人，但意外的是台上并没有负责人。
　　甚至S区内的医生们脸色都不太好看，似乎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时间来到发布会的开始时间，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脸色难看的走过来，他先是和在场的人道歉，告诉他们这次发布会的主持人龙骁突然消失找不到了，但是机器都完好的留在原地。
　　而且龙骁留下了一段录像。
　　这次发布会大概是开不成了，但因为龙骁的设置，这段录像会在确定时间的确定位置播放。
　　位置就在这个发布会，时间就在现在。
　　刚说完，叮咚一声，竖立在众人面前的屏幕亮起。
　　“是不是砸不成场子了。”沈往看着屏幕说：“他提前跑了。”
　　“嗯。”周向折点头，“先看看他到底先干什么。”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中，屏幕上出现了黑卷毛近视镜，黑眼圈浓重正在喝黑咖啡的龙骁，他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镜头，看上去快要熬夜猝死了。
　　“大家好，我是龙骁，今天来主持新型污染检测器的发布会。”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个检测器的原理，说着它的功能，虽然一边说一边像是要打哈欠，但依旧这么磕磕绊绊的说了下来。
　　众人更奇怪了，这不就是普通发布会的介绍吗？他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一个视频呢？
　　就在这时，龙骁突然站起来。
　　“哦对，我现在应该展示一下这台机器的实力，否则怎么证明它很厉害呢？”
　　说着龙骁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两份检测报告。
　　“这里是我们的实验者通过检测后留下的检测报告，不卖关子，就是我们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周向折和沈往。”
　　S区的医生愣了一下，他们迅速找关掉这份录像的办法，但就像是他们没办法控制这份视频的播放一样，他们竟然也没办法阻止这份视频的播放。
　　龙骁竟然擅自公布实验者的隐私！
　　“这份是周向折的检测报告，他的污染度突然降低了20，我感到很好奇，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污染度不升反降的人，在数据中他身上的鹿神污染确实消失了，但与此同时，他身上多了一份污染，这份污染可能来自秩序之城，但我又觉得奇怪。”
　　“后来我又看到了这份检测报告，是他的爱人沈往的检测数据。”龙骁举着另一份档案，“我发现沈往的身体内也有这样的污染，但他可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身体里怎么会有污染呢？”
　　“我考虑过很久，又研究了很久，最后确定了几个可能性。”
　　“第一，沈往并不是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他本身的天赋等级升级太快，污染免疫赶不上他的升级速度，所以他拥有的应该是S级的某种天赋，其中带有污染免疫的效果，或者他因为某种原因并不会被污染。”
　　“第二，周向折的污染降低和沈往有关，但周向折并不想公布这件事，可这又有什么不好公布的呢？找到降低污染度的办法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所以我想到了第三点。”
　　龙骁看着镜头，眼神里带着锐利和冰冷，口中说着让人胆寒的话。
　　他说：“沈往，你不会是个污染物吧？”
　　听着他的话，沈往冷笑一声。
　　“原来这个麻烦在这里等着呢。”
　　“没事。”周向折却意外的淡定很多，“我们一开始来就是为了砸场子，只不过提前被说坏话而已，这次他们提前说了坏话，我们甚至可以合理砸了。”
　　沈往：……
　　在周向折的话下，总觉得一场阴谋莫名变成了笑话。
　　嗯，很合理。


第83章 污染中调
　　既然是合理砸场子, 那就不需要戴口罩戴墨镜了。
　　沈往摘下脸上的东西，在众人的面面相觑沉默不语里鼓起掌来。
　　在场的人当然什么话都不敢说，毕竟龙骁算什么东西, 他只不过是一个S区的医生研究员, 但周向折和沈往可是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竟然一个被质疑是污染物，另一个被质疑包庇污染物？他是怎么敢的？
　　先不说沈往，沈往是新生的s级异变者，能够追溯到最早的资料就是他是北极星的成员。
　　但周向折可是加入防污染中心近20年的异变者！
　　他是神隐计划后最先出现的新一批S级, 鞠躬尽瘁的中央城保护神，三年前为了保护整个雨棠南城强行吞噬掉S级污染物【鹿神】, 直接导致他身上的污染度失控, 不得不随时进入S区治疗, 佩戴着全身的污染抑制器才能降低到80的污染度。
　　这年头，连周向折这样的人都能被质疑了？！
　　所以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有人突然鼓起掌来。
　　众人惊讶的看向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敢拱火鼓掌的人，然后就看到了沈往本人……他身边坐着的虽然戴着兜帽和墨镜, 但看这个身形和感觉，怎么看都是周向折。
　　妈呀, S区说两个S级异变者的坏话，结果这俩人就在现场！
　　……刺激。
　　“真是有意思的说法。”沈往笑着说：“周向折你听到了吗？他说我是污染物。”
　　“嗯。”周向折声音很轻, 似乎漫不经心, 但就是这么平淡的语调让他显得极其具有威慑力，“S区给你做过不下一次检查, 你也有在医院体检的档案，话说出口是要负责的, 我想S区应该会付这个责任吧。”
　　他把墨镜摘下来，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深邃如墨，不冷不淡却满腔都是危险的味道。
　　“应该也会给我们一个解释。”
　　站在台上的人腿都要吓软了，一边赔笑道歉一边疯狂的在内心辱骂着龙骁。
　　沈往怎么可能是污染物呢？！
　　上次沈往的检查报告他也看过，这台机器确实可以检测到不同的污染，确实沈往身体里有和周向折一样的污染，但他们都刚从秩序之城离开，污染物【秩序】的天赋是非常奇特的【规则】，在【规则】下他们无法使用天赋，所以才会导致周向折体内的鹿神逃跑。
　　在这个条件下沈往身体里被染上【秩序】的污染又有什么问题？
　　该死的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在匆忙疏散前来参加发布会的人，然后让每个人签署保证书要求千万不能泄露出这个丑闻后，S区迅速对沈往和周向折滑轨道歉。
　　如果他们真的不满意想迁怒S区，即使S区依旧保存，里面的人重新换一批是免不了的！
　　防污染中心的两个S级异变者是这么好得罪的吗？！
　　“龙骁是个疯子，周队应该知道！”S区疯狂的开始解释，“他和正常人不一样，老是说一些奇怪的话，所以这绝对不是针对你们！”
　　“我们一定会惩罚他！”
　　周向折淡定的坐在原地看着他们，“只是惩罚？”
　　“当然会给两位补偿，这件事由我们S区平息！我确定以后绝对不会出现此类谣言！”S区咬牙切齿的保证，“而且在我们找到龙骁后，绝对会让他进监狱好好反省。”
　　沈往却好心情的开口，“你就不怕我真的是污染物？要不要现在去做个体检测试？”
　　“怎么可能！”那人后背都要被冷汗浸透了，“沈先生刚在S区做过体检，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您当然不会是污染物。”
　　“是龙骁疯了，又不是我们疯了。”
　　沈往微妙的看着他，“可我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污染物。”
　　“哈哈，您开什么玩笑！”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沈往在说实话，只觉得沈往一定是感到不满，不满龙骁的行为也不满S区的补偿。
　　于是他们又掏心掏肺的保证了很多，最后沈往被迫得到了一大批赔偿金才和周向折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沈往打了个哈欠。
　　“没有砸成场子。”
　　周向折补充，“但是有其他收获。”
　　龙骁的突然质疑相当愚蠢，甚至龙骁也知道自己愚蠢，所以他只是留了一段录像，自己早就跑了。
　　也确实和岚说的一样，只是一个小麻烦。
　　质疑防污染中心的两个S级异变者可不是什么好事，现阶段防污染中心只有四个S级异变者，在沈往出现前周向折都是硬撑着80的污染度都要外出工作，甚至可以说防污染中心的一半危险工作都是周向折承担。
　　要是这件事流传出去，防污染中心杀了S区所有人的心都有了。
　　现在是居心叵测去怀疑队友的时候吗？！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S区一定会努力的维持着平和，从此之后，谁敢说沈往不是人类就是和他们作对，会想是不是他们疏忽导致谣言传播出去，他们会兢兢业业的辟谣，把这些话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就算是以后沈往不慎暴露了身份，在暴露前期，还能因此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合计下来，确实是个小麻烦，但不完全算是一件坏事。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在看了一下时间后沈往站在窗台前给岚拨了个电话。
　　但意外的是岚并没有接。
　　沈往又打了一次，在确定依旧没有人接后他没有继续拨打。
　　岚和鹰犬正在进行潜伏工作，试图抓到科学院的小辫子，估计这段时间太忙没时间接电话。
　　在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时，刚和防污染中心通完电话的周向折走过来。
　　S区当然不敢隐瞒下这件事，但好在周向折和沈往没有难为他们，防污染中心在给了S区警告后就给周向折打电话再次表达歉意，并表示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希望沈往不要生气。
　　把这件事和沈往说了说，周向折站在沈往旁边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
　　“你在看什么？”
　　“夕阳。”沈往趴在窗台上指着外面的阳光，“你说旧时代的阳光和现在一样吗？”
　　周向折看着那片瑰丽的夕阳，接着才开口。
　　“末日是由于污染的蔓延，实际上在末日前污染事件就已经存在，只是那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只以为是新型传染病，按照这种说法，污染并没有改变自然，也没有改变阳光。”
　　沈往笑了一下，他看向周向折，“把你的黑毛球放出来让我玩玩。”
　　“你很喜欢它？”
　　“团子总是更招人喜欢一点，还有一条尾巴。”沈往说：“不过，它是你的天赋，它是黑色的，你的纹身也是黑色的，它长了角，你也长了角，但为什么它长了尾巴你却没有长？”
　　周向折：……
　　尾巴……尾巴啊。
　　有时候周向折实在是无法招架沈往那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好像他并不喜欢正常人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反而会去喜欢一些额外的……
　　看着周向折哑巴了的表情，沈往来了劲，“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说其实现在已经长出来了？”
　　“没有。”
　　“不是撒谎？”
　　“怎么可能几个小时就长出尾巴来。”周向折反驳道：“昨天晚上你都看过了，根本就没有尾巴。”
　　“真可惜。”沈往故作遗憾的说：“那等你长出尾巴来要告诉我，我要买两个蝴蝶结，一个挂在你的角上，另一个系在你的尾巴上。”
　　周向折：……
　　千万不能长尾巴！
　　沈往在床上真的非常喜欢他的角，那颗角很敏感，但沈往就喜欢在和他面对面时用指头戳弄那颗角，要是真的长出尾巴来岂不是要比现在更难以招架，周向折一想就觉得人生尽是蝴蝶结。
　　看着周向折的表情，沈往坏笑了一下。
　　“我突然觉得蝴蝶结不好看了。”
　　“真的？”周向折下意识看向沈往，眼里带着一点惊讶。
　　“铃铛是不是比蝴蝶结更好看？还是金属的，然后用红绳挂起来……”
　　周向折闭上眼睛。
　　他就知道。
　　还是祈祷不要长出尾巴来吧。
　　沈往就是喜欢逗周向折，因为周向折这样的人逗起来真的很有意思，他喜欢沈往所以会包容着沈往的各种小兴趣，即使冒犯到也不会在意，他就沉默的听着沈往对他的所有期望，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黄色的还是玩笑的。
　　他这种默不作声的包容才是沈往最喜欢的一点。
　　只有那颗角和那片纹身长在周向折身上时，沈往才会感到喜欢这些东西。
　　就在这时，沈往放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伸手摸出手机，这才发现是岚拨回来的电话。
　　“哥！”
　　“嗯。”
　　在对面应了一声后沈往脸上的笑容收起，他站稳身体，“你怎么了？”
　　岚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喘息，这种喘息像是剧烈运动之后的生理反应，但沈往和岚相认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他累过，更别说像现在这种带着一点喘息音。
　　“我没事。”岚道：“周向折在你身边吗？”
　　沈往看了周向折一眼，周向折也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
　　“在。”
　　“好。”岚说：“周向折，你能代表防污染中心吗？如果可以代表，我在这里和你提出交易，我希望防污染中心可以配合我调查科学院现阶段所有还在行动的成员。”
　　岚能说出这种话让沈往和周向折都很意外。
　　作为科学院的二代实验体，岚恨极了科学院，同时对防污染中心怀有偏见，根本就不待见防污染中心，周向折在和沈往说开之前明面上邀请过岚两次，每次都被岚挡了回去。
　　而且作为一个弟控，岚并不喜欢周向折，一想到周向折抢走了他心爱的弟弟他就生气。
　　怎么今天他会主动要求和防污染中心合作？
　　“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岚在夕阳下看着自己手里的预知书，他面容平静，眼底深处的恨意和阴郁却越来越重。
　　“科学院里有一个污染物，能躲开预知书的预言。”
　　“鹰犬被它带走了。”
　　在岚的话语中，他们逐渐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在苍青东城的S区调查，五大高墙的S区中都留下了几个科学院的人，因为S区的运行不能干脆利索的把所有科学院的人全部剔除，所以就和龙骁一样留下了几个核心、和几个并不忠诚科学院的人。
　　在S区，鹰犬伪装成病人一边治疗一边找线索，岚则是在医生后面和那些科学院的人接触。
　　岚在其中一个科学院成员口中得知：科学院的人体实验是由一批人负责，其余人员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正常检查实验时才会由其他人接手，换句话说：除了这批人员，甚至没有人知道三代实验体是怎么觉醒的S级天赋。
　　之后科学院被取缔后逃走的也是这批人。
　　科学院里的保密研究也很常见，所以没有人觉得有问题，更何况在【献祭】研究成功并主持了【神隐计划】后，这一批人就稳稳坐在了科学院的高层，大多数决策都是这批人发出。
　　所以那人还抱怨了反叛者岚的报复行为，要报仇去找这批人不行吗？非要连着整个科学院都报复，导致科学院的所有人都没了工作。
　　他不知道自己抱怨的对象就站在他面前，所以倒霉的下楼梯踩到石子摔下去摔断一条腿时也不觉得是岚的问题。
　　岚一边从预知书中寻找这批人的消息，一边去找鹰犬询问当时给他做人体实验的人是谁。
　　结果到达他的病房时却看到鹰犬翻过窗户离开S区。
　　岚喊他他不应，于是岚跟了上去，在最后拉住了鹰犬，接着却遭到了鹰犬的反抗，在夜色中岚发现鹰犬的眼神很清明，他是很清明的在疑惑不解，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不可置信。
　　他并不想袭击岚，甚至并不想从S区离开，但是他的身体却不受他控制。
　　岚第一次强行把鹰犬留下，甚至在鹰犬眼神的示意下将他捆在树上。
　　“但是，很快我就碰到了好几个人，那几个人拦住我，他们每个人都有呼吸，都是异变者，甚至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恐惧，我在处理掉他们后发现他们是失踪的那批科学院成员。”
　　“等我再回去的时候，鹰犬不见了。”
　　岚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的预知书，“也是因为鹰犬的失踪，我的预知书中终于捕捉了那东西的信息。”
　　“未知名污染物，预知书只给了我一个模糊的‘代号D’，污染E级甚至E级以下，它的污染实在是太低，根本没办法被检测到。”
　　“它的其中一个能力是可以控制未知条件的人类。”
　　周向折有些难以置信。
　　科学院和防污染中心同时间建立，那时收容所和S区连雏形都没有，是神隐计划后简若繁利用自己的天赋一步步建造出的S区和收容所体系，现在竟然说科学院可能很久之前就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还一直都没有人发现过。
　　“……没有人发现吗？”
　　“实际上这件事早就有了预兆，神隐计划本就是一个舍己不为人的行动，在科学院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你们就应该察觉到不对，但防污染中心不止接受了这个计划，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科学院之后的人体实验。”
　　“现在只是你们傲慢的结果。”
　　在神隐计划失败、岚作为受害者的正当性、以及岚的家庭背景下，周向折对防污染中施压，要求处理科学院，于是这个屹立了三十年的官方组织终于被摧毁，也才导致隐藏在科学院内部的污染物在岚眼前暴露。
　　如果防污染中心在神隐计划前就质疑，并调查科学院内部，或许事情还不会发展成这样。
　　“我知道了。”周向折很轻的叹口气，“我会和防污染中心联系，即使防污染中心不答应，北极星也会在第一时间支援你。”
　　在挂断电话后，周向折看向沈往，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在S区质疑他们后失踪的龙骁。
　　龙骁便是一个前科学院成员，甚至是个天才成员，还主持过一场人体改造手术。
　　“走吧。”周向折说：“S区没有砸成场子，我们去砸防污染中心的场子。”
　　“这次一定要砸成才行。”
　　鹰犬苏醒的时候全身都在疼。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运动过量，但在看到自己躺着的地方时又怀疑是自己昏迷时躺的地方太硬才会腰酸背痛，毕竟他现在就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全身都冷的要命。
　　在这个初夏都觉得冷，也是绝了。
　　鹰犬从地板上爬起来，接着便看到了自己四周一排排镜子，密密麻麻的镜子很高，一直延伸到顶。
　　镜子里的鹰犬还穿着S区的病服，单边深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不耐烦，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病服上还带着一些泥土，这全都是在被迫移动的时候沾上的。
　　“喂！”鹰犬喊了一声，“有人吗？”
　　“你在吗？”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鹰犬不是傻子，相反，他相当聪明，在身体第一次违反他的意愿动起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污染气息。
　　他是S级的感应系异变者，虽然是被科学院强行开发的三代实验体，但是他的感应能力相当强悍，哪怕是微小的污染也逃不掉，但不管是他的身体擅自行动还是现在，他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污染气息。
　　这里太干净的，干净的仿佛在S区的隔离层里。
　　鹰犬移开视线，他开始往前走，就这么走了一段路，他看到了镜子里出现了一点红色，那是一摊红色的血肉，手掌般大小，就这么落在地上，鹰犬看了一眼周围的镜子，所有镜子里都是这片小小的血肉。
　　他情不自禁的退后，但下一刻便感觉到自己踩到了什么，低下头的时候便看到了同样一片血肉。
　　“靠！”他大骂起来，迅速离开并摩擦着鞋子，想要把这片血肉蹭下来。
　　因为鹰犬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不安。
　　他的记忆残缺不全，在科学院反抗的时候便被取走了几乎所有的过去，他为剩不多的回忆全部都是在科学院那个冰冷的小牢房里，每天都被重复着驯服和反抗，他忍耐着电击的疼痛，每每都会忘记一些东西。
　　却在此时，看到这片小小的血肉时，仿佛想起了什么东西。
　　好像他也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片血肉，并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你特么到底什么意思！”
　　“该死的这到底是哪里？”
　　“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鹰犬翻来覆去的骂着，呼吸越发的急促，不安感从仿佛从他的指尖一路蔓延到了耳朵，他感觉自己开始耳鸣，耳朵也开始发热发胀，鹰犬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快要发作幽闭恐惧症了。
　　于是他不再管鞋子上的血肉，转身就想要找到离开的路，起码不要在这么狭小充满了镜子的地方。
　　也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整个房间的灯霎那间灭掉。
　　鹰犬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在灯灭掉的那一刻他的呼吸一窒，满盈的戾气和愤怒瞬间便爆发出来。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这里没有人，也没有污染物，什么都没有……
　　但是，那又怎样呢？
　　在看不到的黑暗中，鹰犬露出一个几乎算得上是疯狂的笑容，他在黑暗中用力的往前撞，砰的一声，被撞碎的镜子碎片稀里哗啦，灯光迅速亮起，在骤亮的灯光下，鹰犬坐在镜子碎片中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右手里攥着一枚玻璃碎片，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殷红的血液溢出来，而镜子碎片的尖端就扎在他的脖子上，差一点就没入进去。
　　鹰犬是个疯子，是个可怕的从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疯子。
　　所以，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你想让他活着。
　　这样的话，你就会反被他威胁了。
　　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不怕死的疯子。


第84章 科学遗迹1
　　最后防污染中心的场子并没有砸成, 因为沈往和周向折刚上门他们就怂了。
　　防污染中心高层一直都觉得周向折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员工，即使偶尔会对他们的命令质疑大多数也都会遵从，直到周向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回来一个叫沈往的队员, 这个队员还一跃成为S级异变者。
　　当时周向折污染度超90进S区时沈往就踹门来跟他们吵过一架, 从那次开始他们才知道沉默寡言的周向折是多么好说话。
　　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被沈往指着鼻子骂了。
　　在听到周向折的诉求后，他们立刻表示同意。
　　怎么会有问题呢？当然不会有问题！
　　岚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S级双天赋的异变者，还是天赋【预知】！谁都知道这个天赋到底多强，以前他因为科学院的原因和人类不感冒，对防污染中心也很抵触, 现在他都主动要求合作，那还不赶紧抓住机会。
　　而且说白了, 就算这次是因为利益合作, 那利益合作过后总会有点人情, 下次合作不就没有那么难了。
　　于是大半夜的防污染中心高层就开始下达命令确定所有剩余科学院成员的位置，但不找不知道, 一找吓一跳。
　　等确定好名单后，他们才发现：科学院的员工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失踪了七七八八，连留在S区的科学院研究员都失踪了大半, 但由于科学院本身就有问题，他们并没有上报到高层, 只是报到了各自的高墙内。
　　沈往微微挑眉，“这么说起来, 龙骁也失踪了, 他也是科学院的成员。”
　　此时他们已经从防污染中心离开，刚和岚说完防污染中心同意合作的回复, 也刚刚收到防污染中心给他们发过来的线索。
　　周向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龙骁留下的视频可能并不是故意质疑我们, 而是让S区在他失踪后去找他？毕竟他质疑了两个S级异变者，给S区带来这么大的麻烦，S区当然要抓他回去坐牢。”
　　“他一定知道什么。”沈往说：“得去他的住处和工作的地方找找。”
　　“不着急，S区已经在各自整理失踪者的资料档案。”周向折点头，“等明天我去S区调查，你去陪岚吧。”
　　沈往看向周向折，“我？”
　　“对。”周向折道：“防污染中心同意和岚合作，为表诚意会派出一个S级异变者和他一起行动，也是为了确定他的行动不是为了别的。”
　　“但他们不可能让中央城不留下一个S级异变者坐镇，所以我们两个里只能去一个。”
　　周向折笑了一下，“他在苍青东城，明天一早我送你去机场。”
　　周向折知道沈往一定会去。
　　因为岚是他的家人，他遇到了困难的兄长，岚从科学院离开后一直都是一副阴沉嚣张的模样，他独自一人狙击着科学院，从来都没有和谁求助过，这是他第一次求助外人，这怎么能不让沈往担心。
　　他的小十五，终究不是完全独属于他，而失去过院长和孤儿院的他们都明白失去家人的痛苦。
　　周向折当然不愿意让他再感受一次那样的痛苦。
　　说完周向折张开手臂，“让我抱一下。”
　　沈往注视着周向折，片刻后他笑了一下，接着用力的拥抱住周向折，“小七，你变得好矫情。”
　　“没有。”周向折用力的拥抱住他，他深深地嗅着沈往身上的味道，像是怎么都闻不够。
　　“要注意安全，也要早点回来。”
　　周向折说：“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长出尾巴了。”
　　“你不是喜欢吗？到时候留给你摸。”
　　沈往忍不住笑出声来，“就算是为了尾巴，我也一定会尽快完成所有事情回来的。”
　　第二天。
　　飞往苍青东城的飞机很早，沈往上飞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了，他们大多都是前往苍青东城工作的防污染中心成员，因为苍青东城临近零号污染地，需要异变者定时去巡逻，这也导致那边人手不足。
　　在飞机上很明显有几个人已经发现了沈往，但S级异变者出差实在正常，而且零号污染地确实需要一个S级异变者驻扎。
　　他们越想越觉得沈往确实是最合适的对象，S级异变者，还是天赋【污染免疫】，据说他之前进入过零号污染地毫发未损。
　　就是可惜了，他和周向折刚完婚不久，这就要开始异地恋。
　　沈往并不在意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上飞机后他就打开了耳麦里的音乐，在音乐声中开始看周向折给他拷贝的一系列文件。
　　这些文件里不只有苍青东城的消息，还有科学院以及科学院和岚的恩怨。
　　六年前，二代实验体岚横冲出世，科学院声称岚是跨时代的异变者，他是唯一一个S级双天赋异变者，只要岚研究成功，那么人类将会跨入新时代，此后所有污染物的袭击都会有岚提前预知。
　　这个消息让防污染中心大吃一惊，民众们议论纷纷。
　　但每个普通人都希望过不会被污染物袭击的日子，如果真的有一个异变者可以提前预知到危险，那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在一年后，在所有人的期盼中，二代实验体代号岚宣布研究成功。
　　但好景不长，在代号岚宣布成功后的第一个任务里，岚背叛科学院并进行了反击。
　　在这场短时间的报复里，岚表现出了远超过档案上的攻击性，他撕裂了整个科学院，造成骇人听闻的‘旧科学院覆灭大事件’‘科学院全体实验体逃逸事件’‘旧科学院范围大污染事件’。
　　也导致科学院不得不抛弃旧址重新在新的地方建立科学院。
　　那一天，科学院死了很多人，从科学院中逃走的不只有实验体还有实验中的污染物。
　　那一天，科学院旧址成为一个完全不亚于污染源的禁地。
　　时至今日，科学院旧址周围依旧层出不穷的出现污染事件，即使苍青东城对科学院旧址进行了围挡也无济于事，污染会如同呼吸一般越过围挡，往居住在周围的普通人身上蔓延。
　　于是苍青东城划出的封禁范围越来越大，对科学院也越来越不满。
　　在他们看来，这明明是科学院造成的麻烦，后果却要他们苍青东城来承担，而他们科学院拍拍屁股就走人，就给他们留下一个烂摊子。
　　可恨极了！
　　沈往翻过一页，第二页开始就是苍青东城通缉的科学院旧址污染物，而其中一部分被周向折标注上对应的实验体。
　　科学院并不只是制造S级异变者，他们也会制造其他等级的异变者，其中不乏有很多失败的实验体，周向折的记忆力很好，他将那些科学院公布过的档案整合，和这些污染物结合在一起，便能判断出来这些污染到底是哪个实验体造成的。
　　看着这一份份资料，沈往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看着都让人觉得不适。”
　　将这份资料大体看了一遍后，飞机恰好落地，沈往在下飞机后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在走动的时候沈往摁了一下耳麦。
　　几秒钟后，通讯被接起。
　　“你好。”沈往道：“我是防污染中心的沈往，S级异变者，此次将会和你合作调查科学院事件，请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对面沉默了一秒钟，接着才开口，“这么公事公办？”
　　“需要记档案的。”沈往笑了一下，“岚先生，不要为难我。”
　　岚知道沈往这是在和他开玩笑，本来糟糕的心情因为听到沈往的声音而缓解。
　　真好，他的弟弟是在开玩笑安慰他。
　　“我正在去科学院旧址。”岚回答：“你来这里找我。”
　　“科学院旧址？”沈往想起他之前在档案上看到的内容，“你的预知发现了它的存在？”
　　“没有，它的污染非常低，无法在我的预知书上留存，我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但我能找到鹰犬在什么地方。”
　　岚看着自己手中的预知书，“那家伙现在把自己搞得相当狼狈，所以，我发现了他。”
　　说是狼狈，其实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糟糕透顶。
　　那家伙正处于相当应激的状态，他应该是被激发了幽闭恐惧症，而且还无法逃离，于是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维持清醒，这种反反复复的自伤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得尽快找到他才行。
　　“明白了。”沈往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些微寒意，“我们在科学院旧址前汇合。”
　　科学院旧址并不在苍青东城城内，属于苍青东城的边郊，加上防污染中心的封禁，这代表着沈往不能乘坐交通工具前往，他只能去当地的防污染中心申请去那边的车。
　　在知道申请人是沈往，并且要和大名鼎鼎的叛逃者【岚】汇合的时候，苍青东城一点都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一个B级异变者来给沈往带路。
　　在车上，这位年纪稍大的B级异变者笑盈盈的和沈往搭话。
　　“沈先生，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沈往看向他，“什么事？”
　　“你们这次能把那里的污染事件完全处理掉吗？”
　　是的，这才是苍青东城最想知道的事情。
　　“不瞒你说，我们对那个地方实在是没有招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边做出的围挡没有任何用处，隔三差五就有新的污染事件爆发出来。”那人叹口气，“为此我们不得不把封禁区域划的越来越大，但这样也不是个事。”
　　“苍青东城的人数本来就多，居民的住所不够，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往外封禁了。”
　　所以他们希望沈往和那位叛逃者能一次性处理掉科学院旧址的所有问题。
　　沈往有些意外，“你好像非常相信岚的实力？”
　　“唉，我好歹年龄这么大了，五年前科学院旧址还好好的，我们是眼睁睁看着岚直接砸了科学院的一栋楼。”
　　他夸张的比划着，“那可是一栋楼啊！”
　　只有苍青东城的异变者们亲眼看到了当时的场景，也只有苍青东城的异变者们拒绝对【岚】发布追捕，因为每个人都被他的强大所震撼，没有人觉得自己可以在岚的手下活下来。
　　他们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和岚对上。
　　就这样，沈往听了一路这位异变者对岚的吹嘘，如果不是语气里带着实打实的恐惧，沈往甚至要觉得他是岚的老迷弟。
　　但他确实是恐惧，所以在来到科学院旧址的时候，他就把沈往放下来，自己迅速跑了。
　　问就是一点都不愿意看到岚，要是对视在一起说不定要被吓到尿裤子。
　　沈往：……
　　这就有点太夸张了。
　　和他道别后，沈往朝着前面走去，距离很远的时候沈往就看到了这片区域。
　　并非末日里随处可见的废墟，而是一栋栋完整的高楼，只是高楼上没有人烟，连玻璃都是碎的，走到近处能看到高大的蓝色围挡，围挡上重复的写着一句话。
　　【封禁区！非请勿入！私自进入者一切后果自理！】
　　杂草长满了围挡，因为初夏的缘故，草木茂盛，沈往走进去感觉这些杂草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腰部，显得围挡中的旧建筑更加荒废。
　　在不远处的围挡前，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沈往。
　　他并没有穿之前惯穿的麻袋，是一件咖色的兜帽外套，兜帽也没有戴，只露出他黑色的发丝来，更显的他身材单薄，过于高瘦，一阵风吹来，他的发丝随着风摇动。
　　沈往走到他旁边，看向他看的地方，那是最前方的高楼，高楼上的玻璃破碎，凄惨的很。
　　“我没想到还有回这里的一天。”岚开了口。
　　沈往没有开口，岚也不需要他回答，因为岚只是想找个倾听者。
　　“鹰犬说不在意自己成为污染物，他甚至希望自己变成污染物，如果变成怪物就有了反抗的能力，其实大多数实验体都是这个想法，他们积攒着恨，畅想着有一天可以得到力量报复，不惜以自己成为怪物为代价。”
　　“所以我满足了他们。”岚轻轻的叹口气，“但是，人在成为污染物后，就不再是原先的人了，除了高级污染物外，他们留不下人类的思维。”
　　“他们化为污染物，却忘掉了自己的目标，忘掉了该恨的人，只余下那份没有被发泄出来的恨意，在这个夺走他们人生的旧址里一直徘徊。”
　　“成为污染物从不是什么好选择。”
　　沈往笑了一下，“你有没有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岚淡定道：“他不会放在心里，毕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说完岚翻开预知书看了一眼，接着转身往前走，在前面的围栏中有一个缺口，在走了两步后岚又回头看了沈往一眼，示意他跟上。
　　沈往连忙跟上去。
　　前面的缺口处贴着三张黄色的封条，这些封条上带着空间系的天赋气息，岚伸出手来，发丝和瞳色同时化为苍白，眼前的黄色封条瞬间断裂，周围立刻散发出红色的光晕，是报警装置。
　　沈往提前就和苍青东城报备过自己要和岚进入科学院旧址，所有这个报警装置很快就被对面暂停。
　　“走。”岚道：“我的预知书中依旧没有发现这个未知污染物，这说明它的能力可能已经超过了我的预知，要万分小心。”
　　沈往点头，“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他们跨过围挡，及腰的荒草不断的随着风摇晃着，到处都是飒飒的声音，最前面科学院旧址的门咯吱作响，门内黑洞洞的一片。
　　淌过荒草，他们踩在被草淹没的台阶，最后进入了科学院大门内。
　　“这里并不是科学院做实验的主要场所，而是科学院用来会客的门面。”岚一边走一边道：“当年科学院如日中天，还没有我的狙击，所以科学院也有主要核心区域，有办公室和会客厅。”
　　说着岚顿住脚步看向周围的墙壁。
　　五年过去，这个会客厅依旧是原先的模样，只是多了一些杂物和灰尘，在墙壁两旁各贴着两排人物展示牌。
　　这些展示牌都是介绍，沈往注意到所有人的身份展示牌上都有一行字。
　　【二代实验体岚主要研究员】
　　沈往愣了一下，他大略估算了一下挂在这里的研究员数量，竟然多达四五十个。
　　他瞬间皱眉，小声诅咒了一句，“跟遗照一样。”
　　“确实是遗照。”岚却突然接上了他的话，语气里莫名带着一点意味深长，“你看到这些红色的符号了吗？”
　　沈往走过去，他看向岚指着的位置，果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号，沈往又看了看，发现有的上面有，有的上面并没有。
　　“打下×号的，是已经被我杀死的人。”岚的语气漫不经心，甚至可以算得上理所当然，“有人在统计他们的死亡数目。”
　　“是谁在统计？”
　　岚重新打开自己的预知书，想要从中找到线索，但无奈的是在进入这个地方后，预知书上的内容就变得杂乱无比，甚至可以说把很多没有整理好的资料一股脑的堆到他眼前。
　　岚皱起眉头，“你是坏了吗？”
　　“这资料你不整理一下全部扔过来，我怎么知道哪个有用哪个没用？”
　　“什么？你让我自己整理？”
　　“要你何用！”
　　岚烦躁的又翻看两页，开始从头到尾一行行看，沈往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在他眼里的预知书是完全空白的。
　　正在看预知书的岚转头看向沈往，在发现沈往正在看预知书后笑了一下。
　　“是看不到吗？没关系，哥哥读给你听。”
　　说着岚就开始用自己偏向冷静阴沉的声音给沈往读着上面的内容。
　　“成功实验一代实验体【献】与二代实验体【岚】的团队被称为荣誉团队，制作宣传展示牌挂在会客厅的大厅墙壁上。”
　　“在任务展示牌制作成功并挂上去的当天，旧科学院被摧毁，科学院集体搬迁，将这些展示牌留在原址。”
　　“而这里也成了死者的遗像，被杀死的人会在死后回到这里，将自己的宣传牌画上×号。”
　　读完这句话，岚的声音顿住。
　　沈往和岚对视了一眼，接着才道：“上面的意思是：这些×号，是死者自己回来后画上的？”
　　“污染？”
　　还没有等岚确认，砰的一声，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因为这地方太过空旷也没有人，声音传的很远，只一瞬间沈往和岚便同时抬起头来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从墙壁后窜出来，朝着后方疯狂逃窜。
　　他们立刻追上去，沈往感觉自己穿过了一条走廊，又通过走廊进入了一层楼。
　　面前穿着白大褂的人跑的飞快，越追沈往越觉得奇怪，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在前面奔跑的人似乎并不只有一条腿，他四条腿狂奔，所以才会跑出这样的速度来。
　　最后还是没有追上，沈往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转头看向身后想要寻找岚，这时才发现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人。
　　岚没有追上来。
　　他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杂草，杂草随着风摇晃着。
　　“哥？”沈往喊了一声。
　　空旷的场地中他的声音荡漾着，但并没有听到回应。
　　沈往耸耸肩，他转身往回走。
　　就在他踏上台阶的那一瞬间，沈往突然感觉到面前的大楼颤抖了一下，下一刻沈往感觉到有种微妙的感觉，他缓慢的回头，身后依旧是及腰的杂草，但在身后大楼的三楼上，穿着白大褂的人贴在玻璃上看着他。
　　透过窗户，沈往看到了他的六条胳膊，它正在阴恻恻的看着自己。
　　沈往微微挑眉，“实验体3-04【千肢】？”
　　在周向折给他的资料里面，沈往看到过这个污染报告。
　　在科学院旧址周围还未强制隔离时，有一个小孩子贪玩跑到了旧址附近，晚上回去后就开始发烧做噩梦，噩梦中是一个有着四条腿六条手臂的男人，男人一直趴在他的身边，说要更多更多的四肢。
　　第二天，发烧做噩梦的小孩便开始哭喊起来，一直都说自己的胳膊疼，于是父母扒开他的衣服，结果惊恐的发现小孩的胳肢窝下已经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臂，甚至还在继续往外生长。
　　周向折在对比后，将它和实验体3-04【千肢】对应在一起。
　　对啊。
　　这个地方不只有岚想要找到的未知污染物和鹰犬，还有当年被岚放出后因实验化为的无数怪物。
　　怪物们早已失去了身为人类的记忆，无法留存在意识，只残留着无穷无尽发泄不出的恨意，于是它们便将恨意蔓延到任何一个经过这里的人身上。
　　否则……
　　就算是怪物，也会疯的。


第85章 科学遗迹2
　　沈往重新走回及腰的草丛里, 但这一次沈往能够嗅到草丛中出现了浓烈的腐臭味。
　　不过走了几步，沈往便在杂草的缝隙中看到了腐烂的肢体，那些肢体像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东西, 整个掉落在地上。
　　见到沈往一步步接近, 男人对沈往发出威胁一般的吼叫声，一边吼叫着一边后退。
　　最后转身跑的连影子都没有。
　　在它消失后，腐臭味也在消失，沈往低下头看向杂草中，那些刚才还出现在沈往眼里的残肢也消失了。
　　沈往并没有因此感到放松, 甚至心情更沉重了一点。
　　精神污染。
　　在这二十多年的成长经历里，沈往从来都没有受到过污染, 甚至沈往进过不少S级污染源, 那里的污染都无法带给他一点不适, 因为他是SSS级污染物【暴君】的孩子，继承父亲污染的他根本不可能被低级污染物污染。
　　但是现在, 即使是幻觉，但他依旧遭受到了轻微的精神污染。
　　也就是说……对面的未知污染物，或许本身污染早已超出S级, 甚至说不定能接近【暴君】。
　　这也是岚一直都在担心的一点。
　　沈往穿过杂草踏上楼梯，他一步步往前走, 一边走他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污染检测器。
　　这是S区的新装备，随着龙骁的检测器一起出来, 在离开之前周向折把这个东西给了沈往, 他认为如果龙骁真的是为了让人找到他，那么他留下的装置应该有用处。
　　“这东西怎么用？也没有给我说明书。”
　　沈往看着这个机器, 最后按照一般污染检测器的检测流程打开，下一刻叮咚一声, 检测器响起。
　　【正在检测周围污染度，经检测：此处污染度为0.】
　　“零？”沈往有些惊讶，“不是吧，连S区都达不到绝对的零污染，结果这个竟然发生污染事件的科学院旧址却是绝对的零污染？”
　　【正在检测周围污染度……】
　　检测器再次响起。
　　很快沈往听到检测器里的机械男生换了一句话。
　　【已检测到符合条件的污染。】
　　话音刚落，检测器突兀的振动了一下，下一刻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点，分成红绿两个颜色，距离沈往最近的点是前面的那栋楼中，点是红色的，正蹲在楼里的某个位置。
　　沈往看着这个点，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楼层。
　　如果想的深入一点，刚才【千肢】逃离隐藏的方向，恰好就和这个小红点对应。
　　沈往微妙的挑眉，他伸手摁下耳朵上的耳麦，将声音调大了一些。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溢满了疲倦，活像是三天没睡觉，马上就要猝死的尸体。
　　是龙骁的声音。
　　“恭喜解锁新功能。”龙骁像是敷衍的鼓了掌，接着立刻道：“在特定条件下打开此检测器会检测到特别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要知道：红色的点是污染物，但绿色的点是异变者。”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绿色点的异变者，对，没错，最好是找到我。”
　　“快抓到我让我回去坐牢啊！”
　　直接摁掉耳麦，沈往啧了一声，“你让我去我就去？凭什么。”
　　他选择去找刚才逃跑的【千肢】，起码要先确定一下这东西显示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把检测器塞到口袋里，沈往抽出防污染中心配置的枪械，转身就上了楼，楼梯口带着一层浮尘，浮尘中有一排脚印，脚印能够看出是两对，正好离开的千肢就是四条腿。
　　走上三楼，沈往又看了一眼检测器，确定位置后他一步步往前走，最后他将枪口对准红点锁在的位置。
　　“那么，就是在这里吗？”
　　沈往直接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对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嘶吼声，六条胳膊四条腿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后面钻出来，其中一条胳膊上多出了一个弹孔。
　　它的眼睛里满是怨恨，就这样死死盯着沈往，一瞬间腐臭味再次出现，断肢一点点浮现出来。
　　【千肢】一边惨叫着一边扯断了被打中的胳膊，将胳膊用力的砸在地上，下一瞬间，它被撕裂的残肢中再次长出一根全新的健康的胳膊。
　　在胳膊长出来的时候，【千肢】发出更尖锐愤怒的声音。
　　“你，讨厌自己长出来的胳膊？”沈往看着它。
　　【千肢】听不懂沈往的话，它只是朝着沈往冲过来，仿佛沈往就是那个它怨恨的对象，但它不过刚迈出一步就无法动弹，它低下头去，便看到无数细密的血色荆棘从地面中钻出来，荆棘们扎进它的腿中，又顺着它的身体一步步蔓延，又拉住它的六条胳膊。
　　在被荆棘围困住后，沈往又看向检测器。
　　但是，检测器中依旧只有一个红点代表着【千肢】，血荆棘并没有出现在检测器里。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设置的？”沈往疑惑的小声道。
　　就在这时，【千肢】撕裂了自己被捆住的手脚，失去肢体的它整个倒在地上，但很快，它的四条腿和六条胳膊又在往外生长。
　　恨意让它的眼睛都发红，它挣扎着往沈往那边移动，仿佛咬都要咬下他的一块肉来。
　　沈往看着它，倒是明白了为何岚会说：变成怪物后的他们就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过往，它们忘掉了自己的仇人是谁，只能把愤怒发泄到任何一个经过这里的人身上。
　　“这样又有什么意义。”沈往叹口气。
　　【千肢】早已失去了理智，它伸出了自己新长出来的手，不断的朝着沈往爬去。
　　沈往重新拉开保险栓，他对着【千肢】伸出来的手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子弹炸开在【千肢】的手旁，沈往黑色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
　　“你再进一点试试。”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甚至可以说非常的平静，仿佛只是随便说了一句话。
　　但在话落下的瞬间，【千肢】整个僵硬在原地，它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浓烈的恐惧感瞬间压过了【千肢】失控的恨意，本能上的趋利避害告诉它：面前这个人不能招惹，他很恐怖，自己会死……
　　会死的，会死的……
　　“对，乖一点。”
　　沈往对着周围再次检测。
　　检测完毕后确定这里只有【千肢】一个污染物，检测器上不止没有检测到沈往身上的污染，甚至没有判断他的异变者，自己所谓的位置空空荡荡。
　　在确定这件事后，沈往打了个响指，地面上的荆棘随着他的意思褪去。
　　沈往最后瞥了【千肢】一眼，“看你听话，放过你一次，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沈往转身下了楼。
　　一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千肢】这才小心翼翼的爬起来。
　　在地上趴了这么久，它的六条胳膊和四条腿全都长出来了，它瑟瑟发抖的重新躲回去。
　　但好景不长，大概在半个小时后，它又被人狠狠的从里面薅出来。
　　【千肢】：惊恐！
　　“你欺负我弟弟了？”面前银紫色瞳孔的男人拽着他身上的白大褂，“你这件衣服我看着就心烦。”
　　【千肢】惊恐的用自己两只手不断的挥手否认，另外四只手不断的指着楼梯口，表达那个人刚才就是从那边走了。
　　岚幽幽的盯着它，最后放开手，【千肢】咚的一声砸到地板上，却连动都不敢动。
　　“啧。”岚用脚尖踢了它一下，“把衣服脱下来。”
　　【千肢】立刻匆忙的把身上的白大褂从身上扒下来，然后往旁边用力的扔出去，一副这辈子都不再穿的模样。
　　岚终于满意了，他又翻开自己的预知书看了一会儿，转身下了楼。
　　再次等到脚步声消失，【千肢】终于再次委屈巴巴的钻回自己的小窝里。
　　如果能写字，它一定会立上一块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强盗勿入！
　　另一边，沈往已经下了楼继续往前走。
　　虽然不确定这个检测器是以什么条件检测的周围，但确实【千肢】显示在了屏幕上，而不远处有一堆小绿点聚集在一起。
　　如果龙骁的说明没有错，那么那里就是一群异变者？
　　一群异变者聚集在一起，S区又丢了大量的科学院成员，沈往当然会过去看看。
　　越往后，杂草越高，它们高度从及腰变成了及胸，再往后怕不是要把整个人的视线都遮挡住，从草丛中走过去，沈往便来到了这扇门前，刚走上台阶，沈往就察觉到了这栋楼和前面的与众不同。
　　如果前面的楼层是科学院的门面，是按照一般建筑建造，那么这里应该是用作特殊用处的楼层，踩在台阶上就能感觉到金属质感。
　　沈往对这种材料还算熟悉。
　　这些金属非常坚固，可以隔绝污染，所以广泛用在S区和收容所，换句话说：这是一种连污染物都很难撕裂的材料，由于造价昂贵，产量极少，所以一直都紧着S区和收容所使用。
　　没想到科学院也会有这么大片的材料。
　　“对啊，因为你们要做污染实验，就得需要克制污染的金属。”沈往的话语里带着阴阳怪气。
　　走过这片金属门，刚走进去的沈往就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自己会和其他楼层一样看到一堆杂乱的杂物和尘土，或者是和第一层楼一样的人物介绍牌，但没想到他看到的会是排在整个大厅的笼子。
　　笼子大概有半人高，不足一米宽，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所有人都艰难的坐在笼子底，他们大多数人都穿着白大褂，一看就是科学院和S区的人，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但在看到人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都没有丝毫情绪。
　　他们只是瞥了一眼沈往，然后继续低下头去。
　　每个笼子上都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大概是他们的名字，以及一些细小的字迹。
　　沈往走过去，他伸手敲了敲第一个笼子，笼子里的人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不说。
　　但由于距离过近，沈往依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也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是个人，并且还活着。
　　沈往退后一步看向牌子上写的字。
　　【常亭，男，C级异变者，污染度68，积分25，品级：低。】
　　“品级？”沈往声音里带着讽刺，“怎么？你们把自己也变成商品了？”
　　听到这句话后男人又抬起头来看了沈往一眼，最后他还是又低下头，只是轻轻的叹口气。
　　沈往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他一边看着笼子里的人，几乎每个人都蜷缩在笼子里，眼神里没有任何反抗情绪，他们像是已经习惯并接受了自己要一直留在笼子里的现实，沈往过来时也只是浅浅的看他一眼。
　　但即使这样沈往也从部分人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东西。
　　他们在用眼神说：很快你也会和我们一样了。
　　就在这时，在这个布满很多人却充斥着死寂的地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喂！”有人喊了一声。
　　沈往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后面那一排有一只手勉强从笼子里伸出来，正在不断的挥着手。
　　他喊：“我在这里！”
　　沈往走过去，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正在呼喊的人，看到沈往后，那个人的眼神瞬间惊讶。
　　“沈往？！”
　　沈往冷笑一声，“真巧啊，质疑我是污染物的龙骁先生。”
　　龙骁瞬间从笼子里抽回手，他想站起来，但笼子实在是太狭小，他根本就站不起来，最后只能半蹲着看着沈往，“如果你是在生气我对你的污蔑，请你现在就逮捕我，我愿意回去坐牢。”
　　沈往上下打量着他，“你让我抓你回去坐牢？”
　　“对，坐牢。”龙骁点头，“不管是罚款还是坐牢都行，只要你愿意！”
　　“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沈往淡定的从腰间拔出枪，他把枪口对准笼子里的龙骁，“在这里直接杀了你不是更能让我泄愤吗？”
　　“反正你现在在笼子里，根本就逃不掉。”
　　龙骁倒吸一口凉气，他死死地盯着枪口。
　　“不不不！你再考虑一下！”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考虑一下？”
　　沈往有一副和善又无害的面容，也是因此，他在威胁起人来时都没什么威慑力，但龙骁却能感觉到，沈往没有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这么想。
　　中央城的保护神周向折拥有一副好心肠，但他的合法伴侣却不是一个好心的人。
　　沈往绝对不吃亏。
　　“现在可没有人看着，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对你做什么。”
　　龙骁连忙道：“你在这里说明防污染中心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问题！你是因为任务来的！”
　　“你放过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沈往微笑着用枪口指了指他周围的人，“这里有这么多人呢，我凭什么只听你的？随便找个人就行。”
　　“他们不行！”龙骁反驳，“这些人早就已经被污染侵蚀的没有反抗意识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和你们合作的！只有我，只有我现在还保持着原来的意识，能把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你们！”
　　“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沈往拉开保险栓，“还不如先杀掉你泄愤，泄愤后我再找其他受害者。”
　　“因为我才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龙骁道：“……我的天赋是污染免疫。”
　　“所以我才会知道你的天赋绝对不是【污染免疫】。”
　　龙骁注视着沈往，“这样，可以吗？”
　　这倒是出乎沈往的意料。
　　沈往的天赋并不是【污染免疫】，他只是觉得污染免疫这个名头好用，于是就一直用了下去，加上防污染中心中并没有一个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所以沈往用的心安理得。
　　“我因为天赋发现自己身体里有一点奇怪的污染，这份污染非常顽固，而我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身体内不应该有污染，于是创造出可以辨别污染的检测器，希望找到这个污染来源。”
　　龙骁道：“后来我又以测试的名义给S区的医生们检测，接着又发现这种污染只有科学院的成员身体内才有，所以感觉到不安。”
　　“我想要联系熟悉的科学院的朋友，结果却发现科学院的成员失踪了大半，我很担心，于是就留下了录像和破绽，然后还留下了那个检测器。”
　　说着龙骁看向沈往，“那个检测器你用了吗？”
　　沈往从口袋里摸出检测器，“你说的是这个？”
　　“对对对！”龙骁道：“其实我是用自己的血，提取出污染来制造的这个检测器，目的是检测出所有拥有这种污染的人，也是为了能尽快找到我。”
　　然后他就真的失踪了。
　　龙骁蹲在笼子里，脸色苍白无比。
　　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他只记得自己熬夜做实验忙的脚不沾地，在实验完成后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回屋倒头就睡，结果这场觉睡的非常不好，他感觉胳膊腿伸不开，腰酸背痛。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宿舍的床上，而是被塞进了这个笼子里。
　　龙骁并不是个容易惊慌的人，尤其是他在之前就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于是他开始试着向周围人求助，但是，前后左右的人只是静静的蹲在笼子里，偶尔和他对视在一起，又转过头去继续沉默。
　　龙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些人可能都被污染了。
　　而自己之所以还拥有意识，是因为他的天赋是【污染免疫】，所以才能保留下思维来。
　　沈往淡定的看着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地方？”龙骁疑惑的看着沈往，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这是什么地方？”
　　龙骁是科学院的新生力量，他在加入科学院不久就出现了岚事件，科学院旧址遭到损坏搬了新区，在新区没有工作几天他就进入S区，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科学院。”沈往笑着说：“不过是旧址。”
　　“旧址？！”龙骁猛地站起来，但因为忘了这个笼子特别矮，于是狠狠的撞到了笼子顶端，然后整个人抱着头蹲下来。
　　但即使如此都没有阻止他继续说话。
　　“我知道了，对，当时我在S区检测的时候，发现并不是所有科学院的成员都有这个污染，有那么一两个很正常，我当时很奇怪到底是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龙骁道：“他们没有来过科学院旧址，他们都是年轻的科学院新成员！”
　　“污染是从科学院旧址来的！”
　　沈往笑了一下，他非常随便的坐在后面的笼子上，完全不在意笼子里还关着一个人，笼子里的人也不在意，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龙骁感觉自己的头不疼了，接着有些好奇的看着沈往。
　　“你，不惊讶吗？”
　　“我为什么要惊讶？”沈往看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科学院旧址？”
　　龙骁愣了一下。
　　其实在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龙骁就感觉到了绝望，因为他不确定S区是否会因为自己留下的视频来找他，就算是真的找能知道他在什么位置吗？他的检测器能派上用场吗？
　　越想越刚感到绝望，他觉得自己要饿死在这里。
　　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听到了声音，看到了沈往。
　　对啊，沈往是怎么找过来的？
　　“在这里等等吧。”沈往说：“到时候由他来判断能不能放你出来。”
　　“等……等谁？”龙骁有些好奇的看着沈往，“你男朋友周向折？”
　　“防污染中心会派两个S级异变者来这里？”
　　“当然不是他。”沈往听到了外面风吹过草地的声音，在飒飒的风声中还有踏上台阶的脚步声。
　　“来了。”
　　龙骁转头看向门口，在层层叠叠的笼子里，龙骁模糊的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应该是个男人，高高瘦瘦，他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翻阅着手里的书本，那本书看上去有些破旧，但纸张白灿灿的，有阳光洒在他身上，将纸张照的特别刺眼，却无法散开他身上强烈的阴郁气息。
　　站在大厅中，男人首先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小笼子，他的眼神冰冷，银紫色的眸子里阴郁无比。
　　沈往举起手来，“这里。”
　　男人看到了沈往，于是合上书本走过去。
　　也就在走到沈往身边的那一刻，龙骁差点跌倒在地上，他几乎惊恐的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岚？！”
　　岚看了一眼坐在笼子上的沈往，又看了一眼被锁在笼子里的龙骁，“这谁？”
　　“龙骁。”
　　岚还记得这个名字，“那个给你造成小麻烦的人，对吧？”
　　岚看向龙骁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敌意，只一个眼神就把龙骁吓得颤抖。
　　龙骁从没想过来这里的不只有沈往，还有和科学院有大仇的叛逃者岚……而且，他们两个看上去，关系很好。
　　天啊！他们关系很好！


第86章 科学遗迹3
　　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一直都只有三个, 这三个S级异变者中属周向折最知名。
　　周向折一直都不喜欢科学院，但他也不会干扰科学院的正常运行，因为这不是他负责的领域, 也不该由他负起这个责任来, 作为派遣队【北极星】的队长，周向折大多数时间都在高墙外，自然没时间管科学院的事情。
　　可就在神隐计划失败后，周向折提出取缔科学院的建议，
　　神隐计划的失败和民众之间口碑低下, 科学院的定位越发尴尬，于是防污染中心接受周向折的建议：取消科学院, 并追究部分研究员的责任。
　　龙骁不属于被追究责任的那一列, 虽然他搞出过不成功的天赋改造手术, 但他确实一直在S区工作，和科学院牵扯很少。
　　在S区中, 科学院留下的成员八卦过为何周向折突然会做出这样的提议，那时候有人说：虽然周向折对科学院不感冒，不喜欢但并不插手, 但是他的爱人，新的S级异变者沈往, 非常讨厌科学院。
　　那时候龙骁有些好奇为什么沈往会讨厌科学院。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沈往和科学院的受害者【叛逃者岚】是朋友。
　　龙骁人都傻了，差点扇自己两耳光。
　　别说沈往见到自己火气这么大, 要是自己的朋友被科学院做了实验, 本就很讨厌科学院，结果自己还被科学院的成员造谣是污染物, 要他他也火气大，怎么不开枪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呢？！
　　“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沈往说：“他是这里面唯一清醒的, 想让我们把他放出去，他可以给我们指路。”
　　岚银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原先阴郁的表情显得更加危险。
　　只是一眼龙骁就知道了岚的意思。
　　‘就他也配？’
　　龙骁抓在笼子的栏杆上想要争取一下，“我觉得自己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岚语气平缓的没有丝毫起伏，“因为在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预知到和你有关的所有未来。”
　　岚眼神冷漠，平稳的举起手中的预知书，“那些都写在里面。”
　　龙骁愣了一下。
　　“让我看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离开。”
　　岚并不在意他的心情和想法，毕竟对岚来说：科学院的人是最不应该被体谅的群体。
　　“你的名字叫龙骁，A级异变者，天赋【污染免疫】，但没有人知道你其实是个异变者，甚至档案上都是无天赋的普通人，你不该拥有天赋。”
　　“哦，原来你的天赋是突然出现的。”
　　这也是沈往最奇怪的一点。
　　在龙骁的档案中，他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天赋，沈往身为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权限极高，他不止一次确定过整个国家体系中没有一个天赋【污染免疫】的异变者，更不可能是龙骁。
　　但龙骁却在这个时候说自己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如果是普通的觉醒天赋，为何龙骁要隐瞒呢？
　　龙骁脸色惨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没想到只是看他一眼，岚就把事情了解到这种程度。
　　“你知道自己突然出现的天赋可能和现在的科学院旧址有关，你不想暴露这一切，却又想让我们把你救出去。”
　　岚看向他，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语调平缓的很，但就是这么平缓的语调却让龙骁的心里打鼓一般的慌乱。
　　“你想找到异常的原因，但不愿意重新变回一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如果维持着天赋，作为【污染免疫】的异变者，你即便去坐牢，防污染中心也不会处理掉你，因为你的天赋太有用了。”
　　“你知道自己会活着，尤其是在一个同天赋的S级异变者的前提下，甚至会活的很好。”
　　在此时此刻，龙骁终于明白为何科学院内会不断的说：二代实验体岚是科学院最完美的作品，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S级异变者。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可以通过一个人瞬间了解这个人的生平过往和未来。
　　天赋【预知】，就是这个世界的bug！
　　“我的天赋确实是突然出现的。”龙骁只能说实话，“但是我没有上报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我是个科研人员，我不想去派遣队，更不想去高墙外，这天赋并没有给我增加含金量，所以我才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我起码也是科学院的成员，如果你们带上我的话，我能认出这里的路……”
　　龙骁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比起只在科学院旧址待过很短时间的他，岚要远比他在这个地方待了更长的时间。
　　十几年的时间造就了科学院二代实验体的威力，也是岚整个人的人生过往。
　　没有谁比岚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他又说错话了。
　　岚并没有说话，他还在看着自己的预知书，似乎看到了什么需要仔细阅读的内容，连眼神都没有给龙骁一个，但沈往的眼神却冷了下来，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如同千年寒冰，在对视上的瞬间龙骁就打了个哆嗦。
　　如果一开始见面龙骁觉得沈往讨厌他但还是带着一点戏弄他的想法，现在他是真的觉得沈往想立刻杀了他。
　　沈往眼神冷漠，“看来你没有把握机会。”
　　龙骁瞬间蹲下，他看着沈往，又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的岚，最后他才颤抖着开口，“你让我死个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可是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为什么这么护着他？再怎么样他都是一个通缉录罪犯！”
　　在沈往成为S级异变者后，他的资料就被有心人扒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在采访后。
　　沈往三年前的样貌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差别，顶多是当年总是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现在终于正经的穿上了派遣队的制服，看上去更加帅气，技术部很快就找到了沈往早年的治疗记录、他的失踪记录以及他年少时和周向折同在星河孤儿院的经历。
　　周向折是个孤儿在防污染中心高层不算秘密，他出身S级污染源星河孤儿院，还一直在寻找自己孤儿院里唯一幸存的同伴，在和沈往的调查汇合到一起的时候，每个人都感叹真是缘分未断。
　　年少时一起经历过困难的孩子，长大后各自成为强大的人重新相遇，这简直就是童话里的剧情。
　　所以再也没有人疑惑沈往和周向折的感情，用强立安的话说：即是天降又是竹马，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但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合情合理，又恰到好处，所以龙骁根本不明白到底哪里插入了岚这一环，为什么沈往会和岚相识并关系很好？
　　“那是因为你们科学院从不在意实验体的身份。”沈往道：“你们如果仔细调查过每个实验体就会明白。”
　　明白当年从孤儿院中离开的孩子只想找回自己年幼的弟弟，却在夜晚被坏人带走。
　　明白被困在科学院的实验体并不是孤家寡人，还有不知道被送往何处的家人，在时隔这么长的年岁后终于重聚。
　　龙骁摇头，“我不明白。”
　　“没有人有责任给你解释所有问题。”岚却在这时接上了话，他说：“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我这里有新线索，跟我走。”
　　沈往最后看了龙骁一眼，转身跟上岚的脚步。
　　岚走的不紧不慢，他一边走一边看着预知书，银紫色的眸子里很专注，有金色的字符在他的眸子里流动，沈往站在旁边看着他，莫名想起之前岚声音温和的将预知书上的内容读给他听。
　　沈往想：他是最好的哥哥。
　　在遭遇过最糟糕的事情失去所有笑容后，在面对他时依旧温和的为他读着书上的故事。
　　沈往突然感觉到有点难过。
　　他在后面拉住岚的衣角。
　　岚在那一刻恍惚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闪过几乎已经忘掉的小时候，那时候弟弟还很小，还在牙牙学语的弟弟最喜欢抓着他的衣角对他笑。
　　再见面时，弟弟已经长大了，已经忘记了自己，也不会抓着他的衣角撒娇了。
　　他错过了沈往所有的成长过程，只能在预知书中窥测着他不在时沈往的经历，每每看到沈往在医院中的挣扎都要感到难过。
　　天杀的科学院！让他弄丢了自己的弟弟！
　　岚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沉，接着才收敛情绪转头看向他，“小往？”
　　“哥。”沈往道：“当年如果不是你去找我，就不会被科学院抓到吧？”
　　沈往是个从不信命的人，他从小到大活在医院，看惯了人生疾苦，却从不相信人这辈子可以被逼到土里，他喜欢往前看，但在这个时候突然莫名的想要往后望一望，看看自己的回路上是否有可以改变的契机。
　　他没有那么了解岚，但却想要他活的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岚对沈往温和的笑了一下，然后合上书本伸手揉了揉沈往的头发。
　　“但是我和鹰犬学了一句话：永远不要去设想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不要设想没有走过的路。”
　　“因为你不知道在这条选项上有多少陷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踩中更多的深坑。”
　　岚道：“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情。”
　　“最起码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去找你，因为你可是我的弟弟，作为哥哥，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放在陌生的地方，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会去找你，只是这一次我一定会避开科学院。”
　　寻找家人，是人永远的第一选择，即使前方危机重重。
　　那又如何呢？
　　沈往终于笑了，这一次的笑容里带着点无奈，也有些感动。
　　“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见弟弟终于恢复原状，岚才重新打开手中的预知书，他把书本摆在沈往面前，指着空白书页给沈往看。
　　“现在有两个问题我们要搞明白。”岚指着空白的预知书，像是在玩过家家般，“首先，为什么被我杀死的研究员会自己回来在介绍牌上画×号，其次就是科学院这批人获得的天赋是怎么来的。”
　　沈往看着空无一字的预知书认真点头，像是真的看到了。
　　“那你现在有线索吗？”
　　“可能有。”岚合上书本，和沈往对视在一起，“我们去献祭的房间看看，不过说是房间其实是牢房，实验体当然不会有正常宿舍。”
　　沈往看向他，“献祭？”
　　“没错。”岚点头，“因为【献祭】也曾是科学院的成员，科学院说他是自愿接受人体实验成为第一代实验体，自不自愿先不说，既然他的条件合格，应该也会回来这里。”
　　“我们去找他了解情况，就算是尸体也会被预知书捕捉到线索。”
　　如同龙骁想的一样，岚确实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在预知书的帮助下，他无往不利，很多被锁死的密码门都能被打开。
　　在绕了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献祭】曾经被关押的地方。
　　这里看上去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差别，全部都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隐私的墙壁，这是为了方便观察。
　　在S区和收容所都是这样的装饰，但S区和收容所是为了保证受害者的安全，科学院却是为了观察实验体的状态。
　　实验体没有隐私，连心跳和呼吸都被检测着，一旦出现一点问题负责人会立刻通过监控摄像头发现，在一分钟之内就会到达这里实施措施，逃跑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科学院配备了高级异变者，甚至研究员本身就是高级异变者。
　　到目前为止，能独自从科学院逃走并展开报复的有且只有岚一个。
　　他们站在玻璃牢房外，能够看到牢房中央陈列着一张冰冷的金属手术台，手术台上停着一口棺材，白色的不知名花朵长满了整个玻璃牢房，它们是矮小的花，只有脚脖子那么高，只有花没有叶，每根花梗上都长满了刺。
　　棺材盖子上贴着一张纸，纸上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一张人的照片，而照片上画着血红色的×号。
　　“献祭在棺材里？”沈往道：“不过，身为S级异变者，他如果死去会成为S级污染物，但是我没有感受到污染。”
　　“我也没有。”岚想了想，“这种活应该交给鹰犬，我不擅长。”
　　沈往转头看向岚，“现在鹰犬公主不在，而且还等着你去拯救他呢，岚王子。”
　　“也是。”岚点头，“想知道棺材里有没有献祭，我们过去看一眼就知道了，不过这些花有点糟糕，我看看怎么处理。”
　　“这些花有什么问题？”
　　“刚才你不是说献祭死后会成为S级污染物吗？”岚道：“这就是他成为污染物后以自身污染凝聚的献祭之花。”
　　沈往愣了一下，接着他蹲下来，有些好奇的看着里面那片矮小的只到脚踝的小白花。
　　“它们有什么效果？”
　　“防止别人接近他的棺材。”岚轻轻叹口气，“作为第一代实验体的他活的实在是太久了，在神隐计划后他便污染度失控几乎化为怪物，但科学院不允许他死也不允许他成为怪物，便将他塞入药剂中强行延续他的生命扼制他的污染。”
　　“他就这么被泡了二十多年，直到我将他杀死。”
　　“所以成为污染物后，它就不愿意让任何人接近，只想窝在自己的棺材里当一个死宅吧。”
　　……死宅，这个形容词倒是充满了生机，形容一个已死的污染物不太合理，但是，对长久被强行维持生命的献祭来说，死后确实更适合这种充满生机的形容词。
　　“怎么过去？”
　　岚想了想，“把花铲了吧。”
　　沈往：……
　　说实话，岚对污染物真的非常不客气，他似乎天生就对污染物没有任何同情心，这辈子都不会把污染物和其生前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活着的献祭很可怜，但变成污染物的献祭就没必要可怜了。
　　“但这是用污染凝聚的花吧，正常处理花草的手段应该行不通。”
　　岚淡定道：“污染而已，还怕我的污染强不过它吗？”
　　话音刚落的瞬间，岚脚下开始凝结成冰，冰瞬间透过面前的透明玻璃，只一瞬间玻璃上便爆开裂纹，那些寒气便顺着这些裂纹钻进去，所有白色的小花在一霎那被冰封起来。
　　强烈的寒气让沈往打了个喷嚏。
　　岚立刻看向沈往，“很冷？”
　　“没事。”沈往摇头，“就是一瞬间没适应过来。”
　　“你们防污染中心的制服不应该是隔冷隔热的吗？这么大的组织连件衣服都做不好。”
　　岚立刻开始嫌弃防污染中心。
　　沈往沉默。
　　我的好哥哥，有没有可能，不管再好的衣服，在面对S级异变者的天赋能力时，都不会有太大用处。
　　他们走进已经被完全冰封的隔离房中，手术台上的棺材已经被冰蔓延了一半，但再往上就上不去了，他们走到棺材旁，此时也终于看清楚了棺材上贴着的图像。
　　那是一个蓝色长发的男人，闭着眼睛看上去睡的很安详。
　　在图像下就是他的介绍。
　　【第一代实验体献祭，S级异变者，原名：张献，积分1527，污染度100。】
　　岚瞥了一眼就不再管了，而是伸手敲了敲棺材。
　　“在里面吗？起床。”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从棺材里坐起来。
　　“因为我杀了你，所以你不想见到我？”
　　沈往：……
　　实话实话，岚也真不是个说话好听的人，但谁让岚有实力这么说话，就算是被气死了变成污染物也打不过他。
　　在岚准备翘棺材的时候，沈往开始观察这个隔离层内的其他东西，在沈往觉得，这里既然是科学院旧址，而且当时岚背叛的突然导致搬迁的非常匆忙，应该会留下一些什么东西。
　　他回到门口，伸手摸索着寻找可能存在的记录装置。
　　在收容所和S区内，为了方便医生和观测员，每一间隔离间外都会配备记录和检测装置，这里应该也会有。
　　他巡着记忆找到了按钮，在摁下按钮的瞬间，金属门上亮起一个小屏幕。
　　【请输入密码】
　　“我没有密码，但我可是特权人员。”沈往从口袋中摸出自己的身份卡。
　　在来到这里前，防污染中心就给了沈往特权卡，这张卡的权限非常高，能够破解科学院内的所有密码装置。
　　卡刷下去，面前的屏幕立刻切换了颜色。
　　【密码已输入，欢迎高级研究员。】
　　这扇门的最后一次数据记录在二十多年前，这也和献祭的存在时间符合，他诞生在神隐计划前，在神隐计划后便迅速走入衰败，当时防污染中心普遍认为是科学院的人造异变者有缺陷。
　　沈往把检测记录关闭，又打开旁边的研究报告，但这一次，他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他今天吞噬了很多污染，天赋阈值增长的很快，估计马上就会突破S级，但污染度也在增长，甚至越来越失控，这样不行。】
　　【污染度会让他很快变成污染物，甚至等不到他成为S级，必须找到控制污染度的方法。】
　　【不能再继续吞噬下去了，就让他这么投入使用吧。】
　　【可这么一来，我们就必须找新的实验体才行……】
　　“吞噬污染？”
　　沈往看着这个字眼，许久之后才开口，“和我一样，吞噬污染物来增长天赋阈值？拔高异变者等级？”
　　在那一刻，沈往突然明白了为何科学院内有那么多改造失败的实验体，又为何当年龙骁主持的改造手术会让改造者的天赋增强，但污染度失控。
　　因为科学院使用的方法是：将污染物的污染用某种方法强行塞入异变者体内，以污染来拔高异变者的天赋等级。
　　【暴君】曾经说过，污染是水，人是杯子，水往杯子里涌入，杯子没有裂开就是异变者，杯子裂开了，那人就变成了污染物，污染会持续不断的涌入，人会因为本身杯子的大小和水的数量分出异变者等级。
　　将杯子中持续不断的的灌入水，确实可以提高异变者的等级，但同时也会将杯子的使用年限降低，比原先更快的裂开。
　　所以，他们的污染度失控了，就是这么简单。
　　沈往无意识攥紧了拳头，短短的指甲几乎插进了手心里，愤怒的情绪几乎席卷了他的整颗心脏。
　　因为沈往终于意识到：如果不是岚和自己一样，是【暴君】的孩子，并不畏惧污染甚至阴差阳错之下本就能够吞噬污染。
　　如果岚只是一个正常人，甚至是一个普通的S级异变者。
　　那么，沈往估计再也见不到他了。
　　毕竟，连【献祭】都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污染而异化成怪物。


第87章 科学遗迹4
　　“你在看什么？”
　　沈往回头, 拎着预知书的岚站在他身后。
　　因为棺材里的献祭死活都不出来，岚终于烦了，本来打算直接把那个棺材直接劈开, 结果转头看到沈往正站在这里看什么东西, 并且表情非常的难看。
　　比起劈开这个棺材，果然还是来看看弟弟因为什么生气更重要。
　　沈往让开一个位置，然后指着上面的记录道：“科学院的人体实验：是将污染塞入异变者的身体内，来强行拔高异变者的天赋阈值。”
　　“哦？”岚把这些文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接着他拎起自己的预知书在墙壁上轻轻的磕了两下。
　　“你行不行啊。”岚表情不耐，“这种情报你都不知道, 你可是我的天赋，怎么连我经历过的事情你都不标出来, 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等磕完后, 岚才重新把预知书打开。
　　预知书上可能显示出了新的内容, 沈往看着岚的眸子里流入更多的金色文字，密密麻麻, 如同一条金色的河流。
　　有时候沈往会觉得岚很矛盾。
　　过于惨烈的人生让他长成一个阴沉的男人，他看着这个世界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几乎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对他产生打心底里的畏惧, 因为他看上去就是那种会报复世界的疯子。
　　然而，他却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优雅的天赋。
　　预知书上的文字如同金色的光点流入他的眼眸中, 仿若一副神明画下的瑰丽画卷，带着惊心动魄的错位感。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 岚再次走回棺材前。
　　“起来。”岚朝着手术台踹了一脚门, “再不起来，我拆了你的棺材, 把你扔进河里。”
　　“恰好我认识一条鱼，这条鱼应该很欢迎你去当它的食物。”
　　沈往开始思考岚说的那条鱼不会是【游鱼】吧？
　　“我数三个数, 三，二……”
　　沈往听到棺材咯吱一声。
　　被泡了十几年的人在变成污染物后也开始讨厌水，岚的一系列威胁都没有让他有所动摇，但一说到要把他扔到河里，他还是害怕了，于是就这么慢吞吞的推开了棺材盖。
　　和沈往想的完全不同，【献祭】并不是什么一看就光伟正大义凛然的男人，也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面相，甚至他一眼看去就带着不起眼的气质，看人的眼神里虽然不带恶意，却也不带尊重。
　　总的来说：他不像一个科学院的研究员。
　　献祭没有和大部分科学院研究员一样穿白大褂，而是一件白花凝结成的衣服……可以叫那是衣服吗？
　　蓝色长发的男人连眼睛都是深蓝色的，在看到他深蓝色的眼睛时岚微微皱了下眉。
　　接着岚才开口，“你舍得出来了。”
　　【献祭】瞥了岚一眼，但并没有从棺材出来。
　　他缩在棺材里很小声的自言自语，“我真是太倒霉了，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明明都死了还摆脱不了活人。”
　　“让我好好的待在棺材里不好吗？我喜欢棺材，棺材使我精神稳定……”
　　“这个世界太糟糕了，求让我安安稳稳睡一觉，毕竟我是个废物，废物就不应该承担拯救世界的责任，让我躺平吧。”
　　岚踹了手术台一脚，手术台猛地晃动一下，献祭随着手术台和棺材摇晃，他坐在棺材里晃晃悠悠，一副完全随风而去的模样。
　　“你要赌一把你的棺材能不能防水？”
　　献祭拽着自己的头发盯着岚，“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你都杀了我了，我都没有去找你报仇，我已经很大度了，你还想干嘛？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睡觉！”
　　岚道：“你想睡觉，所以回这地方来睡觉？”
　　“这，这地方……”献祭看了看周围，然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很好，第一代实验体也并不喜欢科学院旧址。
　　但就算是这样，献祭也还是回来了。
　　“我也不想回来。”献祭像是在说秘密一样对岚说：“但是你不知道，所有人在死后都会回到这里来，因为这是契约，既然定了契约就得实行，我们必须遵循契约才行。”
　　岚看着他，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微妙。
　　“是什么契约？”
　　“哦，你不知道，对，你不是科学院的人。”献祭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沈往听着献祭的话，在这时突然明白了为何岚在意识到献祭可能回来后会来找他。
　　当年科学院的研究团队岚已经杀死了七七八八，就算是没有杀死的他们也不会对岚说什么实话，科学院本就是和岚是对立状态，所以唯一能够选择的人就是献祭。
　　作为S级异变者，献祭还没有到变成污染物就失去过往记忆的程度，他是第一代实验体，更是当年科学院的第一代成员。
　　换句话说：献祭了解旧时科学院的所有内部消息。
　　“是愿望树计划。”
　　在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岚立刻看向手中的预知书，上面是更详细的内容。
　　献祭依旧拽着自己的蓝色长发，“我其实没有资格知道‘愿望树计划’，毕竟我是个废物嘛，就算是进科学院也是拖了妈妈的关系，妈妈总是骂我，恨铁不成钢，说我真是养废了，我也不想这么废物，但又有什么办法。”
　　“最后妈妈给我报名了‘愿望树计划’，没想到最后是我被选中了。”
　　“妈妈很高兴，觉得我终于有用了，但我觉得这不好，我不想参加，但妈妈却说我必须参加。”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完成我的人生价值，但我不想有什么价值，我只想躺着，只想当个废物，可是妈妈让我去，我只好去了，然后就是各种实验，各种奇怪的流程，还要吃各种乱七八糟的药，逃也逃不掉。”
　　“我觉得他们都变成了怪物，怪物们在制造着新的怪物。”
　　说着献祭看向岚，“但是，你没有在‘愿望树计划’名单里签上名字，你是怎么做到的？”
　　岚看着献祭，许久之后才开口，“因为‘愿望树’无法污染我。”
　　“是吗？”献祭点点头，然后直接在棺材里躺下。
　　“我就说嘛，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和有才能的人比较，我就是个废物，到处都是比我强的人。”
　　“不，你很厉害。”岚说。
　　沈往有些意外。
　　岚对污染物的态度很大，如同岚的说法，污染物是残虐和侵蚀的集合体，也是他们的猎物，所以并不需要对污染物仁慈。
　　但在此时，岚却夸赞了面前的污染物。
　　“愿望树计划无法凭空给人天赋，它只会因一个人的资质来强行激发天赋，也就是说：即使没有愿望树计划，你终究也会觉醒成为异变者，并成为一名S级异变者。”
　　“你很强大。”
　　献祭平静的躺在棺材底，岚的话让他眼睛微微颤抖了两下，他转头看向岚，深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疲倦。
　　“……你是第一个说我很厉害的人。”
　　“小心，‘愿望树’已经庞大到相当可怕的地步，你看不到它，但它无处不在。”
　　“它是‘理应’不存在的污染物，就算是再强大的感应系异变者也找不到它。”
　　棺材盖合上，献祭再次藏进了他小小的空间里。
　　岚拉住沈往的手腕带着他走出这个地方，他似乎找到了方向，朝着一个位置往前走。
　　沈往开口问：“愿望树计划是什么？”
　　“愿望树计划，是科学院在初建时提出的计划，这个计划涵盖了科学院的运行方针、科研成果甚至是未来计划。”
　　岚的声音里充斥着冷郁，他一边走一边说，语气里的低沉是一个字就能听出来的。
　　“这个愿望树计划便是：以创造更多的异变者来维持科学院的荣耀。”
　　沈往微微皱眉，“这算什么计划？”
　　“是啊，这算什么计划，更别说扯到愿望树这个名字，但是愿望树是实际存在的东西。”
　　“什么？”
　　岚看着这个诺大的科学院旧址，接着才道：“小往，你有没有觉得科学院不该建造在这里？”
　　是的，沈往有过这个疑问。
　　在以前还在医院的时候，沈往一直觉得科学院一定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像是收容所一样因为害怕影响到普通人所以设立单独的隔离区域，避免普通人误入，但科学院旧址却明晃晃的在苍青东城内部，即使在边郊，周围也有很多居民。
　　这也导致岚在摧毁旧科学院的时候隔离不及时，周围频繁发生污染物事件，苍青东城苦不堪言。
　　那为何旧科学院一定要建立在苍青东城内。
　　“因为科学院在这里发现了‘愿望树’。”
　　在【献祭】说出愿望树计划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在了岚的预知书上，一切条件凑齐，预知书终于整理出所有岚该知道的东西。
　　末日初期，防污染中心最先建立，他们计划着在五个方位建立高墙以保护普通人，最后粗略的订好了五个高墙的位置，与此同时，科学院也开始选址，他们走遍所有地方，试图找到有利于他们的位置。
　　最后，他们在这里发现了‘愿望树’。
　　‘愿望树’没有形体，看不到也摸不着，只是站在这里就会意识到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它如同一种能侵入你意识的空气，却检测不到任何污染度，就在科学院想要上报防污染中心的时候，他们发现‘愿望树’可以实现愿望。
　　是的，‘愿望树’真的可以实现人的愿望。
　　不管是荒谬的还是合理的，所有你可以想到的愿望它都可以实现。
　　于是科学院隐藏了‘愿望树’的存在，在这里选址建立科学院，并开始研究‘愿望树’的能力。
　　“每本教科书上都说过，在末日初期，因为高墙还未建立人类无法应对污染，所以损伤惨重，人的伤亡数量夸张的很，那是最可怕的时代。”岚注视着预知书声音很轻的说：“于是科学院开始思考：是否可以利用‘愿望树’觉醒更多的异变者，来应对可怕的时代。”
　　“这就是‘愿望树计划’的伊始。”
　　最开始他们是真的为了人类而研究，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然而，‘愿望树’却是真真正正的污染物。
　　他们在研究中一点点被污染，却从未察觉到，一开始小小的私欲发展成更强烈的欲。
　　污染一点点积攒在他们的体内，他们越来越偏激，却因为整个科学院都遭受污染，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到，他们开始把最开始的理由当做借口，他们开始认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整个科学院光荣的存活下去。
　　‘愿望树计划’正式成立，第一代实验体【献祭】因此而诞生。
　　他们不觉得这是错误，觉得自己在走正确的路，即使失败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
　　他们自认为清醒的行动着，竟然就这么延续了三十年。
　　【献祭】可以察觉到不对，是因为他本该是S级异变者，他可以抵抗住这份污染，却依旧被身为科学院研究员的妈妈送入实验室成为第一代实验体。
　　沈往微微皱眉，“‘愿望树’是什么？”
　　“和鹿神一样没有实体，自污染中诞生的纯粹的污染物。”
　　岚道：“它没有天赋，诞生时非常弱小，拥有侵蚀人心的能力，所以科学院在发现它后没有上报防污染中心，并以‘研究’的名义留下它。”
　　“之后它依附科学院，以‘为人类觉醒天赋提高等级’的愿望方式汲取力量，一步步随着科学院变得越来越强大。”
　　“每个在科学院旧址的科学院成员都默认与它签订契约，也就是所有人死后都要回到这里，所以签下名字的人不管科学院成员还是被实验的实验体都是它的傀儡。”
　　所以连献祭都无法逃过，即使死了化成污染物也要回到这里。
　　所以鹰犬即使非常抗拒但也无法控制身体，被强制性带到这个地方来。
　　也是因为它的污染加持，所以【献祭】才能真的将【暴君】封印这么多年，否则就【献祭】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做到！
　　沈往微微皱眉，“但是，我记得你预知书上最开始显示的名字，好像是：代号D？”
　　“这是因为：它是这个世界上第四个无实体的本源污染物。”
　　沈往愣了一下，下一刻他意识到了岚这句话的意思。
　　代号D，第四个，也就是说在它之前还有三个，但是，按照‘愿望树计划’，它是在末日初期诞生的污染物，而【鹿神】诞生在三年前，鹿神比它晚，鹿神不是那三个里的其中一个……
　　这种程度的污染物，在人类世界里还藏了三个？！
　　“现在两个问题都搞明白了，可又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岚道：“首先，‘愿望树’在什么地方；其次，鹰犬在什么地方。”
　　“他得搞出点什么动静来，让我知道他在哪里。”
　　与此同时，被岚寄希望搞出什么动静来的鹰犬还坐在玻璃碎片里。
　　鲜血顺着被割破的手心一直往下淌，鹰犬也不在意，只是不断的把玻璃尖端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种方式让鹰犬久违的以为自己还被关在科学院的笼子里。
　　科学院是个可怕的地方，里面充满了人，却没有一点人性，鹰犬不知道自己在里面被关了多久，毕竟他的记忆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只记得自己不断的反抗，然后不断的被惩罚。
　　哈！他根本就不害怕惩罚！
　　因为科学院根本就不想让他死，他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多了。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感应系异变者，他没有攻击性，是被拔光了牙齿剪断了爪子的狼，只能奄奄一息的躲在笼子里，对着外面的人发出凶狠的声音，暂时不服从管教并不代表着永远不服从管教。
　　科学院舍不得他死……
　　把玻璃碎片从自己脖子上移开，鹰犬急促的呼吸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不畅，幽闭恐惧症的负面反应正在不断的在他身上实现。
　　但即使这样，鹰犬也依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一如既往攥着那块玻璃碎片，刺痛感从他的手心一直蔓延到大脑，强烈的刺痛稳定着他越发恐惧的大脑，他就维持着这份疼痛扶着周围的镜子一步步往外走，每一步都落下一片血渍。
　　鹰犬看着地上自己落下的血迹漫不经心的想：幸好他是S级异变者，要是普通人这么流血早就流死了。
　　他是小怪物，以后要是污染度爆表还会变成大怪物，怪物是不会流血死掉的。
　　“这是什么地方？”鹰犬又问：“你是谁？”
　　“为什么不想让我死？”
　　“不想让我死的只有科学院，你也是科学院的人？你们除了这颗芯片之外还在我身上装上了其他东西？”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就像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鹰犬感觉到不到任何污染，也感觉不到丝毫人类的气息，但他却依旧在自言自语，就像是在笃定这周围一定有什么东西。
　　顶天立地的镜子里倒映着鹰犬的身影，鹰犬无法辨别方向，他眼睛看到的全部都是镜子里自己的影子。
　　“草！”鹰犬一脚踢碎了一面镜子，完全不在意镜子的碎片会不会割伤自己。
　　在稀里哗啦的镜子碎裂声里，鹰犬用深蓝色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无数镜子。
　　鹰犬相信：在自己失踪后，岚一定会找过来，但是他不确定岚能找到什么程度，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他不知道岚来了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天赋失效所以什么都察觉不到。
　　但是，他觉得自己得想办法给岚一点提示。
　　有什么可以让岚可以瞬间发现他的东西吗？
　　突然，鹰犬想到了什么。
　　他缓慢跪坐下来，镜子前倒影出鹰犬的面容。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撩开自己的头发，在他的右边太阳穴位置有一道疤痕，那是刀伤，在科学院时，为了防止他逃跑，科学院为他植入了一颗芯片用来定位他的位置，岚在带走他后帮他停了这颗芯片，后来就算是再打开也没有科学院的人来了。
　　要是把这个芯片挖出来会怎么样？
　　鹰犬注视着镜面冷漠的想：会死吗？还是不会死？
　　把东西挖出来听上去好血腥，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而且，他可是小怪物，应该不会死吧。
　　就算是死了……那就死了吧。
　　鹰犬举起手中的玻璃碎片，对着镜子将碎片抵在疤痕前。
　　“好像可以赌一把！”
　　鹰犬兴奋的想要用力刺下去，但下一瞬间整个镜屋里的灯光瞬间熄灭，在忽闪过后，灯再次亮起，但这一次鹰犬却怎么都没办法把玻璃碎片刺下去，他再次感觉到了被控制的感觉。
　　他的手脚不听自己的使唤，就算是自己用尽全力也无法让手臂往前施展一下。
　　在外力的作用下，鹰犬皱着眉头松开了手，那片划破他手心的镜子碎片从他的手心中落下，在地面上跌的粉碎。
　　最后他整个人倒在地上，像是被用力的摁压在地上。
　　也就是在此时，鹰犬发现连天花板上都是一整面的镜子，镜子里倒映着鹰犬的身影。
　　看着看着，鹰犬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非常突然，带着满溢的兴奋和癫狂。
　　“哈哈哈！”鹰犬大笑着，他说：“……上当了吧。”
　　控制住他整个身体的力量迅速消散，鹰犬感觉到肢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却根本一动不动，只是倒在地上大笑。
　　“我看不到你，他也找不到你，但是没关系，等你控制我的时候，你就和我有了联系。”
　　“现在，他就能找到我了。”
　　“真是谢谢你了。”
　　另一边，岚还在思考该如何继续下去，突然手中的预知书突然从岚的手中脱出，它漂浮在空中不断的翻页，最后定格在某一页，岚伸手结果预知书，在看完那一页后，岚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里带着点无语，也带着点烦躁，简单来说就是气笑了。
　　“真是不要命了。”
　　鹰犬很聪明，他活的很通透，只是他不喜欢聪明人的生活方式，就是要把自己活成疯狂嚣张的狼，所以他总是用一些偏激但有效的方式。
　　比如现在……
　　“所以，才绝对不能让他变成污染物。”


第88章 科学遗迹5
　　“找到他的位置了。”岚道：“跟我来。”
　　说着岚合上手中的预知书, 带着沈往迅速朝着一个方向走，沈往一边跟着岚往前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越往前走周围的环境越黑，科学院旧址在废弃五年后电力基本已经全部瘫痪, 只有一些特殊设备还有储存电力能够开启, 但照明电灯是想都不用想，没有窗户也没有灯，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非常漆黑。
　　好在岚手中的预知书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让沈往不至于找不准岚的方向。
　　穿过漆黑的走廊，他们拐了个弯看到了向下的楼梯, 沈往有些惊讶。
　　“地下室？”
　　“当然，科学院可不敢在光明正大搞上不得台面的实验。”岚看着台阶, “防污染中心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也不好看他们做的太过分, 所以在神隐计划后，科学院就把大多数实验挪到了地下。”
　　“这下面有好几层, 都是不同的实验室。”
　　沈往皱了下眉，“鹰犬在下面？”
　　“在，而且在的还正好是他最怕的地方。”岚转头看向沈往的方面, 在黑暗里他有点看不清沈往的面容，“怎么样？能看清除路吗？”
　　“看不太清楚, 但是没关系。”
　　沈往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包，然后从里面摸出一个手电筒, “我带了这个。”
　　在岚意外的眼神里, 沈往把手电筒打开，一瞬间手电筒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楼梯, 因为姿势的问题，沈往照在天花板上, 在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岚挡在沈往面前，白丝被展开的预知书瞬间阻挡起来。
　　楼顶上的人如同蜘蛛一样攀爬着，细密的白丝黏糊糊的堆积在楼顶上，八条细长的腿扒在细丝上，看上去极其怪异。
　　岚微微眯起眼睛，下一刻，那些白丝一点点结冰，并瞬间凝结到天花板。
　　“是周向折给你准备的？”岚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问。
　　沈往点头，他又从包里找到第一个手电筒递给岚，“他说这个地方废弃太久，就算是没有污染物困扰也会有一些自然阻碍，所以给我准备了一些派遣队任务时通常都会携带的工具。”
　　“啊……”沈往看着包里的糖果，“还有一点食物。”
　　岚啧了一声，“……就会献殷勤。”
　　这种随意的聊天带着旁若无人的嚣张，起码现在正趴在楼梯天花板的东西气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但下一刻，从沈往手中接过手电筒的岚直接用光扫向天花板上的人，那人从天花板上跳下，八条长腿张开，身上破碎的白大褂因为惯性扬起，最后落在楼梯中央，那人缓慢的抬起头来扭动着脖子，无数白丝连接着他的身体和天花板。
　　如果抬头望去，会发现这些白丝凝结成一张网，那人的额头上是清晰可见的八只眼睛，每只眼睛都是通红的血色。
　　“咯。”每动一下，面前的人都会发出关节响动的声音。
　　他八目通红，脸色苍白，被白丝连接的身体有破损的裂纹，一只像是蜘蛛和木偶的结合体。
　　“叛逃者！”那人喊：“你终于回来了！”
　　岚皱眉瞥了他一眼，“你谁？”
　　那人猛地睁大眼睛，眼底的愤怒更胜，“你竟然忘记了我是谁？！”
　　“是我造就了你！是我赋予了你如此强大的天赋！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根本不可能是S级异变者！你这个叛徒，你竟然忘记了我！”
　　沈往站在岚旁边，他听着这句话微微皱起眉头来。
　　带着鲜艳色彩的八条长腿翻涌着，沈往能明显看到这个人脸上扭曲的恶意，他的身体虽然已经畸变的相当严重，但面容依旧保留了些微人类特征。
　　比如沈往通过这些面部特征猜出了他的身份。
　　悬挂在会客楼里的第一张人物宣传牌。
　　【陈竟，科学院二代实验体主导者，最年轻的科学院天才研究员，主持了二代实验体的大部分实验。】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是谁。”岚的眼神里满是阴郁和冷漠，“我只知道，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我已经杀死了你，抱歉，我从来不会记得任何一个被我杀死的人，你没资格活在我的记忆里。”
　　陈竟全身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脸上也如同破壳一般出现裂痕，显然是气的不轻。
　　“都是因为你，科学院没落了！如果不是你，科学院绝对不会这样！”
　　“我当年就不应该留下你！”
　　陈竟叫骂着，他晃动着八条长腿，粘糊的白丝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带着浓烈的刺鼻味道。
　　“他们说得对！你就是个祸害！你在觉醒天赋的那一天就该去死！”
　　“可我竟然会觉得你会感激，是我们科学院给了你第二条生命，你恩将仇报，不配为人！”
　　“闭嘴。”沈往眼神里带着威胁。
　　岚却毫不在意，他甚至伸手拍了拍沈往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下。
　　岚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天生的冷漠，他整个人都是压抑的，在黑暗中这份沉郁的气质会更突出，仿佛他马上就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他就以这种姿态轻声道：“继续说。”
　　“我在听呢。”
　　陈竟刚想嘲讽的说‘怎么可能告诉你’，却突然张开口开始说话。
　　“科学院根本就没想到你会觉醒预知天赋，即便是在这个末日时期，预知都是禁忌，我们最开始想让你觉醒的是感应系。”
　　陈竟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却意外的发现就算是捂住嘴巴，这些话还是在不断的说出口。
　　“我们找到了感应系的污染，费尽心机收集到那些感应系的污染物，可你却成为了天赋预知的禁忌异变者。”
　　“他们说：预知一定会害了科学院，再继续下去你一定会影响到‘愿望树计划’，要提前清理掉你。”
　　“你是我的实验体，是我耗费了无数心血的作品，所以我反对了，并希望你可以成为我们科学院的标志，但没想到你竟然背叛了我们！”
　　陈竟死在岚反叛的当天。
　　那一天，岚杀死了几乎所有留守的科学院成员，将科学院旧址染成一片血色。
　　陈竟最后的记忆是岚阴郁无比的银紫色眸子，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手起刀落的瞬间没有任何犹豫，他杀死了所有人，神色冷漠的将整个旧科学院摧毁，没有任何对科学院的怜悯。
　　死后的陈竟化为污染物，在成为污染物后，他却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的作品背叛了他！
　　“所以，我之后的第三代实验体，是感应系？”岚在瞬间来到陈竟的面前，他一把掐住陈竟的脖子，“对吗？”
　　陈竟挣扎着，身上的关节咔咔作响，八条长腿不断的试图抓住岚，他现在是毒蜘蛛，只要抓到岚他就可以把毒素注入进去！
　　但可惜的是，不管他多么努力都没办法触碰到岚一丝一毫，只有岚手越发用力的窒息感。
　　他被岚掐住脖子拽起来，预知书漂浮在岚的身边，窒息让陈竟睁大了眼睛。
　　科学院希望二代实验体可以拥有感应系天赋，但他们选错了人。
　　岚不会被污染。
　　他吞噬的污染物全部都成为了自己天赋的养料，最后觉醒成为预知异变者，这也导致科学院放弃二代实验体，将第三代实验体也就是鹰犬重新转变为感应系异变者。
　　鹰犬失去了很多记忆，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抓进科学院的都不知道。
　　现在也终于知道，他是在岚觉醒天赋被科学院判断失败后，才被科学院抓走。
　　在带出鹰犬的时候，鹰犬不止一次说：科学院在岚的实验上吸取了很多的教训，然后将教训一一在鹰犬身上改正，没想到这竟然是陈述句，鹰犬是顺延着他的实验诞生的第三代实验体。
　　岚掐断了陈竟的脖子，那片将它挂在天花板的丝线也一点点破碎，岚将它随手抛下楼梯，在叮当几声后才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往伸手拉住岚的袖口，“哥。”
　　“我没事。”岚轻轻叹口气，“在见到鹰犬的第一天，我就从预知书中查了他的消息。”
　　“鹰犬失去了很多记忆，却在我的预知书中有留存，所以我知道他的父母死在末日里，也知道他独身一人在少年时期便通过坑蒙拐骗来到高墙里，他希望能在高墙有个住的地方，但不只是高墙连高墙外的城镇都没有他的生存之所。”
　　“所以他在打零工养活自己时被科学院骗走了。”
　　岚垂下眼帘，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伤感，“我竟然不知道他是这个时候被骗进科学院。”
　　“我当年竟然没有带走他。”
　　岚在科学院里待了太久，就如同鹰犬说的，科学院里有太多的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在那种地方待久了，岚的人性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在决定反抗的那一天，他面无表情的杀死了科学院里的所有人，放出了所有实验体。
　　他对科学院恨之入骨，做完那些事情后却不觉得高兴，如同他的正面情绪早就被这个无底洞全部吞噬，连一点爱意都吐不出来。
　　甚至在这五年内，他都是如此度过的。
　　直到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弟弟，他才像是往自己已经冰冷的躯体中重新灌入了热水，好似重新找回了那点温热，之后又阴差阳错带走鹰犬，重新和爸爸妈妈联系。
　　在和鹰犬一起狙击科学院的时候，他好像终于从过往的桎梏中走出来，好似复仇完他也终于可以变回原来的自己。
　　人生糟糕透顶，却又不得不活下去。
　　“哥。”
　　在沈往眼里，岚一直都是一个沉默阴沉的好哥哥，他从不表露自己的内心，每次翻开自己的预知书都是碾压局，他很强大，对这个世界都充满着俯视，他过往的经历把他养成了这样一个人。
　　所以，沈往很少会这么明显的感觉到岚的难过。
　　沈往没有高高在上的说一些‘这不是你的错’这样的话，他只是迈前两步小心拥抱住岚。
　　“哥。”沈往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如果不是你，旧科学院不会被摧毁，说不定现在的状况会更糟糕。”
　　“你现在不是把他带走了吗？”
　　岚感受着弟弟的安慰，他很轻的回抱回去，在几秒钟后他才放开沈往。
　　“我没事了。”岚看向楼梯下，“走，继续去找他。”
　　他们迅速下楼梯，越往下光越少，也越来越黑，岚一直没有停下，一直走到最深处。
　　在走下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他们率先看到的是摔得四分五裂的陈竟，他的蜘蛛身体全部散架，但好似还没有完全死去，脑袋上的眼珠似乎还在转动，在灯光扫过去的时候颤抖了两下。
　　岚面无表情的踩着他的肢体往前走，沈往看着陈竟，片刻后他打了个响指指了一下他。
　　小小的屏幕出现在沈往眼前。
　　沈往小声道：“规则【禁止愈合】。”
　　岚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在做什么？”
　　“没有。”沈往跟上岚，“我们快点去找鹰犬吧。”
　　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陈竟的眼睛转动的越来越快，他的眼神里满是愤恨。
　　恨岚，也恨制造出岚的自己。
　　“马上，马上就能恢复了。”陈竟自言自语着，“很快就杀了你们！叛逃者！”
　　天花板上的白丝垂下来，黏糊糊的白丝链接到他被摔碎的肢体上，接着将散落的肢体一点点移动过来，陈竟嘟囔着，但一秒钟过去一分钟过去，他没有恢复。
　　“怎么会？！”陈竟睁大眼睛，“为什么没有恢复？！”
　　“不行！这样我怎么走，这样我怎么动？！”
　　他用力的把所有肢体怼在一起，但不管怎么做，他的身体都没有任何复原的征兆，还因为怼的太用力，头颅上的眼珠掉出了一颗。
　　“不可能，不可能！”
　　沈往要的就是这样。
　　岚杀死了陈竟一次就将他从记忆里消除，但沈往可不会忘记，他永远都记得科学院将来找他的哥哥带走，让他的哥哥受了十几年的苦。
　　现在只不过是让他无法复原而已。
　　污染物之间有吞噬习性，但低级污染物没办法吃掉高级污染物，但陈竟现在可是因为无法复原只是一堆残肢，科学院旧址里最不缺的就是污染物了，沈往想：你总会被一块块被生啃掉。
　　好好尝尝被生吞活剥的滋味吧。
　　沈往和岚走在最后一层里，不同于上面，最后一层竟然有光。
　　“因为那家伙怕黑，要是一直处于太黑的环境他会自杀。”岚淡定的给沈往解释，“愿望树不想让鹰犬死，所以只能供应这里的电，让他所处的环境亮起来。”
　　沈往沉默了几秒钟。
　　因为怕黑，所以自杀？真不愧是他。
　　也是借了这道光，他们迅速往前走，走廊很亮，岚一直都观察着自己手中的预知书确定鹰犬的位置，沈往就看向周围墙壁上挂着的东西。
　　被粉刷成乳白色的墙壁带着黑褐色的血迹，血迹上都带着灰尘，一看就是年岁已久，黑色的×号密密麻麻排列在墙壁上，有些和血混在一起，看上去是在死后不久血液还没干透的时候画上去的。
　　岚五年前杀死的那些研究员吧。
　　逐渐往前走，那些×号也到了尽头，再如何科学院也只有那么多人，这些×号也排不到哪里去。
　　于是×号变成了一行行写在墙壁上的字迹，沈往的动态视力很好，他迅速捕捉到了墙壁上的所有字迹。
　　【我也想参与‘愿望树计划’！我也想为科学院争光！】
　　【你参与不了，只有那些厉害的研究员才能参与，三代实验早就开始了，人也早就召集完毕了。】
　　【那我去参加选拔，不就是成为实验体！】
　　【那更不行了，你已经死了，我们都被二代杀死了，污染物只能成为肥料。】
　　【只有‘愿望树计划’才能拯救科学院！】
　　【在发现二代觉醒其他天赋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尽快杀了他，结果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愿望树计划’不会结束的，就算是科学院的人都死了，‘愿望树计划’都会继续，别忘了，三代还活着。】
　　【三代才是科学院的延续！】
　　【科学院永垂不朽！】
　　一直走到走廊末尾，岚一脚踹开面前的门，在踹开门的瞬间，他们看到了大亮的房间，以及房间内密密麻麻的无数镜子。
　　镜子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因为镜子全部都是顶天立地的状态，所以他们也不确定这个房间有多大。
　　“这是什么地方？”
　　“镜屋。”岚道：“是一种类似惩罚室的实验房，主要检测实验体的耐性，里面非常大，难以离开，通常需要研究员在内部进行监视和语音引路，里面的镜子是移动的，正常人根本就没办法走出去。”
　　沈往微微皱眉，“鹰犬在里面？”
　　“在，而且非常深。”岚看了一会儿预知书，接着才看向沈往。
　　“你在这里等我。”
　　“里面到处都是镜子，太容易迷路，就算是我拉着你也不免出现意外，所以我自己进去。”
　　岚说：“你在门口等我回来。”
　　沈往知道现在并不是逞能的时候，他立刻点头，“没问题。”
　　岚笑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沈往的头发。
　　“谢谢你这次陪哥哥过来，有你在，我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我当然会陪你来，毕竟你是我的哥哥。”沈往道：“快去吧，鹰犬在等你。”
　　岚放下手，他转身走入镜屋。
　　抬起头来是无数密密麻麻的镜子，岚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迟疑。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你这么害怕我的天赋，甚至想要在我觉醒后杀掉我，那么就说明：你很清楚我的天赋对你来说有多可怕。”
　　“那你可真是害怕对了。”
　　岚抬起头来，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阴沉的冷意。
　　新科学院并不知道旧科学院的决定，一直都觉得岚是他们最成功的实验体，他们也并非是岚的主实验人，所以也不知道岚的天赋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预知书缓慢漂浮起来，它无风自动，淡淡的金色光芒在纸张上浮现出来。
　　它翻了一页书，又翻了第二页，金色的流光流入岚的眼眸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看到，有密密麻麻的路线在预知书上重复着。
　　预知：即为在事情发生之前提前知晓。
　　在无数可能中抓住最正确的一条，在无数错误路线中找到最正确的那条路。
　　这才是预知的真正用法。
　　岚抬起头来，银紫色的眸子里亮起一条弯弯折折的路线。
　　“找到了。”
　　那条最正确的路。
　　镜屋里，鹰犬突然感觉有点困，他躺在无数镜子碎片上，不需要抬头就能看到天花板上自己的倒影，一成不变的环境让他心情烦躁。
　　身上已经没有被操控的感觉，手心疼到发麻颤抖，但鹰犬却懒得管它，反正死不了就行。
　　幽闭恐惧症的发作让他对整个空间都失去了感知，他一会儿觉得这里很大一会儿又觉得这里很小，在恍惚的思维中，他感觉周围空虚安静的可怕。
　　于是他伸出手来，那只被镜子碎片划出无数伤口的手一点点往上伸，像是准备触摸到天花板上自己的倒影。
　　当然这是完全触摸不到的，即使他失去了对空间的感官，也很清楚天花板距离他很远很远。
　　鹰犬嗤笑一声，他收起张开的手指，手臂往下垂落。
　　也就在手臂将要落下的那一刻，鹰犬突然在天花板的镜子上看到了一点微光，那些光并不是实验室里的白炽灯，也不是泛着蓝紫色的消毒灯，它们是真实的金色光点，如同一个个方向标。
　　在金色的光点过后，鹰犬看到了他。
　　男人终于脱了那身麻袋，换上了一件褐色的外套，虽然还是黑漆漆的压抑感，他抬起头来仿佛在镜中与自己对视，在那一刻，鹰犬突然感觉自己空虚的心像是又重新满溢起来。
　　“靠！”鹰犬大骂一声，“你特么的！”
　　“……终于来了。”


第89章 科学遗迹6
　　鹰犬挣扎着站起来, 因为对周围的空间失去感知，即使站了起来他也几乎站不稳身体，只觉得眼前全部都泛着黑, 那些黑是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但即使如此鹰犬还是站了起来。
　　这周围到处都是镜子, 他能看到岚的身影，那就说明岚已经到了附近，岚估计也能看到自己。
　　所以他得站起来让倒影大一点，最好立刻就会被发现。
　　“喂。”鹰犬喊：“我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镜面上的人影也消退了, 仿佛对面的人找错了路线，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这个想法让鹰犬整个皱起眉头来, 本就焦躁的心脏跳的更加快了, 他甚至觉得所有血液都涌入大脑，让他想要在这个给他无尽折磨的空间里疯狂一把。
　　死不死都无所谓, 起码搞出点动静来，搞出点动静来证明什么……
　　就在鹰犬真的准备去做点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星星点点的暖光, 在这个冰冷空旷的镜屋里那点暖光让鹰犬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如同冻僵的身体想要汲取温度靠近温暖。
　　鹰犬愣了一下, 他猛地转过头去。
　　金色的光点从他身后的镜子里飘出，它们如同挣扎出来的希望, 岚从镜子后面探出头来。
　　“别乱跑, 会加大我找你的难度。”
　　鹰犬靠在镜子上，听到岚这么说他笑了起来。
　　“一会儿你又要说我吵说我烦了吧。”
　　“难道你不吵不烦吗？”岚走过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围，满地上的玻璃碎片让他忍不住啧了一声。
　　鹰犬理所当然的点头, “是又如何。”
　　就在鹰犬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咔嚓一声，镜屋中的灯咔嚓一声灭了，鹰犬猝不及防，满目都是黑暗，这些黑暗让他惊慌失措，甚至全身都在下意识的颤抖，人在恐惧的时候是无法控制潜意识的。
　　也就在鹰犬试图再次复刻之前、将背靠着的镜子打碎时，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停下。”
　　鹰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要再用力了。”
　　星星点点的金色微光在周围亮起，如同金色的萤火虫，鹰犬看到岚的预知书漂浮在他周围，光点缓慢的照亮了这片黑暗的空间，光点微弱但□□，岚用力的攥着他的手腕，制止他再次砸碎镜子。
　　那只被镜片划伤的手再次裂开，鲜血顺着他的手心一直滑到岚的手指上。
　　鹰犬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刺痛。
　　“哇。”鹰犬说：“你那本破书会发光！”
　　“它不是破书。”岚认真的警告他，“再喊它是破书，它就不发光了，这里还会变黑。”
　　鹰犬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逝，他很轻的嗤笑一声，声音有气无力。
　　“你在威胁我呢？”
　　鹰犬想：虽然自己讨人厌，但岚也是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和他一起行动这么久，就没听他说一句人话。
　　只有面对他弟弟时他才有个人样。
　　平日里都跟个含冤的鬼似的。
　　但是，这只‘含冤的鬼’还是来找他了，虽然语气不好，也不愿意安慰他，但他找来了，在这片黑暗里还让自己那本破书发了光。
　　“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最好别出一点声。”岚说：“否则我会很想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你又威胁我！”
　　还没等鹰犬愤恨的骂人，岚转过身去，他背对着鹰犬蹲下来。
　　“上来。”
　　岚说：“我背你出去。”
　　鹰犬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那些骂人的话卡在嗓子里一瞬间烟消云散，在脑子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奇特的看着岚，“你要背我？”
　　“不然呢？靠你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我得拖着你走三天。”岚语气一如既往冷硬，“我弟弟还在外面等我，不要浪费时间。”
　　“靠。”鹰犬小声骂骂咧咧，“我就知道。”
　　但不上白不上，鹰犬也不是个别扭的人，他在骂骂咧咧后就直接爬上了岚的背。
　　在确定鹰犬上来后，岚背着他往外走，预知书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金色暖光，岚走过一块镜子都要看预知书一眼，因为在岚的背上，鹰犬看不到岚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预知书里看到了什么。
　　“你来过这里吗？”岚突然开口问。
　　鹰犬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后脑勺，“什么？来过哪里？”
　　“这里是科学院的旧址。”
　　鹰犬想了想，“被你毁掉的科学院旧址？我应该没来过，就算是来过也都忘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过，这么说来，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又问：“有没有感觉到奇怪的污染？”
　　“没有。”鹰犬趴在他的背上，声音有点轻，“在这里醒来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污染还是天赋被压制了。”
　　“这里有个污染物，科学院称作【愿望树计划】，它的代称暂时为【愿望树】。”岚简单的给他解释了一下，“愿望树依附科学院，给予了科学院能让人类觉醒为异变者的能力，目前把你弄回来就是它做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一批科学院成员都被搞回来了。”
　　鹰犬随意的点点头，接着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岚的背上，自己点头岚看不到。
　　于是鹰犬又应了一声，接着打了个哈欠。
　　完全就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愿望树计划】最开始想要一名感应系异变者，感应系可以帮助人类在污染事件中更快的发现污染物本体，但是在我身上失败了，我觉醒的不是感应系天赋，而是预知。”
　　“所以，他们又抓了你。”
　　鹰犬这才明白了岚的意思，他想了想，然后又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轻慢的回答：“嗯。”
　　“真糟心，不管哪个方面我都是你后一个，明明我也不比你差。”
　　“有的人啊，明明气质阴沉的跟鬼一样，却喜欢自顾自闹别扭，你弟弟有没有嘲笑你？”
　　岚很想直接把他从自己背上扔下去，忍了又忍才没有这么做。
　　“小往是个好孩子，不会嘲笑我。”
　　“啧啧，是只不会嘲笑你吧，你没见过他欺负周向折？那可是只要没后果，就往死里欺负，和你完全两模两样。”
　　“那是周向折活该！”
　　行行行，在弟控人的心里，弟弟永远都没有错，错的永远都是弟弟的对象。
　　另一边，镜屋外，沈往看到镜屋里突兀的断了电，黑暗瞬间让沈往的视线受阻。
　　沈往啧了一声，他开始寻找口袋里的手电筒，但还没等他把手电筒找到，一点细微的光线吸引住了沈往的注意。
　　在走廊两边的墙壁上，那些血色的字迹正在发着光。
　　越黑的位置那些字迹越发的明显。
　　有些写的并不清晰沈往没怎么注意到的字迹也显露出来。
　　【愿望树计划是什么？】
　　【为什么我突然出现在这里？】
　　【契约？我和谁签了契约？】
　　【科学院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它哪里来的荣耀，我看还不如毁掉。】
　　“这些……”沈往注视着这些字迹。
　　愿望树计划是科学院的主导，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受到这个计划的控制，有和龙骁一样恰好觉醒了污染免疫天赋的研究员；也有和献祭一样本身就是高级异变者，污染无法完全侵蚀他；还有的就是新生科学院的成员，他们没有和愿望树计划签订契约。
　　而这些人，很可能是新生科学院成员，只是来过旧科学院几次便被记上了名字。
　　沈往一步步往前走，寻找这些字迹看。
　　【科学院永垂不朽！】
　　【愿望树计划就是科学院的荣耀！】
　　【只有通过愿望树计划，科学院才能重新回到巅峰！】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现在科学院人人喊打，根本扯不上什么荣耀吧？】
　　【只要听从愿望树计划就好，我们科学院终究会回到巅峰！】
　　【错了，全都错了，愿望树计划不该是这样！】
　　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沈往发现之后的所有字迹全部都被血色抹掉，沈往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些，就像是这些以科学院为中心的研究员里出现了一个叛徒，这个叛徒还很厉害，正在不断的抹除科学院的言论。
　　就在沈往思考等岚回来让他看看预知书有没有什么新线索的时候，那些被抹除的红色痕迹突然变成了箭头。
　　箭头连接着像是在示意他往某个方向走。
　　沈往看了箭头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镜屋，在确定镜屋没有任何动静后，沈往决定先过去看一眼。
　　岚有预知书，加上鹰犬，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的位置。
　　沈往顺着箭头往前走，一直走到一面墙壁前，沈往还记得周向折给自己的资料中显示：科学院旧址中由于藏污纳垢，有相当多的暗门和暗室，但是防污染中心给他的特权卡可以完美解决这一切。
　　把特权卡拿出，沈往按照流程找到了插卡位置，刚把卡插入，沈往就听到了破碎的机械音。
　　“欢迎回来，简博士。”
　　沈往微微挑眉，“简博士？”
　　门在沈往面前打开，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像是办公室又像是杂物间，到处都是纸张，但每张纸的状态都很好，没有灰尘也没有潮湿感，似乎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了。
　　沈往走进去看向四周，就在这时，一个人物介绍牌引起了沈往的注意。
　　那个介绍牌并不大，只是一个头像简单的挂在墙壁上，脸上画着红色的×号，下面挂着姓名和生平介绍。
　　【简若繁，S级异变者，科学院第一任荣誉院长，在科学院初期给予科学院建立帮助，科学院建立后退出科学院加入防污染中心，终身投身于受害者的医治工作中。】
　　沈往看了一会儿，接着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这个人的资料。
　　在防污染中心开放给他的资料中，这个人的档案更加详细。
　　【简若繁，S级异变者，天赋【安全屋】，前科学院荣誉院长，以自身天赋为基础建立S区、收容所体系。】
　　【后为维持S区和收容所的正常运行，在污染度高达90时强迫进入冷冻仓冷冻沉睡，为后来者提供几十年的时间来研究可替代自己的新装置。】
　　“意识已死，但身体未死，所以身体维持着S区和收容所，精神回到这里？”沈往看着人物介绍牌上的×号。
　　“你在这里？故意让我过来？”
　　一阵风吹过来，办公桌的屏幕突然打开，上面闪烁着雪花，但很快雪花散开，呈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份档案。
　　沈往走过去，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
　　“给我的朋友简若繁，这是科学院对【愿望树】的研究结果？”
　　沈往意识到这才是简若繁要给他看的东西。
　　作为科学院的荣誉院长，简若繁并非是纯粹的科学院成员，他只是在末日初期来给科学院帮忙，在科学院成功建立后便离开科学院回到防污染中心，进行S区和收容所的研究。
　　所以，他更信任身为防污染中心成员的沈往，在岚离开后才将他引到这里。
　　【我们没有捕捉到它，它是无形的不存在的未知污染物，没有任何它诞生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它存在的感觉，甚至没有丝毫污染，但我们都知道它在这里。于是我成立了一个研究团队，带着我的徒弟们一直在研究它，最后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它是没有形体需要依附外物的神奇东西，理论上它可以拥有无限的力量，如果运用得当，这股力量可以改变所有东西，我们把它称之为‘愿望’，所以为它取了代号【愿望树】，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你问我它依附外物是什么意思？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解释，我仔细想了想：它就是一团拥有神奇力量的白纸，白纸无法自己画上颜色，就需要找个东西依附住，这样就可以让白纸成为其他的什么纸，它依附的东西是什么模样，它就会长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想要将它依附在科学院，让它辅助科学院成长，不用担心，有我在科学院不会走偏。】
　　【愿望树计划：为了帮助更多在末日中艰难生存的受害者们。】
　　【我的徒弟？虽然他的性格有点偏执，但他的本心都是为了科学院，他年纪还小，我会好好引导他，让他成为一个好孩子。】
　　【如果愿望树计划进展顺利，我会试着让它和你的研究结合，说不定能更好的建立出你想要的S区和收容所。】
　　【科学来源于探索，来源于未知和怀疑，也来源于对人的怜悯。】
　　【最后谢谢你的担忧。你的朋友：徐衍。】
　　看完后沈往摸出手机开始搜索关于徐衍的资料。
　　【徐衍，科学院第一任院长，于末日五年因污染事件意外离世，其徒弟继任科学院院长。】
　　“你是什么意思？”沈往放下手机，“告诉我愿望树一开始不是这副模样？”
　　屏幕再次变成雪花，雪花过后就是新的字迹。
　　【徐衍，你将其依附在科学院上就需要考虑一个问题，它以科学院的荣誉和成就而增长，科学院的欲望便是它的欲望，你为它取名为【愿望树】，也要考虑每个人的愿望都是愿望，或许它会将科学院带入深渊。】
　　【如若真的有这么一天，那科学院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毁掉科学院，摧毁科学院所有的荣耀，那么愿望树就会回到它原来的模样。】
　　【只有再次依附新的目标，它才会重新成长。】
　　“摧毁科学院的所有荣耀？”沈往微微皱眉，“因为依附在科学院上所以科学院的集体思维就是它的思维，它的思维又反过来污染着全科学院研究院的思维。”
　　“难么，它为什么会把所有人带回这里？所有签过契约的研究员和……实验体？”
　　沈往试着以科学院思维和荣耀的层次上思考这个问题。
　　几秒钟后他才微微睁大眼睛。
　　“销毁所有带来负面影响的东西，破而后立，在毁灭的基础上重建新的科学院！”
　　岚将鹰犬从镜屋里背了出来。
　　走出镜屋那扇门时岚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往？”
　　没有人回答。
　　周围一片漆黑，因为过于黑暗鹰犬一如既往趴在他的背上，看上去并没有多少缓解。
　　“小往？”岚又喊了一声。
　　岚这时候才确定沈往应该是离开了。
　　或许是发现了什么。
　　因为他背着鹰犬不方便，所以预知书一直漂浮在空中，此时随着岚的思绪，预知书飞到岚面前翻开，上面显示着沈往现在的位置。
　　“嗯？怎么跑了这么远？”岚看着那个地点，“前面两栋楼……”
　　还没等岚读完，轰的一声，旁边不知道什么地方发出剧烈的爆炸声，鹰犬被这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直接摔下去，他的心脏狂跳，瞬间就开始飙脏话，岚啧了一声，嫌他吵。
　　“捂住耳朵。”岚说：“我没有另外一双手给你捂。”
　　鹰犬在昏暗的光芒里瞥了岚一眼，他冷哼一声后捂住自己的耳朵。
　　“那边是什么方向？”岚问预知书，“刚才是什么爆炸？”
　　于是预知书再次翻开，在空中为岚显示着字迹。
　　鹰犬捂着耳朵，但人的感官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
　　在黑暗的地方人的眼睛会缓慢适应光线，最后从伸手不见五指到捕捉到光线看清楚一点东西。
　　耳朵也是如此，越发的不允许声音进入，就越发的能听清楚那些声音，就算是将它捂住，声音也会不断的进入耳中。
　　爆炸声没有停歇，还在不断的响起。
　　鹰犬微微皱起眉头，在这突然的爆炸声里，有一些画面在他脑海里闪现着。
　　画面中好像带着粘腻的血肉、奇怪的腥味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爆炸声，对，爆炸声……
　　他好像在什么时候，也听到过如此剧烈的爆炸声，只不过随着他被摘掉的记忆一起烟消云散，鹰犬试着从自己坏掉的脑子里去挖，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想起来，最后鹰犬烦躁的放下手。
　　“喂。”鹰犬道：“还不走吗？”
　　岚回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始往前走了。
　　前面的走廊非常黑，预知书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些墙壁上的字迹也看不清楚。
　　走出这条走廊后就是台阶，岚背着鹰犬一步步往上走，每一步都能听到清晰的脚步声，鹰犬睁着眼睛，因为趴伏在岚背上的缘故，他睁眼看到的是岚一步步往上迈的脚步。
　　一步又一步，带着他不断的往上。
　　一步又一步，走出漆黑的走廊，天越来越亮。
　　最后他们上了一楼，也终于有了光，鹰犬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因黑暗而恐惧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
　　岚把他放下来，“后面的路自己走。”
　　鹰犬刚下地就差点坐在地上，□□还未完全脱离状态，全身都还在颤抖。
　　很想给岚比一个颤抖的中指，但想起是岚背着他爬了这么多层楼，算了……
　　“让我缓一缓。”鹰犬说：“全身都是软的，好累。”
　　“累的是我才对，你一步路都没走。”岚怼了他一句，然后伸手接过飘在空中的预知书。
　　他一边观察着沈往离开的路线图，一边思考沈往为何要往那边走。
　　就在这时，预知书突然自动翻页，岚看着预知书上显示出来的字迹。
　　【鹰犬很重要。】
　　很重要？有多重要？重要在什么地方？
　　岚平静的思考着，还没等他思考结束，有一只手胆子很大的扶在他身上，还往上靠，完全拿他当支撑杆用。
　　鹰犬伸手去抓他的预知书，一边抓还一边问：“上面又写了什么？”
　　写你很重要。
　　岚拎着预知书抬高，不让他碰到。
　　“你还小吗？需要给你找个玩具玩吗？”
　　“说的跟你小时候玩过玩具一样。”鹰犬不甘示弱。
　　“你又看不到上面的字，搞不懂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看看。”岚收回手，把预知书扔到他怀里。
　　鹰犬才不管，他津津有味的翻看着手里这本空白的预知书。
　　空白的什么都没有的纸张，只有岚能看到字迹的预知书，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位天赋【预知】的异变者。
　　鹰犬嚣张的想：我在窥测你的人生啊！
　　你这个和我相同经历但截然不同的怪人！


第90章 科学遗迹7（改错字）
　　“休息好了吗？”岚把预知书从鹰犬手里抽出来, “小往在很前面，我们要过去和他汇合。”
　　鹰犬摊摊手，“那就走吧。”
　　他们顺着光挪动脚步, 鹰犬其实能感觉到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又不能让岚一直背着他走，而且鹰犬也不屑于一直被人拖着，他是一只孤傲的狼，情愿骄傲的死去也不愿意低下头颅。
　　刚走到明显亮一点的地方，他们就听到了男声若隐若现的尖叫声, 这个尖叫声非常短促，如同卡了嗓子, 或是因为惊吓直接失了音。
　　岚和鹰犬对视一眼, 接着两人迅速冲出走廊, 在离开走廊的那一刻，他们便看到了一副相当凄惨的画面。
　　之前大厅中摆放的一排排笼子里,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已经死去，鲜血流了一地，他们每个人都面容模糊的倒在笼子底, 将笼子的栏杆都染出血红的色泽，那个发出短促尖叫声的是唯一一个幸存者：龙骁。
　　血腥味涌入鼻腔中, 鹰犬忍不住皱眉捏住鼻子。
　　“别叫了，吵死了。”鹰犬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说别人吵。
　　龙骁惊恐的看着鹰犬, 他剩余的理智让他立刻就认出了面前这个人是谁。
　　鹰犬啊！科学院第三代实验体, 而他旁边就是自己刚才见过一面的岚！科学院第二三代实验体就站在他面前啊！
　　于是龙骁叫的更大声了。
　　“靠！”鹰犬想去踹笼子。
　　可惜有心而力不足，因为被关在镜屋那么长时间, 他全身的力气都消散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站立和行走的力气, 踹笼子实在是有点挑战他的体力。
　　但鹰犬不想放弃，还是抬起脚来踹了一脚笼子，虽然笼子连晃都没晃。
　　“他们全部都自杀了。”岚说：“看来他是因为污染免疫的天赋所以没有立刻遭受到污染，所以还没来得及死去。”
　　鹰犬愣了一下，接着他看向这密密麻麻的笼子。
　　“自杀？全部？”
　　和岚一样，鹰犬讨厌科学院，讨厌科学院里的所有人，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无数科学院的成员缩在一个个小笼子里，甚至在笼子里自杀，血流了一地，到处都是粘腻的血腥味。
　　如同，如同……
　　鹰犬皱了下眉，他摁住自己的太阳穴晃动了一下脑袋。
　　“确实都是自杀，而且大多数都是撞死的。”岚看着预知书上的内容，“因为没有自杀工具，于是用头撞向笼子的栏杆，一次撞不死就再撞一次，直到死掉为止。”
　　岚说：“一场有预谋的集体自杀。”
　　“是精神污染？”鹰犬问他。
　　岚看着预知书，许久之后才开口，“算是，但也不算是。”
　　说着岚看向唯一没有死掉的龙骁。
　　“你想死吗？”
　　龙骁已经不尖叫了，他在哭，泪水糊满了他的脸，听到岚的问话，他不断的摇头，又不断的点头。
　　“我不想死，但是我想死！”
　　鹰犬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他本身不愿意死，但是有一个意识正在指挥让他自杀。”
　　龙骁哭着攥住笼子的栏杆。
　　“我们是科学院的污点，为了科学院未来的荣耀，我们都应该自我了断，科学院永垂不朽。”
　　“我应该这么做，但是我不想，我不想死！”
　　“科学院的荣耀不属于我，我又为什么要因科学院的荣耀而赴死？为什么是我？”
　　“但是想要延续科学院，就必须这么做，就必须死去，只有埋葬了污点，才能迎接崭新的科学院！”
　　鹰犬在这些声音里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他奇怪的看着龙骁。
　　“你现在正在纠结要不要为了科学院的荣耀而赴死？”
　　说着鹰犬又看了一圈周围死去的人，“这些人都是为了科学院的荣耀自杀？”
　　龙骁捂住额头，他哭着缩在笼子底部。
　　“这怎么看都是污染的缘故吧？”鹰犬看向岚，“怎么你说算是又不算是？”
　　“【愿望树】是科学院的集体意识，以大众意识为主。”
　　岚在预知书中看到了更多的信息，想也知道应该是弟弟发现了新的线索，所以预知书中出现了更多的内容。
　　“所以应该说是科学院的集体意识污染了【愿望树】，愿望树又反向污染回去，最后导致科学院的所有人为了荣耀自愿赴死。”
　　岚平静的注视着龙骁，“他们自找的。”
　　“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动手，科学院就内部自己消亡了？”鹰犬的声音里带着讽刺，“它怎么不早消亡两年呢？”
　　岚没有再管哭泣的龙骁，他带着鹰犬继续往前走。
　　走出这栋大楼，外面的阳光洒在草地上，在感觉到阳光的瞬间，鹰犬的安全感也终于回来了，他用力的深呼吸一口气，身体上的力量也在恢复，接着他才看向周围，片刻后才开口。
　　“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污染。”
　　岚看向鹰犬，几秒钟后才开口，“能感受到我身上的污染吗？”
　　“好像有一点。”鹰犬抽了抽鼻子，是一个嗅闻的动作，“但是除了你之外感觉不到其他污染，包括里面的那些尸体，你弟弟的话可能是因为隔的太远，所以也察觉不到。”
　　“没事，我这里有他的位置。”
　　岚下台阶走进草丛里，鹰犬跟上去，他们穿过草丛进入下一栋楼，穿过一栋栋的楼房，最后岚在其中一栋楼内停住脚步。
　　他转头看向台阶口，岚微微皱眉。
　　“奇怪的污染味道。”
　　岚踩上台阶，鹰犬跟在他身后。
　　这个污染味道确实很奇怪，是鹰犬从未感受过的，但也有点熟悉感，就像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鹰犬的记忆缺失很严重，很多时候身体记忆大于脑内记忆，是身体先感觉到熟悉，接着再从他伤痕累累的脑子里挖取，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慢，也有可能根本想不出来。
　　但无外乎是当年在科学院内被研究员强行塞入的污染样本。
　　刚刚踏入二楼，岚就感觉到了奇怪的规则感，这片区域似乎运行着奇特的隔绝外界污染的东西，导致他进入这里就带上了能力使用的阻塞感，鹰犬站在岚的后面，他站在岚的身后悄悄的舔了一下手心里的伤口。
　　虽然不知道这污染是什么，但总觉得进去可能会阻碍天赋的运行，这样会导致伤口恢复的很慢。
　　“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们上来后响起。
　　鹰犬抬起头来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黑发黑眸的男性坐在一米半高的桌子上，长腿随意的垂落下来，上面是黑色的长裤，他穿着通体黑色的衣服，耳上挂着玉石材质的耳环，黑色的帽子戴在他的头上，但最显眼的还是他眼前树立的半透明屏幕。
　　他全身黑压压，除了黑之外没有其他色彩，却无端带上神秘又张扬的气息。
　　鹰犬在犹豫了几秒钟后才开口，“弟弟？”
　　“喊什么呢。”沈往瞥了他一眼，“你比我小，不许跟着我哥喊我弟弟。”
　　“要不要这么较真。”鹰犬道：“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旁边的小隔间动了一下，一块木板就这么掉落下来，在木板里藏着一个六条胳膊四条腿的男人，男人躲在里面瑟瑟发抖，尤其是在看到岚后，简直害怕的快要撞墙了。
　　岚看着这个男人，“污染物？你在维持它的思维？”
　　“嗯，愿望树正在控制研究员和实验体大批量自杀，试图覆灭旧科学院的所有人和证据，在废墟中重建科学院秩序。”沈往从桌子上跳下来，“那些科学院的研究员我懒得去救，但又想知道阻止一下愿望树会怎么样，所以就近选了一个污染物。”
　　岚点点头，认同了沈往的做法。
　　沈往又问道：“这个愿望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和你知道的差不多。”岚道：“在末日到来前，污染事件已经频发，在污染出现的时候就诞生了纯粹以污染凝结没有本体的污染物，它们一直都存在，有的最开始很弱小，譬如愿望树；有的诞生就是S级，譬如鹿神。”
　　说着岚道：“周向折吞噬鹿神，阻止鹿神继续污染凝聚力量，在某种意义上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他成功阻止了鹿神的继续强大。”
　　“除了愿望树和鹿神之外，还有三个是什么？”
　　“我不知道。”岚看着预知书，“预知书也有一些无法预知到的东西，天赋来源于污染，而本源污染物就是由污染凝结，所以我才三番四次找不到它。”
　　沈往想了想，“愿望树现在执着的想要杀死所有研究员和实验体来实现科学院的重建，要怎么阻止？”
　　岚微微皱了下眉头。
　　鹰犬却奇怪的看向他们，“为什么要阻止？科学院狗咬狗，毁了正好。”
　　沈往微妙的看了鹰犬一眼。
　　“你脑子有问题，所以禁止参与讨论。”岚如此说。
　　鹰犬：……
　　“不是，我哪里脑子有问题了？”
　　鹰犬相当不服气，他确实因为科学院的原因坏了脑子，但他的问题仅仅只是精神状态差了一点，记忆少了一大块而已，智商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说有就是有。”岚理所当然的说着这样的话，如同一个暴君。
　　但岚也很清楚，鹰犬不是不知道为什么。
　　愿望树要杀死所有研究员和实验体，来实现科学院的覆灭和重建，但鹰犬也属于其中一员，鹰犬也在那份签名册上有名字。
　　而他们，不想让鹰犬就这么死了。
　　鹰犬不怕死，他甚至在死亡的边缘跃跃欲试，他从未向科学院妥协，又怎能让他在此刻顺应科学院死亡。
　　这是最不公平的事情。
　　就这么被排斥出讨论圈，鹰犬被赶到角落里蹲着看沈往和岚在讨论如何处理之后的问题，为了维持这片区域的规则，沈往一直没有恢复原来的模样，和岚站在一起完全是两模两样，一点都看不出是一对兄弟来。
　　陪伴着鹰犬的只有旁边瑟瑟发抖的【千肢】。
　　“哥们，你这么多腿，是不是跑的很快？”鹰犬试着和它搭话。
　　千肢再次往角落了挪了挪，最后甚至背对着鹰犬，只给鹰犬露出一个长了六条胳膊的后背。
　　哦，小可怜，快被这对可怕兄弟吓死了吧。
　　蹲的有点累了，鹰犬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不管地上都是尘土，在坐下来后鹰犬开口问：“弟弟，你这是用的什么天赋？”
　　沈往看了他一眼，“别喊我弟弟。”
　　然后才回答：“是规则。”
　　“规则……”
　　鹰犬想了一会儿，接着他恍然大悟，“想起来了，秩序之城那个是吧！”
　　“我限制了这部分区域的天赋和污染，所以它的理智暂时没有被影响，周围的污染物和研究员都自杀了。”沈往道：“愿望树非常恐怖，还察觉不到任何污染，我只能限制这么一小片区域。”
　　解答完鹰犬的问题后，沈往又和岚继续讨论问题。
　　沈往需要把自己在简若繁办公室看到的东西告诉岚，他们得合计出一个足够有用的计划。
　　愿望树依附科学院而生，不找到这个愿望树并处理掉，接下来还会再诞生第二个第三个科学院，就算是杀死这里的所有人都无法了结。
　　但愿望树却又是没有污染的特殊污染物，看不见摸不着。
　　鹰犬依旧蹲在角落里，身侧是快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千肢。
　　他何尝不知道这兄弟俩是想办法救他呢。
　　他自己不在意自己的命，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他们却惦记上了，怎么都不愿意让他死。
　　哎呀，他在科学院待的都快叛逆了，一旦有人在意他的命他就有种拿命威胁一下对方的冲动，当然，他要是这么做了，这对兄弟非得打死他不可。
　　可不能这么做。
　　鹰犬轻轻的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他松动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新的记忆。
　　来到这里后鹰犬就发现自己那些被摘掉的记忆好似正在缓慢的恢复，时不时就跳出一两个画面来，像是在提醒他以前也是个人，并不止活在科学院一样。
　　他瞥了前面的岚和沈往一眼，接着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假寐。
　　在假寐中，一些模糊的画面不断的在他脑中浮现着。
　　他好像看到了人群，繁忙的人流，以及在污染中畸变的人们，他们身体扭曲，痛苦的哀嚎着，他好似还看到了两个面容模糊的男女，男女被穿着熟悉制服的人带走。
　　在朦胧的思绪里，鹰犬反应过来：那制服和S区的医生很像，于是他踮起脚尖想要努力的仔细的看看。
　　可惜他的视线有点矮，就算是踮起脚尖也才勉强看到人的脸。
　　还有人在周围一直说着话。
　　“他已经超出年龄了，孤儿院进不去。”
　　“那怎么办？他只是个孩子！”
　　“只有12岁以下的孩子才能进孤儿院，而且他现在也不是孤儿，他不是有父母吗？”
　　“可是他的父母进了收容所，我们都知道，进了收容所的人很大概率都出不来了。”
　　鹰犬的意识有点恍惚，本来只想假寐，但却混沌的真的进入了梦，在睡着之前鹰犬突然想起自己在被抓到镜屋后就没有再睡过觉，谨慎紧绷加强烈的幽闭恐惧症让他惶恐不安。
　　疲倦的身体在确定周围的安全后，终于陷入了睡梦中。
　　但他这个觉睡的也不沉，无数乱七八糟的片段式的梦境不断的钻进他的脑海里，如同他的大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道缝隙，那些被隔绝在外的回忆就这么一股脑的钻了进去。
　　太多又太杂，他都不知道看什么比较好了。
　　因为沈往限制了污染吗？他失忆是因为污染吗？失去记忆的他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他也从不在意这件事，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只有进高墙才能活下来，只有高墙才是人类的避难所！”
　　“高墙人满为患，哪里来的位置让给普通人，尤其是现在的普通人，当年你们说高墙不安全死活都不进，现在想进去难了。”
　　“多少钱都不行，除非你们其中有异变者，异变者拥有特权，防污染中心会给异变者提供住所。”
　　“当然危险！就是因为要去处理污染物事件，所以防污染中心才会给异变者特权，否则想当大爷一样养着异变者吗？”
　　“你连高墙都进不去，又怎么去收容所看你爸妈，省了这条心吧。”
　　“……他爸妈没了，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声音逐渐散去，在最后一幅画面中，鹰犬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看不清脸的人，那人站在自己面前，周围是行色匆匆的人。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朝着自己伸出了手。
　　“你想拥有天赋吗？”
　　“只要拥有了天赋，你就是异变者，也能住在高墙里，成为一个有家的人。”
　　“这样你就可以去见你的父母，带着父母一起留在高墙。”
　　“要跟我走吗？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拥有天赋。”
　　“来吧。”
　　鹰犬猛地睁开眼睛，他用力的呼吸着，心脏传来剧烈的绞痛感，他不得不用力的摁压着自己的心脏，想要把这份绞痛感压下去，但他没能做到，反而让不远处的岚和沈往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于是岚走过来，他蹲下来和鹰犬对视在一起，那双银紫色的眸子里平静又沉寂。
　　“做噩梦？”岚问他，“你只睡了十分钟。”
　　“你还知道我睡了多久？”鹰犬有些惊讶。
　　岚指了指预知书，“是它告诉我的，我当然知道你睡了多久。”
　　“啊？”鹰犬深呼吸着，随着和岚无厘头的对话，他感觉自己的心绞痛好像好了一些。
　　但他依旧蜷缩着，保持着手摁压心脏的姿势。
　　“好像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鹰犬皱眉，“感觉有点奇怪。”
　　岚看着他，几秒钟后才开口，“回忆起来也是一件好事。”
　　“过往是塑造一个人的必要流程，你现在的性格全部都是过往所导致，起码能知道小时候遇到过什么，才让你有这么一个讨人厌的性格。”
　　鹰犬啧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好话来。”
　　岚站起来，他拿着预知书转身，就在此刻，鹰犬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了一个画面。
　　这个画面来的突兀，也好像没有那么突兀。
　　“喂。”鹰犬喊住岚。
　　在岚回头的时候鹰犬道：“我好像真的见过你。”
　　接着鹰犬又补充上一句，“在五年前。”
　　那一天，他应该还不叫鹰犬，拥有自己的名字，记忆里看不清样子的男女似乎喊着一个字，但鹰犬听不清。
　　他只是模糊的想起：他被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骗到了科学院。
　　在科学院中，他经过了初级测试，被送往更深处的终测实验室，在必经之路上，他和一个拿着一本书手上戴着手铐的青年擦肩而过。
　　青年穿着实验用防护服，眸子里带着满腔的阴郁，苍白的手指搭在那本半新不旧的书本封面上，或许是因为在实验室理发不方便，所以他的头发有点长，堪堪披在肩膀上，只是瞥了一眼，他便记住了这个人。
　　于是他停住脚步回了头。
　　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视线，青年也停下脚步回看了他一眼，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没有印入任何东西，只是单纯的回看了他一眼，接着便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那是第二代实验体吧？他怎么被放出来了？”
　　“据说是要进行正式任务了，再怎么说他的天赋也实在太逆天了。”
　　“以后还怎么超越二代啊。”
　　“三代一定有自己的特点，不要着急，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出三代的人选。”
　　“也是。”
　　那是他们在旧科学院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岚背叛科学院毁灭整个旧科学院，鹰犬作为第三代实验体被秘密运送到科学院新址继续研究，岚并不知道三代实验体的存在，鹰犬因持续不断的反抗被摘取记忆试图驯服。
　　直到五年后，鹰犬第一次被带出新实验室执行任务。
　　而这一次，他们再次相遇。


第91章 科学遗迹8
　　岚深深的看了鹰犬一眼, 接着打开自己预知书。
　　他其实怀疑过自己可能和鹰犬见过面，因为在时间契合的上，当年他觉醒预知天赋后, 科学院就在寻找第三代实验体来替代他, 或许在某个地点的某一刻他们真的见过一面。
　　但在这个设想被鹰犬真的确定后，岚又觉得心情压抑。
　　竟然真的见过面，但是在毁掉旧科学院时却没有把他一起带走……
　　“别看你这本破书了。”鹰犬淡定的托着自己的下巴嫌弃岚，“你有没有觉得你太依赖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在意了也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闻言岚合上书, 他和鹰犬对视在一起，“那你觉得该如何？”
　　鹰犬没有回答, 他只是再次闭上眼睛, 仿佛又进入了假寐中。
　　岚轻轻叹口气, 他起身回到沈往身边，此时沈往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 眼前的小屏幕上不断刷新着一些清晰可见的字迹，大概就是规则运行的详细消息。
　　“其实他性格挺好的。”沈往说。
　　“只是在糟糕的程度上显得不那么坏。”岚淡定的回答：“总的来说还是只性格糟糕的人。”
　　……只。
　　这形容词。
　　鹰犬这个人好像很好懂，整个人偏执的很, 满脑子都是不服不服不服，因为不服输所以死活不听从科学院的话, 仿佛要把反抗刻在DNA里，为此拼的头破血流也可以, 连命都不放在眼里。
　　但有时候, 鹰犬又过于明事理，他的心通透的很, 只一眼就能发现其他人的心思。
　　发现就算了，他还从不光明正大的说出口, 就是在背地里悄悄的安慰着。
　　孤傲的狼竭力维持着自己的自尊，却依旧在感情上拥有善待旁人的美好品质……
　　倒显得他的行为越发的可贵。
　　“真的不让他参与讨论？”沈往继续问岚，“再怎么说，这都是关于他本人的事情。”
　　“没必要。让他参与讨论他会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岚回答：“科学院狗咬狗，他只会高兴的看，就算是最后愿望树要处理掉他，他也只会高兴的去死。”
　　但岚不能让他死。
　　整个科学院岚都可以不管不顾，旧科学院中的所有实验体都已经没有拯救的价值，死了也就死了，岚从未和愿望树签订过契约，所以愿望树的灭杀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有鹰犬。
　　就算是死，他也不能死在这个地方，因为这个理由而死去。
　　“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我们找不到愿望树。”沈往叹口气，“愿望树没有实体，它比鹿神还要难琢磨，没有形态也没有污染。”
　　岚看向沈往，“你之前说你找到了简若繁的办公室，你是怎么找到的？”
　　“一些红色的字迹，就在走廊上。”沈往说：“和我们第一次见到的大厅一样，画着×号，然后就是很多留言一样的东西。”
　　“有吗？”
　　岚微微皱眉，他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他和沈往一起下去，为了找到鹰犬他一直在看预知书上的消息没有注意走廊周围，但如果真的有这么明显的话，他会注意不到？
　　而且，留×号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留言？
　　“算了。”岚说：“简若繁有没有留下什么处理愿望树的信息。”
　　“他只是说：愿望树是随着依附者成长，依附者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换句话说：这个污染物可能真的是一种中性化没有思维的污染物。”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能找到愿望树，应该就是鹰犬了。”沈往看向坐在地上假寐的鹰犬，“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S级感应系异变者。”
　　岚摇摇头，“我问过他，他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任何污染。”
　　想靠着鹰犬找到愿望树几乎不可能。
　　想到这里岚翻开自己的书本，他将关于鹰犬这一列的纸张翻开，看向其他的东西。
　　“所以，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岚戳着书本，“你是真的没用，名字叫预知书还这么多限制，乱七八糟的消息这么多，没有一条有用的。”
　　“跟他说的一样，我太依赖你了，但依赖也没事，主要是你太没用。”
　　“你还生气……”
　　沈往朝旁边挪了一下，从岚的侧边看向预知书，可惜在沈往眼里预知书就是空白的，什么都看不到。
　　不远处的鹰犬睁开眼睛，那只深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这对兄弟的倒影。
　　鹰犬嫌弃的想：不让我参与讨论就当我不存在是吗？你们说话我是能听到的！
　　所以，沈往和鹰犬都不知道，其实岚的预知书中并不是完全没有东西出现，预知书随着岚的心思而动，预知书是岚的天赋，只有他可以看到的未来之书。
　　在这本书的纸张上只写了两个字：鹰犬。
　　【如何才能找到愿望树？】【答：鹰犬。】
　　没有其他额外的东西，也没有解释，有且只有这两个字，仿佛就是一切的终结。
　　鹰犬可以找到愿望树，未来是这样的，但到底是如何达到这样的未来呢？
　　不知道、不了解。
　　就在这时，沈往突然转头看向周围，眼前屏幕上的字符正在疯狂跳动。
　　他从桌子上翻下去，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周围的环境，岚感知到了什么，他一言未发。
　　在沈往的眼睛里，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可以算得上异常的东西，一切风平浪静的可以。
　　可数据正不断的乱跳着，甚至时不时出现断联，只有正在被撕裂的规则向沈往表达着‘有东西来了’的消息。
　　沈往莫名的感觉自己正在经历恐怖片里的剧情。
　　没有人能看到鬼，但鬼就在他们周围，直到他们因为某种提示摆出仪式后，剧烈晃动的圣水昭示着周围有怪异的东西存在。
　　而现在的情况要比恐怖片更加恐怖。
　　三个S级异变者竟然都无法察觉到愿望树的靠近。
　　“规则要维持不住了。”沈往连忙道：“哥！”
　　最开始沈往找了个最近的污染物打开规则，也是为了能留出选择的余地，只要这个污染物还活着，那么就不是所有人都被愿望树杀死，可是现在沈往发现S级天赋都能被愿望树打破。
　　愿望树到底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鹰犬从角落里站起来，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潜意识里也能察觉到现在状况不对。
　　说起来……
　　鹰犬转头看向旁边的千肢。
　　他总觉得这个污染物身上的污染突然出现了变化。
　　还没等鹰犬开口，只听到咔嚓一声，鹰犬旁边的千肢突然站起来，它嘶吼着折断了自己的胳膊，一边哭泣着一边开始撞墙。
　　鹰犬迅速后退。
　　就这么短暂的几秒钟里，在场的三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千肢突兀的自毁，并死的干脆了当。
　　沈往摁了一下耳侧，眼前屏幕上的字迹已经化成一条白线。
　　沈往叹口气，“规则被打破了。”
　　【千肢】本就不是个高级污染物，它就是个低级的C级，在规则被破坏的瞬间，维持不住了理智的它立刻自杀，倒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是，他们还就真的感觉不到一点污染。
　　“这下可糟了。”
　　鹰犬走过去，他再次感受着周围，确定真的没有任何污染气息。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鹰犬在有记忆的时候就在科学院里，他觉醒天赋的时间很早，在科学院中一直都被训练和强制性熟悉各种污染，在科学院中他可以感觉附近行走的研究员身上的污染，离开科学院随着岚一起行动时，也能感知到无数污染气息。
　　当时在天籁城时，他就曾因为过多的污染气息受到影响，暴君出现的时候他差点直接喘不过气来。
　　可在这里他一点污染气息都察觉不到。
　　“要是真的任由它清除所有污点，科学院还会继续重建，实验还会继续下去。”沈往皱眉。
　　“虽然你们不让我参与讨论，但是我要纠正你们一句话。”鹰犬突然开口。
　　沈往和岚看向鹰犬。
　　鹰犬说：“它不想杀我，它和科学院一样，不想让我死。”
　　沈往和岚愣了一下。
　　岚皱眉，“你确定？”
　　“拜托，你以为我在科学院是怎么过来的，科学院里的所有人都想让我听话，想让我听他们的命令行动，在我反抗的时候会镇压，但他们没有一个希望我死。”鹰犬声音里带着嘲讽，“就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我死，所以每次我才能反威胁到他们。”
　　“对我来说大不了鱼死网破，但对他们来说可不是这样。”
　　鹰犬道：“所以，我能很清晰的判断出来：这东西不想让我死。”
　　“它想让我活着，最好听话的活着。”
　　沈往微微皱眉，他感觉自己意识到了什么。
　　“简若繁的办公室里有一句话，上面说：愿望树和科学院绑定，科学院成就着愿望树，愿望树也在帮助着科学院，但如果科学院走偏，那就需要摧毁科学院所有的荣耀，只有这样，愿望树才能回归原来的样子。”
　　“等一下……”
　　沈往有些惊讶的看向鹰犬，“你是科学院最后的荣耀？！”
　　这么说起来，沈往确实在通往地下的走廊口看到很多人的留言，在那些留言中都是死后被污染的研究员，每个人的话语中都带着奇怪的信念感。
　　其中便有类似‘三代实验体才是科学院的未来’的留言。
　　最开始他们在意的是鹰犬或许会因为愿望树的消灭行动死亡，但现在看来，鹰犬被强行带到这里来，似乎并不是作为签名人员被强制消灭。
　　“它是为了你不被我们杀死，所以要把你藏起来？”
　　鹰犬愣了一下，“啊？”
　　岚终于皱起眉头来，银紫色的眸子里充斥着阴郁和戾气，他攥紧了手，预知书被他攥出一道道褶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就变得更复杂起来了。
　　“回去找人。”最后岚说：“那个龙骁还活着，他的天赋是污染免疫，还能抗一会儿。”
　　“只要他还活着我们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说完岚便下了楼。
　　在往常的时候，鹰犬会非常不在意的开始嘲笑岚，然后和岚争锋相对，各种话都能说的出口。
　　但这一次，鹰犬没有说话。
　　沈往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出去，他站在原地看了鹰犬一眼。
　　“喂。”沈往喊他，“走了。”
　　鹰犬叹口气，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意兴阑珊的懒散模样。
　　“哥想避免最坏的结局。”
　　“最坏的结局是什么？”鹰犬笑着问沈往，他表现的平静且微妙，“很多时候，最坏的结局并不是最坏的结局，尤其是对我来说。”
　　“所以，不要这么说。”
　　说完鹰犬便迈动脚步跟上岚的步伐，还在背后对岚说了什么，从岚不耐烦看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沈往无奈的摇摇头。
　　死亡对鹰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最坏的结局，因为鹰犬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甚至他还想过自己成为污染物，因为对鹰犬来说，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就是他最大的创伤，所以岚一直都在扼制他的行为。
　　不许死去，不许有死去的想法，不许就这样随随便便放弃自己的生命。
　　反抗是为了活着，而不是为了死去。
　　岚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活着的大多数时间都被压迫在科学院里，没有人教导他如何和人相处，在离开科学院后他就是最强的S级异变者，所以他的态度满是嚣张和理所当然。
　　不懂相处的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试图把鹰犬从这种坏思维里拉出来。
　　鹰犬不在意是不是活着，不在意怎么死去，但岚不想到努力到最后，却要亲手杀了他……
　　他们回到最深处的大厅，但非常遗憾，龙骁已经死了。
　　龙骁看上去不像是撞死的，他睁着眼睛坐在笼底，眼神里还带着恐惧，身体还没有僵硬，泪水糊在他的脸颊上。
　　在经过几秒钟的判断后，岚开口：“他是被吓死的。”
　　愿望树不断的暗示他自裁，但污染免疫的天赋却让他知道这不应该做，他害怕死亡却又不得不选择哪种死法，于是在这种强烈的恐惧中，他被吓死了。
　　“不管是怎么死的，他现在已经死了。”沈往皱眉，“这个地方还有活着的人吗？”
　　突然沈往想起了什么。
　　来这里时他曾经用过龙骁制作的检测器，检测器上可以显示有愿望树污染的人和污染物，当时在找到龙骁后沈往就没有再使用过了，甚至把它忘到了脑后，沈往连忙找出这个检测器。
　　打开检测器的瞬间，沈往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整个检测器上，有且只有一个绿色的点。
　　周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那个绿点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沈往转头看向鹰犬。
　　唯一一个绿点，也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异变者。
　　龙骁曾经说过，这个检测器是他通过自己的血提取出来污染后制作的，上面只会显示拥有这份污染的人。
　　沈往突然对鹰犬感应不到这里的污染有了一点想法。
　　因为：人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的，那么同样，感应系异变者也没办法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污染。
　　当然也就感应不到和他同源的污染。
　　“死了。”鹰犬蹲在笼子口看着里面的人，“现在怎么办啊？这个地方别说活人，估计污染物也没有一个了，旧科学院全军覆没了。”
　　“但是，还没有找到愿望树吧。”鹰犬说：“找不到愿望树，科学院还会再起来，不管打多久都没用，因为人是消耗品，愿望树才是科学院的根本。”
　　岚注视着鹰犬，片刻后才开口，“先离开这里，它指不定在什么地方。”
　　鹰犬皱了下眉，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绞痛。
　　这种感觉鹰犬在之前也感受过。
　　每一次他的记忆有些微恢复，似乎想起什么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会如此抽痛，在抽痛过后便是突然的回忆。
　　可是这一次他根本没有回忆起任何东西来，因为他的身体出现了熟悉的不受控制的感觉。
　　……有东西在控制他。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鹰犬猛地抬起头来，还未等他开口，他便转过身去，在下一秒钟他便冲出这层大厅，在余光中他看到了岚和沈往瞬间疑惑的眼神，在下一刻，他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被操控了。”
　　沈往皱起眉头来，“真是……”
　　愿望树就在这里，就在他们周围，但是他们谁都发现不了，每次都是事情发生后他们才发现不对劲。
　　不管是规则的破碎还是现在鹰犬被强行操控离开。
　　但现在也没有抱怨的时间，他们迅速跟上去。
　　不管愿望树的是想要杀死鹰犬还是将鹰犬藏起来不被他们杀死，鹰犬被带走都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岚当然不愿意鹰犬一直活在这个桎梏中，沈往也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哥哥难过。
　　科学院旧址何其之大，他们穿梭在杂草中。
　　又穿过一条新的走廊，眼前越来越黑，沈往却看到了更多的字迹，那些血红的×号后跟着一句句话。
　　沈往意识到这些可能是刚才自杀的研究员留下的。
　　但意外的是，沈往发现岚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这些异常现象不应该被无视才对。
　　但没有时间去问这些问题，沈往只能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周围的字迹。
　　【科学院永垂不朽！】
　　【第三代实验体是新生科学院的成果，他是科学院最后的荣耀！】
　　【只要荣耀不死，科学院就会一直存在！】
　　【为了科学院，为了所有人！必须这样做！】
　　【三代实验体不会被指责，他没有黑历史，还是强大的S级，留下他就是留下了科学院的种子！】
　　【只要鹰犬还活着，人们也不会忘记我们科学院！他是我们的荣耀！】
　　沈往不断的往前走，这些话越来越多，但很快所有的话都如同上一次一样被抹除。
　　如同血痕一样的红遮盖住了所有字迹，最后在红色上覆盖了一行黑色的字迹。
　　沈往进过简若繁的办公室，所以很明显的认出来这是简若繁的字迹。
　　【毁掉科学院的所有荣耀，让愿望树回归本源！】
　　【只有毁掉科学院的所有荣耀，才能让愿望树回归本源！】
　　这份荣耀中就存在了鹰犬，他被认定为科学院最后的荣耀。
　　冲出这条走廊，撞开面前已经破烂的房门，沈往和岚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塔上有一排可以往上爬的梯子。
　　科学院将其称之为‘天梯’，意为：科学院将要攀登的天梯。
　　只要攀过这座天梯，就能彻底解析污染，将污染消灭，重新回归到末日前的人类盛景。
　　这是科学院刚建立时的宣言，最初的科学院建立是为了全体人类，成立偌大的科学院并参与污染研究，是为保护人类，是为怜悯，是为让更多受害者不受污染的威胁。
　　但在某一天，科学院的第一任院长死去，宏大的愿望变成了利益与荣耀，只有这个天梯一直屹立在这里。
　　这里足够高，所以风吹的衣服飒飒作响，鹰犬站在天梯前，他背对着他们仰望着天梯，身上的衣服被风鼓起，看上去带着微妙的寂寥感。
　　“鹰犬！”岚喊了他一声。
　　在两人的视线里，鹰犬缓慢的回过头来，在看到鹰犬的那一刻，沈往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神里带上了惊讶。
　　他不知道岚有没有看到。
　　但是，他看到了现在的鹰犬……
　　他全身都是扭曲的红色文字，那些文字如同正在交流一般在他的身上流动着，不断的一句又一句，流动的字符不像岚的预知书一样优雅神圣，反而充满了戾气和高昂的极端情绪。
　　【科学院最后的荣耀！】
　　【为了科学院而存在的三代！】
　　【你的存活就是科学院的存活！】
　　【愿望树计划就是最伟大的计划！科学院永垂不朽！】
　　那些扭曲的文字附着在他身上，如同怨鬼缠身。
　　但比起这些来，更显眼的却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眸一眨不眨的和他们对视在一起，而在那只深蓝色瞳仁上深深的印刻出两个字来。
　　【荣耀】。


第92章 科学遗迹9（加更二合一）
　　在短暂几秒钟的对视后, 鹰犬转身攀上了天梯。
　　“鹰犬！”岚又喊了他一声。
　　其实鹰犬能听到，能感知到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的走向自己不想走向的位置。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自己还在科学院的时候。
　　他被捆住双手扔在角落里, 手铐限制着他的行动，因为嘴上有牙齿可以攻击所以被扣上止咬器，电击惩罚是家常便饭，他无法反抗，只能被裹挟着一点点从疼痛中挣扎。
　　后来, 在挣扎无果后他终于发现这些人不想让他死，如果表现的很极端很不在意, 那些人反而会害怕他真的干些什么。
　　他终于抓住了科学院的‘弱点’。
　　一把抓住上一层阶梯, 手心中没有痊愈的伤口裂开,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心躺下，又顺着他的手腕滴下去, 刺痛感不断的侵蚀着侵蚀着……
　　“鹰犬！”
　　岚追了上来，就在他下面。
　　鹰犬没办法低下头看他，只能一直往天梯上攀登, 但这个天梯实在是太高了，它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边, 鹰犬没来过这里，他不知道这里到底爬多久才能爬到尽头。
　　在攀爬的过程中, 心脏的刺痛感还很强烈, 那些迟来的记忆终于在此时在他脑子里浮现。
　　这一次，他想起的是和岚匆匆第一次相见后的画面, 他被捆在手术台上，炽光灯在头顶亮着, 灯光刺得他眼睛几乎睁不开，在恍惚中他能看到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他们带着防护面罩齐齐站在自己眼前。
　　“手术开始。”
　　在几乎失真的声音后，鹰犬心脏的刺痛感更加强烈，强烈到他即使在被操控也在不断的用力的呼吸着。
　　“他很有潜力，感应系的污染已经被他吸收了。”
　　“太厉害了，能适应的这么好，这可比二代还要快。”
　　“第一个S级感应系异变者！”
　　“之后是不是要加大污染量？他能更好的适应污染，也能更快的觉醒，愿望树那边怎么说？”
　　“我觉得可以现在就试试。”
　　在失真噪杂的话语后，鹰犬等来的却不是刀刃划破身体的疼痛，而是强烈的晃动，突兀出现的爆炸声。
　　那些声音和鹰犬以前出现的破碎片段对应起来。
　　整个手术室都在摇晃，白炽灯被甩落到地上，到处都是爆炸声和尖叫声，几个站在他面前的研究员完全站不稳，最后有一半摔倒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
　　“地震了吗？！”
　　“不！不好了！二代实验体叛变了！”
　　“什么？！”
　　“他在摧毁科学院，还在释放所有实验体！立刻带三代实验体离开这里！千万不能让他扰乱到三代的实验！”
　　在恍惚的意识中，手术进行了一半的鹰犬被推出手术室，一群人正在通过密道转移实验体，头顶没有了白炽灯，只有漆黑黑暗的视角，他的手脚被捆绑，连挣扎都无法挣扎一下。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密道坍塌了一半，坍塌的密道将研究员几乎全部砸死，鹰犬从手术台上翻下来。
　　自救是每个人的本能，但虚弱的身体却无法让他移动，他颤抖着想要挪开，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开始耳鸣，眼前出现光晕，在光晕过后，他感觉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片的点。
　　那些点在移动，又有一些在不断的消逝。
　　最亮的那个点正在不断的毁掉微小的点。
　　如果是现在，鹰犬会明白那是在觉醒天赋，但那个时候鹰犬才堪堪是个少年，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全身都在疼，疼得他想叫出声来。
　　鹰犬不断的抽痛着，他蜷缩在地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接近了自己。
　　于是他看向了倒塌的地道边缘，那里……空空荡荡。
　　但，一定有什么才对。
　　“鹰犬！”
　　鹰犬的意识重新凝聚，他发现自己还悬挂在天梯上，攥着上层的手已经鲜血淋漓，再往下望去时，地面距离他那么远，估计有人站在那里会觉得小的像是蚂蚁，而岚就在他下面一点的地方。
　　通过鹰犬的表情，岚意识到他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下来！”岚喊他，“赶紧下来！”
　　鹰犬居高临下看着岚，他突然觉得这个视角有些意思，他从来都没有在这个视角看过岚。
　　想到这里鹰犬突然想笑，于是他就笑了起来。
　　因为高度太高，笑声传了很远，在笑起来后鹰犬又看到岚明显的皱起了眉。
　　岚总是不理解他的神经病行为，鹰犬不怪他，因为有时候鹰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些神经病举动。
　　“别笑了。”
　　“因为觉得很好笑就笑了。”鹰犬说：“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应不到愿望树了。”
　　岚看着他，“什么？”
　　“当年，我是在这里觉醒了天赋。”鹰犬说：“没错，我不是在科学院的实验室里觉醒天赋，而是因为你毁灭科学院旧址的行为中，因强烈的自保意识自行觉醒天赋。”
　　“在觉醒的时候，我发现了愿望树。”
　　岚抬头注视着他，那双银紫色的眸子并没有因他的话带上恍然，反而更加担忧和焦虑。
　　因为岚已经意识到了糟糕的后续。
　　“这本不是该发生的事情，我应该按部就班的承受污染，然后在愿望树的安排下获得天赋，这样被它影响的我也会因此承载着它的污染而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但你的突然背叛让它没来得及做这一切。”
　　“我提前觉醒了，我还发现了它。”
　　愿望树需要补救，科学院的荣耀不能再出现问题，二代的意外决不能再延续到三代身上。
　　于是愿望树强硬的将污染的一部分塞入鹰犬的身体中，以此来让鹰犬无法察觉到愿望树，为了保险又摘去他的所有记忆，让他完全忘记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样就能将愿望树完全隐藏起来。
　　被摘取记忆的鹰犬忘记发生了什么，被强硬塞入污染的他单只眼睛变成深蓝色，却只是被当做实验的后遗症。
　　就这么过了五年。
　　然而，鹰犬糟糕的不服输的性格让他即使被摘去记忆也不肯低头，他觉醒了天赋却不能投入使用，只能被强迫着记住所有污染源来做准备；毁掉实验室旧址的二代实验体岚也不肯放过科学院，执着的不断的寻找科学院的新实验室。
　　终究还是让科学院出了问题。
　　鹰犬又笑了起来。
　　他说：“你做的太好了。”
　　“不好。”岚仰头看着他，“我很后悔，我当时应该多找一会儿，我放走了所有实验体，但没有带走你。”
　　“因为我当时被封在科学院的秘密通道里，你当然找不到。”
　　“而且，就算是没有我，也会有别人。”鹰犬说：“科学院不会放弃人体实验，总会有新的三代实验体。”
　　岚低头望了一下，下面的高度实在是太高了，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让沈往上来，这个高度要是跌下去别管是什么级别的异变者，该死都会死。
　　“先别说了，这里很危险，我们先下去。”
　　鹰犬笑了一下，他松开一只手。
　　刚把手松开的瞬间，被操控感再次袭来，鹰犬再次失去语言能力，受伤的手继续往上攀爬。
　　愿望树的操控如同阵痛一般没有规律，它因强行塞入的污染而操控着鹰犬的身体，但因为鹰犬是自行觉醒的S级异变者而无法强行控制他，只能这样如同休息一样不断的反复操控他的行动。
　　见到这个画面，岚立刻意识到他又被控制。
　　这个天梯实在是太窄了，只能容纳一个人爬在一个位置上，岚无法越过鹰犬把他拦下，在下面强行拉住鹰犬又太过危险，这里已经高到一个不慎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的程度。
　　岚察觉不到任何污染，但他又清晰的知道：愿望树就在鹰犬身上。
　　鹰犬是科学院最后的荣耀，是愿望树强行塞入污染的傀儡。
　　鹰犬就是愿望树留下的最后种子。
　　所以愿望树绝不会让鹰犬死，所以才会将他藏在镜屋里等待。
　　又往上爬了几步，鹰犬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代表着他又挣脱了控制。
　　“下来！”岚喊他。
　　鹰犬在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往下看了岚一眼。
　　直到咳嗽结束后鹰犬才开口，“要不你杀了我吧。”
　　“你在说什么废话？”
　　“杀了我，我不是科学院最后一个荣耀吗？杀了我的话，愿望树就会脱离科学院回到本源的样子，这不是你和你弟弟确定的事情吗？”鹰犬说：“而且，活着的我已经没办法感应到愿望树了，我身体里有它的污染。”
　　“鹰犬！”
　　“所以你可以杀了我，让我变成污染物，你不是可以和你弟弟一样杀死污染物后强行拿走污染物的天赋吗？”
　　鹰犬才不管岚，只是自顾自说着。
　　“你只要拿走我的天赋，就可以找到愿望树了，活着的我因为被塞入他的污染感应不到他，但死去的我就没问题了，而且天赋就是天赋，天赋只是因为我受到了限制。”
　　“杀了我，吞噬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个人让自己杀了他，还是杀两次。
　　岚没有朋友。
　　他年少时被科学院抓走，此生便毁在了科学院里，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天赋又有什么用？能掠夺其他污染物的天赋又如何？他已经荒芜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找到弟弟是意外之喜，他亲爱的家人会给予他支撑，却无法真正的救他出那片荒芜之地。
　　所以在遇到鹰犬的时候，他第一次找到了同伴，第一次有了想要一起离开那片荒芜的想法。
　　他恨科学院，恨到没日没夜的无法入睡，却更不想让鹰犬去死。
　　“所以说，你老是嫌我吵，嫌我犯神经，总是搞一些你不懂的神经病行为，但实际上，你特么才是那个任性的混蛋！”
　　鹰犬说：“从来都是我陪着你！”
　　“你弟弟真的不会嘲笑你吗？那他也对你太好了。”
　　岚觉得自己骂鹰犬性格糟糕真的没有骂错，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性格更糟糕的人吗？！
　　“你不要自说自话。”
　　“我就说，怎么了？你还要来打我啊！”鹰犬毫不客气，“我一会儿还要骂你呢，让你弟弟也听听！”
　　“还有别的办法！”
　　“我不听，我心情糟透了！”鹰犬喊道：“我绝不成为科学院的荣耀！”
　　“岚，你听到了吗？”
　　“我说：我绝不成为科学院的荣耀！”
　　鹰犬和科学院对立了一辈子，是的，在他失去记忆的脑子里，在科学院的这五年就是他的一辈子，他从未妥协过，从未顺从过，到最后也不愿意承载着‘最后的荣耀’这个称号。
　　太恶心了，太糟糕了，还不如去死。
　　还不如去死！
　　让岚杀掉他是不可能的，岚绝对不可能对他出手。
　　明明他是科学院听到都要害怕的叛逃者，毁灭了旧科学院，不知道处理了多少科学院的新实验室，但最后却没有任何会继续失去的思想准备。
　　他明明被科学院夺走了那么多，却不觉得自己还会再继续失去，该说不说，还挺反差。
　　鹰犬笑了起来，在笑声里，他松开了手。
　　重力将他往下坠，身体迅速失重，但不过片刻他坠落的身体便被拉住。
　　是岚在他下坠的瞬间拉住了他往下掉落的胳膊，他们本就距离不远，顶多不到两米的距离，能被抓住也正常。
　　在被抓住的那一刻，鹰犬再次失控，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用力的抓住岚的手腕，因为过于重的力道在他的手腕上留下道道指痕，岚皱了下眉，大概是觉得疼，却一点都没有放手。
　　愿望树不允许鹰犬死，它控制着鹰犬用力的拉扯着岚吊在空中。
　　鹰犬想：你放开手，我不相信你就能被肉体凡胎拉着不能动，就算现在控制这个肉体凡胎的是愿望树。
　　岚却在这时开了口，“我听到了。”
　　“我听到你说你不会成为科学院的荣誉。”
　　“但是，我不允许你死。”岚的声音阴沉，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坚持，他那双银紫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鹰犬的身影，被他这样望着，仿佛带着比死还可怕的恐惧感。
　　“在这里，谁都不能死！”
　　此时沈往站在天梯的最下面，他时不时抬头看向上方。
　　他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但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沈往开始思考自己之前是不是应该跟上去才对。
　　“没问题吧？”
　　沈往叹口气。
　　其实这俩人都有点问题，就算是岚是他的哥哥，沈往也要这么说。
　　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人的过往注定了一个人的性格，不管是岚还是鹰犬都是被科学院这个最大恶意埋葬过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人格和性格上的偏差。
　　这种偏差才是让他们可以在那种环境中生存下去的因素。
　　不管鹰犬执拗的不服输，哪怕失去生命也要保持意识上的独立；还是岚这种抓到一件东西就不放手的偏执，他不允许的事情就绝对不肯放手。
　　偏偏这俩人就这么凑到了一起。
　　又重重的叹口气后，沈往重新思考一个问题。
　　“说起来，那些字迹是什么东西？”
　　沈往疑惑的回想着自己看到的东西，那些覆盖在鹰犬身上的文字，以及鹰犬深蓝色眼睛里的‘荣耀’二字。
　　就在这时，沈往转头看向身后，后面是他们出来的走廊，当时他和岚走的太快，有一些东西没有看清楚，沈往最后看了一眼天梯，转身回到大楼里，继续去看那些自己刚才忽略的字迹。
　　他一边看一边把手放上去，这一次他试着抹了一下字迹，但字迹一如既往。
　　“不想是画上去的。”
　　沈往想了想，“因为污染出现的？可是我不是感应系异变者，哥哥好像也没有发现……”
　　其实还有一件沈往疑惑不解的事情。
　　如果科学院真的有简若繁的办公室，科学院走偏到这种程度，为什么后来的院长没有处理掉那个办公室呢？沈往走进去的时候到处都是文件，完全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如果按照愿望树清扫污点的方式来看，简若繁遗留下的信息，不更是污点吗？
　　真奇怪。
　　沈往摸着墙壁往前走，就在这时，沈往看到了新的痕迹。
　　那些嚷嚷着‘科学院永垂不朽’的留言全部都被抹掉，最后又出现了新的箭头。
　　沈往皱眉，“又让我去新的地方？”
　　他开始思考这个科学院里除了简若繁外，还有其他好人吗？
　　想着想着他想起了一个……末日五年因污染事件死去的第一任院长徐衍。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往继续往前走，果然在走过几个弯道后他发现了新的墙壁，从口袋中找出卡片，门应声打开。
　　“欢迎回来，徐院长。”
　　“徐院长。”沈往走进去，比起简若繁杂乱的办公室，这里简直就是井井有条，桌子上没有多少散落的文件，书架上的书摆放的特别整理，怎么看都是个很爱干净很整洁的人。
　　沈往走过去拉开抽屉，嗯，抽屉里乱七八糟。
　　他翻找了一会儿，抽屉里就是些杂物，但沈往不觉得自己来这里是白来的，于是他坐在椅子上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电脑屏幕亮起的时候，沈往看到上面出现了几封没发出的邮件。
　　【我发现愿望树出现了一些问题，它似乎越发的急功近利，导致整个科学院都陷入不良发展，这很奇怪，我正在调查。】
　　【愿望树计划只有部分人知道，我真的很不想怀疑其中的人，那些人里有我的朋友也有我的徒弟，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但是愿望树确实受到了影响，或许你说得对，愿望树不应该依附在集体上，因为集体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愿望树越来越偏执，我感觉到一股奇怪的窥测感……】
　　【这后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事情到了难以处理的地步，我现在怀疑团队里的每个人，我谁都无法信任，所以我只能给你发这个邮件，你记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么我一定是被人害死了。】
　　【愿望树计划不能再继续了。】
　　这些邮件一封都没有发出去，全部躺在草稿箱里，沈往轻轻叹口气，终究是白来了一趟。
　　他站起来走到书架上，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六个大字：已知天赋总结。
　　沈往把这本书抽出来，他翻开书本，却发现上面的内容和防污染中心发布的天赋统计并不相同。
　　防污染中心并没有公布几个的S级天赋，但这里竟然收录了不下三十多个。
　　沈往在里面发现了周向折的【吞噬】，也看到了岚的【预知】，甚至还有母亲的【人鱼】。
　　也就是说：它的可信度还挺高？
　　沈往拿着这本书走出去，他回到天梯前，抬起头来依旧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沈往只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继续看这本档案。
　　他将书本翻开，在S级天赋中挨个往下看。
　　在其中，沈往发现了不少他从未听说过的天赋，甚至有意思的是：有一些S级污染物的天赋也被记录在里面。
　　翻着翻着，沈往看到了愿望树。
　　【愿望树，代号D，第四位本源污染物，无天赋，诞生于人类向上攀登的欲望，以欲望为食，也依附于欲望上，完全中立性污染物，被依附者决定它的姿态，弱点：依附者，只要杀死依附者，或依附者失去欲望，便会自动回归到最初弱小的模样。】
　　“代号D？”沈往有一次看到了这个代号。
　　他皱皱眉没有多在意，接着继续往下看，这一次，他发现了不对劲。
　　【天赋：？？？】
　　“问号？还是三个？”沈往有些惊讶。
　　他继续往下看，然而书上却没有内容。
　　“算了。”沈往合上书看向天梯，他终于坐不住了，“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上去看看吧。”
　　希望那两个执拗的家伙不要在上面直接打起来。


第93章 科学遗迹10
　　鹰犬的指甲很短, 在科学院中研究员为了防止他伤害别人，给他戴上止咬器，也会定期给他修剪指甲, 他的指甲从未尖利过。
　　所以,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即使这么短的指甲也能在人的身上划出道道血痕来。
　　岚单手悬挂在天梯上，单手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在这种摇摇欲坠的险境里执着的注视着他，怎么都不肯放手。
　　鹰犬用眼神示意岚放手。
　　这样僵持下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甚至还有可能把岚一起拉下去，科学院两代实验体双双坠梯身亡, 简直堪比uc头条。
　　“死了这条心吧。”岚语气里带着满溢的阴沉, “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死。”
　　鹰犬被控制着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不断的看着岚。
　　他终于意识到岚不愧是科学院的叛逃者，一个和他一样认定一件事就绝不妥协的烂性子, 他什么话都不会听的，更不会去尊重鹰犬的意愿，他一定要让鹰犬活下来不可, 一如既往的暴君行径。
　　他真是倒了大霉才碰到岚。
　　也走了大运才会碰到他……
　　岚拉着鹰犬，转头看向旁边的预知书, 预知时漂浮在空中，正往外溢散着金色的光芒, 在光芒中岚能看到无数文字正在流过, 他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两个可以作为突破点的地方。
　　即使鹰犬活着也能抓到愿望树，哪怕仅仅只是让鹰犬脱离愿望树的控制。
　　然而, 岚的天赋是预知，所谓预知便是提前知晓一些事情的结局, 他能提前预知到一些事情的延续和结局，也能预知到一些事情能不能得到改变，又该如何改变。
　　可是有些事情，即使预知到也无法改变。
　　比如现在。
　　在无人能看到的金色光芒中，黑色的字迹在岚的眼眸里印刻出来。
　　【鹰犬死亡】
　　岚继续发动预知，不断不断的寻找着可能性，试图规避这个坏结局。
　　鹰犬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逐渐重新掌控了身体，愿望树没办法长期控制他，在判断出他的自毁意识不再那么旺盛后，愿望树主动放开了控制。
　　但如果鹰犬继续试图自杀，愿望树一定还会控制他。
　　“我们聊聊吧。”鹰犬在了解状况后开口说，“岚，我们聊聊。”
　　岚低头看向他，那双银紫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你没有找到其他办法吧？”鹰犬说：“你可是天赋预知的异变者，你的预知书知晓所有，要是真的有办法你在第一时间就能找到了。”
　　“真没想到，竟然有被你撒谎拖延时间的一天。”
　　“你说一不二的气质呢？”
　　岚额头暴起青筋，“说聊聊的是你，现在突然开嘲讽的也是你。”
　　“我只是想说没有必要。”鹰犬说：“你都不像你了，大名鼎鼎的科学院叛逃者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岚盯着他，他摇头，“因为我不想让你为了科学院而死。”
　　“那我也不能为了科学院而活！”鹰犬反驳。
　　“可到头来不就是为了科学院而死？”岚声音里带着一点愤怒，“我们是被科学院毁掉人生的人，所以才会对科学院复仇，本来就赔了这辈子，你还想再赔一条命？你也太大方了。”
　　“我不在意！”
　　“我在意。”岚说：“我在意。”
　　鹰犬微微睁大眼睛，他从未想过能从岚口中听到这句话。
　　在相遇后，他们就从未对对方说出过什么好话，鹰犬骂他性格差，他就嫌鹰犬吵，两个人仿佛相看两厌，吵架也是他们的日常行为而已。
　　所以连这种情况下的‘聊聊’都充满了火药味。
　　这是第一次，岚向他表达‘在意’，不是从行为中无意识表现，而是真正的说出口。
　　鹰犬笑了一下。
　　他说：“我叫你一声哥，你放手好吗？”
　　“什么？”
　　“你不是弟控吗？不是会听你弟弟的话吗？”鹰犬不知道是调侃还是真的这么觉得，“我喊你哥，你放手。”
　　“你找死？！”
　　“对，我不就是在找死。”
　　岚很生气，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能把他气成这个样子还死活都不愿意放手的只有鹰犬这么一个了。
　　等这件事结束，一定狠狠揍他一顿才行！
　　看到岚生气的表情鹰犬又想笑了，有时候他会觉得岚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一副阴气沉沉的模样，实际上比正常人更容易生气，尤其是在知道他生气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时候。
　　于是鹰犬笑出了声，便看到了岚更生气的表情。
　　就在鹰犬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鹰犬想要提醒岚却没有来得及。
　　“嘶……”岚突然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鹰犬抓着他的手又用了力道，本就被抓出一道道血痕的手腕上又被用力抓攥，带着刺骨的疼痛。
　　鹰犬的手心还在流血，在这种力道下，他的伤口也崩开了，他们的血混在一起往下滴落。
　　“你不想让我死？”鹰犬突然开口问。
　　岚皱眉看着他，“喂，你……”
　　“你不想让我死，并不是想和我一起死。”鹰犬呢喃着，那只深蓝色的瞳孔中仿佛有东西在蠕动。
　　鹰犬更用力的抓着他受伤的手腕，岚也彻底明白，现在这个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鹰犬，而是愿望树用鹰犬的身体说了话。
　　那只深蓝色的瞳孔里满溢着非人感，但那只黑色的瞳孔里却是无法掩饰的慌张。
　　“你不想让我死，那我就可以……”
　　用死亡来威胁你！
　　鹰犬松开了手，他开始用力的挣脱，那只深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有的只是无机质的冰冷，岚的手腕上本就是伤，再被他这么一拉扯，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愿望树依附在科学院上，科学院的意识就是它的意识，现在整个科学院的污点都已经被它清除，只剩下鹰犬这个科学院的最后荣耀。
　　所以它会加大对鹰犬的影响，也会反过来承受鹰犬对它的影响。
　　所以，鹰犬眼睁睁看着愿望树操控着他的身体掰开了岚的手，在重力的拉扯下他迅速往下坠落。
　　在下落的瞬间，鹰犬想：千万不要管我。
　　让我就这么掉下去，让我就这么死掉，你不能跟着我一起死。
　　然而，他却看到了岚松开抓住天梯的手试图拉住他的身影，岚也跟着跳了下来……
　　用死亡来威胁一个不想让他死的人，是鹰犬的惯用伎俩。
　　但是，他不能用这种方法对付岚。
　　因为岚不是为了利用他才不想让他死，而是真的不想让他死，不包含任何的利益和纠纷，只是单纯的想要他活着。
　　在这一刻，鹰犬的胸中涌出浓烈的悔恨。
　　预知书从鹰犬身边快速飞出，在他们落下的天梯上扩大，鹰犬摔在了书本上，岚紧随其后在预知书上踩了一下，下一刻他便一把抓住鹰犬的手，把他用力的抵在天梯上，为了不再让鹰犬继续往下跳，岚甚至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后路。
　　只有预知书因为被当成了踏板往下落去。
　　“老实点。”岚说：“不管是鹰犬还是愿望树，都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鹰犬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后背紧贴上来的温热，是另一个人的体温，这个人为了不再让他跳下去，所以用身体挡住了他的所有路线，把他禁锢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在那一刻，鹰犬感觉到了升腾而起的无尽恐惧。
　　“这里已经没有那么高了。”岚往下看，“现在我们下去。”
　　鹰犬一点点转头看向他，但那只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慌乱。
　　……快走，快走！
　　鹰犬无法控制的手松开天梯，在岚看向他的瞬间将人一把推出去，岚猝不及防，那双银紫色的眸子里却并没有意外，在视线交错的瞬间，鹰犬绝望的发现岚甚至比想象中的平和。
　　如同在和他开个玩笑，如同往常一样在听到他的神经病话语后把这些东西在他身上复刻一遍，让他判断这到底有没有意思。
　　这有意思吗？
　　岚想：杀死自己的朋友，有意思吗？
　　你推我下去的时候，觉得有意思吗？
　　在你要求我杀死你，还是两次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鹰犬眼睁睁看着岚摔下去，他睁大了眼睛，全身都在生理性的颤抖，好像他的幽闭恐惧症在这个空旷的场地上突兀的发作了，他无法控制生理上的负面反应，愿望树也做不到扼制。
　　在颤抖的手重新攥回天梯上的时候，鹰犬在余光中看到了沈往。
　　年轻的S级异变者用惊讶的眼神在不远处看着他，又看向刚刚岚落下去的位置。
　　鹰犬想说点什么，但被愿望树控制的他根本张不开口，甚至在察觉到危险气息后，愿望树强迫的指挥他继续往上爬，往天梯上走。
　　那里是科学院的顶峰，是科学院的一切，爬上去，再往上，成为科学院的一切，名副其实的科学院最后的荣耀。
　　沈往迅速跟上去，鹰犬全身都在颤抖，加上手上的伤口撕裂根本就跑不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沈往追上。
　　沈往从另一个方向一把拦住鹰犬往上的行动，黑色的眸子里满是压抑的愤怒。
　　“他不会有事。”沈往的语气平静又压抑，如同酝酿着无尽的风暴。
　　“这点高度还摔不死他。”
　　鹰犬和沈往对视在一起，不，应该说愿望树和沈往对视在一起。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一点点染上血色，如同黑夜的海被血染红。
　　“但是，你真是惹恼我了。”沈往用力的攥着天梯，“你敢伤害我哥。”
　　“找死！”
　　时间倒回之前，沈往决定上去看看岚和鹰犬的情况。
　　岚和鹰犬从未把科学院的问题交给旁人，像他们这种骄傲的人是不允许别人帮他们复仇的，亲手掐死科学院才是他们的目标，这次岚会和防污染中心合作，除了因为沈往在防污染中心外，就是鹰犬的失踪实在是迫在眉睫。
　　谁都不知道鹰犬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又会遭遇到什么。
　　沈往早就看出来了，虽然他们总是吵架，总是嫌弃对方，甚至连一句好话都没有，但这两个人已经把彼此当做了唯一的同伴。
　　他们有着同样的命运又有同样的目标，以后或许还会走向同样的未来。
　　所以在发现愿望树清理科学院的时候，沈往第一时间就考虑到不能让鹰犬牵扯进去。
　　他不是在为鹰犬着想，他是在为岚、他的哥哥着想。
　　要是鹰犬真的死了，即使处理掉整个科学院，杀死愿望树又如何呢？让岚吞噬掉鹰犬的天赋，如同携带遗物一样活下去吗？算了吧，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行为也不适合他们。
　　岚只会很难过、很难过……
　　沈往不想看到岚难过。
　　在往上爬了一段路后，沈往突然侧身，在他侧身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一本书掉下去，沈往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因为那本书看上去很像岚的预知书。
　　连预知书都扔了，显而易见岚是碰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于是沈往继续往上爬，很快他就看到了岚和鹰犬在上方的某个位置。
　　只不过还没等沈往喊他们，鹰犬便突然转身一把将岚推出去，大概是猝不及防，岚并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这么直接摔了下来。
　　沈往睁大眼睛，他看着岚摔下，在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鹰犬。
　　他的全身依旧叠满了红色的字迹，那些字迹在岚摔下去后变得越来越快，如同一群人在狂欢。
　　【科学院的阻碍！滚下去吧！】
　　【死了吗？快点死！】
　　【二代实验体本就是个失败品，我们养了他十几年，结果他却没有觉醒感应系天赋！】
　　【三代才是科学院的未来！】
　　【哈哈哈！摔死他！】
　　鹰犬深蓝色的眸子里深深映刻着‘荣耀’二字，如同一抹刻进他身体里的血，那半只眼睛带着无机质的冰冷，另一只黑色的眸子即使没有表情都如同快要悲伤的落下泪来。
　　在和他对视几秒钟后，鹰犬再次转身继续往天梯上攀爬，即使每道台阶上都沾染了他的血。
　　这该有多痛苦。
　　沈往甚至能够幻听到鹰犬的悲泣。
　　最后往下面看了一眼，他觉得岚应该不会有事，这里的高度没有那么高，而且岚还是S级异变者，到现在沈往都没有数明白他到底有多少种天赋，在所有天赋的加持下，他绝对不会有事。
　　于是沈往转头直接朝着鹰犬追上去。
　　即使知道岚不会有事，沈往依旧感觉到愤怒，这股愤怒几乎要冲出他的身体化为实质。
　　那东西，在通过控制鹰犬来伤害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本该活的幸福，他拥有最好的家人和最好的天赋，不管在人类还是在污染物那边都是顶尖，却在最无助的年龄遇上了科学院。
　　都怪科学院，都是因为科学院。
　　“科学院不允许外人进入。”
　　愿望树用鹰犬的身体磕磕绊绊的开口，“无关人员，尽快离开科学院。”
　　沈往挡住鹰犬想要继续往上的路，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来你完全无视了我刚才的话。”
　　“我知道，你也不想让我死。”鹰犬那只深蓝色的眸子里像是带上了得意。
　　它明明在沈往的下面，却像是在居高临下的俯视。
　　“那个人不想让我死，所以我把他推下去，你也不想让我死，所以我也会把你推下去。”
　　“因为你们不想让我死，那我就不会死。”
　　说完鹰犬试图继续往上爬，但沈往依旧挡在他的面前。
　　也就是在那一刻，愿望树感觉到了危险。
　　那是一种它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对愿望树来说，它是欲望中诞生的污染物，它的意识来源于科学院，它只能带着科学院攀爬向上的荣誉感，根本就不会恐惧，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让他心脏紧绷的恐惧感。
　　它抬起头来，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它错了，不想让鹰犬死的人，只有岚，没有沈往。
　　沈往爱屋及乌，因不想让岚难过而对鹰犬特殊，但并不是说他就真正的如同对待哥哥一般对待鹰犬。
　　他完全可以在这里杀死鹰犬，杀死科学院的最后一个荣耀。
　　“我真是受够了。”沈往注视着面前的鹰犬。
　　“我可不是一个会受威胁的人。”
　　鹰犬身体上的字符流动的更快了，无数杂乱的文字不断扩大扭曲，如同失控的欲望。
　　【他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害怕？】
　　【愿望树是本源性污染物，为什么愿望树会害怕？】
　　【他是什么？他要扰乱科学院吗？】
　　【科学院永垂不朽！】
　　【杀死科学院的荣耀，让愿望树回归本源！】
　　【荣耀，荣耀，荣耀……】
　　所有的字符凝聚在一起，最后汇聚到鹰犬的额头，像是被强行攥成一个红色的×，深蓝色眸子中的‘荣耀’二字也越发的明显，沈往看到空中似乎凝聚出了一个红色的箭头，箭头指向鹰犬额头上的×号。
　　沈往伸出手来对准那个×号，他和鹰犬对视在一起。
　　“从他身体里滚出去！”
　　砰，沈往的手拍在了鹰犬的额头上。
　　时间停滞了两秒钟，紧接着窒息一般的压力让鹰犬猛地睁大眼睛，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就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掐着他的脖子。
　　但比起这样的窒息感，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剧烈的疼痛。
　　这种疼痛鹰犬经历过，五年前他在这里经历过第一场手术，在手术台上他被剖开心脏部位，还未缝合就因二代的背叛被仓皇推入秘密通道。
　　而现在是同一个部位，像是有一只手撕开他痊愈的伤口，将里面的什么东西恶狠狠的拽了出来。
　　鹰犬几乎疼到惨叫，但在那个‘东西’被拽出去的瞬间，全身的疼痛瞬间烟消云散，鹰犬眨了眨眼睛，因为剧烈疼痛出的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入他的眼睛，带着细微的刺痛。
　　也就是在这一刻，鹰犬发现自己又恢复了身体控制权，而这一次，他总觉得愿望树再也不会控制他了。
　　“……弟弟？”鹰犬开口。
　　沈往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他开口后才像是想要回复什么，但还没等他说出口，沈往便闭上眼睛径直往下摔去。
　　鹰犬好悬才拉住了他。
　　“好危险！”鹰犬伸手把沈往拉扯到自己身边，“你刚才是想说让我别喊你弟弟？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讲究这些。”
　　鹰犬扶着他往下看了一眼，“别着急，我带你下去。”
　　在搀扶着沈往往下的时候，鹰犬才知道岚当时拉着自己是有多艰难，这个天梯只有一人宽，两个人挤在一起实在是勉强，他一边要看下面的台阶一边要努力不让沈往掉下去。
　　这可是岚的宝贝弟弟，把岚推下去不要紧，要是摔了他的宝贝弟弟，岚保准跳起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这么一点点往下挪，幸好这里不算高，仅存的体力还足够把沈往带下来。
　　双手颤抖着把沈往放在地上，鹰犬立刻看向周围。
　　“岚！”他喊着岚的名字，“岚？你在哪里？！”
　　“人呢？！”
　　“不会真的摔死了吧！”
　　他有些着急，想去周围找找，但又不能把沈往一个人放在这里，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你真是吵死了。”
　　岚捂着额头从旁边的草丛里走出来，手里是他的预知书，“我刚才去找书了。”
　　“你终于舍得下来了？”
　　“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弟弟晕倒了！”
　　岚转头看向旁边地上的沈往，他皱了下眉迅速走过来，也就在这时鹰犬发现岚走动的时候姿势有点不太对，摔下来的时候应该是伤到了腿。
　　岚迅速过来，他蹲下看着昏迷的沈往，放下手的额头上也带着血痕。
　　在检查过后，岚猛地呼出一口气，“只是脱力了。”
　　听到岚这么说，鹰犬也松了口气，整个人直接坐到地上气喘吁吁。
　　在紧张情绪过后，涌来的就是漫山遍野的疲倦。
　　但是，鹰犬却感觉到了视线，他懒散的抬起头来，正好和岚对视在一起，岚那双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疑惑。
　　“你在看什么？”鹰犬问。
　　岚看着他，几秒钟后才开口，“你的眼睛，颜色变了。”
　　“什么？”
　　“那只蓝色的眼睛。”岚伸出手点了点他的眼角，“变成了和另一只眼一样的黑色。”
　　“你不像狼了。”
　　岚说：“现在像个人。”


第94章 科学遗迹11（完）
　　鹰犬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眼睛, 几秒钟后才松开手。
　　“真的？”
　　岚从口袋里找了找，找到自己没被摔碎的手机扔给他，鹰犬透过手机的照相机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黑色的眼眸如同水中滴入了墨渍, 并不是很黑, 反而带着一点灰，浅淡的黑色让他显得像人也像兽，带着莫名的活力感，鹰犬眨眼，照相机中的自己也跟着眨眼, 鹰犬这才真的确定里面的人真的是自己。
　　岚坐在地上，他额角上的伤痕已经痊愈, 只剩下一抹血痕, 他也没管, 只是坐在沈往旁边看着他。
　　“小往怎么脱力的？你怎么恢复了意识？”
　　鹰犬放下手机，他在琢磨了一会儿后将在天梯上发生的事情和岚仔细的说了一遍。
　　岚有些惊讶。
　　“小往让它滚出你的身体, 然后它就真的滚了？”
　　“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鹰犬说：“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
　　鹰犬犹豫了一下后开口，“好像是天赋觉醒？”
　　“可是弟弟不是S级异变者吗？”
　　“天赋觉醒？！”
　　岚迅速翻开自己的预知书, 开始在里面查看消息。
　　实际上沈往一直都没有觉醒过天赋。
　　作为SSS级污染物【暴君】和S级异变者【人鱼】的孩子，岚和沈往天生就拥有两个天赋, 第一个天赋遗传自父亲，他们可以掠夺其他污染物的天赋为己用, 但这并不是他们本来的天赋, 吞噬污染也是为了给他们将要觉醒的天赋提供能量。
　　在科学院待了十几年，岚吞噬了十几年的污染, 最后成功觉醒为天赋【预知】的禁忌异变者。
　　但沈往因为流落在孤儿院和普通人类群体中，接触不到污染物, 一直到三年前才开始吞噬污染，这导致他的天赋觉醒迟缓，但就在前段时间，他为了搞定周向折身上的污染度问题，吞噬了S级污染物【秩序】。
　　一定是这份额外巨大的污染能量，导致沈往的天赋觉醒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天赋？
　　岚不断的查阅着预知书，最后在预知书上看到了一行字。
　　天赋【？？？】。
　　三个问号，表示着预知书也没有线索。
　　“你真的很没用。”岚皱眉把书扔到一边，接着又看向鹰犬，“除此之外还有呢？”
　　“除此之外？”
　　鹰犬转头看向旁边的某个位置。
　　在下来后，鹰犬发现自己的感应系天赋好像恢复了正常。
　　在进入这里后鹰犬便感受不到污染，即使到处都是污染物和科学院的异变者，后来他想起是愿望树强行将污染塞入自己身体里，让自己忽视了这份污染，所以才会一点都感知不到。
　　但现在，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周围一片片的污染气息，这些污染气息不算浓郁，因为它们都已经死了。
　　在死亡后还未完全逸散的污染被他察觉到。
　　他伸手指向那个位置。
　　“那里有东西。”鹰犬说：“我觉得是愿望树。”
　　岚转头看向鹰犬指着的位置，在他的视线里那里空无一物，别说愿望树，连一点污染气息都没有。
　　可是，他并不觉得鹰犬在撒谎。
　　如果鹰犬身体里属于愿望树的污染真的被清理掉，那么他能重新发现愿望树的位置也很正常。
　　岚沉默了片刻，接着他想起在这个科学院旧址中沈往也有一些不寻常的举动。
　　他似乎可以看到一些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看到了布满墙壁的×号，在×号后还有很多死者的话语，最后更是有简若繁的留言，被引导到简若繁的办公室，并在其中得到了线索，但这些都是岚没有见到的东西。
　　“我留下，你去那里看一眼。”岚指向之前的走廊，“去看看上面有没有额外的字迹。”
　　鹰犬有些不太明白，但既然岚这么说，他也就强忍着身体上的疲倦站起来，走到岚所说的位置到处看了一圈。
　　他亲眼确定，别说额外的字迹，他连×号都没有见到一个。
　　那沈往看到的是什么？
　　岚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接着捡起刚才被鹰犬放到地上的手机，他找了一会儿后拨出一个电话。
　　在电话联通的瞬间，鹰犬感觉到了不适感，他迅速往后挪了两步，明白岚这是联系了一个什么大人物，甚至连打电话都把污染给传递过来，压的他全身都难受。
　　是哪位【暴君】吗？
　　“爸。”岚开了口，“弟弟好像觉醒了。”
　　“是吗？”对面的男声一如既往的儒雅温和，他甚至有点高兴，“那真是太好了，弟弟的天赋是什么？”
　　岚微微皱眉，有些担心，“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打电话问你。”
　　暴君有些疑惑，“你的天赋不是【预知】吗？预知都看不出弟弟的天赋来？”
　　岚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预知书，“我怀疑它坏掉了。”
　　“好吧，我知道了。”暴君安慰着自己正在闹脾气的大儿子，“你和我描述一下弟弟的天赋特征，让我想想是不是有了解。”
　　“小往好像可以看到一些我看不到的东西，包括一些奇怪的文字，这些文字在给他提示，把他引导向正确的路。”
　　说着岚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沈往，“他还似乎，能把污染物从人体内驱逐出来？”
　　暴君沉默了几秒钟，接着才问：“具体是驱逐了什么？”
　　“愿望树，代号D。”岚道：“小往把愿望树从鹰犬身体里驱逐出去。”
　　这一次，暴君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鹰犬并没有和暴君见过面，因为感应系异变者太敏感，每次岚和父母接触的时候都会把鹰犬支出去，否则就算是暴君收敛污染，鹰犬也会被他身上强烈的污染气息呛到晕厥。
　　所以，岚并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自己说的鹰犬是谁。
　　但就算是不知道，父亲的沉默都有点奇怪。
　　“爸？”
　　“我知道了，没事，不用为弟弟担心。”在岚再次询问后，暴君才重新开口，“弟弟觉醒的天赋很特殊。”
　　岚看着预知书上的那三个问号，“一看就知道很特殊，所以才会问问你知不知道。”
　　暴君笑了一下，温和的笑声从通讯里传出来。
　　“我倒是不知道你那个小朋友身上竟然寄宿着代号D，这二十年过去，感觉和这个世界都有点脱节了。”
　　“您知道愿望树？”鹰犬连忙凑过去问。
　　岚瞥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之后你们过来一趟，我会和你们说一下本源污染物的问题，但现在的重点是弟弟的天赋。”
　　暴君说：“你们知道一个传说吗？”
　　“传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天赋，这个天赋诞生于奇迹之中，拥有这个天赋的人可以窥测污染的本源，所有污染痕迹在他眼中都是可以被解析的信息，甚至会自动化为可视的文字和画面。”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拥有这份奇迹的人，可以强制将污染物回归本源，也就是最开始的污染状态。”
　　“传说中它被称之为【伊始】。”
　　鹰犬沉默了几秒钟，他本就话多，现在更是满脑子的问题想问出口。
　　“强制污染物回归本源？那是什么意思？”
　　“是污染。”暴君道：“看不见摸不着，还未感染人类时的纯污染，你可以理解为空气中的污染能量。”
　　鹰犬愣了一下。
　　因为他意识到，如果真的按照暴君说的那样，那么，这个天赋甚至可以剥离污染物身上的污染，将污染物变为还未被污染时的状态，活人被污染变成怪物，它倒反天罡把怪物变回人……
　　如果【预知】是禁忌，那这可特么就是禁忌中的禁忌！
　　“但是，按照你们的说法，弟弟应该是还没有完全觉醒，所以才只能把代号D变回最开始的状态，没有直接散成纯污染能量。”
　　“而且，就算是这样他还脱力了。”岚看着昏睡的沈往，“他还不能适应这个天赋。”
　　“很正常，弟弟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S级异变者，那天赋可不是一个普通的S级可以承受的。”暴君笑着说：“但是，弟弟还会继续成长，他的天赋也会一步步觉醒。”
　　“说不定连我们都想不到他会成长到什么程度。”
　　挂断电话后，岚看着沈往的眼神晦暗不清，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心疼。
　　“现在要怎么办？”
　　“我给周向折打电话。”岚平静的说：“让他来接小往。”
　　在沈往完全觉醒前，这个天赋绝对不能传出去，最好也不能让沈往知道，因为对沈往来说，如果真的知道自己有这个天赋，他最先考虑的或许还是周向折的污染度问题。
　　【秩序】让周向折的污染度降低到70，但也依旧远不如一个普通人，要是沈往再次因为天赋竭力被人类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是的，岚就是不信任人类，他就是对防污染中心带着巨大的心防。
　　连周向折也不行。
　　在岚打完电话发出位置后，鹰犬突然笑了。
　　“你是个怪物，你弟弟也是个大号的怪物，你们果然是怪物家庭。”
　　岚拿起预知书就敲了他一下，毫不留情。
　　鹰犬被敲了也不在意，他只是坐在地上一直注视着旁边的‘愿望树’，看似平静，眸底深处却翻涌着猛烈的浪。
　　“所以，就这么结束了吗？”鹰犬说：“不管是科学院还是我们的复仇……”
　　“起码你没有成为科学院最后的荣耀。”岚坐在他旁边，“避免了你讨厌的最坏结局。”
　　鹰犬笑了，他笑的很大声，在这个空旷的科学院旧址里回荡着。
　　就这么笑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停下了。
　　岚也不理他，如同以往一样，周围的声音对他产生不了丝毫影响，他淡定的翻开自己的预知书看着上面的内容，无视鹰犬所有神经病行为。
　　“喂。”鹰犬不高兴了，他伸手戳着岚的腿，“你的腿还好吗？”
　　“不好。”岚回答的随意，但这种随意里却充斥着满满的讽刺，他说：“快死了。”
　　鹰犬被噎了一下。
　　在天梯上时想死的是鹰犬，提出死亡后被岚吞噬提议的是鹰犬，最后从天梯上摔下去的却是岚，眼睁睁看着岚摔下去的鹰犬体验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悔恨，尤其岚是被自己亲手推下去。
　　现在回想起这个画面鹰犬都觉得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最后鹰犬移开视线，他遮掩了一下手上的异样，在沉默了几秒钟后他想起了什么。
　　鹰犬突然道：“那离开的时候我背你吧。”
　　岚终于从自己的预知书上收回视线，给了鹰犬一个奇怪的眼神。
　　“就是之前，你把我从镜屋里背出来，现在你的腿伤了，就是我回报你的时候。我决定把你背出这个科学院旧址！快点感谢我！”
　　岚奇怪的眼神终于变成了嫌弃。
　　“你那是什么眼神？！”
　　“一种思考你是不是智商为负的眼神。”岚移开视线，“犯神经别拉我。”
　　“这怎么能叫犯神经呢？我明明那么认真！”
　　岚不理他，鹰犬单手托着下巴坐在地上看着岚，黑色的双眸中终于染上了笑意。
　　鹰犬想：真好，他们都还活着。
　　感谢奇迹的弟弟！
　　最后的最后，把沈往交给周向折后，鹰犬还是强迫性的把岚背了出去。
　　不同于五年前，这一次，他们终于还是一起离开了这片荒芜之地。
　　而此刻，‘奇迹的弟弟’在睡梦中却并不安稳。
　　沈往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且也知道自己好似驱逐了鹰犬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在驱逐过后，他就因为脱力陷入了昏迷。
　　但是，现在是什么场景？
　　沈往站在一个光线暗淡的地方，周围的光影很奇怪，如同覆盖在水里，水流倒在天花板上，波光粼粼一直往下映射，倒映出一片片破碎的光，沈往抬着头研究了许久，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这哭泣声不算大但在这个死寂的地方显然很明显。
　　于是沈往顺着声音响起的地方往前走，刚走出一扇门，沈往就看到在前面的墙壁后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研究防护服，他们背对着沈往一左一右的站着，然后缓缓的举起手来一起指向一个方向。
　　沈往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的两个人身上的防护服突然倒置过来。
　　反穿的防护服上挂着他们的名牌。
　　【简若繁】和【徐衍】。
　　“什么东西？”
　　沈往再次看向四周，天空中倒映的水光依旧明显。
　　他朝着两人指着的方向往前走，很快就走进了一个白色的灵堂中，灵堂中停着一口棺材，棺材周围是纸花圈和一幅幅挽联。
　　在棺材上方立着一个遗像，遗像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戴着银框眼镜，看上去是个性格不错的人。
　　在遗像下方有一行字。
　　【科学院院长徐衍告别会】。
　　是葬礼，不过是已经结束的葬礼。
　　周围没有人，花圈不是很整洁，能看到周围已经被献上的花，里面寂静一片，大概是葬礼已经结束了许久，所以连棺材前的蜡烛都已经熄灭凝固。
　　就在沈往疑惑的时候，一个人走进来，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口簪着一朵白色的花。
　　他站在棺材前，几秒钟后双膝一弯跪下来。
　　“老师，不要怪我。”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但是老师，你想过科学院的未来吗？”
　　“防污染中心不把我们当做同事，只是一昧的对我们下命令，简若繁是您的朋友，可他这么快就扔下你回到防污染中心，他看不起我们。”
　　“科学院里的大家都渴望着机会，渴望着更进一步，可是老师，你总是说让我们慢一点。”
　　“科学，怎么可以慢人一步，我们建立天梯不就是为了攀登的吗？”
　　“如果您真的考虑过我们，就不会这样。”
　　“请你放心，在往后的未来中，科学院绝对会成为人类的标杆。”
　　那人缓慢的抬起头来，沈往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和沈往对视在一起，但沈往看到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站着的一个虚影一般的人。
　　在他出现的时候，这个虚影就一直坠在他的身后，虚影很奇怪，他把脸藏在了围巾里，布料遮挡住了他的全部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而在抬头的时候，沈往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死白的，只有中间的瞳仁是黑色，浓烈的怨恨气息让它显得极其恐怖。
　　沈往恍然大悟。
　　那是不甘和嫉妒啊。
　　沈往猛地睁开眼睛，大亮的房间让他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等缓和了一会儿后才又睁开。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沈往实在是太熟悉医院了，毕竟他在医院住的年头可比孤儿院长多了，再次回到这里沈往甚至有一点怀念。
　　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来，沈往摁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也就是这个动作让他感觉到身上的被子好像被压住了，他抬起眼帘往下看，便看到周向折趴在他的病床上睡着了。
　　周向折穿着一身休闲装，但衣服很时髦，很好的衬托出他的身材来。
　　睡着的周向折也显得很乖，黑色的长发没有扎起来，在趴下来的时候，长发散乱的垂在被子上，盖起他头顶上的单边弯角，只露出一个角尖尖来，倒是更引人遐思了。
　　沈往眯起眼睛坐起身往他坐着的椅子上看。
　　嗯，可惜，还没长尾巴。
　　但这个动作还是惊动了周向折，周向折缓慢的抬起头来，他皱了下眉头，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睡着了。
　　于是他想站起来，下意识看向正在沉睡的某人，然后就看到沈往眼睛一眨不眨的坐在床头上看他。
　　周向折猛地站起来，身下的椅子发出剧烈的咯吱声。
　　“沈往？！”
　　“嗯，是我。”沈往点头。
　　“醒了，终于醒了！”周向折一把拥上去，“你吓死我了。”
　　沈往被周向折拥抱着，因为过近的距离沈往能嗅到周向折身上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清香味，沈往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
　　“我睡了很久？”
　　“不久。”周向折的声音里带着怨念，“区区三天两夜而已。”
　　从科学院旧址里带回沈往后，周向折就在这里守了沈往三天两夜，除了上厕所之外一点都不敢离开，连吃饭都省了，所以才熬到不小心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沈往：……
　　竟然睡了这么久。
　　“岚和我说过，说你使用天赋过量所以脱力，说你没有事情，但是你醒不过来我还是放不下心。”周向折说：“医生给你做过检查，说你一切正常，就是在睡觉，如果叫或许能叫醒。”
　　但周向折没有试着叫醒他，如果累就应该休息睡觉，而不是被喊醒。
　　说完后周向折才正式发难，“就算是……”你哥哥，“的事情。”
　　“那你也不能使用天赋到让自己脱力。”周向折说：“这样真的很危险，要是当时有污染物袭击你怎么办？”
　　眼看着周向折是真的生气了，沈往立刻道歉。
　　虽然沈往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力，他当时好像是真的从鹰犬身体里驱逐出了什么东西，而且，鹰犬和岚现在怎么样了？
　　周向折最后还是不舍得多说他，最后深深地叹口气后出去找医生了，在这个时间，沈往找到自己的手机给岚发了个消息。
　　很快岚的消息就回复过来。
　　【醒了？】
　　【我在零号污染地，有些事情和爸爸了解中，等完全确定情况后再告诉你。】
　　【对了，你在觉醒天赋，所以脱力了，你的觉醒还没完成，所以我告诉周向折你使用天赋过度，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要听哥哥的话。】
　　沈往愣了一下，“啊？”
　　他在觉醒天赋？
　　沈往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接着从病床上起来，他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颈打开了病房的门。
　　风吹进来，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
　　沈往沉默着又关上了窗户。
　　不过，岚的天赋是【预知】，这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天赋，那自己会不会觉醒类似【预知】的天赋呢？
　　好像还挺值得期待。
　　就在这时，沈往回头看向自己的病床旁的床头柜，只见上面放着一本熟悉的书。
　　沈往走过去把书拿起来。
　　《已知天赋总结》
　　“它也被捡回来了？”沈往有些奇怪的看着书封，“怎么没送到防污染中心去？”
　　周向折给他留下的吗？


第95章 污染尾声（加更二合一）
　　在周向折和医生过来的时间段, 沈往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上次他只看到S级天赋，这一次他往下翻了翻，发现里面是繁杂的污染种类, 从S级到最低级的E级都有, 仿佛是把整个世界的污染都罗列在一起列了个表，但里面有一半都是空白的，就跟个填字游戏似的，在确定后就把正确答案填在空白处。
　　所以在看了一会儿后沈往就没了兴趣，随手把书本扔回桌子上。
　　沈往开始回想自己在睡着时做的梦。
　　他还记得自己在梦中看到了死去的简若繁和徐衍, 他们给沈往指了去葬礼的方向，在葬礼中沈往看到了跪在地上祈求道歉的第二任院长, 以及他身后站着的那个满眼都是嫉恨的奇怪的人。
　　为什么会突然做了这个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恰好周向折带着医生推门而入, 医生在进行简单检查后告诉周向折沈往已经没事了, 完全可以今天出院。
　　送走医生后周向折总算是松了口气，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眼底的疲倦也涌了上来。
　　沈往看着他，“你要不上来睡一觉？”
　　“不了，我们收拾一下回家。”周向折摇头, “之后还有事情要做。”
　　沈往伸手拉住周向折的衣角，他的手指用了下力, 就这么把周向折的衬衫拉出来，现在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 周向折穿的也很单薄, 把衬衫角抽出来后就能看到他侧腰上的大片黑色纹身。
　　周向折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在沈往对视着。
　　“我说, 上来睡一觉。”沈往微笑着说：“快点，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于是周向折磨蹭着上了病床躺在沈往身边, 黑色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沈往没有跟着躺下来。在第二次偷看沈往被发现后，周向折终于老实下来，闭上眼睛在沈往身边陷入浅眠。
　　沈往担心打扰到他，所以没有起身，也没做什么大动作，最后还是把床头柜上的书拿起来看。
　　此时，被医生嘱托这边要出院的护士穿着护士服走过来，在推开门的瞬间立刻放轻手下的动作，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往和床上的周向折，连忙做着抱歉的手势退出去。
　　还是等晚一点再来吧。
　　而沈往看着她退出去，黑色的眸子里却带上了一点疑惑。
　　因为在这个护士进来的时候，沈往看到这个护士身上好像萦绕着一圈奇怪的字符，那些字符在她的护士服上移动，如同一摊污渍……
　　“什么东西？”
　　沈往低下头看了周向折一眼，在确定周向折睡熟了后才小心下了床。
　　手中的书本正好在C级污染物那一页，沈往放下的时候看到了一大片空白，上面空荡荡的。
　　他走出病房，病房门口小护士还没有走，看到沈往出来后连忙小声和他道歉。
　　“没事。”沈往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是出院手续。”小护士把手里的档案双手递给他，“您是防污染中心的异变者，医疗免费，但是需要签个名字留下证件号，然后办理出院手续。”
　　沈往把档案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接着才看向她带着污渍的裙子。
　　“你的衣服上染上了墨水？”
　　“墨水？哪里？”小护士有些惊讶的看着身上的衣服，但不管怎么看都是白洁的护士服。
　　“我怎么没有看到？”
　　“大概是我看错了。”沈往微微皱眉，“对了，你负责这一层的所有病房？”
　　护士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开口，“我们是轮班制，这一层是我们管理，也可以算是所有患者我都会管，是有什么问题吗？”
　　在沈往住进来的时候，医院的所有人都知道这里住了一个S级异变者，还是刚刚立了大功的S级异变者，年轻帅气又多金，污染度还低，偏偏英年早婚，和中央城的保护神周向折走进爱情的坟墓。
　　所以沈往这么一问，护士有点慌。
　　S级异变者会随随便便看错什么？！难不成她身上出现了什么污染问题？！
　　“没事，你先回去，我一会儿看看。”沈往这么说。
　　护士连忙点头，双手接过沈往已经签好字的档案后急匆匆回到护士部。
　　沈往看着她的背影，开始思考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
　　在和护士面对面的时候，他终于看清楚了护士裙子上的字迹，上面写着两个字【贱人！】。
　　回头看了一眼在病床上睡着的周向折，沈往活动了一下身体上僵硬的肌肉，接着一步步走到走廊末尾，在走廊末尾站定后，沈往开始一步步往前走，每走到一间病房就会在原地站一会儿。
　　就这么走走停停，最后沈往停在一扇门前。
　　这扇门上如同恐怖故事一样大大小小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字迹叠了一层又一层，尚且能够辨认出一些话来。
　　【死！】
　　【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看什么！那是我的男人！】
　　【谁都没办法抢走他，他是我的，也永远都是我的！】
　　【我要一直一直看着你！】
　　【你也要一直一直看着我！】
　　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中央，一颗眼球悬挂在房门上，就像是在注视着走廊上经过的每个人。
　　沈往面无表情的走到病房门口，他伸手推开房门，咯吱一声，病房里坐在病床上的人转头看向他，那人看上去年龄不大，穿着一身和沈往同款病服，一条胳膊吊在胸前，左眼也包着纱布。
　　是外伤。
　　不过也正常，这地方是异变者专用病房楼层，什么样的病人都有。
　　“你好？”那人疑惑的开口。
　　沈往走过去，他从口袋里摸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带手机和标志牌，但没带证明就能阻止沈往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北极星沈往，现在怀疑你和污染事件有接触，现在立刻配合调查。”沈往站在他的病床前注视着他，“你联系防污染中心和收容所。”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沈往看着他，“联系。”
　　“不，她没有造成任何污染，她还没有变成污染物！”男人连忙道：“我一直都好好的困住她了，请您网开一面！”
　　“你真的觉得她没有造成任何污染？”沈往奇怪的看着他。
　　沈往想起了护士裙子上明晃晃的字，和病房门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语。
　　“我可不这么觉得。”
　　“你的工作手册里没有说过吗？很多时候污染事件没有异常并不是因为污染没有扩散，而是污染还未到爆发的时候。”沈往道：“要是等我联系防污染中心，可就不是送进收容所那么简单了。”
　　男人脸色难看的看着沈往，片刻后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来，颤抖着给防污染中心和S区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他就开始哭泣，沈往转头看了一眼房门，只见那些字迹已经渗透到病房门内部，新的字迹又糊了一层。
　　【你竟然让他哭了！】
　　【混蛋！恶人！我要杀了你！】
　　【谁都不能让他伤心！】
　　沈往微微眯起眼睛，“区区一个C级污染物，胆子倒是不小。”
　　话音刚落，那些字迹迅速在房门上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
　　沈往皱了下眉，他没有理会哭泣的男人转身就走出走廊，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周向折已经坐了起来，他看上去有点疲倦，又有些疑惑，在沈往推门而入的时候，周向折连忙的疑惑才消失。
　　“你去了哪里？”
　　“这医院里有个和污染物有点关联的人，我去处理了一下。”沈往直接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出院手续我已经签了，一会儿我们就能离开。”
　　周向折看着沈往，片刻后他才开口，“医院里有污染事件？”
　　“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很明显，护士的衣服上带着一些黑色的字，病房门上也有很多字。”沈往伸手从旁边拿起床头柜上的书，“还有，这本书是你带回来的？”
　　没想到周向折的眼神更怪异了。
　　他看着沈往，又看向沈往的手。
　　片刻后他才开口，“首先，我并没有在护士的衣服上看到黑色的字，我刚才找医生的时候也路过了护士部。”
　　“其次……”周向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的手里有书吗？”
　　“你在和我开玩笑？”
　　“只有你和我开玩笑的份，我从不和你开玩笑。”周向折摇头。
　　沈往注视着周向折，几秒钟后沈往把书扔到周向折面前的被子上，周向折知道沈往的意思，他伸手摸向沈往用眼神示意的地方，然后沈往就看到周向折的手穿透了那本书摸到了被子上。
　　靠，竟然真的碰不到！
　　“这可有意思了。”沈往上床坐在周向折旁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翻看这本除了自己无人能看到的书籍。
　　在翻阅到后面的时候，沈往突然看到这一页中的内容突然比之前多了一些。
　　【污染物【痴】，对自己男友怀有极端爱意，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男友，有肢体接触者皆会被打上烙印被它所仇视。】
　　“收集册？”沈往看着内容道：“好没意思的天赋。”
　　周向折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刚才的事情你当不知道。”沈往敷衍的回答：“不然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向折又看了他几秒钟，最后垂下眼帘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你之前说有事情要做，是什么事？”
　　“嗯，关于岚的事情。”周向折闭着眼睛，声音也不大，“岚和鹰犬把那东西扔给了防污染中心。”
　　“那东西？”
　　“愿望树。”周向折没有睁开眼睛，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这个字眼说出了口。
　　说实话，周向折也没有想到岚和鹰犬会这么做。
　　他接到岚的通知后满脑子都是昏迷的沈往，立刻推掉所有任务直接飞到了科学院旧址里，防污染中心给他打八百个电话都没用，在科学院旧址中他看到了昏睡的沈往，也看到了状态糟糕的岚和鹰犬。
　　在确定沈往没事后，周向折才问岚到底发生了什么。
　　岚只是普通的告诉周向折沈往只是使用天赋过度脱力，岚的神态很放松，周向折通过以前他和沈往在一起岚恨不得把他砸死的态度和现在对比，最后相信沈往没事了。
　　要是沈往真的有事，估计岚会直接砍死他，让他给沈往陪葬。
　　嗯，他会是陪葬品。
　　周向折刚要把沈往带走，岚突然开口，“那个你也带走。”
　　“嗯？”周向折看向他。
　　鹰犬伸手指了一个旁边的位置，周向折转头看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之后在鹰犬的解释里，周向折才知道那地方真的有东西，还是和科学院绑定了三十年，但现在一朝回到原始状态的‘愿望树’，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污染的污染物，它现在空白一片，除了鹰犬之外没有人能发现它。
　　一个看不到摸不着也没有污染，但却能感觉到就是存在的奇怪污染物，别说杀死，就算是鹰犬也碰都碰不到。
　　“他们说这是防污染中心看管不严搞出来的事端，现在他们给善了后，这东西就得我带回来。”
　　周向折有些头疼的摁住自己的太阳穴，“但是他们会一直观察着，要是‘愿望树’出现什么问题，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就看防污染中心的态度如何了。”
　　沈往：……
　　愿望树被分离出来了？然后这两个人随手就把回到初始的愿望树扔给了防污染中心？
　　“为什么？”沈往疑惑，“这东西不应该直接处理掉吗？”
　　“处理不掉。”周向折说：“它是没有形体的污染物，也就是和鹿神一样的本源性污染物，即使现在很弱小也没有处理掉它的办法，归根结底就是它没有本体。岚的意思是：与其让它再随便找个人依附酿成大祸，不如扔到防污染中心，还能系统管一管。”
　　说着周向折闭着眼睛蹭了蹭沈往，声音小小的像是在撒娇，“他当防污染中心是垃圾桶呢。”
　　“所以防污染中心准备开会讨论把这东西扔到什么地方？”沈往有些感兴趣了，“虽然我很想建议把它用任何方法干掉，但是，防污染中心是什么态度？”
　　“科学院被污染物侵蚀三十年无人发现，这本就是可怕的负面新闻，高层非常紧张。”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但是，愿望树的能力也确实能让技术成长，所以他们在犹豫。”
　　沈往啧了一声，“准备搞第二个科学院？”
　　“不，是考虑是否可以投入S区和收容所。”周向折道：“比起科学院，这两个才是最需要赶快发展的地方。”
　　必须尽快找到能代替【安全屋】的东西来，S区和收容所绝对不能垮掉。
　　沈往想起来，在简若繁和徐衍的通讯中，徐衍确实有在科学院发展起来后用‘愿望树’辅助S区和收容所的想法。
　　科学院的道路走偏了，是在徐衍死后，但S区和收容所倒是一直都在努力帮助受害者。
　　但是……
　　“我不觉得这东西真的有用，依附于集体是最可怕的行为。”沈往说：“S区和收容所可以是医院，也可以是污染物的最大培养皿，别到时候弄巧成拙了。”
　　周向折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高层似乎在考虑简若繁。”
　　“啊？简若繁？”
　　“对，一个快死的变成植物人的S级异变者。”周向折说：“这样，愿望树就不会被简若繁的思维污染，同时，简若繁是为了S区和收容所的维持而进入冷冻室，也算是积极正面的代言词。”
　　沈往沉默了。
　　防污染中心还真是思维发散，连冰封的简若繁都不放过。
　　不过想来想去，或许这还真的是最好的方法，一个完全不会影响到愿望树的思维，却可以合理的帮助到S区和收容所。
　　亏他们能挑出这个人选来。
　　另一边，岚和鹰犬终于来到零号污染地，鹰犬是第一次进入这种程度的污染地，强烈的感应让他难以招架，最后还是岚找办法给他挡了挡。
　　所以在见到【暴君】时，鹰犬全程躲在岚的身后，趴在岚的肩膀上减少污染的影响。
　　暴君不住的打量着鹰犬，眼神算不上平和，甚至有点危险。
　　“爸。”岚先开了口打破了周围的氛围，“弟弟醒了。”
　　“嗯，醒了就好，之后短时间不能再让他使用天赋，这种天赋倒施逆行，过于霸道，对现在的他来说不好。”
　　岚点头，“所以，本源污染物是怎么回事？”
　　暴君深深的看了岚一眼，接着才开口，“本源污染物诞生于人类的情绪，它们即是污染本身，由污染凝结，并没有实体，所以本源污染物都不会死去，是随着污染永恒不灭的污染物。”
　　“或许只有弟弟的天赋才能真的把它们打散，让它们消失。”
　　“而这个世界上到现在一共有五个本源污染物，包括代号D愿望树，以及现在正在某处被称之为鹿神的污染物，它应该排到了代号E。”
　　“这么说：也有ABC？”
　　暴君笑了一下，他笑得很温和，虽然沈往继承了母亲的音乐天赋，但更多的继承了父亲这种笑起来后完全看不出他有多恐怖的气质。
　　如果不是身上浓烈的压迫感，暴君看上去就是一个儒雅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美貌青年。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爸爸也是其中一员呢？”
　　岚愣了一下，鹰犬在岚身后也跟着吓了一跳。
　　卧槽？什么？！
　　岚立刻开始回忆防污染中心内部关于父亲的消息。
　　超出人类想象的第一位污染物，全世界仅此一位的SSS级，零号污染地的无冕之王，凌驾在所有污染物之上的【暴君】，和母亲坠入爱河后诞生出两个人类与污染物的结晶。
　　父亲是本源污染物？！
　　“如果按照那个排名来说，那么爸爸是代号A，确实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本源污染物。”
　　所以有时候他觉得人类真的很会起名字，【暴君】，霸道残酷的君王，带给人无尽的恐惧。
　　是的，他便是从人类对于污染的恐惧中诞生的本源性污染物。
　　所有人面对他都会恐惧，他们恐惧的并不是【暴君】本身，而是恐惧这个世界，恐惧污染，恐惧整个末日，所以【暴君】战无不胜，污染一日不除，人类就会永远笼罩在恐惧中。
　　代号A，也是永远的第一。
　　“代号B名为【绝爱】，是偏向人类的本源污染物，你们不需要在意她。”
　　“她是很可爱的女孩子，诞生于末日初期人类在恐慌中依旧无法放弃的爱。”母亲在旁边接上暴君的话，“她从爱中诞生，并对人类有爱，自诞生后就一直伪装人类在人类中行走体验爱。”
　　“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暴君点点头。
　　“代号D愿望树你们已经找到，它是完全中立性污染物，一个没有意识的污染，诞生于人类的攀登向上的欲望，为此需要依附其他东西，被依附者是什么模样它就是什么模样，在某种程度上，它是被科学院污染。”
　　“代号E鹿神，它可能还要搞出一些事端来。”
　　在从封印中出来后暴君除了陪妻子外就是收集这些年错过的消息，果然找到了很多东西。
　　第一次见周向折，他只感觉到周向折的身体里有东西，第二次见周向折是沈往操心他的污染度，因为周向折吞噬掉了鹿神，鹿神呈现惰性，加上他被封印时鹿神还未诞生，暴君没有发现鹿神竟然也是本源污染物。
　　直到鹿神开始活动，他才明白过来。
　　“鹿神是以极端信仰中诞生的污染物，话说的再好听一点，是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但是，信仰中的美好生活和真实的美好生活没有任何关联。”暴君道：“所以它的意识非常混乱，要比愿望树更难处理。”
　　岚将这件事记下来，之后还是要和沈往说说。
　　虽然他很不满意周向折，但谁让沈往喜欢呢，关于周向折的事情他得让沈往过一遍才行。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你们最需要在意的应该是代号C。”母亲的眼里带上了一点严肃。
　　“那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污染物。”
　　暴君点点头，“代号C【雾隐】，他是除了我之外最强的本源污染物，但糟糕的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的本性。”
　　【雾隐】，以嫉妒与偏见为中心的本源污染物，诞生于末日后人类对同类的猜忌与陷害，带有对周围人强烈的恨意，是最厌恶人类的污染物，他诞生的每一刻都是在怨恨。
　　是这个世界上最想让人类灭绝的污染本体。


第96章 污染尾声
　　周向折在医院病房里睡不着。
　　先不说这个病床只有一米宽,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倒是暖和了，但现在可马上要夏天，暖和不再是个褒义词, 而且这段时间没见面让周向折变得更粘人了, 具体就是一定要贴着沈往才行。
　　这种贴近虽然亲密，但真的很热啊。
　　所以在沈往忍无可忍确定周向折真的不睡后，他直接出去问出院手续流程，现在立刻就要回家。
　　好巧不巧，刚走出病房门, 沈往就看到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将一个人带走，还留下几个人正在检测周围的环境污染度, 医生和护士们都在挨个检测。
　　沈往站在护士部门口问：“出了什么事？”
　　“哦！是沈先生！”正在检测环境污染度的工作人员认出了沈往, 连忙道：“您好, 我们正在按照规定进行污染检测。”
　　沈往点头，“我看的出来。”
　　“那边病房里有个被污染的患者。”工作人员指了指之前的病房门, 沈往瞥了一眼，就是自己之前发现的病房。
　　“是沈先生让他报警的吧？真是太厉害了。”工作人员语气里带着憧憬。
　　“那个人叫高友清，D级异变者, 家里有一个女友是普通人，在一周的工作单位里碰到污染事故, 当时高友清正好在那个地方巡逻，竟然为了保护女友把女友在现场的事情隐瞒了。”
　　“结果没想到, 他女友在家里异变成污染物, 还对他产生了污染。”
　　工作人员叹口气，“我们的队友接到电话后立刻前往他的家里, 结果就撞到了一个C级污染物，差点全军覆没, 于是那边被高级异变者接手，我们来把高友清带走。”
　　一个C级污染物被藏匿在居民区里，这简直太可怕了。
　　要是爆发出污染事件，那么整个小区的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险，就算是高友清被污染后神志不清，也有刑事处罚等着他。
　　而沈往，仅仅只是在这个医院沉睡，在苏醒后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这个隐患。
　　不得不说，简直太厉害了！
　　这就是S级异变者的实力吗？让人叹为观止！
　　沈往点点头，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看向旁边正在接受检查的医生和护士，询问自己的出院手续好了没。
　　负责出院手续的护士连忙说他可以随时离开。
　　沈往道谢后准备回去，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沈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来电的是岚。
　　左右看了一圈，沈往转身往旁边的楼梯口走出，也就是这一走，他发现地面上带着隐隐约约的字痕。
　　这些字看上去和病房门上的字迹差不多，应该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为什么要拆散我们？！我们彼此相爱！】
　　【我那么爱他，他也那么爱我！】
　　【他的每个脚印每个呼吸都有我的参与！】
　　沈往皱了下眉，他看向旁边，穿着防护服正在检测的工作人员把检测器对准地面，每次靠近地面污染度就会涨一点，而他们检测的地方正好是沈往看到模糊字迹的位置。
　　感觉有点糟糕。
　　沈往走出去，他在楼道口接起电话来。
　　“哥。”沈往坐在台阶上率先开口，“我好像中邪了。”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鹰犬毫不掩饰的嘲笑声，接着就被岚敲了，于是嘲笑声变成了骂声。
　　“别理他。”岚说：“你说自己中邪了是怎么回事？”
　　“就是总是能看到很多字，像是污染物在发泄情绪一样，别人都看不到。”沈往转头看了一眼台阶，“哦，还有一本奇怪的书，里面是‘污染大全’，别人也看不到。”
　　“你俩都是书控吗？怎么都是书？”还是鹰犬的吐槽声。
　　岚捂住手机嫌弃他，“你能闭嘴吗？”
　　接着他又安慰沈往，“不用担心，这是你的天赋效果，你不是中邪了，也不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对污染的解析。”
　　沈往把腿放下去，“解析？”
　　“污染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相当于无形的空气，只是蕴含着能量，普通人会因污染变成怪物，异变者会因污染变强。”岚说：“但是，污染在你眼里是可视化的东西。”
　　“哇。”沈往感叹，“另类的污染大全。”
　　岚继续道：“但是，你的觉醒还没有结束，之后可能还会出现变化，所以记得除了被动看到之外不要试着使用这个天赋。”
　　沈往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不能主动使用，以及在他昏迷之前和之后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是，他觉得哥哥是不会伤害他的。
　　既然哥哥不主动说，那就是有风险。
　　“我知道了。”
　　听话的弟弟让岚很欣慰，果然小往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真是太可爱太让人喜欢了。
　　“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为了本源污染物的问题。”岚话归正题，“我刚从爸妈那边离开，和爸妈聊了聊，有些事情有必要告诉你。”
　　“嗯。”沈往点头，“我在听。”
　　“除了愿望树之外，鹿神也是本源污染物你应该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三个本源污染物存在。”
　　“代号A很安全，代号B爸妈认为很安全，唯一不安全的时代号C，一个从人类对同类的嫉妒和怨恨中诞生的污染物，他可能会造成很多事端。”
　　沈往听着这个词汇。
　　嫉妒和怨恨？
　　他瞬间想起自己之前在沉睡时做的梦，在徐衍葬礼上出现的怪人，整张脸都被布料包裹住，只露出一双充满嫉妒的眼睛来。
　　嗯？
　　“好，我知道了，鹿神和代号C。”沈往点头，接着才开口问：“但是为什么代号A很安全？”
　　岚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开口，“因为代号A，是……父亲。”
　　沈往眨眨眼睛。
　　“哦。”他这么回答。
　　鹰犬倒是好奇了，他凑到岚的手机旁问：“弟弟为什么不惊讶？”
　　“都让你别跟着我哥喊我弟弟。”沈往叹口气，“而且这是什么猜不到的事情吗？”
　　“在防污染中心的资料中，【暴君】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污染物，但他出现的很突然，几乎所有污染物都有实体，也就是在旧时代拥有身份，包括我们的妈妈也是旧时代的知名音乐家。”
　　“但是父亲根本就查不到任何作为人的消息。”
　　“从周向折口中得知鹿神是无实体纯粹从污染中诞生的污染物时，我就有点猜测。”
　　没有实体，找不到身为人的经历……那就是纯粹的污染物了。
　　鹰犬火上浇油，“看来你弟弟比你聪明。”
　　岚懒得理他，“总之，按照父亲的说法，代号B是偏向人类的污染物，不会对人类造成危险，代号C嫉妒怨恨人类，鹿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在防污染中心小心一点。”
　　“谢谢哥。”
　　沈往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晴空万里，天空是湛蓝的，有几朵云彩漂浮在上面。
　　“我听周向折说，你们两个把愿望树扔给防污染中心了？”
　　“如果可以我们也想把这东西挫骨扬灰，但本源污染物是杀不死的。”岚道：“它们是由人类心中的情绪伴着污染诞生的怪物，是生命又不是生命。”
　　“该死的死不了，我们又看它心烦。”鹰犬接话，“那就扔给防污染中心，一旦出问题就光明正大的迁怒！”
　　沈往：……
　　周向折说的没错，防污染中心确实被当做垃圾桶了。
　　挂断电话后，沈往回病房，此时周向折已经起来了，正在病房里和人打电话，沈往走进去的死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应该是防污染中心高层。
　　看到沈往后周向折对他笑了一下，接着继续声音冷漠的和对面通话。
　　“明天或者后天，我和沈往都需要休息。”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找其他人配合，我要陪爱人，从此之后除了必要的工作外都不要给我塞活。”
　　“好了，我挂了。”
　　说完周向折极其冷酷的把电话挂断，然后走过去张开手臂拥抱住沈往，从高冷一秒变成小可怜，说自己困想回家。
　　沈往：……
　　他忍不住把人揽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还顺便rua了两下头顶上的小角。
　　啧啧，真可爱。
　　至于被周向折挂电话的高层，谁管他！
　　最后防污染中心还是决定将愿望树留用，让它依附在已经成为植物人的简若繁身上，以此来提升S区和收容所。
　　普通人被污染后的完全畸变率接近80，只有低级畸变和侥幸觉醒成异变者的受害者才能活着离开，S区更是只能镇压污染度，没有办法让污染度消退，唯一消退的周向折还是因为体内有鹿神的特殊缘故。
　　为了不出现状况，防污染中心希望四个S级异变者里有一个可以镇守S区辅助观察。
　　沈往和周向折对此没有兴趣，舟青一听到辅助S区直接跑的没影，最后还是井春君作为辅助人员进入S区。
　　除周向折外就是井春君的污染度最高，尤其是现在周向折的污染度跌到70，井春君一跃成为污染度最高的S级异变者，她本就该停止任务进入S区治疗，现在相当于治疗加辅助了。
　　“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周向折和沈往回去的时候说：“S区和收容所一直都在吃简若繁的老本，没有什么新突破。”
　　“正常。”沈往道：“污染是不可逆的过程，所以异变者的污染度才会一点点增高，如果真的找到能把污染度降低的方法，也就相当于找到了脱离这个末世的办法。”
　　“如果真的有效，估计和【秩序】一样，是通过某种以污染治理污染的方式来限制污染度。”
　　周向折点点头，“那也算是办法。”
　　在真正改变这个世界之前，能有维持现状的办法也是好的，世界的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现在也不过是末日三十年。
　　走到路口，周向折抬头看了前面一眼，在沈往往前走之前拉住他的手腕。
　　沈往转头看向周向折，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疑惑。
　　什么？
　　“要夏天了。”周向折说：“趁着现在有时间，我们去买夏装吧？”
　　话题是怎么突然转移到买夏装去了？
　　沈往搬到周向折家后就对他家看了个遍，确定周向折家非常干净空荡，几乎没什么生活气息，唯独衣服挂了满满一柜子，他衣服真的很多。
　　但沈往也没有拒绝，他倒是要看看周向折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外界如何，高墙内依旧是正常的生活，由于人数众多，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能看到很多人，周向折真的带沈往去了一家服装店，店里的服务人员看到周向折眼睛一亮，一看周向折就是常来。
　　周向折给自己随便挑了几件衣服后，就开始给沈往找，沈往对衣服没有任何偏好，周向折给他挑什么样的都可以。
　　哦，除了蓝白色，他在医院都穿吐了。
　　周向折眼光很好，给他挑的几件穿在他身上都很不错，甚至有一件领口开的有点大胆，一看就穿不出门去，但估计这也不是穿出门的衣服，所以沈往非常淡定，要是要搞点情趣的嘛。
　　但说实在的他真的很好奇，周向折一副在大事上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干什么都行的人，偏偏在外表倒腾自己上下足了功夫，衣服要穿时髦的，饰品要戴定制的，连污染抑制器都得好看了才行。
　　让服务人员把自己挑的几款都装起来，最后周向折挑了一件去试衣间换上，沈往就坐在旁边等他出来。
　　周向折换好出来后沈往才看到那是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和修身的黑色长裤，颜色很纯，款式也很保守，带着一股子禁欲的气息。他还将袖口的扣子扣起来，看上去像是捆在了手腕上，等换好后周向折走到沈往面前伸手给他。
　　“怎么样？”
　　沈往随意的打量着他，“所以，你是想让我在什么时候脱掉？”
　　周向折：……
　　他往后看了一眼，确定服务人员不在后，继续把手伸给沈往。
　　沈往有些奇怪，他挑挑眉，便顺着周向折握住他的手，周向折咳嗽一声，用另一只手拉着沈往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还没等沈往疑惑，他就感觉到在紧贴在周向折手腕上的袖口下，好像是有一条细长的东西。
　　嗯？嗯？？
　　沈往直接用一只手拉住周向折的手腕，另一只手解开周向折手腕处的袖扣，在扣子解开的瞬间，沈往终于看到那条细长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是一条银色的链子，细长的挂在他的手腕上，但并不是普通的手链，而是从他的衣物深处延长出来，沈往顺着这条链子一直往上摸，竟然一路摸到他的肩膀处还没有到头。
　　沈往微微眯起眼睛，他抬头看向周向折，周向折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周向折身上的气质依旧是冷淡的，散发着极致的禁欲气息，任谁来都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敢在衣服里藏一条银色长链……
　　就在这时，服务员走出来，“周先生，你要的衣服都包好了！”
　　“谢谢。”周向折微微回了下头，他的声音有点暗哑，“帮我放到旁边。”
　　服务员微笑着拎着衣服走过来，在余光中她看到沈往正在给周向折系衬衫袖口上的扣子。
　　哇，这也太亲密了！
　　这下衣服是买不下去了，沈往满脑子都是周向折衣服里面那条细链子，那条细链到底有多长？到底缠在什么地方？竟然藏在衣服里面！突然跑来服装店就是为了让他发现吗？！
　　拿好衣服后，沈往和周向折迅速回了家，刚关上房门沈往就把周向折摁在门上。
　　“等一下。”周向折说：“衣服还没放回去。”
　　“扔地上。”沈往看着他，“我不嫌弃。”
　　周向折很嫌弃，虽然新衣服买回来要洗一遍，但他怎么都没办法接受把新衣服往地上扔。
　　洁癖人真的很难搞！
　　最后还是退了一步，把衣服全部扔到了沙发上，两人进了卧室，在卧室里沈往开始解周向折手腕上的扣子，他没有脱掉周向折身上的衣服，而是隔着衣服摸着这条链子到底延伸到什么位置。
　　就这样，沈往顺着手腕摸到他的肩膀和腋下，又顺着摸到他的胸口，最后继续往下，从胸口一路延伸到腰间。
　　“周向折。”沈往的声音下意识放轻，“你这又是定制了什么东西？”
　　“没，就是觉得你会喜欢。”周向折回答：“你好像很喜欢在我身上挂上点什么东西。”
　　沈往忍不住笑了，“喂，是你自己本来就喜欢给自己身上挂东西。”
　　“嗯，但是你喜欢。”
　　沈往啧了一声，他终于伸手解开周向折领口的扣子，也终于看到了那条链子的全貌，一端松垮的系在手腕上，另一端垂在腰间，银色的链条衬着白色的肌肤，带着极致的涩气。
　　衬衫解开了一半，周向折歪头看着沈往，他收了一下手，把手腕从沈往手里抽出来。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公平。”周向折突然说。
　　沈往笑着坐在周向折对面，“哪里不公平？”
　　“你还穿的好好的。”周向折说：“而且每次都是我身上挂点东西。”
　　说着周向折的眼神里仿佛闪过了一丝灼热，“我也想看你身上挂点什么。”
　　“是吗？”沈往微妙的看着他，“那你想给我挂上什么？”
　　周向折淡定的把自己手腕上松垮的细链解开，然后拉过沈往的手绑在他的手腕上，等绑好之后周向折还欣赏了一会儿。
　　“这样就好了。”
　　比起周向折，沈往还要更瘦一点，他的手腕很白也很瘦，仿佛一把就能握住，在绑上这条细长的银链后显得极其精致漂亮，因为沈往无害的面容，这甚至带上了一点引人遐思的味道。
　　如同鸟儿脚腕上的束缚，某些影片里的限制级。
　　周向折轻轻的把沈往推倒在床上，身上的链子从他敞开的衬衫里散落下来，坠在沈往的衣服上，在炽光灯下闪烁着金属光泽，沈往微微眯起眼睛，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周向折，黑色的眸子里染上情·欲，也助长了他身上隐藏很深的张扬气质。
　　越是如此，越让人想要征服，想让他狠狠的哭出声来。
　　最后沈往伸出那只被系上细链的手摁在周向折的嘴唇上轻轻揉捏。
　　“这样你就满足了？”
　　当然，没有……
　　沈往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身上带着一点不适感。
　　当然，也不是不舒服，就是不适感，情·欲过后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往从床上坐起来，接着才发现周向折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床位，手指正在戳着床边的小黑球。
　　小黑球的尾巴勾在地上，看上去像是在固定自己，然后被周向折戳一下动一下，滚来滚去如同一颗真正的黑煤球。
　　周向折似乎正在想什么，都没有看小黑球，只是手下意识的动。
　　沈往打了个哈欠，他看着周向折无聊的举动，然后想起之前岚和他说：自己的天赋可以看到污染的本源。
　　本源？
　　沈往注视着小黑球，心想：这天赋对异变者有用吗？
　　污染物身上带着污染，但异变者的天赋也是污染造成，只不过是没有变成污染物而已。
　　想到这里，沈往看着小黑球滚动的方向。
　　就在这时，沈往眨了眨眼睛，因为他清晰的发现，在小黑球滚动过的地方，正在缓慢浮现出一些字迹。
　　而最清晰的一句是：【想把往往绑起来……】
　　沈往：……？
　　沈往淡定的给了周向折一脚，周向折猝不及防，差点直接从床上滚下去，小黑煤球受惊，呲溜一下子钻进地里不见了。
　　“醒了？”周向折看向沈往，“要吃东西吗？”
　　“我不想吃东西。”沈往眯着眼睛看着他，“想吃你。”
　　周向折犹豫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后试着凑到沈往身边。
　　“你咬人的毛病还没好？”周向折说：“能咬轻一点吗？之后我们要去开会。”
　　沈往：……
　　他决定狠狠的给周向折一口，让他开会也顶着那个血淋淋的牙印。


第97章 污染尾声
　　最后周向折顶着那个牙印去开会了。
　　在会议室里, 所有人盯着那个牙印眼神恍惚，直到明光咳嗽一声后才像是受了惊一样连忙低头看文件。
　　是的，这一次是北极星的内部会议。
　　作为中央城第一乃至于全国第一的特别行动派遣队,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行会议, 三个队伍都会有专人回来参加，主要是汇报现阶段的伤亡和人员补充，以及需要尽快处理的各种缺陷。
　　周向折作为队长必须出席，副队明光是处理这些事的一把手，所以一定会来。
　　至于沈往, 他是北极星的队员，但谁让他已经一跃成为S级异变者, 这种活动当然要来。
　　关于沈往和周向折领结婚证这件事他们都知道, 但不管是一队还是二队都在中央城外活动, 很多都是第一次见沈往，他们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他们冰冷无情的队长拿下。
　　然后就看到了周向折脖子上明显被咬出来的牙印。
　　众人：……？？？
　　好凶！好可怕！
　　沈往淡定的坐在周向折旁边戳着黑团子玩, 黑团子在他手下动都不敢动，被戳的滚来滚去，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黑团子的头上也有一个牙印, 顶着牙印的黑团子委屈巴巴。
　　明光又咳嗽一声，“总之, 这一阶段的污染事件比想象中的要少一些。”
　　闻言沈往才把注意力放到明光身上，“数量竟然是要比之前更少的吗？”
　　“没错, 大数据来看是这样。”明光道：“因为这段时间出现的都是一些高级污染物, 这些高级污染物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低级污染物的生存，污染物之间也有竞争。”
　　“这么一来, 高级污染物的出现就抢走了小污染物的生存空间，导致总体上的污染事件减少。”
　　“但是,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强立安趴在桌子上，“一个高级污染物可是顶不知道多少个低级污染物，连S级的都开始出现了。”
　　“S级污染物只能找S级异变者解决，但S级异变者就这么几个。”对面一个沈往不认识的人接话，他是一队的负责人，“我们一队一直都在调查神秘事件，怀疑还有不少没有出现的A级B级，都是隐患。”
　　说着他摊手，“末日三十年，防污染中心清理了三十年，到头来还是这么多。”
　　“起码把高墙周围都清理出来了，而且也没有办法，污染事件爆发后就会有一批人异变，只能说尽量保持相对平衡。”明光叹口气，“大家打起精神来，不要气馁，我们可是人类的第一道防线。”
　　众人点点头，也没有多少颓废的意思。
　　就在这时，那位刚才说话的一队负责人突然看向周向折。
　　“对了，队长，我有一件事要汇报。”
　　周向折一整场会议都没说话，此时才转头，“嗯？”
　　“我们一队的一位成员在昨天傍晚给我发来消息，说自己负责的任务点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根据特征他怀疑可能是鹿神污染。”那人说：“但是，他发送这条消息后就联系不上了。”
　　周向折皱了下眉，“在什么地方？”
　　“按照地点来看是在雨棠南城附近的一个小城镇，不在高墙范围内，本来他去调查的是另一件污染事件。”
　　“但是，他的生命信号一直都存在，人应该没事，而且后台也在传送一些消息。”
　　那人说：“等情报整理后我会率先传给你。”
　　周向折皱了下眉，“如果信号一直稳定就暂时不要派人去。”
　　一队负责人不断点头。
　　在场的人都是北极星的老人了，大多都经历过当年雨棠南城的鹿神事件，如果不是周向折舍己为人将鹿神吞噬，他们无法想象事情会发展到什么情况。
　　鹿神最恐怖的就是它的精神同化能力，哪怕是异变者进入后都会被鹿神同化为信徒。
　　而变成了信徒的队员，或许会对着他们举起手中的枪。
　　在确定真实情况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会上又聊了一些其他问题，主要是每个队伍里面需要的人和物资不同，一队更需要感应系异变者，二队则是需要一些非接触性异变者，队伍里的人员调动也是一个大问题，甚至一队和二队都希望让沈往去自己队伍里呆一段时间帮忙。
　　毕竟这可是【污染免疫】的S级异变者啊！在什么场合都是大杀器！
　　周向折拒绝了他们‘想抢走自己爱人’的无理请求，在他们幽怨的眼神里把黑团子塞沈往怀里后让他早退了。
　　自己和明光还要继续留下处理人员调动。
　　明光差点对周向折竖中指，这家伙真双标，让爱人出去玩，给自己猛猛塞活！
　　于是沈往抱着黑团子走出会议室，黑团子已经忘记沈往啃了周向折一口，现在正老老实实窝在沈往怀里，尾巴缠绕在沈往的手腕上，尾巴尖偷偷埋在沈往的衣服里。
　　沈往低下头看了一眼小黑煤球，那家伙尾巴缠绕的地方恰好就在周向折昨天把银链系的位置，手腕上还带着一点莫名的酥麻感。
　　小黑煤球又往他的怀里窝了窝，身上钻出一行字。
　　【想往往了。】
　　沈往忍不住啧了一声，他伸手掐住黑毛球的角，在黑毛球哆嗦后开口。
　　“是你把我推出来的，现在说想我，而且我才出来没有十分钟。”
　　黑毛球无辜的睁大眼睛看着沈往。
　　没有再继续欺负黑毛球，沈往从走廊里出来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刚打算离开防污染中心回家，走进电梯的瞬间沈往微微眯起眼睛，在电梯门口他看到了一对血手印。
　　血手印就像是有一个满身染血的人贴在电梯门上，留下的痕迹新鲜又明显。
　　沈往低下头，果然看到电梯内部也有一行血脚印。
　　字迹缓慢的浮现在血手印和血脚印上。
　　【他们都是怪物！】
　　沈往抱着黑团子指着电梯门，“你能看到这里有东西吗？”
　　黑煤球什么反应都没有，整个都傻傻的。
　　沈往叹口气，“太没用了。”
　　说完他打开电梯把黑煤球放到外面，“去找你主人。”
　　说完沈往把电梯门关上，再从高往低依次摁下楼层按钮，于是电梯升到最高层，再一点点往下落，电梯就这么一层层打开又合上，有等电梯的人沈往礼貌的请他们去其他电梯，说自己正在做实验。
　　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有些疑惑，但沈往好歹是S级异变者，他也不可能随口说着玩，也就转身去了其他电梯等待。
　　沈往一层层往下走，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
　　摸出手机后沈往看到来电人是周向折，看来小煤球回去了。
　　“沈往？”周向折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在哪里？”
　　“电梯。”沈往看着电梯门合上继续往下，“我发现了一点东西，不用在意。”
　　周向折想了想，“防污染中心里面？”
　　“嗯。”沈往随意的应声。
　　周向折不知道沈往发现的东西是什么，但他还记得在医院时沈往确实能发现一些自己没有察觉的东西，还有一本他根本看不到的书……
　　“我知道了，需要处理监控吗？”周向折立刻决定同流合污。
　　沈往：……
　　“你先处理北极星的事情吧，我也没做什么需要动监控的事情。”沈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真是，就不怕你的队员听到这番话对你滤镜破灭？”
　　“我当然不会在意这个。”周向折靠在墙壁上低声道：“我只想让你安全。”
　　沈往的真实身份依旧是隐藏状态，不管他是岚的弟弟，还是说他是【暴君】的亲生孩子，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这其中带着难以想象的危机。沈往依旧愿意留在防污染中心，除了他从小在人类世界中长大外，还因为周向折在这里。
　　当时周向折没有做出的选择，沈往选了。
　　结婚，以及留下。
　　周向折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努力确保沈往的安全，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又安慰了周向折几句，这才让周向折舍得挂断电话继续开会。
　　在通话彻底断掉的时候，面前的电梯门打开，沈往往外看了一眼，在电梯门外看到了一串血脚印。
　　“找到了。”
　　沈往把剩下的按键全部摁掉，接着走出电梯，他顺着血脚印一步步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了一扇门，血脚印就消失在门后，沈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着‘档案室’。
　　从口袋中找出自己的身份卡，沈往把身份卡往读卡器上一刷。
　　叮咚一声，机械音响起。
　　“验证通过，档案室已打开。”
　　在门打开的瞬间，档案室中的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那是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女性，穿着派遣队的作战服，手里捧着一台电脑正在传输数据。
　　在看到沈往的瞬间，女性就认出了沈往，她连忙放下电脑自报家门。
　　“你好，我是北极星一队宁五月，负责任务交接，正在档案室整理北极星的历史任务档案。”
　　“您是沈往沈先生吧？怎么会来档案室？”
　　沈往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宁五月，然后低下头。
　　宁五月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在脚下黏连着血肉，血液顺着她的鞋底一点点扩散出来，形成锈迹斑斑的字迹。
　　【我是为了所有人幸福！】
　　沈往对自己的天赋并不了解，只是从哥哥口中得知自己可以看到污染本源。
　　只要是他能看到的东西，那就是污染上的关键点。
　　所以他好奇了，竟然能在防污染中心总部看到这么明显的污染痕迹。
　　“一队负责任务交接的人？”沈往从她的脚下把视线移上来，他想起了一件事，“可能和鹿神有关的任务者，也是你负责交接的？”
　　“原来是这个问题！”
　　宁五月恍然大悟，她看了一眼身后乱七八糟的文件，接着把电脑插头拔下。
　　“我们到外面谈吧，这里实在是太乱了。”
　　沈往并不在意，他点点头，跟着宁五月离开档案室，然后在档案室外设立的小桌子上坐下。
　　“我是个C级异变者，感应系，但是等级太低，所以几乎不会有出外勤的机会，一直都在做任务整理工作，也会负责交接和提供后援，算是后勤辅助。”宁五月说：“我是昨天傍晚的时候接到对面的联络。”
　　“做任务的人叫乔哲音，A级异变者，他去调查的是名为宗元镇的小城镇。”宁五月把他的任务档案调给沈往看。
　　沈往在手机上打开任务文件。
　　任务名称：调查宗元镇。
　　任务内容：确定宗元镇是否有污染事件。
　　附件1：宗元镇位于雨棠南城西南方，是不属于雨棠南城的小城镇，几千人集聚在一起的小团体，防污染中心定时派出工作人员镇守。
　　附件2：有人报警声称邻居出现怪异举动，观测者邻居的孩子患有新型基因病，但他却将孩子接出医院，并说孩子已经痊愈，但观测者声称他看到孩子全身苍白，明显已经死去，但邻居却笑着把孩子用轮椅推进了家门。
　　在报警后，工作人员闯入此家门，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人，邻居和他的孩子失踪，监控没有他们离开的画面。
　　现场并未检测到污染。
　　附件3：观测者是一名便利店店员，在值夜班的时候看到一名男生被三名同学霸凌，他走出店门帮忙赶走霸凌者，男生在感谢观测者后表示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观测者并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在观测者换班离开的时候，一辆车碾死了三个孩子，经过观测者辨认，是那三名霸凌者。
　　观测者报警后工作人员检测后未发现污染，将其定为意外，但那位被霸凌者在三天后离奇失踪。
　　附件4：宗元镇近期出现奇怪传言：【只要献上贡品，就能实现所有愿望。】
　　“这些事件都是在近期发生，虽然有人离奇失踪，但是并没有污染，不能定为污染事件，所以乔哲音才会去调查这是否和污染有关。”宁五月道：“昨天是他去宗元镇的第三天。”
　　“这是当时他和我的通话记录。”
　　说着宁五月打开电脑，播放了一段录音。
　　但比起录音，沈往的眼睛却盯上了宁五月的电脑。
　　只见有血迹一点点从她的电脑屏幕里溢出来，一点点从电脑背滑落，滴在桌子上。
　　那些血迹隐隐约约组成了一个符号。
　　紧接着，那段录音传入沈往的耳朵里。
　　“这里是乔哲音，正在调查宗元镇，我现在怀疑宗元镇的污染事件和鹿神有关系。”
　　“我还在继续调查，等有了结果会立刻通知你们！”
　　“对了，我现在给你传一个网址！”
　　宁五月将网址打开，瞬间血液流得更欢了，沈往慢吞吞站起来避开这些淌下来的血迹，宁五月疑惑的看着沈往，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站起来还退了两步，她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没事，我在这里能看到。”沈往道：“你继续。”
　　“就是这个网址，但我们进不去。”宁五月指着页面说：“我们正在试着破译，最后只能还原出一点来，这似乎是一个许愿的地方，需要特殊条件才能进入网址里，现在这个特殊条件还不清楚。”
　　沈往点点头，“你把这个网址发给我一份，谢谢。”
　　“不用谢，本来这消息就应该最先交给你和队长。”宁五月笑着说：“如果真的是鹿神，那就不是我们这些普通成员能接触的事情了。”
　　只有S级异变者，才能应对得了S级污染物。
　　沈往对周向折说了一声后先回了家，在家里他打开宁五月给他的网址观察着。
　　就跟宁五月说的一样，这个网址根本就进不去，进度条一直都在显示跳转中，但因为一队的破解，在网页上已经能看到一点信息，上面写着一行字。
　　【献上贡品，实现愿望。】
　　沈往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八个字。
　　“为什么进不去？”
　　在沈往说完之后，他突然看到自己的电脑上突然在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字。
　　【ip属地不符合条件，不允许进入网页。】
　　沈往：？
　　ip属地？现在的污染度都这么现代化了吗？！
　　从信仰中诞生的污染物【鹿神】，要求自己的信徒ip属地合格才能进行祈祷，好冷笑话。
　　沈往啧了一声，就在这时，房门咯吱一声，开完会扯皮完的周向折回来了，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接着才走进书房，看到沈往蹲在电脑前还有点疑惑。
　　沈往并不是很喜欢打开工作电脑，他更喜欢玩手机，但完全没有手机瘾，他对现代电子设备没多大兴趣。
　　还是第一次回来看到他开电脑。
　　“在看什么？”周向折问他。
　　沈往瞥了周向折一眼，“搜索让一个人长尾巴的方法。”
　　周向折：……
　　“以及如何把xp特殊的爱人送进监狱。”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后默默反驳，“那不算奇怪xp，我觉得很正常，充其量挂我身上你会高兴，挂你身上你就不高兴了。”
　　啧。
　　沈往眯起眼睛问了一个无法反驳的问题，“那如果下次有机会，你还来吗？”
　　“……来。”
　　“那不就得了。”沈往转过身来继续看这个加载不出来的网页，“以及，这个是一队给我的网址。”
　　“一队？”周向折弯腰在沈往旁边看着屏幕，接着才微微皱眉，“你说的是一队那个可能和鹿神有关的任务？”
　　“嗯，我今天在防污染中心看到了点东西，顺着过去发现是一队的任务交接人，她身上都是污染痕迹，最后发现她身上的污染痕迹是从这个任务里来的。”说着沈往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来。
　　他在纸上划出一个符号，“这个认识吗？”
　　看到这个符号的瞬间周向折微微睁大眼睛，接着他皱起眉头来。
　　“鹿神的标志。”
　　“那就没错了。”沈往把本子推开，“你记得通知一队，让她去一趟S区做保守治疗，她只有C级，不确定污染会不会对她产生影响。”
　　“我知道了。”周向折认真起来，他看着那个网页，“这个网页是任务者传回来的东西？”
　　“进不去，因为ip属地不对。”
　　沈往靠在椅子上，“你说这个ip属地是哪里？”
　　“雨棠南城，或者就是他做任务的地方。”周向折立刻意识到了沈往的意思，“污染物虽然可以散播污染，但污染的散播并不会超出某个范围，更不可能借助网络流传到其他地方。”
　　“鹿神应该是回了雨棠南城，或者就在这个地方。”
　　沈往转头看向他，“现在要去处理？”
　　“不，先等等。”周向折看着这个网页，“要先确定任务者不会发回更多的线索，他还活着，而且也和一队汇报过自己要去做什么，这是为了告诉北极星暂时不要派人去。”
　　如果真的是鹿神，派多少人去都没用，它恐怖的同化能力不是盖的。
　　“但是，又有一个问题。”沈往和周向折对视在一起，“鹿神是S级异变者，它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精神污染，在诞生初期就能污染一整个雨棠南城，那为什么这个宗元镇里大部分都是正常人？”
　　“就算是隐藏，一次性污染一个镇子，只要控制好就不会传播出去。”
　　这确实是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没关系，现在发现了苗头，之后一定会搞清楚。”说着周向折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他拥抱住沈往，头抵在沈往的肩膀上。
　　片刻后他才开口，“……我还以为要来的更晚一点。”
　　周向折和鹿神相互制衡了三年，鹿神带给了他三年的噩梦时光，直到在秩序之城才无意识将鹿神放出，没想到重新对峙的时间来的这么快。
　　“害怕吗？”沈往很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还好。”
　　周向折想：他怎么会害怕鹿神呢？
　　在第一次吞噬鹿神的时候，鹿神就是他的工具，他绝望向死的借口，最后被沈往拉出那片泥沼后，鹿神又因为意外被放出。
　　鹿神不过是一个他自我牺牲的标志物。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亲手将这个标志打碎了吗？


第98章 污染尾声
　　贴在一起拥抱了片刻后, 周向折率先起身，他是一个很负责的人，虽然很想和爱人一直贴贴, 但他要对自己的队员负责。
　　他坐在椅子上给一队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喂。”周向折道：“有件事想和你说……嗯？正好要给我打电话？”
　　在对面说出一句话后他猛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
　　沈往听到他的动静转头看向他，周向折皱眉和沈往对视一眼，等对面全部说完后才回一句‘知道了’。
　　等挂断电话后周向折才道：“我们得出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
　　“宁五月进精神污染收容所了。”周向折看着沈往，“在你离开后，她就出现了精神污染问题, 是自发给精神污染中心打了电话，一队也是才收到消息, 刚给我打电话。”
　　沈往微微挑眉, “这么快？”
　　“嗯, 我们先去看看她。”
　　精神污染收容所，是两大收容所之一, 沈往曾经进过的收容所治疗比较全面，还兼顾可能遭受污染的受害者留观，沈往就在那里待过一周时间。
　　但精神污染收容所只收纳精神污染受害者, 是以治疗精神病人的方式在运行，被誉为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
　　进入守卫森严的大门, 周向折一路往前走，比起偶尔传来尖锐叫声的S区, 整个精神收容所都显得非常安静, 甚至可以说死寂，只有行色匆匆的医生和护士从他们身边经过, 其余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在途中，沈往看到了不少被束缚住的受害者, 他们大多都被捆在床上，闭着眼睛在沉睡。
　　周向折注意到了沈往的视线，他小声解释了一句。
　　“如果不控制住他们的行为，他们会进行自杀行为，大多数精神污染受害者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所以沉睡和捆绑反而是拯救他们的方式。”
　　闻言沈往看向周向折，“在S区也免不了被限制行动能力，你不就被捆过。”
　　周向折：……
　　其实也不能说不对，S区就是异变者的收容所，和这些地方没有区别。
　　他们来到会客厅，医生和他们说了一下注意事项，接着就去带来了宁五月，此时的宁五月穿了一身病号服，眼底有一点黑，但看上去还算精神，就算是被精神污染也没有很严重。
　　“队长！沈先生！”宁五月看到他们眼睛一亮，“你们来了。”
　　“你怎么样？”周向折开口，“听说是你主动报警，发生了什么？”
　　宁五月连忙坐到他们对面。
　　“其实是这样的。”宁五月道：“我在之前和沈先生讨论过那个和鹿神有关的任务，沈先生在我那边只待了一会儿，等他离开后我继续回到档案室工作，没想到我突然就睡着了。”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宁五月再怎么说也是北极星的成员之一，C级感应系异变者，在北极星一队工作了五年有余，也没有熬夜，为什么会突然睡着？
　　她在睡梦中就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普通的睡眠，而是因为她对污染的敏锐感应而产生的异常。
　　于是她尽可能在梦里维持自己的思维和意识。
　　“我梦到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个电脑屏幕，在屏幕里显示着一个网络页面，页面上就是我之前收到的网页链接。”宁五月道：“虽然我在梦里，但我清晰的感觉到网页正在要求我许愿。”
　　“梦里非常卡顿，就像是在没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偶尔会出现画面偶尔会花屏。”
　　“最后画面稳定了一些，我伸手放在键盘上，当时敲出了字迹，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许了什么愿，但在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突然惊醒了。”
　　惊醒后的宁五月惊讶的发现她的电脑屏幕竟然从文件整理跳转到了那个网页地址，网页在瞬间加载出来又瞬间重新回到加载中，就那一瞬间她发誓自己在许愿列表上看到了字，就差发送了。
　　宁五月当即点了回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等敲完后才反应过来。
　　好在因为加载的问题她似乎没有发送成功。
　　但这足够让宁五月警觉了，她直接拨打了精神污染收容所的电话，先把自己关在收容所再说。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S区，因为她的污染度只有42，实在不符合S区的标准。
　　“医生让我不要接触任何电子产品，因为我的精神污染并不严重，避开污染源头或许可以自愈。”宁五月这么说。
　　沈往看着她，几秒钟他才开口，“你站起来。”
　　宁五月有些奇怪，但还是站了起来。
　　紧接着沈往又说：“转身。”
　　宁五月转过身去。
　　果然，就在宁五月的后背靠近腰部的地方，一行血字写在她的病服上。
　　【想要成为更高级的异变者。】
　　沈往把这句话读出口，下一刻宁五月惊恐的转头看向他，在这个眼神下，周向折也一眼看出沈往是点破了什么东西，宁五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接着就变成了一种尴尬。
　　她缓慢的低下头，接着才小声开口，其实她不是没有看清楚自己写的愿望，只是觉得太丢人所以才没有说出口。
　　北极星是隶属派遣队的顶尖队伍，正常只会招收B级以上的异变者，但因为感应系异变者太过稀缺，全世界只有一个A级感应系异变者还不能离开，一直都留守在中央城，所以连她这种C级感应系异变者都破例加入了北极星。
　　可即使如此，宁五月偶尔还是会被普通人质疑，又因为她是女性，这种质疑里不免会加入一些恶意猜测和造谣。
　　所以宁五月会很频繁的去测试天赋阈值，很希望自己什么时候晋升为B级。
　　她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还把这点隐秘的心愿写在了网页上，这实在是过于丢人。
　　“不丢人。”沈往看着她说：“我加入北极星的时候也是C级。”
　　“嗯。”周向折点头，“我亲自带他去测的天赋阈值。”
　　“下次再有这样不当的猜测告诉一队的负责人，他不管你来找我。”周向折说：“谁都不能侮辱北极星的人。”
　　宁五月终于笑了，脸上的尴尬也没有了。
　　她认真的道谢后跟随医生回到病房，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离开精神收容所时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地上，雨水驱散了越发明显的暑气，让天气变得凉爽甚至有点冷。
　　周向折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到伞，打开后沈往才发现是他送给周向折的那一把，周向折并没有把这把伞当作什么珍稀品对待，只要是在中央城就会随身携带，哪怕外面不下雨。
　　一只手给沈往和自己打伞，周向折一边给一队负责人拨出电话。
　　他声音平淡的和负责人讨论‘C级异变者被质疑’的问题，北极星破例招收的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在，大家都是人类的第一道防线，不是只有S级异变者才可以被尊重。
　　周向折这个人对自己不在意，对队员态度随意，大多数队内事务都扔给明光，但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绝不姑息。
　　等周向折打完电话后，沈往才开口，“所以，许愿没有发送出去是因为ip地址不对，距离太远连不过来是吧？”
　　“大概是。”周向折点头，“我先通知防污染中心，把这个网址查封掉。”
　　“如果真的是以梦和网络联合，就算是查封了网址也没有用，毕竟人都会做梦。”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他想起了当年在星河孤儿院时也遇到过一个在梦中杀人的A级污染物，同样的形式，但污染结果却截然不同。
　　说着沈往伸手握住周向折的手，和他一起举着这把伞。
　　周向折感受着沈往手心里的温度，思绪却很乱。
　　鹿神的污染非常恐怖，只是传送一个网址就可以在这么远的距离让一个C级异变者被污染，而且一队真的太缺感应系异变者，再搞下去一队要开始试着招收D级的感应系异变者了，但D级异变者应对北极星的任务太过勉强。
　　就在这时，周向折想起了什么。
　　他看向沈往，“能让鹰犬来帮个忙吗？”
　　沈往歪头，“嗯？你让鹰犬给北极星帮忙？”
　　“S级的感应系异变者只有他一个，一队现在太缺感应系异变者，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周向折道。
　　“说起来，他们两个现在去了哪里？”
　　似乎在科学院事件结束，岚和鹰犬把沈往送回中央城后他们就彻底人间消失了，现在完全没有他们的线索。
　　如果以前他们在追踪科学院，现在科学院全都没了，他们又去了哪里？
　　闲逛吗？
　　而此时，‘闲逛’的岚和鹰犬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从科学院旧址离开后他们就换了目标，从追踪科学院变成了追踪雾隐。
　　【雾隐】是一个非常谨慎的污染物，他诞生于人类对于同类的嫉恨中，也从嫉恨里学到了隐藏，到头来除了他的本性外，只有一条线索，那就是：遮面。
　　在预知书中，岚确定雾隐是个走在阴暗处，即使露面也会用各种东西挡住脸的污染物。
　　也是因此，他造成的污染事件中大多受害者都会用工具挡住脸。
　　“按照弟弟的说法，科学院第一任院长死在末日五年，之后由第二任院长继任科学院，也在那个时候科学院的主旨改变，愿望树正式被污染。”鹰犬穿着和岚同款的长外套，戴着兜帽跟在他身后。
　　只是因为太热，他把拉链拉的很低，敞开着胸口还不忘用衣领扇风。
　　鹰犬懒散道：“这么说如果具体凝结在某个人身上，那我们的敌人其实应该是第二任院长？”
　　“他也死了，死在继任后的第三年，也就是末日八年，神隐计划结束后。”岚在前面看着他的预知书，“在他死后，科学院的院长就再也不出面，也不确定有没有这个第三任。”
　　“所以你觉得它可能和雾隐有关？”
　　岚合上书停下脚步，鹰犬差点撞到他身上去。
　　岚微妙的看着鹰犬，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危险。
　　他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啧啧啧，真凶。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现在确定了雾隐的特征？”鹰犬问他，“之前你说怎么查都查不出他的消息来。”
　　“是小往发现的。”
　　岚的声音很平静，眸子的神色极其阴沉，“在我们去找父亲了解本源污染物后，小往苏醒，我和小往打过一通电话，在电话后我再次确认雾隐的消息，就发现上面出现了雾隐的特征，这只能说明小往看到了什么。”
　　如果在以前，他可能并不会当回事。
　　但现在沈往觉醒了【伊始】的天赋，他可以看到污染的本质，所有污染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他看到的都是真的。
　　而在他昏睡前只在科学院旧址中，也只能看到科学院旧址内的污染。
　　所以岚才笃定了科学院一定和雾隐有联系。
　　鹰犬恍然大悟，弟控人相信弟弟看到的一切，这可太正常了。
　　但比起这个，实在是太热了。
　　把衣服上的拉链全部拉开，鹰犬挥着衣服给自己扇风，“好热。”
　　“当然会热，这里是雨棠南城，已经到了大热的时候。”岚道：“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城镇了。”
　　鹰犬呼出一口气，“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火炉，岚，你的书可以借我扇风吗？”
　　岚：……
　　“看来狗都怕热。”岚如此说。
　　鹰犬：……
　　“你这人一天不和我吵架就不舒服是吗？”鹰犬阴阳怪气，“这种天气你把谁扔到太阳底下他都会觉得热！”
　　岚反驳，他摇头，“我不热。”
　　“真的假的？”鹰犬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在碰上的那一刻，鹰犬就知道岚没有撒谎，因为岚的手是温凉的，不冷也不热，岚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一点出汗的迹象，甚至眼神里都是那种平淡若水的既视感，哦，因为气质很阴沉，甚至觉得冷嗖嗖的。
　　“这只能说明你有问题，你又不是纯人，好歹也是个半污染物啊。”
　　岚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走了，你事真多。”
　　鹰犬啧了一声，他在岚转身的瞬间直接扑到他身上去，只一瞬间鹰犬就感觉到冷气扑面而来，如同在太阳底下发现了一块藏在阴影里的石头，带着凉意。
　　“你是天然空调。”
　　“谢谢，但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岚用预知书敲他，“下去。”
　　鹰犬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接着斩钉截铁道：“不！”
　　岚：……
　　真是幻视家里的大型犬不听话往人身上扑。
　　果然，狗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好不容易到了新的城镇，岚把赖在他身上的鹰犬扔到旁边，接着看预知书上的字迹，又确认了一下这个城镇的名字。
　　石台镇。
　　雨棠南城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因为地理问题，雨棠南城的高墙内是五大高墙人数最少的一个，除了高墙和依附高墙的城镇外，在外还有很多松散的城镇，这些城镇因很多原因并没有移居到高墙里。
　　防污染中心在劝阻未果后，只能派人去这些地方镇守，也是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
　　这个石台镇就是其中之一，距离高墙很远，小范围群居，大概只有几千人在，防污染中心定时派人前去帮忙。
　　在门口，鹰犬用力的打了个喷嚏。
　　他皱着眉头揉了一下鼻子，“好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岚转头看向他，“据说犬类在高温环境下容易出现嗅觉问题。”
　　“胡说八道！”鹰犬骂他，“首先我不是狗，其次高温和我没关系，我是感应系异变者，是感应不是靠鼻子闻！”
　　岚转回头，语气敷衍，“哦。”
　　“你这人真招人厌。”鹰犬揉着鼻子往里面看了看，“周向折在里面吗？”
　　“周向折？”岚瞥了他一眼，“他还在中央城。”
　　“但这股气息我只在周向折身上闻到过，等一下……”鹰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之前身上是不是有鹿神在？但是现在鹿神已经离开他的身体，这么说，这味道不是周向折。”
　　“是鹿神。”
　　岚看着自己的预知书，“鹿神又开始散播污染了。”
　　“你迷路了？”鹰犬奇怪的看着岚，“我们不是在追雾隐吗？怎么跑到鹿神的地盘上去了？”
　　“没有，可能是出现交集了。”岚道：“不过也没关系，小往总会面对鹿神，提前帮他打探一下也可以。”
　　“他那边也在调查鹿神。”
　　鹰犬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倒也没有拒绝。
　　岚是个弟控，鹰犬也不讨厌沈往，更何况在科学院旧址时，鹰犬就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个人情足够鹰犬向着他一辈子。
　　凌晨，周向折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睁开眼睛，已经习惯了在大半夜被意外情况吵醒。
　　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接听，周向折转头看了一眼睡在自己旁边的沈往，沈往没有起床气，但是在睡梦中被吵醒是谁都讨厌的事情，所以周向折能清晰的看到沈往眼睛半睁，眼神不那么安全。
　　周向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才开口。
　　“我是周向折。”
　　“队长！”打电话来的时候一队，“乔哲音的联络来了！”
　　周向折皱了下眉，“现在把通讯连过来。”
　　沈往也彻底睡不着了，他从床上爬起来，被角从他的身上滑下，露出他带着一点红痕的胸膛。
　　他趴在周向折的肩膀上听着对面的通话，周向折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通讯改成免提。
　　很快里面就传出了声音。
　　“这里是乔哲音，正在执行宗元镇任务，我已经确定宗元镇有污染事件。”对面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声，他的呼吸声很重，有点气喘吁吁，如同在奔跑许久之后才拨出这个电话。
　　“宗元镇有鹿神教的庙宇，和鹿神的雕像，除此之外，拥有一个名为‘鹿神许愿站’的地方，就是我之前发给你们的网址。”
　　“只要登录这个网址就会被默认为鹿神的信徒，在献上贡品后就可以对鹿神许愿，鹿神会为你实现愿望，只有许愿过的人才会被鹿神承认，加入鹿神教。”
　　“贡品可以是任何东西，只要是会让你感觉到幸福就可以。”
　　“为了继续调查，我进入了这个网址，许了愿，我不确定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如果再不进行干涉，整个宗元镇都会被这个许愿站侵蚀，所有人都会成为鹿神的信徒。”
　　“等一下……那是什么？鹿角？”
　　咔哒一声，通讯断了。
　　“断了？”沈往看着手机屏幕，“发生了什么？”
　　“是对面挂断了通讯。”一队道：“我们正在试着联络回去！”
　　但等待了半个小时通讯都没有拨通。
　　就在一队着急的不行的时候，乔哲音突然又把电话打了过来。
　　一队连忙接起电话。
　　“乔哲音，发生了什么？你出了什么事？你……”
　　还没等他说完，电话对面就传来乔哲音平静到诡异的声音，“一切顺利，没有异常。”
　　“一切顺利，没有异常。”
　　“一切顺利，没有异常。”
　　咔哒一声，电话再次被挂断。
　　就在这时，负责检测信号的成员突然站起来，“不好了！”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们看到代表着乔哲音生命信号的绿点一点点变弱，最后忽闪了一下后直接熄灭，而这个熄灭，除了进入信号无法检测到的地点外，也就只有……死亡了。
　　周向折看着这个绿色的信号消失，片刻后才轻轻叹口气。
　　“看来只能去一趟了。”
　　本源污染物难以处理，就连岚和鹰犬都无法真正杀死愿望树，鹿神也是其中之一，它的存在非常特殊，防污染中心迄今为止都找不到搞定他的方法，周向折吞噬它三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但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去处理。
　　那可是一整个雨棠南城以及雨棠南城周边几万人的安危。
　　“先疏散那里的人，别的之后再说。”沈往道：“不要悲观，别忘了我可是全世界最强关系户。”
　　“大不了让我爸爸来。”
　　听到沈往这么说周向折总算了笑了一下，他伸手拥抱住沈往。
　　“好。”周向折声音温和，“那我就全指望你了。”
　　“我的小十五。”


第99章 鹿神信仰1（加更二合一）
　　阴雨天持续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停下。
　　淅淅沥沥的雨混杂着风, 带着丝丝凉意，但又因为临近夏季变得有些闷。
　　周向折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雨。
　　他并不喜欢雨天，因为总是会让他回想起当年在雨棠南城发生的一切, 在决定吞噬鹿神的时候, 周向折其实是打定了主意去死的，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但没想到他还是活了下来。
　　这是周向折的精神异常，也是周向折的魔咒，时至今日他的污染度降低到70, 但依旧时不时会出现自伤的念头。
　　只是写现在有沈往看着，他为了不让沈往讨厌所以用力的维持着理智, 不让自己陷入深渊中。
　　旁边, 换好衣服的沈往站在他背后, 他穿着防污染中心最新的夏制作战服，此时也没有穿上外套, 所以能看到的只有黑色的简单T恤，胸口上是防污染中心的标志。
　　沈往把外套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走到周向折旁边陪他一起看向窗外。
　　“心情不好？”
　　周向折点点头。
　　“鹿神是我的老对手了, 如同我知道它的所有特点一样，他也知道我会使用什么手段, 它有可能会针对我，所以这一次会很难。”
　　“它不会再被我吞噬一次了。”
　　“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再把它吞回去。”沈往啧了一声, 他伸手拽住周向折的衣领, “怎么？你还想再舍己为人一次？”
　　周向折温和的看着沈往，他摇摇头, “不会了。”
　　“因为我现在想活着。”
　　活着多好，他喜欢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只要活着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他爱的人也在爱着他，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事情。
　　沈往放开他的衣领，然后敷衍的抚平他领口的褶皱。
　　“嗯，这样才乖。”
　　周向折闭上眼睛，感受着沈往抚摸他脸颊的温度，仿佛是从沈往身上汲取力量。
　　“你俩快别黏糊了！”楼下，刚到门口抬起头来就看到这俩在窗口贴贴的明光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
　　“你们不看看几点了！快点！再晚要赶不上飞机了！”
　　周向折咳嗽一声，他转身走出去，“我去换作战服。”
　　沈往应了一声，他趴在窗口看着楼下的明光，“副队要上来坐坐吗？”
　　“不坐！”明光靠在车上对他喊：“等我什么时候结婚，天天领着媳妇去你家坐坐！”
　　总之，在互相嫌弃后他们很快换好衣服下了楼，明光将他们送到机场，与此同时一队有几个人已经进入宗元镇，他们在配合防污染中心对宗元镇进行人员疏散，同时寻找乔哲音的踪迹。
　　在上飞机前，沈往突然收到了电话，沈往问了明光飞机的起飞时间后他走出去接起电话来。
　　“哥？”沈往道。
　　“弟弟好！”
　　沈往：……
　　“鹰犬？”沈往啧了一声，“说多少次了，不许跟着我哥喊我弟弟。”
　　“别在意这些细节，他现在正在查东西没时间，所以我就给你打个电话。”鹰犬毫不在意，“岚说你和周向折准备去雨棠南城？你们去雨棠南城做什么？”
　　沈往回头看了一眼，周向折在和明光确定队内状况。
　　“有鹿神的污染消息。”
　　“具体是在哪里？”
　　“一个叫宗元镇的地方。”
　　鹰犬应了一声，“那里应该不是鹿神的所在地。”
　　“什么？”
　　“因为我和岚也在一个镇子里，叫石台镇，石台镇里也有鹿神的污染气息，我和岚在里面调查过。”
　　“石台镇有一个传说，传说有一个散播幸福的圣女，圣女在每晚月亮出来时会出现在河面上，只要和圣女许愿，就会实现愿望，听上去很诡异吧？而且带着明晃晃的鹿神味道。”
　　于是岚和鹰犬就大半夜在河边等了一回。
　　不等不知道，在夜晚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等在河边的人竟然有几百个，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在等待圣女出现为他们实现愿望。
　　但圣女并不是每次都会出现，而石台镇认为：圣女没有出现一定是因为在什么地方惹恼了圣女，所以圣女才发怒。
　　最后这些人竟然觉得是岚和鹰犬这两个外来人让圣女感到不安。
　　在这些人对他们喊打喊杀的时候，岚一个空间系天赋直接把他们全部推到河水里清醒一下，这些人才意识到碰到了硬茬子，连忙从河里爬出来跑了，但他们报了警，让防污染中心的人把他们赶走。
　　真是圣女没见到，惹了一身骚。
　　“这些地方并非是鹿神真正存在的地方。”岚的声音也传过来，“更像是在传教。”
　　传教，由信徒传播神明的教义和事迹，而非神明直接参与。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局限于一个雨棠南城了，因为传教者可以到任何地方去。
　　这是鹿神最聪明的一点。
　　它虽散播污染，但是就算是防污染中心调查，也只能查到它的信徒，无法确定它在何处。
　　“鹿神不可能一点都不参与，要是不参与怎么知道污染进行到什么程度。”鹰犬接话，“在这些地方一定有找到鹿神地址的办法，你仔细找找，现在你不是可以看到污染本质吗？说不定比我们确定的都早。”
　　“你的天赋就是你最大的依仗。”
　　挂断电话时恰好传来登机提醒，沈往回到飞机上，周向折已经上来，他正在看宗元镇的资料。
　　看到沈往过来，周向折起身坐进里面，让沈往坐他刚才坐的位置。
　　“确定什么异常了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周向折回答他，“雨棠南城因为历史地理缘故，那里的人非常信奉神明，所以才会诞生鹿神教，在末日后，鹿神教是以‘祈祷回到末日前’而诞生。”
　　“至于那些镇子，在三年前并未出现鹿神污染，但它们本身就有各种各样的传说。”
　　沈往有些意外，“本身就有传说？”
　　“嗯，我刚才说过，雨棠南城因为历史和地理缘故多出信仰，但每个地方的传说和信仰都不一样，而宗元镇在末日前就有‘网络许愿台’这种传说，只是现在和鹿神联系在一起。”
　　“石台镇有吗？”
　　周向折想了一下石台镇是什么地方，他看资料的时候往往都会把连带资料一起看一遍，因为极好的记忆力所以也不需要看第二遍。
　　“石台镇也有圣女传说，据说是从夜晚的河中出现的圣女，因为是民俗传说，和污染事件搭不上边，所以防污染中心也没有深入调查过。”
　　沈往皱了下眉，他和周向折说了一下刚才鹰犬给他拨打的电话。
　　听完后周向折轻轻叹口气，“真狡猾。”
　　“所谓的传教就是让当地的民俗传说成真，然后将传说背后的神明改成鹿神……事半功倍还查不到来源。”
　　本来以为去宗元镇就能找到鹿神，但没想到鹿神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它根本就不在宗元镇。
　　既然已经确定鹿神不在这里，那么这次任务便从处理鹿神变成了调查鹿神的所在地。
　　为此沈往和周向折分开去了不同的地方。
　　沈往去调查乔哲音任务列表中的地点，周向折则是去乔哲音失踪的位置。
　　由于防污染中心的及时人员撤离，街道上空无一人，沈往很快就到达了地点。
　　在邻居失踪后，观测者因为恐惧就搬了家，因为他总是在半夜听到隔壁邻居回家的声音。即使防污染中心说这里没有污染但也抵不过人言，不过一个月时间这里就搬的空空荡荡。
　　沈往推开门，大概是乔哲音之前来调查过，所以能够看到房间内的尘土上有一串脚印，还算明显。
　　挥了挥空气里的尘土，沈往走进去。
　　就在这时，耳麦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北极星周向折，我已经到达乔哲音失踪地点。”周向折的声音正式又官方，带着沉稳感，“你现在怎么样？”
　　沈往呼出一口气，“北极星沈往，我也到了，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话有点太官方了？”
　　“说点好听的。”
　　周向折咳嗽一声，“这是公共频道。”
　　“所以呢？”沈往毫不在意，“公共频道你就得这么跟我官方着说话？”
　　“好吧。”周向折叹口气，“你注意一点，我发现这边有挣扎痕迹，看上去他似乎反抗了，但是没有反抗成功，而且检测到了污染度。”
　　“你这也挺官方啊。”沈往不放过他，“都让你说句好听的。”
　　周向折觉得自己开公共频道就是个错误。
　　最后他只能道：“……亲爱的，等任务结束，我们再聊。”
　　说完周向折就直接断了通讯。
　　太破廉耻了，他实在是很难在众人面前秀恩爱。
　　沈往满意了，他继续往下里面走，调查这里的线索。
　　在沈往的眼里这座房子还算干净，他指的是污染，客厅和卧室里都没有奇怪的字迹，也没什么污染痕迹，别说防污染中心在来的时候都没检测到任何污染度，这也不像是有污染的样子。
　　但就在沈往推开书房的门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一道房门隔绝了两个世界，书房外的世界普普通通，和正常区域没什么差别，但书房内的世界充斥着污染。
　　沈往淡定的打开手机看着这个房间的示意图，左看右看都没有一个书房。
　　“被无视的书房？”沈往看着这个书房门，“所以其实并不是没有污染，而是所有人都看不到这间屋子，所以检测不到污染？”
　　“有点意思。”
　　要知道这个地方不止一次被防污染中心上门，其中一定有异变者，但即使是异变者也没发现这里有一个被无视的书房。
　　沈往摁下耳麦上的开关。
　　“北极星沈往，发现一间未标明的书房，乔哲音是否发现过这间书房？”
　　说着沈往将书房的位置标志在地图上，传送到一队。
　　很快他耳麦中就响起了陌生的声音。
　　“北极星一队，经过确认我们没有从乔哲音传回的线索中找到‘不存在的书房’，但因为乔哲音给的线索很杂乱，我们不确定是乔哲音没有发现这间书房，还是说他没来得及传送过来。”
　　沈往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脚印，他看到了停留在书房门前不属于他的脚印。
　　“好的，我知道了。”沈往说：“现在我进入书房，你们确定一下信号是不是会断开。”
　　沈往踏入书房，在进去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那些字迹堆叠在墙壁上、天花板上、书柜上，如同一个疯癫的人在临死前不断的发泄着怨气。
　　【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是想要幸福，我只是想要让我的孩子和正常的孩子一样！】
　　【鹿神，伟大的鹿神，你不是想让我们幸福吗？！】
　　【为什么会是我的孩子！】
　　【鹿神！鹿神！！】
　　最后一行字是用金色写的，那笔金色在红色的字迹上尤其明显。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吗？】
　　刺啦一声，沈往皱了下眉，他伸手摁住耳麦。
　　“喂？”
　　“北极星一队……信号不太好，但是……信号未断。”
　　“能检测到污染……污染度很高。”
　　沈往转身走到唯一没有出现字迹的地方，那里有一台电脑。
　　他伸手敲了一下键盘，瞬间整个屏幕都亮了起来，在电脑屏幕上是一个网址，上面显示着‘鹿神许愿台’，在画面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鹿头头骨，而下面是无数密密麻麻的愿望。
　　每个愿望的发布者用的头像都是一个哭脸，在愿望实现后，愿望后都会被打上一个勾，哭脸则会变成笑脸。
　　“这里有供电吗？”
　　“当然没有，这里的人……都搬走了。”一队的人说：“因为没有人住，还有污染传说，所以……这里早就被断电了，现在连电力都是稀有资源。”
　　沈往滑动着鼠标，他往下看，终于在最后一行看到了许下的愿望。
　　【希望我的孩子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充满活力，健康长大！】
　　沈往还记得当时的附件1。
　　这是一个单亲家庭，只有母亲和孩子，孩子在出生后就被诊断为新型基因病患者，即使医院会免费治疗新型基因病但孩子依旧是个负担，于是父亲跑了，只剩下单亲妈妈带着生病的孩子。
　　新型基因病患者大多都会出现情绪上的异常，在异常期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
　　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母亲才会在鹿神许愿台许下这个愿望。
　　她的头像也变成了笑脸，看来她的愿望也被实现了，只是结果不那么如意。
　　就在这时，电脑键盘上逸散出血迹来，沈往低下头，他看到键盘正在缓慢的自己摁下来，很快，面前的屏幕上就自发打出字来。
　　沈往淡定的打开手机录像，他先是拍了键盘又拍了屏幕，确定照相机里没有一丝异常。
　　“所以，又是天赋。”沈往啧了一声，“好特么恐怖片啊。”
　　键盘无人自动打出字来，怎么看都是恐怖片桥段。
　　吐槽过后，沈往开始看屏幕上出现的字。
　　【今天，我从同病房的患者家属里得知有个名为鹿神许愿台的网站，据说在这个网站上献祭后许愿，所有愿望都会实现，我觉得这不可能，如果真的实现一定是污染事件，但是我同病房的患者很快就出院了，他明明已经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碟，家属悄悄的告诉我，这是因为他许了愿。】
　　【那应该就是污染事件，我非常确信，我觉得自己应该报警。】
　　【今天，我没有报警，因为我的孩子又发病了，每次发病时他都在歇斯底里的痛苦着，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医生也没有任何办法，为什么我的孩子会遭这种罪。】
　　【所以我没有报警，我悄悄的打听了需要什么样的祭品，我决定许愿。】
　　【神明啊，我不管你是神还是鬼，请让我的孩子成为一个正常人吧！我愿意献祭我自己！】
　　【今天，我许愿了。】
　　沈往面无表情看着屏幕上的字迹，他能感觉到打字的人越来越激动，字迹出现的越来越快，甚至开始出现了错别字，但她依旧不管，只是激动的不断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我许愿了，我的孩子号了！他真的好了！真是太好了！他再也不用痛哭了！感谢鹿神，感谢鹿神！！】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孩子不再是我的孩子，为什么我的孩子变了模样，为什么我的孩子他会信奉鹿神，为什么我的孩子他没有呼吸和温度。】
　　【我的孩子不是怪物！】
　　沈往缓慢的转过头去，书架下有一个柜子，此时柜子正在缓慢的打开，里面露出一只发光的绿色眼睛。
　　强烈的污染气息不断的散发着。
　　那是一只污染物。
　　沈往一脚踩住柜子门，里面传来刺耳的声音，沈往明显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正在挣扎。
　　“在书房内发现污染物。”沈往对着耳麦说：“据观察：污染物应该是屋主带回家的孩子，正在清理污染物。”
　　说完后沈往摁掉耳麦，他注视着颤抖的柜门。
　　新型基因病并不好治疗，沈往在医院里治疗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成效，痊愈者在所有病人里不足十分之一，因为新型基因病在某种程度上和污染是一件事，因为污染，所以产生问题。
　　想要孩子变成正常人是不可能的，因为污染不可逆。
　　于是鹿神实现了她的一半心愿，让他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拥有活力。
　　变成污染物后，不就拥有活力了吗？
　　“什么邪神许愿台。”沈往站起来。
　　污染物终于从柜子里爬出来。
　　它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可能只有十一二岁，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红色的，如同全身都长满了胎记，只有一双眼睛绿的如同一只野兽。
　　因为太过弱小，甚至不到D级。
　　它对着沈往嘶吼出声，但下一刻，无数荆棘从柜子里钻出来，下一刻荆棘瞬间将这个小污染物拖进柜子中。
　　在尖锐的惨叫声过后，柜子里再无动静。
　　沈往转身准备走出书房，他摁下耳麦。
　　“污染物已清理。”
　　就在这时，沈往突然停住脚步，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墙壁。
　　只见那些血色的字迹糊成一团，在那片被染成红色的墙壁上有一些金色的字迹不断的浮现出来。
　　【为什么在哭？不是实现了你的愿望？】
　　【哭泣的人不合格，哭的时间太久，你会失去作为鹿神教成员的资格。】
　　【你明明实现了愿望。】
　　哀怨的哭泣声出现在房间里，沈往摁住耳朵，确定这声音就是响在他脑海里的，不是在这个屋子里。
　　很快，沈往看到一个女人正坐在地上哭泣，她哭着把柜子一圈圈封起来，在封完后她一直不断看着屏幕，泪水吧嗒吧嗒落在地上，最后她绝望的看向墙壁。
　　她撞死在墙角。
　　在她从墙角滑落的瞬间，无数字迹出现在她身上。
　　但这些字迹只有重复的三个字。
　　【邪·教徒！】
　　下一刻，所有字迹和画面从沈往眼里消失，整个书房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沈往觉得自己看了一个恐怖片段，他叹口气心想：以后要天天看恐怖片了。
　　转身走出书房，沈往重新摁下耳麦，他摁的是公共频道。
　　“我这里结束了，周向折，你那边怎么样？”
　　“周向折？”
　　公共频道里没有任何声音。
　　沈往觉得有点不对劲，公共频道是默认开启的，只有说话可以选择频道，但周向折没有回应。
　　“周向折？”沈往又问了一遍，“回话！”
　　刺啦一声，沈往听到了奇怪的雪花音，刺耳的要命，而在这段刺耳的声音里，沈往听到了清晰的三个字。
　　“邪·教徒！”
　　与此同时，一队的通讯挤开了公共频道。
　　“不好了，我们联系不到队长了！”一队喊道：“他在三分钟前说自己看到了奇怪的标志，要追上去看看，结果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我们试了很久都没有一点回应。”
　　沈往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之后我会过去看看，你们继续调查。”
　　也是，就像是周向折不会放过鹿神一样，鹿神也绝对不会放过周向折。
　　被吞噬三年，暗无天日。
　　鹿神怎能不恨周向折。


第100章 鹿神信仰2
　　从这个残破的房子离开后沈往直接到了周向折失踪的地方。
　　本来沈往要去的地方是乔哲音曾经提到过的鹿神庙和鹿神像。
　　这两个地方到底存不存在并不好说, 因为来这里撤离居民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庙宇和神像，而且那些宗元镇的居民也都说这地方根本就没有庙宇，更别说神像了。
　　他们只有自家供奉祖先牌位的祖屋。
　　一队并不认为乔哲音撒谎, 所以将这一点着重标红放在了任务列表里。
　　但现在周向折的消失才是重中之重。
　　乔哲音失踪的地方是宗元镇的一条小道上, 周围还有人家，但昨天晚上周围住的居民没有一个听到过乔哲音的声音。
　　沈往站在这条小路上，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痕迹，试图发现一点线索。
　　而这一次一队再也不敢任由沈往独自行动，他们不断的说着话, 每隔一段时间就让沈往回应，生怕一个不注意沈往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
　　“我们这里有新的发现。”
　　一队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在乔哲音失踪后就在分析音频和网页, 在短暂的时间内就找到不少线索。
　　“我们在放大乔哲音最后的通讯时发现了细微的声音, 把声音提取出来重新解析后，我们听到了一个求救声, 声音应该是一名女性，位置比较远，但是乔哲音最后却说自己看到了标志。”
　　沈往微微皱眉, “周向折失踪之前也说看到了标志是吗？”
　　“对，我们当时觉得很巧合, 以为是队长发现了乔哲音看到的东西，所以队长才会过去查看。”
　　“那周向折有没有听到求救声？或者说你们有没有从和周向折的对话中找到求救声？”
　　“抱歉, 还在分析中。”一队有点羞愧, “我们从这些音频里发现了奇怪的污染，所以负责解析的人必须是不受污染的异变者, 有技术还是异变者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沈往让他们继续去分析，而自己继续巡着小路往下找。
　　就在走出两步路后, 沈往突然看到旁边的树木上有一个奇怪的红色手印。
　　他看着这个手印，几秒钟后手印上浮现出一行字。
　　【邪·教徒！】
　　“找到了。”沈往走过去，“不过竟然没有顺着路走，而是走进了林子里？”
　　雨棠南城温度高水汽足，植被茂盛，到处都是深林，而那些血色的手印就这么顺着树木一点点往里延伸。
　　沈往往前迈出一步，就在这时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低下头的时候便看到了银色的耳麦。
　　这个耳麦和沈往的如出一辙，都是周向折去定制的款式。
　　这是周向折的。
　　沈往捡起耳麦，他擦干净耳麦上的泥土后放入耳朵，在摁下耳麦上的开关后，沈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听到了求救声。”
　　周向折的声音向来平淡，不管遇到多危机的事情都不能让他的语气紧张半分，天生的冷音调让他显得更加沉稳，在此刻也没有多少危机感。
　　他只是很淡定的叙述着发生的一切。
　　“在查看宗元镇资料的时候，我在一个不起眼的报道中看到了一个名为【引路鱼】的民俗传说，在河流中会有翻肚皮的鱼漂浮着，但千万不能试图去捉，因为这是【引路鱼】，要是贪婪追上去就会被带入汹涌的河流中淹死。”
　　“如果在无人的街道中听到女性的求救声千万不要跟上去，因为她就是【引路鱼】，跟上去的结果就是失踪和死亡。”
　　在说完后，周向折的声音停顿了三秒钟，接着才继续开口。
　　“鹿神将周围的民俗全部成真来达到传教的目的，那么【引路鱼】也会是它吸引信徒的方法，我决定追上去看看。”
　　“我已经联系不到一队，【引路鱼】的出现不同寻常，我不确定是不是鹿神在针对我，如果真的是针对，那么就算是避开这里也会出现新的问题，不如率先出击。”
　　“千万不要小看鹿神。”
　　叮咚一声，留言播放结束，沈往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把耳麦取下来。
　　“听到了吗？”沈往说：“去调查【引路鱼】的消息。”
　　“明白！”一队回复。
　　在沈往捡回这个耳麦后，前面的红手印就消失了，再往里走没有任何用处，沈往只好原路返回。
　　一队找了二队来帮忙，通过无接触的异变者确定了整个宗元镇确实没有所谓的鹿神庙和鹿神像，甚至在污染度检测中都没有任何污染度增长的地方，这属实奇怪。
　　可乔哲音和周向折的失踪板上钉钉。
　　他们认为鹿神庙和鹿神像一定存在，但见到它们需要条件，只有满足条件的人才能看到这些。
　　他们正在寻找这个条件。
　　沈往一边往回走一边和一队联系，“我记得在任务档案中，那些许愿后成功的人全部都失踪了对吧？”
　　“对，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让乔哲音去调查。”一队的负责人说：“他们的失踪都不同寻常，现在又牵扯上了鹿神许愿台。”
　　说完后一队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住，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沈先生？您打算做什么？”
　　“去许个愿。”沈往道：“乔哲音亲口说自己许了愿，然后就失踪了。”
　　“我去试试许愿后到底会不会失踪。”
　　一队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沈往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们了，他们连忙想制止，然后就听到对面关掉耳麦的声音。
　　一队：……
　　卧槽，这特么比队长还任性！起码周向折擅自做决定的时候不会关掉耳麦！
　　而被吐槽的沈往转身回了自己已经调查过的地方。
　　他推开书房门，连看都没看墙壁上的字迹，直接拉出椅子坐上去，伸手敲击一下键盘电脑屏幕就亮起，依旧是‘鹿神许愿台’的网址。
　　沈往找到许愿处，点击‘开始许愿’。
　　屏幕上出现一个画面，上面画着一个空荡荡的盆，盆里是五个大字。
　　【请放入供奉】
　　“供奉，能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东西？”
　　什么能让他感到幸福呢？
　　家人？爱人？钱财？食物？
　　最后沈往将自己的耳麦取下来，他把耳麦调到音乐播放，这是周向折在多年外勤中为他搜集的无数曲目，而送出这份礼物时，周向折很清楚沈往并没有认出他，很清楚对沈往来说：周向折是个陌生人。
　　可他依旧送了出去，因为沈往说喜欢而高兴。
　　悠扬的音乐声从耳麦中传出，沈往把耳麦放在电脑前。
　　“这个可以吧。”
　　电脑中的盆子晃了晃后消失，下一刻就出现了新的输入框。
　　【请输入您的愿望。】
　　沈往敲击键盘，在里面写上愿望。
　　【见到周向折。】
　　但非常意外的是，‘周向折’的名字无法输入，就算是单独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也只能输入‘周向*’，好像完整的名字是一个禁忌，沈往试了许多次都确定了这一点。
　　沈往皱了下眉，“周向折是禁忌？”
　　电脑屏幕依旧是许愿的页面，沈往站起来，“你不是鹿神吗？不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怎么连一个普通的愿望一个普通的人名都无法输入？”
　　“你是不是太不尽职了？”
　　在沈往说完话后，电脑跳出一个弹窗，弹窗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里是鹿神许愿台，只要献上贡品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但鹿神许愿台有禁忌，请注意以下条例不要违规，否则鹿神将不会为你实现愿望。】
　　【①所有许愿者进入鹿神信徒备选，只要许愿就可以看到伟大的鹿神庙和鹿神像，这是踏往幸福的第一步。】
　　【②实现愿望获得幸福后就可以成为鹿神信徒就会进入幸福之地，从此之后再无苦痛，但无法通过许愿直接成为鹿神信徒进入幸福之地。】
　　【③鹿神欢迎所有人，除了邪·教徒。】
　　【④不幸福者为邪·教徒，质疑鹿神者为邪·教徒，周向折是邪·教徒。】
　　【⑤鹿神不会为邪·教徒实现愿望。】
　　“真没意思，这就拉黑名单了？”沈往声音里带着阴阳怪气，“你这是有多怕他。”
　　怕到在注意事项里都要写上‘禁止周向折’，完全媲美PTSD患者。
　　还没等沈往骂完，网页上又出现一个弹窗。
　　【用户已被拉黑。】
　　沈往：……
　　鹿神和其他的污染物不一样。
　　它是本源污染物，在诞生时就污染了一整个雨棠南城，但也因此被防污染中心及时发现，周向折将它诓骗并封印在体内三年，这三年时间里鹿神一直在和周向折的天赋做抗衡，不止让周向折的外貌改变，还让他的污染度拔高到一定程度。
　　鹿神虽然是本源污染物，却和愿望树不同，它有智慧，还会成长。
　　所以它恨周向折，也忌惮周向折。
　　这也是沈往最担心的一点。
　　周向折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他不耍阴谋诡计，他和鹿神彼此熟悉，了解对方的弱点，如果鹿神真的疯狂的要报复他，那么最后周向折吃亏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鹿神只是个污染物，而周向折要保护的是在场的所有受害者。
　　有所顾忌的人才会输。
　　沉默几秒钟，沈往捡起自己的耳麦戴好，他摁下耳麦，正好听到一队负责人的鬼哭狼嚎。
　　“沈先生不要啊！你要是也失踪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要是两个S级异变者一起失踪我们怎么和防污染中心交代啊！”
　　“队长一去不复返，你可是队长夫人，要给我们下命令的。”
　　沈往冷笑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对面瞬间摔倒在地上，霎那间到处都是杂乱的声音，几秒钟后对面的声音才响起，“沈，沈先生，你还在啊？”
　　北极星是最强的派遣队队伍，虽然沈往不知道周向折这种人到底哪里来的信服力，但北极星的所有队员都相当看重周向折，他们信任且无比确定周向折可以独自完成一切任务，连副队长明光都兢兢业业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他管理着队伍。
　　只要是周向折选出来的，别说副队明光是B级，沈往刚加入时是C级，哪怕周向折拉个E级异变者进来他们都要说‘一定有什么道理’！
　　所以周向折失踪在他们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让你当一队负责人真是屈才了。”沈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不如去唱戏吧。”
　　“如果沈先生可以来一队成为负责人，我现在就转行去唱戏！”
　　这人也是个人才，这时候还不忘挖墙脚。
　　沈往啧了一声。
　　“你们有没有从撤离的人里确定许过愿的人？”沈往转移话题，“只有在鹿神许愿台许过愿的人才能看到鹿神庙和鹿神像，实现愿望的人会自动成为鹿神信徒，鹿神信徒会进入幸福之地。”
　　“撤离时就已经在筛选了。”负责人回答：“现在确定许过愿的人大概是十几个，关于【引路鱼】我们也查到了几个了解的人。”
　　“现在您是要回来吗？”
　　沈往回答：“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把这些资料全都整理好，我回去要看。”
　　“没问题。”负责人连连点头，“但是我能不能问一句，您之后打算怎么办？”
　　虽然北极星的大多数人都觉得周向折不会出事，但周向折毕竟是失踪了，沈往作为周向折的合法爱人，同样也是个S级异变者，他之后会做什么？
　　继续调查这里的线索？还是想办法去找周向折？
　　“之后你就知道了，别打听这么多。”
　　行吧。
　　防污染中心有在紧急情况下低级异变者听从高级的规则，在一开始他们听从的是周向折，因为周向折是S级异变者还是他们的队长，但现在周向折失踪，这个指挥权就落在了沈往身上。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指挥，但他们信任沈往。
　　不仅仅是因为沈往是S级异变者，还因为他是周向折的爱人。
　　是周向折亲自挑选的人。
　　宗元镇不属于雨棠南城，但为了宗元镇的安危，雨棠南城的防污染中心会派出工作人员镇守，也就是说宗元镇里也有防污染中心的小分部，此时留守人员都在这里。
　　雨棠南城实在是太过闷热，在外面走动是一件相当难捱的事情，防污染中心的夏制作战服没有丝毫卵用。
　　在这里工作的人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所以在沈往回来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惊讶。
　　因为在外面行动了半天的沈往身上没有一点汗渍，作战服很好的包裹着他的身体，黑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肩膀上，整个看上去相当清爽。
　　这太惊人了，他不热吗？
　　沈往确实不热。
　　他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对外界的感知和普通人是一样的，但是要能耐寒耐热，他在炎炎夏日不会出汗，在寒冷的冬日里也不会冷到发抖，在医院时医生都以为这是新型基因病带来的特征，直到和岚碰面后沈往才知道……
　　什么新型基因病，这完全是因为他有一半属于污染物，污染物当然不怕冷也不怕热。
　　在会议上见过一面的一队负责人恰好出来，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通讯室里，机器散发出的热量惊人，出来的时候他的衣服都快滴水了。
　　“来了。”他喘着气走过来，“你要的资料。”
　　沈往接过资料，接着看向他，“你要不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没用，主要是因为这里没空调，热死了。”他说：“我还得回去盯监控。”
　　说完他往前走，示意沈往跟上。
　　“我先说【引路鱼】吧。”他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在宗元镇几千居民中找到了知道【引路鱼】的人，也就七八个人，里面一半说的都是民俗故事，只有三个观测者有具体内容。”
　　为了更好理解，他并没有说这些人的名字，而是统一喊做观测者，这也是防污染中心最常用的称呼。
　　“三天前，观测者在早上晨跑，跑着跑着突然听到有女性的求救声，求救声非常凄惨，传来的位置是周围的一片林子，他连忙想进去看看，结果越走里面越深，而且声音也越发的远，他觉得很害怕，就喊了一声问出了什么事。”
　　“但是没有人回答，女人的求救和惨叫声依旧在远处，于是他转身跑了。”
　　“前天，另一名观测者同样在晨跑的时候听到女性惨叫声。”
　　“最后一名观测者是在傍晚时分听到的声音，但他听到的是孩童的哭泣声，同时听到的还有她的妻子，因为末日时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妻子无视劝阻追了上去，从那之后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往点点头，这些和周向折说的民俗传说都符合，比较糟糕的是：里面没有任何和鹿神相关的信息。
　　“至于许愿者，所有资料都在你手里了。”
　　于是沈往一边走一边看着这份被整理好的档案。
　　上面的愿望千奇百怪，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一队把这些许愿者的家庭背景和许愿理由都调查清楚了。
　　最后沈往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张。
　　上面是一个眼神胆怯的男人，他的许愿列表上只有一行字。
　　【希望可以搬入高墙。】
　　“这个人曾经遇到过污染事件，但运气好没有被影响，但也因此恐惧污染，他本来不是雨棠南城的人，而是在打听到雨棠南城的人数不多所以想要从雨棠南城进入高墙，之前也在中央城外墙待过。”
　　一队负责人给沈往解释，“当年高墙建立起来的时候，很多人并没有末日多么恐怖的概念，他们都不想放弃自己奋斗一生的房子和户口搬入高墙，所以有大批人都在高墙外，直到污染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想加入高墙，但高墙的人已经满了。”
　　“他来到雨棠南城后发现里面根本留不出他的位置，于是就只好到了宗元镇暂时住下。”
　　加入更安全的高墙是他的执念，所以他在鹿神许愿台上许下‘可以搬入高墙’的愿望。
　　“既然经历过污染事件，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和污染扯不开关系吗？”沈往啧了一声，“结果还是去许愿。”
　　“正常，大多数人面对污染事件都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就算是觉得不对劲，被污染的精神也会让他去许愿。”
　　沈往点点头，“你去帮我找一张雨棠南城入住申请书，要已经签好名的。”
　　一队负责人愣了一下，他茫然的看着沈往，“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沈往笑了一下，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微妙。
　　“当然是帮他实现愿望。”
　　“实现愿望就会成为鹿神信徒，进入幸福之地，我要看看他是怎么被鹿神接入幸福之地。”
　　一队负责人人都傻了。
　　不是？他直接拿受害者当诱饵吗？这操作真的可以吗？
　　“不不不。”他连忙道：“这样对受害者不安全！”
　　沈往看向他，“你觉得他许愿后，鹿神会放过他吗？”
　　“……不会。”
　　“那你觉得，防污染中心能阻止鹿神为他实现愿望，将他带走？”
　　“……这个大概也不行。”
　　“放宽心。”沈往拍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点安慰，“鹿神只是要信徒，它不会让信徒去死。”
　　说完沈往放下手继续往前走，独留下一队负责人看着沈往的背影。
　　直到沈往的身影消失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天啊。”他挠了挠头发，“果然队长能找的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就算穿着派遣队的作战服也无损他温和无害的形象，被他看一眼都仿佛是在礼貌微笑，外表和气质上如同一朵娇弱的小白花，把S级贴在他胸口都让人有点不太相信的人……
　　其实本性一点都不无害柔弱，甚至非常危险。
　　毕竟不是谁都能干出直接拿许愿者当诱饵这种事来的。
　　“他比周队果断多了。”一队感叹，“周队会在感情上有顾虑，而他只会选择最便捷的办法。”
　　“……倒是挺互补。”


第101章 鹿神信仰3
　　一队给沈往要来了雨棠南城的高墙入住同意书, 这点权利防污染中心还是有的。
　　许愿者的名字叫杨路，所有亲人都死在污染事件中，也是这场污染事件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入住高墙, 为此他辗转在各大高墙外, 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入住的名额，甚至他还试图和女性异变者恋爱成婚，因为这样就有了入住高墙的资格。
　　可以说，他这个人整个的执念就是高墙。
　　沈往走进审讯室，杨路已经提前在里面等着了, 他看上去有些焦躁不安，在这个大热天冷的瑟瑟发抖。
　　听到门口有动静, 杨路连忙转头。
　　在看到沈往的瞬间他眼睛一亮, “我, 我认识你！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那位新的S级异变者沈往！”
　　“没错，是我。”沈往坐到他对面。
　　杨路的神情明显和缓了很多, 也走到沈往对面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他放松下来的申请，正在盯监控的一队负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先不说沈往本性如何，他作为一个S级异变者外貌上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 只要不盯着他的眼睛看就感受不出他本性上的坏，人是一种社会动物, 大家都不会没礼貌的一直盯着人的眼睛。
　　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是个人都会觉得沈往‘好亲切’‘好温和’‘这人真不错’。
　　太反差了。
　　“你在许愿台许愿了是吗？”沈往问他, “我看到你的笔录说许的愿望是‘想要进入高墙’？”
　　“是, 我是许了这个愿望。”杨路低着头，声音有些怯生生的, “您应该也知道了，我的家人全部都因为污染事件离世了, 他们临死之前告诉我，一定要进入高墙，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一直都在找加入高墙的办法。”
　　“但我又不是人才，也不是异变者，还没通过防污染中心的招人指标，根本进不去高墙。”
　　“我真的没办法了，在听说这个许愿台之后，就想试一下……”
　　沈往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黑色的眸子一直注视着杨路，杨路下意识看向他，在对视上的那一刻杨路瞬间移开视线。
　　在移开实现后杨路好像才反应过来，他茫然了一下。
　　再看过去时又和沈往对视在一起，沈往还对他笑了一下，天生的笑面让他显得非常温和友善。
　　对啊，这是一个多温和的人，怎么会给人恐怖的压迫感呢？刚才一定是他感觉错了。
　　“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当然你不回答也可以。”沈往声音温和的问：“你的家人是因为污染事件死亡，但是，你听说许愿台之后，没有察觉到这并不像是正常事件吗？”
　　“我，我知道……但是，高墙里不是有治疗污染的地方吗？”
　　杨路眼神清澈的说：“只要进入高墙，防污染中心就会给我治疗，到时候我也不会受影响了。”
　　好家伙，他原来是准备黑吃黑。
　　了解到所有情况后，沈往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张纸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看。”
　　杨路疑惑的拿起这张纸，在看到上面的题名和签字后他激动的站起来。
　　“高墙入住同意书？！”
　　“防污染中心需要你配合一项行动，在行动完成后，就给你分配高墙内的住房。”沈往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他。
　　“可以！当然可以！”
　　沈往注视着他，“那么，你的愿望现在完成了吗？”
　　“完成了！”杨路兴奋的看着这张纸，如果不是沈往站在他面前他怕不是要直接亲两口，“太好了，我真的可以入住高墙了，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吗？我真的进入高墙了！”
　　“我太幸福了，我真的好幸福！”
　　在他喊完的那一瞬间，杨路突兀的顿住了，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点茫然，一直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沈往转头看向他看的位置，面前是空荡荡的墙壁，什么都没有。
　　“你看到了什么？”
　　“啊？我看到了……”杨路声音不算清晰，“我好像看到了一座庙宇，庙宇里有一个石像，石像看不清模样……在庙门口还想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在说……”
　　【鹿神倾其所有为信徒实现心愿，为所有人谋幸福，实现愿望者要来鹿神庙答谢鹿神。】
　　【在愿望实现后，鹿神庙便会出现在你眼前。】
　　听完杨路的话，沈往笑了一下。
　　他伸手拍在面前的‘高墙入住同意书’上，将同意书拉回自己面前。
　　杨路愣了一下，他立刻恢复原状，眼神紧张的看着那份同意书。
　　“你应该知道，为你实现愿望的人到底是谁吧？”沈往摁着那张薄薄的纸，“你也应该清楚，只要我不同意，那么这份同意书一秒钟就能作废吧？”
　　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杨路惊讶的发现沈往周身的气质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他一开始是无害温和的，那么现在就充斥着一股尖锐感，这股尖锐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极其张扬，那双黑色的眸子也从温和如水变得极其侵略性，让杨路瞬间汗毛直竖。
　　杨路现在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沈往的话必须听。
　　如果他不听，最后他不止得不到进高墙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死。
　　杨路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我，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沈往说：“找到鹿神庙，然后带我去。”
　　“会有防污染中心的人跟着你，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杨路不断的用力点头，在沈往松开手的瞬间把那张白纸抱在怀里。
　　如同这张纸就是他的命根子。
　　在实现愿望后，杨路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路线，也很清楚的知道这是通往鹿神庙的路线图。
　　他的脑子里有个想法，那就是是鹿神为他实现愿望，在许愿后一定要还愿，他一定要去鹿神庙答谢鹿神感谢鹿神。
　　这个想法越发占据着他的脑子，也越发的控制他的精神，就在一队了解情况的这么一点时间里他就试图逃跑前去寻找鹿神庙，并且时间越久越难以自控。
　　在勉强经过一点记录后，防污染中心将他放走，当然他们不会让他这么随便的消失，不止给他定位，还有好几个人在后面跟着。
　　其中就有沈往和一队负责人。
　　“他的速度很快，目标也很明确。”负责人看着路线图，“我们预测出他的目的地，但是那里没有任何东西。”
　　沈往看着前面的人，“要是能被轻易看到，鹿神就不会设置条件了。”
　　“但是我们看不到的话，这不就没有意义了？”
　　负责人看向沈往，“看不到鹿神庙，也就无法对鹿神做些什么，也找不到队长。”
　　沈往却笑了一下，“先找到位置再说。”
　　负责人看着沈往淡定的模样，虽然不理解但他依旧听从命令，在他看来，S级异变者都是一些奇怪的家伙，不管是周向折还是舟青，这些人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往往他们总是能找到最好的办法。
　　既然沈往这么笃定，那就说明他真的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负责人更没办法紧张了，现阶段他们这些非S级的异变者能帮到的忙很少，鹿神并不是他们这个阶段的人可以对抗的，要指望的还是沈往和周向折。
　　不消片刻，杨路跑进一片林子里，沈往注意到这片林子就是周向折失踪的地方。
　　身后的人全部都跟进去，在林子里穿梭了一会儿，杨路停在某个位置。
　　那是一个很怪异的地方，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丛林，唯独这个地方裸露出一片空地，空地上杂草丛生，阳光从头顶洒落下来，形成一个怪异的金色的圆圈，杨路跪在这片空地上，眼睛望着前方。
　　负责人从口袋中找到检测器，他把检测器打开，叮咚一声，污染度检测成功。
　　“污染度32，这也太低了，根本就不算有污染。”负责人皱了下眉，“这里真的就是乔哲音说的鹿神庙和鹿神像？”
　　沈往淡定的开口，“看杨路就知道，他面前一定有什么。”
　　“所以他才会跪在这里。”
　　杨路在地上跪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一点点移动，就像是跟随着什么东西看，一队正在不断检测着周围，试图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但现阶段的所有仪器都检测不出异常来。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有鹿神的污染，他们甚至会觉得是杨路失心疯了。
　　杨路开始了宣誓。
　　“感谢鹿神让我重获幸福！”
　　“我愿意永远信仰鹿神，永远供奉鹿神！”
　　“鹿神才是这个时代的救世主！”
　　而在沈往眼中，那一圈光芒中间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地面上亮起的光点，以及光点上若隐若现的字迹。
　　随着杨路的宣誓声越发的明显。
　　【幸福。】
　　【只要加入鹿神教就能获得幸福，所有人都会幸福。】
　　【实现所有愿望，回到最美好的世界！】
　　【最爱的亲人在自己身边，最好的朋友也活着，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
　　【鹿神可以改变所有苦难。】
　　【所有……】
　　沈往啧了一声。
　　“我找到破绽了。”沈往说：“你们先离开这里，鹿神的污染不是一件小事。”
　　负责人也知道利害关系，他点点头，“不管是去找队长还是在其他地方找线索，要记得提前联系我们。”
　　“不要和队长一样，一句话不说就失踪了。”
　　沈往瞥了他一眼，然后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于是负责人迅速带着一队的人撤离，将这个地方全部留给沈往。
　　等人全部撤出去后，沈往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
　　此时的杨路还跪在地上不断的呢喃着，地面上的字迹还在不断的变动，上面的语气也在改变，仿佛有无数许过愿的人都在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同时说着自己现在有多幸福。
　　越是如此，越显得诡异。
　　沈往只能看到污染痕迹，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但确实是看不到鹿神庙的，但这又如何呢？
　　他现在看不到，又不是一直看不到。
　　沈往冷笑一声，“藏是吧？”
　　即使是同样的黑发黑眸，正常的沈往和使用【秩序】时的沈往依旧不同。
　　正常的沈往像一个人，他的眸底深处张扬着活力，如同春风中的一道温暖的光，带着清新和让人舒适的感觉。
　　但使用【秩序】的沈往却不一样，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的活力仿佛都被黑暗吞噬，那是一双有神比无神更恐怖的眸子，深邃的黑眸带着浓烈的危险气息，他的沉默如同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不像一滩水，像深不见底的深渊。
　　耳上的玉石挂坠和眼前的透明屏幕格格不入，但落在他身上却极其相得益彰。
　　仿佛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杨路停止了呢喃，他茫然的回过头来。
　　在看到沈往的瞬间他猛地睁大眼睛，强烈的恐惧感让他直接坐倒在地上，他不断的往后移动，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沈往连看都没看一眼，经过他走到了他的更前方。
　　沈往停下脚步，他注视着前面的空地，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冰冷。
　　“你以为这样我就抓不到你吗？”
　　“被吞噬后你就没有进化的途径，一直熬到逃出来。所以，你是S级，我也是S级。”
　　“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抗衡的了我？”
　　沈往举起手来，苍白修长的指尖指向前方。
　　“规则限制。”沈往说：“此地禁止污染！”
　　话音落下的瞬间，杨路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他翻着白眼在地上打滚，白气从他身上升腾而起，被强行剥离污染让他疼到失去意识，最后只能软软的在地上昏迷过去。
　　一阵风吹来，如同吹散了一场迷雾，白色的雾气在林子里升腾而起。
　　而在这场雾里，闪烁着金光的庙宇出现在沈往面前，庙宇中供奉着一个巨大的雕像，但雕像却没有雕上脸，它如同一个无面人，正在沉默的蹲守着，明明没有眼睛，却仿佛在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而在庙宇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手中拿着一根权杖，最怪异的是他戴着一张面具。
　　面具苍白无比如同泥塑，上面雕刻了五官，那面具正在大笑着。
　　这面具样式沈往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到过。
　　“你是谁？”戴着面具的人发出了苍老的声音，“为何要来到鹿神庙？”
　　“因为我的许愿被拒绝了，我要当面问问鹿神，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许愿呢？”沈往一步步走过去，“但好像这里没有鹿神，只有你。”
　　“我是鹿神的使者，是鹿神的传教人。”面具人说：“想要实现愿望的人，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
　　沈往站在他距离不过一米远的位置，“我想见到周向折。”
　　在这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即使戴着面具沈往也感觉到了它瞬间的紧张，它的肌肉紧绷起来，全身的气质一变，从悲天怜悯转变成深深的厌恶。
　　“邪·教徒！”它发出怒吼声，“鹿神教不接受邪·教徒！”
　　沈往一把掐住它的脖子。
　　“它不是神吗？不是可以帮任何人完成心愿吗？怎么就这个人不行？”
　　“说来说去还是双标，一点都不公平。”
　　面具人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它伸手去抓沈往的手腕，却根本就抓不到。
　　“不许，不许……侮辱鹿神！”
　　“鹿神会惩罚你的！”
　　沈往冷笑一声，“那我期待着它来惩罚我。”
　　“或者，你送我去它面前让它惩罚我怎么样？”沈往拽着它一步步往鹿神庙里走，“还是说：我们来玩个游戏？”
　　面具人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我想到了一个好游戏，就看鹿神会不会来救你。”沈往单身把它拖进庙里，“你在这里给它传教，这里是它的庙宇和它的神像，你说它会完成所有信徒的愿望，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它会不会出来保护你？”
　　“鹿神大人才不会受你威胁！”
　　“可你要死了，你是它的信徒，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信徒，你要死了。”沈往松开手，他在鹿神像面前用力的踩在他的胸膛上。
　　“是满足我这个邪·教徒的愿望呢？还是说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它的神像下？”
　　“它会选的吧？”
　　这里被沈往的天赋禁止污染，面具人被影响的思维正在一点点改变，沈往看到它脸上的大笑面具正在慢慢的变化，最后变成了一个哭面具。
　　也是在这个时候，沈往突然想起这个面具样式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鹿神许愿台的每个初始用户都是哭脸，在愿望实现后就会变成笑脸，这个面具和那个网站上的脸真的很像。
　　就在沈往想要仔细辨认的时候，眼前的鹿神像突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沈往下意识闭上眼睛，在闭上眼睛的空隙，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对面站着几个人，北极星一队的几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然后下一秒钟，沈往发现自己来到了其他地方。
　　“被看到了？”沈往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钟。
　　“算了，等以后再想办法解释。”
　　现在还是先找到周向折。
　　其实一队负责人最开始准备撤离这片森林。
　　但还没等他们自己出去，森林就起了一片大雾，白茫茫的雾让他们失去了方向，甚至手里的设备全部失去作用。
　　就在他们寻找消息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抬起头来。
　　“你们有听到声音吗？”
　　“声音？”负责人立刻警觉，“是什么声音？”
　　听到声音的人皱了下眉，接着才开口，“听声音像是孩子的求救声？”
　　“是【引路鱼】！”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周向折就是遇到【引路鱼】后失踪，连S级异变者都因此失踪，他们更别说了。
　　但现在他们迷了路，电子设备失效，指南针无法辨别方向，周围还是奇怪的求救声，怎么想都不行。
　　最后是负责人做出了决定。
　　“原路返回。”他说：“我们去找沈往。”
　　再怎么样沈往都是S级异变者，虽然他在处理鹿神事件，但现在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他们一步步往回走，为了不丢人还用绳子将每个人的手腕系在一起，但越走他们越觉得耳边的哭泣声越大。
　　“我怎么觉得咱们走的方向就是【引路鱼】的方向呢？”其中一个人开口。
　　负责人皱眉，“就算是也得走，我们需要尽快和沈往汇合。”
　　就这样，他们在脑子里盘算着最坏的结果，结果回到原地后竟然发现原来那片空地上出现了一座庙宇，庙宇被金色的光芒洒在墙壁上，带着让人震撼的宏微感，他们迅速往前走去，不过走到庙宇门口就听到沈往的声音。
　　他的威胁很恐怖，明明语气平淡，却让人产生无尽的恐慌感。
　　在面面相觑过后，他们选择进入庙宇，然后就看到了……和他们离开时完全不同的沈往。
　　而且下一秒钟就消失了。
　　甚至在他消失后，眼前的庙宇和周围的白雾也在消失。
　　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是沈先生吗？”有人开口问。
　　“……看上去不太像。”
　　“但这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吗？而且他还说要见到队长，只有沈先生直呼队长的名字吧。”
　　所有人看向负责人。
　　负责人颤抖着把手放在下巴上，摆出一个柯南同款姿势。
　　“这可能是他的天赋原因。”
　　“污染免疫会这样？”
　　“但污染免疫是A级天赋，沈往是S级异变者。”负责人认真的说：“S区说过，污染度超过一定范围会让异变者产生样貌上的差异，同时，污染阈值超出天赋本身的等级后，天赋也会产生无法估量的异变。”
　　说着负责人不断点头，“对，一定是这样。”
　　“他的污染免疫就是这样的！”
　　如果沈往在这里，一定非常感谢他们的自我说服。
　　“不过，【引路鱼】的声音怎么没有了？”
　　负责人转头看向周围。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被什么东西抓住裤脚，他缓慢的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戴着大笑面具的孩童。
　　孩童发出嬉笑的声音。
　　“一起信仰鹿神吧！”


第102章 鹿神信仰4（加更二合一）
　　沈往曾经因为画像见到过被鹿神侵蚀的雨棠南城。
　　以周向折的过往为蓝本的画作里是周向折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雨棠南城的每个人都维持着他们原本的模样，除了信仰鹿神并感到幸福之外，他们没有太大的改变, 依旧正常的生活着。
　　他们每个人都说着自己有多幸福, 有多愉快，生活多么美好，并赞扬着鹿神，让人毛骨悚然。
　　而沈往仰头注视着面前的雕像，他好像还是在庙宇中, 只不过这里就是真正的鹿神的庙宇，在庙宇里树立着巨大的雕像, 它很大很大, 大到沈往抬起头来看不到雕像的脸。
　　沈往微微挑眉, 他注视着雕像，想从上面看到点东西。
　　也就在这时, 咯吱一声，庙宇的门被推开，沈往回头看到了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
　　长袍上的兜帽戴在他们头上, 挡住他们的头发，但依旧可以看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戴着一个大笑的面具, 喜面具和这个庙宇极不相称。
　　“你是新来的信徒？”戴着喜面具的人问。
　　沈往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沉寂, “对, 我实现了愿望，成为了信徒。”
　　“既然成为了信徒, 那就努力信奉鹿神，赞美鹿神, 只要这样鹿神就会为我们实现愿望，让我们一直幸福下去。”
　　说着这个面具人从身后给沈往找了一身和他们身上一样的衣服。
　　“脱下旧衣，如同脱掉旧有的悲哀，现在让我们一起踏入永恒的幸福之地！”
　　神神叨叨的。
　　但为了尽快找到周向折，沈往并没有反驳，而是接过这个袍子披在自己身上，面具人似乎也不在意是不是沈往是不是真的脱掉了衣服，只是淡定的指了个人说：“新人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那人连忙感恩戴德的喊着谢谢，高兴的就领着沈往出去了。
　　沈往把兜帽戴上，遮住他的黑发黑眸，他跟着这个人走出庙宇，下一刻就看到了城镇。
　　是的，是城镇。
　　沈往没有周向折那样好的记忆力，所以并不清楚这是哪个城镇，但按照温度来看，应该也是雨棠南城的范围，周围能看到高丛的数目和山泉，山峦一眼望不到头。
　　这似乎是在一座大山里。
　　面前拎着沈往的人笑个没完没了，沈往甚至有点觉得那些脸上戴面具的人一定是把脸皮给笑僵了。
　　“你笑什么？”沈往问他。
　　他一边笑着一边给沈往回答：“觉醒大人给了我任务，只要完成任务，我就可以继续累计觉醒值，这样下来我很快就能觉醒了！”
　　“觉醒？”
　　“哦，你是新来的人，你还不知道。”那人一边笑一边给沈往解释，“在幸福之地，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永远幸福，我们需要累计觉醒值，只要做对鹿神有意义的事情就能累积。”
　　“等累积到一定数量，就可以觉醒了，觉醒后的人可以获得永远的幸福！”
　　“你看，就是那边！”那人给沈往指了个位置，“那边就是觉醒堂，每个觉醒大人都是进入了那里被鹿神赐福觉醒，每个觉醒大人都那么幸福，他们脸上永远都是幸福的笑容！”
　　沈往：……
　　他想起了自己看到的大笑面具，不会那个大笑的面具在这些人眼里就是幸福的笑容吧？
　　这样想着沈往看向觉醒堂，只见那也是个庙宇，只是不同于自己出来的地方，这个庙宇的颜色是红色，在庙宇后面有一个巨大的雕像，觉醒堂外也没有人在。
　　“现在没有人觉醒？”
　　那人惊讶的看着沈往，“你在想什么呢？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能觉醒！”
　　“想要觉醒必须成为鹿神大人的心腹，这样才能累计更多的觉醒值，到目前为止觉醒大人才不过八个而已！”
　　“那么说，成为觉醒大人后就会被派出去为鹿神传教？”沈往看向他，“就如同把我带进来的那个一样？”
　　“对对对，我们每个人都是被觉醒大人带入幸福之地的。”说着那人脸上一幅幸福的表情，“实在是太慈悲了，竟然将鹿神这么伟大的神明介绍给我们，让我们也可以实现愿望，获得幸福！”
　　沈往漫不经心的想：看来可以把这些‘觉醒大人’挨个击破。
　　反正也不强，打死就打死吧。
　　不过，周向折现在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沈往问道：“那这里会出现邪·教徒吗？”
　　在说到邪·教徒这个字眼的瞬间，那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死死地盯着沈往，许久后才开口，“哪里有邪·教徒？”
　　“我问得是会不会出现。”
　　“会不会出现？”那人幽幽的注视着沈往，“幸福之地不允许邪·教徒进入，但是幸福之地也会被邪·教徒侵蚀，那时候就需要我们保护幸福之地保护鹿神，这是我们必须给鹿神的馈赠。”
　　“所以，我们要战斗才行。”
　　沈往看着他神经质的模样，“那现在有没有邪·教徒？”
　　“你是想抓捕邪·教徒凑觉醒值吗？不要白费功夫，就算是抓捕他们能获得大量积分，但他们的存在也同样玷污了幸福之地！他们不应该存在！”
　　“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邪·教徒，但最好不要存在！”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邪·教徒的下场，去那边吧。”那人给沈往指了和觉醒堂完全相反的方向，“那边是惩戒堂，所有被抓到的邪·教徒都会被关在里面，所有人都无法获得幸福，很可怕的。”
　　沈往觉得他实在是啰嗦，于是直接转身走向惩戒堂。
　　惩戒堂和觉醒堂也差不多，只是惩戒堂通体都是黑色。
　　沈往甚至觉得这是鹿神ptsd了，直接对黑色有了心理阴影。
　　总之沈往走到惩戒堂，他伸手推开惩戒堂的门，在门开的时候沈往看到里面还是有一个人的。
　　那是一个女人，她被捆起来挂在房梁上，随着沈往开门晃晃悠悠，她低着头没有人任何动静，仿佛是死了一般，但她的面上却扣着一个哭泣的面具。
　　沈往将视线往下移，看到了她的衣角，上面用金色的字迹写着熟悉的话。
　　【邪·教徒！】
　　而此时，被沈往念叨了好一会儿的周向折其实刚刚到达这里。
　　在听到哭泣声后，周向折就准备跟随【引路鱼】到鹿神所在的位置，他和鹿神渊源太深，鹿神如果真的要针对他，那么这次他一定会到鹿神的地盘里。
　　所以他巡着声音往前走，走入了一片浓密的森林，往前走的路上周围弥漫起了大雾，大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周向折的认路能力和方向感极好，即使如此也没有完全失去方向。
　　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出现了一点问题。
　　他的视线模糊，带着微妙的对空间的扭曲感，这种感觉让周向折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是他第一次和沈往一起出任务，来到名为【艺术画廊】的百目画廊中，在第一副画里他就因为特殊原因导致视线受阻，那时候是沈往拉着他的手走出了那片区域，然后就被沈往咬了第一口。
　　这一次虽然只是视线模糊，但没有一个沈往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路，也没有一个沈往跃跃欲试的咬他几口了。
　　最后在模糊的视线里，周向折继续跟随着【引路鱼】的声音往前走，他走了许久，感觉到周围的雾散了又凝聚，仿佛是对面的东西正在犹豫是不是真的想让他进去。
　　“你不是等我很久了吗？”
　　最后周向折开口。
　　“你确定把我挡在门外？”
　　周围的白雾停顿了一下，最后疯狂的涌出来，如同被周向折完全激怒，周向折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猝不及防的推搡也不会让他摔倒，再迈前一步后，周向折回过头来。
　　但也就是这个回头，周向折发现自己的视力恢复了，而眼前的白雾也正在消散。
　　在淅淅沥沥的泉水声中，周向折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高山、深林、以及在山上建立的木质房屋，在房屋外随处可见鹿神像，也有一些人正在祈祷着。
　　他们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衣，兜帽盖在他们头上，他们满脸笑容正在祈福。
　　“鹿神保佑我们一家幸福！”
　　“哈哈，鹿神当然会保佑我们！你看我这个女儿，她之前一直嚷着肚子痛，现在一点都不痛了，每天都开心极了！”
　　“是啊是啊，隔壁家的老父亲也找回来了，他们阖家团圆，别说多幸福了！”
　　“鹿神，感谢鹿神！”
　　周向折感觉到了熟悉的不适感。
　　那种在信仰中被扭曲了幸福但还是甘之于饴的恶心。
　　和当年的雨棠南城一模一样。
　　鹿神到底算是什么样的污染物？在抓到愿望树后，周向折就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
　　愿望树诞生于人类向上的荣誉感，而鹿神诞生于人类的信仰中，但说来说去，信仰为何会存在？
　　因为人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末日，他们恐惧污染又敬畏污染，他们想要回到没有污染生活，于是便臆想出一个神明，想要告诉自己是这个神明造成了末日，但只要这个神明不再生气，末日就会消失。
　　鹿神实际上诞生于人类对于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
　　单看这句话还是好的，人类对于美好未来的追求嘛，但是……它万万不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神明在人类眼中是威严的，是生杀予夺的，鹿神可以赐予信徒们‘幸福’，但也可以命令信徒们去死。
　　所以鹿神比愿望树还要危险还要混乱。
　　它也必须被清理。
　　想到这里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他想去找耳麦和外面的人通讯，等摸到耳朵才想起耳麦好像被他扔在了林子外面。
　　好吧，没事。
　　周向折转身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刚转身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阳光被遮挡住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只见刚才正在祈祷的几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几个刚才还在和颜悦色幸福祈祷的人此时凶神恶煞，眼神里都带着冷意。
　　“邪·教徒！”他们喊。
　　在周向折意识到‘邪·教徒’喊的是自己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他们手里有砍刀还有锄头，甚至有的攥着一把菜刀。
　　“你竟敢来幸福之地！你在玷污鹿神！”
　　错开砍过来的砍刀，周向折单手劈在那人的后颈上，只一下那人就昏倒在地上，另外的人却一点都不害怕，攥着自己的武器就冲上来，仿佛不杀死周向折就不算完。
　　周向折把这几个人依次放倒，几个普通人，别说只是被精神污染了，就算是畸变人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把人随便扔在地上，周向折对着地面招了招手。
　　黑团子从土里钻出来，对着周向折摇了摇尾巴。
　　“你应该很熟悉它的味道。”周向折说：“找它污染最浓郁的地方。”
　　黑团子没有动，只是在原地和周向折对视着。
　　对视五秒钟后周向折妥协，“就算是神像也行，我这次不说你没用了。”
　　这样黑团子才从土里出来，朝着一个方向滚去。
　　周向折跟在黑团子后面，黑团子很快就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和当时雨棠南城的中央广场一样有一片空地，而空地上放着一个极大的鹿神神像，神像高的看不到脸，但是在这个神像前有一块黑色的石板。
　　周向折走到石板前，发现石板上竟然有字。
　　【邪·教徒鉴别定义】
　　【①哭泣者。幸福之地不允许悲伤者出现，所有人都应该幸福，哭泣者是因为不信奉鹿神所以无法获得幸福。】
　　【②背叛者。鹿神信徒不允许背叛，也不允许改其他信仰，如若被发现则会被判定永远无法幸福。】
　　【③单边弯角周向折。】
　　周向折：……
　　时至今日，周向折第一次碰到竟然有污染物把他列为禁忌，还是单独一行，这感觉可真奇妙。
　　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一点，周向折低下头看向脚边的黑团子。
　　“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其他地方有鹿神的污染气息吗？”
　　“它不在这里。”
　　黑团子摇了摇尾巴，最后跳到周向折的肩膀上，尾巴尖给他指了一个位置。
　　周向折伸手拍拍黑团子的脑袋，手腕上银色的链条在碰撞后发出细微的声音，周向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然后将链条往袖口里推了推，又系起手腕上的扣子把它藏起来。
　　是的，这是当时他和沈往玩时的那条长链子，现在被他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本就喜欢给自己挂点零散的小饰品，这是他另类的爱好，而且这条链子也在沈往身上绑过，那意义可就不同了，周向折更偏爱它。
　　当然，他没有被沈往发现。
　　要是被发现的话，沈往又会开始欺负他了。
　　藏好链子，周向折顺着黑团子指出的路线往前走，但走一会儿后他就发现了庙宇，在庙宇中供奉着另一座鹿神的神像。
　　所以，黑团子只是指出了另一座神像的所在地。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觉得自己还真是高看了这个黑团子，它除了吃污染和被沈往掐两把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就在周向折准备顶着‘邪·教徒’的身份去冒险搭讪这里的信徒时，他突然看到一抹黑色从旁边略过去，周向折微妙的挑眉。
　　那身衣服……好像是防污染中心的制服？
　　周向折迅速追过去，穿着制服的人跑的很快，甚至直接跑到了后山上，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身后有人，在前面无路可走的时候他才猛地转过身，手里是一把枪，枪已经拉下保险栓就差扣动扳机了。
　　他的动作非常混乱，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一种无法控制的慌张中，如同一个刚接触枪的孩童，枪口都无法对准周向折。
　　“不要动！”他喊着，“不要过来！”
　　周向折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乔哲音？”
　　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明显思维混乱的人眼神终于清明了一些。
　　“队，队长？”
　　“是我。”周向折走过去，他别开乔哲音的枪口，“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乔哲音恍惚的看着周向折，最后竟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哭的满脸都是泪水。
　　“我好害怕！”乔哲音扔掉了手里的枪，用力的抓住周向折的衣角，“队长，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感觉自己快死了，队长，我控制不住。”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他看着乔哲音，“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有很多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乔哲音明显精神相当不稳定，“他们说我是信徒，说我需要觉醒，只有觉醒才能获得幸福，那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鹿神像，他们让我进去。”
　　“我太害怕了，转身就跑了，于是他们都在追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所以我觉得更害怕了。”
　　周向折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这说明你还有理智。”
　　乔哲音是A级异变者，他并非这些进入这个地方就立刻失去思维的受害者，他清晰的明白自己的思维似乎在被改变，而他不想被改变。
　　发觉到这些才是他恐惧的根源，如同世界上看的最透彻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人。
　　“对了，还有这个！”
　　乔哲音从衣服口袋中摸出一个东西放在周向折手里。
　　周向折定睛一看，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笑脸面具，面具上的笑容非常夸张，如同正在癫狂的笑。
　　“我出现在这里后，手里就有了这个东西。”乔哲音说：“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队长，你能拿着它吗？”
　　“嗯。”
　　周向折淡定的把东西往肩膀上一扔，下一刻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周向折的肩膀上一跃而起，嗷呜一口把这个小面具吞噬掉。
　　乔哲音：……
　　“跟在我身边。”周向折站起来，“现在你精神不稳定，我不问你任何问题，但你如果想起任何线索，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乔哲音愣愣的看着周向折，许久之后他才小声开口。
　　“真的说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从见到您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个问题想问您。”乔哲音跟着站起来，他注视着周向折，眼神里带着疑惑。
　　“队长，对你来说：什么才是幸福？”
　　周向折奇怪的看着他，“问我什么才是幸福？”
　　“对。”乔哲音疑惑的看着周向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问这个问题……”
　　对周向折来说什么才算是幸福？
　　地位？天赋？名声？
　　不，这些都不是，这些对周向折来说都是外物，他喜欢的不过是现在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银色长链，是牵绊在另一头的那个人，捉弄他却又比任何人更在意他的现在那位。
　　“现在的生活我就很幸福。”周向折回答他。
　　“我已经拥有了我想要的所有东西。”


第103章 鹿神信仰5
　　此时的惩戒堂里, 沈往看着被挂着的女人，女人没有丝毫动静，沈往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刚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就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她发出刺耳的哭泣声, 那张哭面具越发的扭曲丑陋。
　　强烈的污染气息从她身上传递过来，带着强烈的悲伤，沈往微微皱眉，她是个污染物，虽然戴着面具还被挂在这里, 但她应该是个C级。
　　在她哭泣的时候，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字迹从她的脚尖对准的地面一路往外延伸, 描绘出荒诞又压抑的场景, 比那些恐怖片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鹿神，你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你无法带给我幸福！】
　　【我的孩子还活着！他没有死！】
　　【啊！！你杀死了我的孩子！】
　　这时沈往才意识到这个被哭面具挡住脸的女人他见过，在最开始无人发现的书房里，女人对鹿神许下愿望, 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和正常孩子一样充满活力，结果鹿神将他变成了污染物, 女人在痛苦绝望后将孩子封在书柜里，之后撞墙自杀。
　　她是个有理性的母亲, 虽然被鹿神污染许下愿望, 却在发现自己的孩子成为污染物后立刻发现问题，并质问鹿神。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吊在这个惩戒堂, 成为唯一一个被悬挂在这里的‘邪·教徒’。
　　血红色的字迹里满是一位母亲失去自己孩子的绝望，如同复仇一般往周围的墙壁上攀爬, 就在字迹扩散到神像脚下的时候，沉闷的钟声响起，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声，沈往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外面阳光明媚，根本就没有下雨。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些红色的字痕已经全部消失，女人也没有了动静。
　　她继续被吊着晃晃悠悠，哭面具依旧凝固在她脸上，只是这一次这苍白的面具上印刻上了几个大字。
　　【邪·教徒将永远无法获得幸福！】
　　一个普通的C级污染物当然没办法反抗鹿神，甚至她能出现片刻的动摇都是一件意外的事情。
　　沈往错开她继续往前走，在惩戒堂的更里面，沈往看到了一块石板，石板上写着几行字。
　　【哀面具的代表和定义】
　　“原来叫哀面具。”沈往回头看了一眼女人脸上的面具，第一次觉得这东西还挺符合现实。
　　他继续往下看。
　　【哀面具：不幸的代表，所谓哀是与喜相反的悲哀，是不幸福，是苦难的开端。】
　　【①不幸福者携带哀面具。世人皆苦，面戴哀面具，只有摘下哀面具才能成为鹿神的信徒，来到伟大的幸福之地。】
　　【②哭泣者携带哀面具。无端哭泣并指责鹿神者为背叛，鹿神赐予哀面具，阻绝获得幸福的可能性。】
　　【③邪·教徒面戴哀面具。】
　　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沈往转身就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惩戒堂的门自动关上，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沈往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耳边只有女人摇晃时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也不在意，只是转头看向身后巨大的鹿神像。
　　即使在黑暗中鹿神像也一如既往显眼，依旧看不清楚脸的神像缓慢的张开嘴巴，啪嗒，一块小小的东西从石像的嘴巴里吐出来掉在沈往的脚边。
　　沈往捡起来，那是一块巴掌大的哀面具。
　　上面如同用血一样写着三个字。
　　【邪·教徒！】
　　“说我？”沈往拎着这块巴掌大的石头看着面前的鹿神神像，“从一开始你不就知道吗？是你放我进来的，怎么现在指责我是邪·教徒了？”
　　“和周向折有关的全部你都准备拉入黑名单？”
　　“这么胆小，你真的是S级污染物吗？”
　　咯吱咯吱，耳边的咯吱声不停的响。
　　沈往转头看向身后，却发现发出咯吱声的并不是刚才被吊在空中的污染物，而是一把放在中间的椅子。
　　椅子上挂着锁链，如同审讯室中被围绕审讯的犯人。
　　沈往并不知道是只有自己看到，还是说本就是如此，这把明显不对劲的椅子上写着‘周向折’的名字，这个名字是黑红色，如同已经干涸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又一个哀面具落在椅子上，吧嗒吧嗒，巴掌大的哀面具把周向折的名字完全覆盖。
　　沈往的瞳孔一点点化为红色，在瞬间血色的荆棘从椅子腿处延伸出来，它们顺着椅子往上爬，不止将椅子稳稳的定在原地，还将椅子上的所有哀面具扫到地上，椅子依旧是咯吱咯吱的声音，但这一次却是为了挣脱荆棘。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沈往一步步走向椅子，他黑色的发丝一点点消退成白色，荆棘从他的脖颈处爬出来，血色的荆棘和艳色的花给他增添一抹妖艳的色泽，沈往淡定的坐在椅子上，他甚至架起腿来，完全是一幅轻松到不行的模样。
　　身下的椅子不动了，血色的荆棘却一点点蔓延着，它已经爬到了神像的脚下，正在试探着往上攀爬。
　　但神像上带着温润的光泽，血荆棘只能围绕在石像周围无法上去。
　　有淡淡的金色雾气出现在神像周围，一些黑色的字迹出现在沈往面前，如同鹿神在用这种方式与他沟通。
　　【他愿意为你而死，你是否愿意为他而死？】
　　【他是你的幸福吗？】
　　“你在说什么屁话？”沈往眼神冷漠的看着这片金色的雾，“他不会为我而死，因为我不允许。”
　　“我也不会为他的幸福而死。”
　　“我只会让他为我而活！”
　　话音落下的瞬间，咯吱一声，身后惩戒堂的门开了，金色的流动雾气消失，光透过门洒在室内，沈往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他站起来的瞬间椅子便消失了，到头来这个惩戒堂里除了那个被吊起来的污染物消失之外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沈往并不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正常，鹿神本就厌恶周向折，甚至把他写入邪·教徒名录，估计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是某种征兆。
　　沈往皱了下眉，他转身准备走出惩戒堂，但走到门口后他又觉得不能这么放过它。
　　黑色再次染上他的发，沈往转头看向鹿神像时眸子里已经化为了浓烈的黑，如同黑夜一般深邃冰冷，那双黑色的眸前是一块透明的屏幕。
　　“禁止精神污染。”沈往面无表情道：“既然你说我是邪·教徒，那我就废你的惩戒堂，很公平。”
　　前脚走出惩戒堂，后脚沈往就听到了女人的哭泣声。
　　被吊起来的污染物终于挣脱了束缚，它爬到了门口大声的哭泣。
　　哭泣声很快就吸引来周围的信徒们，他们犹豫着往惩戒堂门口看，下一刻一双手从惩戒堂中伸出，在他们的惨叫声中将他们拖入黑洞洞的惩戒堂。
　　沈往毫不在意，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出发，那边是和惩戒堂完全相反的觉醒堂。
　　现在不知道周向折在什么地方，但周向折作为鹿神的禁忌一定不能正常行走，估计问也问不出他的位置，但周向折的目的是处理掉鹿神并找到自己的队员，所以他会去任何可能有线索的地方。
　　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找，看看能不能碰到了。
　　信徒们都被惩戒堂的声音吸引，只有沈往逆行进觉醒堂，咯吱一声，他推开觉醒堂的门，发现这里面和惩戒堂是完全一样的摆设，里面都是鹿神的神像，只是这里没有一个被吊起来的污染物。
　　沈往走近神像前的石板，也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喜面具的代表和定义】
　　【喜面具：幸福之人的代表，鹿神的标志物，喜面具意味着获得了幸福和美好的未来，也是鹿神的神赐！】
　　【①觉醒者。积攒到一定积分的人赐予喜面具，戴上喜面具意味着永远幸福。】
　　【②鹿神的亲近之人。鹿神会挑选出可以帮助他传教的人，传教者赐予喜面具。】
　　【③弃暗投明者拥有提前获得喜面具的资格。】
　　哗啦啦。
　　沈往转头看向门外，这一次外面真的下起了雨。
　　雨很大很密，几秒钟就下成了河流，雷声轰隆隆，但就算是这么大的雨中也带着轻薄的雾，雾一点点升腾而起，在雾中沈往隐隐约约听到了钟声，沈往走到觉醒堂门口，他看到那些信徒们正闭着眼睛站在雨中。
　　雨水冲刷着他们，他们却幸福的举起手来。
　　“这是鹿神的赐福！”
　　“要接住这场雨！”
　　“鹿神怜悯我们！”
　　沈往看着这场倾盆大雨，他微微皱眉，因为在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天空中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最明显的那个看上去很像……周向折。
　　此时的另一边，乔哲音的精神比之前稳定了很多。
　　他也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自己之前的经历。
　　当时去宗元镇调查时，一队就考虑过那地方会不会和鹿神有关，当年的鹿神事件一直都是极其恐怖的事故，他们几乎损失了一个高墙的普通人，还险些搭进去一个S级的周向折。
　　所以在知道鹿神逃脱后，一队对雨棠南城的谨慎度就上升了很多。
　　等来到这里后乔哲音才知道许愿台已经传到了整个宗元镇，尝试许愿的人已经超过了镇里人数的半数，他们的宗祠都被改成了鹿神堂，但他们隐藏的非常好，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许过愿，很多事情都是乔哲音威逼利诱才得到的，包括那个网址。
　　甚至乔哲音猜测，就算是防污染中心将那些人撤离，他们有些人身上也带着鹿神像。
　　“不能让他们去高墙内，需要单独隔离。”乔哲音有些担忧，“那是鹿神为了把污染扩散出去的方式！”
　　“一旦让他们带着鹿神像进入高墙，那就是大范围的污染事件！”
　　周向折认同他的想法，“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在这里，外面的事情就让一队去处理。”
　　“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找到鹿神的位置，处理掉鹿神。”
　　乔哲音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我明白了，队长。”
　　“还有一件事，这个地方没有那些许愿的人。”乔哲音说：“我刚进来的时候虽然很害怕，但是也观察了许久，确定这里面都是我没有调查过的人。”
　　周向折看向他，“你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许愿台？你的最后汇报中说你许过愿。”
　　“我确实许过愿，但许的愿是‘希望找到鹿神的痕迹’，之后我就在夜晚听到了求救声，看到了奇怪的标志。”
　　乔哲音现在还心有余悸，“听到声音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但很奇怪的是就算是我反抗也没办法，最后就这么跟着走了，再反应过来就到了这里。”
　　“看来每个民俗传说的受害者进的都不是一个地方。”周向折声音淡定，“鹿神许愿台和引路鱼到达的位置也不是同一个。”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鹿神的受害者不止这些，甚至可能要多得多。”乔哲音皱起眉头来。
　　周向折并不着急，更大的伤亡数他也遇到过，不说秩序之城，当年的鹿神可操控过整个雨棠南城。
　　“不需要在意，就算是分散在不同地方鹿神也都是同一个，该处理的也能处理。”
　　“还有你之前说在一个地方被人追了出来，现在带我去那个地方看看。”
　　乔哲音应声，他起身带着周向折往外走。
　　他们下了后山，往下面的镇子走去，周向折还记得自己现在的外貌显眼，于是将外套脱下盖在自己的头上，挡住自己额头上的弯角，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但总比让人看到他就冲过来袭击的强。
　　顺着路走了一会儿，周向折顿住脚步，他们回到了最开始的广场，广场上却多出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正站在广场中央抬头看着那个巨大的鹿神神像，每个人身上穿的都是防污染中心的派遣队作战服。
　　乔哲音注意到周向折的停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些人。
　　“他们……”乔哲音疑惑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惊讶，“负责人？！”
　　那些人听到了动静，他们迅速回头，手中的枪口已经对准这边，于是空气陷入沉寂，这些人瞬间把枪口朝下。
　　“队长！”
　　周向折微微皱眉，他看着这些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北极星一队，这次随他和沈往来调查鹿神事件，也为了营救乔哲音，当时除了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之外，一队只来了七八个人，现在有五个站在这里，甚至这五个都是精英。
　　这样一来，外面就没有人了。
　　“我们遇到了引路鱼。”负责人带着人过来后解释，“我们最开始是跟随沈先生的命令调查情况，沈先生在发现线索后让我们离开不要被牵连，结果我们走的太慢了，被引路鱼引诱到了这里。”
　　说着负责人又问：“队长，您见到沈先生了吗？”
　　“沈往也因为引路鱼到了这里？”
　　“不，沈先生应该不是引路鱼，他是通过许愿台进了鹿神庙。”负责人回答：“他通过完成一个许愿者心愿的方式逮到了鹿神庙的位置，还抓到了鹿神庙里的污染物，之后就随着鹿神庙消失了。”
　　“那他就不在这里。”周向折轻轻叹口气，“许愿台和引路鱼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不过……”周向折又看向负责人，“沈往他直接利用许愿者找鹿神庙？”
　　负责人用力点头，“是啊！”
　　可怕吧！惊讶吗？！震惊吧！队长你的爱人超级恐怖！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
　　“倒是他的性格，效率也不错。”
　　负责人：……
　　完了，没救了，队长你是没有原则的恋爱脑吗？竟然是支持他的！
　　周向折并没有多做解释，他轻轻叹口气走到广场上，黑团子从他的脚边出现，一口气跳到他的肩膀上。
　　这个广场和三年前在雨棠南城的广场非常相似，周向折站在这里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一天他站在鹿神像前威胁鹿神，引诱鹿神进入他的身体，以此将鹿神吞噬。
　　三年后，他再次回到这里，面对的依旧是这样的广场和这样的神像。
　　周向折抬头注视着神像，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些微凉意。
　　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颤了颤，有些疑惑的伸出手来。
　　从最开始的一滴雨转瞬间变成淅淅沥沥，雨霹雳啪嗒落在地上，白色的浓雾从地面上升腾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钟声，那些似近似远的撞钟声让周向折猛地转过头去。
　　“队长！”
　　在转头的瞬间，周向折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那些人影穿着白色的长袍，兜帽挡起他们的头发和眼睛，只余下下半张脸，一队的成员被这些人密密麻麻的包围起来。
　　他们张开嘴开始祈祷吟唱。
　　“伟大的鹿神赐予我们幸福，包容的鹿神原谅这世界上所有的罪恶。”
　　“鹿神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支撑，是我们的未来。”
　　“鹿神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钟声、雨声、万人重合的祈祷声……周向折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小黑球也炸了毛，在周向折的肩膀上露出了藏在黑毛里的爪子。
　　周向折能看到一队的人被那些人影用力的摁倒，那些‘信徒’们正在往他们身上浇水。
　　“停下！”
　　周向折想要过去，但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负责人变了调的呼喊声。
　　“队长小心！”
　　砰，是子弹出窍的声音。
　　周向折险而又险的避开子弹，但依旧被擦伤，胳膊上溢出血迹来。
　　他在密密麻麻的人影中看到了举枪的乔哲音。
　　他眼神空洞，嘴巴一张一合念念有词，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所念出口的和周围的祈祷声完全契合。
　　周向折皱了下眉，他伸手指向前方，“去。”
　　小黑球瞬间膨胀到一人大，它张开带着獠牙的嘴巴迅速扑上去，周围正在呼喊的人影迅速被吞噬，小黑球一边吃一边吐，把那些人全部扔出去，一队的人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他们却跪倒在地上难以起身。
　　剧烈的头疼让他们几乎要在地上打滚。
　　身为异变者的他们天生就可以抵抗污染，但S级污染物的污染并不是那么容易抵御，所以他们在反抗中痛到几乎失去意识。
　　“队长，你快走！”一队负责人用力的压住自己想要举枪的手，“我们迟早会被鹿神污染！”
　　“你快走啊！”
　　“不要让我们对你举枪！”
　　当年，在拯救雨棠南城的行动中有相当多的异变者没有熬到去S区治疗就疯了。
　　因为鹿神的污染过于可怕，本该去查明情况的他们被鹿神污染，对着自己的同伴举起了枪，有近一半的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是被同伴杀死，在周向折吞噬鹿神后，那些清醒后的异变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或是自杀或是疯掉。
　　“闭嘴。”
　　周向折单手摁住他，将他手上的枪夺走。
　　“你们是我的队员，作为队长我有责任带你们安全离开这里，不管你们是不是被污染。”
　　把那些祈祷的人全部清除，又把所有队员的枪械拿走，周向折身上已经被雨完全淋湿了，黑色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膀上，这些雨中带着熟悉的污染，小黑球已经完全应激出现暴躁反应了。
　　周向折把身上的外套搭在一队负责人身上。
　　“去找沈往。”
　　负责人注视着周向折，眼神里带着疑惑。
　　“听我的，去找沈往。”周向折说：“他有办法帮你们控制污染，但是要快点。”
　　负责人用力的深呼吸一口，他从地上起身，接着喊道：“所有人！跟我走！”
　　五个人勉强站起来，还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他们跟着负责人一起转身离开这里，至于乔哲音，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周向折这才转头看向身后的鹿神像。
　　在白色的浓雾中鹿神像一点都看不清晰，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石像的位置。
　　周向折身上的白衬衫因为湿透紧紧的贴在他身上，能够清晰的看到细长的链条缠绕他的在手腕上，带着一种强烈的禁欲感。
　　金色的丝线从神像脚下钻出，小黑球窜了上去，金线穿透了小黑球的身体，更多的却被小黑球撕咬吞噬。
　　周向折举起手来，他轻轻吻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指环，黑色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金线。
　　周向折说：“我会为你而活。”
　　与三年前完全相同的场景、同样的污染物、同样糟糕的场面。
　　但确实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思维、不同的未来。
　　周向折这一次，为沈往而活。


第104章 鹿神信仰6
　　鹿神是本源污染物, 它并没有天赋，有的只是强烈的污染。
　　它的代表词是：暴雨、浓雾、雾中似有似无的撞钟声，无数若隐若现的人影, 以及那些怀着憧憬的祈祷声。
　　沈往皱了下眉头, 他戴上身上白色长袍的兜帽，用兜帽挡住自己黑色的发和眉眼。
　　沈往很少会穿白色，他惯穿一身黑，不管是派遣队的作战服还是普通的黑色衣装都没办法压住他面容上的无害，反而让他整个人都充斥着奇妙的氛围, 但一旦他穿上一身白，本该让他显得更光亮的颜色却反衬的他极其危险。
　　如同将他隐藏起来的危险气质全部烘托出来。
　　也是因此, 周向折总是试图给沈往套上一两件白色的衣服, 外貌温和的爱人确实让人心生爱意, 但危险的爱人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更何况沈往的本性本就是不是什么温和无害, 而是比想象中的要更危险。
　　微微低下头，沈往走进雨里，雨水迅速打湿了他身上的白色长袍, 沈往也不在意，只是不断的寻找着周围的污染痕迹。
　　这些雨里蕴含着鹿神的污染, 但实在是过于稀疏，雨水又不断的顺着道路往下淌, 沈往没办法从上面看到成型的字迹。
　　就在这时, 那些在雨中沐浴的信徒们突然睁开眼睛。
　　“觉醒大人！”他们突然开口呼喊。
　　“竟然是新的觉醒大人！”
　　“天啊，真的是, 觉醒堂终于又出现一位觉醒大人了！这一定是这场恩赐雨的功劳！”
　　沈往转头看向觉醒堂的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 沈往微微皱眉，因为他感觉这个人很眼熟，几秒钟后沈往想起来，他似乎是之前来做任务的乔哲音。
　　乔哲音站在觉醒堂门口，有一个觉醒大人将喜面具扣在他的脸上，他举起手来，仿佛在往空无一人的地方奉献着什么，口中呢喃出声，沈往迅速过去，因为他在乔哲音的身上看到了字迹。
　　那些字迹并不明显，在靠近后才稍微清晰一点。
　　【我做了什么？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我为什么站在这里？鹿神是什么？】
　　【觉醒？我要觉醒了？】
　　【因为谁？我为什么会觉醒？鹿神让我觉醒？因为……队长？】
　　“乔哲音！”沈往喊了他一声。
　　戴着喜面具的乔哲音恍惚了一下，他缓慢转头看过来，一张喜面具面对着沈往，面容上的大笑越发的扭曲怪异。
　　乔哲音微微歪头，于是喜面具也歪歪头，沈往感觉到了他意识上的恍惚。
　　沈往掀开头上的兜帽，黑色的眸子倒映着乔哲音的身影，他此时还没有恢复原来的模样，眼前透明的屏幕滴上了雨水，透过镜片看人带着怪异的扭曲感，黑色的发丝因为湿透贴在他的额头上。
　　即使没有认出沈往，乔哲音依旧下意识退后一步，他感觉到了危险。
　　“周向折在哪里？”沈往问他。
　　乔哲音去抓自己的头发，却摸到了脸上的面具，他茫然的抓挠着面具，却怎么都摘不下来。
　　喜面具和他的脸融为一体，如同他的脸皮。
　　“你，你说什么？”乔哲音一边抓着面具一边往后退，“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是谁？周向折是谁？”
　　沈往单手指向他，黑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眼前的透明镜片有数据流在波动。
　　他说：“限制污染。”
　　话音落下的瞬间，乔哲音发出一声惨叫，他跪倒在地上，剧烈的头痛让他不断的锤着自己的太阳穴，沈往一直看着他，直到三分钟后他的挣扎才停止，脸上的喜面具不再大笑。
　　乔哲音恍惚的抬起头来看着沈往。
　　“沈……”乔哲音声音虚弱的问：“沈先生？”
　　“周向折在哪里？”沈往第二次问。
　　话音刚落，沈往看到他面上凝聚的喜面具迅速融化，却不是从他的脸上掉下来，而是模糊了五官，在他的惨叫声里，喜面具竟然变成了哀面具。
　　他不断的哀嚎着，在痛苦中站起来迅速往一个方向跑。
　　沈往迅速跟上去，雨还在下，周围的白雾也越来越浓，哪怕站在一米远的人也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但沈往并没有跟丢，他能够看到乔哲音留下的全部脚印，那片污染痕迹明晃晃的呈现在沈往眼前。
　　这时候沈往才发觉自己觉醒的天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特么真的好用极了！
　　扑通，前面传来落水的声音。
　　沈往散开周围浓郁的白雾，看到了一片泛着涟漪的泉水潭。
　　泉水清澈见底，乔哲音的污染痕迹就停在了这里，沈往微微皱眉，他试着把手放在泉水中，也就在那一刻，沈往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些影子。
　　那些并不是鹿神，也不是乔哲音，沈往看到的是周向折……
　　那应该是三年前的周向折，和沈往没有回到中央城时的周向折。
　　黑发黑眸的青年跪立在鹿神像下，他全身都被金色的丝线穿透，鲜血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淌，眼神里却尖锐的如同一根针，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湿润的黑眸中仿佛带着泪。
　　【他想死。】
　　画面切换，黑发黑眸的的周向折再次变幻，这一次走出的是银发金眸的周向折，他的头发也变成了沈往熟悉的长发，周向折正带领北极星进行一场对污染物的歼灭战。
　　沈往还看到了明光。
　　明光此时正对着通讯器大喊大叫。
　　“周向折！你特么不要乱来！你的污染度已经失控了！”
　　周向折淡定的开口，“我心里有数。”
　　“屁！你没一点数！”明光愤怒极了，“马上给我回来！”
　　周向折掐断了明光的通讯，一步步走向战场。
　　“……我心里有数。”
　　【他想死。】
　　周向折每次奔赴战场都怀着强烈的自毁欲望，他希望死在战场上，渴望着让自己泯灭，他用无数别人看不出的极端方式来灭杀污染物，杀出了他的威名，为的却并不是所谓的‘舍己为人’，而是他赤·裸裸的个人欲望。
　　因为他想死。
　　【他想死。】
　　最后沈往看到的是被吊在惩戒堂里的周向折，他低垂着头，黑色的长发垂在肩膀上，金色的丝线穿透了他的全身，鲜血一滴滴落下，在地上汇聚成一片血色的水洼……
　　【因为他想死，所以鹿神赐予他幸福，给予他伟大的永眠。】
　　“草！”沈往爆出国骂。
　　别说鹿神竟然破天荒的直接把周向折放进来，原来它本来就打着这个主意，它觉得自己大公无私，觉得周向折一直想死，所以它作为幸福的代言要让周向折按照他的想法幸福的死去。
　　它这次不为别的，甚至不为扩张，就是为了杀死周向折。
　　“乔哲音！”沈往喊着乔哲音的名字，“周向折在哪里？！”
　　“你特么人呢？！”
　　就在下一瞬间，沈往突然转过头，只见在泉水旁边站着依旧戴着面具的乔哲音，他脸上的喜面具已经完全转变成哀面具，惨白的面具上印刻着‘邪·教徒’的字样。
　　他缓缓伸出手来，指向泉水中。
　　沈往起身，还没等他询问，乔哲音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如同一团凝聚起来又消散的雾。
　　在微妙的氛围里，沈往转头看向泉水。
　　这地方……不会是路吧？
　　……
　　此时的宗元镇内，北极星成员的失踪已经被汇报到防污染中心，此时整个宗元镇的小分部内只剩下两个北极星的成员处理着各项事务。
　　在了解到情况后，明光让他们暂时支撑着，发生任何事情立刻上报，他很快就会过来接替周向折。
　　雨棠南城依旧热的很，几千个从宗元镇撤离出来的镇民还需要安置，尤其是这么热的天，他们不能把这些人随便找个地方放下，要是热中暑了怎么办，防污染中心开始商量是否要将他们暂时转移到雨棠南城内。
　　也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被热的浑身是汗的人突兀的感觉到了凉意。
　　他们转头看向窗外，却看到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下雨了？”其中一个人道：“天气预报里有说今天下雨吗？”
　　“没，好像最近几天都是大晴天……”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涌上了不好的念头。
　　有人迅速去向上汇报，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外面的雨变成了暴雨，伴随着暴雨的还有雷电，外面的天色瞬间黑了下来，风将这里的所有暑气全部吹散。
　　“为什么会突然下雨？！难不成是……”
　　“不好了，雨水中带着强烈的污染！”
　　“什么？！”
　　鹿神的污染光明正大的包围住了整个宗元镇，大雨将整个宗元镇封闭。
　　防污染中心立刻做出反应，他们试图将所有宗元镇的普通人转移，让他们避开这场雨，当年鹿神事件早已被当做典型收录在S级污染物应对手册中，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鹿神的污染隐藏在雨和雾中。
　　但当他们来到普通人临时收容点后却惊讶的发现，那里面没有一个人。
　　在他们试图寻找普通人的时候，正在观测这场雨的人发来了通讯。
　　“人，雨里有好多人！”
　　“那些普通人都在雨里！”
　　他们迅速回到监控区，在监控中，他们终于看到了失踪的普通人。
　　每个人都站在暴雨中，他们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如同一颗正在汲取水分的大树，他们死寂的站在那里，却比丧尸围城更让人恐惧。
　　就在这时，咚，一声敲钟声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所有静立在原地的普通人同时抬起头来，他们依旧一言不发，却对着天空举起手来，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虔诚。
　　他们齐声呼喊：“鹿神！”
　　“欢迎归来！”
　　一句话让防污染中心的心都凉了，竟然真的是鹿神的污染扩散！
　　鹿神事件过去不过三年，当年的雨棠南城受害者恢复正常者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一直都被关在精神污染收容中心监禁治疗，治疗效果微乎其微，那场事件被誉为高墙内最恐怖的污染事件之一。
　　可现在宗元镇的两个S级异变者都失踪了，甚至连北极星的大半队的人都跟着一起失踪，只剩下两个被留下应急的人，防污染中心想要派来增援还需要时间，而且现在看来，增援能不能进来都是一件说不准的事情。
　　就在这时，正在看监控的人突然喊道：“你们来看看这个！”
　　防污染中心的人愣了一下，他们来到监控前，于是看到了更惊人的一幕。
　　在监控里的所有受害者依旧沐浴在暴雨中，个别人还从怀中举起鹿神像的小雕像，但让人不舒服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戴着一个面具。
　　面具苍白的很，如同泥塑。
　　而这些面具上是一个扭曲到夸张的哭泣的脸。
　　“这是什么？鹿神的新污染方式？！当年的雨棠南城里没有这一出啊！”
　　“S级污染物是有智慧的污染物，当年在雨棠南城被周队吞噬吃亏后，它逃离后进化，最后选择其他污染方式也很正常。”北极星的留守队员皱眉道：“但现在，它改变了污染方式，也就说明我们没办法按照以前的经验来处理鹿神。”
　　“现在要怎么办？”
　　话音未落，所有戴着哀面具的普通人齐齐转头，所有面具都对准了监控摄像头。
　　即使面具遮挡住了他们的五官，但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些人在看着他们，如同鹿神在看着他们。
　　无形的恐惧萦绕上了每个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的心脏。
　　与此同时，石台镇内，鹰犬正在和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吵架。
　　防污染中心固然都知道岚和鹰犬的存在，但实际上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们，只要岚和鹰犬不表明身份，他们完全可以伪装自己。
　　尤其是在岚不露出自己那双异于常人的银紫色眸子，鹰犬的眼睛颜色也恢复到正常后。
　　“所以，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让我们走？”
　　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很为难，他们只当这两个人是普通的外来者。
　　“我们也知道这很无理，但是几乎整个石台镇都在举报你们，说因为你们导致圣女不再出现，闹得太厉害了，让你们离开也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
　　鹰犬啧了一声，眉眼里带着不屑，“所以，你们知道这里关于圣女的传说？”
　　“知道是知道，但是我们没有见过圣女，也没有任何污染痕迹。”工作人员也很谨慎。
　　防污染中心在发现这里有圣女传说并且每次都有人在河流等待圣女后，便时不时派人来这里调查，检测污染度，在几次调查检测到的污染度都很低之后，他们把污染事件排除，认为只是这里人的心理安慰。
　　除了加强防守之外，他们没有搞其他措施。
　　“息事宁人是吧？”鹰犬看着他，“如果我们是防污染中心来调查的人怎么办？”
　　那人愣了一下，“啊？”
　　“防污染中心的秘密调查人员啊。”鹰犬看着他，“你不会觉得这里很普通，没有任何污染的痕迹吧？”
　　工作人员这下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他其实也非常怀疑这一点。
　　在石台镇的人来告状的时候就说了这两个人很奇怪，他们竟然能把所有人扔到河里，当时他们就认定这两个应该是异变者，根据防污染中心的规定，所有异变者都需要加入防污染中心。
　　一个等级很高的异变者，来到石台镇，很有可能是在执行任务。
　　“如果是这样的话，请出示你们的工作证件。”工作人员最后道：“我会去核实，核实确认后会配合你们。”
　　鹰犬啧了一声，他转头看向坐在石头上看书的岚，“喂，他让我们出示证件。”
　　岚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
　　于是鹰犬走过去拽他的衣服，“好歹是我们两个在这里，你一句话都不说好意思吗？”
　　“不需要沟通。”岚声音平淡，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高高在上感，“不管这里的人同不同意，都和我无关。”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被同意。
　　鹰犬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你这种人要不是S级，会被套着麻袋打。”
　　“那也得他们能做到。”
　　刚打算损岚两句，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鹰犬突然感觉到异常，他猛地转过身去，在他身后竟然升腾起雾气来，那些雾气后从背后的河流中蔓延出来，不过几秒钟就将整个石台镇埋葬在雾里。
　　一股奇怪的紧张感让鹰犬皱起眉头来。
　　“雾？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雾？”工作人员疑惑的看着雾，他开始给分部打电话，但通讯根本就拨不出去。
　　他开始慌了。
　　“不是说圣女不是污染事件吗？！”
　　浓雾遮挡住了所有人，河流中似乎有一个人爬出来，它身高三米以上，长发及腰，在模糊的雾气中似乎能看到它许多只手，在它摆好姿势后，强烈的嗡鸣声传遍了整个石台镇。
　　所有石台镇的居民都纷纷走出家门，无数人来到河边，齐齐对着这个三米高的东西跪下来。
　　他们双手合十，目光中满是虔诚。
　　“鹿神！”
　　他们呼喊着。
　　“欢迎归来！”
　　不过一瞬间，那些跪拜的普通人面上竟然全部戴上了一个面具，面具苍白无比，上面是一个扭曲的哭脸。
　　哀面具。
　　鹰犬捂住鼻子，强烈的污染气息让他有点不适，当然捂住鼻子也没有用，他不是靠闻的，即使捂住鼻子该感受到还是能感受到。
　　岚站在鹰犬旁边看着这一幕。
　　“是鹿神的污染，爆发了。”鹰犬说：“那个‘圣女’身上的污染气息最严重。”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鹰犬微微皱眉，“这里的污染还没有被防污染中心发现，如果继续隐藏下去，污染还会继续蔓延，到时候这里就是最大的隐患。”
　　岚也有这个疑惑。
　　他伸手打开自己的预知书，开始翻看。
　　“鹿神的目的……并不是扩散污染，而是……”
　　岚看着预知书里的内容，“威胁？”
　　鹰犬凑过头来看着岚的预知书，虽然他依旧看不到岚预知书上的内容。
　　“它在威胁谁？”
　　“周向折。”
　　鹰犬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岚也有些意外。
　　“鹿神扩散污染并非想要扩大地盘，也并非想要重新复苏鹿神教，而是吸引周向折前来，它被周向折困住三年，认为周向折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而不幸的人鹿神有必要让他幸福。”
　　“而让周向折幸福的方式是：盛大的死亡。”
　　“以最全力以赴的姿态陷入死局，获得最高的荣誉和成就，不再感受到绝望……”
　　岚读不下去了，他皱起眉头来，“鹿神压根不是为了扩张，它搞这一出都是为了杀死周向折。”
　　“它有病？”鹰犬都惊呆了，“为了让周向折死？”
　　“周向折困了它三年，它因此执着周向折也不意外。”
　　如果是以前，岚压根就不会理会，周向折是防污染中心的人，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死了岚顶多感叹一句防污染中心好死，周向折也是白死了。
　　但现在，周向折可不仅仅是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他还是自己弟弟的爱人。
　　如果周向折死了，沈往绝对会难过。
　　合上预知书，岚开始给沈往打电话，但不管怎么都打不出去。
　　打了三遍都无法联系到沈往后，岚直接把电话打到了零号污染地。
　　“喂？”接电话的是妈妈，妈妈声音里带着笑意，“小岚好，吃饭了吗？”
　　“妈，帮忙！”岚这次一点都没有客气，“小往遇到事了，你和爸赶紧来一趟！”
　　妈妈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比之前要严肃的多，“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里？弟弟出了什么事？现在立刻告诉我。”
　　二十年的封禁，他的孩子一个在科学院中受尽了苦头，另一个流落到孤儿院，常住在医院中缺乏关爱。
　　而现在他们回来了，从那之后谁都不能再让他们受伤害。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困境中。


第105章 鹿神信仰7（加更二合一）
　　周向折曾经很讨厌雨。
　　星河孤儿院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的童年是在里面度过，他还在里面遇到了小十五，那个特殊的的孩子, 但是, 他却讨厌雨天。
　　只有两把伞的孤儿院，外出治疗的小十五，他性格内敛不爱争抢，于是每次下雨了只能淋着雨在门口等小十五回来。
　　老师和小朋友们让他回去，但小七不愿意, 即使淋着雨他也想等到小十五回来。
　　所以，他其实很讨厌雨。
　　小十五送了他一把伞, 一次性小伞脆弱的很, 必须很好的珍惜, 他舍不得把它拿出去用，于是该被淋湿还是被淋湿。
　　后来, 他被迫丢掉了孤儿院和那把伞，如同丢掉了他童年里的小十五，虽然他一直在买同样款式的伞, 却永远都不是原先的那一把，所以他会很讨厌雨天, 因为一到雨天，他就会想起那把伞和找不到的小十五。
　　雨棠南城是个神奇的地方, 它常年多雨所以取了雨字, 从雨棠南城中诞生的S级污染物鹿神天生就带着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稀稀落落的雨。
　　周向折讨厌雨, 讨厌鹿神，也不喜欢雨棠南城。却在鹿神的神像下, 突兀的感谢起了雨。
　　他任由鹿神侵蚀入他的身体，固执的想要死在这个雨天。
　　现在周向折不讨厌雨了。
　　因为失去的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在雨落的时候会重新为他打起一把伞，周向折不需要再无望的怀念，因为转头就是沈往的笑容。
　　他也不再想要死在这个雨天。
　　小黑球吞入了更多的金色丝线，它早已和鹿神的污染对抗习惯，此时不断的扑食着那些从地理钻出的污染来。
　　周向折看着周围，试图辨别鹿神存在的位置。
　　这个广场到底还是和当年他吞噬鹿神时的地方太像了，站在这里周向折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三年前的雨棠南城。
　　雾气不断的升腾着，杂乱的钟声不断的响起，无数人影在雾气中闪烁着，周向折一边让黑球继续吞噬污染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只见那些人影越来越近，如同缓慢接近的厉鬼。
　　“鹿神，你到底想干什么……”
　　人影终于出现在周向折三米范围内，那些人如同幽灵一般将周向折包围起来，所有人组成一个圆，将整个广场围的水泄不通。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个喜面具，扭曲的大笑看上去极其诡异，它们每个人都不再动弹，也没有丝毫声音，就是这么奇怪的死死盯着他。
　　完全和当年一样的场景。
　　周向折没有理会这些东西，他抬头看向前面巨大的鹿神像，黑色的眸子倒映着它。
　　他脖颈上的黑色纹身在移动，那片纹身如同活着一样在他身体上膨胀扭曲，转瞬间从他的耳尖一路延伸到侧脸上，周向折身上散发出恐怖的污染气息。
　　天赋与污染同源，所谓天赋能力和污染能力相差不大，也是因为如此所有异变者都会走向污染度爆表的路。
　　S级天赋吞噬，它是完全克制其他污染的天赋，这个世界上超越【污染免疫】的对污染天赋。
　　所以，在周向折放开天赋的瞬间，那些围在周向折周围一动不动的人影开始颤抖，它们没有移动脚步，却全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遇到克星的恐惧感让它们下意识想要逃跑。
　　然而，周向折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它们这些小虾米。
　　“吞掉它。”周向折命令道。
　　黑球瞬间膨胀，它不再是‘小黑球’，而是恐怖的巨大黑色怪物，它张开自己满是獠牙的嘴巴，对着面前的鹿神像就啃过去。
　　周向折不会再将鹿神吞噬，但作为天赋吞噬的异变者，他完全可以只吃一部分。
　　这样不止可以削弱鹿神，还不会让自己无法消化。
　　只要等到沈往来，两人一起合作绝对可以安全的处理掉鹿神。
　　在黑球将要啃上鹿神像的时候，巨大的鹿神像突然动了，它巨大的胳膊放下，金色的雾气流动在鹿神像周围，它想要将黑球拍出去，但黑球并非实体，它只不过是周向折天赋的具现化。
　　黑球穿透了它的石像胳膊，狠狠的啃了某个东西一口。
　　周向折微微皱眉，他感觉到熟悉的污染在他身体里流动，但这一点并无法对他产生影响。
　　巨大的鹿神想将黑球甩下去，它没有做更多的事情，只是缓慢的抬起手臂，用手指指着周向折。
　　过于高大的石像让这个动作显得极其怪异。
　　周向折思考这东西的用意，就在这时，围在周围的人影突然的开始发出凄惨的尖叫声。
　　这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吸引了周向折的注意，他看向那些人影，只一瞬间，明明带着喜面具的人影们齐刷刷变成了带着哀面具的人，他们惨嚎出声，仿佛他们身上的污染在瞬间消散。
　　还没等周向折反应过来，他们开始求救。
　　“救命！这里是哪里？！”
　　“救救我！好疼啊！”
　　“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带着哀面具的人注意到了周向折，他们认出了周向折身上防污染中心的制服，所有人一边求救着一边试图朝着周向折移动，但每个人都被一道虚空的墙壁遮挡住，有人在雨中呕出鲜血，血迹一路淌到周向折脚下。
　　周向折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高大的鹿神像。
　　鹿神像没有面容的脸上仿佛正在笑，仿佛那些苍白的喜面具此刻就印刻在它的脸上。
　　雨雾中的钟声越来越密集，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嚎似乎变成了扭曲的笑声，一阵又一阵，不断的传入周向折的耳中。
　　与此同时，宗元镇中，防污染中心众人还在谨慎的观察着那些站在雨中的人。
　　就在他们觉得鹿神的污染很快就会发生质变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倒在地上。
　　他脸上的哀面具从他脸上脱落，摔在地上碎成好几半，但与此同时他开始大口呕血，血吐在地上被雨水稀释，看上带着粉红色泽，还没等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又有更多人倒下。
　　他们不声不响，就是在不断的呕血，体温和生命体征迅速下滑。
　　这下防污染中心再也坐不住了。
　　“快去救人！”
　　他们穿上这里最好的防护服冲入雨中，挤在那些一动不动的人里试图将摔倒在地上的普通人搬回去，也不断的试着维持他们的生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任何措施都没有任何用处。
　　“不行！他们的生命在流失！”
　　“联系收容所了吗？！”
　　“收容所的医生们起码半个小时才能过来，半个小时所有人都会死！”
　　“他们的状态是污染造成的，我们没办法控制污染！”
　　“受害者太多了！”
　　他们冒着雨将倒地的人拖进雨淋不到的地方，但是倒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过就是几十个人，怎么可能处理的了上千个受害者，最后他们只能气喘吁吁的看着雨里倒地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雨棠南城也没发生这种事情，鹿神不是从不会伤害它的信徒吗？”
　　“他们都会死吗？”
　　没有人知道。
　　另一边，周向折看着那些人，黑色的眸子里带上了惊讶。
　　面前的鹿神像依旧指着周向折，伴随着周围的哀嚎声显得极其诡异。
　　周向折转头看向鹿神像。
　　金色的字迹出现在鹿神像面前，如同一场居高临下的审判。
　　【控制一座城，控制城内的所有人，你就满足了？】
　　【对防污染中心来说只不过是一城的普通人，只要能遏制住污染扩散，就算是把他们杀掉也没关系。】
　　【等你的信徒全部死光，你也就没有躲避的余地了。】
　　周向折微微睁大眼睛，他想起这是三年前自己和鹿神说过的话。
　　三年前，他用这些话欺骗了刚刚诞生的鹿神，于是鹿神听信了，并试图将他污染，在进入周向折的身体后，吞噬将鹿神困住。
　　【我的信徒即将全部死亡。】
　　新的字迹出现在空中，【没有躲避余地的人到底是谁？】
　　周向折下意识退后一步，金色的丝线再次出现，黑球再次啃食掉那些金线，刚咬下一口周围的惨叫声越发的大，最面前的一批人已经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雨无情的打在他们的身体上。
　　周向折皱了下眉，他伸手将小黑球召回。
　　小黑球钻入土壤中，金色的丝线再次钻出来，周向折看着丝线距离自己不过10cm，但就是这一刻，周围的惨叫声消失了，所有带着哀面具的人不再喊叫，他们似乎不再疼痛。
　　鹿神在威胁他，没有哪一刻更让周向折确信这一点。
　　窃月算什么，秩序又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污染物比鹿神更懂人心，也没有哪个污染物比它更懂周向折。
　　轻易的利用北极星的成员将周向折引来，将他拖入这种选择的地狱中，复刻着当年的所有。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条金色的锁链从凭空出现，它瞬间缠住了周向折的手腕，周向折勉强自己没有做出反抗。
　　锁链将他往鹿神像的方向拖，周向折皱着眉头往前走了两步。
　　一旦他不往前走，周围普通人的惨叫声就会重新出现，所有人都是鹿神威胁周向折的棋子。
　　就这么一路将周向折拖到鹿神像前，鹿神像的手指依旧指着他。
　　周向折眼神微妙的看着它。
　　金色的雾流动到周向折面前，里面是无数细密的金色的针，它们在跃跃欲试。
　　【鹿神将赐予你幸福。】
　　周向折看着‘幸福’这个字眼更微妙了。
　　【为保护普通人而妥协的自我牺牲、为对抗可怕敌人的自我奉献，最终迎来伟大的死亡。】
　　【周向折，我在满足你的愿望，给予你最想要的幸福。】
　　“污染物也会这么惺惺作态？”周向折看着这些字，“满足我的愿望给我想要的幸福？”
　　“到头来不过是你满足愿望的人都会成为你的信徒。”
　　“你这是想要杀死我后，让我变成污染物也要受你控制吧。”
　　“一个S级的信徒，比过上万个普通信徒。”
　　周向折很聪明，他的话不多，天生沉默寡言，但也很难受到言语干扰，他能从最简单的话语中发现对方的意思。
　　他从不觉得鹿神是个好东西，在被自己吞噬三年后还能不计前嫌跑来‘满足他的愿望’，他不信。
　　那么就只能从它的目的猜测了。
　　周向折死后大概率会成为一个S级污染物，尤其是他的天赋特殊，他成为污染物后甚至可以远超过其他新生的S级，如果鹿神能控制他，那么就相当于鹿神不止报了仇，还拥有了一个恐怖的打手。
　　这可太实惠了。
　　周向折手腕上的锁链收紧，他皱了下眉。
　　【这是你的心愿。】
　　鹿神的字迹依旧在浮现。
　　【盛大的、舍己为人的死亡，同事的见证，不被人怀疑的拥有价值的死去。】
　　【我满足了你所有条件，满足了你的所有心愿。】
　　【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
　　过紧的锁链让周向折的手腕都没有了血色，泛着几乎被刀片割伤的刺痛，但只要周向折反抗，身后的所有的人影都会发出哀嚎，他们在一波波死去，清醒的死亡时每个人都在让周向折救他们，他们不想死。
　　鹿神早已决定：即使周向折不想死，它也会逼周向折去死。
　　用这成千上万的信徒，用普通人的哀嚎，用周向折曾经用来威胁它的东西。
　　周向折平静的想：果然他还是很讨厌雨天。
　　只要一遇到雨天，他就碰不到什么好事，永远都是这么湿漉漉。
　　但是，总不能真的去死。
　　沈往还在等他，他还在为沈往而活，不管再怎么样，也不能顺着鹿神而死，当年对于死亡的执念竟然成了现在的魔咒，被这东西一一实现，可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周向折闭上眼睛，他在想些什么。
　　他被拖入鹿神金色的雾气中，金色的针刺入他的皮肤，周向折因为疼痛睁开眼睛，他黑色的眼眸里染上金色，那些金色如同侵蚀一般不断的往上爬，鲜血从针孔逸散出来。
　　但下一刻，他染上金色的眸子被更浓烈的黑色吞噬。
　　周向折依旧是黑发黑眸的，但那一刻，在雨中的他如同黑夜里的厉鬼，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恐怖的气息。
　　巨大的黑球跳出，硕大的尾巴将所有人影扫出去，在接触到黑球的瞬间，所有人都停止了惨叫声，他们瞬间昏迷，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周向折一把攥住锁链，黑色的眸子盯着面前巨大的鹿神像，他剧烈的喘息着，脖颈上的纹身爬上他的侧脸印刻在他的眼角处。
　　“……怎么会，因你而死！”
　　天赋等同于污染，所以异变者们的污染度会一直不断的拔高，直到100%污染无法承受后化为污染物。
　　但换句话说：污染度越高，天赋能力越强。
　　沈往使用规则限制了周向折的污染度，也同样限制了他的天赋能力，将他的污染指数稳定在一个范围内，只要解开沈往的规则限制，那么周向折的污染度就会达到90%，也是周向折一生中最强的阶段。
　　很危险，很恐怖，稍有不慎就会因为污染度失控化为污染物……
　　但是，他要活着，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一队负责人在雨中寻找着沈往，他脚步蹒跚，几乎要摔倒在地。
　　身后已经没有了队员，五个人逐渐掉队，到最后负责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掉了队，还是身后的队员们没有跟上来，他只是不能停下，一旦停下污染就会侵蚀他的大脑，将他拖入深渊中。
　　他不想被精神控制，更不想和乔哲音一样对周向折举枪。
　　可是，沈往在哪里？他走了很久很久也找不到人。
　　山路上很多石头也有很多枝干，本就难以集中注意力的负责人一脚踩上一块石头，在瞬间他滑倒在地，直接顺着山坡滚下去，他咳嗽着想要爬起来，却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灌入了雨水，满脑子都是鹿神。
　　鹿神正在侵蚀他的大脑，试图控制他的所有思维。
　　“不，不行！”负责人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比起被控制后袭击周向折，他宁愿自杀，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周向折收缴走了他们全部配枪，没有了便捷的自杀方式，他只能去撞墙撞石头了。
　　负责人扶着树站起来，就在他真的开始思考这样的自杀方式时，他模糊的听到周围有泉水的声音。
　　泉水声在雨声中并不算明显，但很快他听到了咳嗽声，如同一个不会水的人呛水了。
　　在浓郁的白雾中，负责人看着有个人影一步步走过来，他的心中有所猜测，但直到真的见到了人，他才发觉自己紧张的都快哭了。
　　“沈先生？！”
　　沈往咳嗽着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听到声音后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熟悉的人抱在树上，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沈往在说出这个字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还没有解除秩序状态。
　　还没等沈往犹豫完，负责人又喊了一声，“沈先生！”
　　沈往叹口气，他走过去，“你怎么回事？”
　　“队长让我来找你，我现在快疯了。”负责人连忙道：“队长一个人在那里，那里有好多好多鹿神的信徒。”
　　他说的很快，话语也没什么逻辑，像是把所有能说完的话全部说出口。
　　沈往皱眉看着他，他敲了一下自己眼睛上的镜片。
　　“你先等一下。”
　　负责人茫然的闭上嘴巴看着他。
　　沈往指着自己的眼睛，“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状态？”负责人疑惑的看着沈往，紧接着才意识到现在的沈往似乎和他平常不太一样，但是这个状态他也见过，当时在鹿神庙里沈往就是这个模样。
　　于是负责人犹豫的开口，“您的天赋能力造成的奇怪异常影响？”
　　“对，没错，就是这样。”
　　沈往打了个响指，他指着负责人，“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说着沈往点了一下眼前的镜片，屏幕上有些微数据流飘过，沈往开口道：“限制污染。”
　　不过一瞬间，负责人猛地深呼吸一口，那些思维中杂乱的‘鹿神’全部被清除，他惊讶的看着沈往。
　　竟然和周队说的一样，沈往真的可以控制污染？！
　　“现在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往呼出一口气，“周向折在哪里？”
　　还没等负责人开口，沈往猛地转头看向一个地方。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眼前的屏幕上有一条数据瞬间断掉。
　　负责人愣了一下，“沈先生？”
　　沈往没有再理会他，他迅速朝着一个方向奔跑，因为在刚才，沈往感觉到他给周向折做的【规则限制】断掉了。
　　他一直都维持着这条规则不敢动，因为周向折的污染度早就超标，他使用规则来克制周向折的污染度，如同以污染应对污染，这也只能降低周向折体内20的污染度而已。
　　但是现在，这条【规则限制】断掉了，是周向折主动的。
　　能让他强行断掉这个【规则限制】，这只能说明周向折遇到了糟糕透顶的事情。
　　雨中，沈往能看到那条断掉的规则痕迹不断的逸散出字迹来。
　　【不能死。】
　　【要等到小十五来。】
　　【好累好困好难受，但是不能闭上眼睛，不能……】
　　【要一直活着。】
　　爬上这个山坡，沈往冲出去，他看到了一座广场，广场上是巨大的鹿神像。
　　在踏入广场的瞬间，鹿神像轰然崩塌，石块飞溅，沈往在广场上看到了数以万计倒地的人，他们晕死过去，雨水落在他们身上，将血水冲刷，但他们只是昏迷，并没有死去。
　　广场中央，金色的锁链将他熟悉的人挂在空中，黑色的怪物正在用力的撕咬着石像和锁链。
　　周向折闭着眼睛，强烈的污染气息从他身上散发。
　　怪物听到了声音，它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在看到沈往的瞬间，黑漆漆的眼睛里散发出凶狠的气息。
　　“周向折？”沈往喊着周向折的名字。
　　“周向折！”


第106章 鹿神信仰8
　　就算是对周向折来说：变成污染物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从星河孤儿院离开后他便被防污染中心收养, 觉醒天赋后训练并踏上战场，他的成长全部都在防污染中心，他也是所有人信任的站在最前方的人, 即使抛开他因污染度出现的精神异常, 他也该是个人类的守护者。
　　【中央城的守护神变成了污染物为祸人间！】
　　这该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所以，他不想成为污染物，也愿意在那份苛刻的协议上签字。
　　在成为污染物之前死去，作为一个人埋葬在人类的土地上。在吞噬鹿神后，周向折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但是现在, 他愿意为了沈往赌一次。
　　赌自己不会成为污染物，赌自己还会恢复意识, 赌自己会活着等来沈往。
　　巨大的黑色怪物目露凶光, 它是周向折的天赋化身, 本就和周向折为一体，失控的周向折也连带着影响到了它, 它凶狠的扑在鹿神像上，将它咬碎成一块块的碎片。
　　在沈往的眼里，它用牙齿甩着鹿神像的半只残腿, 又吞掉了缠绕在周向折身上的金色链条。
　　最后它转头用黑漆漆的眼睛深深的注视了沈往一眼，接着才跳跃到空中, 开始撕咬剩余的鹿神像。
　　金色链条被吞噬，周向折却恍惚的站不稳, 他差点跪倒在地上, 在将要摔倒的时候被沈往伸手扶住。
　　周向折缓慢转头，在和沈往对视上的瞬间他笑了。
　　在笑起来的那一刻, 如同厉鬼一般的周向折身上好像重新有了人类的气息。
　　“沈往。”他喊着沈往的名字，他说：“我赌赢了。”
　　“什么赌不赌赢, 你找死吗？！”沈往骂他，“你怎么可以擅自断掉规则限制！”
　　周向折呼吸依旧急促，他侧颈上的黑色纹身不断的往前延伸，已经覆盖住了他的半张脸，那片纹身仿佛燃着火，火苗一点点撩拨，甚至有朝着另外半张脸蔓延的趋势，而他额头上的那单只弯角在生长。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小触角变成了一手长的大弯角。
　　污染度的增长让周向折身体的畸变越发明显。
　　“因为我得活着等你来，但我又不能杀掉这里的所有受害者。”周向折的黑色眸子中几乎看不到眼白，黑色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球，让他越发不像个正常人。
　　“我做不到。”周向折咳嗽一声，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滑下，“所以，我只能这样。”
　　“把这些人身上的所有污染吞噬，再让他们全部昏迷，暂时让他们不受到鹿神污染的影响。”周向折说：“沈往，我相信你很快会来。”
　　沈往皱着眉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甚至骂都骂不出声。
　　因为他知道周向折就是这样的人，他从小到大都知道孤儿院里的小七是个好人，他永远都带着怜悯心，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让他杀死数以万计的普通人让自己活下去，他永远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要是我没来呢？”
　　“你这不是来了吗？”周向折靠在他的肩膀上，如同在汲取温度，“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沈往能感觉到周向折的弯角抵在自己身上，那个小小的触角因为发展迅速的畸变已经很大了，大到他们贴在一起沈往能感受到它的触感，沈往伸手拥抱住周向折，另一只手摁在他的头发上。
　　最后他也只能说：“我帮你治疗。”
　　沈往点开眼前的镜片对准周向折，如同在秩序之城一样对周向折施加限制，将断掉的规则重新连接。
　　“规则限制。”沈往声音很轻很轻，“限制污染度。”
　　周向折身上的弯角停止了生长，正在游动的大块黑色纹身也不再往前蔓延，但是它们也没有退回去，那些东西顽固的停留在原地，一丁点都不愿意撤回。
　　不远处失控的黑毛球还在用力的撞击着鹿神像，倒塌的鹿神像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沈往眼神微顿，他握住周向折的手，重复开口，“限制污染度。”
　　但即使重复出口，长出的角和蔓延出来的纹身都没有回去，依旧保持着周向折这一副非人模样。
　　“其实是有效果的。”周向折小声道：“我能感觉到，只是我的污染度实在是太高了，即使被限制了，也依旧保持着很高的污染度。”
　　“它只是没办法限制的更低了。”
　　以污染限制污染是一个办法，它降低了周向折20的污染度，从90掉到70，但归根结底，周向折的污染度早已实打实的超过了90，甚至超过了95，这是如何限制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周向折选择放开限制，利用污染度带来的能力反制鹿神时，他的污染度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规则限制只能让他不会变的更差。
　　“没关系。”周向折说：“我还能撑得住。”
　　沈往注视着周向折黑色的眼睛，他那个还未完全觉醒的天赋还在奏效，沈往看到周向折身上爬上了密密麻麻黑色的字迹。
　　【不想变成污染物。】
　　【不想死。】
　　【但是往往要怎么办？他会难过，会伤心，不想看到往往伤心难过。】
　　【成为污染物可能也没有那么可怕，说不定会和现在没太大差别，想要陪着他。】
　　【是不是变得很丑了，畸变好像都不太好看。】
　　【可是，往往说过成为污染物就分手，不想分手。】
　　【再撑一会儿，再多撑一段时间，一定，一定可以……】
　　沈往一把将周向折摁倒在地上。
　　他的眼神里满是冷意，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无法解读的情绪，沈往很少会有这样的神态，他是简单的也是张扬的，他可以在B级时和防污染中心对骂，也能在没有认出周向折时承认自己脾气不好。
　　所以，他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情绪。
　　“闭嘴。”沈往居高临下看着他，雨水淅淅沥沥落在他们身上，顺着沈往湿透的发丝上落下来，滴在周向折的额角。
　　“我……”没有说话。
　　“闭嘴。”沈往打断他的话，“不许变成污染物，不许死去，不许改变。”
　　“我知道你很勉强，但就得给我勉强着。”
　　“周向折，你要在保证你依旧是你的前提下用力的活着，因为你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喜欢你原来的样子，而不是一个其他的什么东西。”
　　周向折和沈往对视在一起，几秒钟后周向折笑了一下。
　　他伸出手来想要帮沈往擦掉头发上的水渍，但就在这时，周向折猛地起身将沈往挡在身后。
　　无数金色的丝线平地而起，黑色的怪物从天而降落在这无尽的金色的丝线上，霎那间被丝线穿透身体。
　　周向折唇角的血迹更多了，他沉默的挡在沈往面前，决不允许鹿神对沈往做出任何事情。
　　沈往从地上站起来。
　　他看到那片被黑色怪物撕咬损毁的鹿神像自地面漂浮起来，就连一点残渣都不放过，它们在空中融合，重新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鹿神像。
　　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沉闷的钟声越来越急促。
　　“鹿神是本源污染物，没有实体，神像只是它暂时的寄宿，它可以在任何地方，如果不是进入我的身体，连吞噬都没有办法。”周向折伸手擦掉唇角的血迹，“它比许愿树还要难处理。”
　　“没有实体就意味着没有弱点，它的所有信徒都是它威胁我的棋子。”
　　沈往微微皱眉，“所有信徒都是它的棋子，也就是说：它可以牺牲掉所有信徒，就为了杀掉你？”
　　周向折点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
　　“那就奇怪了。”沈往站在周向折身边，“我是通过威胁它的信徒来到这里。”
　　周向折有些惊讶的看向沈往，“真的？”
　　黑色怪物吞食掉所有金色丝线，接着直接冲上去，它想要撞击面前的鹿神像，却如同撞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鹿神像缓慢的改变了姿势，这一次它指向沈往。
　　金色的字迹在透明屏幕上显示，和之前威胁周向折的一模一样。
　　【鹿神会满足周向折的愿望，一场盛大的充满意义的死亡。】
　　【他渴求着死亡，渴求着名誉，在这里死去才是他最好的归属。】
　　【于是我带来了他的同事、他的爱人、所有的普通人，来一起见证最强异变者的凋零。】
　　看着这三句话沈往用力的皱起眉头，他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怒火。
　　它要杀死周向折，却说自己要满足周向折的心愿，甚至将和周向折相关的人放进来，就为了见证他的死亡，这种尖锐的恶意让人作呕。
　　【但是，因为你，他不想死了。】
　　鹿神话语一转。
　　【他开始想要活着，克制自己的欲望也要活着，他混淆了真正幸福的含义，走向了歧途。】
　　【只要杀死你，将这条歧途掐断，那么他会重新理解到底什么才是他的幸福。】
　　【你死了，他也会死。】
　　【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
　　周向折：……
　　沈往沉默了一瞬，他奇妙的看着面前的鹿神像。
　　有个东西，想杀他？
　　“你确定？”沈往问。
　　这种奇怪的反问句让鹿神像顿住，它似乎没有想到被宣布要被杀死的人会是这个反应，鹿神的所有信徒对死亡都充满了恐惧，哪怕是周向折也在使用极端方式反抗它。
　　但这个人怎么不害怕也不生气，甚至非常平静的反问了这么一句？
　　周向折轻轻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自己被鹿神威胁杀死，招惹的也只有沈往，沈往的家人或许会因为沈往的原因来帮忙。但如果被威胁要被杀死的人是沈往，周向折已经完全看到了鹿神惨淡的未来。
　　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沈往还能全身而退。
　　连周向折都做不到。
　　金色丝线再次从地面窜出，黑毛球涨大挡在两人面前，黑毛球无法进入鹿神像的范围，但同样鹿神的污染金丝也无法靠近沈往和周向折。
　　沉闷的钟声不断响在耳边，仿佛周围的雨水都在颤抖，周向折挡在沈往面前，能够听到他明显的喘息声。
　　黑毛球是周向折的天赋化身，它和周向折在一定程度上共感，它的身体膨胀到如此庞大的模样，污染也在影响着周向折，甚至金丝穿透黑毛球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疼痛。
　　吞噬下那些丝线也如同吞进去一千根针。
　　沈往立刻指向鹿神像，他道：“限制污染。”
　　鹿神像面前的屏障瞬间碎裂，黑毛球撞碎了鹿神像，但鹿神却是不死的。
　　即使被限制污染，即使被砸碎无神像，没有实体的它都可以重新凝聚出新的鹿神像来。
　　就在这时，沈往突然转身。
　　不知道何时，那些被黑毛球一尾巴砸晕的人影纷纷从地上站起来，他们黑压压的站在雨中，脸上的哀面具上混着泥土和雨水，钟声响起，沈往看到那些人突然开始惨嚎出声。
　　他们一边尖叫着不想死一边让周向折救救他。
　　沈往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周向折根本就下不了手了。
　　“又来……”周向折皱眉。
　　但就在这时，在他们右手边，正在哀嚎的人突然停止了声音，他们突兀的僵硬在原地。
　　在几秒钟后，他们放下手，脸上的哀面具齐刷刷掉落，那些人眼神恍惚的转身离开，就这么在两人的眼里……走了？
　　沈往/周向折：？
　　重新凝聚起来的鹿神像似乎有些疑惑，它伸出手来指向转身离开的人，试图再次控制他们的思维。
　　但是它没有重新控制住他们，反而地面上的哀面具突然齐刷刷漂浮在空中，雨中的哀面具带着强烈的哀怨气息，浓烈的污染散发出来，然后它们颤抖着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咔哒，所有面具碎裂成两半，落在地上化为粉末。
　　唯有鹿神像还在遥指离开的‘信徒’。
　　石台镇，优美的音乐声飘扬在整个城市上空。
　　在听到声音的瞬间，那些跪拜下来的普通人们齐齐抬起头来，白色的雾依旧浓郁，他们满眼恍惚却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
　　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他们便开始焦躁，他们满身心都是这个声音，疯狂的想要见到唱歌的人。
　　“谁？是谁在唱歌？”
　　“好好听的歌声，我好想见到她！”
　　“我爱上了她的声音！求你们了，让我见见她！”
　　仅仅一点声音便打碎了鹿神的所有精神污染。
　　阳光撕裂了浓重的白雾，洒下灿烂的光辉，也白雾散去时，河中的‘圣女’也终于暴露出自己的模样，它三头六臂，如同旧时代神话中的哪吒，但却不是英勇神威的哪吒，而是一个长着青蛙身体戴着喜面具的奇特生物。
　　在光辉洒在它身上的瞬间，它发出凄惨的尖叫声，转身便钻入河流中消失不见。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关注‘圣女’的样貌和它的离开，所有人都站起来寻找着声音发出者。
　　“在哪里？在哪里？！”
　　“到底是谁在唱歌？”
　　“好好听，我太喜欢了，我爱你，让我见你一面吧！”
　　哀面具从他们的脸上落下，所有人都分散开寻找唱歌的女人，即便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岚翻看着预知书。
　　“鹿神不止在这里有信徒，在其他城镇同样有，这些信徒都是它威胁周向折的棋子。”岚看向旁边坐在城墙上温柔吹风的女性，“妈妈，谢谢。”
　　“对妈妈不需要说谢，太生疏了妈妈会难过的。”温柔的女性看着城下疯狂寻找自己的普通人。
　　“那么，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最先需要处理的？”
　　岚画了一张地图，“这里是宗元镇，是小往和周向折失踪的位置，防污染中心也在这里。”
　　“目前也是遭到鹿神侵蚀最严重的地方。”
　　“妈妈知道了。”女人伸手揉了揉岚的头发，“既然这样，妈妈先过去了，要尽快处理掉，把弟弟带出来才行。”
　　岚点头，“注意安全。”
　　女人微微笑了一下，“小岚，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能对妈妈造成威胁的人，哪怕加上污染物。”
　　“就算是你的父亲，也无法真正的战胜我。”她轻轻的叹口气，“该注意安全的，应该是它们。”
　　说完，女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城墙上。
　　等女人消失后鹰犬才从旁边出来，他走到岚面前。
　　“她身上的污染气息非常恐怖。”鹰犬皱眉道：“我都有点不敢靠近。”
　　“嗯。”岚淡淡的应了一声，“毕竟是弟弟的事情，妈妈着急一点也正常。”
　　鹰犬啧声。
　　这是着急一点吗？如果不是知道她是来帮忙的，鹰犬甚至觉得她来是要屠了整个鹿神的信徒加上防污染中心，竟然敢让她的宝贝儿子遇到危险。
　　沈往果然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强关系户。
　　另一边的宗元镇内已经快要乱成一团。
　　所有异常的普通人在无缘无故的死亡和生命流逝后再次死寂，他们僵硬在原地没有动静，在这期间收容所的医生也来了，但污染从来都不是可以迅速解决的事情，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真正的应对污染的措施。
　　所以最后他们只能给失去意识的人打特殊药物维持他们的生命，期望不要再发生异常事件。
　　但事与愿违，在沉寂了大半个小时后，那些普通人再次发出熟悉的哀嚎声，开始不断的呕血死去。
　　“到底怎么办啊！”
　　“这可是几千个普通人！”
　　“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我们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是什么造成了这种事情。”
　　没有人能眼睁睁的看着几千人就这么死去，可他们无能为力。
　　这种绝望感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包括前来支援的收容所的医生。
　　他们只能提出方案，使用可能有效的措施，但不管是特殊药物还是镇定剂都不能阻止他们的呕血死去。
　　其中一个受害者在最后好似恢复了意识，他抓着医生的手小声呢喃着‘不想死’，但依旧停止了呼吸，失去了生命。
　　“打起精神来，不要陷入沮丧情绪中。”前来支援的明光看着所有人，“就算是没办法也得想办法，如果什么都不管他们真的会全部死掉！”
　　众人咬咬牙站起来，他们也不想放弃。
　　就在这时，一直注意着监控的工作人员突然开口。
　　“她是谁？”
　　“来支援的医生？还是异变者？”
　　在场的人听到了他的疑问，“什么？所有志愿者都已经到这里了，难道有掉队的？”
　　“难不成是之前被困住的北极星成员出来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在场的人迅速看向监控，但看到监控时在场的人都齐齐的愣了一下。
　　在他们面前的不远处，一位女性站在那里，她背对着监控摄像头，在场的人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风吹起她身上的白色长裙和黑色长发，如同旧时代电影里的艺术场景。
　　“她好美……”有人突然开口。
　　在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有更多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仅仅只是背影我就觉得自己爱上了她。”
　　“好美，我能去看看她吗？”
　　“我现在就要去见见她！”
　　明光瞬间意识到不对，他立刻让周围等级低的异变者离开，但依旧有小部分异变者被控制，他们满眼都是监控里的女子，挣扎着想要出去见她一面。
　　也就在这时，女人背对着他们唱起了歌。
　　悠扬的歌声随着风飘到了整个宗元镇，在听到歌声的瞬间明光觉得自己的意识恍惚了一下。
　　他竟然想要冲出去，甚至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所有人！不能出门！”明光在清醒后立刻将门锁锁上，他直接开启了最强防御，让整个支部陷入封锁状态。
　　而在监控中，那些正在哀嚎痛苦的人们不再哀嚎，他们纷纷站了起来，如同被抢走了珍惜物品一样寻觅着那个唱歌的人，他们如同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满眼都是疯狂的爱意。
　　防污染中心内，大半异变者出现异常，他们试图从任何地方出去，正在凶狠的砸着门和窗户。
　　“放我出去！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她是我的一生挚爱！”
　　“让我见见她！”
　　一位尚未出现异常的北极星成员看着周围的混乱，他挪到明光身边，眼神里带着惊恐。
　　“副队？是鹿神吗？！”
　　“不，不是鹿神，鹿神还没达到如此恐怖的精神污染。”明光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勉强让自己维持理智。
　　“这种程度的恐怖精神污染我只在资料里见过。”
　　明光回忆着那份档案。
　　“异变者通缉录NO·1，无名无影无过往，觉醒之初便整个城市爱让她并发疯的可怕魔女。”
　　“超越S级的异变者【人鱼】。”


第107章 鹿神信仰9
　　异变者通缉录NO·1, 一个写在册子里但是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和听说过的人。
　　哪怕是第二名科学院的实验体岚都不少人见过面，剩下的那些也或多或少能听说他们的动向，但只有这个第一名, 毫无踪迹。
　　甚至有些人觉得这个NO·1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防污染中心杜撰出来放在上面，来表示这个末日太危险，总会出现第一名的象征。
　　但现在，这个象征竟然实打实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真的假的？！
　　“超S级？”
　　“污染物中有3S级【暴君】，因为他超出了人类对于污染物的认知能力, 所以定位超出S级的3S；人类中的异变者自然也是如此。”
　　明光道：“据说【人鱼】是人类里第一个S级异变者，她明明身为人类却拥有远比污染物还要恐惧的能力, 在觉醒之初便导致整个城市爱上她并陷入疯狂, 于是防污染中心专门为她创立《异变者通缉录》, 也被称之为《危险人物档案》。”
　　“代号【人鱼】也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和天赋，只能取意象的【人鱼】为名。”
　　在档案中, 人鱼非常神秘，她几乎是个不存在的人，除了是女性之外没有任何消息, 甚至从未出现过，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早就死了,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为什么会突然现身？”
　　“因为鹿神？”队员也疑惑，“是不是鹿神影响到了它？”
　　“当年鹿神诞生在雨棠南城, 它虽然控制了整个雨棠南城, 但是周队到的很快，也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鹿神, 导致鹿神诞生到被吞噬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但现在鹿神重新扩张, 也因此招惹到了她？”
　　明光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
　　“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她真的可以在这附近隐藏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鹿神激出来，鹿神的精神污染这么轻易的就被取代，这只能说明她比鹿神要强的多。
　　但不管怎么猜测，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
　　鹿神的‘信徒’们因为她的歌声而涣散，他们不再戴着奇怪的哀面具吐血身亡，而是扔掉了哀面具开始四处搜寻唱歌的人。
　　甚至连他们防污染中心内部也大半人被影响，疯狂的想要出去加入寻找她的行列。
　　如同一个疯狂的闹剧。
　　防污染中心的人走不出门口，于是争先恐后的来到监控前，哪怕只是看到她的影子也好。
　　那些疯狂的迷恋让人打心底里感到恐惧。
　　尚还清醒的人不敢过去，他们都还记得这些人的异常就是从监控里看到那个女人的背影开始。
　　但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开口。
　　“他是谁？！他为什么在她身边？！”
　　“不，不！凭什么他可以站在她旁边！我却见不到她一面！”
　　“他是谁？！他的爱永远比不上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明显奇怪的话让明光皱了下眉，他明显能判断出监控里又多了个人，应该还是个男性。
　　怀着‘一定要了解事实’的原则，明光沉默的咽了口口水，他迅速来到正在争抢着监控的那些人身后，在那些人争执的空隙里，明光看到了监控中的人。
　　女性依旧站在原地，她没有再继续歌唱，而此时在她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男性，黑色外套，背对着他们，其中一个人拿着一本书，那本书是……预知书。
　　明光倒吸一口凉气。
　　是岚？！
　　通缉录NO·2，在之前和防污染中心合作过、把许愿树扔给他们就失踪的科学院二代实验体。
　　这么看，在岚旁边的就是三代实验体鹰犬了。
　　明光对岚的情绪很复杂，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是完全不同的体系，他们之间合作共存，明光虽然经常和防污染中心高层打交道，但也不会去和科学院搞合作，那些定位设备已经是明光和科学院合作的极限。
　　但是，周向折并不讨厌岚。
　　北极星一直都跟着周向折走，队长的选择就是他们的选择，周向折讨厌科学院所以北极星向来不会和科学院有太大的交集，周向折不讨厌岚，所以北极星内部的人对岚也没有什么恶意。
　　所以这一次……是岚和她同时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为了鹿神？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监控外，岚和鹰犬慢了妈妈一步，等来的时候就看到宗元镇内的人全都被控制。
　　这个效率简直无敌。
　　“只要处理掉所有信徒，鹿神就没有了威胁周向折的资本，小往也就不会因此犹豫。”岚翻看着手里的书本，“两个镇子已经解放一半人，还剩下一半分散在不同的城镇，也已经有防污染中心的人发现。”
　　母亲温和的看着他，“有直接进鹿神区域的办法吗？”
　　威胁周向折？以此威胁沈往？
　　温柔的母亲想要进去锤爆鹿神的狗头！
　　“我也很想，但是做不到。”岚叹气，“周向折能进去是因为本来鹿神的目标就是他，所以周向折被引进，小往能进去是因为他能看到鹿神的污染痕迹，通过条件加上鹿神突然想要个见证，他才进去。”
　　妈妈看向旁边的鹰犬。
　　鹰犬往岚身后躲了躲，“我不行，我找不到，我顶多能判断出哪里鹿神的污染更浓烈。”
　　“是这样啊。”妈妈遗憾的说：“是警犬，但不是警察。”
　　鹰犬：……
　　欲骂出口但憋住了，可以得罪岚但不能得罪岚的妈妈。
　　“那么，我们要继续处理这些人吗？”母亲注视着他们，“还要去什么地方？”
　　岚看着自己的预知书，他又翻开一页，就在这时他微微皱眉。
　　“不，我们哪里都不能去，现在就等在这里！”
　　妈妈疑惑的看向他，“哥哥是看到了新的预言？”
　　“对。”岚合上手中的预知书，“在我们参与后，鹿神的目标改变了，估计很快弟弟和周向折就会从里面出来。”
　　“我们就在这里接应他们。”
　　另一边，在那个落着雨的广场，有近一半的人出现异常。
　　沈往可以看到污染的本源，所以他能清晰的看到那些离开人身上的污染痕迹。
　　鹿神金色的污染痕迹从他们身上被挤出，一种无形的乳白色光晕占据了他们的精神，于是他们抛弃了脸上的哀面具也抛弃了鹿神，转身就去寻找这位崭新的污染者。
　　也或许并不是污染……
　　沈往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神奇的温柔气息，如同雨后清新的空气，春日里洒下的阳光。
　　明明抢走了鹿神的所有‘信徒’，却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温和。
　　当然比起站在原地的沈往和周向折，鹿神的反应要大的多。
　　巨大的神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鹿神像遥指离开的‘信徒’们，却没有一个人为它停下脚步回一回头。
　　沈往看向它，在散发出的金色雾气中凝聚着只有沈往可以看到的污染本质。
　　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字不断的出现在上面。
　　【我感受了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控制的感情。】
　　【我爱上了她，就算只是听到了声音，但我已经决定这个世界上非她不可！】
　　【我要找到她，我要和她见一面！】
　　【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在那一瞬间，沈往终于明白为何鹿神的信徒会齐刷刷抛弃鹿神，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感觉这个污染是温柔的。
　　因为是妈妈来了。
　　失去了一半信徒的鹿神慌乱的展开更多的金色雾，硕大的黑毛球迅速扑过去，砰的一声，鹿神神像再次被撕碎，黑毛球发出愤怒的嘶吼声，它压抑的太久了，失控的食欲让它放肆啃食着鹿神的污染。
　　“停下！”周向折喊它，“小十五！现在停下！”
　　但周向折的污染度实在是太高了，他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天赋。
　　【吞噬】，一个用来吃掉污染的天赋，无法控制的它只会去疯狂的吃掉面前的所有污染。
　　鹿神像不再有任何反应，仿佛在任由黑毛球吞食。
　　周向折跪倒在地上咳嗽着，他咳出一口血来，但血却不是红色，而是混杂着污浊的黑。
　　沈往连忙看着周向折，他想对周向折施加规则，但刚点击眼前的镜片，沈往就看到了那条还在运行的数据流。
　　每个人只能被施加一条规则，沈往已经为周向折施加过‘限制污染度’的规则，要是想要再次施加‘限制天赋’的规则，就必须把上一条规则清除。
　　一旦清除，周向折的污染度还会增加，污染度增加也就代表着天赋的进一步失控。
　　恶性循环，直到达到最坏的结局。
　　沈往放下手，他注视着周向折，几秒钟他站起来，黑色的发一点点拉长，血色染上了他的眸子，另一只眼睛是皎白的色泽，沈往站在周向折面前，样貌化为非人的模样。
　　他用异色瞳注视着面前失控啃食鹿神的黑毛球，手缓慢举起指向它。
　　“禁止使用天赋。”
　　只一瞬间，黑色的影子从地面钻出，那些如同触手一般的黑影形成一条黑色的河流，河水不断的流淌，一路冲到黑毛球前，它们一股脑的包围住黑毛球，在黑毛球下意识警惕后迅速往它身上覆盖。
　　触手缠住整个球，将它往黑色的河流里拽。
　　“给我冷静一点。”沈往面无表情的说：“谁允许你失控了。”
　　黑毛球嘶吼着挣扎，却被拉扯着沉入半边黑河中。
　　任由黑毛球继续吃下去绝对不行，它完全就是一副想要重新把鹿神吞噬的样子，但现在的周向折根本就承受不住，上次吞噬鹿神让他的污染度暴涨到80，这次再吞会让他直接变成污染物。
　　在沈往困住黑毛球的时候，那些被撕碎的鹿神像再次缓慢的复原，沈往转头看向它。
　　雨水中带着金色的色泽，看上去有种奇怪的唯美感，但沈往可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唯美。
　　鹿神像复原后遥指周向折。
　　【他快死了。】
　　【他马上就会死掉，成为污染物。】
　　【你们的挣扎没有意义。】
　　【你帮不了他，他本就是该死的人，让他以最想要的方式死亡远比让他成为人类的死敌要好得多。】
　　【你在害他。】
　　“闭嘴！”周向折从地上起身，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鹿神像，“我不会死，也不会变成污染物，更不会顺你的愿！”
　　【但是，你们谁都知道我没有说谎。】
　　【周向折，我在赐予你幸福。】
　　“真可笑。”
　　沈往从背后扶住周向折，让周向折有个支撑的空间不再跌掉。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假惺惺的污染物。
　　如果不是鹿神突然出现，周向折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被引到这里，那么周向折的污染度还是70，可以稳定很久时间。
　　但是鹿神以‘信徒’威胁周向折，导致周向折不得不解除规则，这才致使周向折的污染度失控，并间接影响到黑毛球，失控的黑毛球只剩下吞食欲望，但吞下的污染越多，周向折的状态就越糟糕。
　　他已经到极限了。
　　而这全都怪鹿神！
　　【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这句话，鹿神像上的光泽迅速暗淡，如同鹿神已经从神像上消失。
　　发现到现在它已经完全失败，因为周向折不会被它杀死，但是周向折也不是完全胜利，他的污染度已经到达爆发的边缘，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可怕的污染物。
　　既然如此，何不稍微看看戏呢？
　　黑河中，黑毛球还在挣扎，它不断的试图挣扎出去，甚至尝试着去撕咬黑河，希望吃到污染。
　　和黑毛球感同身受的周向折轻轻摁压住自己的胃部。
　　“我现在知道……饿到极致是什么感觉了。”周向折突然开口。
　　沈往转头看向他，“什么？”
　　“好饿啊，想吃东西。”周向折靠在沈往的身上，声音微弱，“感觉我现在能吃下一只牛。”
　　“早的很。”沈往将他靠在自己身上，“要吃糖吗？”
　　周向折看向他，“哪里来的糖？”
　　“之前买的那些，我有带。”
　　沈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吃吗？”
　　周向折点点头，于是沈往拆开糖的包装将糖果放进他的口中。
　　口中满溢着糖果的清甜味，周向折却想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的沈往发病频繁，每一次都想要吃东西，他无法控制的将所有食物塞入口中，但不管吞咽下多少食物都无法缓解饥饿，他心疼极了，却不敢给小十五更多。
　　因为吃多了也会生病。
　　他藏着两人的糖果，只能在间隔的时间里为他送上一颗，一直维持到小十五发病结束。
　　而现在，是沈往喂给他吃糖果。
　　周向折忍不住笑了笑，就算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应该笑的时候。
　　强烈的污染吞噬着他的意识，他的思维，他感觉自己非常的困，困到闭上眼睛就能彻底睡过去，但他又不敢睡，只能承载着饥饿感勉强着自己清醒着。
　　因为他知道，要是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冷不冷？”沈往问周向折。
　　“冷。”周向折声音轻轻的回答。
　　“因为，好像有点想要贴的你更近一点。”
　　还没等沈往反应过来，一条坚硬的冰凉的东西就缠绕上沈往的腰，沈往伸手往下，他摸到了一条尾巴。
　　黑色的尾巴就这么在他腰上缠绕了一圈。
　　沈往的眸子里闪过惊讶。
　　尾巴？尾巴？？
　　“喜欢吗？”周向折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里，“沈往，我长出尾巴了。”
　　但是，沈往却根本不想看到这条尾巴。
　　它是比周向折头顶的角，比他侧颈的纹身要更恐怖的污染标志，完全脱离人类范畴的畸变形态。
　　以前说过的玩笑话，却在这里变成了现实。
　　在那一刻，沈往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怒。
　　那股愤怒让沈往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都是嗡鸣声。
　　沈往注视着周向折，他能感觉到周向折的脱力，他轻轻拍着周向折的肩膀。
　　“困不困？”
　　“困，但是……”周向折的声音越来越小，“感觉不能，睡着。”
　　“没关系，你可以睡，我在这里。”沈往用最温和的声音回答他，“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等你再次醒来，看到的还是我。”
　　周向折总是信任他，总是下意识听从他的话，在沈往说出这句话后，周向折便真的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他感觉到意识逐渐消逝，再也抓不到任何痕迹。
　　旁边的黑毛球还在挣扎，在周向折睡着后，没有主人控制的它更加失控，它不断的啃食着周围，哪怕是空气中的污染，它涨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獠牙尖利的如同一只怪兽。
　　鹿神像再次动了。
　　【你放弃了他，但你是正确的，你确实应该让他走入幸福。】
　　沈往缓慢的抬头看向它，“谁说我放弃了。”
　　在强烈的愤怒后，沈往的脑海中却多出了一个想法。
　　他可以改变。
　　找到鹿神、杀死它、改变这一切……
　　鹿神像抬起手来，它伸手做出赐予的姿势，如同正在为信徒实现愿望的神明大人。
　　【没有吞噬的阻止，你以为你们能坚持多久？】
　　金色的丝线迅速从神像脚下钻出，那些丝线比鱼线还要细，却是杀人的利器，它们就这么朝着沈往飙射过来。
　　沈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丝线，因为周向折窝在他怀里不方便，于是他只伸出了一只手。
　　他举着手正对着金丝，鹿神笑他不自量力，却在丝线试图缠绕住沈往手腕的时候突然僵硬住。
　　还没有等鹿神反应过来，那些由污染制造的无形的金丝突兀的消散在空气中。
　　消散？没错，就是消散！
　　它们消失了，完全没有了任何痕迹，鹿神惊恐的发现：它们不是不存在了，而是被完完全全消散成了最普通的污染。
　　不是被吞噬，不是鹿神的污染，而是末日初期游散在世界上的污染能量！
　　怎么可能？！
　　沈往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有放弃。”
　　鹿神何其狡猾，在一瞬间它就意识到事情出乎了它的意料，被周向折吞噬三年的它谨慎的很，在意识到不对的瞬间它就准备跑。
　　“你想去哪里？”
　　鹿神立刻控制它剩下的所有信徒，不再是威胁，而是齐齐冲向沈往。
　　它不在意自己的信徒如何，它现在只想逃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防污染中心支部，明光和少数几个尚还存在意识的人远离了监控，因为就算是最开始没有出现异常的异变者，在多看了几次监控后也疯了。
　　没有办法，明光他们不能通过监控去观察外面的情况，只能在被封禁的支部里找了个窗户。
　　好在窗户是多层防爆玻璃，里面打不开，但不妨碍他们往外看。
　　而这个地方也看不到人鱼和岚。
　　“周队和沈先生不会有事吧？怎么还不回来。”队员声音里带着着急，“现在这个情况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了。”
　　明光轻轻叹口气，“起码受害者们不会无缘无故死了。”
　　“是不会无缘无故死了，但所有人都爱上了通缉录的NO·1，正在为她要死要活。”
　　就在这时，一个队员看着窗外，他开口，“外面的雨是不是小了？”
　　“雨？”
　　明光他们转头看向窗外。
　　果然，外面的雨小了。
　　不再是狂风暴雨，也没有了雾气，雨变得淅淅沥沥，是一种细密的小雨，他们在这里热的全身都是汗，感觉外面应该很凉快。
　　但是，雨是雨棠南城的标志，同样也是鹿神的标志，雨小了会不会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所有人认真的看着外面的雨，试图看出点什么来，直到他们看的眼睛发涩也没有丝毫改变。
　　最后明光揉着眼睛转过头来，“看来是想多……”
　　还没等明光说完，外面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那声响是如此庞大，就算是被彻底封禁的支部内都感受到了颤抖，如同一场恐怖的七级地震。
　　明光看到旁边队员突然睁大的眼睛。
　　他迅速转过头去，便看到了那一幕。
　　巨大的鹿神神像在空中化为粉末，被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刷到地上，黑发的青年坐在地上，一手拥抱住另一个人，另一只手指着刚才化为粉末的鹿神像，他的眼神里满是冷意，拥抱怀中人的手却那么温柔。
　　数以千计穿着白色长袍带着哀面具的人向他冲去，但下一刻却被地面上钻出的血色荆棘穿透。
　　他们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透整片大地。
　　哀面具如同那巨大的鹿神像一样在他们脸上化为粉末被雨水冲刷，被刺穿的人终于惨叫出声，在雨中呼喊着救命。
　　“谁？！”队员贴在窗户上看着他和他怀中的人。
　　“那是周队？！”


第108章 鹿神信仰10（完）
　　周向折？那是周向折？！
　　被拥抱的人穿着防污染中心的作战服, 黑色的长发被雨淋湿粘在脖颈和衣服上，即使距离很远他们也能看到他侧边弯折出来的黑色角，以及侧脸上几乎要和头发融为一体的大块黑色纹身。
　　那怎么看都是出现畸变反应的周向折。
　　但是, 如果他是周向折的话, 那个拥抱着他的人是谁？
　　同样穿着防污染中心的作战服，黑色的过肩发垂在他的肩膀上，在雨中面容模糊。他举着手，能够看到无名指上的指环反射着金属色泽，却带给人强烈的难以控制的恐惧感和诡异感。
　　在场的人心中都有猜测, 但一个人都不敢说出口。
　　面前的鹿神像崩碎了，所有‘信徒’都恢复了原状, 但鹿神已经跳出神像, 沈往收回手, 他想要继续追踪，刚要站起来他感受到了拉扯感。
　　沈往低头看向周向折, 他睡着了，但是尾巴还牢牢缠在他的腰上，手也拽着他的衣角。
　　像是努力的和他更贴近一点。
　　就在这时, 旁边传来咳嗽声，一直迷失方向的一队负责人终于在这个地方破开后顺着惨叫声摸索着找来了。
　　他茫然的看着周围到底惨嚎的普通人, 又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沈往和周向折。
　　“你来的正好。”沈往开口。
　　负责人条件反射做出防御动作，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这样的沈往。
　　黑色的过肩长发, 血色的瞳孔, 还有一只苍白色的眼睛，这是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模样, 只有污染度高达80以上的异变者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畸变模样，或者说：他更像污染物。
　　接着他才想起自己的枪被周向折缴了, 又反应过来，似乎这个人怀里抱着的就是他的队长。
　　“周队？！”负责人愣了一下，接着他反应过来，意识到一个恐怖的问题。
　　“难道……沈先生？！”
　　沈往把身上防污染中心的作战外套脱下来盖在周向折身上，又将他的尾巴从自己的腰上放下来。
　　“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很快就回来。”沈往说：“不要让任何东西靠近他。”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巨大的声响，负责人转头看向旁边，雾气消散，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往地面上落，而在雾气消散后能清晰的看到巨大的黑色怪物正在疯狂的挣扎，它试图从一条黑色的河流中出来，但黑河中钻出无数条触手将它重新拽回去。
　　沈往眼神微冷，他挥了下手，触手一条条覆盖在黑色怪物身上，把它摁在黑水里。
　　“尤其是这个东西。”
　　负责人都呆住了，“这不是周队的天赋实体吗？”
　　“嗯，它失控了。”沈往平静的回答：“之后再来处理它，我现在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是什么？”
　　“鹿神。”沈往的声音很轻，但就是这么轻的语调却让人连心脏都在颤抖。
　　“要先去处理掉它，它以为招惹完我后还能全身而退？”
　　负责人在怔愣后走到周向折身边，他守在周向折旁边，眼睛看着沈往。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负责人开口，“沈先生，你是污染物吗？”
　　“不是。”沈往和他对视着。
　　负责人松了口气，他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他不知道沈往是什么问题，在这个鹿神的领地中，他已经见过不同模样的三个沈往了，一个是他们最熟悉的黑发黑眸神态温和的年轻人，另一个是同样黑发黑眸但眼前有奇怪镜片的沈往，而现在这个更夸张。
　　除了周向折外他从未见过有人有如此怪异的外貌。
　　但沈往说自己不是污染物，只要不是污染物，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也相信周向折的眼光。
　　沈往没有解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直接转身离开。
　　他在追踪鹿神。
　　岚曾经说过，他觉醒了天赋，但是还没有完全觉醒，他的天赋可以看到污染的本源，那些污染会化为可以被他理解的文字和画面，那时候沈往觉得那只不过是一个另类的污染收集册。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沈往才终于知道这个天赋的能力。
　　在他眼里，所有污染无所遁形，不同的污染在他眼中都标注了不同的形式，而【鹿神】是一条放大的方向标。
　　箭头漂浮在空中为他指路，摇摇指向逃离的鹿神所在地。
　　本源污染物没有实体，但它们必定存在，只要存在，就无法逃离他的眼睛。
　　此时的鹿神正在逃跑，它跑的相当快，它的判断也非常准确，因为在它脱离鹿神像的瞬间鹿神像就整个崩碎成粉末，与此同时整个鹿神控制的领域顷刻倒塌，属于鹿神的污染直接化为普通污染融入到空气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神不知道，它是新生的本源污染物，刚诞生不过一两个月便被周向折吞噬，它对这个世界认知太少。
　　它只知道绝对不能靠近沈往，一旦被他抓到，自己也会如同那个鹿神像一样消散。
　　宗元镇已经不再是它的污染总部，它想要离开这里，去其他还有信徒的地方，但就在这时，它的雨中看到了那个让它胆战心惊的人。
　　沈往的异色瞳里没有任何倒影，只有空气，但他的眼睛依旧看着无形的鹿神。
　　“你要去哪里？”
　　鹿神心头咯噔一声，它觉得很奇怪。
　　本源污染物没有实体，为什么沈往会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于是它想要从旁边穿过，但沈往的眼神却随着它移动，在那一刻鹿神没有的心脏都为止疯狂跳动。
　　沈往竟然真的能看到它？！
　　它转身就想跑，但下一刻，无数黑色影子从地面涌出，牢牢的拦住了它准备逃跑的路线，沈往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你不是很嚣张吗？现在跑什么。”
　　鹿神疯狂的试图从其他位置逃走，但每个地方都被黑色的影子阻拦。
　　在沈往的眼里，标注为鹿神的灰色身影不断的逃窜着，在逃窜中，无数金红色的状态从它身后飘出。
　　【疯狂】【逃离】【恐惧……】
　　那股奇怪的感觉蚕食着鹿神，鹿神清晰的感知到自己逸散出来的污染全部消散，化为空气中普普通通的污染能量。
　　这种感觉让它恐惧到发狂。
　　沈往朝它走近，走的越近感觉就愈发强烈，如同一个大型的污染净化源头。
　　将鹿神逼到最中间，到一个无法躲避的位置，沈往一步步走过去。
　　他感觉到自己有点气虚，眼前开始出现重影，他有些累也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
　　当时在科学院旧址时也是这样，他好像从鹰犬身体里赶走了什么东西，但下一刻他就因为脱离昏迷，差点直接从那个天梯上摔下，最后还是鹰犬把他从上面带下去。
　　现在他又有了那种感觉。
　　快要累到晕倒了，快要失去行动的力气，但是他咬着牙坚持。
　　起码要把鹿神完全清理掉，这个胆敢伤害周向折的东西！
　　在几乎要看不清眼前东西的时候，沈往一把攥住了想要趁机逃跑的鹿神，眼前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触感也没有重量，如同攥着一把空气，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他攥在手中。
　　在那一刻，沈往感觉到：自己能掌控它的生死。
　　让它死，它就会死！
　　沈往一点点收紧手，试图将鹿神掐死在这里。
　　也就在这时，沈往听到了不远处焦急的呼喊声。
　　“小往！”
　　沈往下意识松了手中的力道，下一刻他眼前一黑，整个往地上倒去，只是他没有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被一个人支撑起来。
　　是岚。
　　“先不要杀它。”岚扶着沈往，将沈往支撑起来。
　　沈往紧攥着鹿神，听到岚这么说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他几乎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
　　“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觉醒天赋，也难以控制，这是因为你的等级还不够，吞噬的污染太少。”岚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所以，你每次使用天赋后会脱力晕过去，在科学院旧址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沈往疑惑的看了一眼岚。
　　“所以现在，不要直接杀死鹿神，试试吞噬它。”岚说：“我无法吞噬本源污染物，因为我看不到它，更别说吞噬了，但是小往，你不一样，你能看到它们也能抓到它们。”
　　“你可以将他们吞噬。”
　　“吞噬下这个S级污染物，你的天赋阈值会增强，增强后的天赋阈值会帮助你更好的控制天赋。”
　　“周向折还在等你。”
　　沈往微微眯起眼睛。
　　“你的天赋名为【伊始】，一种堪称奇迹的天赋，你可以将所有污染化为它们原先的模样，也可以让异变者体内的污染回归最开始的平稳。”岚小声道：“只要你控制好天赋，就可以让周向折回到刚刚觉醒时的模样。”
　　沈往终于攒到了力气，他小声问：“真的吗？”
　　“嗯。”岚点头，“这才是唯一能拯救周向折的方法。”
　　沈往抬起手来，他松开了手，眼睛注视着被他控制住的鹿神，在他松手的瞬间，鹿神立刻想要逃跑，但还没等它逃出一米远，巨大的黑色影子猛地将它包裹进去。
　　本源污染物没有实体，虽然存在却没有痕迹，但只要存在，在沈往眼里就有痕迹。
　　黑色影子撕扯着鹿神身上的污染，但这一次不是将污染消散，而是如同【吞噬】一样单纯的啃食。
　　周向折是人类，他无法承受更多的污染，污染度的增加会让他不断的发生畸变反应。但沈往没有问题，他是人与污染物诞生的奇迹，天生就可以吞噬污染，所有污染物都是他的盘中餐。
　　在黑影不断的撕扯吞噬中，沈往能够感觉到鹿神骂的很脏，但这又怎么样。
　　他吃定了！
　　负责人一直在原地等着沈往回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北极星的几个失散的队员也找回来了，他们茫然的看着满地痛苦的普通人，又看向不远处已经完全被封锁掉的防污染中心支部，负责人让他们立刻联系防污染中心总部安排人来。
　　负责人和周向折隔得不远不近，眼睛一直注视着周向折和旁边有无限精力还在不断挣扎的黑色怪物。
　　他是一队的负责人，常年都在高墙外做任务，所以他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向折的污染度失控了，极高的污染度导致周向折失去意识，也导致他的天赋化身变成这个模样。
　　在S区，异变者超过90的污染度就会被建议当场清理，大多数高级异变者也都签署过可怕的协议，也就是：在确定自己失控前自杀以免化为高等级的污染物为祸人间。
　　谁都知道周向折的状态不好，自三年前开始他就顶着高污染度战斗，一直到现在。
　　这次他睡过去，再醒来或许就不再是他了。
　　别说身为周向折恋人的沈往，就算是他都感到悲哀和难过。
　　恨不得将鹿神千刀万剐！
　　就在负责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雨突然停了，他下意识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上的那片乌云已经消散，有阳光洒下来，湿漉漉的身体被阳光一照有点热，但也没有那么热，毕竟刚下过雨。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旁边正在折腾的黑色怪物终于挣开了那片黑色影子，整个从黑河里钻出来。
　　它发出兽类的嘶吼声，朝着有污染的地方爬去，不断的撕咬着有污染的东西。
　　负责人咽了口口水，他挡在周向折面前，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吞噬】是S级天赋，周向折已经成为S级异变者超过十年，失控的【吞噬】比任何S级污染物都要可怖。
　　黑色怪物没有吃到污染，它的眼睛瞬间看向负责人，异变者的诞生也是因为污染，高级异变者等同于高级污染物，黑色怪物盯上了守在周向折面前的负责人。
　　“喂，不是吧！”负责人伸手挡在周向折面前，眉头却已经皱的比老人还深，“我去，你不要过来！”
　　“靠！千万别过来！”
　　“沈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祈祷没有用，威慑也没有用，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兽类，仅仅只是失控的污染化身。
　　在它扑过来的时候负责人闭上眼睛，却没有避开。
　　他还记得自己身后是睡着的周向折，而他在之前答应过沈往，要在这里守着周向折。
　　“吼！”
　　他没有感受到刺痛，也没有被东西扑压，在负责人疑惑的时候，却听到了黑色怪物发出的痛苦喊叫。
　　负责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看到了挡在他面前的人。
　　被雨浸透的白衬衫，银白色的长发却是干燥的，黑色怪物甩出去引起的风吹动了他的银色长发，他的喘息声也有些大，如同一个长跑运动员刚刚参加完一场马拉松。
　　他微微转头，负责人便看到了他的面容。
　　他有一双金色的眸子，如同不是不认识，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吞噬鹿神时的周向折。
　　但并非完全的相似，因为他的右眼处带着一枚单边眼镜，镜片让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温和，白衬衫和白手套让他显得极其雅致。
　　明明是非人的银发金眸，却神圣的像是下凡的神明。
　　如此温和的气质，他金色眸底却不是这样的感觉，而是一种尖锐，这种尖锐让他瞬间变得更像一个人。
　　负责人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身后庞大的黑色怪物倒在地上发出嘶吼声，却不知为何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对着他们发出声音充当威慑。
　　负责人却感觉喉咙里塞住了一颗苦药。
　　因为他终于想起来，这身衣服，在沈往离开的时候就穿在他身上。
　　沈往看着他，“做得好。”
　　“沈先生？！”负责人抓着自己的头发彻底混乱，“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才是你？”
　　“不行，我现在完全理解不了眼前的状况。”
　　“不需要理解。”沈往喘息着走到周向折面前，他单膝跪下，看着地上还在沉睡的周向折。
　　他成功吞噬了鹿神，但是也在之前大量使用了天赋，现在他累得要命，几乎要倒头就睡，但还记得周向折所以勉强着回来。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不需要担心了。”沈往说：“马上就能回到从前，再也不用考虑这些糟糕的问题。”
　　他伸手攥住周向折的手。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周向折的手颤抖了一下，在睡梦中他很轻很轻的反握回去，他们在这个雨后天晴的日子里十指相扣。
　　沈往拉着他的手，轻轻的在他戴着指环的手指上吻了一下。
　　在旁边的负责人猛地睁大眼睛。
　　因为他看到周向折身上代表着污染的畸变正在消退，他侧边的弯角正在回缩，半张脸上的黑色纹身从他的脸部消失，那条缩在沈往外套下的尾巴也如同奇迹一般的瘪下去，就算旁边正在哈气嘶吼的黑色怪物也在变小。
　　最后那只黑色怪物重新变回了黑毛团。
　　黑毛团疑惑的看了看周围，最后滚到周向折和沈往身边打了个哈欠。
　　“卧槽！”他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声音。
　　沈往终于彻底脱力，他攥着周向折的手倒下，银色长发缓慢消退，最后化成负责人熟悉的短黑发的模样。
　　黑毛团蹭了蹭沈往的脸，最后慢吞吞的在他们中间找了个空地窝进去。
　　现场只余下一队负责人怀疑人生中。
　　不远处，三个人站在一起看着前面，温柔的女性站在最右边，她看着沈往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弟弟晕倒了，他不会着凉吧？他们淋了雨，还这么累，睡在地上也好脏啊。”
　　鹰犬默默回答：“异变者没有生病的权利。”
　　在成为异变者后，人类就彻底百毒不侵了，别说感冒发烧，就算是一些在旧时代的绝症也不治而愈，异变者在防污染中心没有‘病假’这一说，因为他们不会生病。
　　岚看着自己的预知书，“小往现在彻底觉醒天赋了。”
　　天赋【伊始】，完全属于奇迹的天赋，超出S级的恐怖能力，在此刻终于彻底觉醒。
　　岚并不清楚这对人类来说是不是一种转折，他的预知书并没有给他相关预言，但岚相信在人类方，再也没有人敢对沈往有任何的怀疑。
　　如此利于人类的超级天赋，他们脑残了才会把沈往往外推。
　　别说沈往不是纯粹的人类，哪怕沈往就是真正的污染物他们都会捏着鼻子接受，还要夸沈往绝对是为了人类才让自己成为污染物，这是什么？这是舍己为人！这是大义！
　　“我的孩子当然是最好的，小岚和小往都是。”母亲声音温和，但所有人都能从她温和的声音里听出威胁来。
　　谁敢说她的孩子不好，她就去当面问问到底哪里不好。
　　鹰犬看了看周围，“现在怎么办？”
　　“事情都结束了，当然是干我们该干的事情。”岚翻开预知书，“继续追雾隐。”
　　“那这里呢？”
　　“当然是交给防污染中心。”
　　说着岚转头看向身后的监控摄像头，“是吧？”
　　此时因为外面情况发生显著变化后再次回到监控前的明光等人：……
　　此时，尚还清醒并看了全程的几个人手都颤抖了，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哆嗦。
　　“我，我没有听错吧？”其中一个人道：“沈往，沈先生是通缉录NO·1【人鱼】的孩子？！亲生的？！”
　　“不止呢！通缉录NO·2【岚】还是他的哥哥！这也是亲生的！”
　　“所以当时科学院的问题岚才会联系周队？因为有沈先生这一层关系？卧槽！”
　　明光心脏也不停的乱跳，仿佛快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跳出来。
　　“如果按照他们说的，沈往真的只是刚刚觉醒天赋，但沈往是S级异变者，换句话说：沈往可能和岚一样也是S级的双天赋异变者。”
　　“他的【污染免疫】只是第一个天赋，刚刚觉醒了第二个天赋。”
　　说着明光感觉自己心脏都疼了。
　　“妈的，周向折，你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你运气怎么特么的这么好！这种怪物都能给你碰上了！”


第109章 污染尾声
　　负责人看着晕倒的沈往和周向折非常无措, 另一边，被封锁在支部里的明光等人也非常茫然。
　　他们只能蹲在原地等来支援，来支援的是雨棠南城的精英, 他们在收到支援信号后紧张的赶来, 每个人在来前都提前写好了遗书，结果来后却看到了满地受伤的普通人，甚至那些普通人已经自行互相救援了。
　　还有一批正在找人的普通人，他们疯狂的喊着爱啊爱的，把整个宗元镇都翻了个遍。
　　以及被封锁在支部里的同事们, 支部是自内部封锁，里面密不透风, 但还是能看到有同事正在试图砸窗户出去加入寻找行列。
　　最后是五个北极星成员守着的两个人。
　　他们晕倒在地上, 全身因为被雨淋湿湿漉漉, 其中一个人的外套盖在另一个人身上，两人中间还窝着一个黑团子。即使昏迷了他们也在十指相扣, 在这场灾难一般的地方显得极其温情。
　　有人认出了这是北极星的S级异变者沈往。
　　另一个被作战服外套盖住了上半身，因为在衣服底下所以看不到面容，但他们想也想的出这一定是北极星的队长周向折, 另一位S级异变者。
　　只有周向折才能让沈往即使昏迷过去也攥着他的手。
　　于是来支援的人开始救助受伤的普通人，将那些发疯的普通人控制起来分批送进精神异常收容所, 又打开了支部内部反锁的门。
　　最后将昏迷的周向折和沈往送进医院。
　　终于从支部里出来的明光连休息都不敢，连忙跟着周向折和沈往去了医院, 陪同的还有一直守着的一队负责人, 至于剩下的那些，两人已经交代过暂时不要说任何有争议的话, 全都等周向折和沈往醒过来再说。
　　看着周向折和沈往被送去检查，明光和一队负责人在楼梯间坐下。
　　明光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没淋过雨，还是干的。
　　他抽出一根烟叼上，又看向旁边的人，“来一根？”
　　负责人眼神呆滞的接过来，他身上都湿透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两人一起叼着烟，沉默的连烟都忘了点。
　　一会儿后，明光才开口，“来交换一下已知情报？”
　　说完后明光又觉着真特么有意思，明明是北极星内部的事情，结果成了‘已知情报’交换。
　　负责人点点头，他率先开口，“周队身上的畸变消失了，他，他，他好像……变成了正常的异变者。”
　　明光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自己噎了个半死，没抽烟就在疯狂咳嗽。
　　什么？周向折身上的畸变消失了？卧槽？
　　“沈先生好像不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他似乎有很多个状态，我已经见到四个了，而且是他让周队身上的畸变消失的，我都混乱了。”
　　明光想骂人，但最后还是没有骂出口。
　　原来连【污染免疫】都是假的？而且多个天赋？怎么比他想的更怪物！
　　难不成岚是双天赋，沈往是多天赋？？
　　“竟然真的有异变者可以让污染度降低，我太惊讶了。”
　　说完负责人看向明光，“你那边是什么情报？”
　　明光咳嗽一声，“沈往啊，他……”
　　“他有家人。”
　　“他不是孤儿吗？”负责人有些疑惑，他还记得北极星内部关于沈往的资料，“我记得他不是和周队同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孩子？当年星河孤儿院事件那么出名。”
　　明光叹口气，“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他还有家人。”
　　“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明光道：“他的家人其实非常有名，我们都认识，也知道，甚至也打过交道！”
　　负责人想了想，“难道是防污染中心高层？”
　　非常有名，而且北极星的人都认识，负责人想来想去也就是防污染中心高层了，他们经常和高层打交道，难不成沈往是高层不小心遗失的孩子？
　　这样也可以解释，末日初期实在是太过混乱，有很多孩子都失散在各大孤儿院里。
　　“不对。”明光面无表情，“是通缉录NO·1【人鱼】和通缉录NO·2【岚】。”
　　负责人：？？？
　　负责人：眼神惊恐！
　　卧槽！原来特么的是这个有名啊！
　　于是负责人的手指也开始哆嗦了。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继续坐在原地思考人生。
　　许久之后负责人才开口，“副队，之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先等他们醒了再说。”明光就差把自己的头发撕下来了，“而且，瞒也瞒不住的，周向折他的污染度降低到这种程度谁会注意不到！唯一一个能降低污染度的异变者啊！别说沈往是【人鱼】的孩子，哪怕沈往是污染物都没人敢说话！”
　　“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这样的话，大家是不是有救了。”负责人低着头看着台阶，“那些因为污染度超出标准后不得不自杀的同伴们。”
　　明光放下手，他看了一眼负责人，接着才开口，“还是不要抱这么大的希望比较好。”
　　“你看，沈往昏迷了。”
　　说完这句话后，负责人就明白了明光的意思。
　　沈往虽然降低了周向折的污染度，但是他也昏迷了过去，这说明沈往的天赋也许需要付出代价，他可以顶着这个代价救下周向折是因为周向折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合法伴侣。
　　但他又有什么理由付出代价去帮助陌生人呢？
　　任重而道远啊。
　　外面传来医生的声音，明光站起来。
　　“他们好像检查结束了。”明光把没点燃的烟扔到垃圾桶里，“你先回去吧，我留下陪同，你安抚一下一队的情绪。”
　　负责人点头，“明白。”
　　走出去后，医生告诉明光，两个人都没有问题，S区的医生也已经完全检查过，他们全都脱力睡着了，只需要转移到普通病房等睡醒就行。
　　明光感谢医生后去办了住院，因为两人的特殊状态所以安排了同一间病房。
　　在等两人苏醒的时候明光挡住了防污染中心高层的所有问询，并要求参与的北极星成员有问题一律说‘不知道’，但就像是明光说的一样，周向折暴跌的污染度早就引起了医院的震惊。
　　这可不是鹿神离开周向折身体后让他的污染度降低了20，而是从95跌到了25！
　　最后明光直接把防污染中心高层的通讯屏蔽了才行，但即使如此也有源源不断的人跑来。
　　明光干脆拉了一队北极星的人来守在外面，在周向折苏醒之前谁都不能放进来。
　　就这样，在凌晨的时候，周向折率先醒来。
　　睁开眼睛的周向折一眼看到的就是明晃晃的天花板，他皱了一下眉，感觉到了头痛，于是他伸出手来摁住自己的太阳穴，接着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坐起来。
　　他对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以及竟然真的醒了感到不可思议。
　　接着他开始寻找沈往。
　　“沈往？”
　　“他在你旁边。”
　　周向折连忙转头看去，果然在旁边的病床上看到了沈往，此时的沈往还在睡着，发出很轻的呼吸声，温和的面容让他显得格外无害。
　　在确定沈往没事后，周向折这才松了口气。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明光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底下一片青黑，一看就是熬夜了许久。
　　“明光？”周向折也终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医院？鹿神呢？”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没了吧，我估摸着鹿神孤家寡人是顶不住那么多恐怖人物的攻击。”明光淡定的说：“你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周向折坐在病床上，他试着从病床上下来，接着他对着地面招了招手，下一刻黑团子从地面钻出来蹦到他的手里，黑毛团看上去小巧可爱，头顶上的角和尾巴也缩的很小，更像个毛团了。
　　但是周向折还记得，只有在他刚觉醒的时候黑团子才是这个模样，随着他污染度的增加，它的角和尾巴就越明显。
　　想到这里，周向折伸手摸向自己的头，他的手指插进了自己的黑长发中，但没有摸到那颗凸出的弯角。
　　它不见了。
　　“没错，你的污染度已经降到25.”明光说：“你已经彻底从高危异变者掉到安全异变者行列。”
　　周向折沉默了几秒钟，接着看向旁边病床上安稳沉睡的人，“是沈往？”
　　“看来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明光微微皱眉，“那你知道他的哥哥是岚吗？”
　　“知道他的母亲是通缉录的第一页，恐怖的【人鱼】吗？”
　　“算了，我换个问题。”明光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向折回忆了一下，接着才开口回答：“结婚前几天吧。”
　　明光：……
　　靠！他们结婚都这么久了！特么的周向折真的什么都知道！
　　“结果你就这么瞒着？我特么要被吓死了！”明光指着沈往说：“我，我……”
　　最后明光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明光也很清楚为什么周向折会一直隐瞒着不说。
　　不管是人鱼还是岚，这都是被防污染中心列为高危人员档案的人，他们实力强悍，但却不是站在人类这一方的人，与他们有关系非常危险，沈往也不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到时候出点乱子就糟了。
　　“你运气真好。”明光叹口气，“他改变了你的命运。”
　　即使家人是危险的异变者，但他却拥有可以改变污染度的能力，他把周向折从悬崖口拉了回来，给了周向折更好的人生。
　　作为周向折的朋友，明光觉得周向折真是赚大了。
　　“我给你挡了高层，还拉着一队在外面。”明光说：“估计外面已经挤满了人，我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就进不来。”
　　“现在，你要出去见见人吗？”
　　说着明光站起来，“我懒得给你收拾烂摊子了，自己处理。”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离开了病房，将这里留给周向折和沈往。
　　周向折从病床上下来，他走到沈往身边，此时的沈往还在睡。
　　黑团子跳上沈往的病床，在他的手臂旁边找了个地方窝进去，看上去像是枕着沈往的胳膊，周向折把它往旁边推了推，然后握住沈往的手，黑团子也不在意，随便找个地方团着。
　　“我们好像暴露了。”周向折声音很轻。
　　他惯常沉默寡言不爱说话，音调也偏冷，但在这一刻他的声音无比柔和，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周向折喜欢‘我们’这个词，因为他和沈往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将自己的所有成就都抵在沈往身上，心甘情愿的为沈往做担保。
　　当然他知道：沈往并不需要他的担保。
　　沈往才是这个世界上属于‘奇迹’的人。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周向折轻轻的吻了一下沈往的手，接着把沈往的手放回床上，还小心翼翼的帮他盖了盖。
　　他伸手戳了戳窝在上面的黑团子。
　　“你在这里陪着他。”
　　黑团子摇了摇短尾巴。
　　周向折笑了一下，他把黑团子留下，转身打开衣柜，明光说不收拾烂摊子，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包括几件干净的衣服。
　　他从衣柜里找到自己要穿的外套穿上，等确定身上干净整洁后才走出病房。
　　走出病房后，周向折便听到了细微噪杂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北极星的成员正在堵着楼梯口，在楼梯口已经有许多的人挤在那里，里面不乏有防污染中心和S区的高层。
　　周向折系上领口最后一颗扣子，他一步步朝着那边走。
　　那些人看到了周向折，也在看到周向折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变成了激动。
　　因为周向折的状态清晰可见。
　　额头上的弯角消失了，脖颈上的大片黑色纹身也不再存在，眸中深邃的黑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沉寂，但因为污染度的降低他整个人都比之前更像个人，代表着人的生机在他身上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周向折挥手让北极星的队员让开路，他站在所有人面前。
　　“这里是医院，不要妨碍医护人员。”
　　有人连忙道：“周队！你身上的污染度是怎么回事？真的降低到了25？！这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是为了这个来的！”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周向折声音越发的冷，“不要妨碍医护人员。”
　　“对，大家不要聚在这里，医院需要安静。”一位防污染中心的高层连忙道：“我们去会议室可以吗？”
　　他看着周向折，“三两个代表就可以了，周队，我们聊聊？”
　　“明副队跟我来。”周向折道：“其余人继续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进病房。”
　　刚打算回去睡觉的明光：……
　　果然还是没办法好好休息。
　　北极星大多数人都不太理解，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那些说要和队长谈谈的人就全部跑了，整个医院里一个人都不剩。
　　甚至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惊恐无比。
　　他们不是为了周队污染度降低的问题来的吗？几分钟就说完了？
　　只有了解情况的三两个北极星成员露出同情的表情。
　　要知道他们在知道真相时也是那么惊恐啊。
　　周向折才不管他们，等聊完后他就回医院陪沈往了，沈往脱力后昏睡的时间要比他久的多，上次沈往睡了三天，这次估摸着也不比之前少，他要保证沈往在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
　　而防污染中心高层那边就不断的唉声叹气中。
　　他们的心情起起伏伏，上上下下，感觉跟做过山车一样刺激。
　　先是激动的发现他们的S级异变者里竟然有一个可以降低污染度？！这可是划时代的天赋啊，他们甚至都选择性忽略沈往是【污染免疫】的异变者，反正通缉录的岚不是有两个天赋吗？沈往有两个也正常！
　　结果还没等他们激动完毕，就被当头一棒。
　　可不是岚有两个天赋吗？妈的他们是亲兄弟！
　　不只是亲兄弟，还有一个可怕的母亲，通缉录里最可怕的异变者【人鱼】啊！
　　支部当时的监控录像也被他们翻了出来，他们做好了万全的防护，但在看到人鱼时依旧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吸引力，甚至情不自禁的想要把这段录像珍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现在怎么办？”他们小声商量。
　　“没办法啊，他是唯一的，唯一的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别说是他的哥哥是岚母亲是人鱼，哪怕他不是人我们都得认！”
　　“为什么人鱼的孩子会在孤儿院？”
　　“你不如问为什么人鱼的孩子会在科学院……”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颤抖了一下，共同感叹起岚真是个好人啊，他竟然忍住了只是自己复仇，没有让人鱼参与进来。
　　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周向折要求他们赶紧处理科学院，当时他们还非常疑惑，虽然听了周向折的话但依旧觉得周向折小题大做。
　　现在他们明白了。
　　周向折真的是为了所有人好，为了所有人类和整个防污染中心！
　　恨不得给他发个奖章。
　　要是人鱼出现在人群中，那就是一场无与伦比的顶级灾难！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撞开，一个人拿着电话慌张的说：“那个，找你们的电话？”
　　“是谁？”其中一个人皱起眉头来，“能让你这么慌张的闯进来？”
　　“是，是……”
　　还没等那个人开口说话，电话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温柔到让人感觉春风轻抚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柔和，让人不由自主的一直听下去。
　　“是我。”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已经认出来，这个声音他们刚刚就听过，是那段录像里的声音，那个唱歌的人，通缉录NO·1的人鱼！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听说我的孩子一直昏迷不清，作为妈妈实在是太担心了，我想要去医院看看他，所以提前给你们说一声。”
　　“不管你们是疏散人群也好，还是做其他措施也好，明天早上八点，我准时到。”
　　说着母亲用温和到极致的声音说：“明白了吗？”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在沉默几秒钟后，他们终于从不想挂断电话的异常中挣扎出来，然后再次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疏散人群啊！”
　　“所有医护现在就开始转移！保证不要有一个受害者！”
　　就这样，一场大型转移开始了。
　　病房里陪着沈往的周向折听到了声音，他奇怪的站起来打开病房门，就看到了这一层仅有的几个病人大包小包的离开，像是在出院。
　　周向折靠在病房门口，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身上的白色衬衫显得他整个人精致又沉静。
　　他喊住了一个人，“你要出院？”
　　被喊住的人也是防污染中心中的工作人员，也认识周向折，他连忙道：“不是出院，是转院。”
　　“转院？”
　　“是啊，刚刚收到的通知，我们都要转院。”那人道：“通知很紧急，让我们尽快。”
　　可是周向折没有收到通知。
　　他让人离开，接着回到沈往的床前，他找出手机给明光拨了个电话。
　　“为什么都在转院？”
　　“因为有特殊情况发生啊。”明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过你和沈往不需要转院，别折腾。”
　　周向折看着病床上的沈往，“什么特殊情况？”
　　“哦，他妈妈要来看他。”
　　“【人鱼】把电话打到了防污染中心总部，说是明天早上八点来探望她的孩子，所以防污染中心在紧急疏散人群。”
　　“要说还是人家做事靠谱，知道自己的杀伤力，所以提前给总部打电话，预留出疏散人群的时间。”
　　周向折：……？
　　他慢吞吞的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后整个人趴在沈往的病床上，黑团子因为他的姿势咕噜一下摔下床，周向折却理都不理。
　　因为他现在心跳快的像是敲鼓。
　　天啊！他要单独面对爱人的妈妈了？！
　　好紧张！


第110章 污染尾声（加更二合一）
　　防污染中心撤离了医院里的所有医护, 但没有关闭医院的安保和监控。
　　说实话他们非常好奇这位载入史册的异变者到底会做什么，她对周向折是什么想法？
　　要知道周向折和沈往结婚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两位男性的婚姻可让他们津津乐道了好久, 【人鱼】能接受一个男儿媳吗？
　　第二天早上八点, 周向折提前在医院门口等待，很快他就看到了熟悉的女性。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连衣裙，带着太阳帽，看上去满是青春活力，起码不像是沈往母亲这个年龄段的人, 她对着周向折笑了一下，眉眼里满是灵气。
　　“早上好。”她微笑着和周向折打招呼。
　　其实周向折还没有考虑好要喊她什么。
　　因为周向折只见过沈往的父母一两次, 和她唯一一次见面并没有称呼, 周向折是真真正正的孤儿, 记事起就没有父母的概念，唯一感受到的父爱是孤儿院的院长, 所以他难得的纠结起来。
　　“早上好。”周向折道：“一路还算顺利？”
　　“当然顺利，不会比现在更顺利了。”她笑着说：“话说你是不是该改称呼了？”
　　周向折犹豫了一下，片刻后才开口, “母亲？”
　　“嗯，真乖。”她伸手揉了揉周向折的头发, 然后转身走进了医院里，周向折跟上去。
　　“沈往还没醒。”
　　“我知道。”女人温和的回答：“小往他太累了, 力气用完了都要坚持, 如同绷紧的弦，松开了就会立刻睡着, 他要睡一段时间了。”
　　“但是没关系，等他醒来后, 就再也不会因为累睡好几天了。”
　　周向折看着她，“小往会脱力是因为他使用了天赋？”
　　“当然。”
　　“那毕竟是传说级别的天赋，完全超出S级和人类的认知范畴，单纯的S级并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这个天赋，使用起来就会力不从心，小往要一步步适应才行啊。”
　　听到她这么说，周向折的心里不知道是吃了颗糖还是含了块黄连。
　　又苦又甜的滋味让他下意识深呼吸一口。
　　他爱的人拼尽全力拯救他，他很高兴，但又心疼沈往做的一切，心疼沈往在累到极致还要回到他的身边。
　　就为了将他拽出‘污染度’的深渊。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周向折带母亲来到沈往的病房里，女人把手中的捧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沉睡的沈往。
　　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一直都在安静的注视着他。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女人轻轻叹口气，她抬起头来，转头看向旁边的周向折。
　　“我这次来呢，是有目的，你能猜到是什么目的吗？”
　　周向折是个聪明人，在昨天晚上知道母亲要来后，他就明白了里面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沈往新觉醒的天赋是什么，但周向折很清楚：能够让一个异变者污染度倒退的天赋是那么的可怕，沈往作为唯一即便拥有最大的权利，也有可能遭到巨大的道德绑架。
　　于是她来了，带着她的威名一路来到人类中，对着所有人宣告：
　　谁敢欺负她的孩子，就是在和她作对。
　　她正在看着呢。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很放心你，但我并不放心防污染中心。”女人笑着说：“所以我必须得给他们一个警告，这个警告可大可小，但总得让他们明白我的孩子他们不能动。”
　　说着她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一点惊吓就足够让他们老实很久了。”
　　周向折跟着笑了一下，“我也这么觉得。”
　　“真不错。”女人拍拍周向折的肩膀。
　　她又看了沈往一会儿，即使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周向折也知道：她心疼了。
　　沈往是她错过二十年的孩子，是她没有看着就瞬间长大的果实，她无法参与沈往的过去，所以不想让沈往的未来受到一点苦。
　　她伸手轻抚沈往的头发，动作轻柔温和，小声哼唱着动听的歌谣。
　　这首歌周向折听过，是从沈往的歌单里。
　　在他们同居后周向折就发现沈往的歌单里多出了几首歌，沈往总是站在窗边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听，周向折也跟着听了好几次，他知道这些歌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不会打扰沈往听歌。
　　等一首哼唱完，母亲才放下手，她站起来。
　　“那么，我该走了。”她说：“好好照顾小往。”
　　周向折点头，“就算是您不说我也一定会。”
　　她起身走出病房，在周向折送她离开的走廊里，她突然开口。
　　“其实惊吓可以更大一点，越大的惊吓作用越大哦。”
　　周向折看了一眼旁边的监控，接着才道：“还是稍微缓和一点，把人吓死就不好了。”
　　“你这孩子真会开玩笑。”
　　监控对面，能抵抗住污染的几个人看着监控画面，他们茫然的听着这句话，许久之后才面面相觑。
　　“他们在说什么惊吓？”
　　“不知道，但是……只有我觉得【人鱼】有点眼熟吗？”
　　“眼熟？你见过她？”
　　说眼熟的人想了很久很久，许久之后他才想起来，“话说你们还记得天籁城吗？”
　　“你说的是那个成为S级污染源的迷城？”
　　“对。”
　　那人沉默了几秒钟后道：“我记得当时迷城事件发生的非常突然，然后还出现了不应该在尘漠西城的周队和沈先生，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我记得当时在那里【暴君】出现了，【暴君】还从迷城带走了一名女性。”
　　一句话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也不傻，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卧槽？什么？！暴君？！
　　他们连忙继续看向监控，只见周向折将【人鱼】送到医院外，他站在医院门口，人鱼走出去时刮来一只风，风掀起她嫩黄色的裙角，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医院对面出现一名男性，男性有黑色的长发和精致的银框眼镜，儒雅的很。
　　而看到他的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捂住心脏。
　　能承受住【人鱼】污染的他们，竟然在瞬间感觉到了恐惧，这种恐惧无孔不入，差一点就让他们躺下打滚。
　　直到人鱼和男性牵手离开，整个防污染中心还是鸦雀无声。
　　……啊啊啊啊啊啊！
　　别真的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另一边，病房中沈往的手动了一下。
　　睡眠应该是舒服的，是轻松的，但有时候睡多了也会让人觉得极其疲累。
　　沈往睡的不好，即使在睡梦中他也能感觉到身体上的疲劳，即使睡着也缓解不了，所以在梦中沈往很暴躁，他很想睁开眼睛把能看到的东西都给砸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往听到了一段和缓的歌声。
　　声音拂过他的耳朵，一点点平息了他因为疲劳而产生的焦躁，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在音乐声停止后，沈往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于是他便睁开了眼睛，嗯……真的睁开了眼睛。
　　沈往用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他看到了蓝白色的病房，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听到走廊外有声音。
　　他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旁边的床头桌。
　　只见桌子上放着一束新鲜的花，花朵是嫩黄色，让他瞬间就想起了妈妈，他伸出手摸向床头上的花，结果不止摸到了花茎还摸到了花下的书。
　　依旧是那本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被沈往称之为《污染收集册》的书。
　　把花重新放在桌子上，沈往伸手打开那本册子，很快他发现这本册子有了新的变化。
　　在第一页，那行标注为【？？？】的天赋现在已经完全呈现出来。
　　天赋【伊始】。
　　可以洞悉所有污染，并将污染化为本源的奇迹天赋。
　　沈往微微挑眉，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这行字。
　　伊始？
　　咔哒，面前的病房门打开，沈往抬起头来，恰好和进来的周向折对视在一起，周向折似乎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醒来。
　　“醒了？”周向折连忙走过来，他坐到沈往身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往看着他，片刻后沈往微微眯起眼睛，“你的角和纹身不见了？”
　　“因为污染度掉到一定程度，身上的畸变反应消失了。”周向折道：“你就在意这个吗？”
　　“也不是。”沈往还有些疲累，他打了个哈欠，“就是摸不到角了，真遗憾。”
　　看沈往竟然能开这样的玩笑，周向折就知道他没事了。
　　他坐在沈往床边，“母亲刚刚离开。”
　　“嗯，我知道。”沈往道：“我听到她唱歌了。”
　　周向折笑了一下，他对着地面招招手，黑团子从地面上蹦出来，他把黑团子放到沈往怀里。
　　“我的角和尾巴没有了，但它还有。”周向折说：“没有办法，实在想摸的话，用它代替一下吧。”
　　黑团子没有拒绝的权利，也听不懂人话，只知道往沈往的怀里钻。
　　沈往捏住手中的黑团子，又打了个哈欠，最后他靠在周向折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再次睡着了，这一次是真正的舒舒服服的睡眠，身上的疲累随着睡眠在消失。
　　周向折换了个姿势让沈往靠在更舒服一点。
　　睡吧睡吧，一直睡到不再感到疲累，其余的一切全部交给他就好。
　　沈往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周，这一周里防污染中心发生了很多大事。
　　首先是周向折强势归来，污染度从95跌落到25，本略显颓势的北极星再次炙手可热；其次就是沈往的身份问题，本就是S级异变者，现在被曝竟然不只有一个天赋，新的天赋竟然可以让异变者的污染度降低，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但周向折的例子摆在这里呢！
　　但这又导致了第三个问题：沈往的身份。
　　现在已经确定：沈往的母亲是通缉录NO·1人鱼，亲哥是NO·2岚，父亲疑似是SSS级污染物暴君。
　　当然最后一条存疑，他们不接受人类和污染物之间竟然没有生殖隔离。
　　但不管如何，暴君都和人鱼有关系，也就是和沈往有关系……
　　太恐怖了，让人连吐槽的欲望都丧失了。
　　至于鹿神……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个旁外问题了，他们都已经默认鹿神死了。
　　舟青依旧披着他的袈裟，坐在周向折客厅里的沙发上，周向折用纸杯给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不用给我倒水，我估计算不上客人那一档。”舟青叹口气。
　　周向折坐在他对面，“怎么？你是来给防污染中心当说客的？”
　　“是啊。”舟青再次叹口气。
　　在【人鱼】来后，周向折就带着沈往回家了，本来沈往就只是因为疲劳昏睡，他不是昏迷，身体状况也没有问题，所以周向折直接就带着沈往回家了，说在家里睡觉比在医院里睡舒服多了。
　　接着周向折就直接在防污染中心请了假，说是要陪沈往。
　　到现在也有一周了。
　　“防污染中心不敢得罪沈施主，但又有求于他，还被你拒绝过，没办法就找我来当说客喽。”舟青也没有委婉，该说的都说出口了，“高层的意思是：希望沈施主起码可以帮助S级的异变者。”
　　现阶段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加上沈往只有四个，再放宽条件，加上冰封了不知道多久的简若繁，这也才五个。
　　这五个S级异变者里，除了沈往所有人都有污染度问题，以前污染度最高的是周向折，其次是井春君，她的污染度已经高到就差畸变了，舟青算好的，但也出现了精神异常。
　　简若繁就更别说了，超过90全靠冰封成植物人。
　　高层不敢对沈往提要求，毕竟外面好多恐怖人物盯着呢，而唯一能请求沈往的人是周向折，被周向折拒绝两次后他们也明白了，周向折这里走不通。
　　于是高层就只能找他们的同伴了。
　　“这种事你要等沈往醒了后问他。”周向折这么说。
　　可沈往什么时候醒啊！
　　也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咯吱一声。
　　两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只见沈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似乎是睡得太久了，他整个人身上都带着起床气将要发作的既视感，然后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进了洗手间。
　　周向折站起来，他走到洗手间门口。
　　“沈往？”
　　“你有病啊，我在上厕所。”沈往隔着门的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出去。”
　　周向折：……
　　不是，他根本没有进洗手间。
　　洗手间里，上完厕所的沈往又洗了把脸，凉水泼在脸上后他终于清醒了，看着镜子里满脸都是水的自己，沈往甩了甩头，他又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才好像反应过来。
　　这里好像是家里？
　　擦掉脸上的水，沈往走出洗手间，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的周向折和舟青。
　　“呦，大师好。”沈往打了个招呼。
　　“阿弥陀佛，沈施主终于醒了！”舟青都快哭了，“沈先生你再不醒整个防污染中心都停转了！”
　　“啊？防污染中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沈往伸手打开冰箱，试图找点吃的。
　　一口气睡了一周，好饿啊。
　　周向折一眼就能看出沈往在干什么，他走过去把沈往拉过来，给了他一杯温水让他先喝，然后去订餐，没办法，周向折到现在也不会做饭，一日三餐全靠外面吃。
　　沈往端着温水喝了两口，然后皱着眉看着舟青，“大师，你的表情好恶心。”
　　看他像看一块肥肉。
　　“怎么会呢？这可是由衷的佩服！我对沈施主的赞美如同滔滔江海连绵不绝啊！”
　　“好好说话。”
　　舟青收起笑容，他认真的看着沈往，“其实，我想问：沈施主，你真的可以把异变者的污染度降低吗？周队的污染度真的是你做的？”
　　这样问出口，舟青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它不断的擂鼓一般的狂跳，甚至连耳朵都因为紧张有些发麻。
　　要是沈往说不是怎么办？如果沈往说是了又怎么办？那样的请求真的可以说出口吗？
　　沈往淡定的看着他，“你问的还是防污染中心问的？”
　　“都有。”舟青捏了捏自己的耳尖，“有污染度问题的异变者有很多，包括我，所以我也想知道答案，加上防污染中心找到我，所以就顺水推舟来了。”
　　沈往想了想，“你知道【伊始】吗？”
　　“什么？”
　　“你回去告诉防污染中心，就告诉他们这个名字。”沈往说：“我是北极星的成员，自然会帮助你们，但也希望他们明白，我愿意的时候可以是北极星的成员，不愿意了也可以不是。”
　　舟青眼睛一亮，他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起码他现在知道，沈往其实愿意帮助他们，这就够了！
　　等舟青离开后，周向折才从厨房里出来，他坐在沈往身边。
　　“它叫【伊始】吗？”
　　“嗯。”沈往看向周向折，接着再次遗憾的叹口气，“角没有了，尾巴也没有了。”
　　周向折：……
　　到现在还在遗憾这些呢！
　　另一边，防污染中心获得了舟青肯定的答复，他们瞬间松了口气，但同时对舟青说的【伊始】感到好奇。
　　“伊始？”其中一个人说：“这是天赋的名字吗？”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没有，S级天赋列表里也没有这个名字吧？”
　　“别说天赋列表了，周向折的吞噬也没有在列表里。”
　　就在这时，S区现在的代表人突然举起手来。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天赋。”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他回忆了一下，“我是在简博士那里听说的这个天赋。”
　　简博士？！这岂不是说的是简若繁？！
　　一手缔造整个S区和收容中心系统的【安全屋】简若繁！在污染度达到90后直接将自己冷冻以此达到S区和收容中心的正常运行的牛人！
　　他知道这个天赋？！
　　“那时候我在简博士手下学习，在一次讨论中，简博士告诉我，他的天赋并不是建立S区最好的天赋，最好的应该是名为【伊始】的天赋，但【伊始】是奇迹的天赋，是不会轻易出现的，也只能退而求次之，选择以简博士的【安全屋】天赋作为基础建立S区。”
　　众人都愣住了。
　　什么？连【安全屋】都是退而求次之？！【伊始】到底是有多强！
　　于是他继续道：“【伊始】，取名为本源，简博士说名为【伊始】的天赋拥有洞察污染本能的神奇能力，所有污染在他眼里无所遁形，它是远超出感应系天赋的观察天赋。”
　　“但与此同时，天赋可以将所有污染化为伊始状态。也就是，最初的污染能量。”
　　说着说着他都觉得离谱，于是他皱着眉继续说：“换句话说：拥有这个天赋的异变者，可能不止可以将异变者的污染度强行压低到刚开始觉醒的时候，还能直接让污染物身上的污染分离……”
　　现场一片死寂，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奇迹，真不愧是奇迹！
　　“不管是哪一条，都完美契合了简博士想要建立的S区和收容中心的，所以简博士才会说这个天赋才是最适合的，但简博士也觉得百年之内，估计不会出现这个天赋。”
　　但现在，这个天赋不止出现了，而且还特么就在眼前！
　　在沉寂过后，几个人站起来。
　　“给周向折打钱，给他发奖章！给他们放假！”
　　“马上提升北极星的待遇！”
　　“给岚发感谢信！”
　　“为什么要给岚发感谢信？”
　　“当然是讨好沈往的家人啊！”
　　感谢周向折创建了北极星，感谢周向折竟然在这么多人里精准把沈往认出来，在沈往还是C级异变者的时候就把他拉进北极星里！
　　什么？沈往的母亲是通缉录NO·1，哥是通缉录NO·2？
　　怎么会呢？他们防污染中心根本就没有《异变者通缉录》，那都是拿来骗小孩的。
　　那不是《异变者通缉录》，而是《异变者实力排名档案》！
　　人鱼和岚一直都是他们尊敬的强悍异变者，自始至终都非常希望他们可以加入防污染中心，至于科学院，他们一直都很愤怒科学院做出的可恶事件，谴责一直都没有断过，他们非常支持岚先生的复仇！
　　对，没错，就是这样。


第111章 污染尾声
　　岚从没想过自己能收到这玩意儿。
　　写作感谢信, 读作讨好信，防污染中心正品发货，跨越天涯海角经手不知道多少人递到了他的手中。
　　里面是防污染中心的诚挚问候, 表示他们早已忍耐科学院许久, 是岚大公无□□理了科学院了结他们的心病，他们非常感谢，并直接询问岚有没有加入防污染中心的想法呢？他们给岚留了最好的位置！
　　岚：……
　　鹰犬发出超大的嘲笑声。
　　“防污染中心的资源都用在这方面了？”岚语气不善。
　　“别说科学院出现问题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一群废物。”
　　“是你弟弟醒了，他们发现了你弟弟的能力, 于是转换态度开始讨好你了呗。”
　　在嘲笑过后鹰犬才道：“防污染中心是一群只要有利有不会在意立场的家伙，他们只在意这个人会不会对人类有好处。”
　　“一切为了人类的利益。”
　　岚眼神里带上了点骄傲, “我弟弟当然是最好的。”
　　是是是, 这是弟控人心里永远的答案。
　　在沈往苏醒后岚就和沈往通过电话, 他也知道妈妈去看过沈往。
　　人鱼担心防污染中心会对沈往不利，于是去警告了一番, 告诉防污染中心沈往是有后台在的。
　　但沈往的天赋实在是太过强悍，堪称奇迹的天赋让他们的立场直接倒转，从危险异变者变成了防污染中心一直渴望合作的对象。
　　这种改变让岚还算欣慰。
　　毕竟他弟弟永远是最好的！
　　而这段时间他们还依旧在追踪雾隐的消息, 但雾隐的消息非常少，他们唯一得到的线索就是在当时的石台镇。
　　“热死了。”鹰犬拽着自己的领口, “我们这都离开雨棠南城了吧？怎么还这么热。”
　　“因为已经到夏天了。”岚随意的回答，接着看自己的预知书, 从那些繁杂的信息中整理有用的数据。
　　于是鹰犬凑到他身边, 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
　　岚不怕热也不怕冷，在这个大热天身上都是凉的, 鹰犬是真的怕热，所以抓住时机就往他身上蹭, 即使被岚嫌弃也乐此不疲。
　　把鹰犬从身上拽下去，岚道：“你老实点。”
　　“你要是早找到线索和地点，我也不至于这么热，感觉快中暑了。”
　　“要是你当时在石台镇能发现雾隐的污染，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需要从预知书里找线索。”
　　两人对视两秒钟，然后齐齐转头啧了一声。
　　当时在宗元镇里，岚和鹰犬一直等到防污染中心把沈往和周向折带走后才离开，在回到石台镇的时候里面的人也已经被防污染中心带走，但很快收容石台镇居民的精神污染收容中心就发生了一件堪称凄惨的事情。
　　石台镇的千位居民竟然在精神污染收容中心械斗。
　　谁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的武器，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戾气，总之等医生发现的时候，石台镇已经因为械斗死了一百多个人。
　　医生和异变者迅速将所有人单独隔离，最后工作人员在问询后听到了其中一个参与者的喃喃自语。
　　他非常不服气，觉得自己没有来得及和圣女许愿，但有些人却许愿成功。
　　这不公平。
　　于是感到不公的他选择自己获得公平，方式就是猎杀那些许愿成功的镇民。
　　这种强烈的嫉恨情绪让工作人员不寒而栗，他们一开始以为这也是【人鱼】造成的影响，但却发现宗元镇的镇民并没有这种嫉恨情绪，甚至宗元镇的那些居民的精神污染正在缓慢恢复中。
　　于是精神污染收容中心提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人鱼】对人类并没有恶意，她也将自身造成的精神污染清除，但没有了她的精神压制，原本在石台镇镇民身上的精神污染就这么暴露出来。
　　他们应该是早就被污染了。
　　岚和鹰犬潜入雨棠南城的精神污染收容中心，但意外的是：鹰犬并未察觉到污染气息的来源。
　　这些械斗的参与者身上还残留着【人鱼】和【鹿神】的污染气息，剩余的污染气息非常淡，它如同滋养的花，一开始只是一颗种子，在被污染浇灌之后开出花来，但它最开始就是一颗种子而已。
　　鹰犬能找到这颗种子，却找不到种下种子的人。
　　“那家伙就这么能藏？”鹰犬道：“愿望树好歹是个没有实体依附其他人的东西，它可不是，对人类这么嫉恨，我不信它不搞事。”
　　“或者说它一定早就搞了很多事。”
　　“所以我们要去高墙里，进防污染中心的总部找线索。”
　　高墙防污染中心是记录污染事件最多的地方，他们是人类的防御根本，资料是他们的基础，每个高墙内都会收录大量污染事件档案，所以在确定情况后岚和鹰犬就立刻选择进高墙找资料。
　　现在他们已经看完了雨棠南城……倒也不是他们看完的，是岚通过预知书整理了所有资料。
　　虽然能找到符合条件的污染事件，但大多数都过去太久，就算是回到当时的现场也不会有任何遗留。
　　也就在这时，岚在高墙里被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认出来，还被递上了这封感谢信。
　　“让防污染中心找呗。”鹰犬抽出他手里的感谢信，“他们连这种信都写了，想来会很高兴帮我们这个忙。”
　　“别恶心我。”岚把信拿回来直接扔了垃圾桶，“指望防污染中心不如指望小往。”
　　听到岚这句话鹰犬终于笑了。
　　他打了个响指，笑着说：“那你什么时候给你弟弟打电话啊？”
　　岚：……
　　原来这家伙提起防污染中心就为了等这句话呢。
　　鹰犬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黑色的眸子倒映着岚的身影，看上去放荡不羁，脸上却带着笑意。
　　“你觉得自己是哥哥，想要给弟弟依靠，也因此觉得自己的事情不能让弟弟为难，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其实也很担心你，很想帮上你的忙？”
　　“你越是不想麻烦他，越显得你们之间生分。”
　　“喂，你们是互相依靠的家人不是吗？”
　　岚的预知书上找不到，鹰犬的感应没作用，可沈往曾经在无意识中发现过雾隐，就是因为这样岚的预知书中才出现了雾隐的些微特征。
　　现在沈往才是唯一可能找到雾隐的人。
　　说着鹰犬感叹，“你还真是喜欢闹别扭。”
　　岚皱眉嫌弃的看着他，“不要说的这么恶心。”
　　“不过也不能怪你，情商这么低，闹点别扭也正常。”
　　岚现在很想找个能让人哑巴的天赋，然后直接用在鹰犬身上。
　　进行完‘友好’的对峙后，岚总算是摸出手机给远在中央城的沈往打了个电话。
　　或许鹰犬说得对。
　　就因为是家人，所以才不能‘不想麻烦他’。
　　“我知道了。”沈往趴在窗台上，一边感受着外面涌进来的热意一边眯起眼睛来。
　　他正在接电话。
　　“中央城是防污染中心的总部，应该会有相关线索，我一会儿去找找。”
　　“嗯，你们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沈往轻轻吐出一口气。
　　周向折在门口看着他，“该吃午饭了，是谁的电话？”
　　“哥哥。”沈往从窗口离开，他们并肩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在调查雾隐，想让我帮忙查一查。”
　　“雾隐？”周向折听着这个陌生的名词，“是什么东西？”
　　沈往看了他一眼，“和愿望树、鹿神差不多的本源污染物吧，不过要更凶残一些。”
　　“雾隐是从人类的嫉恨中诞生的本源污染物，天生对人类没好感，但隐藏的很好，我哥怀疑当年科学院一代院长的死亡有它的参与，所以在调查。”
　　说着沈往又道：“说起来，我在科学院旧址昏迷的时候，确实在梦里见到过一个奇怪的男人。”
　　周向折默默的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能比愿望树和鹿神更凶残的污染物，这东西一定要记录下来，最好汇报给防污染中心，让全体工作人员都警惕起来。
　　因为周向折相信：既然岚已经开始调查，那么它出现也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准备怎么查？”周向折问。
　　“先去查一下二代院长。”
　　梦应该是一种睡醒就会忘的差不多的东西，但沈往对上次昏迷时做的梦记忆深刻，他忘不掉葬礼上二代科学院院长的喃喃自语，以及他身后那个遮住脸满眼都是怨恨的怪人。
　　如果之前沈往会觉得是巧合，现在知道自己觉醒的天赋就不这么认为了。
　　他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才会做这个梦。
　　周向折点点头，他让沈往先吃饭，自己则坐在对面摆弄着手机，沈往吃了两口饭看向他。
　　“你在做什么？”
　　“二代院长的资料。”周向折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推到沈往面前。
　　“如果单纯调查雾隐估计很难查，记录繁杂不好整理，但如果只是调查科学院二代院长的话，只需要输入关键词就行，S级异变者的权限很高。”
　　沈往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一代科学院院长徐衍，他是一个低级异变者，虽然有学识但在当时一个低级异变者很难支撑起一整个科学院，于是徐衍拉来了自己的好友，也就是S级异变者简若繁帮忙，共同成立最开始的科学院。
　　之后简若繁离开科学院，创建S区和收容所体系，徐衍开展【愿望树计划】，却因为污染事件在末日五年离世。
　　一代科学院院长徐衍死亡后，科学院由徐衍的徒弟继任，但遗憾的是：二代院长在几年后也不幸身亡。
　　防污染中心认为二代院长的死亡原因和一代科学院一样是污染，因为他在死亡前有相当多人类难以解释的行为。
　　他突然不愿意出门，即使在家里也用各种各样的面具覆盖住自己的脸；他不再见人，迫不得已见人时一定要藏在什么东西后面，就像是恐惧外界一样。对此精神污染收容中心曾经上门问询过。
　　在他糟糕的言语回复中，精神污染收容中心认定他需要入院治疗。
　　但不过第二天，他就被发现死在家里，而他的尸体周围散落着无数面具。
　　防污染中心上门调查过，最后找到了他写好的遗书，遗书上只有五个字：老师对不起。
　　之后调查人员确定他是自杀。
　　因精神污染出现精神崩溃后自杀的大有人在，所以也没有人觉得他是真心自杀，更觉得他一定是被污染了。
　　“死了这么多年，估计从他身上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周向折在确定沈往看完后把手机收起来，“下午我们去一趟防污染中心的资料库，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现在先好好吃饭。”
　　……
　　就和周向折说的那样，单纯【雾隐】这个词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消息，雾和隐本身有连带关系，通过这个字眼能找到的甚至大部分都和鹿神有关，到头来也没有多少线索。
　　沈往虽然可以看到污染的本质，但他看到的是污染，没有污染他也不能凭空想象。
　　所以，最后他们无功而返，出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明天再继续找。”周向折安慰他，“明天防污染中心有个会议，我会提议让工作人员把这些信息整理出来，人多力量大，比我们自己找容易。”
　　沈往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周向折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人，一边和沈往并排走一边接起电话。
　　沈往下意识看向他。
　　夏天已经到了，天气变得有些闷热，但周向折依旧穿着长袖，他好像不怎么怕热，白色衬衫像是定在了他身上，不过他没有系起袖口，在举起手把手机放在耳边的姿势下，宽松的袖口落下来。
　　沈往看到了他的袖口处有一圈圈银色的金属痕迹。
　　一直等到周向折打完电话，刚把电话挂断，周向折就被沈往拉住了手腕。
　　他愣了一下，也没有反抗。
　　沈往小力扯开周向折的袖口，便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那条银色链子。
　　熟悉的银色链子被周向折缠绕在手腕上，收口处用别针扣住头尾，明明如此简陋，但在周向折身上却显得格外精致。
　　周向折很爱倒腾自己，身上总是喜欢挂一些饰品，他的品味也很好，倒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么简单的物品。
　　看着这条链子，沈往微微挑眉。
　　“你就这么喜欢它？”
　　周向折沉默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然后又看了沈往一眼，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奇怪的氛围。
　　他似乎什么都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你真有意思。”沈往笑了起来，眸中满是调侃的气息，“看着像是个禁欲的人，却喜欢把这东西带在身上，有人看到没？”
　　周向折声音微哑，“我穿着长袖呢。”
　　意思是：有袖口挡着，别人看不到。
　　一句话下来沈往笑得更厉害了。
　　他还想周向折到底为什么在大夏天还穿衬衫长裤，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带着一股子性冷淡的气息，加上他本人就偏冷，搞得跟大夏天身边站了台空调似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穿衬衫是为了挡手腕上的链子。
　　“戴多久了？”
　　“从上次后就一直戴着。”周向折老实回答：“总觉得只要戴着就像是你陪在我身边。”
　　“怎么？难道这东西比我一个活人更重要？”
　　沈往笑着发问。
　　周向折：……
　　他没有回答，因为周向折知道沈往又打算欺负他了，他沉默寡言不怎么会说话，到头来都是被沈往言语欺负的份，还不如沉默着什么都不说。
　　然而，沈往没有放过他。
　　“既然你觉得这东西比我重要，那我走好了。”
　　说完沈往转身就准备走。
　　周向折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不让沈往走。
　　他知道沈往是故意的，但此刻就是不想放他走。
　　“没有。”最后周向折开口了，“你最重要。”
　　“我不相信。”沈往眼神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微妙感，带着一点兴味又带着一丝危险。
　　他说：“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周向折：……
　　他就知道。
　　如果按照小说套路，周向折应该问‘怎么证明’，但周向折敏锐的发现了这句话里的陷阱，于是他没有问出口，但可惜，沈往也不按照小说套路来，就算是周向折不开口反问他也会把想干的事情进行到底。
　　所以回到家后，周向折坐在床上看着沈往把他手腕上的链条拆下来时竟然有一点可怜。
　　他小声开口，“这次是你挑起来的。”
　　“什么？”
　　“我藏的很好，没人发现。”周向折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似乎是因为无法改变所以比之前更坦然一点。
　　“所以是你挑起来的，但是最后受害的还是我。”
　　沈往坐在他身边，“所以呢？”
　　“没。”周向折叹口气，“你喜欢就好。”
　　他总是无法拒绝沈往的任何要求。
　　哪怕是这种事情。
　　上次周向折将链子绑在了沈往的手腕上，这一次沈往如同报复一样绑了回去，而且还是两只手一起绑的。
　　周向折感受到手腕上的禁锢，虽然链子是松松的捆在他的手上，但他并不敢挣扎。
　　他靠在床头上，衣服还整洁的在身上，白衬衫和黑长裤本就正经，加上他本就沉默清冷的气质，带着浓烈的受难者气息。
　　沈往真是喜欢极了周向折的这个气质，他骨子里带着点攻击倾向，周向折越沉默他就越想让周向折表现出失控的模样。
　　等完全绑好后，沈往伸出手指勾住链子。
　　他微笑着问周向折，“喜欢吗？”
　　周向折动了一下，然后被沈往压住。
　　“不许挣扎。”
　　于是周向折安静下来，几秒钟后才开口，“还行。”
　　沈往绑的很松，并没有感觉到勒，但这条链子是周向折定制的，看上去很细其实非常结实，正常人用力也无法挣开，周向折倒是没有想到这东西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用在自己身上。
　　“还行？”
　　沈往微妙的看着周向折。
　　他伸手一颗颗解开自己的扣子，然后起身坐在周向折身上。
　　“我重吗？”
　　和沈往对视在一起，周向折喉咙上下滚了滚，他摇摇头，“不重。”
　　“不重就好。”
　　沈往解开自己上衣的所有扣子，他伸手把周向折被捆起的胳膊抬起摁在床头上，接着附身贴在周向折身上，温热的呼吸就在周向折耳边。
　　灼热感涌上了周向折的心头，在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感受到了夏天的闷热感，他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的血管里燃烧，把他的血都烘干了。
　　“沈往？”周向折小声喊他的名字。
　　他没有等来沈往的回应，却感觉到沈往起身分开他们贴在一起的肌肤，还没等周向折反应过来，沈往便吻上了他。
　　这是一个燥热的吻，唇齿间都是火热的气息。
　　一吻过后，周向折才发现自己口中多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水果糖，还带着甜腻的气息。
　　沈往笑着问他，“甜吗？”
　　周向折含着糖，他的声音暗哑，突然感觉到口渴，也不知道是因为糖还是因为其他。
　　“……好甜。”
　　“甜就对了，吃完它。”沈往非常强硬的对周向折下命令。
　　口中的糖越发的腻人，因为津液不够多，甚至显得有些难以融化，周向折咬住糖果，咔嚓一声，糖果被他咬碎了。
　　听到他咬碎糖果的声音，沈往凑近他，“这么着急？”
　　“不是。”周向折回答：“下意识就咬了。”
　　听着周向折的声音，沈往微微眯眼睛，眼神里的危险气息瞬间增大，他拉起周向折的手，他捆的很松，被绑起来的手腕上还坠着一节链条，沈往把链条垂在周向折唇边。
　　“既然这么喜欢咬，那就咬住这个。”
　　周向折皱了下眉，他难耐地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听话的咬住了。
　　“最后，今天你不许动。”沈往的声音很轻。
　　他双腿分开放在周向折身体两边，上身几近赤·裸，带着沁人肺腑的魅惑气息。
　　“动一下你就完了。”
　　周向折……周向折预感到他被捆起来的手腕，第二天一定会留下一道道痕迹。
　　到时候估计藏都没法藏了。


第112章 污染尾声
　　周向折是被通话声吵醒的。
　　他很少比沈往醒的晚, 在防污染中心这些年养成了他良好的作息，在同居后每次都是他先苏醒然后叫沈往起床，没想到今天他竟然睡得迟了一点。
　　从床上坐起来, 周向折看到已经穿好裤子, 上半身还赤·裸的沈往，他的侧颈上带着还没消失的吻痕，侧腰上的红痕让周向折瞬间响起沈往坐在他身上，腰部摩擦着衣服的画面。
　　一点画面瞬间就让周向折移开眼睛，防止自己想的更多。
　　而此时的沈往正在接电话, 对面可能是岚或者是母亲，反正能让他表情温和接电话的都是他的家人。
　　从被子下伸出手来, 周向折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勒痕。
　　经过一晚上, 它们已经不再红肿, 但痕迹还是留下了，红红的陈列在他的手腕上。
　　周向折自认为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 但在沈往面前就会失去自己的控制力，最开始他还非常听话，沈往不让他动他就不动, 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毕竟那种时候怎么可能不动？
　　然而绑在他手腕上的链子可不会和他客气, 于是在他乱动的时候勒出一条条痕迹来。
　　沈往打完电话，他转头看向床上, 周向折正坐在床上盯着他, 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醒了？”沈往站起来走过去，“睡得好吗？”
　　周向折点点头, 然后又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
　　沈往伸手拉过周向折的手腕, 看着皮肤上的红痕感叹了一声，“不知道那颗角会不会也能留下红印子。”
　　周向折：……
　　他到底还要遗憾多久？
　　“我要顶着这些痕迹去开会了。”周向折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点哑，“是你的错。”
　　“你好意思吗？”沈往伸手轻轻的拍了他一下，“你不挣扎的话就不会留下痕迹，都是你自己乱动的问题。”
　　尤其是到了后面，周向折甚至将他掀翻在床上，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他。
　　到现在沈往还记得那个画面。
　　身上的白衬衫只解开了上面几颗扣子，露出大半片精壮的胸膛来，周向折黑色的眸子里如同染上了墨，黑色长发垂在他的脸上，彼时的他手腕上还捆着那条银色的链子，唇齿间轻轻咬着链子的末端。
　　银色的链条衬着他的薄唇，配合着他冷淡的气质和眼里浓烈的欲，如同将圣人拖入地狱。
　　那是扑面而来的性感气息，让沈往忍不住深呼吸。
　　周向折也不失所望，就算是被捆住了手也不耽搁他用力……
　　所以，根本就是活该。
　　周向折顺手拉住沈往的手，在沈往又笑他之前附身过去，成功在沈往挖苦他之前堵住他的嘴。
　　一吻过后，周向折又在沈往身上蹭了蹭，这才像是梦游一样下床找衣服穿。
　　留在原地的沈往眨眨眼睛，他单手摸了一下唇角，接着才仰身倒在床上笑了起来。
　　“这下是真的进化成男人了？”
　　周向折把脏衣服扔在旁边准备洗掉，听到沈往这么说便开口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早就知道吗？”
　　“大早上别开黄·腔，生理反应还没下去呢。”沈往嫌弃他。
　　男人真是糟糕的生物，昨天晚上闹腾大半宿，第二天睡醒还是会晨○，哪怕他一滴都没有了。
　　“你今天什么安排？”
　　“再过半个小时要去开会。”周向折一边整理脏衣服一边看了眼时间，然后丝毫不紧张的继续整理，“来不及吃早饭了，你自己吃，记得不要吃味道太刺激的东西。”
　　周向折和沈往都不是喜欢口腹之欲的人，沈往是因为发病时强烈的食欲和食物进入口中带不来饱腹感的厌恶。周向折单纯是因为之前没有味觉，也不会做饭，全靠吃食堂，而食堂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味道的地方。
　　“要我陪你一起去开会吗？”
　　“别去，还不是时候。”
　　周向折回答：“现在你的身份特殊，我担心会出现道德绑架的人。”
　　“还有，适当的放鸽子有助于高层更好的掂量自己的分量。”
　　于是沈往非常满意的准备睡回笼觉，等睡舒服后就继续帮岚找雾隐的线索。
　　最后周向折还是不放心，他给沈往叫了早餐，还提醒沈往记得吃早饭后才离开家去防污染中心开会。
　　到达的时候周向折还是迟到了十分钟左右，人已经到齐只等着他了，在周向折推开门后里面的人齐刷刷的看向他，这次周向折终于换上了夏季制服，小臂暴露在空气中，接近苍白的肤色让手腕上的红痕一览无遗。
　　众人默默的回过头，悄悄告诉自己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到底是玩了什么？连S级异变者身上都能留下痕迹！
　　周向折丝毫不在意他们的想法，进去后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我迟到了。”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十分钟而已。”高层的人连忙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这场会议。”
　　这场会议并不是因为沈往突然开的，而是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场会议。
　　北极星在前段时间开过总结会，就是为了这场会议做准备。
　　每年这个时候防污染中心都会统计内部的污染状况，并对明年开展计划，沈往属于特殊收获、意外惊喜。
　　“今年的污染物清理非常顺利，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好几个A级甚至S级被清理，整个人类社会的危险度进一步降低。”
　　“尤其是那些我们已确认的S级污染物，除了到现在没有线索的【游鱼】外没有更多的了。”
　　确实如此。
　　因为沈往的参与，导致两个S级污染物消失，【秩序】和【鹿神】的死亡算是一件大事，剩余的S级污染物，【暴君】他们从来都不敢去招惹，【游鱼】目前没有对人类造成太大影响，【愿望树】现在被控制在S区。
　　竟然真的没有需要特别处理的高级污染物。
　　防污染中心对此带着非常大的期望，认为这是神隐年外最安稳的年份，沈往的诞生也有利于他们稳定，给足人类休养生息的时间。
　　“下一阶段我们认为可以继续对外拓展。”高层看向周向折，“北极星是否可以接手拓展任务？”
　　周向折淡定的看着他们，“首先，北极星是派遣队，自始至终都做好了外出高墙任务的准备。”
　　“其次，你们不要太松懈，我从沈往口中得知还有一个危险的S级污染物存在。”
　　众人愣了一下，他们猛地睁大眼睛，“还有一个？！”
　　“和鹿神同样的本源污染物，诞生于人类在末世时的嫉恨，名为雾隐。”周向折说：“岚正在调查它，他认为科学院的走偏可能是雾隐的缘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也必须好好调查这个污染物。”
　　“它能导致科学院走偏，说不定也能导致防污染中心走偏。”
　　一听到岚，他们还有些怀疑的眼神立刻消失了。
　　不管如何，岚都是天赋预知的异变者，是完全属于奇迹的天赋能力，还和科学院有着血海深仇。
　　既然他认为科学院的问题和【雾隐】有关，大概是真的有关系。
　　说起这个他们就又想起了沈往。
　　妈的，哥哥是【预知】，弟弟是【伊始】，亲兄弟都是奇迹的代言词，真是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我们收到了苍青东城的消息，说是在苍青东城的高墙里发现了岚和鹰犬的身影。”高层道：“东城汇报他们进了防污染中心的资料库，之前我们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他们是在调查这个【雾隐】？”
　　众人点头，“大概率就是了。”
　　“但是，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雾隐？”
　　“如果它真的存在，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痕迹？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周向折摇头，“我不太清楚，但是，从嫉恨中诞生的它，污染方式也应该是嫉恨。”
　　就在这时，S区现在的代表又默默的举起手来。
　　“我，好像知道一点？”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意外。
　　怎么又是你？！
　　“简博士……”
　　又是简若繁？！
　　“这次就不是简博士提到过的了。”他连忙道：“而是简博士在污染失控前有异常举动。”
　　他回忆着当时的事情。
　　“简博士污染度失控是在知道神隐计划并不算成功的时候，他当时去了一趟科学院，和当时的科学院院长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就情绪相当糟糕，污染度出现波动并迅速往上升。”
　　简若繁怎么也是S级异变者，而且他还是天赋【安全屋】的异变者，按理来说要比正常人更容易抵制污染度，但没想到他竟然垮塌的如此迅速，几乎在几天内从70的污染度飙升到90.
　　那段时间简若繁失眠多梦，夜里睁眼到天明，就算是睡着也会做噩梦。
　　简若繁曾经说：他在梦里看到了恐怖的场景，那是浓烈的雾，雾中隐藏着血淋淋的东西，他想要往前看，但却清楚的知道前面的东西他看了一定接受不了，所以他强迫自己不要看。
　　最后，在不断的失眠和噩梦中，简若繁顽强的抵抗着精神异常的侵蚀，处理好所有后事。
　　那时候他其实没有严重到要自我冰封的程度，但他却执着的要这么做，不管是谁来劝解都没有用。
　　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简若繁把S区和收容所体系交代下去，最后自己走进了冷冻仓，就此沉寂。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的简博士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也无法想象是什么梦会让一个S级异变者都感到害怕，那又不是【暴君】……”
　　“把这个消息告诉岚。”周向折说：“不管是不是有关系，岚的预知都会告诉他结果。”
　　“如果简若繁的异常真的和【雾隐】有关，那么防污染中心和岚和合作还会持续下去。”
　　“毕竟，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岚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们刚从苍青东城的资料库里出来。
　　他很确定防污染中心已经发现他了，但因为一些原因防污染中心并没有阻止，而是任由他搜索了资料库的消息，对此岚适应的非常好，反正就算是防污染中心反对他也会看。
　　“小往？”
　　“简若繁可能和雾隐有关。”沈往直接切入正题，“他在进冷冻仓之前状态很奇怪，而且是从科学院离开后才出现了这些问题。”
　　岚微微眯起眼睛，预知书在他面前自动翻开，显示着上面的字迹。
　　“好，我知道了。”岚道：“你和周向折注意S区，如果雾隐真的对简若繁动过手，说明它想破坏的是S区和收容所。”
　　雾隐对人类何其之痛恨，它和鹿神不同，不喜欢扩张也不喜欢圈地盘，它诞生于最庞大的恨意，对人类的嫉恶也如此强烈，所以他一定会对人类有用的设施出手。
　　而S区和收容所就是镇压着无数妖魔鬼怪的地方，一旦S区和收容所倒下，里面的畸变人和高污染度异变者出来，那就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说不定连高墙都会从保护人类变成人类的巨大监狱。
　　“这样的话防污染中心就坐不下去了。”沈往笑了一下，“S区可不是科学院，能随意让其他东西插手。”
　　“那是防污染中心拼死也要护住的地方。”
　　挂断电话后岚继续看预知书上新出现的内容。
　　在得知简若繁可能和雾隐有关联后，岚的预知书中出现了更多内容。
　　上次见到简若繁后岚得知了神隐计划，这一次他终于窥测到了当年简若繁遭遇的事情。
　　雾隐的污染非常隐蔽，传染性非常强，简若繁在和科学院的接触中被污染，加上雾隐在一开始就盯上了S区所以污染进展非常快。
　　但简若繁是S级异变者，即使被污染他也可以抵抗住，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一直稳稳的维持着理智，他的污染度在上升，但思维依旧清晰，所以在最后一刻，他为了不让自己出现问题，选择直接进入冷冻仓休眠。
　　简若繁实在是个伟大的人，他是S级异变者，也是整个防污染中心的支撑者，最初反对神隐计划，又眼睁睁看着科学院走偏，在好友神秘死亡后依旧能顶着压力创建出整个S区体系。
　　最后他也愿意拿自己的命来维持S区和收容所的安稳，而不是在他活着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影响，让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
　　“但这也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鹰犬在旁边道：“知道这件事对我们没有太大帮助。”
　　岚看着预知书上的内容，“起码我们知道了一件事，雾隐在试着扰乱防污染中心内部。”
　　不管是科学院还是S区，都是防污染中心的根本。
　　它的目标一直都是人类中最不应该出错的那部分。
　　就在这时，岚的手机又响了，他以为还是沈往，看到屏幕后却愣了一下。
　　他连忙接起电话。
　　“妈？”
　　“小岚，你现在在苍青东城对吗？”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欢快，“我和爸爸也在苍青东城，快来快来！”
　　“这里有游乐场哦，我开了电，还能动呢！小狗应该也会喜欢游乐场吧！”
　　鹰犬默默的小声吐槽，“……都说我不是小狗了。”
　　保证这句话只有自己和岚能听到。
　　他现在理解为什么沈往每次听到他喊弟弟都一脸吃苦瓜的表情，哇，这真的不是人能承受的！
　　但下次还敢。
　　“你们在苍青东城？”岚意外了一瞬，“苍青东城做了什么让你们不开心的事情？”
　　“你这个孩子在说什么呢。”母亲笑着骂他，“我和爸爸没有在人聚集的地方，而且我们在约会，约会完后爸爸和我说你在附近，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妈妈这里有你喜欢的冰镇西瓜汁，快点来喝！”
　　“再不来就要不冰了。”
　　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岚看着屏幕上收到了对面的位置信息。
　　鹰犬凑过去看了屏幕一眼，又看了岚一眼，语气里带着惊讶，“你喜欢喝冰镇西瓜汁？”
　　好家伙。
　　自从和岚相遇后，他就没见过岚喜欢吃什么东西，甚至他都可以不吃饭的，最开始的时候还嫌弃鹰犬没有进化掉吃饭这个选项，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人。
　　就是说啊，人总该有点喜欢的东西吧？
　　岚平淡的回答他，“小时候喜欢。”
　　在还没有神隐计划的小时候，妈妈会在夏天给他榨西瓜汁，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喜好，甜甜的糖水都是好的，西瓜汁又甜又好喝，他当然会喜欢，可惜被科学院带走后就再也没喝过了。
　　他在科学院时也曾经怀念过家，怀念过消失的父母，以及妈妈手中那杯冰凉的西瓜汁。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喊他回家喝西瓜汁。
　　虽然依旧是阴沉的模样，没有什么表情，但鹰犬知道岚其实很高兴，失而复得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心满意足的事情。
　　于是鹰犬从台阶上起身拉着岚往外走。
　　“走了，我们去喝西瓜汁。”
　　“没有你的份。”
　　“凭什么？我都陪着你跑了这么多路，都快中暑了！凭什么没有我的份！”
　　“再这么说我就直接喝你的！”
　　与此同时，还在开会讨论【雾隐】问题的防污染中心再次接到了苍青东城那边的通知。
　　“什么？他们离开了？”高层重复一遍。
　　“不，不应该说离开，就是离开了防污染中心，还依旧在苍青东城里。”
　　那人犹豫的说：“而且，他们去的方向不太对。”
　　“怎么不太对了？”
　　对面在思考一番后回答。
　　“他们去的地方是苍青东城偏僻位置，那边有一个B级污染源，是一个小型游乐场，曾经闹出过‘夜半童声’的污染事件，现在污染源内盘踞着一个A级污染物，因为一直没有往外污染所以和苍青东城相安无事。”
　　高层们也都不是吃闲饭的，各大区域的高级污染物他们比谁都清楚，所以在他说起后他们立刻就想起了是哪个污染物。
　　和中央城一样，苍青东城的游乐场污染源也是突然出现的意外，好在那地方还在兴建当中，本来是想连带着游乐场和学校一起，结果刚建完游乐场污染源爆发，就被围了起来。
　　里面的污染物也是当时建立游乐场的某个工人。
　　虽然他们很想赶紧把这个污染物处理掉，但无奈那是污染源，先不说异变者需要进去才能处理污染物，谁也无法保证里面不会再诞生污染物。
　　“两个S级异变者当然不会害怕区区一个B级污染源。”
　　“不，不是这个问题。”对面声音颤抖了一下，“其实是我们发现，里面一直检测的污染物波动消失了。”
　　“我们感觉奇怪，但多次检测确定污染物确实没了，于是我们就调查了周围的监控，最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什么？”
　　“【暴君】和【人鱼】进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好像在里面约会。”
　　不知道是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开始不停的咳嗽。
　　“在他们进去的时候，污染物出现，我不知道它想干什么，但在监控里能清晰的看到【暴君】抬手的瞬间污染物就爆掉了……”
　　在发现这个惊恐的事实后，苍青东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也不能什么都不管，结果恰好这时岚和鹰犬离开防污染中心，于是他们选择换人观察，结果没想到这俩人去的也是这个地方。
　　他们在这个游戏场汇合，然后竟然开始其乐融融的喝西瓜汁，完全不在意这个地方在几分钟前还是一个A级污染物的地盘。
　　在瑟瑟发抖后，苍青东城选择汇报给防污染中心。
　　此时的防污染中心高层：……
　　【暴君】在和【人鱼】约会，还和岚像一家人一样相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暴君】确实是这家人的一份子啊！他们依旧不相信污染物和异变者能生出孩子来，所以暴君或许是人鱼的第二春！
　　而沈往的含金量还在增加。
　　毕竟！‘继父’也是父！


第113章 隐入尘埃1
　　在周向折和沈往的刻意无视下, 高层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还不敢直接联系沈往，于是去找周向折作为中间人，希望沈往可以在不会影响自己也有时间的情况下帮助S区治疗高污染度异变者。
　　至于人选, 高层和S区会经过慎重考虑, 然后给沈往名单让沈往选择。
　　于是周向折带着这个名单回来了。
　　沈往看着名单里的几个人，防污染中心不敢一次性放太多人，也就给了三个人选，里面其中一个就是井春君。
　　一段时间不见，她的污染度又增长了, 现在已经临近80，身上出现了畸变反应, 额头上出现了红色的奇怪痕迹, 手脚也开始僵硬, 变得越发冷白，S区在努力为她治疗, 但效果并不好。
　　另外两个也是高污染度的异变者，他们的天赋都比较特殊，对防污染中心的工作非常有利, 所以高层才会把他们提出来和井春君放在一起。
　　“那要选井春君？”周向折坐在他旁边确定。
　　“嗯，就选她, 毕竟是认识的人。”沈往道：“正好去S区看看，哥说如果雾隐针对过简若繁, 那就说明它可能对S区带有恶意, 说不定S区里会有痕迹。”
　　“早一点抓到雾隐的小辫子，我们也能早一步放心。”
　　周向折点头, 他看了看时间，“那就下午过去, 我提前和S区沟通。”
　　说完周向折就给S区负责人去了个电话，S区当然不会反对，他们非常热情甚至是激动，一听到沈往下午才过去甚至有点遗憾。
　　总之他们告诉周向折，只要是他们，什么时候来S区，他们都会开门相迎！
　　那可是连简若繁都退而求其次的【伊始】天赋啊！
　　如果在旁边围观，他们说不定会发现什么重点，然后再加以研究，新的突破就在眼前！
　　所有S区的医生都表现的非常乐观。
　　下午，他们准时去了S区，在S区内，他们默契的分开行动，周向折去联系井春君，而沈往则是在周围走走看。
　　或许真的可以发现什么。
　　沈往来过几次S区，每一次来这里都是同样的感觉。
　　被封闭起来的一个个病房，病房里是精神异常的异变者们，能够在外层的人污染度还未到影响人的程度，但越往里，异变者的污染度越高，精神异常越严重，也开始出现身体畸变。
　　他们被医生看守着治疗着，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没有多少希望。
　　但S区又是唯一可以治疗他们的地方，低污染度的异变者大概率可以出院，高污染度的异变者可以延缓畸变程度，佩戴上污染抑制器兴许还能和正常人一样。
　　沈往没有穿防护服，也没有戴口罩，在路上走动的时候有医护人员发现他想要提醒，但在看到他胸口北极星的标志时立刻明白他不需要，于是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
　　直到走到一个他之前从未来过的区域时，在门口边等待的医生拦住了他。
　　“先生？”医生问他，“你有特殊区域通行证吗？”
　　沈往看向他，“通行证？”
　　“北极星也不让进？”
　　“是的，即使是北极星也不可以。”医生道：“您不会不知道这里是特殊区域吧？”
　　沈往转头看向旁边，试图找到标志牌，很快他就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重刑犯特殊关押处】
　　沈往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没错，这里污染度超标后因精神异常犯下大错的异变者特殊关押处。”医生解释道：“里面的每个人都是高等级异变者，在精神异常中造成极端恶劣影响，但由于他们作恶的原因非自愿而是精神异常，所以被关押在这里。”
　　“我是负责里面病人的医生，在这里等进去探望的家属。”
　　说着医生又问：“先生你有通行证吗？”
　　沈往听说过这种地方。
　　在旧时代，也会有一批因为精神问题杀人的杀人犯，这种杀人犯是因为精神疾病无法控制自己所以伤害他人，在法律上没有主动杀人的思维能力，但又不能任由这样的人离开，于是会在精神病院中开辟一个关门关押这类犯人的地方。
　　是治疗也是关押。
　　S区建立后也保留了这个区域。
　　“不好意思。”沈往道歉，“我现在就离开。”
　　医生也不介意，他不知道是沈往迷路还是刻意走到这里，北极星成员本就是让他们安心的存在，加上沈往真的很好说话，所以他并不觉得冒犯，还给沈往指了离开这里的方向。
　　也就在沈往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特殊区域的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他穿着派遣队的作战服，衣服上有些破损和尘土，不难看出他是刚结束任务，连衣服都没有换就来了S区，沈往通过他衣服上的标志判断出他应该是派遣队【岁月】的队员。
　　防污染中心的派遣队队伍数量极多，负责的也不是同样的工作，只有【北极星】是分为三个队伍负责三个方向。
　　而【岁月】，更多的是搜寻旧时代的遗迹，寻找尚还留存的人类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见面不顺，他看上去有些沮丧，走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外面有人，他抬起头来和沈往对视在一起。
　　然后就在瞬间，他立刻激动起来。
　　“沈先生？！”他连忙道：“您是选中了安平吗？！”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沈往歪头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激动到几乎喜极而泣的模样。
　　安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医生听到他的声音也有些惊讶，他看向沈往，“难道……？你是沈往？”
　　“那位拥有【伊始】天赋的S级异变者？！”
　　在两人语无伦次的话语中，沈往淡定的拿出之前周向折给他的名单，他翻过井春君的名字，便看到了下一个名字。
　　【安平，A级异变者，天赋【幽灵拟态】，污染度89，精神异常极端严重。】
　　沈往注意到了一个点，在安平的简短介绍中，有一点显示：他曾经是【北极星】的成员。
　　“你叫什么名字？”沈往看向那个激动的人。
　　“安缘。”那人连忙回答：“安平是我的哥哥！”
　　哦，兄弟。
　　沈往让他在旁边等一会儿，接着才走到无人的地方和周向折打了个电话，周向折此时刚和井春君聊完，在听到沈往问到安平后微微皱了下眉。
　　“安平确实是北极星的成员。”周向折回忆着当时的事情，“他是一队的成员，常年在高墙外接手一些调查任务，一队更多的是自由行动，并非由我直接指挥，所以在我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安平在一次任务中因为精神异常放火焚烧了整个小区，因他是高等级异变者还在阻止居民逃生，所以整个小区里有一半多的居民被烧死。”
　　这个问题不只是让整个防污染中心震惊，还让北极星内部彻查了一次。
　　最后证明安平是因为精神异常无法自控，而且当时因为是污染事件，小区内的大部分人都被污染畸变，所以防污染中心没有将所有责任都加在安平身上，但他依旧犯了错，于是被驱逐出北极星，进了S区的关押点。
　　在最开始得到名单的时候，周向折因为‘安平’的选择和防污染中心高层谈过。
　　但高层的意思是：当年安平的精神异常来的蹊跷，加上他的天赋实在是太有用了，所以他们还是在慎重考虑后加上了名单。
　　当然，他们也觉得沈往不会考虑他，毕竟最上面是S级异变者井春君。
　　但现在……
　　周向折叹口气，“井春君拒绝了你的治疗。”
　　“什么？”沈往有些惊讶，“她到这种程度了，还会拒绝治疗？”
　　“她说自己还能撑得住，也没有出现特别糟糕的精神问题，所以可以暂时不管她，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周向折道：“我和她反复强调过问题，但她依旧这么说。”
　　“所以，你是选择强行治疗呢？还是尊重她的意愿？”
　　沈往笑了一下，“你还给了我强行治疗的选项？”
　　“因为我知道你从来不会为别人改变自己的意愿。”周向折不知道是认真还是调侃的说：“总之，换人吗？”
　　“你先过来。”沈往看了一眼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的安缘，“我看看安平的资料。”
　　周向折应声后挂断电话。
　　沈往在挂断电话后开始搜索安平的资料。
　　安平的天赋很特殊，【幽灵拟态】可以让他在使用天赋的时候周身气质和被污染的人群相同，但不会遭受到同类型的污染，也因此他在一队的调查工作中非常优秀，几次深入污染地区带回重要资料。
　　如果不是这次精神异常纵火，他大概率会成为一队的中坚力量。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在放火的那一刻他就无法回头了。
　　周向折来的时候不止带着那份名单，还有两人份的许可证，把许可证给了沈往后，他们决定先进去看看。
　　不管是不是要选择他进行治疗，他们都得先去看看才行。
　　在看到周向折的时候，安缘都快哭了出来，周向折和沈往同时出现在这里，这说明安平被选中的概率非常大。
　　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安缘，周向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几秒钟后周向折才开口，“你当时是不是和你哥哥一起来面试过。”
　　安缘愣了一下，他含着泪的眼睛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周向折，他没想到周向折竟然还记得他。
　　“对，我是和哥哥一起去的，只是哥哥被选中了我没有。”安缘道：“后来我去了【岁月】，和哥哥聚少离多，直到……”
　　直到安平出事，因精神异常被直接关在S区特殊区域。
　　周向折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岁月】今天刚出任务回来，你还没休息吧？”
　　“我不累。”安缘摇头，“他可是我唯一的哥哥，我得知道他的结局！”
　　自始至终，他都不相信自己那个温和善良的哥哥，竟然会做出纵火烧死无数无辜人的举动。
　　他相信：哪怕是精神异常，安平都不会这么做。
　　进入特殊区域后沈往才发现，这里面的氛围要比外面更加糟糕。
　　因为外面的人都知道自己只是生病，在里面治疗有概率离开，但在这里面的人很清楚，就算是他们好了也出不去，本就不太妙的精神状态会因此更加糟糕，所以刚走进去，沈往就看到了一片片失控的污染痕迹。
　　“我和哥哥一起长大，我很确定哥哥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安缘一边在旁边走一边道：“而且他的精神异常也不是这种方向。”
　　沈往看向他，“什么方向？”
　　“我，我不好说。”安缘看向旁边陪同的负责安平的医生，“我只觉得哥哥突然变得很奇怪。”
　　负责安平的医生就是之前在门口等待的医生，这次他一起进来了。
　　他补充道：“极端多疑。”
　　“被送进来之后，安平就呈现出不同于正常人的精神异常，表现为多疑和被害妄想，医生无法和他沟通，因为他本身的天赋还有效，所以污染度上上下下不断波动，我们都不清楚他具体的污染度有多少。”
　　安缘不断点头，“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精神异常让哥哥连我都不认识了。”
　　沈往看向他，“安平不认识你了？”
　　“从那次回来后就不认识了。”
　　安缘看上去非常沮丧，“哪怕我只要有时间就过来，但哥哥依旧不认识我，无法沟通，一直躲在见不到光的地方。”
　　说着他们便来到了安平的监禁区。
　　医生在墙壁上输入密码，在密码正确后周围遮挡光源的墙壁一点点升起，灯光也缓慢亮起。
　　在灯光亮起后，里面的人瞬间发出尖叫声，沈往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人在疯狂的往后挪。
　　他的脸上缠着一条条布段，似乎是从床单上撕下来的，他把布段一条条缠在自己的脸上，只留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在尖叫过后，安平直接把自己埋在床单下面。
　　“他非常畏光，而且执着的用东西挡起自己的脸。”
　　“我们试过几次，发现不这样他的精神状况会更加糟糕，于是就允许他这么做，平日里也不会给他亮灯。”
　　安缘看着里面的哥哥，眼神里带着心疼。
　　只有沈往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黑色的眸子里映出一行行血色的文字。
　　那些文字密密麻麻叠满了整个房间，甚至钻到了透明墙壁的缝隙中，完全遮挡住了沈往的视线，让他看不到安平的面容。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
　　【他们都在害我，我只是在自保！是他们的问题！】
　　【明明是我保护了他们，为什么他们要攻击我？】
　　【我恨这些伤害我的人！】
　　周向折转头看向沈往，他发现沈往此刻安静极了，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沈往似乎没有看安平，而是看安平的周围。
　　他看着整个房间，从左边看到右边，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你看到了什么？”周向折问。
　　沈往看向周向折，在对视几秒钟后沈往神情微妙的开口问：“安平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
　　“三个月前。”
　　沈往闭上眼睛摁了摁太阳穴。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往意外的发现自己出现在户外。
　　面前是熊熊燃烧的大楼，沈往甚至能感受到火焰燃烧时的灼热感，他往前走了两步，但下一刻有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他们都是假的，都是污染物伪装起来欺骗你的。”
　　沈往瞬间转头看向旁边。
　　只见就在他的左边不远处，一个穿着派遣队战斗服的男人站在那里，面容和沈往在资料里看到的安平一模一样。
　　他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熊熊燃烧的大楼，手中还攥着火把，黑色的眸子里印染上燃烧的烈火，而他的耳边，奇怪的人伸长脖子抵在他的耳边。
　　在沈往的视角中，他能看到那个男人脸上缠满了绷带，绷带甚至连他的嘴巴都没有留出空隙，只余下眼睛的位置有一个空洞，露出一双充斥着嫉恨和怨念的眼睛。
　　怪人如同怪异的菟丝子，手脚都是黑色的粘液，它纠缠在安平身上，不住的在他耳边呢喃。
　　“你被骗了，他们想要杀了你。”
　　“防污染中心想杀了你，你拯救的人也想杀了你，他们每个人都是污染物伪装的受害者，就为了让你死。”
　　“你还记得家里的弟弟吗？他还在等你回家，你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在他们杀掉你之前，杀掉他们。”
　　“现在就杀掉他们。”
　　安平举起火把。
　　“没错，我要自保……”
　　“我要在他们杀死我之前，杀死他们。”
　　“明明我在保护他们，他们却想要伤害我，他们不配活着。”
　　“所有人，都该死！”
　　沈往看到那个眼神里充满嫉恨的怪人笑了，带着幽怨的眉眼中涌上扭曲的笑意，变得极其可怖。
　　手腕一阵温热，沈往感觉到自己被拉了一把，他转头看过去，下一刻便发现自己从幻象中回来，拉住他手腕的人是周向折。
　　“沈往？”周向折担心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喊你都没有反应？”
　　“没事。”沈往没有收回手，而是任由周向折拉着。
　　他转头继续看向安平，“可以给他治疗。”
　　周向折有些意外，“你确定选他了？不去看看下一个人？”
　　防污染中心准备了三个名单，其中第一名的井春君已经拒绝，安平是第二位，还有一位也在S区，还没有去见过面。
　　“嗯，就他了。”沈往平静道：“因为他的精神异常不是因为污染度。”
　　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医生。
　　医生连忙道：“沈先生为何会这么认为？虽然因为他的天赋原因我们很难检测到准确的污染度，但是一些权威医生根据他的表现测算过他的污染度，他的所有表现都是精神异常啊？”
　　沈往摇头，“你们是觉得A级异变者不会遭受污染，所以出现状况就是因污染度导致的精神异常吧。”
　　安缘睁大眼睛，他看着沈往，眼神里缓慢染上讶异，“你的意思是……我哥不是精神异常？他是被污染了？！”
　　“能污染A级异变者的只有S级污染物了，但是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S级污染物……”
　　周向折微微皱眉，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雾隐？”
　　“对。”沈往点头，“和我在科学院旧址里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
　　周向折的神情变得相当严肃。
　　北极星是周向折和明光一手打造的强大队伍，他们的招人标准非常严格，不止需要实力还需要一定的道德标准，到现在为止周向折唯一没经过验证就收入北极星的人有且只有沈往一个。
　　所以在安平出现问题后，周向折和明光对北极星内部彻查过一次，尤其是一队。
　　所有污染度达到一定程度的异变者必须得到S区的同意申请书才能归队，得不到就必须在S区待到正常为止。
　　没想到……安平竟然不是精神异常失控，而是被污染了。
　　周向折情绪向来稳定，什么事情的发生都无法让他产生情绪上的波动，这一次他却感觉到了愤怒。
　　“哥哥说过，雾隐会对一切对人类有利的社会组织动手，我们想过防污染中心，也因为简若繁想过S区和收容所，却忘记了，【北极星】也是维持人类和平的一环，它也会对【北极星】动手。”
　　沈往道：“这种事多来两次，北极星也就没了。”
　　北极星是防污染中心的明星队伍，因强大的能力成为人类的支撑，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一旦‘北极星成员袭击普通人’的消息多来几次，北极星的名誉下降，最后影响的会是整个防污染中心。
　　雾隐不是没有出手，它只是出手的隐蔽而已。
　　如果不是这一次名单，沈往也不会发现安平的问题。
　　周向折攥紧了手，许久后他才开口，“看来，我得好好找它算算账了。”
　　身为北极星的队长，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队员。


第114章 隐入尘埃2（加更）
　　异变者不会被污染, 除非污染物的等级夸张的高。
　　所以没有人以为安平是被污染，所有人都觉得安平的异状是因为污染度暴增的精神异常，由于天赋失控, 安平甚至没有被检测到正确的污染度。
　　直到现在沈往来到这里, 发现他只是被污染。
　　在确定人选后，S区的负责人带着几个人过来，在听到安平其实是被污染不是污染度问题后他也惊讶了一下，最后他感叹S区还是不够专业，无法准确的检测出异变者的精神异常到底是因为污染还是污染度。
　　说着他又用一种遗憾的眼神看着沈往。
　　作为天赋【伊始】的异变者, 沈往天生就可以判断出这份异常的来源，毕竟外来污染他能以肉眼看到。
　　嫉妒啊嫉妒, 遗憾啊遗憾！
　　隔离病人的透明墙壁打开的瞬间安平再次发出惊慌的尖叫声, 他把自己藏在床单下面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进来的人, 他现在对人没有任何信任感，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来害他的。
　　沈往走到他的面前, 他能清晰的看到有更多的文字密密麻麻叠在床单上。
　　【他们是谁？！】
　　【他们要来害我了！】
　　【所有人都想要杀了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在他反击扑过来的瞬间, 黑团子从地面蹦出来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他惨叫一声想要甩掉咬人的黑团子, 然而黑团子咬着就是不松口。
　　在场的所有医生悄悄的看向周向折，而周向折正淡定的站在原地, 看着安平把黑团子甩来甩去。
　　最后沈往伸手敲了安平一下, 他用的力道很轻，但就一瞬间, 安平两眼一翻从床上摔下来。
　　在摔到地上的时候，黑团子咕噜咕噜滚出去, 它抖了抖身上的毛，一下子崩的老高跳到周向折的肩膀上，周向折还非常自然的身后摸了摸黑团子的头，完全就是一副‘做得好’的赞扬表情。
　　众人：……
　　“怎么样？”周向折问沈往。
　　“污染被清除了，之后醒来就会恢复正常。”沈往回答。
　　周向折点头，“等他醒了我们再过来，现在先研究一下他之前负责的任务。”
　　两人非常自然的离开这里，只余下S区的负责人和他带来的医生们面面相觑。
　　什么？这就完了？
　　沈往干了什么？他就拍了安平一下吧？
　　不是吧？就这么简单？！
　　他们战战兢兢等待着，希望看到电光火石，甚至他们都准备录像了，结果人家一秒钟搞定……
　　这该说什么？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吗？
　　但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简若繁会说【伊始】才是建立S区体系的最强天赋，也终于明白为何【安全屋】只是备选，这差距确实大的离谱。
　　“院长。”医生们看向S区负责人，“真的挖不过来吗？”
　　“这也太厉害了，有了他我们S区绝对会突飞猛进！”
　　“那也得人家愿意来！”负责人痛心疾首，“现在人家是周向折的合法爱人，只愿意待在他的北极星，你以为我不想挖吗？！”
　　嫉妒啊嫉妒，遗憾啊遗憾！
　　沈往和周向折并不知道他们的复杂心情，他们正在看当年安平的任务档案。
　　当年安平的调查地址是在外墙，对，是中央城外废弃的外墙。
　　三个月前，外墙内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人报警称最近小区内出现异常，小区内部的人员流动非常夸张，不过几天就换一批人，他作为一个长期居住在里面的居民非常恐惧。
　　在报警后，防污染中心派人调查，却发现那个小区里并没有频繁的人员流动，反而是报警人因为没有钱财经常更换住宿点。
　　他们给这人做过精神污染鉴定，没有发现异样。
　　同样的报警接二连三的出现，防污染中心也去做过调查，但确定周围没有出现污染事件。
　　安平就是因此去调查。
　　“这是当时安平的调查档案。”
　　周向折把一份资料发给沈往，“但当时他没有调查完，放火焚烧小区的异常让一队直接终止了任务，并且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此类报警。”
　　“一队怀疑过是因为安平烧的就是污染源头，所以在焚烧后，污染事件不再蔓延。”
　　沈往点开周向折传给他的资料，里面是一份份被整理好的档案，标注好了时间和地点。
　　汇报者清晰的写着‘安平’的名字。
　　【城外人员流动非常大，居民生活质量不够好，似乎也有许多无家可归只能流落街头的人，我找过外墙的负责人舟青，得知外墙的污染事件是高墙内的十倍不止，所谓奇怪现象很可能只是精神压力大造成的低级污染事件。】
　　【我发现这几个报警的人都有相同的特征，他们都是钱财不够经常搬家的人，甚至有流浪者，我认为他们可能是在某个地方遭到污染，在进行大量调查后我找到了这个地方：宽竹小区。】
　　【宽竹小区有强烈污染！污染指数高达72！这里一定是异常事件的原发区域！】
　　【宽竹小区大部分居民已经被污染，需要防污染中心进行支援！尽快支援！】
　　“之后，在防污染中心派人到这里后，看到的就是被放火焚烧的小区，和站在小区门口阻挡普通人逃生的安平。”周向折把当时拍到的照片给沈往看。
　　照片上，熟悉的地方燃烧着熊熊烈火，安平举着火把正在对抗防污染中心的人。
　　在火焰扫到的地方画面微微扭曲，能够模糊的看到安平惊恐的面容。
　　下一张照片是安平被到来的工作人员摁在地上，而剩下的工作人员正在救助没有被烧死的居民们。
　　当时的人员伤亡非常夸张，毕竟这是一整个小区，有好几栋楼，就这么被一口气全烧完了。
　　沈往看着这个地址。
　　“走，过去看看。”
　　周向折点头，“嗯，时间只过了三个月，应该还有痕迹。”
　　外墙还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比高墙内多了不知道多少，据说有在外墙搞出租的，把一个九平方的小房间里塞上9张床，睡12个人，防污染中心天天为这件事头疼，每天都在思考着把外墙的污染源处理掉，加强外墙的管理。
　　这种大夏天穿斗篷就太奇怪了，沈往和周向折换上宽松的普通衣服走专道到宽竹小区。
　　宽竹小区已经被烧的墙体漆黑，但只不过三个月就有人偷偷的住了进去，哪怕防污染中心怎么禁止都没用，对他们来说：这个地方能遮风挡雨，虽然被烧过但不是也没有出现过污染事件吗？
　　所以沈往和周向折到的时候，里面已经住满了人。
　　他们站在小区门口就能看到人进进出出，每个窗口都是晾晒的衣服。
　　“外墙的管理得提上日程了。”周向折叹口气。
　　说着他看向沈往，“你能看到什么吗？”
　　沈往注视着墙壁，片刻后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在整栋被烧黑的大楼上，沈往能看到很淡的污染从上面涌出来，但是污染真的很轻微，甚至在沈往眼里凑不成只言片语，只有一些破碎的字迹，这些字迹也没有什么确切的内容。
　　如同雾隐的痕迹已经随着风消散。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过来，他穿着警卫队的制服。
　　“喂，你们在这里干嘛？”那人走过来道：“这里不能住！”
　　周向折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可是这里住了很多人。”
　　“那些都是不怕死的人，就算是你不怕死这里也不能继续住人了，没有空房间了。”那人皱眉，语气越发的不好，“你们这些人不要觉得这里不要钱，这些地方都发生过污染事件，你们运气没有那么好！”
　　“真死了有得你们后悔！”
　　沈往眼睁睁看着大楼上的污染突然变得浓烈，他迅速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警卫队队员。
　　“你刚才说什么？”
　　“啊？”警卫队队员皱眉，“我说这里会死人的！”
　　“他们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怎么他们就不会死我们就得死？”沈往用最无害的表情说着最刺耳的话，“还是说是你们防污染中心搞得什么小心思，我们才会死啊。”
　　周向折看了沈往一眼，他在两秒钟后接上沈往的话。
　　“我们都打听过了，这里就是发生了火灾，根本就没有污染事件。”
　　“你们防污染中心是准备收回去中饱私囊给和你们有关系的人吧。”
　　警卫队成员爆了粗口，他额头鼓起青筋，“不识好人心！”
　　他骂骂咧咧的就准备走。
　　但在沈往眼中，浓烈的污染张牙舞爪探出自己的触角，迅速朝着这位警卫队成员扑过来，沈往挡在这位成员面前，单手指着污染。
　　“禁止污染。”
　　实质化的污染僵硬在空中，最后破碎成一片片的碎片，警卫队成员愣了一下，他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你，你们？”
　　周向折从口袋里拿出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给他看了一眼，“抱歉，我们在执行任务。”
　　“哦哦！原来是同事！”他连忙道：“我是不是妨碍你们工作了？抱歉抱歉，我现在就走。”
　　说完他迅速离开。
　　看着他离开后周向折才转头看向沈往，“怎么样？”
　　“有激发条件，在条件达到后就会凝聚污染，安平可能只是恰好触发了条件，因为等级高所以直接引来了雾隐。”
　　而此时，大楼上终于印刻上完整的字迹。
　　【源于恶意、死于反抗。】
　　回到中央城后，S区发来消息说：安平醒了。
　　在苏醒过后，安平恢复了正常，但他脑子里很乱，除了正常之外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放火焚烧了整个宽竹小区，也不知道自己在S区的经历。
　　甚至在他的脑子里，他现在应该在宽竹小区做任务，怎么突然间到了S区的病房？
　　为了不出意外，除了平日里负责安平的医生外，S区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他，直到沈往和周向折回来。
　　所以在他们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安静坐在病床上的安平，他脸上的布条已经全部被拆了下来，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畏光，他整个人都变得相当苍白虚弱，只是那双眼睛里还带着坚韧。
　　在看到周向折的时候，他想要从病床上下来，但过于无力让他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
　　最后他无奈的恢复了原来的姿势，“队长。”
　　“安稳躺着。”周向折看着他，“现在怎么样？”
　　“说实话，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糟糕，身体上是，精神上也是。”安平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接着他看向沈往，“这位就是沈先生了吧，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一定还在发疯。”
　　周向折有些意外的看着安平。
　　在他的印象中，安平是个相当不爱说话的人，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差，有时候突然问个问题他会磕磕绊绊很久，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顺利的把所有话说出口了。
　　想到这里周向折看向床头柜，然后看到了柜子上的纸笔，以及纸上提前写好的回答准备。
　　周向折：……
　　算了，这样也算是确定他真的恢复正常了。
　　沈往随着周向折的视线看到了那张纸，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安平在纠结紧张的捏着自己的手。
　　于是沈往开了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尽量回答。”
　　“当然！”
　　“在宽竹小区的时候你有没有遇到过让你心情很糟糕，甚至产生极端念头的事情？”
　　安平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沈往开口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他还以为沈往会和医生一样渐序渐进的问一些当时的异常……
　　结果沈往问的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提前做好的准备也没了用处，i人脑子一塌糊涂，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啊，这个，我当时……”安平努力的回忆着，最后他道：“好像，似乎，是有的。”
　　沈往点头，“是什么事情？”
　　“就是当时，我去了宽竹小区，当时发现了污染，污染会造成，就是一些人失去记忆，误认为自己一直都住在同一个地方，但是，但是其实周围的居民都是变化的。”安平一边说一边组织语言。
　　“我当时让那里的人暂时离开小区，但是，那些人好像觉得我是为了抢他们住的地方。”
　　说着安平放低了声音，“有些人用东西攻击我，还有的拿了刀，说要捅死我……”
　　在那一刻，安平觉得很糟糕，他成为异变者后就加入了防污染中心，帮助了不知道多少人，北极星也是受欢迎的队伍，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被普通人袭击，让他滚出去。
　　他脑中确实闪过‘我到底救了些什么人？’的想法，但现在想想，他们可能也是受到了精神污染，才会那样做。
　　“我，很对不起他们。”安平小声道：“我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一眼。
　　“看来条件就是：恶意和防污染中心成员。”周向折道。
　　“也有可能是异变者，毕竟所有异变者都必须加入防污染中心。”
　　沈往叹口气，“我联系一下哥哥。”
　　说完他转身走出病房。
　　安平看向没有离开的周向折，他犹豫了不知道多久，在周向折准备出去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队长。”
　　周向折看向他，“嗯？”
　　“我还能回【北极星】吗？”安平眼神里带着悲伤，“我已经被驱逐出北极星了，但是，我不想离开北极星。”
　　周向折想了想后回答：“按照北极星的规矩，驱逐就是驱逐，不会再改变了。”
　　“但是，既然不是污染度失控，而是被污染，你的罪名或许会减轻，到时候你再和防污染中心商量吧，如果防污染中心同意，北极星会给你重新参加面试的机会。”
　　“现在，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说完周向折走出病房，沈往听到了脚步声，在看到周向折后他把手机摁了免提。
　　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已经在预知书里看到了新线索，也看到了新发展。”
　　“雾隐的诞生注定他会嫉恨他人，它嫉恨过比它强的暴君，同时也嫉恨任何比它更强的异变者，这是它的天性。”
　　“所以，它和其他本源污染物不同的是：它可以察觉到这个世界上诞生比它更强的人，这是一种专属于它的预感。”
　　周向折微微皱起眉头来，“它会因为嫉妒找来？”
　　“没错。”岚肯定道：“他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小往天赋的觉醒，虽然它无法判断出是谁，但有很大可能会直接去中央城。”
　　“我和鹰犬很快会来，爸妈也会过来，在我们来之前，你们小心。”
　　……
　　遥远的寒国边郊，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出来。
　　白色布条缠满它的全身，让它不至于赤·裸，满脸的绷带挡住它的所有面容，只余下眼睛处有一个小小的孔洞，那双眼中里满是扭曲的笑意。
　　它神经质的大笑着，笑着笑着它又直接倒在地上，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等打完滚后它才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嫉恨的目光定格在空中的虚无，满目都是怨念和死意。
　　而它的身后，被焚烧的城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空气被火焰扭曲，带着浓烈的死寂感。
　　寒国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在火焰里被烧成黑色，鲜红的血液沁进土里。
　　它低下头，仿佛被绷带勒断了脖子，飘飘忽忽的如同一只鬼。
　　“好嫉妒啊。”
　　它说：“好像……比以前更嫉妒了。”
　　“好嫉妒啊，为什么都比我强，为什么比我强的人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好嫉妒啊，所有人都该去死。”
　　“……要杀死所有比我强的人才行。”


第115章 隐入尘埃3
　　已经基本确定雾隐的存在, 以及雾隐确实在针对防污染中心或是异变者。
　　不管是针对哪一方，对防污染中心来说针对的都是人类，以前是他们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他们就不能当做没看见。
　　在安平恢复后, 他们拜托沈往在整个S区调查，希望沈往能确定里面还有没有类似安平这种并非污染度精神异常而是被污染的异变者。
　　他们怀疑里面还有更多，安平只不过是里面最突出的一个，因沈往的原因被发现。
　　沈往本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并没有拒绝。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整个S区的特殊关押处就有十几个因雾隐造成的失控异变者。
　　这还仅仅只是中央城的S区。
　　防污染中心深入调查, 拔出所有异变者失控前的任务地点, 就这么确定了数十个危险区域。
　　这些危险区域甚至有一个就在中央城内, 每天人来人往，警卫队中有好几个人因为在这附近巡逻出现状况, 但因为天赋等级低没有造成过多影响，但依旧在警卫队中流传出只言片语。
　　大多都是这片区域有点问题的小传言。
　　这可把防污染中心气的差点翻白眼。
　　危险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甚至有些工作人员都察觉到了, 但依旧特么的没有被发现。
　　如果不是沈往的天赋觉醒，他们奇迹的拥有了能看到‘污染’的异变者, 这个地方不知道再死多少人才能被察觉，到时候估计整个世界都是【雾隐】的游乐场, 【雾隐】让谁死谁就得死。
　　于是他们再次由衷的感谢沈往的出现。
　　一定要努力招揽岚和人鱼加入防污染中心！光有周向折还不够！他们是结婚了, 但结婚也是可以离婚的啊！
　　只有把沈往的家人也邀请过来，沈往才能一直留下啊！
　　什么？你问暴君？
　　就算是暴君是沈往的亲爸爸！那也是给沈往加分！暴君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污染物没有之一！
　　如果暴君因为沈往的原因对人类改观, 甚至可以只是无视人类，都对人类方有巨大的好处。
　　只要解决完【雾隐】的问题, 防污染中心相信人类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修生养息会让人类方更加壮大，S区和收容所会平稳发展，直到真的能控制住污染问题，这是所有人都期望着的未来。
　　而沈往就是这个期望中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另一边，对周向折来说：伤害他的队员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所以他在商量后和沈往兵分两路，沈往继续等待岚的到来，周向折则是带着北极星的人清理雾隐留下的这十几个隐患。
　　周向折已经没有了污染度的威胁，吞噬污染也不会再有问题。
　　最后只剩下沈往在S区看着那些报告。
　　因为所有雾隐的受害者都有‘遮面’的特征，所以防污染中心调出数十人重新整理资料，把所有关于‘遮面’的资料全部找出来。
　　沈往看着上面一张张照片陷入沉思。
　　“它为什么这么喜欢挡住自己的脸？被烧过？”
　　“太丑了所以不敢给人看？”
　　“因为它没有皮肤。”
　　沈往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身后，只见后面站着他许久不见的岚，和旁边对他挥手的鹰犬。
　　“弟弟好！”
　　“不要跟着我哥喊我弟弟，都说了你比我小。”沈往先反驳了鹰犬，接着才对岚打招呼，“哥。”
　　鹰犬摊手，完全就是一副‘下次还敢’的表情。
　　“嗯。”岚走过去拾起沈往面前的照片，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雾隐遭到过重创，我之前和你说过，它天生嫉恨所有比它强的人，在发现有比它强的人诞生后都会试图毁去，因此它袭击过妈妈。”
　　沈往惊讶的看着岚，“它疯了吗？”
　　“它没有疯，因为妈妈是人类。”岚道：“人类比起污染物是脆弱的，即使高级异变者强于某些污染物，但人类的生命只有一次。”
　　鹰犬补充，“杀死一个只有一次生命的人类，可比杀死一个污染物简单。”
　　雾隐盯上了人鱼，但人鱼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她反制住了雾隐，又恰好当时和父亲已经相遇，暴君几乎撕了它一身皮，让它不得不用各种各样的东西遮挡住没有皮的脸。
　　从那之后它就逃出国，再也不敢光明正大的露面，生怕暴君和人鱼记仇，再把它撕碎一次。
　　那它不就又开始嫉妒了，凭什么它必须挡住自己的脸呢？
　　于是所有受害者开始遮挡住自己的面容，和雾隐一样受罪。
　　“本源污染物无法死亡，父亲想处理掉它也没办法，撕碎了它还能凭借人类的嫉妒生长回来。”岚微微皱眉，“爸妈过段时间会来，那段经历还是让他们亲口和我们说比较好。”
　　沈往点点头，“那现在我们要干什么？”
　　“去简若繁的冷冻室。”岚道：“上次我见到简若繁后知道了‘神隐计划’，但预知书中没有给我更多的消息，主要是因为预知书代表着【预知】和【未来】，而简若繁是过去的人，真相属于过去。”
　　“这一次，需要你去查看‘过去的真相’。”
　　沈往点点头。
　　实际上沈往也觉得简若繁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不止通过自己的天赋建立了S区和收容所体系，还知道这个传说中甚至只有暴君知道的天赋【伊始】，甚至最后能抵抗住【雾隐】的污染侵蚀，坚决的将自己冰封了二十年。
　　有一种简若繁的消息渠道和防污染中心不同的感觉。
　　沈往和岚离开S区，S区门口还有几个镇守人员，此时S区的负责人也在。
　　他听说了岚和鹰犬将会过来，所以就在门口等，对他来说：不管是岚的预知还是鹰犬的感应系天赋，都是相当好用的天赋，甚至都可以在S区大有用处，他也有点挖墙脚的心思。
　　然后就看到沈往带着两个人从里面出来了。
　　负责人：……
　　不是？怎么回事？从里面出来了？他们什么时候进去的？
　　看到负责人茫然的眼神，沈往道：“我们要去简若繁的冷冻室，你要一起过去吗？”
　　负责人茫然的眼神瞬间清明，他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下，最后认真的点点头。
　　“去。”
　　“简博士是我的老师，我一直都很尊敬他，当年简博士的污染度变化实在是奇怪我也有过疑心，但最后也只当做是因为简博士的天赋使用过度造成，我希望可以看到真相。”
　　说完后他雄赳赳气昂昂开始安排车，看上去精神头非常足。
　　鹰犬悄悄的对岚说：“你什么时候能和这个人一样兴致高点？成天板着一张脸像欠你两三百万一样。”
　　岚冷冷的瞥了鹰犬一眼，鹰犬才不怕他，还变本加厉让岚学学怎么笑。
　　……这傻狗。
　　总之他们一起来到防污染中心，此时防污染中心已经接到沈往的通讯，镇守人员连看都没看就放人进去了。负责人对去简若繁冷冻室的路非常熟悉，很自然的就带着他们往前走，沈往和岚一边走一边聊天。
　　“冷冻可以控制简若繁的污染度，但是如果是【雾隐的】污染，仅仅只是冷冻应该清除不了，毕竟它是仅次于父亲的本源污染物。”
　　“没错，就是这里有疑点。”岚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预知书，“雾隐一定在简若繁这里跌过一个大跟头。”
　　“所以简若繁能留着理智进冷冻室，S区和收容所也没有被污染侵蚀。”
　　负责人一边听一边默默在心里感叹。
　　这两兄弟，一个洞悉过去，一个窥测未来，都是奇迹的代言词。
　　倒也真不愧是恐怖魔女【人鱼】的孩子。
　　走到防污染中心最底层那隐蔽的冷冻室门口，岚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里的模样，当时他甚至还没有爸妈的消息，对防污染中心带着万分的嫌弃，当然一大半是对于周向折这个家伙拐走他弟弟的怨念。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和防污染中心合作寻找【雾隐】的踪迹。
　　负责人输入密码，咯吱一声，面前的金属门打开，白色的冷气从门缝里如同波浪一般钻出来。
　　在接触到冷气的瞬间，沈往的脚步顿住，他愣了一下，看到了雾气中纠缠的文字。
　　那些文字很轻很淡，没有普通污染的血腥气息，黑色的普通字迹里甚至带着一点温和。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为了你所珍爱的人类。】
　　【我相信老师的理论，也相信S区和收容所的建立会帮助更多的人。】
　　【绝对不允许你来伤害他们。】
　　沈往抬起头来，他在那片冰冷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女性的身影，女性穿着白大褂站在简若繁的棺材前，苍白的手指放在透明的棺材盖上。
　　“……老师，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她的身影缓慢的消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
　　沈往转头看向负责人，“简若繁有一个女性徒弟？”
　　“啊？”负责人愣了一下，他惊讶的看着沈往，“你怎么知道？”
　　“所以真的有？她人呢？”
　　“早就失踪了。”负责人回答。
　　简若繁在进入冷冻仓之前一共收了两个徒弟，负责人是第二个，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师姐乌心，师姐拥有C级天赋，但却跨等级成为了一个A级异变者，她跟随在简若繁身边和他一起建立了S区。
　　但因为她成为异变者的时间过早，在负责人来时她的污染度就已经出现失控的意向，当时简若繁率先建造S区也有让她尽快就医的意思。
　　结果S区建立起来，简若繁污染度却更早出现问题，在他踏入冷冻仓的第二天，乌心就失踪了，并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负责人才继承简若繁成为S区新的区长。
　　“如果她没有失踪，还稳定了污染度，她才是下一任负责人。”负责人感叹道：“时至今日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开。”
　　“当然得离开，因为她快要撑不住了。”岚看着预知书，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微妙。
　　负责人疑惑的看着岚，“您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人类。”岚平静的回答：“而是本源污染物代号B【绝爱】。”
　　这下子所有的疑点都消失了。
　　为什么简若繁会知道只有【暴君】才知道的传奇天赋【伊始】呢？因为知道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徒弟乌心，也就是【绝爱】，绝爱一定是在研究过程中和简若繁提起过这个天赋。
　　绝爱深爱人类，化身为人帮助简若繁建立S区确实是她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也是绝爱帮助简若繁摆脱了雾隐的污染？”
　　“雾隐是除了暴君之外最强的本源污染物，绝爱虽然是代号B，但绝爱的能力并不强。”
　　“然而，爱是嫉恨的克星。”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靠着污染将雾隐驱逐的本源污染物，这一点哪怕是暴君都做不到。
　　雾隐想要干掉她很久了，但就像是暴君无法杀掉雾隐一样，雾隐也没有办法杀死她。
　　只能互相干涉到永久。
　　岚看着预知书，“绝爱会化身为人在人群中体验人类的爱，所以她可以隐藏身上的污染度，但她终究不是人类，也就会出现污染度失控的问题，帮助简若繁清除雾隐的污染已经耗费了她仅剩的力量。”
　　再待下去就是污染度飙升过100，暴露自己的污染度身份，加上师弟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所以她才会放心的彻底失踪。
　　听完他们的话，负责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慢慢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不可置信，“……她真的是污染物？”
　　在人类心中，污染物都是一些可怕的恶劣的存在，它们诞生于死去的人类体内，散播着让人类变成怪物的污染，情绪越激烈变成怪物的概率越高，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污染物都是如此。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他那个失踪了二十年、温和又漂亮的师姐，竟然是污染物？！
　　可是她和简博士一起建立了S区，她对人类带着纯粹的爱，她可以用一切美好的词汇来形容。
　　怎么可能是污染物呢？！
　　“因为【绝爱】诞生于末日中人类之间不曾抛弃的爱，她天生爱人。”岚声音很轻，“本源污染物和你们认知中的污染物本就不是同样的东西，你们大可分开看待。”
　　负责人沉默了几秒钟，接着才看向岚。
　　“这样说，她应该还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那我……还能在见到她对吗？”
　　岚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的预知书。
　　几秒钟后岚才开口，“在预知书中，你们的缘分还没有断绝。”
　　“总会再见到面。”
　　负责人怅然若失的转身离开，等人走后，鹰犬才伸手拎起岚的预知书。
　　“这上面什么都没写，你骗他的吧？”
　　岚面无表情道：“是你看不到，你幼不幼稚，我会做这样的事情？”
　　“就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才不确定你会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如果你就是这么幼稚呢？”
　　岚额头鼓起青筋。
　　沈往：……
　　这两个人真的不是在小学生吵架吗？
　　周向折正在清缴这些危险区域，率先处理的是中央城内的地点。
　　北极星全部行动起来，分散开同时处理这些区域，起码要保证这个地方不会有人经过。
　　但来到这里后周向折才发现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区域的住户都已经遭受到污染，他们每个人已经出现了根深蒂固的精神异常，认为防污染中心就是在抢占他们的住所，坚决不要离开这个房子，甚至有的直接从高楼跳下去，当场摔死。
　　有人摔死后现场的状况更糟糕了，每个人都在喊防污染中心杀人。
　　这样的架势别说当时的安平会觉得不值。
　　周向折伸手，黑团子从地里钻出来，试图直接将整栋大楼吞噬掉，等把污染吞噬完后再处理这些被污染的人。
　　但就在黑团子张开嘴的时候，周向折听到自己的耳麦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女声温柔又悦耳，如同一只歌唱的百灵鸟。
　　“我来了，捂住耳朵。”
　　周向折连忙道：“所有人！关掉耳麦！打开声音屏蔽！”
　　北极星的人对周向折都有相当高的服从性，在周向折下命令的瞬间，所有人齐刷刷打开了耳麦中的屏蔽模式，下一刻，周向折便听到了歌唱声。
　　那声音如同天籁，明明只是哼唱，却让人心生无尽向往。
　　周向折眼睁睁看着那栋楼里正在辱骂防污染中心的人眼神恍惚了，他们不管男女老少齐刷刷冲出房间开始寻找那位唱歌的人，屏蔽了声音的北极星成员睁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歌声结束，周向折松口气让所有人解除屏蔽。
　　让附近的警卫队成员把这里的人全部带走，周向折指挥着黑团子吃掉了所有污染，接着才转身开始寻找之前唱歌的人。
　　刚走出几步，周向折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后，回过头的他看到熟悉的女性已经蹲下抱住了正在打滚消化的黑团子。
　　黑团子：？
　　“哎呀，好胖哦，你是猫猫还是狗狗？”人鱼逗弄着那只黑团子。
　　周向折松了口气，“您不是要去找小往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恰好路过而已。”人鱼笑着说：“没关系，我和小往联系过。”
　　人鱼巨大的杀伤力让周向折即使尊敬她也不敢让她独自行动，于是在和防污染中心说过后脱离队伍送人鱼到沈往那边。
　　防污染中心当然是是是、好好好！
　　他们可不想看到人鱼出现在人群中是怎样的画面！
　　“父亲呢？”周向折问。
　　“他在找小爱。”人鱼笑着说：“小爱的行踪一向神秘，连我们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之前和小往聊天后才知道小爱曾经当过简若繁的徒弟，所以他在顺着找小爱现在的踪迹。”
　　小爱？简若繁的徒弟？
　　周向折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来，只是普通的听着人鱼说，带着让人心安的平静。
　　他总是如此波澜不惊，没太大情绪波动，所以沈往才总是喜欢逗他，让他表现出不正常的一面才舒服。
　　“我和小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没有认识他们爸爸。”人鱼回忆着，眼神里带着怀念，“那时候，我刚刚觉醒，还不知道自己是异变者，当时也没有这个概念，甚至末日都是后来定的。”
　　“我的歌迷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突然爱上了我，一定要和我见面不可，当时乱成一团，后来在我的逃跑路上小爱找到了我。”
　　“她是因为无数人对我的爱感到好奇，想要见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爱。”
　　然后见面后才发现，原来她觉醒了天赋，是异变者，所有的爱都是因为污染的原因。
　　深爱人类的污染物却并没有觉得她狡诈，也不觉得她造成了事端，她非常温柔的安慰了她，又将她救出粉丝的包围圈，在逃亡的路上还教给了她控制自己天赋的方法。
　　直到确定母亲逃出去后，她才和母亲道别离开。
　　对人鱼来说，她是一个非常温柔且美好的女孩，哪怕她是污染物。
　　后来能和暴君相爱，也是因为曾经有【绝爱】的存在，让她没有对所有污染物保持同样的想法，她记得那个给予她帮助的小爱，也认为不是所有污染物都敌视人类。
　　“为什么要找到她？”周向折问：“既然她是这么好的人，不应该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吗？”
　　“因为雾隐是她的敌人，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她竟然和雾隐有这样的过去。”母亲叹口气，“而且小爱是可以克制雾隐的存在，我想，她应该很希望参与到雾隐的结局。”
　　人鱼眼神温和，语气温柔，连身上白色的长裙都如同仙子一般。
　　她就用这种如同仙女一般的气质说出相当恐怖的话。
　　“雾隐活不过这个周末。”
　　周向折默默的想：真不愧是沈往的母亲。
　　因为沈往也时常会用最温和的语气干出最疯狂的事情来，问的时候还笑得一脸无害，无辜的像个孩子。
　　一脉相承啊。


第116章 隐入尘埃4
　　本源污染物, 并非人类死亡后因污染产生的污染物，而是单纯自人类情绪中与污染结合诞生的污染物。
　　它们没有身为人类的过去，但却是由人类塑造、诞生。
　　在此之前, 防污染中心对本源污染物的认识只有【鹿神】一个,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鹿神诞生于信仰中，因为它没有实体所以找不到任何办法，最后全靠周向折利用自己的天赋特性力挽狂澜。
　　周向折吞噬鹿神三年，他们三年里也没找到任何方法。
　　事实证明：本源污染物是没办法被消灭的，就算是暴君也没办法杀死同为本源污染物的同伴, 所以才只能任由雾隐活到现在。
　　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防污染中心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本源污染物不只有【鹿神】一个。
　　连【暴君】都是其中一个啊！
　　甚至还有个隐藏起来的【雾隐】在不断的搞事情。
　　岚看着自己的预知书,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雾隐现在在什么地方, 它会不会来, 什么时候会来。”
　　沈往点头，“这些确实要好好确定。”
　　就在这时, 沈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人然后接起电话。
　　“嗯？”
　　打电话来的人是周向折，此时周向折站在一个屋檐下, 旁边母亲正抱着黑团子玩，黑团子看上去被迷的神魂颠倒, 赖在她的怀里不下来，完全就是一副已经被她的天赋影响的模样。
　　“防污染中心给我打了电话。”周向折一点都不在意黑团子, 他道：“防污染中心为了确定【雾隐】的消息, 对其他高墙和周边国家发出警示，但没想到在警示发出去的半个小时后收到了邻国的求援。”
　　沈往微微皱眉, “继续。”
　　“寒国在得到雾隐特征后表示他们正在遭受雾隐的袭击，自上个月开始他们就一直遭到不明污染物的袭击, 到现在高墙的一半防御设备瘫痪，普通人惊慌失措，异变者也时不时出现精神异常。”
　　“那些污染事件后都有大火和遮面特征。”
　　说着周向折顿了一下，“就在昨天，寒国其中一个防污染中心支部被毁，他们在里面检测到了非常强烈的污染气息。”
　　寒国只是一个小国家，位于极北地区，人数少代表着异变者的数量也少，A级异变者就是他们的顶梁柱，甚至他们国内也仅仅只有3位A级，这场未知名污染事件让他们国内的3位A级全部牺牲。
　　本就是人心惶惶，现在又知道这竟然是S级污染物，他们这直接心态崩了啊。
　　再不求援，他们就得灭国，就得全死。
　　“防污染中心不敢把国内的S级异变者派过去，所以就让北极星一队的人过去调查。”周向折道：“但是如果雾隐真的在寒国，去几个A级异变者也没有用，这种程度的等级碾压就是送菜。”
　　沈往明白了周向折的意思。
　　“你这是想让我哥确定一下它在不在寒国？”
　　岚听到了沈往的声音，他瞥了一眼沈往手里的手机，眼神里带着嫌弃。
　　于是沈往咳嗽一声，“要不，你求求他？”
　　周向折非常淡定的开口，“求你帮帮我。”
　　似乎觉得不够有诚心，于是周向折加上了一个字，“哥。”
　　这下子连沈往都愣了一下。
　　哇，虽然周向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酷哥，只算是个沉默寡言的清冷男，但这个清冷男喊哥了！
　　一句话下来，岚的表情已经不只是嫌弃了，他道：“不准喊我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说完后他又道：“以后不许继续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等着，我看看。”
　　鹰犬在旁边偷笑。
　　另一边，站在周向折旁边偷听的妈妈也在偷笑，看周向折看过去还眨了眨眼睛，一副‘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周向折：……
　　是的，喊哥是妈妈给他出的主意，说喊完哥哥岚一定会第一时间帮他确认。
　　周向折对此没什么尴尬心思，对周向折来说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哪怕以前和岚敌对，他现在也喊‘哥’喊的很容易。
　　有用就行。
　　岚翻开自己的预知书，他一点点翻着书页，寻找关于寒国和雾隐的消息。
　　文字一点点流动在岚的眼睛里，岚的视线终于定格，似乎是终于看到了符合条件的内容。
　　“寒国异变者带回一个全身重度烧伤的受害者，被安置在卫生部门治疗，他们未检测到污染痕迹，但没想到这位受害者已经遭到雾隐的污染。”
　　“在卫生部门将他医治到可以行动的时候，他因嫉恨他人拥有原本的容貌而放火焚烧整个卫生部门。”
　　“从此之后，卫生部旧址成为禁忌，雾隐污染也开始四处开花，在整个寒国蔓延……”
　　读完这段文字后岚皱了一下眉，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到这种好心救助却被反过来伤害的‘农夫与蛇’的故事依旧觉得恶心。
　　他翻过书页，继续往下看。
　　“在毁掉寒国大部分设施后，雾隐察觉到熟悉的位置诞生了新的‘嫉妒源’，于是它决定……”
　　岚的声音顿住。
　　他微微睁大眼睛，几秒钟后他咔哒一声合起预知书。
　　“雾隐马上要来。”
　　“什么？”周向折有些意外，“雾隐已经从寒国离开？”
　　“嗯，他在昨天毁掉寒国防污染支部后就离开了寒国，它现在的目标是：中央城的污染控制收容中心。”
　　雾隐不傻，他虽然嫉妒，但也知道清除嫉妒的前提是它真的可以清除嫉妒的对象。
　　当年它袭击【人鱼】不成，反被【暴君】撕掉全身的皮，逃跑出国修养很久才终于养了回来，但从那之后就长不出皮肤，只能用布遮挡起自己的面容，这一次它也不会直接去袭击新诞生的【奇迹】。
　　它决定先给人类一个小小的警告。
　　这个小小的警告就是收容所，它当年就想将这个机构毁掉，但因为不知道绝爱的存在没有干成，这次回来后它再次把目标放在了这里。
　　只要收容所倒了，里面的所有畸变人逃跑，那么整个人类社会都会乱成一团。
　　那时候，它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它已经到了吗？！”
　　“还没有，这是预知。”岚平静道：“我的预知书中预知了它的前来，大概还有两个小时。”
　　“周向折，立刻和防污染中心汇报。”
　　周向折应声，他挂断沈往的电话，和防污染中心高层汇报这件事情后转身看向旁边的母亲，但转头的时候却发现人鱼已经消失了，黑团子在地上打着滚，看上去和他一样无知无觉。
　　黑团子的背部被放了一张纸条，周向折拿出来看了看，发现上面是母亲留下的字。
　　【爸爸说发现小爱了，我先去帮爸爸唤醒小爱。】
　　周向折：……
　　他叹口气拎起地上的黑团子。
　　“你也太傻了点，以后当个摆件算了。”
　　S级污染物【雾隐】将会在两个小时候袭击收容所，这是岚给出的预言。
　　在那一刻，防污染中心终于明白为何岚会被科学院称之为跨时代的异变者，也终于理解为何岚一个人就能让整个科学院悔不当初，一旦岚愿意和人类站在一起，他的天赋所能提供的便利比想象中的更强。
　　比如这一次，他提前两个小时预知到【雾隐】的袭击，这两个小时不知道能拯救多少人。
　　收容所在第一时间亮起了红灯，那是最高警戒，防污染中心高层要求所有医护全部撤离。
　　作为唯一治疗畸变人的机构，收容所非常庞大，里面有数以万计的受害者，但同时里面也有数量庞大的医护，他们驻扎在这收容所里，顶着可能会被污染的危险拯救受害者。
　　防污染中心或许没办法转移那些还在收容所内的受害者们，但他们必须护住这些医护们。
　　他们被异变者引导着离开收容所。
　　“那仪器呢？那台仪器非常珍贵，只有收容所有这么一台！”
　　“再等等，数据还没有传输好！”
　　“不行，这些记录必须带走才行！”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正在引导这他们的异变者头都大了，“你们在想什么？！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那可是S级污染物！要是慢了一步，别说是这些数据，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孙颖和师姐一起跟着老师往前走。
　　一边走孙颖的心里一边感到恐慌，不只是孙颖，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整个收容所一起撤离简直闻所未闻，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听到‘最高警戒’的刺耳铃声，在往外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收容所，那些被收容治疗的畸变人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眼神里带着焦躁。
　　即使他们已经畸变，但看到医护全部撤离，不剩下多少理智的他们依旧察觉到了异样。
　　那股风雨欲来的感觉让他们躁动起来。
　　“师姐，我们还能回来吗？”孙颖问前面的师姐。
　　“我不知道，但不管能不能回来，我们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师姐安慰她，“只要我们还活着，收容所还可以再建。”
　　孙颖内心一片恍惚。
　　她进入收容所实习工作不过半年时间，总算是适应了每天见到那些畸变的受害者，成为独当一面可以单独处理工作的实习医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收到全员撤离的命令。
　　S级污染物，她这辈子除了畸变人外，没有见过一个活着的C级以上的污染物。
　　一步步往外走，孙颖和周围的人终于来到门口，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与此同时有巨大的警报声重叠。
　　【警告！收容间A7073有患者逃跑！】
　　【警告！患者污染度上升！】
　　【警告！有D级污染物正在袭击其他收容间患者！】
　　“靠！”正在引导医护疏散的异变者爆出粗口，“特么的怎么现在出了这种问题？”
　　孙颖身边的医生颤抖着举起手来，“收容间A区域本就收容的是危险畸变人，它们都有异变成污染物的可能性，我们每天都必须去确认它们的状态，定时给它们打抑制剂，今天还没有给它们打针。”
　　抑制剂会对受害者的身体造成损伤，所以他们非常慎重，只有特别严重的才会打针，而且时间要卡的刚刚好才行，结果现在因为全员撤离，他们根本没来得及给他们打，一旦失去了抑制剂的效果，就有畸变人当场异变成污染物。
　　“一队立刻处理污染物！”异变者皱着眉摁下耳麦，“剩下的人继续引导人群疏散！时间快来不及了！”
　　医护们不敢停住脚步，他们迅速往外走，但就在孙颖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在场的人抬起头来，下一刻他们便看到一个如同壁虎一样的人贴在天花板上对着他们吐出舌头。
　　“一队怎么回事？！”异变者迅速挡在所有医护面前，“为什么畸变人跑到这里来了？”
　　“什么？是污染物袭击其他收容间放出来的患者？”
　　壁虎人才不管他在说什么，它满眼都是下面移动的人群，它直接从天花板降落，异变者开枪将它扫射出去，但下一刻它又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被子弹打出来的洞如同史莱姆一样缓慢复原。
　　“是A6522的患者！”孙颖道：“他是污染事件【断尾】中的受害者，全身高度畸变，一般的物理攻击对他无效！”
　　还没等孙颖说出他的弱点，壁虎人便直接扑了过来，孙颖下意识闭上眼睛。
　　但下一刻，她听到的不是子弹的声音，也不是谁的惊叫，而是壁虎人细微的惨叫声。
　　孙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他穿着派遣队的作战服，黑色的布料衬着他白皙的皮肤，一阶血色的荆棘从地面中钻出来穿透了壁虎人，将他挂在空中。
　　壁虎人因疼痛挣扎，但越挣扎刺陷入的越深。
　　沈往回过头来和孙颖对视在一起，“没事吧？”
　　温和无害的面容，漂亮的桃花眼，是如此的熟悉。
　　孙颖的手颤抖了一下，“沈……”
　　“你好像有点眼熟？”沈往看着她，“我们是在这里见过吗？”
　　见过，当然见过……
　　当时沈往在收容所的隔离处短暂隔离，当时的负责人就是孙颖。
　　“总之，注意安全。”沈往也没有想要一个答案，他看向旁边的异变者，“医护撤离的怎么样？”
　　异变者连忙回答：“这是最后一批，里面已经没有医护人员了。”
　　“很好，现在立刻把人撤走。”沈往往里走，“剩下的都交给我。”
　　“明白！”
　　孙颖被师姐拉住了手，她注视着沈往一步步走进收容所深处。
　　“师姐。”孙颖说：“刚才那是沈先生。”
　　“是啊。”师姐叹口气，“当时我们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成为传奇的S级异变者，甚至在这个时候回来这里。”
　　“走吧，我们也不能拖后腿成为阻碍。”
　　孙颖点点头，她们跟随异变者离开收容所。
　　从现在开始，整个诺大的收容所，便只剩下里面被关着的数以万计的畸变人了。
　　两个小时还是有些紧急，防污染中心能在两个小时里撤离所有医护，但这样就必须得放弃所有正在治疗的畸变人。
　　就算是正常撤离这么多人都需要时间，更何况他们是被污染的受害者，本就很难听从指挥。
　　防污染中心不得不放弃他们，但没想到沈往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他说：让我试试。
　　说完沈往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就直接去了收容所。
　　站在收容所内，沈往看向周围，无数被关在收容间的畸变人都死死的盯着他，畸变人们已经完全脱离人类的样貌，如同一群奇形怪状的怪物，沈往看了他们两眼后就不再关注。
　　他摁下耳麦，“再次汇报，确定整个收容中心都没有人了对吗？”
　　“再次确定！”对面的人回答：“所有医护人员名单全部对应，此次任务名单也全部对应，里面没有人了！”
　　“好。”沈往道：“从现在开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明白！”
　　沈往的瞳孔染上金色，他的头发正在拉长，在片刻便变成长发并褪去颜色，银发金眸配上沈往本就温和无害的面容显得极其神圣，他的眼前是一个单边的金框眼镜，眼镜里有数据闪过。
　　如果有人站在这里，或许会误认为沈往是下凡的天使。
　　数据显示着周围所有畸变人的状态，沈往平静的敲了敲镜框。
　　“要好好听话。”
　　他打了个响指，“所有人，现在成为我的信徒。”
　　只是瞬间，污染一圈圈逸散出去，所有畸变人的躁动都停止了，他们注视着站在那里的沈往，每个人的眼神从焦躁变成了期望，他们满怀希望的注视着沈往，如同注视着他们的神明。
　　“嘘。”沈往对着他们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要安静。”
　　整个收容所瞬间鸦雀无声，甚至在场的畸变人们没有一个敢发出丝毫声音。
　　沈往一点点等着时间到来，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沈往看到镜片里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污染痕迹。
　　那些污染痕迹越来越浓烈，一片片文字也在沈往眼前凝聚。
　　【好嫉妒啊！】
　　【为什么这种好地方不让我来？为什么要赶我走！】
　　【好嫉妒好嫉妒！你们不让我来，那我就自己来了！】
　　脸上裹满绷带的人摇晃着一步步走进来，它单手摁住自己的脸颊，一边走一边发出奇怪的笑声。
　　但很快它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是收容所吗？”
　　“是的，好多畸变人，好多好多……”
　　“但是为什么只有畸变人？怎么会只有畸变人？”
　　雾隐自言自语。
　　“但畸变人就可以，很多很多的畸变人就能完成我的目的！”
　　雾隐伸手毁掉面前收容间的隔离层，它大笑着举起手来。
　　“你们自由了！”
　　“现在就去袭击那些丑恶的人类吧！”
　　然而，所有畸变人都没有动静。
　　它们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原地，不管是收容间破碎还是雾隐走到他们面前他们都没有丝毫动静，甚至一个眼神都不给雾隐。
　　雾隐奇怪的看着他们，最后发现他们的眼神里充盈着满满的憧憬。
　　而这个憧憬的眼神就看向前方某个位置。
　　雾隐好奇的往前走，它穿过两条通道，最后终于看到了那个让所有异变者满目憧憬的人。
　　那人背对着自己，银色长发披在他的肩膀上，身上是纯白色的衣物，即使没有看到他的面容，雾隐也能感觉到他应该是个好看的青年，和雾隐这种满脸都是绷带的满眼都是嫉恨的怪人完全不一样。
　　‘他一定很受欢迎。’
　　雾隐嫉恨的想，越想它的眼睛里就越发的怨恨。
　　凭什么？他就可以受欢迎，而自己就不能受欢迎？
　　它太嫉妒了！
　　沈往转过头来，在瞬间和雾隐充斥着嫉妒和怨念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终于来了。”沈往露出一个笑容。
　　在那一刻，雾隐感觉到了细微的不对劲，它吃过很多亏，曾经差点被暴君撕碎，又被绝爱驱逐出去，所以，它比想象中的要更加敏感，而且它能够轻易的发现……这似乎就是那个意识中比它还要强的人。
　　异变者？不像……他身上的感觉像是污染物。
　　污染物？也不对，他身上还有浓烈的人类气息。
　　雾隐歪头，它的脖子如同断掉一样往下垂，仿佛只是绷带连了那么一下，那双充斥着嫉恨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沈往。
　　“你在等我？”雾隐抓住了重点，“为什么你知道我会来？”
　　“有人知道我会来？”
　　“预知？预言？”
　　“好嫉妒啊，竟然有人觉醒了预知的天赋！他一定是超过我天生感应的天赋吧！”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人觉醒这个天赋！”
　　雾隐不断的喃喃自语，在它的声音中，周围没有任何动静的畸变人们逐渐出现痛苦的表情，每个畸变人的眼神里都开始变得仇恨，污染在身体内的争夺让他们每个人都凄惨的倒在地上。
　　最后，雾隐盯着沈往一字一句。
　　“可恶的小虫子！”


第117章 隐入尘埃5
　　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正在认真的看着监控。
　　在全体医护撤出后, 他们接管了收容所的监控设备，为的是确定内部发生的情况，其中也有留下资料的心思在, 鹿神事件他们并未留下资料, 甚至事后也没有找到痕迹，只能默认鹿神已经死了。
　　这一次他们必须找到处理本源污染物的方法才行，以免再出现新的‘鹿神’。
　　“我们这么看没事吗？”其中有个人担心的问道：“我记得鹿神事件里，所有工作人员都发疯了，就因为看了监控。”
　　“那怎么可能是因为看监控, 是因为……”回答的人咳嗽一声，“反正绝对没事。”
　　“这个世界上能凭借背影就让人发疯的, 有且只有那一位了。”
　　“可这也太安静了。”
　　就像是这个人说的一样,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他们正在一个个监控查过去, 但是每个监控里都是非常普通的场景，甚至普通到让人感觉到疑惑。
　　所有的畸变人都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收容间里, 没有丝毫挣扎和反抗，因为大多数都低着头所以监控看不到他们的眼神，只觉得整个监控里看到的不像是影像, 更像是一张图片。
　　A区的警报还没有停止，机械音让这里的人确定真的不是监控出了问题。
　　【警告！收容间A7073有患者逃跑！】
　　【警告！污染度正在增加！】
　　【警告！检测到D级污染物！】
　　不受污染影响的人工智能正在不断的播报着问题事件。
　　但被警告的污染物却站在破碎的收容间里低着头, 它全身上下都是畸变的痕迹，却脚踩着玻璃碎片, 老老实实的站在属于它的收容间。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但是不是沈先生？这个收容中心里只剩下沈先生一个人在了。”
　　“你的意思是沈先生不止可以清除掉异变者身体内的污染度，还能让整个收容间的所有畸变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收容间里？”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约而同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们还记得现在爆出来的料：沈往是某位曾经名为通缉录，现在名为实力排行的NO·1的孩子。
　　而他的母亲最夸张的传言就是：让一整座城的人爱上她并发疯。
　　这种事越想越恐怖, 谁知道沈往是不是遗传了他母亲的魔力。
　　他们继续调监控，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开口，“这里有人？！”
　　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说奇怪也不是很奇怪，但说不奇怪又真的很奇怪，因为正常人是不会有一头长银发的。
　　他背对着监控镜头，但即使如此也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了神圣，这种神圣感是艺术品无法比拟的，他们甚至在瞬间感觉自己看到了神明，下一刻他们反应过来，眼神里涌上了惊恐。
　　不是说这里只有沈往在吗？！
　　“怎么回事？”
　　“不知道，沈先生也不让我们联络他！”
　　“总之先录下来。”
　　他们手忙脚乱的将这段监控收录下来，但就在这时，他们看到监控里的人突然回过头来。
　　那双金色的瞳孔和单边金色眼镜又让他们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有人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之前的周队？”
　　“我懂，你说的是吞噬鹿神后的周队吧？”
　　“难不成是鹿神？”
　　“可是鹿神不是死了吗？”
　　还没等他们讨论出来，一片死寂的耳机中突然传出了声音。
　　是那位神圣的陌生人，他对着身后空白的区域开口道：“来了。”
　　下一刻，眼前的屏幕瞬间爆掉，尖锐的声音刺进了他们的耳朵，他们瞬间摘下耳麦，耳朵里开始耳鸣，面前的所有屏幕都在一个个变黑，他们立刻将录下来的视频发给总部。
　　很快，总部里就来了电。
　　“这就是你们发现的危险人物？”高层的人语气怪异。
　　“是啊！我们怀疑他是鹿神！”
　　高层深呼吸一口，许久之后才开口，“我非常欣赏你们的想象力，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沈往呢？”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什么？您说是谁？！”
　　“沈往。”高层道：“怪我没有提前和你们说过，上次在鹿神事件中出现混乱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他们有些人表示看到过沈往不同的形态，其中有一个就是银发金眼，和当时的周向折非常相似。”
　　“……那不还是和鹿神很相似吗？”有人小声道。
　　“这件事到此为止。”高层道：“把这段录像删掉，所有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知道吗？”
　　他们早点就猜测过或许拥有【伊始】天赋的沈往可以利用污染物，起码是可以让这部分污染物化成他的助力，越调查他们就越心惊，尤其是周向折第一次污染度失控时估计也是沈往的帮助。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沈往在觉醒天赋前，就可能有控制异变者污染度的方法了！
　　这下他们更不敢随意放出任何不利于沈往的消息了，一旦沈往不高兴了跑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反正只要紧紧抓住沈往就对了！
　　此时的收容中心，沈往还不知道防污染中心发生的事情，他的所有心思都在眼前的雾隐上。
　　雾隐的外在和沈往在梦中看到的什么差别，布条挡住了他的全身，只剩下那双带着嫉恨的眼睛，那双眼睛也没有色彩，浓烈的嫉妒让那双眼睛不像是眼睛，雾隐身上的污染不断的扩散。
　　“你也该恨，你的恨不该比我少。”
　　雾隐低喃着。
　　“如果你没有我那么恨的话，我该多嫉妒你啊。”
　　破烂布条瞬间包裹起在场的所有畸变人，那些畸变人在被布条缠绕上的瞬间就开始发疯。
　　他们用嫉恨的眼神看着周围的所有受害者，开始疯狂的打砸周围的收容墙壁，那些墙壁非常坚固，但在他们手下如同纸糊的一样，沈往看着他们迅速扭打成一团，看着这种情景，雾隐像孩子一样开怀大笑。
　　沈往冷笑一声，他伸手摁在面前的单边镜片上。
　　“禁止污染。”
　　只一瞬间，整个现场的混乱都停滞了一瞬，雾隐也没想到，它睁大眼睛看着沈往。
　　许久之后它才开口。
　　“什么？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些？”
　　“我好嫉妒，我好嫉妒啊！”
　　“但是这个规则根本就限制不了我！”
　　沈往却压根没有听它的废话，他伸手一把攥住雾隐延伸出来的布条，在沈往接触到布条的瞬间雾隐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怖感。
　　雾隐天生诞生于嫉妒，本性便是嫉恨，所以它能感应到比它强的人，如同第六感一般准确的感官。
　　所以，这种恐怖感该怎么说呢？
　　如同当年它袭击【人鱼】时被代号A挡在身前，被硬生生撕下身上全部的皮肤。
　　不，比这还要恐怖！
　　那是什么？！
　　雾隐迅速后撤，但依旧被沈往拽住了一截布条，雾隐当机立断斩断那截布条，下一刻它便感觉到了让它惊恐的事实。
　　由污染凝结出了布条在沈往手中化为了一片片普通的污染，如同空气一般飘散走了。
　　雾隐睁大眼睛，许久之后才开口。
　　“……伊始？”
　　沈往冷笑一声，“你倒是比鹿神识货。”
　　“伊始竟然真的诞生了？！为什么！我好嫉妒啊！”
　　雾隐一边说着嫉妒的话，转身就开始跑。
　　它可不是鹿神，那个蠢货刚诞生就被周向折吞噬，在周向折的肚子里过了暗无天日的三年，没有丝毫进化，对人类世界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传说中名为【伊始】的天赋，但雾隐可不同。
　　它是代号C，是除了【暴君】之外最强的本源污染物，所以它知道【伊始】，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杀死本源污染物的天赋！
　　不行！现在不能毫无准备的和沈往对上！
　　沈往却不会放过他，他迅速追上去，污染痕迹残留在他的眼中。
　　但就在沈往将要抓到它的瞬间，雾隐的身影在沈往面前消散，眼前的污染痕迹却还有所残留。
　　沈往迅速转身寻找雾隐的痕迹，却发现：每个畸变人身上都是雾隐的污染痕迹。
　　沈往皱了下眉，他敲击了一下自己的单边眼镜，文字一点点从污染痕迹上显露出来。
　　【雾隐：隐。】
　　【我诞生于人类的嫉妒，而嫉妒无处不在，有人的地方就有嫉妒。】
　　【你抓不到我。】
　　鹿神是从人类的信仰中诞生的污染物，它是鹿神教的神明，所以它虽然没有实体但可以依附于神像；愿望树是人类向上的欲望，它需要拥有依附目标，所以目标存在就是它存在。
　　而雾隐却完全不同。
　　雾隐存在于人类的欲望中，它可以穿梭在欲望中，欲望越大它越可能出现。
　　它才是真正的没有实体的污染物，完全依靠人类嫉恨重生的怪物。
　　它是人类的影，是人类无法抛弃的另一面。
　　只要有嫉妒存在，就有它的存在。
　　周向折没有去收容中心，因为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不只是收容中心。
　　他相信沈往可以处理好雾隐，而他则是需要解决外顾之忧，也就是雾隐留下的十几个危险区域。
　　这些危险区域的处理非常紧急，因为有A级异变者被污染的例子再前，防污染中心不敢让单独A级异变者前去处理，最好是有S级异变者在前。
　　但现在的四位S级异变者，井春君还在S区，沈往留下处理雾隐，也就只有周向折和舟青了。
　　岚和鹰犬固然是S级异变者，但防污染中心可不敢指挥他们，能把预知到的事情提前告知他们就烧高香了。
　　而且岚和鹰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岚正在整理预知中关于雾隐的东西，在确定雾隐要来后，他那边就出现了很多的信息，而鹰犬则是终于发现了雾隐的污染度，于是正在一点点确定污染出现的位置。
　　所以这些事情只能交给剩余的两个S级。
　　舟青身在外墙，外墙的危险区域也是最多的，足足有9个区域，但没办法，周向折要负责中央城内和更远的地方，舟青也只能挨个一个个处理过去，现在能干这活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了。
　　又处理掉一个危险区域，周向折看着瘫在地上快要变成一摊饼的黑团子。
　　黑团子懒洋洋的打了个饱嗝，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
　　雾隐的污染非常霸道，这是超出鹿神的污染浓度，周向折一口气吞掉三个已经有点吃撑了。
　　不过之后就不用再吞了，后面的所有区域都是比较偏僻的位置，只需要把里面的所有普通人迁移走，然后把这个地方彻底封禁，如同控制那些无法处理的污染源。
　　就在周向折琢磨着如何加快速度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未知来电。
　　周向折看着这个未知名字，三秒钟后才接起电话。
　　“喂？”
　　“是我。”
　　周向折有些惊讶，“岚……哥？”
　　“……别叫的这么恶心。”岚几乎要暴躁了，“而且我之前和你说过，不许跟着小往喊，我没有承认过你们！”
　　“哦。”周向折淡定的应声，“哥有事？我在听。”
　　油盐不进！小兔崽子！
　　努力摁住想要开口骂他的心，岚几秒钟后才开口。
　　“雾隐的污染要爆发了。”
　　周向折立刻严肃起来，“什么时候？”
　　“十分钟后。”岚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预知书一边道：“估计是被小往逼急了，所以直接把之前隐藏起来的污染全部爆发，一会儿我会给你地址。”
　　“不要再去救人了，你们现在要做的是防止再有人过去。”
　　周向折皱了下眉，最后他点点头，“谢谢哥。”
　　“别谢我，污染爆发是我预知到的，但地址是鹰犬找到的。”
　　只有感应系天赋才能确定这么多污染爆发的地点，鹰犬再怎么样也是S级异变者。
　　说完岚又道：“要尽快。”
　　“否则会有想象不到的巨大灾难。”
　　预知书中详细描写着在污染爆发后产生的一系列连带反应。
　　被污染的人们嫉恨的相互攻击，他们会因为一点小小的理由就开始嫉妒，开始杀死周围的人，糟糕的是这些地方的污染强势到连A级异变者都不敢靠近，一旦踏进去会被立刻影响。
　　不能进去，也只能把这些地方围起来，让被影响到的人不要出现伤害到更多的人。
　　“这就是雾隐最恶心的地方。”岚道：“被其他污染物污染的人顶多会自杀，会失去理智，会成为污染物的傀儡。而被雾隐污染的人会杀死更多的人，把周围的所有人拉进地狱。”
　　如同真正的名为‘诅咒’的病毒。
　　周向折明白，既然岚能越过沈往给他打这个电话，就说明事情到了非常糟糕的地步。
　　岚对沈往相当喜爱，也因此对自己不待见，也并不太同意他们的交往，只是不想让沈往难过所以没有明面上阻止罢了，这也算是岚的默认。
　　“我立刻安排人。”
　　“等一下。”岚又在预知书上看到了新的内容，“等你安排下人去后，不要跟着去任务地点，你去找……舟青？”
　　岚并不知道‘舟青’是谁，他向来不在意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知道周向折也仅仅是因为周向折太有名了。
　　周向折有些怪异，“为什么要去找舟青？”
　　“他那边出了问题。”岚道：“去晚会没命。”
　　这下子周向折更意外了，他立刻道谢，把所有地点统一发给防污染中心让他们安排后，立刻给舟青打电话。
　　然而舟青根本不接电话。
　　自从穿上僧袍后，舟青就不怎么带通讯器了。
　　在舟青看来，僧人修身养性，手机这种外物不应该带，有事就当面来找他，也就只有任务的时候能让他带上了，那还是偶尔，大部分时间还是不带。
　　再次联系和舟青一起任务的人，依旧联系不上。
　　周向折立刻询问了舟青的所在区域，立刻去找人。
　　而此时，被岚预知到的舟青正在和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处理外墙的危险区域。
　　如果不是查出来，舟青也没想到那特么竟然是什么危险区域，还特么是S级污染物【雾隐】的污染区域！里面的人人来人往，也没听说出现过什么污染事件啊！
　　“已经迁移走三个区域的人，外围都被围起来镇守。”舟青旁边的异变者擦了一把额角上的汗，“还剩下六个区域。”
　　舟青糟心极了，“怎么还特么有六个！”
　　他们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让里面的人撤走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里面住着的所有人都很疯魔，死活都不愿意离开，甚至要自杀死在里面，舟青一个头两个大，幸好他早就习惯了处理外墙的鸡毛蒜皮，连拉硬拽才把人全撤走。
　　要不说周向折方便呢，他只要指挥自己的毛团子变大，嗷呜一口把楼吞掉，吃掉污染就行了。
　　好特么嫉妒啊！
　　“继续吧。”舟青擦着汗说：“尽快处理掉，一旦雾隐的污染爆发就来不及了。”
　　他们迅速赶到下一个区域，这个小区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在舟青他们到的时候，居住在里面的居民竟然全部站在窗口幽幽的盯着他们。
　　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在张嘴自言自语。
　　“什么？”舟青皱眉看着他们，“有人会唇语吗？他们在说什么？”
　　身后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我会唇语。”
　　舟青点头，“他们在嘟囔些什么？”
　　“他们好像在说……”工作人员看着他们，小声重复着他们的话。
　　“为什么他们能住在高墙里，我却只能住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快乐，我却只能痛苦。”
　　“为什么他们的家人都还活着，我却孤身一人。”
　　“这不公平。”
　　“我好嫉妒。”
　　舟青愣了一下，他莫名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有枪声响起，舟青下意识侧身，肩膀瞬间刺痛，鲜血溢出濡湿了他身上不算整洁的僧袍，舟青猛地睁大眼睛，只见身后对他开枪的竟然是一个A级异变者。
　　此时那位A级异变者红着眼，用嫉妒和怨恨的眼神看着他。
　　“我好嫉妒……”他不断低喃着，“为什么你这种人会是S级异变者，而我只是个A级！”
　　“这不公平！”
　　“我要杀了你！”
　　舟青捂住伤口一步步后退，因为在他的视线里，他身后所有的防污染中心工作人员的眼神都不对。
　　他们从口袋里掏出枪，本该对准敌人的枪口却全部对准了自己。
　　“喂。”舟青看着他们，“你们清醒一点！”
　　舟青虽然是S级异变者，但他是个辅助系，和鹰犬一样只在后勤方面有效果，攻击性并不高。
　　舟青抬起手来，他试图剪断这些人的嫉妒心，但下一刻他突然僵硬住。
　　许久不来的精神异常再次袭来，他的手几乎颤抖起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使用天赋去剪，因为从一开始他的精神异常就是：恐惧使用天赋。
　　就在僵持住的那一刻，被污染的工作人员纷纷开了枪。
　　硕大的黑团子从天而降，它一口吞下射出来的子弹，又一口吞下那些被污染的工作人员，然后像是发射一样把这些人噗的一声吐出去，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它吐的老远。
　　周向折在后面扶住舟青。
　　“怎么样？”
　　舟青的手还在颤抖，他看了看面前的黑团子，又看了一眼周向折。
　　“还，还好。”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处理其他危险区域吗？”
　　“岚有了新预知，所有危险区域的污染都爆发了，现在放弃里面的所有受害者，将危险区域全部包围起来，不允许里面的人出来。”周向折道：“而且岚告诉我，你这里出事了，让我过来救你一命。”
　　“岚……”舟青眼神里带上了一点波澜，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我欠你们一命。”
　　“谢了。”
　　从现在开始，舟青决定：无条件支持沈往和他家人的所有决定。
　　毕竟特么的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第118章 隐入尘埃6
　　沈往轻轻叹口气。
　　他解除身上鹿神的污染, 周围那些目露憧憬的畸变人们缓慢的失去憧憬，眼里再次带上焦急，开始不断的抓挠收容间意图逃出去。
　　沈往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老实点。”
　　一句话下来, 畸变人们齐齐僵硬在原地，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确定雾隐已经逃走后，沈往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岚打了个电话。
　　“哥。”在电话接通后，沈往先喊了名字，“雾隐逃走了。”
　　“我已经知道了。”岚淡定的回答：“雾隐本就是狡诈的污染物, 知道你能杀死它，它当然会跑。”
　　沈往皱了下眉, “怎么样才能抓到它？”
　　“当然有办法, 当年它去挑衅我们的妈妈, 不也是让妈妈反制住，还被爸爸撕了一身皮吗？”岚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翻阅着预知书, “在半个小时前我就通知S区的医护都离开了，现在你来S区，它在这里。”
　　岚在到中央城后就在防污染中心总部不走了, 一直都在从预知书中寻找线索，防污染中心有人忍不住路过了一次又一次, 但能看到的都是岚空空荡荡的页面。
　　在岚给周向折打电话，救了舟青一条命后防污染中心再也不敢怠慢, 立刻派了人跟在岚身边, 一旦有什么问题可以立刻通知。
　　所以在岚说要把S区撤出来后，防污染中心连问都没问就照办了。
　　半个小时把人撤的干干净净。
　　沈往有些惊讶, “它去了S区？”
　　沈往还以为它会直接逃跑，最好逃往国外, 比寒国更远的地方。
　　没想到它竟然没有跑，而是去了S区？怎么？没有袭击到收容中心，想用S区替代？
　　比起那些畸变人，确实是S区的异变者们更强大，每个异变者都100%可以成为污染物，一旦S区倒下，就是成千上万的污染物蜂拥而出，防污染中心漏掉一个都是中央城的大危机。
　　“因为S区有东西在吸引他。”岚声音很轻的回答：“不要小看妈妈的能力。”
　　哦。
　　沈往明白了。
　　原来是妈妈将雾隐引到了S区。
　　妈妈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异变者，实际上如果不是她收敛并控制了自己的天赋，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不爱她，她可以用一句话让整个世界自我消灭。
　　“为什么要去S区？”
　　“因为事情要有始有终，它是从这个地方被驱逐的，最后还是死在这个地方比较好。”岚面无表情的说着恐怖的话。
　　“总之，我和爸妈在S区等你，你记得到的时候拦住雾隐的路。”
　　“我已经看到了雾隐的结局。”
　　沈往点头。
　　他挂断电话后给周向折拨打过去。
　　在雾隐出现后他就和周向折分开行动了，因为他们分工明确，此时走向的也是不同的方向。
　　沈往处理雾隐，和他的家人一起，雾隐是他和家人一定要处理掉的敌人；周向折依旧代表着防污染中心，对防污染中心来说：清除雾隐固然重要，但现在雾隐有更好的大佬代劳，那他们现在要保证的就是后勤以及普通人的安全。
　　比起掺和进这家恐怖家庭对雾隐的狩猎中，他们更应该把雾隐留下的危险地点清理，防止更多人被污染。
　　周向折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把舟青送上救护车，而他要接替舟青处理剩下的所有危险区域。
　　“怎么样？”周向折率先问。
　　“没问题。”沈往叹口气，“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就不这么说了，但这一次可不止我一个人。”
　　“是啊。”周向折笑了一下，“你的家人都在你身边。”
　　在这种时候，周向折由衷的感谢沈往拥有这么多强大的家人，他们让沈往永远都不会受欺负，这是身为孤儿时的他们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等处理掉雾隐，应该就没有更多事情了。”沈往道：“到时候我们要不要重新补一下婚假？”
　　周向折眨眨眼睛，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好啊。”
　　“也不用请假，防污染中心不敢不答应。”
　　两人在电话里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看时间紧急挂断了电话。
　　周向折看着挂断的手机屏幕，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黑团子，他身后把黑团子抱起来。
　　“小往说要和我一起过假期。”他对着黑团子说。
　　黑团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主人，完全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毕竟只是个小废物。
　　周向折伸手捏了捏它，接着才开口，“既然是婚假，那要补足的东西应该有很多吧。”
　　“我们差了很多很多东西，好像连在一起都显得很匆忙。”
　　虽然是有证的合法夫夫，但他们领证领的非常突然，没有任何仪式感，仪式感这种东西可以不想，但也不能没有。
　　周向折若有所思的抱着黑团子往前走。
　　就在这时，前面的一辆救护车里跳出一个医生，医生吊儿郎当的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的口罩，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把白大褂穿成了酷炫风衣，周向折抬起头看他，在对视上的瞬间周向折微微挑眉。
　　“鹰犬？”
　　“不是吧？”鹰犬震惊，“你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征，这个特征也决定了部分气质，我只是对每个人独特的特征很敏感。”周向折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帮你确定危险区域的地点啊。”鹰犬摘下自己的口罩，笑得格外肆意，但话语里却满腔都是怨念，“岚要处理大事，说到时候污染会很严重，我这种敏感的感受到污染都会吐的混蛋不合适待在那里。”
　　“哇，我真是谢谢他的形容词！”
　　周向折明白了，岚这是让鹰犬避开危险圈，又不能让鹰犬乱跑，所以推到自己这里来，周向折作为防污染中心最强的异变者护住他还是能做到的。
　　这也算是岚的信任了。
　　嘴上说的嫌弃，但其实也没有对周向折有多少敌意。
　　“走吧。”周向折转身往旁边走，“现在要去处理下一个区域。”
　　“那边有个更近的，而且更接近人类的聚集区。”鹰犬指着另一个方向，“要按照你的顺序还是按照我的顺序？”
　　周向折看了看任务里的地址，又看了一眼鹰犬指着的地方。
　　他点点头，“按照你的路线。”
　　完全没有任何抵触感，接受的极其顺利。
　　和周向折说话就是这么容易，他虽然话少，但只是几句话下来，周向折就能明白里面的意思。
　　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鹰犬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的跟上去。
　　所以说：他觉得沈往找的男朋友还是不错的，哦不对，他们领证了，现在是合法夫夫。
　　另一边，雾隐听到了一阵奇妙的旋律，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跟着旋律走了。
　　雾隐遇到过这种事情。
　　当年，它感应到这个世界上出现了比它更强的异变者，那是一名女性，女性因为被人类通缉逼迫到无人区，它膨胀的嫉妒心难以控制，于是便去袭击她，但没有想到……最后是它被反制。
　　在看到女性的那一眼，它就失去了部分意识，听从她的声音往前走，只有它天生的感应不断告诉它不能往前。
　　还有代号A，他竟然也在女性周围，甚至对着自己露出敌意。
　　代号A是比它诞生更早的本源污染物，它几乎是随着污染一起诞生，是最强的本源污染物，不屑于和人类打交道也从不隐藏自己，过着事不关己的生活，雾隐没有傻到去招惹他，因为雾隐知道自己绝对敌不过他。
　　但雾隐也没想到，袭击这个女性，竟然会招惹到暴君。
　　它当时没死仅仅只是因为它不会死，它能在所有人的嫉妒中重生。
　　而现在，它又听到了这段熟悉的旋律。
　　在完全恢复理智的时候，雾隐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S区，S区要比整个收容中心还要坚固，金属房门将所有污染度爆表的异变者全部紧紧封闭，周围没有丝毫声音。
　　“不，不对……”雾隐看着周围，“你在哪里？！”
　　“你想干什么？！”
　　“我不会死的！只要人类不死，嫉妒不死，我就不会死！”
　　“我好嫉妒，我好嫉妒啊！”
　　“凭什么他会这么护着一个人类！明明我们才是同类！”
　　雾隐感受着周围属于异变者的气息，它能听到呼吸声，这里的所有医护人员都撤离进了避难所，但是所有异变者还留在原地，这些被困住的异变者们大多数都还有理智，比收容中心的畸变人好上许多。
　　嫉恨涌上雾隐露出的眼睛，它不住的呢喃着。
　　“既然你不出来，我就逼你出来。”
　　它迅速张开手，释放出自己的污染，想要让整个S区的异变者全部被污染。
　　但是，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一个异变者被污染。
　　雾隐越发的紧张。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即使刚才在收容中心，它指挥不动那些畸变人，这是因为畸变人已经提前被沈往控制，但它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污染侵蚀进了畸变人的身体中，只是沈往正在和他争抢精神污染的控制权而已。
　　但现在，它能感觉到自己的污染不被接纳。
　　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奇妙的韵律再次响起，声音呼唤着雾隐，雾隐难以控制的往前走。
　　它走过小小的走廊，最后在道路尽头停下。
　　一名女性背对着它正在歌唱，但和雾隐想的不同，她并没有穿着白色或是嫩黄色的连衣裙，也没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甚至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吸引人的气息，她就那么背对着它坐着。
　　这首曲子也和之前听到的不一样，如果之前的声音满怀着吸引人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爱恋上，这个声音便蕴含了无尽的爱。
　　这是一个完全的相反题：被爱和爱人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一曲终了，女性转头看向它。
　　在对视上的瞬间，雾隐咬牙切齿。
　　“绝爱！”
　　如果周向折在这里，他会惊讶的发现：被雾隐称之为绝爱的人，竟然是在S区进行治疗的井春君。
　　此时的井春君已经出现了大范围的畸变，她的右手臂已经变成透明的模样，如同晶莹剔透的玻璃，在玻璃中有粉色的血管和一条游来游去的小鱼，裂纹从她的脸下一路蔓延到眼角，而她的右眼已经变成了剔透的粉色。
　　她依旧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防污染中心的作战服，看上去英姿飒爽，却因为粉色的瞳孔和透明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妙的柔和。
　　如同一只漂亮的瓷娃娃。
　　而这只漂亮的瓷娃娃就站在这里和雾隐对视在一起。
　　“又是你！”雾隐气急败坏，“你到底要坏我多少事情才行！”
　　“当年都是因为你！现在你又想阻止我！我恨你，我恨你！”
　　“没有办法，毕竟爱可以克制所有嫉妒。”井春君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有力，她用粉色的眼睛注视着雾隐，“我不会给你第二次袭击S区的机会。”
　　绝爱会化身为人体验人类的爱，但爱有时候也会带来悲伤，为了全身心的沉浸进去，绝爱会封闭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彻底成为人。
　　那一年，她看着名为宿依灵的天才音乐家学会控制自己的天赋，又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在宿依灵的感染下，她开始考虑是否要化身为人类体验这所谓的爱。
　　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在末日中的一场灾难，名为乌心的女孩为了拯救被污染的家人闯入污染物的领地，她救出了自己的家人，但因为污染无药可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去，在污染物面前没有被污染的乌心，因家人的死亡被污染，最终还是死去。
　　这份爱让绝爱有些迷茫，最后她决定亲自去体验，于是她借用了乌心的身份，作为被拯救者进入中央城，之后她被判断无害进行正常生活，由于被发现有天赋加入防污染中心。
　　再之后她被分配到简若繁手下，她义无反顾的跟随简若繁建立整个S区和收容中心体系，试图为受害者们打造一所专门医院。
　　但没想到，雾隐竟然悄悄的隐藏在科学院中，它利用第二代院长的嫉妒，杀死了第一任院长，并引导着科学院越发走偏，在科学院走到悬崖口上时，它又盯上了S区。
　　简若繁被污染，而乌心也终于因为极高的污染度恢复了自己的记忆。
　　在最后一刻，乌心帮助简若繁清除了雾隐的污染，但简若繁身上的污染度依旧过高，他坚决的走入冷冻仓，将自己冰封到冷冻室以免再被利用。
　　简若繁对受害者的爱再次震撼了她。
　　最后，无法维持‘乌心’身份的绝爱将S区托付给师弟，她再次化身为新的人，成为‘井春君’。
　　成为新的人后她依旧挂念着S区的一切，潜意识想要进入这里，最后竟是加入防污染中心，成了防污染中心的第三位S级异变者。
　　在沈往想要为她治疗的时候，井春君下意识拒绝，希望沈往可以去治疗其他人。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并不是因为污染度。
　　而现在她也彻底明白：污染物哪有被【伊始】医治的道理，怕不是当场灰飞烟灭。
　　“你是污染物，是人类敌视的怪物！”雾隐指着她，“你凭什么这么护着人类！”
　　“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才对！”
　　“我好嫉妒啊！”
　　绝爱站了起来，她认真的注视着雾隐，“可能就是因为：我诞生于人类的爱。”
　　“而爱不需要理由。”
　　沈往无法锁定雾隐，因为雾隐可以通过人类的嫉妒重生，但绝爱却是雾隐的克星，只要绝爱在，她便可以封锁雾隐的所有，她会将嫉妒转化为爱。
　　没有嫉妒的雾隐自然也没有了重生的途径。
　　雾隐嫉妒极了，它也怨恨极了。
　　诞生于恨的它不理解爱，但它知道绝爱一定不会放过它。
　　雾隐迅速开始逃离，就在它往后的时候，它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暴君和人鱼，两人站在那里挡住了它向后的所有路线。
　　于是雾隐转身朝着旁边的路逃窜，但很快就被堵了回来，因为恰好沈往赶到S区，正正好拦住它。
　　“你们以为这样就有用？”
　　“我是所有嫉妒的集合体！只要人类有嫉妒，我就可以瞬移到任何位置！”
　　雾隐喊着。
　　但是，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也响起。
　　岚拿着自己的预知书从旁边走出来，他甚至没有看雾隐一眼，只是注视着自己的预知书。
　　“那样的话，只需要封闭空间就可以了吧？”
　　岚抬起头来，银紫色的瞳孔化为苍白的颜色，发丝根根抽成银白，岚挥了一下手，预知书在空中散发出金色的光晕，无形的屏障就这么建立起来。
　　绝爱歪了一下头，有粉色的花瓣在无形的空间中飘扬，将整个隔绝起来的空间赋予她的污染，彻底断绝雾隐的路。
　　在这一刻，雾隐彻底被瓮中捉鳖。
　　最后一个来的沈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许久之后才开口。
　　“嗯……发生了什么？”
　　好像错过了很多剧情。


第119章 隐入尘埃（完）（加更）
　　沈往看到了井春君, 当然井春君在这里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毕竟井春君现在就在S区治疗，她是S级异变者。
　　然后沈往就听到妈妈笑眯眯的和他说：“那是小爱。”
　　小爱？绝爱？
　　沈往：……
　　这可比他是暴君的孩子让人意外多了, 虽然之前就知道绝爱在人类中体验爱, 但没想到就在自己身边啊！唯三的S级异变者里有一个是本源污染物，让防污染中心知道他们岂不是直接炸了。
　　防污染中心S级异变者的人类率竟然高达2.5！
　　雾隐不关心这些，它想要离开，却发现这个地方竟然真的被封禁了，它的所有污染都被锁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如果是之前它还没有那么担心, 但是现在它很清楚，面前的沈往是天赋【伊始】的异变者, 他可以杀死自己。
　　或许在沈往看来那不叫杀死, 只是把污染物还原成污染而已, 污染依旧在，只是没有意识的污染便无法自主的污染人类。
　　而对污染物来说, 这不亚于挫骨扬灰。
　　“嫉妒就不允许存在吗？”雾隐的眼中满是嫉恨，“你们凭什么针对我！”
　　“这不公平！”
　　“嫉妒当然可以存在。”暴君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儒雅，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问题也不是嫉妒能不能存在，而是你招惹到了我们。”
　　母亲声音温和的说：“别告诉我, 我们第一次相遇你只是想和我打招呼哦。”
　　“S区是我的毕生心血，怎么允许你来插手。”井春君注视着雾隐, 在此刻她重新成为当年跟在简若繁身后的乌心。
　　“想毁掉S区就是你的最大错误！”
　　岚拎着预知书, 表情冷漠，“你不就是科学院问题的源头吗？我当然得来找你报仇。”
　　“斩草除根才是我的作风。”
　　沈往最后淡定的开口, “我代表着防污染中心的利益，除你天经地义。”
　　而且, 他的家人要做的事情就是他要做的事情，一想到雾隐曾经袭击过妈妈，一想到让岚受了这么多年罪的罪魁祸首是他，沈往就忍不住的生气。
　　沈往也相信，对爸爸妈妈来说：雾隐袭击他们并没有让他们这么记仇，毕竟当时雾隐已经被父亲撕碎过一次。
　　他们全是为了岚，为当年那个带着弟弟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却莫名被伤害的无辜的孩子。
　　如果不是一代院长的死亡，如果不是雾隐暗地里引导科学院走向错误的道路，又怎么会有无辜成为实验体的孩子。
　　雾隐怒骂一声，转身就朝着岚冲过去，在场的所有人里，沈往是天赋【伊始】的异变者，绝爱是可以克制他的异变者，至于暴君和人鱼，那是跨越他量级的污染，只有岚，这个天赋预知的异变者最好欺负。
　　预知书翻开，岚注视着它冲过来，苍白色的瞳孔里如同幽灵一般阴沉。
　　在那一刻，沈往突然感觉：岚有时候和雾隐给人的感觉很像，当然指的不是嫉妒，而是浓烈的负面气息。
　　岚的世界被科学院摧毁，妈妈和他说过：哥哥在小时候喜欢笑，喜欢抱着妈妈的腿和她讨甜甜的西瓜汁，是个阳光又礼貌的小朋友。
　　成为现在这样是每个人的责任。
　　如果当年父母提前发现神隐计划，没有被封印；如果防污染中心并没有因为年龄将兄弟二人分开；如果科学院从未走偏……
　　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后悔永远不能改变过去。
　　哪怕是找到了同路人，岚依旧无法完全释怀。
　　预知是同样奇迹的天赋，虽然预知在岚这里显得有点奇怪，它时常不听话，总是没办法找到岚想要的东西，但预知书也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攻击的物品，它可以是最强的武器，也可以是最强的盾。
　　预知书挡住了雾隐的所有污染，还将它完全推阻出去。
　　即使无法杀掉它，但岚也不恐怖任何一个污染物。
　　“什么？！”雾隐发出嫉恨的声音，“你不是人类？！你竟然不是人类！”
　　雾隐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
　　它死死的盯着岚，最后吐出一句让在场的人都万分气愤的话。
　　“我让科学院走偏，可不是为了诞生你这样的怪物！”
　　这一句话，爸爸和妈妈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从最开始的平缓到了极端的寒意，连绝爱都感受到了这种氛围的改变。
　　温柔的母亲微笑着，眼底深处却充斥着冰冷，“我劝你不要乱说话。”
　　父亲话语更简略，他只是说了两个字，“找死。”
　　浓烈的恐怖气息从他身上溢出来。
　　连沈往都皱起眉来。
　　“没关系。”岚却没有生气，他只是往前迈了两步。
　　“本源污染物没有实体，但本源污染物拥有意识，意识死亡对本源污染物来说就是彻底死亡，所以本源污染物相当恐惧天赋【伊始】。”岚拎着自己的预知书一步步走过去。
　　“但是现在，你的意识被困在这里，你没有办法通过他人的嫉妒重生，也没办法逃出这里。”
　　雾隐的污染扩散在整片区域中，它没办法逃跑，但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抓到。
　　“你想说什么？”
　　“小往。”岚道：“给我指它的位置。”
　　沈往注视着空中的污染痕迹，“没问题。”
　　这里没有了雾隐能够隐藏的嫉妒，他能看到的污染痕迹遍布在空中，一个个箭头指着它的方向。
　　即使它逃跑也一样。
　　只要逃不出去，它就逃不过沈往的眼睛。
　　“左。”沈往道。
　　下一刻，左边竖起一层透明墙壁，咔嚓一声将雾隐隔离起来，雾隐迅速后退，想要来到另一个位置。
　　沈往注视着它的移动规矩，无数黑色的箭头在空中飘动。
　　“右。”
　　雾隐撞到了右边的空间墙壁。
　　它明白了，沈往和岚正在一点点缩小它能移动的范围，最后将它限制在某个区域，这样即使它没有实体也无法逃离，沈往想怎么杀死它就怎么杀死它。
　　“该死！”雾隐迅速从下面往前扑。
　　“哥！”
　　岚在前方竖起空间隔离，雾隐再次撞上新的墙壁。
　　绝爱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切，她一直维持着周围的污染，确定放不出雾隐的一丝一毫污染，爸爸和妈妈在两边镇守，他们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合作逼迫雾隐，如同在看他们错失的成长。
　　最后，雾隐能活动的地方只剩下一平方米的空间，它不管往那边都会撞到墙壁。
　　“好嫉妒啊。”雾隐贴在墙壁上，它幽怨的看着所有人，“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聚在一起？”
　　“为什么所有人都比我强？为什么非要我东躲西藏才行？”
　　“好嫉妒，这不公平。”
　　雾隐脖子上的绷带散落下来，露出它还未痊愈的半边脸，黑色的血肉贴在它的脸上，让它看上去极其可怖。
　　它终于找不到逃跑的位置了。
　　“好嫉妒，我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所有人都是那么做的，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一切，为什么只有我什么都得不到。”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
　　“所有人都该死。”
　　雾隐是从人类的嫉妒中诞生的污染物，它本性只有嫉妒，它嫉妒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于是它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比它强的人是它的目标，比它弱小的人依旧是它的目标，因为人总有一些比它强的点，哪怕是‘能吃饭’。
　　在最后一刻，它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嫉妒’。
　　岚站在那个一平方米的空间前。
　　雾隐消融在了空气中，它的意识被禁锢在里面，没有实体的雾隐岚看不到，这个世界上能看到本源污染物的只有天赋【伊始】的异变者沈往。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岚合上手中的预知书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这样就好了。”
　　岚说：“小往，干掉它。”
　　沈往就站在岚的身边，听到岚的话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行动。
　　几秒钟后沈往才开口，“等一下。”
　　岚看向沈往，“嗯？”
　　“哥。”沈往看向岚，“在鹿神事件时，你曾经和我说：我可以吞噬鹿神，因为我可以看到本源污染物的存在。你无法吞噬是因为看不到。”
　　“你想说什么？”
　　“怪可惜的。”沈往转头看向被岚和绝爱同时禁锢住的雾隐，“……你看不到，但是我可以看到。”
　　“对了！”
　　沈往拉住岚的手，他攥着岚的手腕一把伸进面前的空间屏蔽中，岚感觉到沈往正在拉着他的手，触碰空中某个东西，在手来到某个位置的时候，沈往停住了，他看到沈往用另一只手伸出去，像是攥住了某个东西。
　　根本不需要想就知道：沈往攥住了雾隐。
　　“吃掉它。”沈往说：“它就在你的手下。”
　　“这是唯一可以由你解决本源污染物的办法。”
　　沈往可以帮岚做很多事情，因为岚是他的哥哥，他愿意为岚做任何事情。
　　但只有这件事，沈往不想给岚代劳。
　　因为受到伤害的是岚，他追踪了科学院那么多年，一定希望可以亲手复仇，那才是最好的解恨方法，也是唯一能够让岚放下的办法。
　　“哥。”沈往笑了一下，“快点。”
　　他们是人类和异变者结合诞生的奇迹，天生就可以吞噬污染物，甚至需要依靠吞噬污染物来觉醒天赋，沈往可以吃掉鹿神，同样岚也可以吃掉雾隐。
　　岚和沈往对视在一起，在几秒钟后，岚轻轻的叹口气。
　　那双充斥着阴沉的眸子终于被笑容占据，他低下头，眼神里满是温和，最后他才点点头。
　　他依旧看不到雾隐的位置，但他相信自己的亲爱的弟弟，他在小往所说的位置试着吞噬污染物。
　　也真的，吞噬到了污染。
　　鹰犬坐在石块上看着周向折指挥黑团子把所有普通人顶出去，黑团子膨胀到几人大小堵住门口，发出奶声奶气的凶猛声音，周围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立刻在周围设置隔离层。
　　他打了个哈欠看向天空。
　　“其实，你有没有觉得：岚的预知天赋有点半吊子。”
　　周向折看向他，“没有。”
　　“……你说话能不能顺着人说？”鹰犬吐槽，“总之，有时候我会觉得奇怪，岚明明是天赋【预知】的异变者，但有时候需要条件才能看到未来，时间也不太固定。”
　　周向折淡定的想：这种程度已经够可怕了。
　　“直到之前，我们在科学院旧址里，弟弟觉醒了天赋。”鹰犬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爸爸，也就是暴君告诉我们弟弟的天赋，又告诉我们弟弟没有彻底觉醒，我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会岚也没有彻底觉醒吧？”
　　岚靠着在科学院吞吃过污染物，但科学院里能有什么高级的污染物，他在科学院内觉醒天赋后立刻叛变，之后确实吃过一些污染物，但也没有一个S级，在遇到沈往后更是把所有污染物往沈往那里送。
　　这么一想，岚吃掉的污染物质量不太好啊。
　　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没有完全觉醒呢？
　　“够用了。”周向折道：“而且现在，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之后会是一段安全时期。”
　　鹰犬摊手，“就是你不会幻想吗？比现在的岚预知还要强大的预知，那会是什么模样？”
　　周向折摇头，“我没有好奇心。”
　　鹰犬：……
　　这个男人真无聊。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声音响起的位置，不远处的天空中炸开一条红色的烟花，烟花在白天不是很起眼，但红色烟花后是烟雾，那些红色烟雾就显眼多了。
　　周向折看了一眼时间，确定距离沈往上次给他打电话过去了两个小时。
　　“是不是结束了？”
　　“是吧。”鹰犬点头，“毕竟那一家子超恐怖的。”
　　“那好。”周向折淡定的说：“我准备求婚了。”
　　鹰犬：……？
　　不是？什么？你俩不是早就结婚了？
　　还是年轻人会玩啊。
　　什么我比他们小？闭嘴，老子心理年龄比他们大！
　　雾隐死亡并不代表着污染消失，就算是沈往杀死污染也仅仅只是将污染物的污染分离出来，所以这些危险区域的隔离非常有必要。
　　等把所有工作做完后，周向折才带着鹰犬回到了中央城。
　　此时的防污染中心内，高层们正在颤颤巍巍，因为现在这个地方站着很多了不得的大人物。
　　先不说沈往，沈往本来就是他们防污染中心的工作人员，但谁来告诉他们！为什么他们的S级异变者井春君和他们的关系这么好了？！而且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她身上的污染度就全部消失了！
　　除去沈往和井春君，最让人惊恐的就是旁边的人了。
　　岚淡定的坐在一个位置上，面前是沈往给他泡的咖啡，别人给他端的水他都无视了，只有沈往端过来的他才愿意喝。
　　呜呜，双标！
　　“回来的真慢。”岚无视防污染中心的高层，“那些地方根本就不需要两个S级异变者处理，我当时就不应该让鹰犬跟过去。”
　　是的，岚没有离开是因为要等鹰犬回来。
　　沈往坐在岚的对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五分钟后。”
　　精准到分钟。
　　高层们面面相觑，他们看了一眼时间，开始了五分钟的倒计时。
　　果然在五分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周向折和依旧穿着白大褂的鹰犬踏进房间。
　　“我回来了！”鹰犬喊着，“看我的新衣服怎么样？”
　　岚嫌弃道：“你穿白大褂也像个流氓。”
　　鹰犬：……
　　这张嘴啊，真招人嫌啊！
　　岚站起来，“总之，我们……”先走了。
　　还没等岚说完话，周向折的一个动作直接控住了他，只见周向折径直走到沈往身边，就在沈往以为周向折准备给自己一个拥抱的时候，周向折竟然单膝跪下，他伸出双手握住沈往的手。
　　“沈往。”
　　他看着沈往的眼睛满含情意。
　　“你可以允许我重新求婚吗？”
　　说完，还没等沈往反应过来，他又补上了下一句。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你愿意让我补上我们的婚礼吗？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有你的父母家人有我们的朋友的一场完整的婚礼。”
　　现场一片死寂。
　　鹰犬下意识拽住岚的胳膊，生怕他气到窜出去打人，然而岚冷冷的看了一眼鹰犬拉扯住他胳膊的手，没有丝毫反应。
　　只有沈往突然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把周向折拉起来。
　　“被我哥算到了！”
　　鹰犬看向岚，“你算到了？”
　　岚用一种可怕的眼神回望他。
　　是的，他算到了，所以在周向折来之前他就已经因为预知中的一切发过飙了，可恶的周向折，竟然在这个时候重新求婚，完全就是一副童话故事大结局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模样。
　　他真的很想一脚把周向折踹出去。
　　但看着沈往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
　　毕竟他的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只要弟弟高兴，他可以接受一切，包括周向折。
　　岚轻轻叹口气，“走吧。”
　　这是他可爱的弟弟选择的人，也没有那么差，该祝福还是得祝福。
　　毕竟他可是当哥的人啊。


第120章 污染终章
　　防污染中心同意给周向折和沈往批长假, 但需要给雾隐事件收尾。
　　具体指的是：去其他高墙确定危险区域，将这些危险区域完全隔离。
　　这是一件只有沈往和鹰犬能做到的事情，雾隐的污染非常隐蔽, 防污染中心又不敢指望鹰犬, 鹰犬也没有义务帮助防污染中心。
　　然后就收到了岚打包扔过来的雾隐污染地址。
　　防污染中心：……
　　好好好！牛牛牛！
　　谁都不能阻止你弟弟结婚对吧！我们表示深切的感谢！
　　之后井春君回到S区做最后的检查，周向折去处理请假事宜，沈往闲着没事就去了S区，恰好和从里面出来的井春君碰了面。
　　井春君身上的污染度依旧非常杂乱，之前短时间恢复原样, 现在又出现了反弹，那些畸变反应缓慢的再次出现在她身上。
　　看到沈往后, 井春君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于是他们两人一起去旁边走了走。
　　“你过段时间要走了吧？”沈往问。
　　“是啊。”井春君声音里依旧温和有力, “我虽然可以伪装成人, 但再怎么说都是污染物，压制到一定程度就压不住污染了, 会快速出现畸变反应，这种时候只能重新换身份。”
　　“但是没关系，就算是继续换身份, 我也还会回来。”
　　说着井春君看了一眼身后的S区，“下次, 我会回到这里。”
　　沈往其实不太清楚井春君经历过什么，他只知道绝爱曾是简若繁的徒弟, 和简若繁一起建造了这个S区。
　　想来S区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沈往叹口气, 心想：等井春君失踪后，防污染中心又会着急上火了。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你的天赋会是【真理之言】，也就是乌鸦嘴。”
　　井春君笑了笑, “因为我并非是天生可以塑造新的生命，只能取代死去之人的身份，她们的爱越多，我取代的越容易，这么说是不是感觉到了污染物的本性？”
　　“污染物是由人类诞生，爱也是如此，我同样会掠夺人类，只是我选择的对象是死去的人。”
　　她叹口气，“所以，不管是乌心的天赋还是井春君的天赋，都是她们自己的，我只不过在伪装成她们的时候能将天赋一起伪装。”
　　她们本身都是低级异变者，在绝爱伪装后，会因绝爱的庞大污染越级，乌心最后是A级异变者，井春君是S级。
　　沈往明白了。
　　他转头看向前方，今天天气很热，阳光洒下来似乎能看到灼热的扭曲空气。
　　燥热的夏天啊。
　　“其实你师弟知道这件事。”沈往突然道：“他之前和我们说很想和你见一面来着。”
　　“你要不要试着找他聊聊？”
　　“说不定不需要再伪装身份，也可以留下来。”
　　井春君却笑着摇摇头，“不合适。”
　　“我现在并不是S区的乌心，而是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井春君，我不能以井春君的身份进入S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在，井春君的职责就是成为受害者面前的一堵墙，我并不认为这两者之间的爱差多少。”
　　“所以，我会认真的成为井春君，做完她该做的一切后，再试着成为另一个人。”
　　说着井春君叹口气，“如果有缘的话，我们总会再见面。”
　　“如果运气好，他说不定也会认出我来。”
　　“我觉得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说完井春君笑着和沈往挥手说了再见，她身上依旧是派遣队的战斗服，短发英姿飒爽，影子被阳光拉长，带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沈往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到最后，对人类这个群体充满爱的，反而是这个完全非人的本源污染物。
　　她的爱从没有局限于S区和简若繁，而是一直延伸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沈往。”
　　沈往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便看到周向折往这边走，他似乎是觉得太阳晒，所以打了一把太阳伞，阴影挡住了他半张脸，领口处能看到银色的胸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因为热他也将自己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看上去干净利落又穷讲究。
　　其实周向折之前想过把这一头长发剪了，一开始他留长发就不是他乐意，而是吞噬鹿神后头发剪不掉，不管怎么剪都会一夜之间变回原样，最后索性就不管了。
　　然而沈往制止了他，表示头发这种东西是情侣的共同财产，绝对不允许他剪掉。
　　毕竟有长头发还能缅怀一下周向折消失的可爱小犄角。
　　周向折一向顺着他，沈往不让剪他就不剪了。
　　“来S区做什么？”周向折给沈往打着伞。
　　沈往没有回答周向折这个问题，而是疑惑的看着这把太阳伞，“你的伞？”
　　“对。”周向折抬起头来看着太阳伞，“我家里一直常备各种伞。”
　　“你怕被晒黑？”
　　“这是其一，其二是因为太阳太晒了，不舒服。”周向折回答他，“而且，我们要举办婚礼，到时候要是晒黑了，岂不是不好看。”
　　对周向折来说：在如此重要的婚礼上被晒成一条条的简直太恐怖了。
　　比面对S级污染物还恐怖！
　　沈往：……
　　提问：家里有个洁癖还精致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体验就是：家务不用干，因为有人会时刻打扫让家里保持整洁，连出门都要打一把太阳伞，会挑衣服会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带出去非常有面子，而且这个男朋友还上进，自己干成了防污染中心的高层。
　　总结：真香！
　　选好婚期后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准备，对他们来说假期还早的很，比起立刻准备他们需要去发请帖。
　　两位S级异变者的婚礼简直就是众望所归，到处都是想要参加的人，防污染中心高层起码得留一部分，还有民众投票希望可以抽几个人参加，还有的疯狂要求直播，在末日后可就没有什么直播活动了！
　　上次的采访他们就对这个新出的S级异变者观感很好，这次婚礼他们怎么都要多看看！
　　于是防污染中心厚着脸皮找沈往和周向折多要了一些请帖，并商量好可以抽出去给普通人。
　　至于舟青、井春君这些人甚至是北极星的所有成员都是有份的！
　　周向折对此非常郑重，所有请帖都是他亲手写的。
　　于是把请帖该送的送出去后，他们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人没有送。
　　他们决定亲自送过去。
　　首先他们去的是零号污染地，现在的零号污染地内不止暴君和人鱼在，岚和鹰犬也暂时留在里面。
　　沈往和周向折去送请帖的时候恰好看到鹰犬从里面出来。
　　看到两人的时候还对他们打招呼。
　　“你去哪里？”周向折问他。
　　“吃饭。”鹰犬回答非常无奈，就差翻个白眼了，“这一家子超恐怖，他们不吃饭的！问就是进化掉了吃饭这个行为模式，我只好每天自己出去觅食，我又不能吃污染物！”
　　虽然现在是末日，但高墙内的生活除了偶尔爆发低级污染物之外还算和谐，生活水平和末日前也没差距太大。
　　食物也容易获得。
　　但由于人鱼的请求，每次鹰犬自己出去吃东西后还会给妈妈带一份，妈妈作为S级异变者再也不用担心吃重口味伤嗓子了，吃的可开心了。
　　所以鹰犬每次都被暴君幽幽的盯着，一副‘你这是要拐带我媳妇’的恐怖表情。
　　时间多了鹰犬就不敢了，每次出去吃饭都悄悄走，毕竟特么的暴君的污染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的。
　　把请帖塞给鹰犬，被鹰犬确定无绝对不能告状后，鹰犬才带着请帖走了。
　　沈往和周向折进入零号污染地。
　　穿着裙子的女人正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她一边晃动着一边在哼着歌，看到沈往和周向折后高兴的对他们招手。
　　“小往和小折，快来快来！”
　　两人当然不会拒绝。
　　“我写了新的歌，准备在小往的婚礼上唱！”妈妈非常高兴的说：“我听小岚说了，你们的婚礼会直播，会有好多好多人看，现场也有超多的人！比得上一个小型音乐会了！”
　　“妈妈要唱歌！”
　　沈往笑了一下，“好啊，但是妈妈，没问题吗？”
　　“没有问题！”妈妈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的手势，“妈妈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妈妈了！妈妈可以控制污染！”
　　“再怎么说妈妈也是异变者，不是污染物！”
　　说着妈妈比着这个手势转头看向旁边坐着喝茶的暴君，“所以爸爸不可以上台。”
　　暴君淡定的喝了口茶，“我也可以控制污染。”
　　反正他要上台！
　　岚坐在暴君对面淡定的看着自己的预知书，“那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婚礼，而是一场大型灾难现场了。”
　　“都可以上。”
　　周向折开口了，“我和防污染中心商量过，婚礼现场会采用S区同款特制材料，会保证污染的限制，加上我们的控制，不会有问题。”
　　在一开始周向折就知道这种事当然不可能不让沈往的父母来，所以他和防污染中心高层据理力争，终于商量出了最好的策略。
　　当然这也让防污染中心问他多要了好几张请帖，说是要让普通人们感受到现在的安全。
　　“好！”妈妈开心了，她哼着歌从秋千上下来，“我要唱十首歌！”
　　“回去就安排最好的音效和麦克风。”
　　妈妈拥抱了沈往，又去拥抱了周向折，接着才开口，“婚礼是不是有一些流程，比如展示合照和小时候的照片什么的！”
　　妈妈笑着说：“前两天，我找到了一些哥哥和弟弟的照片哦。”
　　这下周向折好奇极了。
　　他和沈往认识在星河孤儿院，但实际上星河孤儿院并不是沈往第一所孤儿院，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流落在孤儿院中，只是之后被分配过来，在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七八岁大了。
　　妈妈能拿出来的照片一定是沈往很小时的照片。
　　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照片到最后都会变成同一件事情。”
　　暴君看着不悦的岚，“是某个人变化太大了。”
　　“人都是会变的。”
　　果然，在妈妈找出照片后，比起小时候还在襁褓中的沈往，他们率先看到的是趴在沈往身边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孩。
　　那小孩看上去有点圆滚滚，算得上精致漂亮，笑起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眉眼处能看出长大后的痕迹，只是那个阳光天真的笑容让人根本就没办法和岚放在一起。
　　沈往惊讶的看着照片，
　　他虽然以前一直听爸妈说岚小时候是个喜欢笑的小孩，但现在亲眼见到还觉得非常不真实。
　　“这是哥？”
　　“是啊，就是哥哥。”妈妈温柔的看着照片，“他小时候是不是超可爱的！”
　　“真的可爱。”沈往点头，“话说这照片你不会给鹰犬看过吧？”
　　“看过。”妈妈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小狗当即问小岚现在笑会不会有酒窝。”
　　然后就被岚打了。
　　唉，小狗挨打真不是白挨的。
　　沈往：……
　　他开始怀疑鹰犬出逃根本就不是去吃饭，而是防止岚什么时候再发作揍他。
　　总之，周向折问妈妈要了一张沈往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穿着粉色的小衣服站在草丛里，像是绿叶中的唯一一朵花，沈往则是把三张请帖亲手给他们，接着才离开零号污染地。
　　走出零号污染地后，天空竟然开始阴沉起来。
　　“我怎么记得今天天气预报没有雨？”沈往疑惑。
　　周向折平静的回答他，“你看的是中央城的天气预报，我们现在是在苍青东城。”
　　沈往：……
　　行，国家太大，换一个高墙就得重新看天气预报。
　　这很合理。
　　周向折找出随身携带的伞打开，是的，周向折真的会随身携带伞的。
　　沈往看着手中的请帖。
　　“还剩下最后一张了。”沈往看着大红色的请帖页面。
　　“你猜送出去后，他会来吗？”
　　“来的可能性不大。”周向折摇摇头，“但我们不能不去送。”
　　“对啊。”沈往笑了，“要不要再带一些喜糖，防止他不来？”
　　“好。”周向折同意，“多带一点，糖果可是他们都喜欢的东西。”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乘坐飞机回到了中央城，回到中央城的他们来到熟悉的地方买了熟悉的糖果，他们没有回家，而是直接离开中央城来到外墙，外墙现在被防污染中心彻底接手，在经过大力压制后，外墙的人总算是安定了很多。
　　至于舟青，他还在医院修养，等出院后会继续留在外墙。
　　当然，他们的目标也不是舟青，而是一路来到他们曾经来过的地方。
　　强立安在门口接待了他们。
　　“来了！”虎背熊腰的男人在看到他们的瞬间就哇哇大哭，“太感人了，太幸福了！太有仪式感了！”
　　“真是恭喜你们！”
　　周向折淡定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塞他手里，“到一边哭去。”
　　“好嘞！”强立安立刻捧着糖乐颠颠的跑了。
　　而沈往和周向折就这样进入了外墙唯一的S级污染源。
　　当年被S级污染源吞噬的星河孤儿院就一直沉睡在里面，院长竭力维持着所有人的理智，致使星河孤儿院成为一个整体，化身成这个S级污染源的一点明灯。
　　他们这次的目标就是这盏明灯。
　　和上次一样，他们穿过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看到了门口那一点星星点点的光芒。
　　之前来过这里的他们都还记得：这是孤儿院的门口。
　　常年无人走动，只有小孩子偶尔会跑去玩秋千，所以孤儿院前的路都还是原先的模样，小石子铺成的路踩着有点硌脚，在星点灯光的指引下他们成功走到孤儿院门口。
　　此时的孤儿院里能够听到孩子们噪杂的声音，还有老师们小声的呵斥。
　　“谁敲门？”沈往问周向折。
　　“你敲？”周向折小声道：“我上次站在这里，他们不让我进去。”
　　“那不更应该你来敲吗？”沈往笑着说：“我可是进去了。”
　　周向折叹口气，他走过去伸手摁了门铃。
　　不一会儿，女老师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在看到沈往和周向折的瞬间她的眼神明显的愣了一下。
　　“你，你们……”
　　沈往看着她，“你好，我们路过这里，可以进去看看吗？”
　　“不，不行！”女老师立刻拒绝，“不能进来！”
　　接着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反应过度，她有些茫然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个，你们等一下，我去找院长。”
　　上次在沈往和周向折离开后，他们又回到了原先的模样。
　　重复着被吞噬的那一天生活着，如同正常人一样永远生活在孤儿院里，面对想要进入的周向折和沈往会下意识拒绝，不管如何都不想让他们进来。
　　在女老师离开后，门口探出几个小脑袋来，小脑袋们好奇的望着沈往和周向折。
　　周向折蹲下来看着他们，“你们好。”
　　“好高！”
　　“是大人！”
　　“头发好长！是姐姐！”
　　“漂亮姐姐你好！”
　　周向折：……
　　沈往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没等沈往笑完，那个喊周向折‘漂亮姐姐’的小朋友就被来人抱了起来，戴着眼镜的儒雅男性道歉。
　　“抱歉，小孩子还没有完整的性别概念，不知道男性也可以留长发。”他也有些尴尬，“小十九没有恶意。”
　　“不，没事。”周向折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院长的身影，“我不在意这些。”
　　院长让老师把小孩子们带回去，他站在孤儿院门口看着这两个‘陌生人’。
　　“两位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孤儿院在很偏僻的位置，附近也没有什么工作地点。”
　　“其实我们是特意来的。”沈往道：“想要见你一面。”
　　院长愣了一下，“见我一面？”
　　周向折点头，“我们要结婚了。”
　　院长更疑惑了。
　　但沈往和周向折并没有解释。
　　他们把带来的糖果全部递给院长，看着院长茫然的站在原地。
　　周向折把最后一张请帖放到院长手里。
　　“这是婚礼请帖。”周向折道：“希望你能来参加。”
　　他们知道，孤儿院不欢迎他们进去，尤其是周向折，就算是他在门口站一天一夜，孤儿院里的人都不会让他往里面走一步，他们定格在那一瞬间，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周向折离开这个停滞的空间。
　　固执，又善良。
　　周向折望着他，“我真的很希望你来。”
　　不同于沈往，周向折是真的孤儿，他的亲生父母皆死在末日初期，他甚至没有他们的任何印象，他的童年来自星河孤儿院，他的长辈是星河孤儿院的院长。
　　他要结婚了，他希望他能来。
　　院长站在原地，他愣愣的注视着沈往和周向折离开，最后，他伸手缓慢的打开面前的请帖。
　　小七和小十五的名字却让他直接红了眼眶。
　　他迅速抬头想要再次看看两个离开的年轻人，能看到的也只有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
　　“太好了。”
　　院长小声呢喃着，“你们都在好好的活着。”
　　“真是太好了。”
　　晚餐的时候，院长分发了新的糖果。
　　这些糖果和以前的糖果不一样，非常好吃，是孩子们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他们好奇的问院长这些糖果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们院里毕业的孩子带来的。”院长抱着其中一个小朋友回答。
　　小朋友疑惑的问：“可是老师不是说孤儿院不是才建立没有几年吗？”
　　“是啊。”院长看着那些糖果，“但有人已经在这几年里长大了。”
　　“不好吗？毕业的孩子会送给你们糖果吃。”
　　“好！”小朋友们异口同声的含着糖果回答：“只要有糖果吃就好！”
　　“就是小七和小十五不在，这么好吃的糖果，他们都喜欢糖果。”
　　“是啊，他们跑去哪里了。”
　　“等找到他们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错过了这么好吃的糖果！”
　　“嗯！”
　　院长笑着看着他们，“对，就这么告诉他们。”
　　“真可惜，他们错过了这么好吃的糖果。”


第121章 正文完结
　　对普通人来说, 他们过了一段非常跌宕起伏的生活。
　　先是传言北极星的队长周向折污染度失控，已经快要无法维持人类形态；又是墙外S级污染源扩张；后来竟然还传出科学院被取缔，曾经科学院主导的所谓‘神隐计划’失败, 现在跑出好几个S级污染物来。
　　这一系列坏消息实属让普通人们战战兢兢。
　　谁知, 否极泰来，在坏消息后就是无尽的好消息。
　　第四位S级异变者出现，这位S级异变者和周向折喜结连理，他们接连清理了S级异变者【秩序】和【鹿神】，甚至还找到了让周向折污染度回到之前的方法, 让整个治理污染的进度往前推进了一大截。
　　最后防污染中心宣布：世界将进入一段时间的平衡发展期，污染的爆发将会变得和缓。
　　这下子不只是异变者的家人, 连那些被污染后的畸变人家属都喜极而泣。
　　异变者的污染度有了办法,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研究对了方向, 再努力一下畸变人们也有机会痊愈！
　　所以，在知道沈往和周向折将要补上婚礼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他们想的很简单，就是从沈往出现并成为S级异变者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变好，一定是沈往带来的好运！
　　他们也要观礼蹭蹭好运！
　　于是要求防污染中心开直播的要求越来越多, 甚至成为了现阶段网络上最热的请求。
　　防污染中心在多番考虑加经过沈往和周向折同意后，决定开末日后的第一场直播。
　　众人翘首以盼, 终于等到了直播开播。
　　此时婚礼还没有开始，这场直播也没有主持人, 镜头对准上面的舞台, 似乎是得到了消息，舞台上的女性在上面转了个圈, 她穿着漂亮的小礼服，微笑着比了个耶, 然后音乐响起，她开始了歌唱。
　　美妙的声音转瞬间随着直播传到世界各地。
　　【那是谁？】
　　【好美啊！】
　　【卧槽！唱的好好听啊！】
　　【现在竟然还有唱歌的人吗？这嗓子也太好了吧！】
　　【我倒是知道有个北极星的人，她的天赋就是声音，但是听说跟拉锯一样，这应该不是那个人吧？】
　　【天啊！这也太好听了！】
　　【我现在就要知道她的名字！】
　　因为实在是太好听了，一些正在经营的餐馆就将声音放大，让餐馆里正在吃饭的人都能听到。
　　所有正在吃饭的人都被这个美妙的声音吸引。
　　就在这时，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中年人手中的筷子掉落，他惊讶的看着放出音乐的店主。
　　“等一下？店主你放的是谁的歌？”
　　“不知道是谁，今天是沈往和周向折的婚礼，我这不是看直播吗？”店长笑眯眯的说：“刚进去就看到有人唱歌，我觉得挺好听的，就声音放大点让所有人都听一听。”
　　那位中年人颤抖着捂住眼睛，“当然不可能不好听。”
　　“她可是……宿依灵啊！”
　　末日三十年，活过末日初期，并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的人并不算多，尤其是他这种生活的还算好的中年人，世界巨变沧海变迁，他早已习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音乐，时间也早已让他忘记了这位天才音乐家的存在。
　　没想到在今天，就在这里，他听到了跨越三十年的美妙歌声。
　　“她可是宿依灵啊！”中年人突然想起了她的名字，想起了自己末日前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音乐家！”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宿依灵的名字，但他们并不难从中年人的态度中确定这是一个跨时代的伟大音乐家。
　　他们眼里都带上了激动，开始更专注的听美妙的音乐。
　　只有那位中年人热泪盈眶，如同收到了一份名为过去的礼物。
　　【我妈妈突然过来问我是谁在唱歌，看到她后说她叫小灵！是旧时代最天才的音乐家！】
　　【我爷爷也是！说已经三十多年没见过她了！】
　　【哇！这是防污染中心下血本了吗？！】
　　【但她好年轻啊，三十多年前的人，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个辈分，但竟然看上去只有20岁的样子！】
　　【妈妈哭了，说以为这辈子都再也听不到她的歌了。】
　　【小灵，这个名字好有灵气！】
　　【还剩下半个小时婚礼就开始了，这位姐姐要唱半个小时吗？正主们呢？】
　　【呜呜呜，让我听这姐姐唱五个小时我都愿意！】
　　而此时，正主们正在后台。
　　这场婚礼说精心也没有那么精心，对沈往来说他并没有多喜欢仪式感，他生性自由自在，从不条条框框；对周向折来说，他并不太清楚婚礼的一系列流程，他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能让沈往的所有亲人都来，然后定制出最符合他审美的礼服！
　　所以，此时此刻，沈往和周向折穿上了贴身的西装，西装上画着金色的暗纹，处处彰显着奢华和精美，这是周向折特地找人去定制的服装，是末日后现存的并不多的手艺人，周向折深知沈往的喜好，所以定制了同一款式但不同颜色的版本。
　　沈往穿黑，他穿白。
　　反正沈往本就气质温和，他天生不爱笑，黑色能压压沈往天生的温和气质，白色也能让周向折气质更和缓一些。
　　沈往很满意，周向折也很满意。
　　而此时，他们两个人正半蹲着看桌子上的黑团子。
　　此时的黑团子被主人强行套了一件小衣服，是定制的手艺人专门给它做的，黑团子从诞生开始就没穿过衣服，它正在试着咬这块小小的布料，然后追着自己的尾巴跑。
　　看上去又呆又傻。
　　“真的没问题？”沈往伸手戳了一下黑团子，一看沈往戳它，它也不追尾巴了，扑过来就抱住沈往的手指。
　　周向折叹口气，“好歹它是我的天赋化身，受我控制。”
　　“大不了我们被它连累一起丢脸。”
　　沈往忍不住笑起来，他靠在周向折的肩膀上，黑团子看到沈往笑了，整个抱得更紧了，尾巴还在不断摇晃着。
　　周向折揽着他，防止他笑到地上去。
　　就在这时，沈往看向前台，他听着外面悠扬的歌声，“妈妈好像很开心。”
　　“嗯。”周向折点头，“防污染中心解禁了。”
　　“再也没有所谓的《异变者通缉录》，也没有了恐怖的NO·1魔女，有的只是最强的异变者，天赋【人鱼】的宿依灵，她会重新回到大众视野里，唱她最爱的歌，开办她想要的音乐会。”
　　周向折道：“世界会一步步回归到末日前。”
　　沈往知道周向折做出了很多努力。
　　即使现在防污染中心想要试着讨好，但他们依旧和妈妈他们不熟悉，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利好所有人，于是周向折就成了那个中间人。
　　属于音乐的宿依灵，恢复她的名誉，重新为她开办音乐会，这只是第一步。
　　他们盘算着时间，一边听着妈妈的歌声一边漫无目的的聊着天。
　　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当年他们在孤儿院，两个小小的孩子偷偷从禁闭室逃走，在后山上玩耍，找不到他们的院长差点急疯了，终于找到他们后就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抱住他们安慰。
　　说太好了他们没有走丢。
　　小十五没心没肺，小七却是内疚了一阵子，每天乖巧的跑去找院长道歉，院长也舍不得责骂这么乖的小孩，最后当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谁也没想到：当年乖巧极了的小七，竟然长成了防污染中心的最强战神。
　　世事无常啊。
　　“也不知道院长会不会来。”沈往说：“可是他们的记忆都不全。”
　　“只要我们走了，他们就已经忘了发生过的事情，只知道重复那一天，都忘了我们之前也去过。”
　　周向折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无奈，“是啊，但也没有办法，他是污染物……”
　　污染物和人类是完全相反的东西，污染物是由人类诞生的怪物，大多数污染物都会失去人类的那颗心，像院长那样为了维持整个孤儿院化身为污染物的存在整个世界都没有几个。
　　他正在和孤儿院安稳的被埋葬在S级污染源内。
　　事实上，也或许确实不应该让他来。
　　“时间差不多了。”沈往站起来，他对着周向折伸出手来，“该走了。”
　　周向折点头。
　　他伸手牵住沈往的手，两人就这么走向前台。
　　踏上舞台的时候，妈妈的歌声恰好到了结尾，妈妈看到了上来的沈往和周向折，她对着两人笑着眨眨眼睛，然后对着话筒道：“现在！欢迎我的孩子，和他的爱人，举行婚礼！”
　　沈往和周向折上台时，便看到了台下的无数人。
　　北极星的成员们都在，他们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们也在笑着祝福。
　　而此时的弹幕也刷疯了。
　　【什么？！孩子？谁是小灵的孩子？！】
　　【卧槽！好帅好帅好帅！怎么两个人都这么帅啊！】
　　【楼上的，是沈往，我是防污染中心内部成员，沈往不是孤儿找到了家人这件事早就传遍了。】
　　【我说沈往怎么这么优秀，原来是小灵的孩子。】
　　【这衣服真特么帅，是哪里买的？！】
　　【一看就是定制款，这得花多少钱啊，流口水。】
　　【不是钱的问题，俩人都是防污染中心的S级异变者，解决过不止一起S级污染物事件，工资水平都很高，穿多贵的都正常。】
　　【到底是谁抢走了我的女神！小灵多年未见，你怎么就结婚了呢？！】
　　先不说这条消息让多少沉浸在过去的中年人震撼，此时沈往和周向折已经到了舞台上，他们本就好看，现在在聚光灯下更是如同发着光一般。
　　他们对视在一起。
　　此时根本不需要说话，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不容质疑的相容性。
　　“沈往。”周向折望着他的爱人。
　　沈往点头，“我在。”
　　听到‘我在’的时候，周向折原先紧张的心突然就不紧张了。
　　从星河孤儿院离开后，周向折就不再是一个会紧张的人，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最淡定的一个，对所有人看来，他都是一个话少又聪明的人，直到碰到沈往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周向折也会患得患失。
　　他曾经毫不掩饰的寻找沈往，也曾因为得知沈往的‘死讯’出现精神异常，差一点就真的覆灭在鹿神手下，后来重新遇到沈往，他也依旧会犹豫，甚至因为沈往隐藏身份不敢和他相认。
　　而这份患得患失，在这里，在这个场合，在沈往面前，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因为沈往说的那一句‘我在’。
　　因为周向折知道，沈往真的一直都在。
　　他笑了，在所有人面前向来沉默寡言高冷又冷漠的人笑起来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妈的，他竟然会笑！
　　“沈往。”周向折又唤了沈往一声，“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沈往也笑了，他理所当然的点头，“我愿意。”
　　现场传来欢呼声，北极星的大家在强立安的带头下一边欢呼一边拉开礼花，喷洒出来的彩色碎片被风吹到他们身上，妈妈在台上笑得很开心，旁边的爸爸一边盯着弹幕里对于‘小灵丈夫’的猜测，一边悄悄的移动走到妈妈身边。
　　他老婆！
　　“妈妈的宝贝结婚了，妈妈没有看着他长大，但看着他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妈妈笑着笑着又想哭了。
　　“我的宝贝们吃了好多苦。”
　　暴君递给妻子一张纸巾，妈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靠近了暴君的怀里。
　　弹幕再次刷满了屏幕，这一次暴君没有心情再去看这些东西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团子突兀的闯进了镜头里，那个黑团子有圆溜溜的眼睛，穿着白色的小礼服，它圆滚滚的身体在镜头前跳了好几下，就在众人被黑团子吸引的时候，黑团子就这么跳到了周向折的肩膀上。
　　周向折伸手揉了揉黑团子的头，这才拿起它头顶上顶着的戒指盒。
　　他们之前在后台就是为了训练黑团子递戒指，是妈妈突然提到：在末日前有些人会让家里的宠物送戒指盒，这可有意思了。
　　然而沈往和周向折没有养宠物，家里只有一个黑团子。
　　于是勉为其难，让黑团子给他们送戒指，反正差别也不大，都很傻。
　　“虽然想去定制新的，但是，我却觉得这个实际上没有什么比这一对更好了。”周向折打开戒指盒，“这是当时你送给我的戒指。”
　　“所以，我们还用这一对吧。”
　　当年，周向折在一念俱灰的情况下提出结婚，当时只是他在困难中无法控制的脱口而出，却没想到沈往竟然为了他这句话要到了结婚申请书，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选择和他结婚。
　　还定制了这一对戒指。
　　这对周向折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宝物，所以即使重新补上婚礼，他也要用这一对指环。
　　在所有人的目视下，新人们互换戒指，周向折肩膀上的送指环小宠物也从他的肩膀上跳下来被妈妈抱走了。
　　他们拥抱在一起。
　　沈往一直在笑，似乎整场婚礼都没有多少表示，明明沈往是个外向又张扬的人，但此刻却全权交给了周向折。
　　只有在这个拥抱的时候，沈往突然道：“周向折。”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缺了点什么？”
　　“缺……”周向折眨眨眼睛，他放开沈往看向下面的人。
　　此时所有人都在喊，让他们亲一个，周向折却好似反应过来。
　　“你哥和鹰犬不在？”
　　“是啊，他们不在。”沈往微笑着点头。
　　但这不对。
　　就算是岚不喜欢周向折，但这可是沈往的婚礼，岚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讨厌周向折，他也不应该不来参加这场婚礼才对，但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他们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婚礼的大门打开。
　　岚拎着预知书从门口走进来，旁边就跟着鹰犬，两人的到来让现场的人下意识看过去，比起神秘的妈妈，这两个当过好一段时间的通缉犯可是让现场人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他们就想起：不对啊，岚是沈往的哥哥！
　　沈往对着他们举起手来。
　　“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岚回答他，“我自然不会连这么点的小事都干不成。”
　　周向折有些疑惑的看着岚和沈往，还没等他发问，有小孩子的笑声传进来，周向折愣了一下，他看向岚身后的门口，就在这时，穿着统一服装的小孩子们从里面探出头来。
　　孩子们看上去有些害羞，蹲在门口往里面望，但有点不敢进来。
　　“快点进来。”鹰犬招呼他们，“再不进来，糖要被抢没了，院长只带你们出来玩一会儿，回去后就没糖果吃了。”
　　小孩子们发出惊讶的声音，在犹豫过后还是走了进来，他们好奇的看着站在舞台最中央的两个青年，童真的眼神让周向折几乎不敢相信。
　　小孩子进来后是几个老师，老师们追上了孩子们。
　　最后进来的是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眼神温和的院长。
　　院长和周向折对视着，他笑着说：“孩子们，我来了。”
　　孩子们笑着一起喊：“新婚快乐！”
　　在那一刻，周向折几乎要落下泪来。
　　周向折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件事沈往比谁都清楚，从小在孤儿院中小七都是一个好孩子，他喜欢孤儿院，喜欢院长，喜欢孤儿院里的大家，只是更喜欢小十五而已，星河孤儿院被吞噬后，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最受伤的也是他。
　　所以，沈往拜托了哥哥，希望哥哥能帮忙把院长他们带来。
　　岚是天赋【预知】的异变者，他总能找到很多办法。
　　弟弟的请求岚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是让一个污染物稳定的来到婚礼现场而已。
　　于是，在婚礼当天，岚和鹰犬没有第一时间来婚礼现场，他们到了这个S级污染源，将院长接出来短暂参加这个婚礼。
　　周向折要的不多，他从未向沈往索取过什么，也不会去索求，但沈往也会想要给他一些东西。
　　他爱的人值得最好的。
　　孩子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
　　“真的是小七和小十五吗？他们现在好高哦！”
　　“小七要和小十五结婚了吗？男孩子也可以和男孩子在一起吗？”
　　“我想吃喜糖！”
　　“他们长得好大！可以抱着我们举高高了！”
　　院长微笑着抱起那个孩子，“以后可以举高高，但我们现在要观礼，礼貌一点。”
　　“要记得祝福他们，祝他们幸福。”
　　“他们可是我们院里毕业的孩子。”
　　“祝你们永远幸福。”
　　周向折喊了一声‘院长’，院长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在所有重要长辈的见证下，他们喝了交杯酒，做出一生的誓言，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岚和鹰犬坐在最后面，鹰犬看着仪式结束后被小孩子们拥住的沈往和周向折，他转头看向岚，从回到这里岚就在看他的预知书，一直都没有移开视线，鹰犬看了两眼，看到的依旧是一片空白。
　　“你一直在看什么？”鹰犬问。
　　岚淡定的又翻了一页书，“我在看他们的未来。”
　　“未来？”鹰犬终于感兴趣，他问：“在你的预知书里，他们的未来如何？”
　　“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我看到的也只不过是重大事件而已。”岚如此说。
　　鹰犬嫌弃，“我问得是他们未来如何，而不是未来能不能改变。”
　　岚也嫌弃，“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你说。”
　　于是岚继续说：“但是，在我能看到的内容里，他们过的还不错。”
　　“哦？是吗？”鹰犬笑了，“这不是很好吗？起码没有选错人。”
　　“所以我才没有反对。”岚一如既往说着不讨喜的话。
　　他终于合上手中的预知书，抬起头来望向前方，此时，沈往已经抱起了一个小朋友，小朋友身上穿着‘星河孤儿院’的制服，是蓝色的小衣服，看上去嫩嫩的，他几乎能透过双眼看到小时候的沈往穿着这件衣服的模样。
　　星河孤儿院是沈往和周向折的‘孽缘’，在这场婚礼上，‘孽缘’总得有始有终。
　　他笑了笑，心想：这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