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反派也养人鱼吗   作者:明灵不顾   文案:   某棠小说中,主角受是个人鱼O,有着精致漂亮的外表和顶级的吸引力。   而皇子A向来软弱无能,做过最出格的事便是耗尽财产拍买下小人鱼O,偷藏起来悉心照料。   他们的日子温馨极了,直到大反派主教(沉迷研究的bt残疾攻)和攻三攻四的上线——   皇子A眼睁睁看着小人鱼O被诱哄带走,被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遍体鳞伤,珍珠泪尽是血的颜色......最终发疯毁灭全星际。   白翳:收到,我要扮演那颗滚落的珍珠对吧。   系统:不是的宿主,哦不,主教大人,请迅速进入角色。   于是,白翳一边兢兢业业扮演反派攻对小人鱼O虐身虐心,包括但不限于以下业务:   胁迫签订兼职协议,压榨劳动力√   规范未成年鱼入学义务,繁重课业加身√   定期组织800米游泳体测,超时补考√   限时赠送人鱼高考复习资料以及报名服务√   ......   系统:你管这叫虐身虐心!   白翳:这还不叫虐身虐心?   一边在空闲时间养养这个尚在生长期的小人鱼O,慢慢地,白翳发现小人鱼O与他这个反派的相处似乎越来越偏离预想。   小人鱼玩荡秋千,“啪”一下坐不稳摔下来,忍住不掉小珍珠的同时,伸手要他抱着坐腿上玩。   小人鱼生物考试不及格,脸红红地前来向他虚心“请教”到半夜,怎么赶也赶不走。   小人鱼在偷吃饼干时不小心被烫到,委屈巴巴地来借他手套用,还允许被从自身上挑出最坚硬漂亮的鳞片以作交换。   小人鱼穷得响叮当,兴冲冲过来给他打工,拖着鱼尾把办公室地板清洁得一干二净,下了班还要收集心爱的珠宝来为老板做衣服。   白翳看着那件镂空“衣服”陷入了沉默。   有点怀疑某鱼是觊觎他的美色,却找不到证据。   直到后来人鱼对裤子感到好奇,想穿穿不了,一气之下扯烂了,还凶巴巴地凑到白翳跟前来,用尖利的牙齿咬扯他裤腰......   还要什么证据,色鱼石锤了。   *1v1,双向奔赴,有私设,he。   *受是成长型,后期会变强。   内容标签: 星际 甜文 成长 萌宠 治愈 日常   主角视角白翳(yi)互动洮溯(taosu)配角虫皇与黑豹   其它:猫猫A,人鱼O,穿书,养成,互宠,人外   一句话简介:温柔年上×霸道甜心   立意:珍惜身边真心对你的人,远离不值得的人。 第1章   这是一团固执且不好接近的鱼球。   折腾了大半天,研究人员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不管是对陌生的环境,还是对于陌生的物种,他都表现出了极度的抗拒和害怕,只蜷缩在破破烂烂的大贝壳里面,不发出任何一点动静。   哪怕他只能停留在这样一个滞涩的缸内环境当中,仅有不算干净的水和几株滑腻水草。   众所周知,人鱼贪慕美好的东西。   但现在,无论是闪闪发亮的宝石水晶,还是极度美味肥嫩的蚌肉,都不能吸引它出来。   人鱼是极为珍稀的物种,人类通常不会做违背其意愿的事情,但现下也是迫不得已。   这条人鱼原先是被从海中非法捕捞而来,又经过了黑市交易流通,最后才被执法部门在买主手中扣留下的。   显而易见的是,这条人鱼的状况并不好。   生长期的人鱼是极度需要养分的,也需要充分的孵化,而巨大的母蚌便是他们的寄居之处,他们会团成小鱼球,舒舒服服地呆在里面,享受珍珠质的包裹和养分的滋养,等到成长期结束,才会彻底摆脱贝类。   但眼前这条小人鱼的“成长小屋”已经被粗暴地敲烂了,剩下的不过是个千疮百孔的空壳子,已经起不了一点的孵化作用。   为此,得把小人鱼转移到培育舱好好温养,不然这条人鱼只会变得越来越孱弱,甚至走向死亡。   小人鱼的不配合,成了现下最需要解决的难题。   其中一位研究人员在查阅资料后,总结出了以下几点策略:一是慢慢靠近人鱼,用温柔的触碰降低他的警惕,二是借助同类人鱼的歌声吸引他出来,三是......   然而,还未等他把策略陈述完,门开时带出的冷风卷了进来,人们纷纷肃穆了神色。   这里是帝国尖端科技研究中心的研究分所,自然不会有外人能随便进入。   而来者即是这里的最高级别负责人,亦是权倾帝国的主教,白翳。   他黑发微长,在脑后轻轻扎起,现出清晰利落的脸部线条,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氤氲出惑人的稠丽,却是带了极为锋利的目芒,叫人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偏偏这样的天之骄子身有残疾,行动依靠着轮椅,明明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制造出完美契合的助肢或是更高级的代步工具也不是什么难题。   但显然是不会有人敢置喙的。   甚至在白翳经过时无人敢露出一点异样的目光,在场的研究人员更是如此,他们几乎都不由得绷直了脊背。   此前,白翳从未亲自踏足过这里,这次想必是有要紧事才会屈尊造访。   可他们紧张半晌,未料到对方只是看了玻璃板后的破贝壳一眼,淡声道:“挺可怜的,你们就不帮忙吗?”   众人闻言一愣。   随后,方才提出策略的那位研究员便忐忑道:“这是自然,我们现下正在讨论要选取哪种合适的策略。”   白翳不置可否,却对跟在他身后的机器人道:“去用点力气,把外壳彻底敲碎。”   研究员心中大惊,眼见着机器人即将有所行动,终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说:“这恐怕不太合适,因为此前小人鱼便遭受过暴力对待,若再是如此,恐怕会加剧他的恐惧,今后就更难配合研究......”   白翳淡淡应了声,似乎是有被说动。   还没待人们松一口气,他又吩咐机器人去取酸性药剂倒进去把剩壳溶解掉,慢条斯理说:“确实,我们不提倡暴力,那这样便很温柔了吧?”   呃,好像确实如此,在场也没人能找到辩驳的理由。   但又不知道是否为错觉,主教大人的意思仿佛是小人鱼如果还不识好歹,那恐怕就要倒霉了。   那只破贝壳确实算不得什么,但那毕竟是小人鱼习惯寄居的地方,有深厚感情是必然的,现在唯一的慰藉就这样被完全毁掉,对小人鱼来说必定是个不小的打击,更何况是在已然身心俱损、又要远离海洋家园的情况下。   尚在实习期的研究员小姑娘,脸上不由得现出几分不赞同和怜惜,但终究是无力改变。   在目光聚集处,破贝果然在缓缓消失,终于,一团略有些灰扑扑的圆鱼球显现了出来。   倒不是其上有多少灰尘,而是因为那光泽实在暗淡,周身并无夺目之处,约莫半米直径的大小。   又过了一阵,那团鱼球似乎发现了周围的变化,但又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是动了一动,仍然是蜷起来并没有要松的迹象。   但这便已经让在场许多人惊喜了。   一时没人注意到白翳又有了怎样的打算,待他们回过神来时,机器人已经带着要用的器具和食材回来了,又按指示摆好准备开动。   这,莫不是要在这里烤鱼?   是的,电磁烤架正在滋滋作响,待烤和正在被烤的鱼似乎在发着哀鸣。而不多时,那股浓香的气味便萦绕开来。   那被白色绢丝手套包裹的手修长漂亮,动作亦是格外优雅,白翳从不在人前做过这样的事,现做起来却得心应手。   其间,白翳的神情半点不变,随即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你们都不帮人鱼换水?”   研究员闻言以为是水有异味影响了他进餐的兴致,虽然水是新注入不久的,忙不迭想要去更换,可白翳身边的机器人却先一步执行了指令,上前按下对应按钮,水位便随之逐渐下降。   白翳这下满意了,没再多说别的。   水被抽得很快便见了底,水草软趴趴地落下,鱼球也极为不适应地摊开了些许,挪动位置仿佛是还想寻找水的所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注水的按钮并没有派上用场,机器人已返回侍候在白翳身旁。   这好像在无声中传递出了一个信息。   这就是故意的,是因为人鱼在水里难以闻到烤鱼的香味?这不明摆着要拉仇恨,激怒对方吗?   白翳正有此意。   只见那团在先前被贴上“固执”标签的鱼球,现时已完全伸展开来,上半身微微抬起,好像是在试图确认什么,须臾,小人鱼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屏息观察,白翳也好整以暇。   果然,小人鱼愤怒了。   传闻中,人鱼愤怒起来是极为可怖的,仿佛海浪在暴风雨中的翻涌,搅动的气泡皆是他在怒吼,连每一根发丝都带着电流,令周围的海水为之震颤。尾鳍会剧烈地拍打,带着撕毁一切的锋利,哪怕是海神也无法对之安抚。   但眼前这是,灰鱼对着玻璃板一通乱拱乱蹭乱拍,时不时还发出些难被听清的声音,有点黏糊,又有点奶凶,实在像个不被家长允许出门的小孩在撒泼打滚。   说好的愤怒,说好的可怖呢?是因为没水?   与此同时,人们也看清了这条小人鱼的样子。   只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才能不伤及鱼的自尊。既不像人,也不像鱼,更不像传说中美得惊人的人鱼。   估计是营养缺乏而导致的发育不良,整条鱼都显得恹恹又瘦弱,毫无亮色,他的大部分身体仍被鳞片覆盖着,其上可见一些受伤的痕迹,还沾有不少陈旧的血痂和泥沙。   说实在的,有点丑,更有些惨。   难得愤怒一回,也让人忧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没有力气了。   白翳也想到了这点,他极快地收敛了眸中笑意,随口对身边的机器人道:“我请他过来用些食物补充力气好不好?”   “主人说的都对。”机器人冰冷机械的声音毫无起伏。   但周围人可没那么淡定了,特别是那位实习期小姑娘,差点要跟灰鱼一起愤怒了,只她还未有表现出来,便见白翳的目光朝她投了过来。   她心中一惊,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补救,却发觉白翳似乎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意思,只是让她撤下那块被人鱼集中火力“攻击”的玻璃板。   她只能依言照做,却难以抑制地想这样做的后果。   没有了阻碍,人鱼会不会越发激动地冲出来?那时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不仅是有可能触怒到主教,更有可能会使自己因此而受到更深的伤害。   然而,她显然是多虑了。   玻璃板已经被完完全全地撤下了。   只要小人鱼想,他甚至可以直接扑到白翳身上,冲对方狠狠咬一口以作泄愤,又或者用自己威猛的尾巴狠狠抽在他脸上,给予火辣辣的痛感,再借此表明海族的威严不容挑衅。   可这些都没有发生。   小人鱼还没发觉玻璃板已经没了,一尾巴抽上去结果没被挡回来,使得他整条鱼往前栽倒,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他呲了呲牙,有点想哭,但又憋着怒气不上不下,慢慢吞吞从地上起来,打算要好好出口恶气,可刚抬头就对上了那双若能摄人心魂的紫罗兰色眼睛,其中若深藏漩涡。   小人鱼这回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人类,简直比深海的精怪更令鱼忌惮。 第2章   人鱼是相当有智慧的,自然也懂得要趋利避害,面对强者要识时务也是其中的一个表现。   而灰球自认是翘楚级别。   似是生怕白翳不感满足会对自己下手,他挪动到先前研究员投喂食物的地方,衔起其中最新鲜肥嫩的鱿鱼、生蚝,试探性地在旁边停留了一阵,确认对方没有要立刻针对他的意思,这才把衔起的食物放落到烤架上,再慢慢退远。   他在陆地上的移动堪称僵硬、笨拙,由弯曲的鱼尾承担了大部分重量,在辅以上身时不时的支撑,饶是如此,也掩饰不住他殷切的讨好。   因此,研究员的结论更新了。   这是一条小怂鱼。   但其实在人鱼的世界当中并没有“怂”这个概念,他们有自己的判断方式,对于强者低头是必然的,尽管霸道护食是本性,欺软怕硬在他们族群当中也普遍存在。   灰球只求自己能躲过一劫,别的倒是不会多想。   虽说对于眼前的这幕,人们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喜闻乐见,都做到这份上,人鱼应该不会再面对更多的刁难了吧。   但白翳并没有发话,脸上似笑非笑。   随后,他让机器人将烤好的食物分给在场众人,自己却毫无所动。   人鱼明显对此不能理解,困惑的表情占满整张脸,显得整条鱼都呆呆的,目光牢牢追随着那被分发到不同人手上的熟鱼,想夺却不敢夺。   ①那只最危险的人类为什么不吃呢?是因为不喜欢,看不起他们鱼类吗?生气+1,明明他们的肉质是非常美味的才对,不是!这是坏蛋才会有的想法,但他是条好鱼。   所以是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灰球觉得一定是这样的。   他觉得凉拌水草的味道也挺不错的,要不去给那只人类摘几株?但还未等他付诸行动,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把他往前推。   好奇怪,这是灰球从未见过的。   小人鱼被机器人按照指示推送到白翳身前,他目光垂落,紧张得连呼吸都放缓了。   这只人类一直是坐着的,但他现在根本无法直起身体,故而还要比对方矮出些许。   原来人类的腿还能是这个样子的,修长又不显纤细,被剪裁得体的衣料勾勒出恰到好处的线条,若是对方站起来,那肯定会更加好看。   可为什么就是不站起来呢?   难道这是只人类幼崽?像他不能熟练操纵鱼尾才会这样吗?   灰球忍不住又抬头去看白翳,只飞快的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   不可能,不会有幼崽那么吓鱼的。   这肯定是人类中的老妖怪。   “老妖怪”白翳自是不知人鱼心中所想,他接过机器人递过来的毛巾,把跟前湿漉漉的灰球整个裹住,还不时揉揉搓搓。   人鱼起初有点懵,但很快就舒服得直哈气,十分配合白翳的摆布。   因他先前是有被海水或壳内软肉包裹着的,这样的感觉能给他带来安全感,这暖乎乎的毛巾也不例外。   这只人类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先前是他错怪了?   白翳却在这时停了手。   小人鱼有些意犹未尽,难得用炯炯的目光盯着他看,显然是希望继续。   白翳是不打算继续了,他将小人鱼调转个方向,指了指其视线恰能触及的地面。   小人鱼不懂。   白翳很耐心地解释:“地面的水渍还有沙都是你带出来的是吧,所以我请你去清洁干净,这很合理对吧?”   虽然不太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但小人鱼还是愣愣地用尾巴拍拍表示肯定。   毕竟这只人类看起来是那么理所当然。   于是,白翳勾出一抹略微真诚的微笑。   下一刻,那整只被毛巾包裹的鱼球便被机器人推动着朝地面脏污处滚过去......跟沐浴球有异曲同工之妙。   -   监控录像将这些画面尽数记录。   屏幕亮光映出正在观看的人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直到察觉有人离近,他才缓缓调整好表情,将郁色完全掩藏,甚至还带出如平常般温和的笑意。   实习期小姑娘对他恭敬见礼后,才声音微低地说:“二皇子殿下,还请您放心,我在这里一定会好好帮您照顾您的人鱼伙伴,不让他受到伤害。”   江蜇寒客气微笑,说:“谢谢你,洛娅。”   洛娅受宠若惊,显然未料到像对方这样尊贵的Alpha 竟然能把她这个小人物的名字记住,不由得对对方交代的事情更加上心了几分。   说起来,二皇子同小人鱼的情谊当真令人感动。   他们结缘于一场海行。那时的小人鱼正是对什么都懵懂好奇的时候,本远远躲在珊瑚礁中,终是忍不住浮上些许,看着远方行驶而来的巨大游轮。   在夜晚海风中,二皇子独自立于甲板,小提琴美妙的乐声随他的动作倾泻而出。   那比小人鱼以往听过的任何歌声都要动听。   二皇子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人类朋友,温和有礼,待鱼很好。也是因此,在游轮突发意外即将触礁时,小人鱼毫不犹豫地将二皇子救下,但他也因这次现身彻底暴.露了自己,才会在后来遭到非法捕捉。   而江蜇寒始终没有忘记小人鱼,一直在不遗余力搜寻对方的消息,直到现今这般,却仍无可奈何,只得委托洛娅帮忙。   洛娅自然同意。   只是她不知道,这被讲述出的故事并不是完整的。其实当初在小人鱼被强行抓捕时,二皇子将之尽收眼底,却因有所顾忌,选择抛下对方先行离开。   白翳对此自是清楚,但他也没拆穿,只是等到洛娅离开后,他打量二皇子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戏谑。   “教父。”   江蜇寒对此刻和白翳的碰面毫不意外,他能到放映室观看监控录像也正是得了对方的授权。   对于人鱼,他早就势在必得。   只是可惜他才花了大代价从黑市中将人鱼拍下,不过才一瞬就被执法部给扣押了,后来又是被送往研究所。   他想从白翳手中要鱼显然有极大的难度,但不试试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甘心的,本试图从监控中找出些借口,却并不顺利。   白翳在这时开了口,“我听闻殿下的母家与海族颇有渊源,料想也是擅长用独特的海谣与海族进行交流的,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应邀,帮助引导人鱼配合研究?”   江蜇寒眸中的亮色一闪而过。   有机会接触人鱼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研究。   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正欲加以试探。   白翳却不等他再考虑,直接道:“不久后的宫宴我会出席,想必你的父皇会很关注你的表现。”   江蜇寒面上微僵。   每年的宫宴他都被排挤在最边缘,因他虽是皇子,却是极不受宠的,说是上流圈中的笑话都不为过,又谈何关注表现?   主教这话,明摆着往他心口处扎刀。   白翳却似乎并没有此自觉,反而笑道:“可惜殿下行事太过低调,若你父皇问起,只好由我代为传达,殿下认为如何?”   江蜇寒维持着表情不变,回道:“劳教父费心。”   白翳云淡风轻地说:“无碍,对于一些事我若想要知晓,便是再简单不过的。”   闻言,江蜇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对方的话明显意有所指,再平淡的口吻都覆盖不住那隐含的胁迫之意,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有把柄落下呢?思来想去都是难以确定。   稳妥起见,江蜇寒只好道:“若有吩咐,我定当竭力而为。”   白翳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不再多留对方。   直到二皇子的身影渐行渐远,白翳终于舒了一口气,全身都松懈下来。   系统的声音适时出现。   “恭喜宿主提前完成初始剧情任务,收获任务对象人鱼的虐身值+5,虐心值+10,是否需要用以折算成积分?”   白翳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了一阵后,才道:“扫描目标人物,是否确认其为二皇子?”   系统:“是。”   白翳立刻接着问:“方才的灰球又是否为主角人鱼,洮溯?”   系统:“是。”   白翳:“……”他忍不住又重看了一遍系统曾提供过的主角资料片段。   姓名:洮溯。   种族:人鱼。   年龄段:生长期。   分化级别:暂未分化。   外貌:瓷器般的精致漂亮,精灵般的出尘可爱。   特长:唱歌、撒娇、卖萌、流泪……   系统贴心地解释:“出了点小意外,小人鱼现在营养不良,导致真实信息略有出入。”   白翳倒不是在意这个,他只是觉得小灰球其实挺可爱的,一时间不太想接受他日后会以主角受的身份去经历原文那样的剧情。   说是剧情,实际占比不到10%,全文几乎都是不可描述,据说某棠出品都是如此。   小人鱼将会分化成Omega,和包括二皇子在内的众主角Alpha 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当然,不论哪种情况,小人鱼都是被迫的。   而对小人鱼造成最大伤害的,毫无疑问便是反派主教Alpha(沉迷研究的残疾变态),也就是白翳穿成的这个角色,各种突破道德底线的实验被他用在小人鱼身上,后面的悲剧也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因他想要研究人鱼与不同种族的交.配......   白翳对此表示鄙夷且反感。   但他现在不得不兢兢业业扮演反派,推动剧情对小人鱼虐身虐心。   在他刚穿来之时,系统便出示了违反惩罚,包括但不限于电击、强控,而且明确告知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去阻碍现实发展,主线剧情都会借助另一种方式自动修复。   但若是他成功走完剧情任务后,就会回到现实并获得真实的奖励,包括权势、金钱、健全的身体等。   白翳在穿来之前便是腿有残疾,系统给出的奖励对他来说诱惑确实很大。   但他现在还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那,主角人鱼以后会怎么样?除了原文预定的结局,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系统停顿良久,才道:“只要有足够的积分,可以兑换恢复力为100%的治疗药液,不限定使用对象。”   白翳算是明白了。   随即,他确认要折算成积分,并以此来换取轻度负面状态消除卡×1,用在自己身上。   想来有点离谱,他估计是史上第一个因穿书而严重水土不服,差点没能坚持下去的。   也是因此,他才不得不提前走剧情只为刷虐身虐心值,示意执法部动手,故而也就跳过了二皇子在拍买下小人鱼后与之温馨相处的那段。   所幸一切进展顺利。 第3章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过得很是平静。   洮溯一直在被温养中,情况在慢慢地好转。   他曾有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血痂脱落后,新的鱼鳞逐渐长出,那双眼眸也现出了应有的光彩,是雾粉色的,像充满了梦幻色彩的落霞。   除此之外,它的外形再没有别的变化。   经常会有研究人员在旁观察记录着什么,他们都为他的恢复而感到高兴。   其实洮溯的情绪并不高,相反,他快陷入抑郁了。   因为他在每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能待在透明密闭的舱中,他看不到艳丽的色彩,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连能听到的声音都是寥寥。   洮溯很孤独,也很想回家。   但他已经学会不做徒劳的反抗了,在之前被抓捕的过程中,他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却遭到了更为可怕的伤害。   他只能隐忍。   人类却称赞他这样的“乖顺无害”。   洮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他还是能有点安慰的,因为洛娅给他送了一幅画,画的是外面的世界,生动夺目。   那幅画就贴在他的前方,他总是呆呆地看,一看就是很久很久。   那个最危险的人类极少出现。   而每到这个时候,洮溯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躺下装睡,二是立即躺下装死。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武装自己”,好让自己涨点气势,至少在对方面前不会太落下风。   然而,在洮溯费尽心机用海草、尖利的壳锥等来cos海怪,确认自己的外形已变得足够有威势后,白翳再见到他时的那眼神格外深沉……   让鱼毫不怀疑,这只人类要是实打实地见到海怪会毫不犹豫一刀将其给扎得死翘翘。   洮溯再也不敢胡乱折腾了,他承认自己的害怕。   但是白翳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伤害之举,这让洮溯略微放松。   直到今天,他心爱的画不慎飘落,好死不死地落到了白翳的轮椅之下。   洮溯的心瞬间高高提了起来,身体仍是僵硬着不动分毫,但视线却是不受控制,时不时地往那处瞟。   白翳安静坐着,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何异样。   洮溯缓缓叹气。   没事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等这只人类离开,他就能把画重新捡回来。   可,尽职尽责的机器人注意到了地上的纸张,捡起来摊开在白翳的面前。   洮溯:虐心值+1。   白翳拿起画纸,然后对折。   洮溯:虐心值+2。   白翳再一折。   洮溯:虐心值+2。   白翳显然是乐在其中,他已经好久没玩过折纸了,这次算是心血来潮,虐心值是额外收获。至于画的内容,他压根就没看,只专心沉浸其中。   但是小人鱼现在发出的动静却容不得他不注意。   又是尾巴拍打发出的声音。   白翳抬眸望去。   这回的小人鱼倒是没表现出“愤怒”,只是睡眼惺忪地挪动位置,像是在翻身时不小心撞到了。   白翳没在意,继续忙于手工。   洮溯这回真的急了,连先前的恐惧都一时间被压了下去,他发出一些声音,像是在悲愤,又像是在控诉。   白翳再次抬眸看去。   小人鱼应该是在准备歌前开嗓。   哦,这很正常,也没什么可值得在意的。   白翳正要继续手中大业,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双眼微眯,视线牢牢锁定着小人鱼。   洮溯的勇气瞬间散得干干净净,恨不得再次蜷成一团球躲进角落里。   可白翳没给他这个机会,还移动轮椅缓缓朝他靠近。   洮溯:QAQ,像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白翳当真是没有恶意,只是他用这再温和不过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有点让人鱼无法接受。   他说:“你真的是人鱼吗?”   洮溯被气得差点想直接蹦起来,却生生忍住了。   说也奇怪,他明明不太能听懂人类语言的,除了“人鱼”这个高频词他能理解之外,其他的词他大多不懂,但这句他却能结合对方的神情和语气出奇顺利地理解了。   这杀伤力就相当于,问某个人“你是人吗”。   洮溯当然是人鱼,而且是深海中最优质的人鱼。   这只可恶愚昧的人类,本鱼现在就要证明给他看,只是要怎么证明暂时还没有想好。   白翳不疾不徐地从光脑中调出一张人鱼图片,与眼前的洮溯进行各方面对比。   结果就是,真的没多少相似之处。   连洮溯也一时间安静如鸡。   该怎么解释呢?其实人鱼也是可以厚积薄发。   白翳又问:“你真的会唱歌?”   随即,他还播放了一段音乐。   洮溯终于找回点自信,颇为神气地拍拍表示当然。   于是白翳道:“所以腹式呼吸和共鸣你都能掌握。”   洮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仍是表示肯定。   最后,白翳微微躬身作礼,说:“音乐家,请你即兴演奏一曲可好?”   洮溯很震惊,没想到这只危险人类会有这样的举止,这是在向他作出邀请?“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决定高歌。   结果就是,场面堪比地震前警报响起,几乎引起了整幢研究楼人员的混乱。   幸而对精神力造不成伤害。   首当其冲的白翳脸色微微变了变。   洮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感到有点羞惭。   他忘了,先前逃到礁岛上不小心吃下了不少海沙,导致声带有些损坏。真不是故意的,但这只人类的脸色有点吓鱼,该不会一声令下要对他下手了吧?   洮溯往后退了退,再退了退,瑟瑟发抖。   白翳没有对他下手,只是果断转身离去,走前还向他扔出一只纸飞机。   在那之后,小人鱼没有再开嗓,情绪却稍微好了一些,这得益于那只纸飞机。   洮溯之前在海里可从没有玩过这样的玩具。   这对他而言,实在是非常有趣且特别。   可惜纸飞机没玩多久就坏掉了,小人鱼再次陷入低落萎靡的情绪中。   由于全星际会折纸飞机的人只有白翳,又没人敢前去劳烦主教。   研究人员只得为此寻找其他办法。   在经过几次开会讨论后,洛娅最先针对人鱼的思家恋海情结提出可行性措施,即通过模拟出海的环境,为人鱼提供足够的熟悉感,以帮助其上岸后的情绪转变。   于是,在特定的空间内,海沙、海水、海鲜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仿真海浪,带咸味的海风。   洮溯最先来到这里时明显很高兴。   但他想靠近却不敢靠近,想触碰却不敢触碰,生怕自己会破坏了眼前的场景。   因此没多久,他就感到无所适从。   这里跟他的家园很像,但是,仿佛总是缺了些什么。   有改善,但不多。   洮溯依旧不开心,卷起的鱼球看起来蔫蔫的。   白翳是最近才得知这个消息,本想着并不是特定任务,他也就不必理会,但细想下来,反派人设不能崩,就总该做点什么。   于是,他借助系统的障眼功能,使浮贝随机幻化出一种较可能令人鱼不喜的模样。   模拟环境的研究员突然见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垃圾”简直揪心到不行,本来小人鱼就很抑郁了,再来这一遭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正欲在被小人鱼发现之前赶紧将其清理了。   但是,洮溯比他们发现得更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眼睛骤亮,鱼尾一甩“嗖”一下飞蹿出去,准确无误地将“垃圾”从翻涌的浪花中卷出,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明显是平日里再熟练不过的。   哦,总算知道缺的是什么了。   正是海洋垃圾。   对其进行清理几乎是小人鱼每日必做的一项活动,每到清理完时,他就会收获守护了美好家园的成就感。   困扰已久的难题就这样被解决了。   研究人员一时间都不知是怎样的心情,身为人类的羞愧自然是有的,同时也坚定了要研究出更高端的技术为海洋环保提供保障的信念。   其实洛娅在此前还提出了一点,即是将人鱼能够接纳的伙伴请来为之开解,故而二皇子近期前来较为频繁。   江蜇寒在与海族交流这方面确实极有优势。   他既能懂人鱼的语言,也能通过海谣将自己的意思传递给对方,甚至还能借此感应人鱼内心细微的变化。要在将来带走人鱼,得先开始徐徐图之。   他与洮溯见了几次面。   洮溯自是瞬间就认出了他这第一位人类朋友,而在江蜇寒满怀歉意的解释和好言好语的劝慰中,洮溯大度地表示不在意,并愿意继续与他当朋友。   人鱼毕竟没接触过人类社会,空有一腔真心,尚且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善良又天真。哪怕先前在人类手中已遭过难,一时间也还是难以彻底转变的。   江蜇寒对此毫不意外,但现在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微微蹙眉,常挂着的温和笑容也渐渐冷了下来。   果然,接下来他很快就收到了通知。   今后不必再来探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江蜇寒在此刻已下定决心,故而用了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表情,道:“我来为教父做事,还请代为通传。” 第4章   小人鱼洮溯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特制的医疗台上。   不过是短短的时间,他在这些日子以来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的身体状况在恶化,鳞片脱落了不少,透出一种病态的脆弱。闪耀着海洋智慧的雾粉眼眸,如今也像是失去星辰的夜空。   他过敏得很严重,使得尾巴痛痒异常,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摆动。   发热的症状也没有好减,他渴望泡到水里,可那样只会使他更加虚弱。   人类为他准备了各种各样的仪器,有注射器,还有呼吸面罩,他能看到呼吸形成浅浅白雾。   周围的设备发出微弱的绿光,不断实时扫描、检测着洮溯的生理数据。研究人员们紧张地注视着显示屏上的曲线和数据,每一个变化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弦。   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是唯一能冲破沉重气氛的气息,研究员们在这个空间里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精确和轻柔,仿佛害怕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人类毕竟是很厉害的,洮溯想。   意识还有些不清,但他还是在尽力回忆先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好像是他的朋友,他那温和有礼的朋友在为他吟唱动听的海谣,使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境界,仿佛能够短暂性地无感无觉,直到手臂处传来难以忽视的刺痛,他才从中回过神来。   他恍惚间闻到了一种非常呛鼻的味道,但他并不知那是人工合成信息素,更不知道他经历的这些被称为非常规性AO分化诱导。   是的,像人鱼这样的特殊种族往往并不能够自然分化,而是需要外在刺激才能实现分化。   按理来说,这一过程并不会有多煎熬。但洮溯会对此过敏,这也造就了他目前并不好的情况。   洮溯还记得他当时既迷惑又着急,而他的人类朋友则是云淡风轻地对他安抚几句,告诉他这是生病了,还表示愿意为他引荐合适的医生来做治疗。   不管怎么样,洮溯都没力气去辨别这些话语的真假了,只希望能够变得好受一些。   在他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了白翳,那个最危险的人类。   这是终于要对他下手了吗?洮溯倒并不意外,他甚至还会抽空去想想该会有多疼呢,应该是比现在还要疼上百倍的吧,因为那个人类的气息和压迫真的很强,尽管他从来没有站起来过。   洮溯对自己在这方面的判断还是有信心的。   但这只人类真的好特别,尽管洮溯从不敢多看,但对方似乎总能占据他的视线。   白翳到这个时候依旧没有脱下手套。   为什么呢?洮溯不清楚。   海谣不知在何时又缓缓地响起,他的意识也在随之而下沉。   有一片温凉,轻轻触上他热痒的尾巴,温柔得不可思议。   洮溯再次醒来后并没有过多的举动,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人类给他安排的这处地方,每日按时补充营养和水分,也接受人类对他的其他安排,无聊时,他还有视频可以观看。   视频内容也无例外,都是有关人类社会的。   洮溯的学习能力很强,他能从中了解到不少信息。   比如,人类会从事各种各样的职业,以此来换取劳动报酬,用以生存。再是,人类也会受伤生病,而到这个时候,他们会去往一个被称作“医院”的地方,有医生为他们看诊治疗,在此过程中,常会用到各种检查设备、注射器等等,严重的还要进ICU、住院做手术。   洮溯第一次看到人类输液的时候,感觉非常奇异。那是神奇的水,流到人类身体里,病居然就能好,不知跟海水到底有哪些不同。   还有,做手术看起来也很可怕,居然要用激光刀去剖开身体,血肉模糊的,但这居然是能让病患恢复的手段。   人类社会真的跟他原来所处的环境有很大不同。   洮溯慢慢有了这样的意识。   原来先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生病的表现吗?那他现在就是在住院治疗,洮溯打量了下周围环境,确实跟视频中的人类住院非常相似。   他渐渐肯定了这个猜测,因而对这里的环境也开始渐渐地接纳。   既然他现在是病患鱼,那些时常在他身边来去的研究人员应该就是护士了吧,又结合视频中的医生做手术时总是戴手套,他又推测出白翳应该就是那位医生。   洮溯又在无意中浏览了很多新闻,其中有很多类似医患矛盾,医患冲突的报道。   他想,这个职业也不容易的,他先前或许是对此多有误解,下次见面是不是应该向对方道谢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视频就已然自动停止播放,亮光随之熄灭。天已经很晚了,除了仪器发出的细微声响,就再没了其他声音。   又像这些天经历过好多次的那样,夜里是令鱼恐惧的黑暗和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洮溯自认不是胆小鱼。   可这里跟他以往所处的环境太不一样了,海夜不会那么黑暗,也不会那么安静,更不会只有他一条鱼。   若是还在昏沉中,他倒对此没太多感觉,只是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在快速好转,意识也再清晰不过了。   夜间就变得格外漫长难熬。   所幸,这种压抑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外边有动静传来,洮溯立刻得出结论,是有人类要进来了。   他忍不住流露出一些欣喜,这是他头一回对人类的出现表现期待。   尽管来人是白翳。   洮溯在亲眼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感到有点怵,想了想,还是决定表演一番,使自己表面的状态看起来更加虚弱,气息奄奄,柔弱无力。   白翳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人鱼分化是系统规定必须完成的主线任务,但洮溯会对此严重过敏,他是知道的。   因为原文所描述的就是,反派主教借此态度强硬地将小人鱼折磨得死去活来,在小人鱼接受完分化诱导后,BT主教还在为对方做身体检查的途中搞这搞那。   小人鱼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身心摧残,简直脆弱到了极点,而原文将此描述为能最大程度激起人施虐的破碎美感。   白翳自是没有这样的癖好。   他并不想洮溯受那么大的罪,故而需要二皇子的协助,因那独特的海谣若是运用得当,可以比麻醉的功效还要好。   而且他还将任务完成后得到的积分用以兑换不限定使用对象的促恢复剂,虽然药效较为低级,但想必用来解决过敏问题还是可以的。   可为什么小人鱼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好?   白翳决定还是要为小人鱼检查一下身体才最稳妥。   感受着那冰冷的数据链接前端一寸寸的轻扫触碰,洮溯瞬间紧张到无以复加,连周身的尾鳍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白翳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由得将仪器调得更轻更慢。   但是洮溯的情况并没有改善,反而动作更为剧烈地试图挣扎。   眼见着小人鱼差点要蹦出来,白翳无奈只好抬手将洮溯往里推了推。他的指尖同样冰冷,却有着与仪器截然不同的触感。   洮溯几乎是一下子就定住了,乖乖配合检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检查结果。   到了这时,洮溯又想起了先前纠结的要不要道谢这个问题,不由得抬眸偷偷打量起眼前的人类。   可能是夜色柔和了他的眉眼,那双眼睛也显得深邃而宁静,平白让鱼感觉和他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人鱼会时常比较孰强孰弱,但很少会从颜值上来作评判。但毫无疑问,眼前的人类长得很好看。   洮溯有点羡慕。   终于,检查结果出来了。   人鱼的身体情况好得不能再好,只是并未体现出分化后应有的变化,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原文所述就是如此,虽是已然成功分化成Omega,却还未到表现出来的时候。   白翳松了一口气,但转瞬便对上洮溯直勾勾的目光,以往常有的害怕恐惧没有,反而是带着星星般的亮泽。   与他在这瞬间对视上,也没有像往日那样立刻退缩逃避。   明显是对他的接纳度有所提高。   狭长的凤眸有些危险地眯起,白翳再次恢复了那副散漫不屑的神情。   反派的存在,就是要激起主角的抗拒与恐惧,不然角色设定还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洮溯这样对他刷虐身虐心值毫无益处。   于是,白翳端起架子退远了些,对小人鱼的柔弱给予了嘲讽。   洮溯听不懂。   白翳又对小人鱼给予了眼神上的蔑视。   但洮溯没看清。   白翳冷哼一声,转身潇洒离去。   洮溯:“......”   他微微叹气,这下周围是真的没人也没有其他的鱼了。倒也还好,他总能慢慢接受并适应的。   白翳刚出去便搜索了人鱼最讨厌的东西。   水母,触手上有许多毛细胞,这些毛细胞上有致命的刺细胞,能释放毒液,可以引起疼痛、瘙痒、灼烧感。   很好,在人鱼养病期间添堵算是他这个反派应该做的。   他却不知,机器人按他指示送过去的一缸水母在夜中泛着莹莹亮光,给怕黑的小人鱼带来了多么温暖的慰藉。 第5章   洮溯很紧张。   他知道今天会有一项重要任务,至于到底是什么任务,他表示也不太清楚。   反正是白翳安排给他的,很有必要就是了。   因在前段时间,洮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他接受了住院治疗,那想必是会产生很多医疗费用的,而他必须要还清这笔费用。   洮溯思来想去,就想出了用自己眼泪珍珠去交费的办法。   因为他先前在被人类强行抓捕去时,他就发现了人类对他的眼泪珍珠非常感兴趣,貌似那在人类社会中是非常珍贵的。   既然如此,那他应该可以将账结清。   于是洮溯狠了狠心,将自己掐得眼泪直掉,终于攒下了一大捧珍珠。在研究人员的引导下,他磨磨蹭蹭地去到了白翳的工作所在。   那应该就是医生办公室,或许同时也是缴费窗口吧。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外面行动,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找白翳,说完全不胆怯了是不可能的。   但他是一条很有原则的鱼,该他站出来的时候绝不会迟疑。   然而,随后他很快就萌生出了退意,还感到了强烈的羞愧。   白翳当时在忙,暂时没空顾及到他,只在间隙时,让机器人给他递上一杯喝的东西。   那杯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小人鱼并不懂。   但样子很好看。   一颗颗圆圆的珠子,有很多种颜色,全都泡在水里面。   给他引路的研究人员也得到了一杯,表情是受宠若惊,随后用勺子轻轻将珠子舀起放进嘴里,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便全都吃掉了。   洮溯很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研究人员不久就离开了,机器人也退回一边,洮溯忐忑地观察许久,确定白翳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便终于忍不住偷偷凑近喝了一口。   洮溯立刻退远一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细细回味,水是甜甜的,好喝。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于是,洮溯又尝试着将珠子吃进嘴里,Q弹软糯,又是非常好吃。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好吃的珠子。   不像自己的眼泪珍珠,既没有丰富的颜色,更没有那么美味的口感,一点用都没有。   可他之前居然还试图用他那毫无价值的珠子去交费。   洮溯感到前所未有的丧气,默默用鱼尾将那捧珍珠推得远了些,藏到角落里不被看见。   虐心值+1,虐心值+2......   白翳听到系统提示音时有些疑惑。   他并不知道这缘于自己亲手做的芋圆西米露糖水,更没有料到小人鱼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现下确实是在忙,因为经系统提醒,他需要加快刷虐身虐心值的进度了。为此,白翳做了充分且长远的考虑,且列出了清单,如下:   规范未成年鱼入学义务,繁重课业加身;   定期组织800米游泳体测,超时补考;   限时赠送人鱼高考复习资料以及报名服务......   系统难得陷入了卡顿,提醒:“宿主,你确定这是虐身虐心!”   当时,白翳态度极为豪横地反问:“这还不叫虐身虐心?若是发布问卷进行调查,二十一世纪的网民毫无疑问会给出肯定的答案。”   系统还想再作规劝。   但白翳很坚决:“你承认我是你的宿主对吧,而你的宿主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我按我世界的标准做事,这很合理。”   系统终是没辙了,也就对此默认。   白翳心下微松,若是不能这样做,那他还能怎么做?总不能真如原文那样吧。   要知道,原文中的反派主教在那方面是有点特殊癖好的。   就比如,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要最大限度地维持好仪表,神色始终淡漠得如同在办公,随时都能抽身不乱。再比如,用上各种冰冷的机械触手,他能不动如钟,冷眼俯看,轻易操纵着人鱼O敞开身体对他迎合讨好。   白翳:“……”   他毕竟不是某tang读者,不敢评论。   如今,这项新生代刷值规划还在完善当中。   当然,为了能让小人鱼同意入学,白翳还得用些反派该有的手段。就比如现在,反派boss白在小人鱼面前装了一把数学大佬。   一大串的数字连续不断加加加,最终得出某个天文数字来。   白翳还耐心地对洮溯解释:“你这些天吃的住的用的,花的都是我们研究所的钱,算起来有床位费、水位费、水电费、换水费、水母陪玩费、物业管理费、环境创设费、主教关怀费......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五十多项费用,念你是首位体验客户,给你打了九折,所以到目前为止你一共欠费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星币。”   洮溯懵懵懂懂地听着,在白翳看过来时,还会下意识地点点头。   对待医生态度要尊敬,对医生的嘱咐不能嫌烦,要认真听。   这是他这些日子来从视频中学到的,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末了,白翳咳了咳,道:“念你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故而可以将还钱日期延后,再勉为其难地允许你与我方签订兼职协议,以劳动力换取星币抵债,你可有意见,没有是吧,那好,现在请你来签下这份文件。”   洮溯愣愣地看着他取出纸张,然后被机器人带着,在上面按下鲜红的手印。   到此,这份协议正式生效。   白翳很满意,于是接着开始他的正式忽悠:“由于你没有像样的文凭,也没有名牌大学的就业推荐,我方很有必要对你进行职前培训,也就是为期一学年的课程学习。”   洮溯还是听不懂。   但这个医生交代的很详细,他一定是个好医生。   白翳说完一通,有点渴了,终于注意到桌面的糖水,已然翻倒流了满桌。   他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从旁边的机器人身上拆下影像记录仪,果然看到了人鱼喝糖水的过程。   不会用勺,也不会就着用口杯沿喝。   喝法比较,难以描述。   他一时间有些沉默。   其实只要人鱼足够熟悉人类社会,大部分的生活习性就会向人类靠拢,而洮溯之前一直生活在海里,自然无法做到。   看来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小人鱼先学会一些在人类社会生活所必须掌握的技能,打好基础。   白翳在片刻间就下了决定。   洮溯不知其所云,却很快乐地表示同意。   于是就有了今天。   白翳在此前先给了小人鱼可用于自学的语言教学视频,让对方先自学一阵,这才亲自带着他的机器人助教前来。   在玻璃水缸中的小人鱼为了表示欢迎,欢快地用尾巴拍拍,而后动作迅速地从水中跃出。   洮溯近日来的体形有了些许变化,鱼尾变得更为修长轻盈,在划动之时恍若带动着丝绸轻舞。   他虽然紧张,却还是有信心的。因为人鱼的学习速度非常快,加之他是一条聪明鱼,又努力勤奋,自学效果肯定好,而且他又十分积极地向身旁的研究人员请教,故而,他现在能听懂的人类语言已经多了很多。   白翳的面色有些严肃。   毕竟时间有点赶,他来不及做再详细的规划了,大部分的生活技能,机器人也可以完成传授。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语言障碍,让小人鱼能够与人类完成最基本的交流,若是小人鱼一直对他说什么都听不懂,他的嘲讽技能便很难点满。   于是,白翳斟酌来去,决定先从一个字开始,就先说小人鱼最离不开的。   白翳字正腔圆地念:“水。”   机器人配以讲解:“化学式为H2O。”   洮溯默默离机器人远了些,仿佛不屑与之为伍,那只东西好笨,一听就知道是错的,随即傲娇开口:“噫!”   白翳:“......”   你最离不开的是水,不是yi。   但白翳没有气馁,决定教小人鱼学会念自己的家园名称和自己的名字,“海”和“洮溯”。   洮溯安静了一会,才有些忐忑地开口“噫,噫呜。”   白翳:“......”   他忍不住打开光脑搜索:孩子语言课极烂,身为家长该怎么办?高赞的答案是:谢邀,我家大儿已转为体育特长生,可供参考。   白翳:懂了。   在这期间,他脸上的神情是显得那么沉重,连洮溯看了都忍不住感到心虚。   这只人类为什么都不同他说话了?刚刚对方好像是提起了他的名字!说起来,他都还不知道这只人类的名字。   洮溯觉得他很有必要去问一下。   于是,小人鱼眼睛亮晶晶的,用最友好的态度发出询问:“jiuyoo,cnnmilacopiu?”   白翳:“......”   当场被学生提问,但是自己根本听不懂学生的问题怎么办?   他不得不求助于机器人。   于是,机器人的声音四平八稳地响起,作答:“baiyi。”   白翳:“......”   为什么机器人突然这么没大没小地喊出他的姓名?但他不能流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只能竭力维持一副老神在在,尽在掌握的神情,还淡淡地应了声。   好一个高贵冷艳的人设。   小人鱼很欣喜,往白翳身边又凑近了些,再次试探性地发出一声叫唤。   白翳还是不懂,按照先前的情况来看,小人鱼这回可能是说“水”,还有可能是说“海”或者“洮”。   三选一,他猜是“海”,于是极为淡定地点头,讲解道:“神秘又辽阔,富裕且包容,这是你最想要守护的。”   小人鱼很专注地在听,似乎是听懂了,又很认真地记在心里。   从此隐隐约约有了这么一个念头。   要保护,这只人类。   洮溯受到鼓舞,再次叫唤了一声:“yiyi~”   白翳以为他在练习发音,不忍太打击他的信心,于是矜持地表示肯定,“还好。”   洮溯明白了。   眼前的这只人类,是好的。 第6章   自从在首次的语言教学上遭遇滑铁卢后,白翳细细思量。   他毕竟是个反派。   因而对小人鱼耐心教学的重担不能落在他身上,他只需要端好严厉且苛刻的人设,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小人鱼打击就行,监考、抓纪律什么的就更适合他。   就比如阶段考核。   小人鱼洮溯最近一直在跟着机器人、洛娅等几位研究员学习人类社会的生活技能。   现在就到了检验效果的时候。   洮溯第一次进入“考场”,感到非常新奇。他有了解过这方面的消息,据说考生们在这时候都会紧张焦虑,甚至有些压力大的会失眠严重。   这些状态他都没有,就是昨天,他认认真真地将这段时间掌握的内容在脑中复习一遍,然后在水母灯的亮光中安然入梦。   听说考官都是很严厉的,不知这次会由哪只人类担任。   洮溯又回忆起洛娅提醒他的,在刚见到考官时要有礼貌,要向对方自我介绍。   他都牢牢记着了。   轮到他的时候(虽然考生有且只有一个),机械音响起:“请001号考生进入考场,注意考场纪律,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中途离开,不能携带违规物品,违者将受到以下处罚......”   洮溯静静地听,并由着仪器对他进行身份识别和扫描检测,在这些流程都走完后,他终于得以进入“考场”。   其实这里面就是一间闲置的实验室,只是设备都已被拆除,空空荡荡的。   为首的正是本次阶段考核的主考官,白翳,同时兼任副考官和其余巡考人员。   他面上是冷冷淡淡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无一可入他眼。   “yi~”洮溯眼睛一亮,想到需要问好和自我介绍,便郑重开口,“hoomi,taosusucannipiu!”   白翳:“......”   又来了,为了不落入下风,他只得开始咄咄逼鱼,“请001号考生保持考场安静,另外,请你出示你的准考证。”   洮溯有些疑惑,刚刚那一大串的机械音好像没有提到要安静呀?他又仔细分辨白翳的话中意思,好像捕捉到了一个他略有耳闻但不熟悉的名词,考官需要他出示什么,可他没有啊。   他微微抬起脸,雾粉色的眼睛泛出莹润的水泽,半是迷茫半是求助,又带着无法忽视的期盼。   白翳心坚如铁,他只是个莫得感情的反派。   准考证什么的只是他的临时起意,因为上辈子见多了类似的情况,甚至有的考生因此崩溃大哭最后搞得要跳楼梯轻身。   这可以算是很虐了吧。   果然,小人鱼洮溯眼见着白考官面色严肃冰冷,又始终是一副无动于衷、不近鱼情的模样,他不由得心凉了一大截,连带着刚入考场时的信心也失去了大半。   他真笨,明明该在先前就了解得再清楚些的。还有,他真粗心,兴许是来的时候忘记带了,又或者是人类分发准考证时,他在看着白翳送给他的水母灯走神,居然连准考证什么时候发下来的,又放去了哪里,他都不知道。   是他辜负了白考官的期待。   洮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歉疚。   虐心值+5,虐心值+6......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白翳心中有些讶异,因为没有准考证,小人鱼便会这么难过吗?数值够了,别再加了。   他掩饰性地咳了咳,神色也缓和下来,随手从旁边扯下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字“准考证”,还在右上方简单画了一条胖头鱼,又装出勉强的神情,递过去给洮溯,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请001号考生保管好你的准考证,考核即将正式开始。”   洮溯的眸子瞬间亮若星辰,非常感激地用双手接过,又轻轻将“准考证”捧着,不敢用力,像是生怕会弄皱,可又生怕力度太轻,会使之被风吹走。   毫不夸张地说,整条鱼惊喜得像刚吃到第一条鱼的猫。   白翳微微转过脸去,不再多看,只觉得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就是不知道这能不能唤起二十一世纪考官们的同理心。   然而,洮溯上一刻有多惊喜,这一刻就有多心碎,在看清“准考证”中内容时,他几乎是瞬间陷入低靡状态,明明确确地表达出“鱼生无望”的信息。   白翳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洮溯便已将那“准考证”推还了过来。   还是很难过,但他是一条很有原则的鱼,该实事求是,既然不是他的准考证,那他就必须还回去,说不定别鱼也正在为不见了准考证而着急。   好半晌,白翳才结合小人鱼的神情和比比划划了解了原因,随即,他紧盯着自己的画蛇添足——那条随便加画的胖头鱼,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洮溯认为,这条长得很丑的胖头鱼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自己,只能是别鱼的。   故而,事情才会发展成这样。   白翳:“......”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考核就必须有准考证?这就是所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又经历了好一番折腾。   白翳连续画了几张,洮溯都一口咬定那不是自己,整条鱼都在因快要没机会参与考核而临近抑郁的边缘。   这让白翳感到压力很大,恍惚间有种其实是自己在参加考核、费尽心机让这条人鱼考官满意的错觉。   白翳实在是没辙了,只得偷偷动用考场违规物品,以光脑对小人鱼进行全身扫描并勾勒出线图,就回相当于把真实照片直接贴上去。   可没有想到的是,洮溯还是认为这不是自己,脸上神情是越发的肝肠寸断。   白翳:“......”   人鱼有多爱美自恋,他这回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最后还是借助光脑弄出了个鱼类维纳斯,洮溯这才高兴接过了“准考证”。   好了,终于拿到自己的了。   这只人类又一次帮助了自己,真好。   洮溯现在有多志得意满,白翳就有多狼狈心累。   所幸,考核终于能正式开始了。   在洮溯面前,摆有四样东西,分别是A草莓、B钢丝球、C毛线团以及D辣椒酱。   机械音适时响起,“请在下列餐盘中,选出能吃的食物,本题分值为十分,请考生作答。”   白翳的监考十分尽职尽责,审视般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着小人鱼的一举一动。   只见洮溯初时还显得十分胸有成竹,还懂得要运用排除法,首先用尾巴卷起毛线团和钢丝球甩到一边,随后左闻闻,右嗅嗅,在草莓和辣椒酱上显得有些犹疑不定。   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白翳。   白翳面无表情。   别问,问就是还沉浸在那一张张作废的简笔画鱼中出不来。   洮溯最终还是选择了草莓,因为这个东西很漂亮。   机械声音响起,“本题正确答案为A和D,001号考生本题得分情况为2分,已扣8分。”   洮溯亮晶晶的眸子在对完答案的瞬间黯淡下来,紧接着便是一种对他而言十分新奇的感觉变得尤为强烈。   那是不服。   白翳一看就乐了,谁告诉鱼这是单选题了?   洮溯讷讷。好吧,主考官说什么都是对的,但凭什么他连一半分都拿不到?还有那一罐红红的东西为什么就能吃了?明明就吃不到好吧。   但他不敢提出质疑。   很快,下一道题随之而来,“请按照正确的吃法,享用草莓和辣椒酱。”   见着洮溯变了又变的小可怜神情,饶是白翳也有点心虚,为了对小人鱼虐身虐心,他也是豁出脸不要了。   但目前他还只能静观其变。   洮溯很谨慎,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观察,他确定人类是很讲究的,无论什么东西,都绝不会轻易入口。由于那罐红红的东西,他实在不懂,便只能先从草莓入手。   好好的红珠子,不知道怎么就有这么多的斑斑点点,人类肯定不会喜欢就这样吃的。   于是,自认想明白了关键,洮溯打起精神准备开吃,将草莓洗了又洗,泡了又泡,抠了又抠,终于将那一点点的籽全都弄下来了。   草莓成功变枸杞。   洮溯很期待,将其一口吞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雀跃,这就使得白翳先前收获的虐心值大幅缩水。   洮溯仿佛这就满足了,至于那个他搞不懂的红罐罐,就真的是打定主意不管了。   洛娅说,对于不会的要及时跳过。   他这就安分等着出分。   于是轮到白翳坐不住了,虐心值缩水他可以暂且抛在一边,但是到目前为止,虐身值进度仍是为零。   辣椒酱这么好的刷值工具怎么能不用上?   思及此,白翳缓缓对洮溯露出一个相当和煦的微笑,道:“考核暂停,现在是考生休息时间。”   洮溯有点意外,没想到考核居然能那么鱼性化。   随即,白翳故意当着小人鱼的面轻轻拿起辣椒酱打开,并适当流露出欣赏喜欢的情绪,在对上洮溯好奇的目光时,才假惺惺地割爱,用勺子勺出一点递到洮溯跟前,旁的话是一句也不多说。   洮溯受宠若惊,从他进来就一直是冷脸的白翳考官居然会亲自喂他吃东西。   这一定是对他认真参加考核的表扬。   洮溯很感动,先对着白翳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就着对方递过来的勺子把辣椒酱吃掉。   白翳有点不忍直视,只等着系统提示虐身值的增长。   然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虐身值半点不加,反而是虐心值再持续减少。   白翳:“......”为什么?   只见洮溯变得整条鱼都红扑扑的,眼睛却是格外明亮,是满得要溢出来的欣喜。   这真是很神奇的感觉,他特别喜欢!感觉以后都不会再害怕深海的寒冷了,也不会再被其他鱼嘲笑自己身为一条鱼却那么的不抗冻了。   还有,这只人类居然亲自投喂他。   在深海里,只有最需要呵护的小鱼崽才会得到这样的对待,而洮溯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这让他感到幸福。   小人鱼还想要,但白翳并没有要继续给他投喂的意思,于是洮溯低身凑近,把白翳手上无意间沾到的一点辣椒酱也吃干净。   白翳浑身一僵,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若不是自己还带着手套,没准能被小人鱼这亲昵的一嘬弄出个红印子来。   洮溯认为白翳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考官肯定是看出了他的心虚,知道他根本不会对红罐罐用上正确的吃法,却没有直接戳破,反而是贴心地亲身示范教导。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出回馈,让对方知道自己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因此,洮溯小心翼翼地从白翳手中接过辣椒酱,学着对方先前的样子勺出一点来,慢慢递出去,他的动作极为生疏还有些许的颤,但并未出错。   白翳看着那被小人鱼送至他唇边的满勺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7章   小人鱼洮溯有点心虚。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在首次考核时,主考官因不明原因中途离场,只得另选人员监考,而洛娅找准机会成了巡考人员的其中之一。   故而,哪怕是在开局不利的情况下,小人鱼总体通过得非常顺利。   被机器人告知:“001号考生已通过入学考核,成功达到入学条件,即日起便可为入学做准备,并由我方先行垫付学费、教材费、校服费、住宿费、伙食费、鱼身保护费......”   洮溯很开心。   虽然他有点不明白,他本来就是为了抵债才接受这些安排的,不知道怎么又产生那么多费用。但他也不必想那么多,白考官肯定早有考虑。   洮溯了解到,当代考生在通过某样考核以后往往都是要有一个庆祝仪式的,他正在考虑用什么来作为庆祝。   可这时洛娅却有些忧心地找到他,并提醒说,他这次的考核是在白考官不在的情况下靠放水才勉强通过,为了不露馅,他必须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勤学苦练,继续巩固,不然被白考官发现他其实多项不及格就不好了。   洮溯不解,明明全程没有见到放水呀,连他的鳞片都有些干燥了,但他不想让白考官失望。   巩固肯定是要巩固的,就先从最薄弱项——走路开始。   人鱼其实是可以做到靠主鱼骨支撑,完成身体大部分直立的,鳞片的覆盖使得他不会在移动的过程中因摩擦受损而感到疼痛。   洮溯只能在短时间内勉强做到。就如当初刚进入考场时,他能极力维持一阵,只要时间一长,或者行经的路线有些变化,他的身体就会变得歪歪扭扭。   为此,他不得不试图用鱼鳍分担一点重量,却收效甚微。   洮溯也不想自己在白翳面前忽然支撑不稳摔趴下,那样就太丢鱼了。   倒也不是他之前不肯认真练,而是,研究所特地为他量身打造的人鱼学步车有点太......样子就跟视频里那些人类幼崽刚学走路时用的差不多,甚至不小心一按到前排的按钮还会发出咿咿呀呀欢快的儿歌。   虽然总体上显得更高级特别一些,但洮溯还是会觉得有些羞耻。   毕竟他都不是小鱼崽了。   可那些研究人员总是用那种格外慈爱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企图用逗弄人类幼崽的方式来引导他,这就导致了洮溯越来越不敢在众人面前用人鱼学步车进行练习,薄弱是必然的。   但现在不练是不行了,虽说方式是羞耻了点,但效果还是有的。   洮溯觉得,他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练,而为了找到这样的地方,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心力去观察探寻......   白翳也心虚。   这是因为他的身份,白主教掌管教会,且与帝国国王之间关系莫逆,而单是借助教权和那点人情关系,他还远远不能真正算上是权倾帝国。   对尖端科技的掌控才是他的最大底气,哪怕是军部,也需在对教会表示永远信服才能获得其提供的各方面增益。   此外,他还掌控着拥有全帝国最先进水平的机甲创新中心,业务包括研发制造,仿真拟训以及机甲维护等。   尽管系统表示,会尽全力帮助宿主熟悉工作,但白翳还是不能彻底放心。没有什么是能一蹴而就的,他只能从点滴开始,慢慢对此接管。   但白翳没办法直接现身在中心基地,那里尽是高端精密仪器,他的一个操作不慎就会导致难以估量的损失,而白主教必定不能犯这样小的失误,人设彻底崩坏会导致的后果定然是严重的。   所幸,在这里的研究分所便有最初搭建的临时实验基地,设备自是很简陋,但对于白翳这种萌新来说,用来练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这里足够隐秘,几乎没人能料到高傲挑剔的白主教会亲自出现在这种几乎可称为“破落”的小地方,也方便他隐藏身份,外招几个专业人士来进行传授带练。   事实也如白翳所料,他对工作业务熟悉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完成许多基础操作。同时,他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局限性。   白主教有着极高等级的精神力,在机甲研发上有如神助,但身体残疾也是真的,也是不可恢复的,这造成的影响比白翳原预想的还要大。   他永远都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去驾驶机甲。   至少目前是不行,不知在更远的未来,新型机甲问世,会不会带来转机?   阴鸷变态的人设之所以能形成,或许也与此有关,天赋极强高高在上的顶A一朝沦为难以驾驶机甲的残废,定是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而后来他偏偏以残废之躯再立巅峰,多少是存了挑衅报复的心理,冷眼看着那些以往在见到他坐轮椅时不屑一顾的人,现今却不得不对他惶恐又讨好,再不敢对他露出丝毫不敬的目光,想必是极为快意的。   这大抵也是反派主教没有用高科技辅助站起的原因,亦是知借此也掩盖不了他无法驾驶高端机甲的事实。   这些在原文中并没有被提及,是白翳猜想的,哪怕再厌憎这个角色,也不得不肯定他在这方面的能力。   这时,外招专业人员讲解的声音响起,将白翳的思绪拉回了当前,他们正在观看显示屏中,两架机甲在自动模式下进行模拟对战的画面。   这两架机甲的款式设计并无多少新意,不过是很普遍的那类对战型机甲,但这是白翳首次经手检验的,对其中各种数据都整理分析过,他自然希望能够在这次尝试中获得成功。   外招专业人员将在这次实时观测中发现的问题一一讲清,并由衷感叹:“你是我带过的新手当中悟性最高的,继续勤奋钻研下去,必然能在机甲行业中占有一席之地,只是你还有些方面考虑得不够成熟,你今后可以......”   白翳却盯着显示屏旁边的闪烁灯微皱了眉。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对此了解不深,试图询问别人,又在对方那絮絮叨叨中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得求助于更靠谱的系统。   只是还未等系统作出答复,眼前的显示屏便已经率先给出了答案。   白翳一瞬心惊!   只见,骑着学步车的小人鱼晃晃悠悠,像是在无意中误入到了机甲拟战舱内,身形显得那么弱小。   也是因这里的设备太过古早,针对其他种族的监测明显不到位,加之白翳这个新手对这里的隔离防护措施未能完全掌握和全面开启,留有漏处。   虽然他们这些有意识的人类不会做出误闯之举,也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懵懵懂懂的小人鱼却是例外。   洮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只觉眼前场景是那么陌生,到处充满着科技感和金属的冷硬,让他生出在面对大海时才会有的敬畏。   他有点犹豫,不知是不是该继续前进。   而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强烈破坏意味的能量波扫射而来,堪堪擦过小人鱼身侧,使得学步车边缘部分迅速溶解崩坏,洮溯瞬间失去平衡歪倒向一边。   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远处那两架矗立在模拟舱中的机甲同时停下对战,全身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高大的身躯,锋利的装置,无不展示出强大与威严,仿佛是守护这片领地的冷酷卫士。   突然,机甲亮起了刺眼的红光,模拟舱内的警报声也骤然响起,似是利刃全都在此刻出鞘。   洮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他还没有完全理解眼前的一切,但紧接着,他看到了令他恐惧的一幕。   两架机甲不约而同地调转方向,将目标锁定了闯入的小人鱼,能源疯狂消耗,正积蓄着下一轮更为强烈的攻击,并开始朝目标移动,每一瞬都伴随着剧烈的震动。   洮溯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感到自己被无形的恐惧所笼罩,但他没有选择,只能最大限度地借助学步车,试图往后退出这个极度危险的区域。   舱内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在这情形下,洮溯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往日行走时的歪扭磕绊现在都消失不见,甚至展现出了堪比人类奔跑时的速度,他的鳞片在数次极为用力的碰撞摩擦间松动移位,甚至还有的深深切割入血肉中。   但这拼尽全力的躲避在巨大机甲的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小人鱼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终于,机甲的蓄能即将完成,难以想象这样的攻击若是落实将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也许都不需此,仅凭余波就能抹杀掉那来自海中的生命。   洮溯惊慌失措间也不知自己该去往哪个方向躲才好,只是还未等他做出下步动作,便觉眼前有个巨大的残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被一股力量包裹环绕。   来者是白翳。   自动模式下的拟战只有在能源耗尽时才能停止,但小人鱼不可能坚持那么久。相比寄希望于那喋喋不休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某人,仅是瞬息,白翳便已快速采取了行动。   他现在驾驶的是最低级的防护型机甲“流鲸”,除此以外,他再难驾驶更高级别的,所幸“流鲸”速度尚可,这才能赶得及在攻击到达之时为小人鱼形成护盾。   盾的破碎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但这削弱力度也是足够,在洮溯被连带着学步车一同重重抛飞出去时,白翳即刻找准时机,将“流鲸”机身横挡在前,借着恰当的角度开舱收鱼,一气呵成。   白翳无暇多留,立即撤出。   单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完成这并不算难的操作,他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根本不是适合他驾驶的机甲,或者说,目前也根本找不到适合他驾驶的。这样低级的机甲精神腔根本无法承载他过高的精神力,可他又因自身的残疾绝不能尝试驾驶高级机甲。   就这一次的不管不顾,对自身产生的副作用就已然难以估量。   眼前的危机解除,白翳暂时还理会不了那些别的,尽管系统警示声变得格外尖锐。   但他只是苍白着脸,定定地看着那条蹒跚学步的小人鱼。   差一点,这条单纯无辜的小人鱼就要没命了,小鱼还那么笨,对人类社会的很多东西都不懂,或许连死因都搞不明白。   也许主角光环不会让这最坏的结果发生,但白翳不敢设想,他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在这一瞬间感到格外疲惫。   洮溯很安静。   他知道,这只人类很累了。   他对情绪的感知是很敏锐的,在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许多,那是他并不太懂的情绪,或许是怜惜,或许是自责......   很奇妙,洮溯在这之前一直觉得这只人类既危险又强大,也以为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只能仰视对方。   但现在却不知是为何,可能是,白翳坐轮椅,而他坐学步车,恰能彼此平视,仿佛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很平等的关系。   他们格外的不同,却在某方面又很类似。   小人鱼在很青涩地探索这个世界,白翳也一样。   小人鱼会累,白翳也一样。   小人鱼会紧张害怕,白翳也一样。   小人鱼会有无助的时候,白翳也一样。   他忽然就对这只人类,有了比以往更甚的亲近。 第8章   小人鱼洮溯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是本制作精良的纸质书,有各式各样漂亮的蚌壳粘在上面,洮溯忍不住好奇将这一个个打开来看。   里面没有一点鲜嫩蚌肉,有的只是代表着不同学科的图案符号,仿佛在预示着他的学业任务有多么艰巨。   洮溯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但很快,他又看到了录取通知书的另外一页下方,那上面有白校长的通讯方式。   洮溯虽然不懂这该怎么用,但他还是用一株海草将那项内容框起来,做了重点标识。   与此同时,这上面也标明了开学日期——一个太阳又一个月亮。   洮溯懂了,也就是明天。   明天就要开学,小人鱼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时该做些什么。   幸好洛娅给他列了一张准备物品的图示清单,有保湿喷雾,有小鱼干餐盒,笔和橡皮等。   洮溯现在就在吭哧吭哧地收拾着,他现在已经学会用手做些事情了,就比如提书包,再往里面塞东西。   说起来,他初次收到这只书包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   当时,洮溯正在室内用学步车进行练习,因为自从上次的事后,他就不被允许偷溜到外面偷偷练了,只得留在被监护的范围之内。   而这个监护人有时候是洛娅他们,但更多时候却是白翳。   很奇怪,白翳每次来的时候都是面容冷肃,一言不发,很容易就能让人心生惧意,不敢靠近,却不能让鱼退却。   洮溯感觉得到,这只人类的状态还是不太好。   他觉得与自己有关。   洮溯卯足了劲地练习,几乎可以说是拿出了人类在军训时踏步的认真态度,同时小心避开前排按钮。   他对在白翳面前学步已经不会感到羞耻了,但他还是不想让对方听到那幼稚的儿歌,那一点都不好听,根本比不上他唱的,等他嗓子恢复以后一定要亲自为这只人类献唱一首。   白翳的身体状态的确不好,却在缓慢恢复当中,精神海中的刺痛也在逐渐减弱。   上次在机甲模拟舱中发生的事,显然是会严重影响到主线剧情的,所幸挽补及时,没有让主角人鱼发生什么意外。   系统给予了不符合人设的警告,并没有给予惩罚,也是念在他所作所为是维护了原本的剧情。   白翳本是该松一口气的,却又忍不住发出轻嘲。   这就是所谓的定理,主角人鱼会被保留着生命,然后被伤被虐无数次。   他虽然是进入了这个世界,也在慢慢的接受和适应,但原本小人鱼洮溯在他这里更多是个主角符号,是在那一刻他才真的感觉到,洮溯也是真切存在着的。   白翳还在凝思,冷不防被不小心失去重心的学步小人鱼扑了个满怀。   白翳垂眸:“......”   洮溯抬眸:QAQ!   好烦,他真的很猛的,他已经能行得很稳很稳了,当然,那是在学步车的帮助下。他认为自己不能始终停留在这样一个阶段,他要开始逐渐脱离学步车,也像人类那样来去如风。   只是,情况不太妙。   刚摆脱学步车时,他明明是很谨慎地扶着旁边慢慢移动的,自觉能适应以后才逐渐欢脱......好像有点欢脱过头了。   可,这只人类好暖和,味道也很好闻,就是身体有些硬邦邦的。   白翳没说话。   他的脸上沾了不少水珠,沿着脸侧往下滑落,那是小人鱼的头发甩过来的,堪比凶杀武器。   他盯着瑟瑟不敢再动弹的洮溯看了半晌,恍然发觉生长期的小人鱼的变化速度其实是很快的,就在这段时间内,洮溯已经变得和刚来的小灰球截然两鱼。   原先枯草般的头发好像在变得柔顺,还隐隐有变色的迹象,小脸上带着些惶然青涩却更显可爱,粉眸灵动十足,而上身被鱼鳞覆盖的部分也在减少,比寻常人类还要光滑细腻的肌肤露出来,白如最上好的瓷玉。   他记得原文中小人鱼就是发色银白,会泛着盛满月光般的皎洁色泽,洮溯确实正在与原著描述的那般外貌靠拢。   白翳想,应该是要给这条入学鱼做一些发型和着装的规定,仪容仪表的检查绝对不能松懈。   就是不知道这条臭美小鱼会不会很不乐意,但没事,没有人能违抗白主教的权威,连鱼也不能。   白翳的心情好了一些,把埋在他怀里装死的小人鱼扒拉出来,移动轮椅牵着小人鱼在这周边行了一圈。   洮溯很雀跃。   现在是这只人类在牵着他走,等他行得越来越好,他就可以牵着这只人类走,或者直接推着对方,他们可以相互帮助行得很远很远。   离开了学步车,他们仍维持在一个相平的高度。   但白翳不经意间注意到洮溯的鱼尾有往后卷曲部分,或许洮溯还可以变得更高一些。   有个念头随之一闪而过。   白翳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笑意,又极快地收敛了,却让敏锐觉察到的小人鱼呆愣得差点被自己鱼尾绊倒。   哦,不是他的鱼尾,是被他因不会穿而丢到一边堆成球的新校服。   洮溯:“......”   他用鱼尾轻轻蹭过去,试图把校服藏起来,但这显然是无用功。   白翳的目光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穿”其实是入学考核的一项内容,他这是那么快就要露馅了吗?   洮溯磕巴解释:“xi,liang......”   再加上一通比划,又做出个吹吹的动作。   见白翳没反应,洮溯有些着急,干脆直接用鱼尾把校服举起放到窗台边,随后就一动不动了,只有那双眼睛还在期期艾艾地盯着白翳。   白翳:“......”   他是想说他的校服还没晾干不能穿是吗?   可是,这条人鱼本来就常待在水里,就是离开了水也不能停留时间太长,经常需要给鱼鳞保湿。故而,定制的校服也是采用特殊材质,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小人鱼那么紧张,他要是都看不出来,那他就不是白翳了。但今天毕竟还没有正式开学,暂且先放鱼一回。   白翳下巴抬了抬,示意小人鱼过来。   洮溯忸怩一阵,还是乖乖地过来了,只是默默把校服藏在身后。   白翳却对他伸出了手,那意思明显是要他交出来。   洮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现在把衣服打湿还来得及吗?但还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白翳已经倾身向他逼近,伸手绕到他身后轻松把校服给取了出来。   洮溯:T_T   这一副鱼生无望的表情,再加上系统提示虐心值+1,白翳弯了弯嘴角,将被团成球的人鱼校服摊开整理。   那是他设计的,衣领、上襟、外套开摆......总体来看很满意,就是对洮溯来说有点难穿。   洮溯还没有回过神来,迷糊间只觉自己被校服自动上身,直到白翳亲手给他系领结时,洮溯才猛然一僵。   他在给他穿校服,很专注。   洮溯觉得自己整条鱼像要被蒸熟了。   校服上身果然很合适。   随即,白翳又对机器人交代了什么,然后,机器人就按照指示给小人鱼送来了一个包裹。   洮溯恍惚中撕开一看。   果然,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虐心值+4,虐心值+5......   包裹里是书包,而所谓的书包,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巨大的鲨鱼头,牙口大张。   洮溯被吓得差点要晕倒。   白翳很“好心”地扶了一下小人鱼,并主动前去将鲨鱼头“制服”——拉上拉链,从此牙口紧闭。   洮溯很佩服,这只人类果然很强,这只鲨鱼头肯定就是他用手拧下来的战利品。   在白翳施施然离开后,洮溯东想西想,脑补出了某人勇闯海底大战巨鲨的世纪大片,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慢慢凑近一点,再近一点,但这只鲨鱼头一动不动。   确认对方已经死得透透的,洮溯立刻变得有些神气,试探性地学着白翳的样子拉开拉链,并把自己一截鱼尾探进去。   鲨鱼头好可怜,有牙不能用,不像他,每天吃嘛嘛香。   洮溯越发嚣张,把手塞进去,把鱼鳍蹭过去,玩着玩着还想要把自己整个给塞进去,但这显然是书包无法容纳下的。   洮溯只得恋恋不舍地作罢。   在这期间,鲨鱼头被玩弄得露出了一点棉絮。   洮溯发现了,对此表示不屑,看着那么凶,实则是只草包废物,什么海洋霸主也不过如此。   若是现在回到海里,他就敢直接单挑巨鲨。   洮溯得知自己需要背着这只鲨鱼头上学时,简直达到了鱼生骄傲最巅峰,总有一天,四海八荒都会知道,这条名叫“洮溯”的人鱼生猛得不像话。   连带着他现在往里头塞东西都觉得得意洋洋。   但也在这时,洮溯才发现,鲨鱼头书包里面原本还有东西——贴着隔水膜的红色方块纸包,内装有零星几张纸,纸上有“壹角”的字样。   跟之前的“准考证”一样的字迹。   洮溯虽然不懂这是什么,但他想要将其小心放好,却一时间不知该收到哪里去,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要嵌进自己最坚硬的鳞片内保存为好,随身带着。   洮溯并不知道,从前,在另外的一个世界,有一个常在平日里拾荒的老奶奶,在自己的孙子快要开学时就用过年的那种红包袋子装着她攒下来的一点小钱,说要是被欺负了,就把这个交出去。   希望他人也能善待你,哪怕用我的十分换一分。 第9章   生而为鱼,也难以逃离早八的苦。   洮溯一边睡眼惺忪地咬着小鱼干早餐,一边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忘带什么,校服他一直就没脱,书包也收拾好了,好像没了。好了,终于安详了,于是这一轻轻闭眼就几乎错过了这个上午大半的课。   等洮溯惊醒后火急火燎地要赶去教学楼时,却又犯了难,4C-311是什么地方?还有这节叫什么课来着?哦,是公共课思想鱼德。   他不懂,那找到鱼很多的地方应该就行。   终于去到水下教室,正有一名教授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作为一条有道德底线的鱼,要善于对不良诱惑说‘不’,要从根本上杜绝不良行为......”   这时有条黄斑鱼忍不住询问:“请问教授什么是不良诱惑?什么又是不良行为呢?”   “美色、财物、食欲。”教授回答得言之凿凿,“嗜睡、贪吃、花痴等。”   中了大半的洮溯默默把自己偷带的零食藏好,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就想翘课。   生蚝这么好吃,怎么能不贪吃呢?   入眠这么舒服,怎么能不贪睡呢?   至于美色和花痴是什么?   洮溯不太懂,于是他偷偷去问貌似很懂的黄斑鱼。   黄斑鱼果然很懂,不消片刻就取出自己小心珍藏的一株紫罗兰来,炫耀似的放到洮溯眼前晃一晃,又极快地收好,好像是生怕被他碰坏似的。   洮溯见此有些不高兴。   小气鱼,谁稀罕你的花了。   不过,这颜色倒是真好,他刚见到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竟有些失神。   那就勉勉强强承认这花算是美色好了,洮溯回忆起自己那种感觉,好像花痴也不是那么没有道理。   下一门是单选课——鱼骨文。   位置还算好找,洮溯觉得有些庆幸,还好他迟到的课不是这门单选课,不然开学第一天他就铁定要被发现缺课了。   一对一的上课模式,让他多少有些紧张,洮溯打定主意不能开小差,要认真听。   然而,只是刚进去,洮溯就有些身体僵硬,感到冷意阵阵。   教室有一片珊瑚丛,铺盖着透明的水晶石,散发出淡淡的蓝光。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周围好多骨,各种各样的鱼骨。   授课的是一位年长的海龟,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的光芒,而那本鱼骨文课本仿佛蕴含了整个海洋的历史和文化。   他给洮溯细细讲解了鱼骨文的由来以及发展演变,还讲了鱼骨文对海洋历史的重要意义......   洮溯上完课出来的时候整条鱼都是懵的。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这门课非常的瘆鱼,海龟教授也很瘆鱼。   所幸已经到了中午休闲——鱼乐活动的时间。   成群结队的鱼呼啦啦地涌出,招朋引伴,好不热闹,但是洮溯却没有多少心情,因为他还惦记着自己的抢课任务。   从第二周开始,他就要上体育课了,而体育课是选修课,除了拍球是必要项目,他还得在跑步、游泳这两项中选出一项来。   洮溯也才刚学会行走,让他再去学跑步简直是要他半条命,对比来说,游泳才是他的心头好。   他必须要抢到游泳。   但听说,抢课是一门技术活,非常考验运气和手速,一旦出了点点意外,他就将与游泳失之交臂。   洮溯现在连午餐都顾不上去吃了,先去找了锦鲤蹭点运气,然后就反复温习学过的抢课流程,满心忐忑。   然而,他刚进入选课系统,画面就卡顿住了,反复刷新无果,他只得退出重试,结果这回更不妙,直接连系统都进不去了。   洮溯茫然无措,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好像是能投诉来着,对吧?只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周围就传出一片骂骂咧咧。   “狗系统早不崩,晚不崩,偏偏这个时候崩!”   “正常,不卡个两小时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抢过课......”   洮溯默默地想,原来这就是人类社会的传统吗?没事,自己初次经历还是要耐心点。   终于,耐心等待的鱼如愿进入系统,卡着时间,在出现游泳选课页面的第一时刻,洮溯就疯狂戳戳戳。   洮溯再次陷入迷茫,为什么他都戳了那么多遍了,还是没有显示抢课成功呢?画面为什么又是定住了?   又不知这样等了多久,小人鱼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脸上的不解和委屈也越攒越多,却始终没有放弃抢课。   而在这时,在洮溯不知道第几次的点击下,终于有了变化,这一变化直接将洮溯打击得欲哭无泪。   显示的是40个名额已满,小人鱼没有机会了。   洮溯:T^T   难过,是真的,真的好难过,为什么要这样伤害鱼,鱼真的不想去跑步啊啊啊啊!一条濒临崩溃的鱼,此时正在难过得无声无息。   哦不,其实是震耳欲聋。   系统音在这短短的半天里面,几乎就没停下来过,“虐身值+4,虐身值+5,虐心值+2,虐心值+7......”   白翳:“......”   虽然说这些早有预料,但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心情复杂。   就连一向公事公办的系统也忍不住赞叹宿主的运筹帷幄,深谋远虑。   白翳叹息一声。   该怎么说,小人鱼现在走过的路,都是他当年躺过的坑,他经历的一点也不比小人鱼少。   白翳将攒下的数值用以折算积分,并兑换好一些物品,也就不用担心倒扣的问题了。   当务之急是要先去看看小人鱼。   只是还未等白翳有所行动,光脑就出现了一道通讯请求,白翳眸光微动,快速接听。   那头有些嘈杂,只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别的声音传来,仿佛只是在外面的时候不小心误拨。   白翳没有再等,直接出声:“洮溯。”   这只人类在念他的名字,嗓音低醇好听,似乎含了能让鱼坚定的力量。   洮溯一下都忘记了自己还在哭。   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刚刚情绪有点糟糕,浑浑噩噩地行走时觉得找不到方向,忽然想要是有人牵着他走就好了。   当在见到黄斑鱼小心捧着他的紫罗兰时,洮溯忍不住上前,支支吾吾地提出请求。   于是他们就到了公用通讯亭。   洮溯也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控制不住,这回一听到白翳的声音,就实在压不住情绪,噫呜噫呜发泄一通,疯狂表达自己的悲愤和不满。   白翳这回不用翻译都能完全听懂,还能时不时地附和:“对,他坏,嗯,他们都坏,是,欺负鱼,都不好,鱼最好......”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小人鱼还没有倾诉完,继续悲愤交加:“cooximumupia,roonnru,miwa......”   白翳的话刚要出口,却猛地一顿,因为他没词了,没办法,他只好转换一种语言模式:“鱼鱼最叻,鱼鱼卟哭。”①   白翳心想要是小人鱼还没有停,他就转用英语说一遍好了,但他的口语实在不好,最多挤出一句“You good,they ugly.”   但,洮溯在他说出那句时就立刻止声了。   白翳松了一口气。   想来也是,新生小人鱼够委屈了。   无论是为了更长远地刷值,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他都得先把洮溯哄好。   说到自然做到。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洮溯见识到了白主教的各种硬核操作。   首先是查出游泳名额的拥有者——某食堂员工从后花园里弄回来的一缸小蝌蚪。   白翳命人往里倒了适量的生长剂,于是,洮溯当天就通过视频观看到了小蝌蚪们在顷刻之间变成青蛙们,就这么毫不留恋跳走的画面。   由于原选学员出于某些原因提前结业,无需再参加游泳课,后续就又有了新的名额放出。   洮溯就待在白翳旁边,定定看着白翳同时启动了多光脑,并派了章鱼程序员时刻准备着。   就这样,毫不意外地为小人鱼抢到了游泳课名额。   再是,关于小人鱼对鱼骨文这门课程的学习。   因为一对一模式的单选课有个必不可少的环节,便是师生换讲,这个时候的学生有更多的话语权,可以自备课题讲解,与老师分享讨论。   白翳亲自为洮溯选择了要讲的课题,并准备了非常完善的讲解稿和课件。   《甲骨文——历史长河中的瑰宝》   于是,当小人鱼洮溯在那天侃侃而谈时,海龟教授的脸都被气绿了。   经此,洮溯对白翳的崇拜到了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地步,后来每次看到对方时,眼眸中尽是星河般的光彩,整条鱼都要因此而变得鲜活几分。   甚至在白翳临时充当教导主任,试图再次发难刷值时,洮溯都半点没有退却,反而在众鱼的惊恐唏嘘中,高高兴兴地跟着他走,还有点为发现了“召唤神龙”的技巧而暗自庆幸。   原来只要整出了幺蛾子,原来只要有一丢丢的不合规,那他想见的人类就会很快地出现在他面前。   哦,不是说发型不合格吗?   人鱼的头发生长得是很快的,半天就能长出一大截,这就为打理增添了难度。   确实要被修剪了,洮溯没有半点不满,只是透过镜子认真注视着亲手为他修剪的白翳。   还是这只人类的黑发好看。   事情发展成这样,白翳也没办法了。按理来说,他这样的一刀切不是该激起小人鱼的怨念吗?为什么小人鱼看起来是那么的乐意?   对于洮溯的目光,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不得不时刻冷着脸,试图让洮溯收敛一点,但是收效甚微。   甚至这条鱼还敢假借由头,“登堂入室”。   背着鲨鱼头书包的洮溯眼巴巴等他许久,称有要事反映,结果就是吐槽教授讲课听不懂,满怀期待地向他请教。   白翳本想拒绝,但又想这条鱼送上门来接受补习简直存心找虐,他这个反派不满足一下怎么行。   所以,白翳十足严肃地对洮溯讲解起了鱼积分。   果然,洮溯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但又只得强打起精神,硬是撑到白翳将此内容讲完。   在白翳施施然作完总结,再给他投来一个“还有何贵干”的眼神时,洮溯总算可以递出早已准备好的鱼文课本,需求是请念课文。   白翳眉梢微挑,没想到这条小人鱼还真挺好学,居然有要挑灯夜学的刻苦精神。   只是,他一翻课本,就翻到了被洮溯特意折过的那页。   随着白翳缓缓读出标题,洮溯瞬间感到鱼生圆满。   标题是《yu美人》。 第10章   不远处的合作演练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军部和教会的双方此刻正针锋相对,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微妙的紧张感,与谈判紧紧相随。   围绕的主题是一款新研发的3S级战斗型机甲,军方希望能以更合适的价格获得其使用权,并且能够尽量缩短后续审批环节的时间。   如原文所说,双方长期合作,在表面算得上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实际上,反派主教和那位军方boss攻三的关系可谓敌对。   主要原因出在反派主教身上,他因残疾转业投入到机甲研发工作,而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高端机甲只得由他人驾驶并适时反馈使用体验,方便他对下一代的机甲进行改进。   而这位“他人”正是元帅——御墨。   反派主教难得棋逢对手,遇上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顶级Alpha,不好好干场架分个胜负都说不过去。   可坏就坏在,这两者相遇时间是在反派主教残疾以后,本就变得阴郁变态看谁都不顺眼,偏偏御墨元帅又是个耿直的,觉得主教设计的机甲哪里有问题就直说不误,主教表面虚假讨教,背后已经用了阴刀一百八十回。   御墨也是个硬气的,虽顾全大局并没有明着跟教会作对,看似对反派主教的阴招照单全收,却始终没有真正妥协。   白翳对这两者的恩怨倒不多感兴趣,耿耿于怀的是原文中对这位元帅和小人鱼戏份的描写。   先说御墨元帅的本体是只黑豹,在科技的改造下获得了极强的拟态能力及伴生技能,成年期完成分化后,凭着那股自带的凶狠厮杀劲儿履立战功,在无数次的浴血中,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这样的Alpha,骨子里的野性凶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藏的,这就造就了乖软小人鱼Omega的惨状。   况且,某棠出品怎会没点噱头,就比如,黑豹元帅因精神力严重失控而陷入无意识的狂化状态,再辅以自带的倒刺......那场面,说是娇嫩果冻对上仙人掌都不为过。   哦,这一切都是反派主教促成的,他甚至全程围观,事后还命人去抽液用以检验。   “......”就很离谱。   白翳的脸色越来越沉。   饶是一向镇定的御墨,在觉察到对面那道越来越往下犹如实质的视线时也有些神情微妙。   从今天刚见面开始,就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白主教仍是以那副骄矜的姿态坐于轮椅上,而御墨并没有坐谈的习惯,故而端着军姿站立笔直,连带着军部和教会其余人都只得陪站。   这样的场面与以往并无不同。   只是白主教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已经很久了,给人的感觉不是那种阴冷诡谲,而是另一种难以形容。   终于,这样的氛围被打破。   “请问御墨元帅,您对此有何看法”   白翳没有一丝拐弯抹角,直入正题。   御墨直视白翳的眼睛,沉声道:“这款机甲的性能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但我们需要确保它在实战中的可靠性。”   白翳微眯了眸,目光投向御墨后方一人。   那是元帅的下属,刚在先前提出“其安全性能是否得到充分的验证”的质疑。   但这样的质疑是很可笑的,在帝国中,众所周知,白主教亲自研发的机甲象征着某种权威,甚至有人认为可以免除后续多项流程直接投入使用。   如果真有意外,那便是白主教存心坑害,而这样的坑害绝不是小打小闹,也绝不可能那么低级,他不会轻易去冒有损专业名声的风险,阴刀也一贯用在别的方面。   那位下属是因自身状态欠佳,操作不当才导致的驾驶出现意外。   御墨对此心知肚明,对这样能力不足的下属他自是不会再重用,在那次以后对方就相当于是被边缘化了。   这次放任不过是为了压价。   或者说,主要并不是为此,要对付善于掩饰又工于心计的白主教,在其最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上给他找点不痛快,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能将他膈应得不轻。   可今天的白主教却没有接招,反而点了点头,道:“元帅所言极是,实战中的可靠性确实是关键问题。为了确保这一点,我建议双方在接下来共同开展进一步的测试和改进工作。”   不只是御墨,外场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白翳会这样说。   但这是不可能的,军方和教会各有侧重,各掌权力,各担要事,虽是可以合作,但不会相互渗透业务,而且自负的白主教绝对没有要与他人分享研发权的道理。   这时,系统的不符合人设警告声响起,白翳却不慌不忙。   果然,御墨心知这是空谈,认为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地表达不满,便谨慎道:"你的提议听起来不错,但我们需要确保合作是在基于互信和透明的基础之上。"   暗讽和警惕之意可谓明显。   但白翳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相反,他以一种极为坦诚的语气回应道:“很遗憾,但没关系,或者御墨元帅可以考虑一下在日后的对练环节上多作配合,亲身试用,只需多耗费些体力即可,如何?”   状若退后一步,实则这才是真正所想。   御墨对此颇有兴趣,问:“等级?”   白翳抬眸反问:“你觉得低于3S的有必要吗?”   御墨紧接着问:“自动模式?”   “不。”白翳缓缓开口,“你的对手,我。”   御墨深深打量对方许久,笑了,道:“一言为定。”   不复以往的暗藏心机,敌视和挑战欲不加掩饰,暗箭改明枪,这是他的乐意之至。   他没有问白翳能通过什么方式弥补身体上的短板与他对战,也没有问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直到这一刻,御墨才真正把这个对手放在心上。   只是这样双方勉强算是和谐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御墨在听到通报后神色微微一变。   白翳维持着表面平静,看着御墨匆匆离开的背影,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对于发生了何事,他其实很清楚。   这算是原文中为数不多的重要剧情点——皇子Alpha带小人鱼逃跑。   这个时机和场合还算合适,军教双方在全帝国的关注之下合作演练,对此的重视程度必不用多说,反派主教自然也没太多的精力监控小人鱼。而皇子Alpha则是费尽心力,筹谋已久,自认能有一丝机会帮助小人鱼离开魔爪,但很可惜,他失败了。   因为在他们隐秘逃跑的过程中,小人鱼受到军部众多高强Alpha信息素的刺激,刚分化时未显现出来的第二性别特征,在此刻彻底显露无遗,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泄露,且进入短暂而猛烈的发热期。   这对于Alpha产生的吸引是致命的。   故引起了现场极度的混乱,御墨元帅全程低气压地处理完这件事,并由此对此事的源头——人鱼Omega产生了关注。   而皇子Alpha和小人鱼毫无疑问地被反派主教堵住了去路,并得到了极为惨痛的教训。   虽然当时没太看明白,但现在白翳大致猜出了内情。   皇子Alpha一向无能,哪怕再如何费尽心力,也很难做到在军教底下将小人鱼偷带出来。   这样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双方负责人默认的呢?   御墨虽不能完全清楚其目的,但以固有的矛盾关系来看,这既是对反派主教不利的事,他想必也是愿意纵容一下的,只是随后发生的意外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对于反派主教来说,有这样一个契机,既能借用大量Alpha信息素刺激出人鱼的第二性别反应,检验分化成果,又能引得军乱给御墨元帅找麻烦,何不顺水推舟?   就是可怜了原文中的小人鱼,在众多疯狂的Alpha争抢中受了不少伤,更是因没能得到后续应有的医护处理而落下了永久性的信息素紊乱症。   思及此,白翳坐不住了。   只是刚欲行,系统警示音便随之响起:“请宿主注意,尚未到合适的出场时间。”   白翳攥紧的手始终没松。 第11章   长长的密道中没有一丝光。   哪怕如此,江蜇寒也可以面不改色地一直走下去。他很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条件,也习惯了自己孤独而游离的常态。   但他偶然间也有了可为之追寻的方向。   母妃失势,连带着他也如履薄冰。若能得到人鱼真心的奉献,无私的赐愿,这一切将都能得到改变。   如果没有现下突如其来的Omega信息素泄露,他或许真的能触碰到希望。   可为什么就是会这样呢?   他是个Alpha,在离得最近的位置,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那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燥热蔓延至全身,可他的心却一点点地冷下去。   这明明是他配合教父做的研究之一,但他也是至今才知其效用,以至于被这样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将人鱼关到了几近密闭的箱中,在储藏军备的仓库密道下逃离,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机会。   他眼见着这一点机会正渐渐趋向破灭。   江蜇寒还在试图加紧外箱封闭,用军用胶带缠裹边沿,动作是失去控制般的忙乱,可那雪芽茶香味的Omega信息素仍在从中溢出,不断累积浓郁。   Alpha与生俱来的攻击性和占有欲在此刻被激了起来,这是以往很久都不曾有过的,他向来温和得像个Beta。   不悦愤懑的情绪格外强烈。   人鱼不是承认他是第一位人类朋友吗?人鱼当初不是可以为了救他奋不顾身吗?可为什么后来竟会用课业繁忙这样的借口来推拒与他的见面?   甚至在他费尽心机出现在人鱼的面前,对其展露温柔与关怀,还愿意不顾困难地带对方离开那噩梦般的地方时,人鱼都没有露出丝毫喜悦的神情,反而是一脸不赞同,还义正言辞地说什么老师教了欠债不还且中途跑路是不良行为,不敢迎接考试就退学的鱼是胆小鱼……   江蜇寒不知道人鱼这是突然中了主教的什么邪,为避免人鱼反抗闹出大动静,只好先将他催眠藏起,带离这里再说。   可现在这样随时都会暴.露。   江蜇寒的手在颤抖,情绪又终于到达了某个临界点似的,他突然将胶带狠狠掷出,抓紧了尖利的器械朝原封紧处用力割开。   他已经来不及用理智慢慢思考,只是带着Alpha的本能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不是只要在此刻标记了人鱼就能让问题得到解决,随之也能得到对方不遗余力的帮助?   但受到雪芽茶味信息素吸引的Alpha除他以外还有很多,而现在便已有十数名在外围巡视的军士Alpha寻迹而来,只是还未行至前便已然相互殴打了起来。   浓烈的血腥味和攻击性信息素如洪水般肆虐开来,凶狠得宛如最原始的野兽,这就刺激了更多的Alpha,又引发了更严重的混乱。   这样的危机唤回了江蜇寒的一丝理智,他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能在黑暗中正常视物的优势,先将装着人鱼的箱子藏到更隐蔽的角落。   随后,他只身前去探路,想要找到一个能转往稍微安全些地方的方向。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个向下的长阶梯,而下方转角处顶端有个被栅栏围起来的通风口,终于隐约可见一点亮光。   然而,就在江蜇寒心情略微放松一点时,他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强势到超出他以往认知的Alpha信息素气息,似是诡魅迷艳的花香,丝丝缕缕的在空气中缠绕着向他袭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变成露出獠牙的血色毒蛇。   轻易就能将人压迫得几欲窒息。   几乎是瞬间就将外边疯狂混斗的军士Alpha们给完全压制了。   江蜇寒不受控制地沁出冷汗,感觉自己似乎单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就能被凌迟致死。   他恍然想起了一些事,全帝国拥有最高阶信息素的Alpha无一例外都是顶级,他父皇,元帅,还有......   白主教。   从下方转角处缓缓现出身形的Alpha仍是坐在轮椅之上,抬眸静静凝视向他,那目光却不带有一丝仰视的意味,在通风口透出的细细光下,更显深邃立体的眉目冷诮似冰,靡丽的紫眸在此刻深郁得可怕。   “见到教父,不应该先打声招呼吗?”   那道声音,听起来是与满含危险的信息素截然不同的低沉缱绻。   江蜇寒脸上的血色极速褪尽,变得苍白一片,他原先绷直的脊背也蓦地一松,身体无法抑制地颤动,呈现一个保护的姿势来。   他忆起了自己初时见到这位主教的场景。   那是在皇宫,他的父皇将他带到举止文雅的主教大人面前,让他务必用最恭敬的态度对待他的这位教父。   小江蜇寒目光还有些怯怯,却极为乖巧规矩地向对方行礼,并喊了一声“教父”。   主教当时对他的态度很温和,问了他的名字,还给他送了见面礼。   小江蜇寒本来就对这位时常听闻的优秀长辈很敬重,此刻更是对这位教父生出了些亲近之意。   可是,不过短短的时间过后,他便亲眼发现在偏僻的后花园中,这位盛名在外的主教大人却像极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俊美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正操纵着小型机甲不停地折磨另一个Alpha。   是无比残忍血腥的手段。   仅仅是看了一眼,小江蜇寒就在此后发烧了大半个月,哪怕是在神志不清时也在发出细碎的抽气声,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他并不知道教父当时为何要这样折磨那位Alpha,也不知是怎样的做法才会激起他这么大的仇恨。   更不能理解为何教父在做出这样的事情后,还能如若无事般地轻松随意。   "抱歉,我有点失控了,但想必像你这样优越的Alpha是不会将我一个残废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的。"   黑发紫眸的恶魔忽然间朝他的所在望了一眼,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伪装,假惺惺地笑。   主教在最后有两句话是说给他的,小江蜇寒听得很清楚。   “见到教父,不应该先打声招呼吗?”   “小殿下,别让你的教父不高兴。”   那些话语仿若又响起在耳边,那么清晰,似正在将他赖以生存的空气点点剥离,提醒着这样一个事实,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在教父面前都是那个软弱无力的小孩。   现在,他让教父不高兴了,教父定会像当初折磨那位Alpha一样惩罚他的吧。   确实是该如此,毕竟原文便是那般。   二皇子倒是真心想带人鱼逃跑的,在此刻仍抱着最后一点渺茫希望,坚持想让人鱼藏好。   而反派主教明明可以轻易找出人鱼来,却偏偏借此将二皇子好一通折磨,故意逼他说出人鱼所在,此后还要他亲自将人鱼带出奉上。   本以为最信任的人类朋友终于要来拯救自己,对方却转眼又亲手将自己送回恶魔身边,这样的举动将人鱼的心伤得七零八落。   而人鱼在此次被刺激得假性发.情后,又被反派主教带回去,受到了更突破底线的施虐。   对于当下该做什么,白翳很清楚。   反派折磨起人来自是有一手的,他已经让系统提前准备好了,接下来便是看嘴硬的江蜇寒什么时候能松口了,这样对方能少受点罪,而他也能早点下线。   只是,进度条正要开始加载,出乎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移动的“雪芽茶罐子”在暗处跌跌撞撞地显出,越来越近,使得那股清甜的Omega信息素气味也变得越来越浓郁。   致使在场最近的两个Alpha都不由自主地有了更为强烈的反应。   江蜇寒受到压制自是无法妄动。   而白翳也还在可控范围内,毕竟他在来前有做准备,只是亲身体验这种感觉还是让他很不适应。   就好像那不是淡淡的雪芽,而是能引他跌落深渊也毫不退却的珍宝。   但珍宝此刻并无此自觉。 第12章   洮溯的情绪波动非常强烈。   他起先在被关在狭小的运送箱里面时,尚且有模模糊糊的意识,对这样的黑暗困笼非常抗拒。   他很不喜欢黑暗,他很想要水母灯,他很想要看亮亮的东西,可这些都没有,他只能感受到一阵阵的虚弱无力而无法反抗。   而随着时间流逝,在途中,他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前所未有的反应,似乎是在干涸时迫切渴望水那样,他也迫切得想得到什么安抚,而闻到的混杂气息是那么呛,令他感到很难受。   在稍微恢复了点力气时,他便用鱼尾拍打箱板,企图得到外边人的回应,但是没有。   他的人类朋友并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或解释,似乎他的感受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洮溯太在意的。   人鱼的感知能力很强,是在白翳到来的那刻开始,洮溯在箱内的挣扎变得尤为激烈,想出去的愿望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所幸江蜇寒刚才将运送箱的封闭处割开了一些,这才让他终于得以在这时候努力挣脱了出来。   洮溯才学会行走没多久,下阶梯对他来说很难,特别是在这样暗的环境下。   但他很清楚地看到了不远处那一点亮亮的东西,那是他从自己的学步车上抠下来的一颗发光珠子,后来被他偷偷粘到了白翳的轮椅上。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那是他很喜欢的东西,觉得很好看,既然他有,那对方也要有。   而这颗他分享给别人的珠子,也在此刻成了他的指引。   让洮溯能够坚定地往之靠近,可他却在很努力地下了大半阶梯时定住了,隔着不远的距离,呆呆地看着白翳的方向。   却久久都没有再靠近。   白翳也在看洮溯。   他起先对于小人鱼这迥异于原剧情的主动出现有些意外,所以,这算是让江蜇寒逃过一劫?任务进展得有些偏离,但应该问题不大吧。   白翳本想跟系统确认一下,却倏地注意到了洮溯的眼睛。   明明是被这昏暗的环境掩藏掉大半光彩的,但其中蕴含的委屈情绪是那么鲜明浓烈,仿佛仅是通过这相互对视的一眼,便如海浪般漫卷而来,连带着白翳的心都被猛地一揪。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小人鱼委屈成这副模样。   恰在此刻,密道被外面的日光填满,是军方的医疗队伍赶来,而外边的混斗声也明显止歇,看来场面是得到了较为有效的控制。   而先前未能看清的,此时也在白翳的眼前一一现出。   小人鱼出来时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水痕,而水痕旁边尽是散落的物件,大开的鲨鱼头书包、书本、文具、小零食、几块很难看的石头玩具......   还有,一张不小心被弄皱了的奖状。   白翳在这顷刻间意识到了什么。   小人鱼总是兴冲冲地要拿东西给他看,奇奇怪怪的,什么都有,大部分是手工作品,绿油油歪扭诡异的水草画、捏得跟三星堆出土文物相似的泥沙雕塑、乌漆麻黑的石头人......   白翳原本还能装模作样地评鉴一通。   直到某次,洮溯溜到他的身边做手工,在做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偷瞄他,似乎是在以他作为参照。   白翳被这想法惊到,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在暗地里将洮溯的手工作品研究了百八十回,又在接下来的观察中,逐渐验证了这个猜测。   “......”   自那以后,白翳就对洮溯要拿给他看的东西敬谢不敏。   故而在前天,白翳依旧是对此毫无期待,却没有想到,对方这次想要拿给他看的会是奖状。   是洮溯在游泳课上拿到的,也是这学期以来唯一的一张奖状。   没有人知道洮溯有多么期盼,又多么地想知道白翳在看到奖状时的反应,只要给他一个夸夸,他就能非常兴奋,兴奋到就算下次要去上跑步课也不会太难接受。   也许还不只是这张奖状的事。   白翳想起了以往的很多次,他总是能“偶遇”放学的洮溯,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结伴而行。   后来他有意识地想要避开,终是忍不住返回确认,却发现洮溯还背着书包在他们最常遇到的地方呆呆等着,孤独一鱼,仍久久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也许在小人鱼的观念里,既然别鱼可以被接放学,那他也是可以的。   哪怕最开始真的仅是偶遇,洮溯似乎认定了白翳就是来接他放学的人。   没有等到,那洮溯就绝对不会乱走。   没有等到,那洮溯就绝对会一直等着,直到等到为止。   这是一条笨小鱼,简单又执拗。   没有人类的那么多考量,也没有人类的那么多顾虑,更没有人类的隐藏迂回。   恰如此刻的委屈也那样的明明白白。   可白翳不是,他在更多时候是被原剧情、被系统牵引着的反派角色,得尽力维护后续剧情的发展。   如这次,他会暗中给予江蜇寒引导,让对方能够准确地找到小人鱼的所在,连他们那暂时的逃离都做默认。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   他会安排更多鱼出现在最近的鱼乐活动区域,让最活泼的海豚前去邀请小人鱼过去一起玩,想着也许这样能让小人鱼也在等的过程中快乐一些,哪怕最后等到的人不会是他,而是另一个会将其带走的人。   白翳有很多没能预料的事。   没预料到向来贪玩的小人鱼在那时几乎失去了所有玩乐的兴趣,没预料到向来平易近鱼的小人鱼会在那时那么抗拒和别鱼相处。   随着那份期待渐渐落空,洮溯也有低气压,也有不安焦虑,会因白翳迟来接他而感到委屈。   他想过要再去找白翳,可他知道对方行踪不定,他尝试过再做一些小小的不合规的举动,但这回“教导主任”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只人类是不想再管他了吗?   那只人类是以后都不会再来接他放学了吗?   洮溯尚未能思考清楚这些问题,直到在此时此处,他仍然是在感知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要从箱里出来,克服那些阻碍尽力靠近,却在还剩最后一小段路程时戛然止步。   他真的很胆小,或许只要白翳像往常那样给他一个冷脸,他就真的再不敢凑近,又会躲进他的破烂贝壳里,把自己蜷成那只对周遭充满防备的鱼球。   洮溯垂下眸,没看见白翳是否冷脸,但在下一刻,他却真的看到那个一直坐在轮椅上的人正缓缓借助阶梯扶手,似乎是想要站起来。   白翳确实是在试图站起来。   这是他本身和反派主教都许久不曾做过的事,甚至可以说是连念头都少有。   大概无论是谁,都会为一次次的尝试失败、一次次的希望破灭而感到厌倦,从而不会再多加妄想,更何况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无力。   可他现在确实是这样做了,结果没有意外,还是重新跌坐回去。   白翳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盯着眼前那难以越过的几级阶梯。   好似对这样的结果尤其习惯,习惯到在心底再也生不出一丝波澜来。   戴着隔离面罩的医疗人员已经匆匆带着医用药箱围了过来,抑制剂也已然准备就绪,及时对江蜇寒进行了注射,随后将目光落在状态不稳定的人鱼Omega身上,碍于白主教的气场未敢立即采取措施。   白翳正欲让他们行动,洮溯却先动了。   鱼球以最快的速度从剩下的阶梯滚落下来,乖乖停在白翳腿边,蹭了蹭。   白翳顿了顿,弯身将鱼球抱入怀里。   原先极具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在不知不觉间已变得截然不同,像某种难以言状的花香馥郁而温柔,透露着安抚意味。   滚烫的鱼球在其间慢慢被轻裹,像是落入了渴求已久的专属水源,亲昵贴近想要汲取更多。   鱼鳞轻蹭过手背,白翳这才发现,洮溯卷起的尾尖有一块小小的红色纸包露出。   始终被护得很严密。   他是这般珍视着,不让你的十分落一分。 第13章   机器人觉得自己的储藏内存要不够用了,因为主人最近给他交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而且毫无意外,都是与那位处在特殊时期的人鱼Omega有关。   比如要设置好夜光设施,不能太亮也不能太暗,要足够温馨宁静。   比如要对人鱼口粮及时更换,好让人鱼随时都能吃到最新鲜的食物。   比如要对贝壳玩具进行加工,提高其有趣性和美观性。   又比如种植水草、灵活性地帮人鱼减轻作业负担、搜索适合人鱼观看的喜剧电影......   原本主人是想亲力亲为的,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机器人很光荣地接下了这份重担。   机器人自然是不会对此提出质疑的,只会兢兢业业地按指示做事,但是由于输入的内容太多导致内存系统出现异样,再加之长时间运作导致机身发热迟缓,也不得不很光荣地卸下了这份重担。   本来要再假借他手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转输内容可能有些麻烦,但也是可以克服的。   但白翳又没有了这个打算。   于是今天,已然许久不见人影的白主教又出现在了研究人员的面前。   他这一出现异常低调,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哗然。当然,并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也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心知能让主教“战损”的必然是不得了的大事。   白翳出门时在脸侧贴了张创可贴,特地用的是最不显眼那种。   这一小小的改变,还是给他整个人带来了些变化,恍若高不可攀的凌霄花被悬崖锋冰覆割些许,昳丽依旧,而冷沉的气质更添几分凌厉。   洮溯的状态已然稳定下来。   小人鱼还处在生长期,未经蜕变,身心发展未成熟,但是又已成功分化成Omega,有了短时性且程度较轻的假性发.情症状,要对此进行安抚并不难。   按系统给出的信息来看,人鱼会在Omega特征显现后逐渐觉醒种族技能,“灵音”、“净涤”、“赐愿”……   不知道洮溯会先觉醒哪一个。   白翳没有要进去亲眼看望的打算,只欲在外稍作停留。   这也是没办法。   就在之前,他要把洮溯送出去接受抑制剂注射和身体各项数值检查时,洮溯明显是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对他的信息素安抚产生了依恋,那团鱼球赖在他怀里就是不肯走。   白翳只得全程陪同,并把鱼球给抱稳了些。   洮溯向来乖巧配合,这回却有些不太老实,遵循着AO间那股吸引,对往日他们之间的拘谨和距离也再没那么多的顾忌,渴望压过理智占据了上风,他下意识就觉得对方身上很好闻,贴贴也特别舒服,于是这团球又滚又蹭又粘人。   白翳心下叹气,表面却不为所动。   洮溯在打完抑制剂后依旧贴着不肯离开,还更大胆地伸出一截鱼尾,想要白翳的抚摸。   鱼尾很漂亮,线条流畅又优雅,透明的蓝呈现出梦幻般的色泽,鳞片反射出光如同海中宝石般耀眼。   但白翳只是敷衍地把一边手虚虚放上去,甚至都没有低头多看一眼。   洮溯自然不乐意,心想既然对方不肯,那自己就去摸摸对方。   白翳很快就把小人鱼尝试作乱的手抓住,态度明显是没得商量。   洮溯现在的情绪格外敏.感,很想要眼前的人多注意他,多关心一下他。可为什么对方连摸摸他的鱼尾都不肯,还要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就这么嫌弃吗?   委屈再次涌上来,洮溯这回是真的忍不住,随即眼泪珍珠“吧唧”掉了一颗,他想要藏好,却被白翳快速抬手接住。   白翳眸光幽深,盯着那颗珍珠看了半晌,随即将视线落回洮溯的身上。   洮溯发出轻轻的抽噎,但仍是抬眸一错不错地与他对视,这样的目光其实很容易就能让人败下阵来。   白翳只得微微偏过脸,于是小人鱼那倾泻而下的银白长发就格外耀眼,亦如抚起水中涟漪,荡开心弦。   洮溯的眼中霎时又蓄满了一层水雾。   只是这次未等新珍珠掉下来,白翳就完成了手上的杰作。   那颗被接住的晶莹珍珠由发丝缠绕着,点缀其上,坠落摇晃,相得益彰。   都说人鱼是被上天宠爱的珍稀物种,美好如画,更遑论是在这样的时候,海中精灵的每一神情都那样生动,清丽脱俗,无可挑剔。   白翳也不是全然不被影响的。   不管是因信息素还是其他。   但他只是用温凉的指尖轻抚过对方没有触感的发梢,几瞬即离。   洮溯终于生出了些勇气,把脸再往白翳怀里埋了埋,有些含糊地轻喃:“yiyi,kuakua,kuakua susu......”   书包散落下的东西已然被收拾好。   白翳知道他还在想奖状的事,便很配合道:“夸溯溯。”   他会把那张奖状展平裱好,因为那对小人鱼来说有着很重大的意义。   洮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确实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就傲娇地接受了这个夸夸,紧接着又道:“comnopiu,kuai,jianyiyi,jiuyoo?”   白翳在这些天大致摸清了小人鱼当下的说话套路,知道洮溯现在想表达的意思是想放学后快点见到他。   于是他语气自然地回复:“好,接溯溯。”   洮溯还想要更确切的,眼神都带上了些着急催促的意味,“yi~”   白翳眸含笑意,“是我去,会准时。”   洮溯很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一丝纵容,于是,人鱼一时的高兴欢脱就造就了白主教的“战损”。   脸侧的咬痕倒是很容易就消失了,可留下那由信息素凝成的小鱼印却是顽固。系统立即对他的形象判定为不符人设,一下就倒扣了不少积分。   白翳只得用创可贴遮掩。   他怀着一种颇为矛盾的心情,他承认自己心底对剧情不满,对小人鱼怀着爱怜与欣赏,可既是反派,注定会给对方造成伤害,又怎感面对与接受那一腔真挚?可思绪拉扯一时难分胜负,思考也很难快速得到结果。   洮溯当然是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   他装睡已经有一会儿了。   倒不是像最初时那样因为害怕,而是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羞耻。鱼尾是很敏.感的部位,可他竟然在那时做出这样直白的举动,却还被拒绝了。   洮溯撇撇嘴,他也是骄傲的,现在就该把对方晾一会儿好能深刻反省,如果对方舍得再来哄哄他的话,他也可以大度地不计较。   可是没有,机器人倒是常围着他团团转,那只人类却久久都不出现。   洮溯此刻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进来看他呢?   洮溯眼睫轻颤,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动了一动,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装睡下去了。   再不来疼疼我,你可就要失去你的小鱼了。   洮溯心一横,直接一个翻滚摔倒在地上,果然在下一刻,如愿地被急赶而来的白翳心疼地抱起放回床上,细细检查有无伤处。   洮溯可算是能借题发挥了,又是噫呜噫呜一通控诉,声调清软,看着实在可怜。   白翳把所有的顾虑都暂时先抛到一处,只顾专心安抚他。   洮溯正自得间,却因看到了什么而蓦地怔住了,心颤不已。   到底是谁把他的人类给弄伤了?   白翳在试探性地拍拍,想要给予小人鱼安慰,却感受到有微热的吹气拂过脸侧。   他顿住,缓缓抬眼。   是洮溯在对着他的创可贴轻轻吹气,眸中似乎闪着心疼的情绪,仿佛在此刻全然忘记曾把他归为“危险”一类,只觉得眼前的人类是那样的柔弱易碎,是那样的需要保护。   小人鱼在极力猜想,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那群在他放学时绑架他的校外恶霸,全都穿着统一的衣服,看起来就很凶,yiyi肯定是为了救他而受伤的。   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会是自己弄的。   都怪他太不小心被绑架了,还有那谁也不值得信任,不配成为他的朋友。   洮溯越想越气,他在最近学了不少人类社会的安全知识,而且在经历过这件事后,他更加明白了要防备外人,保持警惕。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像他的yiyi,有很多很多都是坏的。   但这样都还不够,只有让自己变强了才能不被欺负,才能保护别人,才能找到机会为他的人类报仇。 第14章   原文中,人鱼在成功显现Omega特征以后,又被用以做了各项实验,包括确定腺体位置并观测其在不同情况下的应激反应等。   有系统的帮助,白翳对这些很清楚,干脆让小人鱼简单地走个形式过场,最后直接填记数据。   因而,这段时间的小人鱼得到了充分的照顾和休息。   而按理来说,只要这段时期过去,Omega对Alpha的依赖便就会大幅度降低,洮溯也不会例外。   但是,白翳觉得这点有待观察。   小人鱼似乎还是对他太依赖了点,完全就是条小糯鱼。   洮溯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有人给他撑腰,给他帮助,那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就比如在课间餐的争买战中,洮溯抢占先机,飞快地将一盒热气腾腾的烤鱼干收入囊中,这就使得后面排长队的众鱼感到不满了,罗非鱼更是直接怒气冲冲将洮溯拦下,欲要发难。   洮溯自认也不是吃素的,坚决不肯将任何一块烤鱼干让出去。   在彼此间你推我搡的争夺中,幸好洮溯之前学步刻苦,身体倒也没失去平衡,反而是罗非鱼自己一个激动往前撞去,结果摔了个趔趄,伤势颇重,当即就要被送去抢救。   洮溯在旁默默看着,面对围观群众的鄙视指责,还不忘把烤鱼干往身后藏得更严实了些。   啧,这么容易就摔,肯定是之前没好好练就出水玩了。还有,谁让那条鱼不知好歹,本就自带有虾饺却还要来跟他抢吃的,现在这样也是活该。   对了,伤患应该不能再吃虾饺了吧,但他这么善良,才不去打别人食物的主意呢。   洮溯忿忿想着,可不知怎的,明明理直气壮,但面对这样的孤立无援,还是很不爽。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想先吃块烤鱼干安慰自己,却忘了这是刚出炉不久的,加之本身就最受不得热,这一下就烫得他眼泪汪汪。   再次面对诸多嘲笑目光时,洮溯终于有些绷不住。   恰遇“教导主任”过经,洮溯宛若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嗖”地一下冲过去抱着人大腿就是一顿强烈输出,惨兮兮哭诉,那股劲儿简直我见犹怜,仿若他才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围观群众:“......”   白翳牵着洮溯递过来的手仔细端详。   薄蹼相连,精巧可爱,却被烫得有些发红,所幸在慢慢恢复,并无大碍。   洮溯盯上了他的手套,略带委屈地表示要借一只来用用,凑近咬扯下来,满目新奇地给自己戴上。   结果当然是不太合适,只勉勉强强能套上,若是稍微用力晃一晃必然就会掉下来。   可仅是这样,洮溯就很满足了,小心翼翼地稳住不让手套掉,再慢慢地尝试去拿一块烤鱼干。   果然是感觉不到烫了。   洮溯又兴冲冲连吃了好几块,腮帮鼓鼓,声音听着无比清脆,还不忘无比自然地喂一块到白翳嘴边。   在对上白翳眸中促狭的笑意时,洮溯又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傲娇表示自己不会亏待对方。   公平交换,这样就很合理了。   于是,洮溯想出的解决办法就是,要将自己最坚硬漂亮的鳞片给对方,若是要拔下来必定是会伴随一点疼痛的,但他觉得对此还可以忍受。   可白翳不为所动。   洮溯并不能很好地明白人类的内心想法,还在暗自琢磨对方是不是不喜欢他的鳞片呢?但他的鳞片这么漂亮,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洮溯不希望白翳不喜欢,便有些期待地拉过对方的手,极力地表达这样一个意思。   我的鳞片很好,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白翳的指尖在其上轻触,在此刻,没有了绢丝手套的间隔,触感更为清晰,溢出的些微信息素在彼此间若有似无地纠扯。   他能猜到反派主教对自己双手如此保护的缘由,腿部的残疾已让他在机甲驾驶上失利,就绝不能让双手受损从而影响机甲设计。   但就在方才破了例,他的手被小人鱼在咬扯手套的过程中不经意地吮出了点红痕,像是亲昵的标记。   白翳最终只是轻抚去鳞片上沾到的一点鱼干屑,护其漂亮依旧。   此外,上学小人鱼还是有很多其他的日常烦恼想要倾诉的,白翳对他的行为解读也越来越准确。   如果洮溯堵在他面前支棱起来,目光戚戚,这就是想要告状了,诸如谁在下楼的时候撞到他、在体育课上用球砸他,要被白翳吹吹疼疼。   但等到机器人将监控调出来,洮溯就不敢再吱声了,而若无其事地将白翳引开不去看。   小人鱼倒打一耙是有一手的。   而要是洮溯摊开鱼尾,躺着一动不动,“qiuqiu,lei,comcimumu,pula!”   这就是上体育课拍球拍累了,想要被按摩。   但只要受到指示的机器人过去为之效劳,洮溯立即闪开几米远,满含戒备,似是嫌弃它技术烂,转而再亮晶晶盯向白翳。   白翳:“......”   他试探性地一按,洮溯的脸色刷地变了,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受控制地弹起来,神情呆呆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原来人鱼也会怕痒的。   白翳似对此浑然不觉,侧过脸,眸含笑意,问:“舒服了?”   洮溯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干巴巴地点一下头,却悄咪咪往后退了点。   系统:“虐心值+0.5,虐身值+0.5,请宿主再接再厉。”   白翳眯了眯眼,才只是0.5,看来小人鱼对此的接受度还挺高。   小人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自从白翳答应会准时接他放学后,洮溯每次都在下课的前几分钟就收拾好东西,有时候更是等不及下课铃响就冲出来,蹦跳又雀跃。   若是时间尚早,洮溯就会拉着人去到鱼乐活动区域玩一会儿。   洮溯对很多的水中器具不感兴趣,反而看着陆地上晃悠的那架秋千目光发直,在其空置后便一刻不停地朝之而去。   结果可想而知。   鱼鳞太过光滑,压根不需要晃动他就能直接从其上滑倒,更何况秋千并不是静止不动的。   与地面的高度不高,而且下面是软乎乎的草坪,白翳倒没多紧张。   洮溯很不服气,尝试几次仍是以失败告终,打算走开时还不忘用鱼尾狠狠一甩,把秋千打得摇摆个不停。   而在转身对上白翳的目光时,他又立刻恢复那副神气的神情,似是没把这区区小事放在心上。   可他跟着白翳走出些距离后,又恋恋不舍地往回看上好几眼。   其实他并不是多喜欢秋千,而是他很想要飞飞,突破约束,感受风的吹拂,像秋千那样带着他摇呀摇,就能让他短暂地体验到这种感觉。   不论是谁都会很喜欢的吧?   洮溯忍不住去看白翳,对方的神色始终平淡,端坐依旧。   洮溯却蓦地感到心里有些一揪揪的疼,他和这只人类一样,都没法飞。   他到白翳面前停下,郑重地说:“yiyi,fei.”   又担心白翳听不懂,他再扇扇自己两边的鱼鳍,补充道:“susu,fei.”   白翳过了一阵,轻轻回应:“嗯。”   洮溯这下开心了,把控好力道在白翳身后一推,轮椅立即顺着坡路滑下,鱼球再“嗖”一下蹿到人怀中,随其迎风向前。   短短一瞬,已胜过途留恋。 第15章   办公室外的机器人仍处在能源蓄满状态,这只能干杵着晾风,暂时无用武之地。   而在早前签下了劳动兼职协议的小人鱼在此时来履行自己的义务,任劳任怨地为白老板充当起了贴心小助理、搞卫生小能手。   虽然实践成果可以忽略不计,至少这精神实在可嘉。   至于洮溯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情,还是因为他在放学后紧紧跟了白翳一路,再懵懵懂懂地得知其要加班的消息。   人类社会的加班是什么?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他虽然不太懂,但也想去,还能趁机跟yiyi多待些时间。   与之相随的“劳动”,他刚在不久前听思想鱼德的老师说过,大致知道这是很光荣的,而且很有意义的。   再者,他最开始应下的什么协议来着?现在就该付诸行动了吧,如此,他就更要去了。   于是,洮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接受并适应了自己打工鱼的身份,甚至还偷偷撕下一块小卡片,像模像样地给自己做了个跟研究人员类似的工作证,日常行走都觉得自己干劲十足。   他尚不懂得其中艰辛,满含新奇,跃跃欲试。   不想要工资,只想要工作。   不想要绩效,只想要工作。   不想要休假,只想要工作。   白翳花了些时间才弄清小人鱼的意图,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开始提出来,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这调皮又贪玩的小人鱼接受入学,倒并未真打算当资本家还压榨到鱼身上。   但这毕竟算是融入人类社会的重要步骤,白翳也就没有打击洮溯的热情,对其尝试表示默认。   于是,洮溯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打工大业。   在上阵之前,洮溯跟着机器人熟悉了一遍流程,信心满满。   上阵第一次,洮溯亲手打翻了桌面上的杯子x1,文件夹×1......信心满满。   上阵第二次,洮溯忍不住分了一点心,在转椅上玩了一会儿,又用尾巴卷着窗帘把自己挂在上面玩了一会儿,......一事无成,信心满满。   上阵第三次,洮溯决定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招,清除垃圾和灰尘,擦窗拖地,差点用水把整个空间给淹没......还是信心满满。   而在白翳刚从门口进来就被他不小心溅到一脸水时,洮溯终于泄了一半的信心,默默把头低下了一点。   又偷偷瞟到白翳在这片水漫金山的重灾区很缓慢地移动轮椅时,洮溯就一点信心都没了。   负责给小人鱼提供教学的机器人过来收拾烂摊子,动作一板一眼,却能极为迅速地把事情做得一丝不苟。   洮溯对此很羡慕,又后知后觉地感到很歉疚。   其实他很明白,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他并没有能够帮助到白翳,还给对方添了麻烦。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起来:“虐心值+7,虐身值+3。”   白翳静静看着向他行来的小人鱼。   洮溯把头埋得更低,声音也很低,连鱼尾也紧张地蜷曲起来,“duiduiqi.”   白翳凑近些去听。   洮溯又慢慢重复说了一遍。   白翳抬眸与他对视,问:“你觉得对不起?”   洮溯点点头,头上卷曲的一簇银发也蔫蔫耷拉着。   白翳拉过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写字,写完才说:“我刚才写下的,就是我想对你说的。”   洮溯在很认真地感受,比他在上鱼文课听写的时候还要认真,可他还是不懂,雾眸全是懵。   白翳嘴角带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说:“好好上课,你就会知道了。”   洮溯乖乖点头,为自己之前偶尔几次的上课走神感到后悔。   但没过几分钟,他又觉得不甘心,想立刻弄懂的意愿牢牢占据了上风,尽力思索无果,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恍恍惚惚,甚至在喝水时还差点被水呛到,这对于任何一种鱼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洮溯忍不住了,再次眼巴巴地凑到白翳跟前,把手伸向对方,想要对方再写一遍。   白翳这次不但写了,还在他耳边轻轻念了出来,“谢谢,谢谢溯溯。”   洮溯腾地立得笔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可白翳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呢?洮溯有学过这个词语,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对方说出这两个字的呢?   可这是真的。   在人类社会里最为常见的词语,对小人鱼来说却极为不平凡,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有点飘飘然,同时心里又被一种很充沛的情绪所填满。   他把第一个“对不起”给了眼前的人类,也从对方那里收获了第一个“谢谢”。   洮溯怔愣半晌,反应过来后火急火燎地推着机器人出去,为自己做打工方面的加急教学培训。   他一定会努力把事情做好的。   进步极为明显。   现在的洮溯充分懂得扬长避短的道理,对于不擅长的活,他不会勉强去干,而对于他擅长的,他则越干越熟练。   就比如拖地。   洮溯不需要再用多余的工具,借助鱼尾对地板做填鸭式清洁,省力又快捷。而且他发现,他用这种方法能够把地板清洁得更为干净,而且持续时间也更长。   这与人鱼初步觉醒的技能“净涤”有关。   白翳在系统上对此有过了解。   虽然初时能起的作用不大,但是随着技能的不断提升,呈现出的效用会更加显著,可用于清洁或治疗,对于多类的负面状态都能消减甚至完全解除。   除此,还有人鱼一族特有的技能“灵音”。   与普通的歌声不同,“灵音”觉醒后的人鱼歌声会伴随有灵力波动,能在一定程度上滋养和安抚人类的精神海,对精神也能起到较好的舒缓作用。   但由于只是初步觉醒,洮溯的歌声只能让人觉得好听且疲惫略微减轻。   综上表现,小人鱼可谓是如期地进化了。   白翳是全研究所内第一个发现的人,这或许得益于洮溯在平日打工时的“无意展露”实在是太过明显。   洮溯给白老板洗杯子最积极,洗笔盖最积极,甚至连记录本都想要很积极地拿去洗洗。   而只要一逮着机会,比如白翳在无意中微皱眉头或者工作暂时闲暇,洮溯就状若无意地小声吟唱着从对方身旁过经。   若是白翳多朝他看了一眼,他就略带怯意地停下,端正姿势,继续吟唱,歌声空灵如流水般轻缓。   倒有点像是鱼微言轻的小助理,被大老板压迫得不得不做些工作之外的事情来取悦对方。   总的来说,白老板很满意。   他们之间的氛围也很温馨。   这就造就了小人鱼越来越强烈的排外心理。   才上任没多久,新员工就花点心机暗戳戳地将老员工踢出局,甚至在有其他人前来占用了老板的太多时间时,会有点点不愉。   而机器人并不会为此产生什么情绪,大多数时间都处于闲置状态,只有等白老板和新助理一起离开后,才又会回去默默把剩余的事情处理好。   这样平静的打工日子维持了一段时间。   这天,白翳和往常一样进入室内。   里面可谓是亮洁如新,一尘不染,卫生工作做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到位。只是不见小人鱼那满含期待、前来邀功的身影。   白翳在不动声色间环视一遍四周,便没再有多余的举动,神色如常地来到办公桌前。   桌面上的文件,物品等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其中,有一份“文件”稳居上位,十分显眼。   但白翳却没有对此多看。   不知哪来的风把门吹得轻响。   如此过了一阵,白翳似乎才终于注意到那份“文件”,抬手将之取过,放在眼前细看起来。   确切的说,这其实是试卷,不止一张,是订在一起的一叠,部分内容如下:   小学鱼素养中期检验测试卷   (考试时间:120分钟 试卷满分:150分)   姓名: 。。 学号: 丨 成绩:5   XXXXX鲜红夺目,光脑难以识别,鬼画符字体......   还附带班主任手写的:请考生及时反思并请家长签名。   而家长签名处,更是一言难尽。   像是仿写多次,又多次修改,涂抹抠挖到最后只剩下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白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像大多数家长一样,率先采取了较为明智冷静的举措,将试卷先放置到视线难及的地方,再决定与当事鱼进行耐心的面对面沟通。   白翳面无表情地轻唤:“洮溯。”   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但系统却很实诚地给予提示,虐心值正在一点点的增加,小人鱼肯定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默默观察去了。   洮溯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人类刚刚对他的称呼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他现在也许已经不是人类最爱的susu了。   可他已经为此想了很多办法,也花了很多心力,听黄斑鱼说,只要家长高兴,签个名就不是什么难题,故而他在这之前很用心地工作,表现得也很乖。   那为什么yiyi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不过他大概也能明白一些,听说“家长”就意味着权威,意味着需要听话,需要孝敬,洮溯思来想去,都觉得只有白翳才是他的家长。   而黄斑鱼告诉他,那个分数130以上能得到家长超大的奖励,100以上能得到家长很大的奖励,80以上能得到家长的奖励,60以下能得到家长的暴栗。   洮溯原本还想问问,如果是5会怎么样?   黄斑鱼却在收到自己的试卷时,突然沉默了,脸上全是哀伤。   洮溯凑过去看了看,那上面是6。   哦,他懂了,得了6就会很惨,还好他得的不是6而是5。   可白翳那么忙,他觉得不能给家长添麻烦,于是想要自己代劳,可结果不尽如鱼意,这才有了如今这遭。   看来小人鱼是打定主意要藏起来了。   白翳不打算再等,直接转动轮椅在周围找了起来。   洮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可这里的空间毕竟就这么点大,藏是不可能藏多久的。   仅仅是瞬息之间,白翳就找到了洮溯。   只见在门后的墙壁,有一块扁鱼饼紧紧摊在上面,连每一片鱼鳍都牢牢贴着墙,躲得无声无息,战战兢兢,还有点像在委委屈屈地面壁思过。   白翳的目光逐渐向下。   许是为了减少占地空间,达到更好的隐藏效果,小人鱼的尾尖竟是完全立了起来,只丁点着地。   白翳眼睛微眯,一时间忘记了别的,而是开始思索起了送小人鱼课外去学芭蕾的可能性。 第16章   家长签名,往往会伴随一个批评教育的步骤。   白翳给小人鱼在试卷上签完名后,亦不假辞色地将这一步骤走完,然后为其分析讲解各处得分薄弱项,并找出相应的提高方法等,最后也没忘了对在成绩上遭遇滑铁卢的小人鱼鼓励一番。   洮溯老老实实地听着,情绪明显不高。   经系统提示,虐心值也有了不小的增长。   白翳留意到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小人鱼肯定是累了,便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洮溯眸光一亮,转身欲走,又期期艾艾地回到白翳面前,“wan,susu(和溯溯玩).”   白翳不为所动,“不玩。”   洮溯仍不放弃,拉着一下对方的衣摆,“wan,yiyi......kaixin,jiuyoo?”   白翳:“......”不,这不是开心。   也许虐心值的增长不是因为考得不好,而仅仅是因为占用了玩乐的时间,都到这时候了,洮溯居然都还一心想着要出去玩,还是理直气壮地找家长陪他一起玩。   要是真的答应了,先前的教育就全都白费了。   白翳咳了一声,还是板着脸说:“业精于勤荒于嬉,现在开始应该多花时间在学业上,减少玩乐的时间。”   随即,他抽出衣摆,留洮溯好好反省。   从那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就明显地减少了。   白翳几乎不再带小人鱼出去玩,也不允许对方借着打工名义粘着他,因为会影响学业,而只要小人鱼还巴巴地凑上来,白翳就冷酷无情地为之取出复习资料,并开始抽背提问,简直比学校里的教授还要严肃。   看着最喜欢的人类变成这样子,洮溯有点难过。   如果yiyi工作很忙,他是会很乖的,也不去多打扰,他只是想多看看对方。   可他明白这是为了能让他在学习上取得进步,于是在平日里加倍刻苦地去学习,连课间也不溜出去玩了,有时候看书看得眼泪汪汪,头一歪差点睡着,又猛地逼自己打起精神来。   他只是希望能在白翳再次提问时能够回答得好一点,也能让白翳更开心一点,不要总是板着脸。   小人鱼很聪明,在这段时间里掌握了越来越多的知识。   白翳很欣慰,连着几次抽查时都和颜悦色。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想必随着洮溯对人类社会的越来越了解,对知识更深入的掌握,终于一天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有见地,更加优秀,也许,真的能摆脱原文设定的束缚也说不定呢?   系统并不知自己的宿主有何想法,只觉得宿主业务能力出众,在短短的时日内就收获了人鱼不少的虐身虐心值。   经此,白翳将之前层出不穷的复习资料收好,决定让小人鱼在此刻轻松一下,给乏味的学习生活充充电,他有好几项选择:做贝壳玩具、口粮垂钓、高空滑梯、旋转摇摇车......   等洮溯来了就让他挑出最喜欢的,他会陪他出去玩,为防小人鱼途中饥饿,他还准备好了零食,是洮溯最爱的海鲜辣条。   想到洮溯往日活泼欣喜的模样,他不由得嘴角微勾。   然而,等待的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小人鱼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白翳将拿着的海鲜辣条轻轻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好几次都是如此。   洮溯对于自己热衷的事情,几乎从来不会迟到或者缺席。现在这样,最有可能的就是......   他让小人鱼感受到压力了,也许那个在往日喜欢在他面前撒娇、喜欢粘着他一起玩的小人鱼,现在会对他的严厉感到畏惧,会对他的课外辅导感到厌烦。   故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随之而拉远了。   突如其来的空落感,让人并不是那么地容易接受,有时候仅仅是下意识,目光就会自动地去搜寻那道身影。   白翳不是没想过再去学校亲眼看看洮溯,但终究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该对小人鱼的选择表示尊重。   他静默良久,随即联系了洮溯的老师,希望在没有他时常督促的时日里,小人鱼也能好好生活,好好学习。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   白翳收到了洮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脸色瞬沉。   小人鱼很有可能是早恋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是空穴来风。   面对拔冗亲自前来询问情况的白校长,班主任一点都不敢松懈,很详细地将洮溯这段时间内的异样情况娓娓道来。   首先,洮溯变得过分注意自己的外表,校服不肯好好穿,总喜欢弄些比较特别的装饰,遇到有玻璃镜面的地方就会停下来照看。   其次,洮溯经常和别鱼暗中交流,课间还会偷偷去到隐蔽的地方疑似在约会,还会安排其他鱼在外面望风,防止被发现。   再者,洮溯总是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鲜花、美食、好看的珠子等,还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殷勤讨好,课间总是在悄悄做与学习无关的事......   白翳面无表情,眼神却越来越冷。   班主任忽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是Alpha特有的信息素隐隐溢出攻击性。   转念想到事情或许并非如此,不可太过听信片面之词,白翳又很快地收敛,语调毫无起伏地说:“抱歉,关于此事,除了这些您还有什么需要告知于我的?”   班主任不敢隐瞒,硬着头皮说:“有,这是洮溯近期交上来的随堂作业,还有被没收上来的不良读物......”   白翳随手翻看一份作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很工整,而且答案基本正确,但这明显不是洮溯的字迹,是由别鱼代写。   白翳:“......”   他手上用力,把那本作业给攥出了褶皱,连带着那本被没收的不良读物也再没心思去仔细翻看。   或许也没必要再去翻看,被风吹开的首页隐约可见是两鱼贴着亲嘴的配图。   白翳现在只觉心里堵得慌。   单纯可爱的溯溯肯定不会主动去做这样的事,必定是某些不良少鱼将他带坏了。   他几乎是瞬间有了这样的念头,把那些害群之鱼一条条给拎出来开除,好好肃清学校的风气,在举办个专题教育讲座,将早恋的危害一一阐明,务必采取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至于当事人鱼洮溯......   事关重大,白翳决定亲自负责,教育一次不行来两次,软的不行来硬的,不管两鱼关系有多好,他还就非得要拆散不可。   虽说有了大致计划,白翳觉得最好还是采取柔和的方式,尽量把对小人鱼的心理伤害降到最低。   现在就该找洮溯当面谈谈,先试探一下情况。   洮溯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他最近很忙,真的真的很忙,都没什么空去找yiyi了。   手下众鱼各种各样的汇报在耳边响起,但却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   洮溯有些不耐烦了。   他一直没有忘记要给他的人类报仇的事,自从他在校内稍微发展了些势力以后,便命鱼集体出动去搜寻那群校外混混的踪迹,可惜到现在也是一无所获,更别提采取行动了,还浪费了他那么多的时间用来稳固地位。   正好守门口的黄斑鱼急急忙忙跑过来报告说校长过来巡查。   洮溯眼睛一亮,随即傲娇起身,黄斑鱼立即会意为他提上鲨鱼头书包。   其余鱼纷纷有秩序地跟在后头,不敢随意出声,更不敢去惹得这位新晋的校霸、说一不二大鱼头的不快。   原因无他,这位的来头也太大了点。   黄斑鱼是第一个发现的。   他没有想到洮溯带着只考了五分的试卷回去都能轻易地得到家长签名,而且看起来还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洮溯试卷的家长签名处,竟然会是校长的名字。   黄斑鱼被惊得要瞬间石化成标本鱼了,又想也许这仅仅是同名的吧。   但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迹可循。   洮溯吃课间餐时,戴上了只跟校长一模一样的手套;   洮溯每次遇事被叫去批评教育,回来后都是轻松愉悦,与其他那些叫苦不迭的鱼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且洮溯的录取通知书是特别的,课程表是特别的,连校服跟他们的也有区别。   这赫然就是一条后门到能不能再后门的关系鱼!   全校无鱼能及其“家长即校长”的底气。   这个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全校,引起一阵哗然,学院中还有鱼表示质疑,在放学后偷偷跟踪观察,却看到了校长亲自接送洮溯的一幕。   这可以说是实锤了,洮溯毫无疑问,就是校长家的。   由于白翳积威太深,而鱼仗人势,此后没有谁再敢招惹洮溯,更是想要对其小心讨好。   洮溯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在校内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各种各样的鱼献殷勤。   他起先对此感到非常烦躁,自己可是要好好学习的,怎么能总被这些事情给打扰呢?送来的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又不稀罕。   可是后来,洮溯逐渐生起了些想法,连带着看那群手下都顺眼了不少,还会时不时地交代些事情让他们悄悄去做。   但进度还是有点慢,他想做的事到目前还没有完成。   正想着,洮溯果不其然见到了白翳。   他刚想如往常那般冲进对方怀里,却在中途蓦地止住了。不行,这样冲过去发型会被风吹乱的,还会显得自己的举止不够优雅。   于是,洮溯和白翳隔了些距离才停下,以一个较好的侧脸角度展示给对方。   这样,他最近在样貌上的变化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吧。   白翳并不知小人鱼内心的弯弯绕绕,虽然仍维持着矜持的坐姿,但其实都做好了抱抱洮溯的准备,却被这突然的疏远在心窝狠狠一戳。   周遭的气压宛若又低了几分。   旁边特请来的青少鱼心理健康中心、青春期早恋行为干预的专家过来对他提醒了些什么,白翳神色淡淡地听着。   沟通要委婉,要有耐心,循序渐进……   白翳觉得这些他做起来都没问题。   于是,白翳平静开口:“洮溯,过来。”   “yi~”洮溯有些疑惑,发现白翳没再有别的反应,反而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也不再犹豫,乖巧地来到对方面前。   白翳盯了他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就直截了当问:“你是不是在早恋?”   那眼神,明摆着要敢说“是”就会大祸临头。   专家集体傻眼,说好的委婉呢?   洮溯虽然不懂“早恋”是什么,但看见白翳这样严肃,就立即正色,点头表示承认。   白翳的脸色更加阴沉。   于是洮溯又被吓得连忙摇头。   白翳冷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答案还算满意。   洮溯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白翳带着洮溯去到一个房间内,原本是用以咨询的专用室,此刻,那里飘着许多的五彩气球,而每一个气球上都粘贴有图片。   图片上是校内的诸多风云鱼物,如帮洮溯写过作业的班长人鱼Alpha,给洮溯送过零食大礼包的隔壁学院暖男海豚Beta......甚至还有提书包的黄斑鱼,售卖课间餐的店员,齐得不能再齐。   洮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进来就被这些好看的气球给吸引住了,目不转睛,满是欢喜。   他的人类真的是太好了,竟然给他准备了那么多气球玩!   洮溯很开心,正转身想要讨个抱抱。   却听白翳在旁幽幽开口:“喜欢吗?”   洮溯立即用行动作出回答,猛地冲到一个气球前取下来,喜欢得都舍不得放手,还亲昵地放到脸侧贴贴。   白翳的嘴角有些诡异地牵扯了一下,盯着那个气球贴着的图片看了半晌。   哦,原来是那位暖男海豚。   而没多久,洮溯又扯下一个气球,这回更加亲密地抱着滚,还爱惜地在上面落下一个亲亲,笑容很是明媚。   饶是白翳都被这笑晃了一下,下一刻又迅速冷下来,只觉这场景简直刺眼得过分,他几乎再次压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哦,这是那位人鱼班长,貌似还挺配(恶狠狠划掉)?   呵,这么多气球,偏偏选中这两个。   不怪溯溯,都是别鱼的错,再退一步来讲,难道气球本身就没有错了吗?再退一步来讲,给气球充气的人就没有错了吗?   他的溯溯该要好好学习,一心学习,而不是被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给带偏的,不管那位有好感的对象是谁,鱼数有几个,最终结果都只有一个。   白翳极力冷静下来,嘴角带着一抹笑,向洮溯伸出手。   洮溯立即会意,将自己抱着的两个气球都递过去。   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因为这些气球都是他最喜欢的人类送给他的,要玩当然也该一起玩,快乐当然也该分享。   可没想到下一刻,那两个气球“砰砰”两声接连炸开,仿佛是人鱼班长和暖男海豚都被凶残虐成了渣渣,只剩几片碎块落下。   而白翳只是面无表情,用手将落在自己身上的碎块拂去,一如他方才将气球弄爆一般的随意。   洮溯有些懵,他的yiyi是不喜欢那两个吗?没事,炸就炸了吧,反正还有那么多个可以玩。   他心态很好,转而又去找别的气球玩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次并没有什么意外。   气球炸掉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洮溯还渐渐找到了其中乐趣,在下一个气球要炸开的时候,忙不迭躲到白翳身后捂住耳朵,等结束了再一脸神气地走出来,明显是对这样的玩耍乐此不疲。   试探有了,警示也有了。   白翳还是给小人鱼留下了不少气球的。   只是那些幸存的气球,无一例外,贴着的图片都是各种复习资料的封面……   此刻,洮溯的手上还牵着一个,这是飞得高高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球,似乎在提醒着他某个令鱼愉快的事实。   今天的作业还没写。 第17章   随着学校对早恋现象打压力度加大,真有大批的问题少鱼接连“落网”,面临的就是一系列的通告、批评、处分,鱼心惶惶。   为了起到更好的预防警示效果,白翳带着洮溯亲眼目睹了这些场面,还让洮溯成为了巡查队的一员。   于是,洮溯的见识逐渐得到了开阔。   就比如在杂物室,两条鱼贴在一块像是在喂吃的,因为他们嘴对嘴;又或者是在珊瑚丛里,两条鱼叠叠坐,好像是在玩游戏;还有的在水里上上下下做按摩......   洮溯一开始对自己要做什么毫无概念,对别鱼做的什么也毫无概念,粉眸尽是疑惑。   但在见多了几次以后,他已然适应了这个角色,后来的每次都兴冲冲在最前线,举报追踪一气呵成,责任感爆棚。   白翳一开始对小人鱼的表现还算满意,可久而久之,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妥。   为什么洮溯每次都对这样的场面近距离看得津津有味,眸中还闪着兴奋的光芒,而且每次举报叫人的时候都像是有好事迫不及待要分享,有好看的赶紧叫人一起来看?   白翳眉梢微挑,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溯溯。”   洮溯盯得目不转睛,甚至都没给他多分一个眼神。   不对,溯溯不该是这样的。   白翳面沉如水,半拖半抱地将洮溯带走。   洮溯没看够,觉得有点遗憾。   他到现在才想起了之前手下众鱼献上来的快乐书,里面的图倒是跟这些场面有点像,只是当时他看不懂,觉得没意思,就随手丢去一边了。   直到亲眼目睹了两鱼实践才知道,似乎还真是挺快乐的。   原来这就是“早恋”吗,但为什么两鱼这样做是不对的呢?洮溯没有尝试过,实在想不通,可如果不是两鱼会怎样,也不能够太亲近?yiyi抱着他就跟叠叠坐游戏很像,这算是“早恋”吗,也会受到批评?   洮溯偷偷去看白翳一眼,再看一眼。   白翳虽然不知他内心所想,但被小人鱼这眼神看得心中一凛。   怎么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保险起见,白翳又安排了小人鱼去接受专门面向青春期少鱼的专家后续问询,通过权威的问卷来判断接受者是否有早恋倾向,程度如何。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专家神色凝重地告知白翳,洮溯有着较高的早恋倾向。   白翳看着小人鱼那副单纯无辜的神情,还有点不敢相信。   然而,事实却由不得他不信。   问询过程是被全程录像的。   白翳对着眼前屏幕,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不,这不是他的溯溯,他的溯溯不会是这样一副神思不属又心有所属的样子的。   专家很快调整好情绪,告诉他应正确看待此事,虽然小人鱼举止稚嫩,但这只是基于种族差异和对人类社会的不适应,不代表小人鱼本身稚嫩。   而这是青春期少鱼会有的正常现象,是生理发展的必然,也许其本身都无法理解这样的萌动,需要人的正确引导。   白翳耐心听着,颇觉有理。   至于专家那些不必太过关注的言论,他则没有放在心上。   这怎么可能做到不关注?   今后还是把小人鱼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比较好,绝不能让外边的野鱼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洮溯自是不明白其中的各种考量。   从那以后,他俨然成了一条“家教”极严的人鱼,步行到哪需要报备,同什么鱼进行交往要被记录,就连去食堂就餐的时候,若是白翳无暇亲自陪同,还会让机器人代劳一阵。   若是一般的青春期少年对此必然是烦不胜烦的,但是会对这样的“监控”“管教”无法忍受,但洮溯对此毫无异义,相反还乐在其中。   他有时候都没意识到人已更换,还把机器人当成yiyi,嘀嘀咕咕与之讲话,等意识到的时候本有点不高兴,但又因知道白翳很快就会再次出现,转而又恢复神气。   他的人类真的是,太黏鱼了,一点都舍不得与他分开,真是跟可爱幼崽越来越像了。   洮溯有些“苦恼”地想着,眸中却全是笑意。   好吧,那他就多陪陪他的人类好了。   于是这一来,他原本想做的事情就只能耽搁,手下众鱼也实在难得一次面见的机会。   一时间,洮溯的学习生活格外风平浪静。   只是,越是习惯了这样时刻相陪的时光,分别时刻就越是让鱼难过,虽说会再见的,但是,这一分别就是整整一夜了呀,那可是很长的时间。   夕阳余晖,落影随形。   放学路上,洮溯跟在白翳身后,默默叹气。   只能让自己努力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整条鱼显得心事重重又无精打采。   白翳很快就察觉到了洮溯情绪的低落。   若在以往,小人鱼会一路盯着他们的影子玩,还时不时做些小动作,尝试追逐或转圈圈,好奇地观察影子的变化,或者伸出鱼鳍去跟影子碰碰贴贴,就算要分别也仍然带着欢快,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的。   别说是洮溯,就是白翳也会有些莫名低落的情绪。   似乎是因为,他们最近都太过习惯彼此的陪伴了。   洮溯忽然灵机一动,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什么,递给白翳看,然后趁机巴拉巴拉讲解一通,成功拖延了一点时间。   随即,洮溯又揪起自己的一撮头发,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复杂的结,然后又将手法和技巧解释一通,再次成功拖延了一点时间。   再是,洮溯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点吃剩的零食渣子,向白翳演示储藏余粮的各种方法,又成功地拖延了一点时间......   最后,洮溯没办法了,他再也拿不出新的玩意来,结结巴巴也不知道再能找到什么话题,在想着自己把今天学过的词语再背一遍的可能性。   白翳静静看了洮溯良久,才移动轮椅朝后退远了些,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语气轻柔地开口:“溯溯,再见。”   洮溯和他对视,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挥挥手,或者扇扇鱼鳍以示作别,神情带着困惑与思索,好像是在想要怎样才能不要让彼此说“再见”。   但是想不出来,洮溯又着急又茫然。   眼看着白翳就要离开,他下意识地上前把人扯住,扯住以后又陷入了更深的茫然,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僵持半晌,不远处传来的一声中气十足的狗叫,打破了此刻的氛围。   只见有一位长相斯文的Beta正在遛着狗,主宠融洽,与行相随,此时正要一同散步回家,这样的关系似乎不需要告别。   洮溯盯着那根牵系两头的狗绳,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白翳才离开没几步路,就在影子中发现了人鱼的小动作,一回头,果然如此。   一根长长的海带看起来很新鲜,是极好的食材,口感应该很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根海带此时正连着他们两个,一头系着白翳的轮椅,一头被洮溯用手紧紧牵着。   而洮溯在对上白翳的目光时,不由得微微侧脸,有些心虚,但很快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眼神无辜,似乎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   白翳额角一跳,一时无言。   该说不说,小人鱼的模仿能力还是很强的,也是很懂得迁移知识的,成为“敢遛主教第一鱼”也算合理。   但是,现在这看起来哪哪都不对劲。   小人鱼是不是对什么的认知有误解? 第18章   对于小人鱼来说,那个用以连接的海带就像是某种通行证,仿佛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跟着白翳一同回家,形影不离。   但那根海带毕竟太脆弱,不一会儿就断开了。   洮溯呆呆看着,一动不动,隐隐有泪光闪烁,整条鱼仿佛都要碎掉了。   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没法达到目的了,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他一定要和白翳成为“宠物”①。   虽然这听起来似乎不太高大上,虽然这意味着失去许多自由,但是,那样可以和yiyi住在一起呀,这就是很好很好的。   在小人鱼的观念里,“宠物”就相当是一种关系,比“朋友”还要密切。但他不认为这是单向的,而应该是双向的,在他成为了白翳宠物的同时,白翳也成为了他的宠物。   洮溯并不认为白翳是“家长”又是“宠物”有何不妥。他愿意听对方的话,那对方就是“家长”,他要照料对方,那对方就是“宠物”。   于是,洮溯在接下来迅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首先,要有足够的经济条件,要有物质作为支撑。   小人鱼很愁,他本身是条小穷鱼,在平日里节省点就能过,但现在得想办法挣星币养宠物,给他的人类提供好的生活。   但先不说他原本就欠着债,在社会上想要挣到星币也实在是太难了。   洮溯趁白翳不在的时候找个借口把机器人支开,终于找到了个机会和手下众鱼会合,试图让他们给自己想想办法。   众鱼积极分忧,纷纷献出了自己的“油水”——各种杂七杂八的玩意,可毕竟是太有限了,他们却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源源不断得到收获的办法。   最终,还是洮溯想起了自己在海中干的老本行,发动手下鱼一起帮忙在课后到处收破烂、捡垃圾,放入回收处确实能赚取丁点星币,积少成多,小人鱼动力十足。   一时间在校园内掀起了一阵风潮。   本来学习就够忙了,但洮溯仍是挤出时间来,忙得不亦乐乎,一时连自己的形象管理都顾不上了,经常行色匆匆,勤劳干活。那被绳子串起来的瓶瓶罐罐被他提着摇来晃去,得到的星币都会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就等着用来给他的人类宠物买食物。   如此的“不安分”,自然是立即就被班主任发现了,而白翳也通过机器人的转播知晓了此事。   小人鱼虽说一直欠着债,但他先前对此并没有太大概念,更看不出有经济上的压力,而平日里提供给小人鱼的餐食等也绝对不会存在克扣的现象。   那洮溯现在为何突然对挣取星币产生如此大的渴望?也许不是为了星币,结合小人鱼之前的表现来看,只是出于爱好也说一定,而这一呼百应的阵仗倒真是令人有些意外,原来洮溯竟有如此大的鱼格魅力。   白翳特地前来和洮溯的班主任进行了沟通,他们一致认为对待这种情况不适合多加干涉。   虽说是要严管,但也并不是要令其行动处处受限,这又不是什么不良行为,相反,还能对环保做出贡献,目前可以先观察并弄清小人鱼的行为动机。   于是,在这短暂的家校交流过后,班主任起身要送白翳离开,又十分有眼力见地提起洮溯有哪些地方值得表扬,比如谦逊有礼、尊敬师长、遵纪守法之类的。   然而,就在此刻,从楼上的窗户里垂下一根细长的海草钓线,线的末端赫然绑着一根香烟,非常精准无误地落到白翳面前,恰是个仰头就能够着的高度。   白翳:“......”   班主任:“......”   洮溯此刻正趁着课间休息溜出教室,悄悄趴在窗台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楼下的白校长,心中暗自窃喜,认为对方一定会被他的"诱饵”所吸引。   这大约是在视频中看到人类钓鱼所生出的灵感,现就仿出了一遭鱼钓人类。   他好不容易攒了一些星币,自然就得寻思着给他的人类宠物买吃的,但是yiyi实在是太挑食了,几乎就没见过他对什么食物感兴趣。   洮溯绞尽脑汁回想,终于想到了某样有时会出现在白翳口中的东西,这是他在对方办公室打工时无意中发现的,白翳一见他来,就立刻将之扔掉了。   洮溯觉得白翳一定是在偷吃。   是细细长长的,跟辣条有点像,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可那却是学校违规物品之一,这就让他犯了难。   最终,还是想在第一次钓喂中,给白翳吃到想吃的东西占据了上风,洮溯顾不得其他,很豪气地花掉了鱼生所得第一桶金,委托手下鱼冒险偷买了几盒香烟。   既然是要给校长的,那再怎么样也算不上违规吧?   所以洮溯半点不担心。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翳仅仅只是顿了下,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海草钓线,转脸和班主任谈论起了其他事,更别提上钩了。   班主任似乎松了一口气,愣是不敢再往上多看一眼。   小人鱼不甘心失败,他想了想,决定加大诱惑力度。   于是,他又从楼上垂下了两盒香烟,心想这次目标总该心动了吧。   但白校长依旧专注于谈话,还逐渐和班主任越行越远,对饵不予理会。   眼见计划就要落空,洮溯心生焦急。   为什么yiyi不吃呢?他拿起一根烟,仔细观察起来,发现外面的纸包裹着里面的东西,那应该是跟面包里头的馅类似吧,yiyi那么挑食,很有可能只喜欢吃馅,不喜欢吃皮。   作为一个贴心的主人,应充分照顾到宠物的喜好。   于是,他决定将香烟拆开,将烟蒂一点点粘在钓线上,这样吃起来就会很方便了,yiyi这回肯定会喜欢的。但是,还没等他将之完成,楼下已经彻底没有了白翳的身影。   洮溯用目光搜寻了一圈又一圈,回过头只能发现自己造成的狼藉,不由得目带茫然又心中酸涩。   他好没用,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   洮溯有点想哭,可旁边还有别鱼围观,他只能故作坚强地低身收拾起来,但周围的目光实在是太难忽视了,他干脆支棱起来,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让周围鱼一起过来帮忙。   可是,无鱼敢动,安静如鸡。   洮溯有些气结,打算拿出点“大鱼头”的气势来,调整鱼尾让自己立得更高了些,转身就对离他最近又看他最紧的那位抬手一指,发号施令道:“ni,hoopumulibobo......”   话音戛然而止。   来人目含无奈和宠溺,嗓音温雅低醇,“溯溯想对我说什么,嗯?”   洮溯刷地脸红发热,气势立即弱下来,眼神飘忽,磕磕巴巴不知该如何解释,yiyi是什么时候到这来了的,又看到了多少?   本来打算先持观望态度的,但现在这般,是必须和小人鱼好好聊聊了。   随即,白翳将洮溯带离现场。   洮溯只得好好交待作案动机,由于用语言表述实在是太过困难,他很“机智”地运用了图画进行表达。   小人鱼在眼前热情洋溢地比比划划了半天,白翳没懂,但在看到洮溯从画纸上撕下一张狗狗头,还要往他额头上贴的时候,他貌似懂了。   说清楚,想让谁当狗?   白翳:“......”   他果断拒绝,不留余地。   洮溯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有些无措。   为什么呢?虽说钓喂没成功,但yiyi之前已经吃过他喂的烤鱼干了,理应就是他的宠物呀。   洮溯呆愣一阵,还想挣扎一下,又试着转换对象,要把那张狗狗头往自己的额上贴,却被白翳抬手很坚决地制止。   洮溯有点伤心了,却在隐忍着不让小珍珠掉落。   白翳静静地看了他一阵,随即有些不太自然地微侧过脸,但还是无比清晰地说:“你不是小狗,你是......可爱的、聪明的、百变多样的、很好很好的人鱼溯溯,从来都不是被谁养着的宠物。”   洮溯似懂非懂地听着,并没有真正明白其意。   yiyi夸他了,但很明显是拒绝了他,不要当彼此的“小狗”,是因为不相信他有养好宠物的能力吗?   洮溯这下不隐忍了,一颗光洁漂亮的珍珠随之掉了下来,被他捧在掌心呈给白翳看。   他原先一直以为自己的眼泪是很廉价的,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在人类社会中是有价值的,曾经他羞于拿出手,现在这般,不过是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意。   他在极力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对待yiyi,尽最大的努力给人类宠物最好的,只要yiyi想要,他就会努力地产出很多的小珍珠给对方。   洮溯在此刻无比迫切地,希望得到白翳的同意。   但求悲伤作回馈,他却不想他掉泪。   白翳想起洮溯刚来时表现出的对海的眷恋。   海给予的自由才是无可取代,也许当洮溯再次回到了那片无尽的蓝中,便会意识到现在的执拗不过是自赋枷锁,是个玩笑,从而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也说不定。   白翳抚上他的发顶,“想家了吗?溯溯。”   洮溯点头,他想和他的人类一起回家。   “好。”白翳轻声说,“回家。” 第19章   这并非是御墨对白翳的第一次约见。   只是之前,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但白翳很清楚,关键剧情点是拖延不了多久的。   在原文中,这意味着攻二和攻三某些戏份的交接。   起因是反派主教虐伤了人鱼Omega,却让某些心存不轨的研究所内部人员发现了商机。   要知道,人鱼身上的许多部件都是极为珍贵的,掉落的鳞片、表皮、血液等,只要能偷带出去,暗中倒卖,就会得到不菲的收入。   故而,伤痕累累的人鱼Omega成了他们眼中的摇钱树,得不到一点点的怜惜。   但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却不止于此,还使得消息泄露。   成功分化而且觉醒了“灵音”的人鱼,果不其然引起了包括星盗在内的多方觊觎。   虽说是在研究所内,但明显不受重视和保护,负责人又始终是无动于衷的态度,这也使得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者逐渐肆无忌惮,接连闹出了几次偷抢事件,致使人鱼Omega的处境越发艰难。   而元帅恰在此时发生了精神力暴.乱,急需人鱼的歌声抚慰,便向反派主教提出了交易。   虽说反派主教对那些觊觎者的作乱不屑一顾,可若是有军方出手替他镇压,那也是乐见其成。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正对人鱼Omega实验的无趣感到厌烦,若是这位凶名在外的黑豹元帅愿意配合他的研究......   于是,两位魔鬼达成了共识。   在现实上,白翳从根本上掐断了倒卖事件,出于私心也好,或是别的也罢,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做出违抗,为此受到了系统的电击惩罚。   这也是他不小心被洮溯看到抽烟的那次。   火红的星子落上手套,没能将主教金贵的手伤到半点,细碎的烟灰落到地面,转瞬就消失不见。   仿佛有了改变,却还是什么都没变。   就如同现在,正如系统先前所说,被打乱的关键剧情会通过另外的方式自行矫正,白翳也不得不确信了这点。   先是军方出现了内奸,给御墨整出了不少麻烦,使他的精神力暴.乱提前了,而内奸在军教合作演练时就敏锐觉察到了什么,使得人鱼消息还是泄露了。   御墨只得约见白翳。   白翳这次选择同意。   接下来就是围绕人鱼Omega开始谈条件。   可洮溯不是筹码。   当自己的病检报告清清楚楚地呈在两人眼前时,御墨的脸色很不好看,黑沉沉的眼睛直向人压来,起身逼近时,与生俱来的身材优势在此刻带给人无尽的威慑。   他的声音更是冷冽,“主教,你越矩了。”   而白翳只是淡淡抬眸与他对视,语调波澜不惊,“元帅,你多虑了。”   御墨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对峙了片刻,才缓缓坐下与之平视。   一国元帅的病检记录,有多隐私,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两位Alpha同时收敛了威压,白翳心平气和地给出解释:“这是陛下特许的借阅权限,我所做的一切皆在帝国监控范围,能确保不会有意外状况发生。”   御墨面无表情,保持静默。   这话他是信的,顾全大局,白主教不可能会利用此作出大阴谋。只是,自己的身体隐私被这位阴险狡诈的对头知晓,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如鲠在喉。   可白翳却紧接着说:“对于你的身体状况,我教经了解过后可为你后续的疗养提供高级技术支持,怎么,你很排斥?”   御墨默了默,原先给人的压迫散了大半,他着实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虽说是否真为好意尚未得知。   他若有所思,道:“包括精神力方面?”   白翳似笑非笑,说:“莫非元帅觉得自己在身体上还有哪方面比精神力还要糟糕?”   御墨对这样的揶揄不置可否,再说他这次本就是为了解决精神力暴.乱的问题而来。   虽说早就知道人鱼的“灵音”是最好的解药,但他还是紧盯着白翳,沉声问:“你打算如何安抚我?”   像是心里没底或因别的,在提出这个问题时,这位在外凶戾的元帅眉目低垂,手还不自觉地抓住了桌边毛毯的一角,看起来倒和那前来求医的病患没太大区别,有点可怜。   白翳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会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   其实也是,御墨长期征战在外,经历的多是不要命的厮杀,身上落下的旧疾陈疴数不胜数,而最要命的就是精神力上的问题,每一次的暴.乱都是无尽的煎熬,都不知那该是怎样忍过来的。   但这些都不是把溯溯交出去的理由,特别是在见识过原文的情况下,白翳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   白翳没有卖关子,让机器人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话照念出来。   “经考察,求鱼人御墨的借用条件不及格,理由如下:自身存有伤害到人鱼的危险因素,且曾有收购鱼类,致其尸骨无存的恶劣前科......被判定为B级的鱼类杀器,只享有就所监治的资格。”   御墨的目光牢牢锁定白翳,神情有些诡异的莫测。   白翳气定神闲,示意机器人继续。   于是机器人尽职尽责地顶着压力向御墨行去,为之出示治疗鱼的图片和资料。   那是一条人鱼Alpha,不过品种是深海凶鱼,性情凶悍,暴躁易怒。貌似还是在几天前被机甲“流鲸”给从海中新带回来的,想来也没有经受过什么专业训练。   御墨额角跳了跳,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机器人又清晰地陈述道:“若是治疗鱼在此过程中受到任何身心损伤,由受治疗者加额赔偿。治疗周期是每月一次,每次时长为一小时,以最新的精神疗养舱作为辅助,请问您是否接受?”   御墨半晌没吭声,只那双格外深邃的眼中酝酿着白翳看不懂的情绪。   白翳则是始终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终于,御墨缓缓开口:“好,我接受。”   白翳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随即让机器人为他做好排号等一系列手续。   御墨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轻揉额角,问:“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白翳眉梢微挑,该说不说这位元帅还真挺上道的。   御墨对上白翳意味深长的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看到对方随后递过来的一张某产品的单据时,御墨整个人都处在了爆发的边缘,Alpha信息素隐隐溢出,面色变化不定。   偏偏白翳还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快递即刻抵达,烦请元帅记得签收一下。”   御墨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跟眼前人干一架的冲动压下,用极度隐忍的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白翳眼眸微眯,笑得狡猾,对此避而不谈,反而解释说:“这款倒刺软化产品的安全性有充分的保障,且全身适用,基本上无副作用,元帅若是肯赏脸给出使用反馈,那将会是产品研制者的荣幸。”   御墨不屑嗤笑,这什么产品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位无聊主教的专利,但他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抽风研制这些。   白翳不是闲得慌,倒刺在原文中可以称得上是给小人鱼带来巨大伤害的凶器之一,若不提前对此做出解决措施,简直让人心下难安。   可面对御墨那副无语又警惕的神情,他也实在没法解释。   胶着半晌,御墨偏过脸,艰难开口:“使用者必须是我?”   白翳肯定道:“是的。”   御墨慢半拍地点头,僵硬抬步,连离开的时候都浑浑噩噩。   白翳心下叹气,那份自如和轻松转瞬就消失不见。   才过去没多久,他又一次违抗了剧情,甚至违抗起来还更加得心应手,想必这下不会太好过,但好在他已经提早把洮溯送走。   只是白翳的愁绪还未维持太久,御墨忽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折返而回,停在门口让人看不清神色,高大的身形仿佛被光镀上一层柔和。   他带着耿直和疑惑,轻轻地问:“你很讨厌?”   白翳抬眸,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但御墨却当对方是默认了,不再追问纠缠,而在又走出些距离后,再迎户外的暖光,他仍然想不通,低喃若随柔风。   “但猫猫以前不是喜欢吗?” 第20章   夜幕低垂, 大海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覆盖,显得神秘而深邃。月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海面上, 银白色的光芒与海水的深蓝交织在一起, 静谧而梦幻。   海风拂开波纹,发出轻柔的呼啸,像是在低语着古老的传说,而远处, 隐隐有灯塔的光影在夜幕中晃动, 可作指引。   一切都带着久违的自由与熟悉。   时隔多月, 洮溯终于又回到了他真正的家园,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欣喜。   最初时, 他还有些懵,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被机甲送到了这里,耽搁的作业怎么办, 复习大业怎么办?   毕竟他不是一般的鱼,而是一条在人类社会有了羁绊的人鱼。   洮溯试探性地去询问一直在他身边护送的机甲“流鲸”, 结果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 尽管经改造后的“流鲸”有着良好的水下性能,能够帮助小人鱼解决在海下遇到的诸多问题。   洮溯只得自己一鱼冥思苦想。   难道是学校放假了?作业能延迟交,考试也能延迟再考吗?应该是的吧, 所以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在海里好好玩, 顺便在回去的时候给他的人类带上许多海里特产。   到时候yiyi一定会很高兴, 也一定会夸他聪明能干,也许就同意跟他成为“宠物”了呢。   想通了这点, 洮溯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   “流鲸”划破宁静,带着他继续向神秘的大海深处而去, 正式开始了他的假期旅程。   虽隔了那么久再回到海里,但感知和躲避危险的本能还在,再加上有“流鲸”的帮助,洮溯不多时就完成了从陆地到海中的习性转变,很是逍遥。   机甲内部有很大的存物空间,但不过是短短几天,洮溯往里投放的东西就几乎要将大半个空间占满。   其中有各种珊瑚、海胆、石头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海中物品,可更多的是海绵、塑料袋......甚至还有不知道多少年前遗落下来的旧款风扇。   洮溯不太能认得出这些东西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人类使用的,也许这些对yiyi来说都很有用呢,他不舍得将之放弃。   不可避免的,他遇到了很多海族同胞。   迎上成群结队前来围观“陆归”的族鱼们,洮溯一开始还能嘚瑟一通,给他们大讲特讲自己在陆地学校新长的见识、让鱼闻所未闻的数学公式、又讲自己如何与坏人斗智斗勇最终被好人所救、再讲讲他后来如何酷炫地让最好看的那只人类心甘情愿和他当“宠物”,生活是多么的快乐......   没见过世面的海鱼们一时间对他各种羡慕嫉妒恨,但没多久,质疑和奚落之声就不绝于耳。   不管是在传说中,还是在平日里的听闻当中,人类都是自私又贪婪的,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对鱼这么好?而且洮溯之前不就是被人类强行抓走的吗,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的境遇?   甚至他们还说,那个什么人肯定是为了某种目的在欺骗他,将来一定会把他伤害得很惨,纷纷劝说洮溯赶紧找机会逃离,不如就趁现在,藏到海底深处,再也不要被人类找到。   洮溯被气到了,一点也不信。   于是就爆发了好几场争吵,甚至发展到要干架才能解决的地步,以寡敌众,但有“流鲸”相护,小人鱼没有吃到一点亏。   给足了警告,洮溯气鼓鼓地回到“流鲸”内部休息,完全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人类呀,怎么能被这样诋毁。   洮溯还是没办法平静下来,连食欲都被气得没有了,他只是干坐着,对着白翳送的那一堆夜明珠发呆。夜明珠在夜色中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像是夜空的星辰落了下来。   看吧,他的人类这般干脆地还他自由,却还惦念着他怕黑。   洮溯又想念起了白翳。   其实,他不是不想留在海里,这的一切都是他所依赖的,所熟悉的。在海里,他不会陷入什么都不懂的苦恼当中,不需要很努力地去融入什么,也不用去尝试进行那困难的交流,不用无措,不用自卑。   可是,他的yiyi那么乖顺,从不打鱼骂鱼,而且那么脆弱需要保护,平时也总不好好照顾自己,作息不规律,没有他这样负责任的主人看管着怎么行?   还有,yiyi太可怜了,平日里都没人投喂他,大多时候只能靠喝水(营养液:What?)饱,过得实在是太困窘也太艰难了,若是没有他这样靠谱的主人照顾着怎么行?   洮溯想,这个家没了鱼鱼怕是得散。   他得忙起来,为了他们的以后而忙起来。   又过了一些天,洮溯深入海底,偶然有了新发现。   是巨轮的残骸,已有大半被掩埋,却仍可窥见其原有的壮观。   洮溯忍不住感叹,人类能创造出这样的巨物真厉害,而yiyi最厉害,他看见过对方能够研制出很多奇异的机甲作品,还能够做出各种高科技的智能器物。   记得在很久以前,他远远看到过巨轮。   他知道会有人类乘坐在上面,想来,在上面看风景应该是很好看的吧,有机会他要和yiyi一起看日出。   洮溯在那周围游了一圈,从中随便翻出个黑不溜秋的盒子,打算丟进“流鲸”带回去作纪念。   而在这时,忽有浑浊异常的水流被带起,让洮溯的身形也随之晃动,只见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条巨大的深海人鱼,身体异常粗壮,显现出来的部分鱼类特征有些畸形,投过来的目光也透出凶狠,隐隐带着侵占意味。   他是寻着那股若有似无的Omega信息素味道而来的,先前曾因受到污染而发生身体异变,又极为罕见地完成了自然分化,现今只要受到更浓郁的Omega信息素刺激,他的Alpha特征就能完全表现出来。   对人鱼一族来说,生理成熟以后便会按着本能的指引,去寻找合适的对象来进行交.配。   而这位深海人鱼Alpha正是刚刚完成生理蜕变,那股冲动最为强烈的时候,更何况又受到信息素的影响,此刻的洮溯在他眼中就成为了最为美味可口的猎物。   在这种氛围下,洮溯觉得很不舒服,下意识就往后退去想要躲开。   但显然,深海人鱼Alpha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巨尾一甩便紧追上来,满是势在必得。   种族规则便是如此,根本不需要顾及什么意愿。   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等到完成第一轮的交.配,就又会去寻找另外的对象开展下一轮,这样的状况会维持挺长的一段时间,若说人鱼淫.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此时的洮溯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急急忙忙钻进“流鲸”内部,没想要伤害对方,只想要把对方远远甩开。   然而,这次算是成功甩开了,接下来却总能相遇,又是免不掉一番躲避与纠缠。   深海人鱼Alpha明显是不肯罢休,除非洮溯一直待在内舱不出来,否则他就能顺着信息素的指引找到,这让洮溯烦不胜烦。   洮溯想要回去。   他的人类那么黏鱼,肯定也很想念他了。   他打算最后出去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带回去的,可没想到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就发生了让他气愤不已的事情。   “流鲸”离开了,还带走了那个深海人鱼Alpha。   洮溯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他拼尽全力追上去,可终究无济于事,“流鲸”太快了,仅是瞬息便已消失在他眼前。   留下的只有空荡。   洮溯愣了许久,眼泪差点汹涌而出,想想又忍住了。   他的人类肯定不会不要他的,那就只有可能是弄错了,真是笨蛋,居然接错鱼啦!啊啊啊真的好气好气!   不知道气了多久,他才渐渐平复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周边几里都已经没有一条鱼了,唯恐被他的恶劣情绪所波及。   洮溯揪紧自己手中拿着的锈迹斑斑小铁铲,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唧。   看吧,能干小鱼又为他的人类收集到了很有用的工具,没把他接回去,将会是巨大的损失。   不过他可是很独立自主的,就算没有被接,他也能够自己循着路线回去。   说做就做,洮溯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漫漫回程路。   所处的并不是他熟悉的海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有时候遇上暴风雨,严重阻碍了航行,大多的海中生物都选择去休息了,但小人鱼却找准机会继续赶路,因若是不抓紧时间,又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了。   一路随着寒流,又遇上寒暖流交汇,小人鱼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躲避密集的捕捞,东藏藏,西逃逃,没多久又把自己弄成了灰头土脸的鱼球。   而小铁铲始终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没有被遗落。 第21章   小人鱼是在追逐一只海豹的时候不小心上岛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这只海豹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了,起先洮溯没在意,也没去纠结为什么在深海中还有这么活跃的海豹, 为什么海豹的表面看起来有些不同, 泛着金属的光泽?   只是坠了条小尾巴而已,又不影响到他赶路。   可是,近日以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洮溯忍无可忍。   海豹身上带了很多小零食, 却一点都不吃, 非得在他面前游来晃去, 挑战他对美食的抵抗力;   海豹像是闲得慌,时不时就过来逗弄他, 用灵活的机械鳍拍拍他的背,然后又迅速躲开,看样子就像是在挑衅;   海豹总是会用生硬的语调说出人类的语言, 说得比他还要清晰流畅,洮溯都怀疑这是在对他炫耀。   直到此刻, 累积的矛盾终于爆发。   导火线是海豹不识好歹, 要对他珍视的小铁铲下手。   海豹想要解释这只是个误会,因自身运作需要消耗不少的金属能量,到了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为了能陪小人鱼更长的时间, 他只能试图抠出点小铁铲周边的铁锈以作补给, 不会真的令其损坏。   但由于能源不足,发出的声音断续又含糊。   洮溯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却根本听不懂, 只当是狡辩,气势汹汹追赶而去, 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到了岛边石滩。   海豹还在极力求生,坚定往岛上去,似乎那里有救他的曙光,可惜没能来得及,洮溯速度很快地从后方甩了他一个大尾巴子,又准又狠。   就这一下,海豹完全承受不住,整个身体当即四分五裂,化成一堆机械零件。   这暴力的一幕被谁见到都会大吃一惊,几乎难以相信这是平日里乖顺可爱的小人鱼Omega会做出来的事情。   但洮溯只是不屑地转过脸。   他不过是用了五分力而已,本只想给个教训,没想到海豹这么脆......脆。   可下一瞬,洮溯猛地僵住了。   岛上有人,而且是他很熟悉、最想见到的那个人,肯定是来接他的。   海风未能掩去对方周身那份矜贵优雅的气质,单只是静静坐着,沉静的目光分毫未变,面容略带了些病态的郁白,而在阳光的照射下又现出几分迫人的色泽来。   洮溯只觉得越来越忐忑,越来越心虚,又是前又是后地在石滩上挪动几步,随即把自己往海里沉了沉,再沉了沉,偷用余光小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白翳猝不及防目睹了全程,内心并非波澜不惊。   那只机械海豹哪怕没有被刻意加强外表防护,坚固性也绝对不会低,在机械玩具中能算顶级。   然而,就这样在瞬间被小人鱼完虐。   不过报废就报废了吧,本就是为了小人鱼而制。   既然带走了深海人鱼Alpha,总要还给洮溯一个玩伴,如果洮溯不喜欢,那这只机械海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轻唤:“溯溯。”   洮溯立即整条鱼从海里蹦出来,惊人的弹跳力在此刻显现无遗,瞬跃几米,没几下就蹦到了白翳面前,溅起不少水珠。   他似是顾忌着自己会把对方的衣服弄湿,倒没直接扑上去,转而伸出鱼尾,糯唧唧喊疼,像是真的受到了莫大的欺负。   白翳用指尖在其上轻触,眸含笑意,如洮溯当初那般,凑近轻柔地吹了吹,问:“还疼不疼?”   洮溯的身体有些轻微颤栗,似不受控般,令他感到飘忽晕眩,他并不懂得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妙的感觉,只是对上白翳专注看他的视线时,连鱼鳍的温度都仿佛在上升。   而在听到对方的下一句话时,洮溯瞬间羞窘不已。   白翳嘴角微勾,说:“溯溯知道什么是食人鱼吗?就在刚刚,我以为自己见到了......”   洮溯着急忙慌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转头一溜烟躲开了,得先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这说的肯定不是他,他也压根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他一点都不凶残暴力,一点也不。   而且他永远都不会伤害他的人类。   过了好一阵,洮溯猜测这个小插曲应该过得差不多了,就去捡拾好散乱的机械零件,再挖出自己埋在沙中的小铁铲,将小铁铲提着甩了甩又在手中转了转,然后亮晶晶地看着白翳。   白翳顿了片刻,微微点头。   洮溯很高兴,向他演示了小铁铲的多种用法,比如可以在沙滩上铲沙子、挖螃蟹、在石头上拍打发出声音、举起放在头上挡太阳......最后才有些期待又傲娇地表示要将之送给他。   白翳静静看洮溯耍完一通,随即牵着他到海边,帮他洗手,因那上面沾了不少铁锈。   小人鱼入海后的状态其实还不错,不像在人类社会总是那样的精致与讲究,浑身充满着在海中特有的野性与生气,鳞片更是焕发出比先前更加耀眼的光泽,长时间的潜游虽劳累难免,却令其锻炼出更矫健流畅的身形。   反观白翳,他的状态则明显不太好,透出的倦色藏也藏不住。   洮溯安静地在旁陪着,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他不在,他的人类肯定是过得不好,但没事了,以后他会好好照顾他的。   在日落之际,白翳带着洮溯上了船。   在驶离之前,洮溯在甲板上发出几声空灵的吟唱,海鸥飞舞,游鱼时跃,那是他在对家园做告别,却没有多少不舍与难过。   白翳看着这一幕,目光温柔。   这是他之前不曾预料到的。   他记得小人鱼刚来研究所时所表现出的思家恋海,也记得小人鱼对各种虾蚝食物的喜爱……   而今甚至都不用剧情矫正,小人鱼居然自己就这般执拗地要游回来,一点一点地找回方向,只为游回到他的身边来。   “流鲸”装有定位芯片和观测设备,在和洮溯出海的一路中,他的行为经历都被实时监控着,从而能让研究人员更加了解人鱼在海中的真正生活习性。   这也是原文就有的内容,只是被白翳提前进行了,等确定对方能够在海中生活得好好的,他就撤掉所有的监控。   哪怕只是侥幸,他私心里希望洮溯真的可以离开,真的可以自由。   若说他刚来这个世界时,还能够平静地去执行任务,但现在的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就算最后完成所有的任务,攒够了足够的积分,给洮溯兑换了恢复力为100%的治疗剂,那对方先前受过的伤害便是真的都可以消弭了吗?答案是不会的。   白翳根本就做不到去伤害这个全心全意依赖和信任自己的笨小鱼。   轮船很平稳,行驶的速度不快不慢。   白翳没法驾驶潜水机甲,只能选择这样比较稳妥的交通方式。饶是如此,在回程中他的状态还是不太对劲,眉头紧锁,唇无血色。   洮溯立即注意到了白翳的异样,原本打算拉着他去看日落的,现在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一点赏景的心情都没有了,那双晶莹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关怀。   在随船医疗人员的帮助下,晕船的症状在减轻,可包括发烧在内的其他症状却没有太大的好转。   洮溯一直在旁边守着,端着小杯子想要给他喂水,还在四处寻找被子想给他盖上,暗自庆幸自己回来了,不然有谁能照顾他。   听说好的主人要给宠物补好营养,要提前带去打预防针。   洮溯想,他也得挑个时间带yiyi去打针,要是对方哭闹着不肯去,他得好好哄哄才行,好的主人是很有耐心的,绝不能让自己的人类宠物受到一点委屈。   额头有清凉轻轻覆上,是洮溯在用尾尖帮他降温。   听到轻柔和缓的低吟,是洮溯在用“灵音”给他安慰。   白翳闭眼休憩,思想有些放空,却在恍然间想到,也许人鱼进化后的“净涤”和“灵音”真的能缓解他因刚解控而产生的负面状态。   他对违抗剧情的后果有所预料,在经历了系统给予的电击以后,又承受了所谓的强控。   在那期间,他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的,能明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做出的事却非所想。他感觉完全成为了原设中的反派主教,会冷酷地命令属下开展邪恶背德的实验研究,对江蜇寒进行报复,使其被软禁......所幸这是第一次失控,只是短时的。   白翳在解控后就又恢复了对身体的主导权,只是得承受因此而留下的后遗症。   明知难违而违,忍受惩罚,从来不是为了做无用功来感动自己,而是借此寻找系统漏洞和破解之法。   所谓系统,归根结底是在这个世界中力量很强大的信号电波。   既然如此,难道就真的没有对此屏蔽或干扰的可能吗?   洮溯发现他在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明显是在想事而不好好休息,就发出几声音节以作督促,抬手轻轻帮他合上眼睛。   累就睡睡,睡睡就会好了,鱼鱼陪着你。 第22章   因为这趟“海归”, 小人鱼洮溯的身价翻了不知多少倍。   当然,这并非得益于被他放进“流鲸”内部带回来的各种看似有用实则无用的杂七杂八物品,而是那只从巨轮残骸下挖出来的不起眼小箱匣。   里面藏有一颗如鸽蛋大小的璀璨钻石。   经专家的检验, 其价值已经超过了曾震惊全星际的“宇宙之心”, 至少可达千亿星币以上。   于是洮溯俨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一位超级富翁。   而洮溯本鱼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知道自己欠下的债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还完了,此外还非常的富余。   他瞬间变得神气起来,既然有钱了, 那么接下来可以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吧, 想做什么也更加容易了吧, 那就先把当下最急迫的事情解决。   于是白翳很快就发现了,送鱼入海的本意非但没有实现, 反而让洮溯对于某件事更为执着。   洮溯先是装可怜,故意用泥巴和颜料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伤痕累累, 在放学后委屈巴巴地表示自己在学校受到了欺负,需要搬离学校宿舍, 若是不行, 可以加钱。   要不是白翳亲眼见到过他一尾巴拍烂机械海豹,差点都要信了他的鬼话。   一计不成,洮溯再接再厉, 为此找了不少的借口。   比如自己喜欢睡觉唱歌, 怕会打扰到同学休息, 又比如自己的歌声太珍贵,不能在宿舍里被别鱼免费听赏, 再是谁打呼、谁梦游......甚至他还用难得一见的工整字迹,规规矩矩写了一份申请书, 申请书末尾又附上了一行字——若是不行,可以再加钱。   申请书被驳回后,洮溯仍不气馁,偷偷叫了车要跟着白翳回家,可因他不小心用水把车座以及发动机全给淹熄火了,在面对滴滴司机的抱怨时还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有的是钱可以赔偿,结果连星币在线支付都不会用,毫无意外地被轰下了车。   接二连三的失策,终于让洮溯感到非常恼火,整条鱼都低气压得比不良少鱼还要不良少鱼。   因而,他决定和隔壁学院的死对头蓝狮Alpha约战夜晚小树林。   要说他们的积怨也是由来已久。   在校运会开幕式上,蓝狮Alpha和同伴勾肩搭背,窃窃私语,明显是对正在发言的白校长不敬重,这就让洮溯对他不爽了。   再是随后,洮溯发现蓝狮Alpha竟然参加了1500米赛跑,还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因此得到了白校长的关注,这让洮溯对他更加不爽。   他本计划着私下里给对方一点好处,忍痛把自己在游泳课得来的小红花交出去,好让对方答应在下一场决赛中不要太出风头,结果被蓝狮Alpha不屑冷哼再加一个反手举报,使得洮溯灰溜溜地被白翳拎回去教育了一顿。   等到终于轮到洮溯的强项——跳高。   跟跳远比起来,这项不需要助跑,因而洮溯对自己很有信心,取得的成绩也不负所望,明晃晃的第一。   洮溯正兴冲冲地去跟白翳邀功,结果,又被蓝狮Alpha举报自己比赛过线犯规。   洮溯一点都不服,规定中明明说的是脚不可以过线,那鱼尾怎么就不行了呢?蓝狮Alpha绝对是对他嫉妒,故意给他找不痛快,这俩差点当场就打起来。   还是白翳发现洮溯的鱼鳞上卡了不少的沙碎,而且还有些磨损,急着带他去处理,才使矛盾暂时平息。   而现在终于还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   因为有规定在校内不许动手,于是,洮溯思索起了跳起来用鱼鳍把对方扇飞的可能性。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这俩气势汹汹蓄着力对峙半晌,终于要开打,却连战前热身都没做完就被早恋巡查小队逮了个正着,还被通知了双方家长。   孤O寡A,夜不归寝,偷偷摸摸,约见小树林,身体接触实锤......   白翳的脸色很难看,比洮溯以往见过的每次更甚。   洮溯正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狡辩时,忽听白翳声音沉沉,“学校管不住你,宿舍住不下你,不听话的小鱼,就只能被打包带走了,你有没有异义?”   听着这压迫感十足的话,洮溯不禁“咕咚”咽了下唾沫,心跳得飞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差点呆住。   心想自己这约战真是非常明智,不但让死对头受到了责骂,还让白翳答应带自己回家,简直赚翻。   异义是什么,压根不存在的。   于是当晚,花了不到五分钟就急吼吼收拾好东西的洮溯,总算如愿以偿地去到了白翳的家。   进门前,他先是很有仪式感地准备了两块磁铁,一块放在白翳那,一块被自己随身带着,在进门时彼此靠近,磁铁就“啪嗒”一声吸引到一起。   这就代表小糯鱼从此和家人紧密联系。   所到简直令鱼叹为观止。   室内空间的设计充满了灵动与智慧,仿佛是一个个科技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微型宇宙,天花板采用了单向透明的特殊材料,既保证了室内光线的充足,又能欣赏到天空的美丽,到夜晚就仿佛变成了一幅动态的星空画卷。   家具和装饰更是暗藏玄机。比如,沙发可以自动调整形状和硬度,提供最舒适的体验,而桌椅则可以自动调整高度和角度,让工作和学习变得更加轻松。   洮溯欣喜地四处张望和试用,这碰碰,那摸摸,一点也不拘谨,仿佛这完全就是他家。   然而他的快乐情绪未能维持多久。   因充当管家的机器人犯了事,不知到底是做了什么,使得其整个机身都散发出阵阵的浓重味道,严重影响了家居空气环境,尽管开启了过滤通风设备,但仍源源不断。   直到打开机身后方的充电盖才发现,里头的空隙间被塞满了榴莲饼干。   洮溯见此,整条鱼都僵住了,想趁人不注意偷偷到门口藏起来,结果下一秒就被白翳抬手给揪住了。   那双逼近的瑰丽紫眸总让鱼感觉有些阴恻恻的,可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却是温柔。   “溯溯,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洮溯心虚乱瞟,就是不去看“赃物”。   白翳却将他抱起来,让他更近距离地去闻那股榴莲味。   洮溯被熏得忙不迭跳下来,将机器人放倒仔细抠出饼干碎,又忙里忙外地清理擦洗,终于弄好后才松了口气,转而调整好情绪,摆出一副理所当然来求夸的神情。   要骗别人,首先得骗过自己,没错,就是这样。   白翳:“......”这条鱼到底上哪学会这些的?   不过无言几瞬,他便想好了对策。   他将洮溯拉近一些,在对视间缓缓道:“溯溯很善良,担心机器人会饿就给它喂了吃的,但不喂给我,所以是不喜欢我对吗?”   洮溯一怔,似乎真从白翳的神情中看到了受伤,忙急切地想要解释,用磕巴的语言加上一通比比划划,当即将自己的“作案”动机交代了个七七八八。   那是指路雷达,他只是想要借此找到白翳的家。   白翳半晌没再说话,深邃的眼中映出难以被辨明的情绪。   洮溯越等越心焦,以为他是在生气,匆匆去翻找自己带来的为数不多的“行李”,那全是他前段时间搜集到的、准备要送给白翳的礼物。   有手下众鱼上交的各种新奇小零食、不同品种的五彩花花,被他制成了圈环还有花球、甚至是他亲手用漂亮珠链做出来的衣服......   此刻,这些全被洮溯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只想他的人类看到后就不要生气了,要能笑笑就更好了。   白翳的心狠狠一颤,定定地看着他。   原来是这样吗,过分注意外表是化形前兆,而在那段疑似“早恋”的时间里,洮溯就是为此而忙碌。   人鱼热爱装饰自己所喜爱的,也有送东西以示亲近的传统,而对于洮溯来说,这些都是为了白翳。   他声音有些干涩,想要说些什么:“溯溯......”   “a ni!”洮溯却扑过来打断了他,还要抬手捂嘴不让他继续说,自己却一个劲地着急重复两个含混的音,像是要赶紧把对方生气的火苗给扑灭。   “a ni,susu a ni!”   爱你,溯溯爱你。   不是喜欢机器人,是爱你。   白翳不由垂眸,轻轻笑了笑。   那笑容很浅淡,却能让星空都失了色。   “好,我收下。”他说,“可是溯溯,你是不是连一本作业都没带?”   洮溯立即装作听不懂后一句,只忙着把礼物往白翳手里塞,看到花花时又觉得很羞愧,有挺多都已经干枯了,不好看,可白翳却都接过了,像是喜欢的样子。   气氛很温馨,白翳想,校内打击早恋现象的力度不用再加大了,这个年纪的青春少鱼毕竟没经过心理蜕变,是根本不懂所谓“爱情”的,注意引导就行,可下一秒......   白翳对着那件衣服,额角青筋直跳。   几乎没有一点布料,镂空得不能再镂,擦边得不能再擦,他相信洮溯没别的心思,这应该只是个“清澈”的意外。   而再下一秒,某本漫画出现在他眼前。   原本的两鱼亲嘴被涂涂画画,成了由洮溯改编的最新版本——人和人鱼亲嘴。   不怪白翳多想,他之前实在是看了太多洮溯给他画的画,不出意外,各种奇奇怪怪的线条最终构成的都是他,或者说都有他。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本听洮溯说“a ni”,他只当那许是“敬爱”“友爱”,又或者是对方为了转移注意脱口而出的,并没有太深的意义。   可看到这些,白翳忽觉有些心悸。   他很想知道,洮溯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   洮溯显而易见是给不出解释的,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什么就这样说出来了,被问得急了,也只会懵懵地表示,要分好吃的给yiyi。   是啊,理应如此。   洮溯根本不理解其在人类社会中代表着什么。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白翳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样的心情。假若此刻在同等的理解思维上,他兴许也能很坦然。   “念错了,溯溯。”   “是ai ni。” 第23章   洮溯越来越不想学习了。   学习是为了能够工作挣钱, 而工作挣钱是为了还清债务,可他现在已经一步到位了,还成为了超级富翁。   所以为什么还要去上课, 还要去考试?   洮溯不理解, 故而,他俨然成为了在学校混吃混喝、不思进取的二世祖,摆烂是常态,专注是意外, 人前三好学鱼, 背后闲散咸鱼, 每天只管浑水摸鱼。   其中一个突出的表现为,他的上学时间越来越迟, 而放学时间则越来越早,甚至还接连逃课,赖在家中不走。   可白翳不在, 临时负责接送他的机器人也只能干瞪眼。   洮溯半点不觉内疚,虽然没去上课, 但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做, 同样是很忙的,时间都似乎不够用了。   就比如,最开始时他在为没有合适的代步工具而发愁, 毕竟悬浮车驾驶太难学了, 而且门槛高, 洮溯暂时还达不到入学标准,可他和yiyi都不擅长跑步, 该怎么办才能带他的人类出去兜风呢?   后来,他因跟着白翳去看了一回自行车骑行表演才有了主意, 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自行车成了老古董级别的观赏品,可说是几乎没有实用性。   但洮溯却不这么认为,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车轮转动大半天,相信自己就是用单边鱼尾都能把自行车骑得蹬蹬快,于是大手一挥,花了三百万星币买下了一辆后方宽敞可载人的三轮自行车,坚持每天在家中庭院练习,练得有模有样,吭哧吭哧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上高速。   白翳心想这样也能锻炼身体,就由着去了,当时却怎么也没想到洮溯学成后的第一件事竟是要载着他去游街。   又比如,洮溯在为了装扮这个家尽心尽力,完全以半个主人自居,在家中的各个角落深深烙下他的痕迹。   于是没多久,花瓶中的花枝被换成了海草条,窗帘被扎染成了水蓝色......家中宛若成了半个海底世界。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得到满意的成果后,洮溯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水床上舒服惬意地躺了一下午,还梦到带他的人类一起回海中畅游,对方满脸崇拜地望着他......   突然梦醒的时候,洮溯还意犹未尽,直到看到外边渐晚的天色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忙不迭滚下床。   他得表现得懂事一点,多干些家务,不然yiyi回来后有可能会在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家门。   因此,洮溯来到了阳台,主动要包揽洗衣服的重任。   其实在平日里,机器人早就能将此做好了,只是今天的机器人被洮溯带着去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才耽搁下来了。   虽然是丢进洗衣机里洗,但怎么操作也是个难题。   洮溯又开始打算暗搓搓把这些技能都学会,然后把机器人踢出局,只学了个开头就斗志昂扬,没想到后续进程却不顺利,连机器人也对此意外状况无能为力。   洗衣机陷入了停滞状态,衣服在水里被泡得皱巴巴。   洮溯如临大敌地与洗衣机僵持好一阵,最后认命般地卖力干活,坐在边上用鱼尾带着那堆衣服卷了一个又一个来回,等洗晾都完成后,整条鱼都累得要抽筋了。   可他却不敢休息,本来时间就很赶了,要是再拖拉就没法在yiyi回来之前做好晚饭等他了,懂事的鱼是不会让自己的人类只能喝水(营养液)的。   机器人和洮溯来到厨房捣鼓半晌,决定做起了海带汤,盯着汤水渐渐变色,渐渐冒烟......还十分贴心地装进了白翳平常用的“餐具”里,守在门口等着,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于是白翳刚一回到家,就发现了与家门同在的情绪异常高涨的某鱼。   洮溯对着他,效仿机器人管家先来了个像模像样的九十度鞠躬,再为他亲手献上需要更换的衣物,甚至还试图要给他动手换上......是那件精致却镂空的。   白翳对此敬谢不敏,很有风度地回避,而在他如往常那般喝下机器人端上来的“营养液”后,风度在这刹那间几乎全然粉碎。   而面对“秋后问责”时,洮溯急忙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自己有些不舒服,需要请假在家。   甚至在白翳装作打算带他出去玩却不得不搁置计划时,他也堪堪抵制住了诱惑,还很敷衍地就地躺下装晕,弱唧唧要被白翳抱回卧房休息。   白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很快有家庭医生上门来为洮溯检查身体,洮溯一开始很不配合,每到这个时候就提前躲起来,什么犄角旮旯都成了他的藏身之处,被找出来拆穿后也继续大言不惭,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大量的星币施行“贿赂”。   这就导致还真的有人在主教的权与洮溯的钱之间为难不已,鬼迷心窍。   白翳发现此事后被气得不轻,接连好些天都吃不下饭,虽说他本就不吃饭,但洮溯还是能感觉到,yiyi似乎变得更加容色憔悴,又因加班而总是晚归,令他为此担心不已。   终于在洮溯第n次要赶走家庭医生的时候,白翳坚持不住,竟是靠着椅背陷入了昏迷。   洮溯霎时被吓坏了,直接追出去用鱼尾一甩逼得医生留步,提着人就滑溜回来,急吼吼要对方给白翳看诊。   医生也心急不已,主教本就因旧伤而性情阴郁暴虐,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都不用陛下问责,自己就得遭殃,忙极为用心地为白翳作检查,结果这一查却发现并无大碍。   不太确定,再查一次,结果依然。   那到底为什么会昏迷过去呢?   想到要被钱权的反噬夹击,医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身边那不讲理的蛮横鱼祖宗还逼视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用星币砸死他。   白翳当然没晕,既然洮溯要装,那他就以其鱼之道还之。   呈现出的就是,这次与上次不同,竟是查不清病因,似乎要严重的多。   在上一刻还气焰嚣张、明晃晃写着你奈我何的耍赖人鱼,在此刻居然是瞬间就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以往的假哭完全不同,宛若失去了全世界,眼泪珍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让医生都无从落脚。   洮溯实在是太伤心了。   整条鱼都被巨大的惶恐所笼罩,难过得无法言喻。   他其实早就知道,人类是既强大却极其脆弱的,寿命不长,又还总要面临各种各样的疾病,特别是他的yiyi,跟其他能跑能跳还能开机甲的人类不同,总是那样安静温柔,就像玻璃罩里边漂亮易碎的紫罗兰花。   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后要好好照顾对方的,要带对方去打预防针的,可为什么就是会来不及呢?   洮溯哭得声音沙哑,视线模糊,都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却在听到白翳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唤后,立即挤开医生蹦到对方身边,急急忙忙掏出一支海草笔对着自己的手掌,像是强忍悲痛,努力要把对方的“遗言”全部记录下来。   白翳:“......”   再好的演技也要临近破功。   他不想洮溯这么伤心,但到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溯溯,你身体不适,就不要再来照顾我了。”   洮溯一个劲地摇头,还徒手捏爆了一只核桃以作证明。   医生:“......”   在洮溯的监督下,医生只得给白翳打“救命”用的吊针,其实那是葡萄糖,还给白翳开了药方,其实那是维生素。   饶是如此,医生也是心惊胆战,白主教的手修长白皙,脉络分明,可若是扎坏就是灾祸,他简直不敢相信白主教竟会陪着人鱼胡闹。   洮溯紧盯着针水一点点地滴落,提起来的心仿佛也在随之一点点落下。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明白了很多。   哪怕拥有再多的财富,也换不回yiyi,所以那根本就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一直以来,他对于人类社会中的秩序规则都没有太多的认同感,对于那些知识,很多时候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但他又忽地想到,也许学会了就能帮助到他的人类呢?就像医生那样。   不能再逃课了,更不能再把他的人类气倒了,他得把这些天落下的作业补回来。   因此,洮溯抬手轻轻摸摸白翳的头,还拉拉他后方的黑发小揪,示意对方要乖乖打针别闹腾,随后就在旁桌上提笔埋头苦干,作业翻了一页又一页,时不时还会用余光看看白翳。   人类很坚强,像是不怕疼。   人类还在忙,似乎是在和谁进行视频通讯,看起来有些严肃。   人类......不好!   洮溯火急火燎丢开笔,摁下呼叫铃,怒气冲冲地将白翳的通讯打断,一时间又生气又心疼。   是针水没更换及时,针管出现了些倒流的血液。   白翳抬眸,静静凝视着他。   方才,是江蜇寒费尽心机地与他取得联系,意图为受软禁一事而求情。   原作便有提到二皇子有把柄落在反派主教手中,即他与大皇子曾被星盗绑架一事有关,可以说正因他的懦弱逃避,使得消息未能及时传递出去,才令大皇子未得得到及时的救援,最终才会失踪多年。   而这样严重的事,反派主教都不用提供明确证据,单是似是而非地透露一点风声就足以令二皇子被以调查的名义终身软禁。   白翳并没有打算真要针对对方。   毕竟江蜇寒虽有私心,却也是在文中唯一帮过小人鱼的人了,而且,洮溯是很在意这位第一个交到的人类朋友的,可是现在......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洮溯竟是率先对江蜇寒的虚拟影像露出了凶狠的獠牙,明晃晃表现出不喜与排斥。   洮溯确实不高兴了,对面那只不识好歹的人类在这时打扰,还让yiyi伤到了。   在面对白翳探究的目光时,他也没意识到别的什么。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短短几秒,而人鱼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事物也会很快忘记,可对于真正在意的却会深刻铭记。   洮溯压根不记得江蜇寒是谁了。 第24章   下雨天, 对于洮溯来说是很好的。   微风轻轻吹过,带来湿润的气息,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直到闪电划破天际, 雨声嘀嗒不停,连带着远处的建筑物都只透出隐隐约约的影子。   他喜欢在雨里欢腾,听泥土的呼吸,看花枝的舞动, 或是追逐虫子四处逃窜, 即使是回家时不小心带了泥泞, 得到的也是最温柔的对待。   可洮溯后来就不这么想了。   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流浪猫就不会来到这里躲雨, 也不会被淋得浑身湿透而显得那么狼狈,也不会让洮溯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让它们留下来。   或许也不算太稀里糊涂。   他得承认,当看到那些外来猫们非常自来熟地到白翳面前撒娇卖萌, 渴求这位高雅的人类给它们一处庇护所,而他的人类对脏兮兮的猫们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反感, 态度是包容温和时, 他的心里不知为什么会有些不舒服。   也许是他不想要白翳的衣服被弄脏吧,也许是他不想要那些吵闹声打扰到白翳吧......   反正洮溯就是暗暗地不高兴了。   白翳并没有对它们予取予求,而是道:“家中还有另一位主人, 你们还需征得他的同意。”   洮溯一下就绷直了身体。   在下一刻, 外来猫们纷纷向他投来了目光。   猫鱼注定是冤家, 故而在一般情况下,猫眼中显出的情绪不会太友善, 甚至会带着种对食物的挑剔与打量。   但人鱼不是它们能惹得起的,更何况是在有求于鱼的情况下。   流浪猫们此时都表现得很老实, 纷纷向洮溯发出了请求。   洮溯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他和白翳一样,都是这个家的主人,他有着最独特的地位。   因此,洮溯最终还是傲娇地同意了。   他心想雨很快就会停,到时候它们也就得走了,就算停留在这一阵,那也得听他管,绝对不能让它们太亲近白翳。   可事实却不会如想的那般简单。   洮溯很快就为自己那时的同意而感到后悔了,他虽然不能理解所谓的“占有欲”,但这种负面情绪却是真切的。   有了一次,就有了接下来的无数次,猫们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小事就成群结队地来,而离开的时间则越来越晚,哪怕大部队走了,也还会有几只留守的。   它们无一例外,对白翳似乎是有着一种难被理解的狂热,正如无数的海中生物对于传说中的海神那样虔诚炙烈的追逐。   从前那道只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落在了猫猫们的身上,还有好几次洮溯都被隔绝在猫堆以外,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它们会温顺地趴在白翳脚边,特别不矜持地露出圆乎乎的肚皮,会亮出打理好的毛发,期待被抚摸。   白翳在大多的时候都不会对此多关注,却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而只要得到他的丁点回应,猫咪们就会欣喜不已,慵懒惬意,更加靠近,再看向洮溯时的神情仿佛带了挑衅。   洮溯撇撇嘴,不知道为何会觉得眼前这幕这么刺眼,但自己可是主人,不想跟客人计较。   可后来他的专属软枕被猫用了,他的植物被叼走了,就连他为白翳准备的海带汤也被打翻了,偏偏猫们还总是和白翳挨得很近,同时喵来喵去,像是在说悄悄话。   洮溯请机器人帮忙翻译一下。   猫语即:“鱼肥,可烹食也,不烹待何?”   洮溯又查了各种资料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实实在在地被气到了。   这些猫们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居然在背后诋毁人鱼的身材,而且哪里就......好吧,他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圆润,但这是由于临近蜕变,必须要汲取大量营养的缘故。   洮溯最近的饭量大得惊人,加餐也十分频繁,校服尺码不断更换,比雨后春笋的更新速度还快,不需要蜷起来就是一团大鱼球,就连走起路来都没以前跳脱灵活了,蹒跚的步伐很容易就引得猫咪暗中笑话。   就在几天前,洮溯在睡梦中就把自己的水床给压爆了,水流得地面全是。   他着急忙慌地用鱼尾卷着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看不出端倪了,却没想到自己去外面给毛巾拧水浇花的时候被一只留守橘猫看到了,而橘猫在白翳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告了密。   洮溯之前一直在试图向白翳证明自己没有变胖,可这回连狡辩都不知该如何狡辩。   他的心情越来越低落,他吃的多,用的也多,想过要控制却控制不住,也节省不了,yiyi会不会因此而嫌弃他?   可白翳并没有为此而责怪他,反而是为他准备了更为抗压的加强版水床,还吩咐机器人多给洮溯准备些风味更好的营养餐。   洮溯感动之余又有些愧疚,心想他的人类还是宠他的,没想到猫们却不以为然,坚定地认为此刻不宰鱼只是因为鱼还能再肥。   而事实是,洮溯很快又再次把加强版水床压爆了。   围观猫群都对此唏嘘不已,在洮溯面前毫不避讳地讨论着烹鱼十法、如何让鱼自动烧起来、怎么做才能使鱼肉储藏的时间最久?甚至还从外面带来一些精致的鱼香罐头,像是要留着献给白翳。   这落在洮溯眼中,它们就是要进谗言,撺掇yiyi改变进食习惯,最终目的就是要让yiyi亲自把他给解决掉,简直太恶毒了。   洮溯是真的委屈。   这里明明是自己的家啊,体型有这么大的变化也不是他的错,连yiyi回来后都不会指责他,怎么尽是这些外来猫们的奚落?而且这些猫真装,对着白翳就卖萌装乖,趁着白翳不在就变本加厉。   太讨厌了,鱼鱼最不喜欢猫。   他可是家的主人,要得到yiyi的偏爱,还要把猫猫“请”走,反正有的是钱,能给知情识趣的猫们提供优渥的物质支持。   于是接下来,洮溯开始了他的“反击”。   在晚上故意迟了一分钟入睡,在进食时故意少吃了一只虾米,在写作文时故意多写了一个字,在整理发型时故意把一根头发弄断......就等着白翳发现他的异样,关切地来询问时,他就好顺理成章地哭诉起猫们的坏。   但,一天过去了,白翳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   对方实在是太忙了,在为新的研究忙碌着,回到家也不能好好地休息,总是在为难题而思考。   洮溯不敢主动去打扰白翳,但又很想他能抽出点时间来关注自己,于是决定干票大的,偷溜出门找地方躲起来,等对方回家发现他不在一定会焦急地出来寻找。   他想着yiyi毕竟行动不方便,自己还是不要藏太远了,就藏在距离门侧几步远的花圃那吧。   就这样,花圃多了一个显眼大包,鱼尾撅得老高,树叶遮挡住了洮溯闭着的眼睛,“藏”得不可谓不严实。他原本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却没想到很快就被发现了。   好吧,谁让他的yiyi这么黏鱼呢?   糯鱼团刚睁开眼就欣喜地转身要贴上去,却在刚挪半步后就戛然顿住了......来人不是白翳。   没穿军装的御墨很低调,显出几分随性与沉稳,仿佛只是凑巧路过,却没想会被一位人鱼Omega这般蛮横地闯入视野。   他在和洮溯目光相对时明显是诧异了一瞬,连带着把手中的鱼香罐头都攥得紧了紧,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既荒谬又强烈的想法来——要抓这肥鱼回去做罐头。   洮溯有种不妙的预感,神情立即收敛,本能地退远些并做好敌对准备。   在剧情自动纠正的机制下,主角Omega和攻三Alpha的相遇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在后续的虐身虐心任务中,攻三Alpha的占比较大。   只是如今看来,这条发展线圆得半残不缺,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但御墨最终还是没有顺着那奇异念头的推动而对人鱼下手,他仅仅是往旁边的建筑窗口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好似除了那一眼外,再做什么都是多余。   因他嗅到了洮溯身上的印记气息。   代表着这条人鱼被家中的那位Alpha所认可,所庇护。   而御墨恰对此熟悉。   计划没能如愿进行,洮溯只能气鼓鼓地回家了,他明明觉得猫猫们的说法不可信,却在这段时间里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yiyi曾经很明确地说过不把他当宠物,那到底把他当什么呢?   洮溯随后又去更深入地了解人类社会的消息,发现还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就比如,某种性格单纯的动物天天都很悠闲,吃喝不愁,但体重一合格就得被宰......   洮溯被吓到了,将此与自己的情况一对比,发现当真是很类似!原来是这样吗,他只是yiyi存放着的食物吗?   他有亿点伤心了,过得战战兢兢,以前对yiyi那样亲昵大胆的行为也不敢再做了,不敢再凑上前要贴贴抱抱,也不敢再找机会偷偷拉一下对方脑后的黑发小揪,毕竟食物要有食物的自觉,他又怎么配呢?   洮溯在晚上静静地哭了一场,把眼泪珍珠全给藏起来,暗暗下定了决心。   于是第二天,白翳回到家后不久就发现了在厨房案台上躺着、姿势“妖娆”的某鱼。   洮溯明显是搬了五张石制凳子借力才勉勉强强上到案台,其下半身大部分不知是因为太重还是太滑,只能别扭地垂搭在凳上,他浑身都洗得很干净,却有一些葱花酱料在其上。   他其实很紧张,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应该没事的,献身一次而已,不会很痛的吧,毕竟yiyi平常都是那么温柔。   想着韭菜被割掉都能生回来,那他失去的肉应该也很快会长回来吧,要是他的人类喜欢,那么他是愿意的。   如果等对方进餐完毕,他也不是那么痛,那还可以帮着机器人一起洗碗。   洮溯已经准备好了。   可白翳的反应却是出鱼意料。   衣服一脱一盖,他不顾洮溯那过载的体重,干脆利落地将其整个抱走。   原文好像没有这样的play,所以当今的青少鱼到底怎么能想出这样一些奇奇怪怪又不正经的? 第25章   随着时日的增长, 洮溯迎来了他的第一次蜕变期。   这是对于人鱼来说非常重要的时期,历时一个月,不但是外形会有较大的改变, 觉醒的伴生技能也会得到进一步强化, 经此便算是在生理上完全达到成熟,还有可能成功化形,现出双腿来。   但洮溯对于那些所谓的“好处”并没有多少期待,他心心念念的是, 在自己不时刻在家看管着的情况下, 外来猫猫很有可能会越发嚣张, 直至把他的位置完全占据。   为此,洮溯无精打采了好一阵, 后来实在是没法再拖延了,只得在白翳面前怒刷了一波存在感,还哀哀切切地嘱托他的人类不许把他忘记, 再对守在门口的猫猫们警告了一通,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收拾东西, 跟着洛娅去到了研究所的温养舱。   舱内的环境很好, 各类设备都是顶级,二十四小时都有专护人员看守,白翳也会时常过来探望。   故而洮溯非常顺利地度过了这个阶段, 还比预计耗时要更短些。   而当再次看到洮溯时, 饶是熟知原文设定的白翳也不禁微微讶异。   原文中, 人鱼Omega经此变得更加精致夺目,娇软漂亮, 宛若是最上好的艺术品,让人疯狂地想要占有珍藏。   但现在, 眼前的洮溯与这样的描述实在是有很大的出入。   他的各方面都趋向于人类中的青年,但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区别,因那周身的气质实在是不似在凡尘中。   银发直直倾泻到腰际,脸部轮廓较之先前更为立体分明,粉眸愈淡,连同目光都清冷,宛若不带丝毫感情的神祗,圣洁而极具有距离感。   原本的圆滚鱼球在此时已然完全舒展开来,薄肌明显,身材比例可称完美,匀称流畅,从鱼尾算起来总长超过两米,独属于海族的威势毫不掩饰,全然不亚于任何一位高级Alpha。   在场者无不为此内心震动,态度都变得恭敬。   也许,人鱼当真是海中不容挑衅的神。   也许,洮溯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而不是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如菟丝花一般的玩物,只得逆来顺受。   虽然还没有化形,但那也应只是时间问题。   白翳感到很是欣慰,也有思索其与原文描述产生区别的原因,最终只能得出结论:大概是小人鱼之前吃的太多,营养过剩。   反正现在结果很好就是了。   他静静移开目光,并未上前,给洮溯留出更多休息和适应的时间,只让机器人稍后将合尺寸的新衣服送过去。   洮溯在完全调整好状态后立即就想要去寻找他的人类,他必须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上没有猫的气味才能放心。   但是,周围热心的研究人员在发现他要有所动作时,上前来关切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在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在人类社会中的学习,洮溯是懂得礼貌的,故而只得先按捺下来,留在原处。   研究人员像是唯恐冒犯到他,与之保持了较为合适的距离,这才动用仪器为他做包括Omega信息素在内的全方面生理机能检查,并将数据记录下来。   按以往的记录来看,人鱼通常只需要一次蜕变就能达到身心的双重成熟。   但洮溯先前接受过非常规性AO分化诱导,在分化成Omega后生理较之心理有了更快的发展。故而,现在的洮溯还未能达到心理成熟的标准,后期或要经历二次蜕变。   为了解洮溯的记忆力和思维能力发展水平,他们先是根据相关问卷向他问了一些问题。   “请问洮溯......先生,您是否记得在吃饭之前要先把饭盒打开?”   洮溯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回想起了以往的很多事情,那时他对人类社会的许多常识都一窍不通,闹了不少笑话。   不就是有一回吃午饭“不小心”把打包用的饭盒都给咬烂了吗,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至于记到现在?   总之现在断不能再这样了。   洮溯很敏锐地发现,在他生理蜕变过后,人们看待他的神情变得不一样,总算不再是那种对什么事都不懂的幼崽的“关爱”,会尊敬地称呼他为“先生”,还带着那种隐隐的崇拜与信服。   因他现在的外形确实很有迷惑性。   对比起来,问出的问题就显得太低级了。   要是真的答错,形象崩塌是一回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丢鱼。   洮溯现在的包袱重得可怕,故而,他学着白翳平时的样子,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仿佛对于回答这样的问题很是无奈,却又很有风度。   提问的研究人员霎时间觉得有些羞惭,但也只能接着问下去。   “那请问您,是否能够完整地记下加减法口诀?在出门之后找到回家的路?”   ......   “能否在一分钟之内完成200以内的数字顺序排列?”   “是否熟知水及其他各类液体的密度和特性?”   洮溯很有耐心,对不同难度阶级的问题都一一作出了肯定的答复,显得这般游刃有余,甚至在此期间还动作格外优雅地为自己和研究人员各倒了一杯水,并得到了来自他人的诚挚道谢。   直到他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听说您先前在鱼文课本背诵上花了不少时间,是因为感到很吃力吗?”   洮溯神色淡淡,开口说了第一个字:“无。”   嗓音清冽清晰,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字音刚落,场中鸦雀无声。   人们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方才听到了什么,这不是含混的,也不是在无意中发出的,更不是幻听。   时至今日,此刻,人鱼终于在语言领域上取得了突破性的成就,这将被研究所着重记录在册。   包括洛娅在内,他们都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忙着将此情此景完完全全地记录下来,并即时告知白主教。   随后,研究人员低头看着已然到底的问卷,邀请洮溯去到行为观察室,以便后续对结果进一步确认。   是一套比较完整的流程,倒不怎么费时费力。   洮溯愿意配合,颇为矜持地说了一个字:“可。”   研究人员们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欣赏,主教家的人鱼实在是优秀得过分,不论是外貌体形,还是素养能力,就是高冷了些,说话只说一个字。   但这偶尔流露出的气场跟白主教简直如出一辙,说不定将来也会成为掌握尖端技术的天才。   不得不说,洮溯对自己的外形变化感到很满意,虽然有点为不能再在他的人类身边显得小鱼依人而烦恼,但总体而言,他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若不是因为白翳后来的举动,这样的效果能维持得更久。   未见其人,却先收到了白校长亲自发出的新课程安排和补课通知,新增科目有高等数学、物理、新纪元科技工程、四级口语......   彼时的洮溯刚进入行为观察室,在不经意间听到门外的研究人员对此进行讨论时,鱼尾都被吓得一颤,极力维持出的高逼格在这刹那几近粉碎,一时宁愿永远留在壳内,只管昏睡。   虐心值+5,虐心值+8,虐心值+10......   不怪白翳心狠,按照研究所实时传回的数据显示,人鱼洮溯的能力有了飞跃性的提高,故而,课程难度也势必要随之做出“适当”调整,如此才不算埋没。   白校长对于洮溯很是看好。   可是,谁能够告诉他,为什么他来到行为观察室后看到的人鱼Omega是这样的?   只见在刚才还举重若轻、高冷沉稳、“年轻有为”、气场两米八的人鱼标杆——洮溯,此时正卷着鱼尾,拎着漏斗玩泥沙,东扔一把,西扔一把,仿佛在实际上跟刚来此处的灰球没什么区别。   场面显得这般违和,却又如此自然。   以上即是洮溯所理解并践行的“大智弱鱼”,等同于人类口语当中的“装蒜”。   就连跟在白翳身边的机器人对此行为进行解读后,都能像模像样地得出个结论来:根据相关资料显示,人鱼该是处于具体形象思维、具体运算阶段,目前比较适合该宝宝阅读的书籍有《你拍一,我拍一》《认识数字“2”》等等。   非但没进步,还退步了不止一星半点,怎么看都不像是成年人鱼该有的水平。   白翳:“......”   发出的通知必须撤回,应该还来得及。 第26章   帝国每年举办的宫宴, 自是一件轰动全星际的盛事,可这次却显得比以往冷清。   在各领域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云集现场,可因那两位尊贵的皇子Alpha都缺了席, 而万众瞩目的陛下也只是在开场的时候短暂现身。   即使宴会规格顶级, 氛围热烈,宾客们也难免有些兴致缺缺。不论是跳舞祝酒,还是交际攀谈,皇室成员永远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如此一来, 人们关注的重点几乎都放在了场中地位最高的白主教和元帅大人身上, 投射过去的目光犹如实质。   御墨才处理完军务匆匆赶来, 今年的礼服都没来得及定制,穿的还是旧年的, 硬是被他在这花枝招展的人群中展现出了独特的气势,再配上他那略显烦躁的神情,生生逼退了好些个前来搭话的Omega。   似乎他来这里落座, 也是出于工作需要。   对比起来,白翳则要从容得多。   他在后半场时踩点到, 到后便寻个最舒适清静的位置待着, 至于那些被动的交际任务,全部交由紧跟着他的人鱼代为完成。   在语言沟通这一方面,洮溯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和发展潜力, 而现在恰好能给他提供训练的实践机会, 而他本鱼对于这样的好事跃跃欲试, 乐此不疲。   故而就出现了这样诡异又和谐的一幕。   “晚上好,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人鱼代答:“可。”   “您看, 月色可真是高雅,与您相映当真格外合衬。”   人鱼代答:“是。”   “听说您最近又完成了一款新型防御类机甲设计, 实在是非同一般!请问可有另选研发公司进行合作的打算?”   人鱼代答:“无。”   ......   在此期间,洮溯优雅端着酒杯,始终维持着沉稳可靠的形象,甚至还在你来我往间无事自通地学会了人类的交际礼仪,现学现用,有模有样,俨然一副主教代言鱼的姿态。   或许这也得益于他今晚的装扮格外有派头。   是白翳亲自花时间为他挑选的,据说是出自于星际知名品牌VI,一鱼终生只能定制一套,还是豪华限定版,无比契合贵宾的身形,能凸显出无与伦比的海王气质、绅士风度。   在这样的交际中,有人的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将殷殷切切的目光锁定白翳,可白翳不为所动,态度明显是任鱼发挥。   没人会忌惮一条人鱼,但没人会不重视白主教身边的人鱼。   他们一时想退又不好意思退,苦不堪言。   这一通骚操作下来,在场的其他宾客无一例外都对白主教只敢远观。   白翳也总算是在这样的宴会氛围中得到了真正的清静。   他会带洮溯来出席,自然不是因为闲得慌。   原书中,就是因为反派主教对于人鱼的轻视与不在乎,才会导致各方觊觎者胆敢妄动,发生了暗中倒卖等事。   而他要反其道而行,借此方式,在公众面前,将洮溯完完全全地护在自己名下。若是有人对人鱼动了一星半点的坏心思,那就是要与整个教会明着作对,要与他白翳为敌。   这也是一次试验,倘若在近段时间研究出的针对系统剧情的干扰装置有用......   前来的宫侍打断了他的思索,传达的是来自国王陛下的召见。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是上位者表明信任器重的常用方式,只是不知这位陛下的召见是否也是为此。   白翳在临走时,看到洮溯应对起这样的场合来相当泰然,便放下心来,毕竟在场的还有教会其余人,他就离开一小段时间,不会有事的。   他回忆起原文中对这位国王陛下为数不多的描写,能看出这位陛下年少成名,心思缜密,从执政官一路步步高升,政绩卓然,而他本人又是顶级Alpha,实力强悍,从各方面来看,几乎都是完美无缺。   而反派主教追随着这位陛下,两者关系密切,且在对于帝国的治理上有着诸多配合,是君臣,更是旧友。   白翳对于这点没有任何怀疑。   从他刚穿来这个世界时,便在反派主教的各研究项目中发现其有着皇权支持的证据,还偶然看到过两人早期的纸笔通信,内容除了要事更多的是相互关怀与寒暄,期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中断。   直到昨日,他的光脑终端才收到了一封邮件,署名为“琉”。   邮件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来见我。   哪怕不看字迹,不看往常通信的习惯,白翳也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是陛下。   白翳不了解在他们通信中断期间发生了什么,陛下发来的三个字令他从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许是急迫,也许是疏离。毕竟无论在什么时代背景之下,君心都是难测的,需要谨慎应对。   宫侍引他来到的宫殿格外华丽,外观装饰着浮雕和璀璨的宝石,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而进入内殿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天花板悬挂着水晶吊灯,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名贵画作。若说是牢笼,那也是最华贵精美的。   随着宫侍们规规矩矩地退下,在这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了白翳一人。   不知名味道的熏料香雾微微萦绕四周,精神和思绪似乎都会被温和而舒适地浸染,连带着无生命的陈设都有了更大的吸引力。   白翳微微偏头,视线落在被放于最显眼位置的那副画作上。   是一个端坐在宝座上的高贵剪影,繁复的礼服层叠垂落,也似跪伏在其脚边,献上心中虔诚与热忱,再其下是步步高阶,和两侧满是敬仰神情的臣民......   而画作旁边墙壁的同一高度上,挂置着国王的权杖。   惟王与后,可作并肩。   白翳几乎是在瞬间就想起了一个名字:芙微斯诺。   他移动轮椅朝之靠近些许,试图去看清画名,后方却在此时响起了一道声音,语调毫无起伏。   “致王后,我的得意之作。”   白翳停顿一瞬,已然意识到来者是谁,回身时先规矩地行了礼,这才抬眸看向这位陛下。   对方与白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避免了近时相对下伴随的俯视,身上的衣着是那种与身份完全不合的简单,黑发黑曈,阴影为轮廓镶边,整个人在这片富丽堂皇中竟是显得遥远而单薄,就像白翳在原来世界中所看过的旧时黑白照片,叫人看不真切。   仅停顿几瞬,他走近抬手,屈尊为白翳推轮椅。   毫不勉强,甚至可称是熟稔。   他不太像国王,却又真真切切是国王,而不是单只是诸多笔墨信件上的“琉”,白翳想。   —   在另一边,不过是短短时间,主教代言鱼洮溯的字汇量大大增加,他运用得也越来越熟练。   诸如“笨”、“废”、“滚”、“颠”......这些字,他已经能够在相应的语境中脱口而出,尽管他本鱼不论在说哪个字时都维持着绅士有礼的姿态,这场面看起来相当违和且诡异。   白翳不在,洮溯逐渐对宴会失去兴趣,干脆不再做别的,只管等人回来,好向对方展示自己在语言方面的进步。   但几乎在场所有认识鱼的人,都很是恳切地提醒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白翳面前显摆,主教向来只欣赏谦逊的人和鱼或者人鱼。   洮溯只得略带不甘地作罢。   但白翳实在是离开得太久了点,久到都快让鱼怀疑对方是不是偷偷回家去了。   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找也找不到,百无聊赖的洮溯只好姑且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等待的时间过得快一些。   代言鱼在很有格调地聆听音乐,实际只是在走神瞌睡。   代言鱼在很有品位地欣赏绿植,实际只是在偷抓蚂蚁......终于,奋起反抗的蚂蚁们爬上了他的鱼尾,紧粘不放。   洮溯无奈,只好装了满满的一杯酒,躲到人最少的地方,用酒水倒洗自己的尾巴。   折腾完这一通后,酒水还有剩余,颜色通透鲜艳,牢牢吸引住了人鱼的目光。   洮溯难抵诱惑,学着人类的样子自顾自跟空气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场中坐下,仪态满分。   他的目光落向中央人群,带着好奇和探究。   大厅中,优美的舞曲悠扬地回荡着,宾客们跟随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脚步轻盈而协调,衣摆随之飘动。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Alpha低头亲吻Omega舞伴的手背,彼此微笑、眼神交流,分享着这一刻的喜悦。   洮溯眨了眨眼睛,不知是因为晃动的灯光,还是因为人们的旋转,他觉得有些迷蒙。   还隐隐生出些向往和冲动。   但他没法学着场中人的样子去邀请白翳跳一支舞,更没法共同舞到最中央去接受众人的艳羡......那他到底能做什么?   身着华服的Omega很多,舞姿动人的很多,说话流利动听的也很多,白翳又凭什么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也许仅仅是一个转身,他们就在人流来往中错过了。   洮溯站了起来,他没法再继续坐在原处,无所事事。   故而白翳刚一回来,就发现了在厅中异常高调、魅力四射、牢牢占据众人目光的某鱼。   人鱼不会跳华尔兹,但天生会蹦迪。   人鱼不会跳伦巴,但天生会蹦迪。   人鱼不会跳探戈,但天生会蹦迪。   犹如弹珠,动力满满,狂放不羁,银发如瀑。   尽管他身上仍穿着端庄无比的DI礼服,尽管他脸上的神情可以说是再正经不过。   没人敢对这位颇有来头的主教代言语加以置喙,毕竟今晚之后谁都知道他背后有白翳撑腰。   众宾客虽然对此不能理解,却也只得表示尊重,还有的人认为这或许是白主教授意的,目的或许是为带动新的时尚风潮。   主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有部分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加入其中,哪怕被西装勒得可以,哪怕被鞋跟硌得生疼。   整场宴会几乎要被他凭一鱼之力给带成了夜店DJ风格。   洮溯则格外令人瞩目。   尤其是他的鱼尾,在此刻戴上了光亮闪耀的串链,还粘贴上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碎钻,甚至还涂上了各种缤纷的色彩,被厅中的灯光一照,简直炫得要闪瞎眼。   尽管是这样,还有宾客在恭维:“尊敬的主教大人,您的品位可真高尚,我们有幸目睹,实在是感到荣幸之至。”   白翳:“......”   一时没看紧,确实是他的错。   他僵硬了半晌,终于缓缓向最中央的洮溯靠近。   洮溯在瞬间就看到了他,目光与他相对,那其中的情绪似乎有很多,被闪烁的光影掩盖,身体还在蹦着未停。   白翳在凑近后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他现在能99%确定洮溯是喝醉酒了,尽管这很像是对方不喝醉也能做出的事情。   洮溯在这一段音乐停止后就立即停了下来,到白翳跟前站定。   此刻谁都没有先说话,一时陷入沉默。   白翳抬眸打量着他。   自从洮溯蜕变后,情绪不再像以前那般外显,而是更加内敛,就比如现在,对方仅有的微表情不过是浅抿了下唇。   连白翳也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   但洮溯很快地给出了答案。   只见他鱼尾后卷,缓缓低身,动作轻柔地牵过白翳的一边手,将脸慢慢往之凑近,在这片热闹鼎沸中于其上落下一个吻,安静而庄重,克制而温柔。   连周围的人群仿佛都在那瞬忘记了呼吸。   其实洮溯本鱼也是非常紧张的,但他知道,若不这样做他将会很遗憾。   无论是否为受到现场气氛影响一时情绪上头,还是他内心本来就有这样的愿望,又或是被酒精刺激......   反正他就是这样做了。   随即,洮溯轻轻将白翳那被自己吻过的手放下,转而将自己的鱼尾伸出,使尾尖展示在了对方的面前。   会有此举的原因,洮溯也不太能记得清。   可他就是知道后续还该有点什么,会是他很期待、很渴求的。   然而,白翳在近距离看到他鱼尾的那一刻,立即被气得完全顾不得别的了。   宴会蹦迪,偷喝醉酒......那些都可以暂时不计较。   只是这条鱼到底怎么搞的?就这短短的一会功夫,把自己的鱼尾弄得乱七八糟,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也就算了,怎么会有小肿包,看起来还有些发红,辛辣的酒水也糊在上面,就不怕过敏发炎!   唯美的气氛瞬间破碎,顶A的低气压逼得周围人都直往后退。   连洮溯都有了不妙的预感,有些茫然无措。   白翳脸沉如水,他不想再管无聊的宴会致辞,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更不愿管这样中途冷脸离开后会生出什么样的舆论风波,现在只打算赶紧把洮溯带回去处理好鱼尾。   当时在殿内,陛下原本有留他长谈的打算,他惦念着要给洮溯撑场面故而推辞,真是幸亏他尽早回来了。 第27章   在回去的一路上, 洮溯的情绪都不高,只静静地跟在白翳后面,乖巧得让人有些心疼, 这跟在宴会上那个嗨翻全场的舞王鱼截然不同。   他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让白翳不高兴了, 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向对方展示尾尖的那一刻,貌似是遭到了拒绝。   故而,当机器人在浴室调试好水温,提醒洮溯过来清洗的时候, 他仍待在阳台没有动。   夜间的风很凉, 星星也很亮, 但他的眸光却在一点一点地黯淡。   有些累,还有些困, 也有些昏沉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人类。   虐身值+7,虐心值+15。   毫不夸张地说, 他现在就像是童话中忧郁的海洋王子,也许都不需要阳光一照, 他就能心碎成泡沫......连机器人都很通鱼性地为他保留了个可以静静的空间。   “溯溯。”是白翳在唤他。   洮溯瞬间清醒, 却维持着四十五度仰望夜空的姿势没有动,尽管这让他有些身形僵硬。   白翳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心情略微复杂。   在刚一回来, 他就借助光脑查阅相关资料, 大致弄清了人鱼当下的状况。   在历经生理蜕变后, 激素猛长,无论是否有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 成年人鱼都会随之产生类似求.偶的正常反应,表现即为热衷于在各种场合, 用各种机会最大限度地展示魅力,以求得到感兴趣对象的更多关注,而人鱼之间的交.配也大多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鱼尾是产生吸引的最关键部位,故而才会被花这么多的心思去装饰。   所以在宴会上,洮溯那是......   白翳咳了咳,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对于醉酒的鱼,这就没必要深究了吧。   可鱼毕竟是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连叫去洗澡都叫不动了。   白翳对此倒也没用什么强硬手段,只是示意机器人去将他的用具和新衣物拿过来,机器人还没用一分钟就已完成任务,白翳接过,随即转身离开。   看样子,他是要先洗了。   洮溯一直用余光注意着这一切,到此刻实在是有点坐不住。   自从他进化了“净涤”功能后,几乎每天都要用一用,特别是在浴室中。他指出平日用的水并不算特别干净无尘,自信满满地表示,必须要由他亲自净涤过后水质才能达到最好,还列举了使用“污水”的十大坏处,自请要承担这样的重任,白翳同意。   自此,每到白翳沐浴的时间,洮溯就会十分积极地前去效劳,开水,洁水,排水,每个环节都离不开他。   谁也不知这条鱼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   反正在生物课中,有关人的身体特征这一单元的考试,他怎么都考不及格,而白翳答应过要给他补习的,他最多就借机看看,学习下又怎么了?鱼鱼只是对知识感到好奇而已。   虽然白翳把他防得有点紧就是了。   真是的,对于自家鱼还有什么不放心?   洮溯不敢明着置喙。   但对于机会,却是一次都舍不得落下。   这次也不例外,他再怎么竭力也只纠结了一秒,还是在第二秒时起身跟着过去了,没办法,他实在是尽职尽责的好鱼。   可好鱼没能派上什么用场。   洮溯刚一进来就被白翳给整只摁进了浴缸,水花四溅。   就,挺突然的。   人鱼谨慎地探出个双眼睛,只见面前的白翳被弄得半身都湿透,数不尽的水珠顺着黑发和脸颊往下滑落,淌过脖颈和喉结,再是微微敞开的衣领。   白翳面无表情,只管亲自动手给他处理鱼尾,专注地将其上的“杂物”尽数清除,再小心擦洗。   其实若是让洮溯给自己的鱼尾使用上“净涤”效果会更好些,但醉酒鱼对此没听进去,更没有执行,目前只能先这样了。   鳞片倒没有损伤,只是里边有被蚂蚁钻进去时留下的小肿包,在将上面的脏污还有酒水都洗去后,接下来就该用消毒水消毒并涂药。   这个过程并不麻烦。   如果忽略洮溯反应的话。   可事实上,洮溯就没有老老实实地接受摆布。   他今晚的胆子似乎格外大,侧头看着为他忙碌的人,先是试探性地用尾尖去接从白翳下巴滑落的水珠,借机与对方一触即离,确认对方没有要与他计较的意思后,再状若不经意地移动尾尖往下,如同是在艺术品上勾勒,最终停留在白翳的心口处,隔着衣料与之紧贴。   白翳手上的动作有几瞬停顿,紫眸微微眯起,盯向人鱼的目光似含警告。   洮溯并没有被吓到,却也不想就这么直接和他的人类作对,故而漫不经心地作了退步,落在对方脸上那直白的打量目光却未移开半分。   人类明明对他这么好,那为什么要拒绝,难道就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种族?   可若是找个机会把人类带回海里呢?   那样对方就只能依靠他。   白翳给洮溯清洗好,示意他起来去上药。   洮溯却没有立即按其所说行动,而是用手撑着浴缸边坐起来,鱼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出水花,目光竟显得有些空远。   此刻,他整条鱼给人的感觉跟往时很不一样,散漫中透着矜贵,像从容冷酷的海神,浪潮起伏,岛屿起落,全由他定夺(其实只是沉浸在想东想西,走神中)。   白翳也发觉了这点。   洮溯是他养大的小鱼没错,但他也需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海族是骄傲的,没理由就得听从人类的差遣,哪怕人类是出于好意。   没有谁可以自大。   因而他只是让机器人在外边随时待命,等到洮溯愿意时,就可立即为之上好药。   可白翳刚离开没多久,浴室内就传出了一阵持续的响动,门开开合合,机器人来回奔波时,转轮摩擦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音。   不放心,他只得再回来看看。   结果这一回来就有了重大的发现——洮溯化形了。   可洮溯为此很是烦躁。   实际上,他早在结束蜕变的那刻就觉察到了自身的这种变化趋势,但他及时地将此控制住了,故而当时没有在人前成功化形。   直到现在,他泡在水里过于惬意,一时没能控制住。   化形初期,毕竟还是不太稳定的。   并非不渴望拥有可在陆地上行动更为方便的双腿,并非不想像多数普通人类那样出现在白翳的身边。   洮溯只是,不想冒一点点的风险,去让白翳感到伤心,哪怕这只是有丝毫的可能,甚至愿意永远留在学步车,只为与轮椅上的他平视。   试了多种办法都还是收不回来,洮溯越来越着急。   而机器人忙里忙外一通,很智能地要去为化形的人鱼找出合适的裤子和鞋。   浴室中变得凌乱,各种用品被打翻在地。   洮溯在失措间用力抵住门,试图将闻声而来的白翳隔绝在外面。   他不想让对方看到,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可这算不算是隐瞒,算不算是欺骗?   正在他死死纠结时,白翳已经抬手接过机器人带回来的裤子和鞋,眸光微深,思量片刻,便将里边的情景猜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他未能猜中洮溯这样做的原因,只得姑且认为是由于害羞,于是停在门外,温声道:“溯溯,你可以放心的。”   他绝对不会强闯进去。   洮溯仍倚靠着门板,未有吭声,盯着自己化出来的双腿有些失神。   他大概又要重新学一遍走路了,只是这次没法让他的人类陪着他。   “衣服在外面,涂完药后记得穿好。”白翳想了想又忍不住扶额,“你还记不记得要怎么穿?就是......”   一时难以把步骤描述得具体清楚,他索性让机器人再去帮忙找洮溯之前准备入学考核时,用来练习“穿”这项技能的小玩偶来。   小玩偶就是作示范和练习用的,其上穿着一条纸做的小裤子。   洮溯再看到这个应该就能记起来了。   过了半晌,门被开了一条缝,裤子和小玩偶都被收走了。   白翳略微放心,可他的心放下还没有几分钟。   里头传出“撕拉”一声,然后又是“哧拉”一声,一声响过一声。   白翳:“......”   又是不及格,拥有了作弊工具也还是不及格,没必要补考了,建议直接重修。   而门后,洮溯的烦躁情绪彻底被激起来了。   穿不上,怎么又是穿不上!   在他未能化形时,他就对人类的裤子感到好奇,可当时想穿也穿不了,他只得先放弃。   可怎么现在也是不行,不就是看到大洞就要穿进去吗?就跟他在海中玩穿越海草圈一样,怎么会被卡住,这么简单的都不会!   而小玩偶的纸裤子在浴室中被沾了些水,在被洮溯拿起研究的时候,很快就烂掉了。   洮溯完全失去了方向,空用蛮力与衣料作斗争,还用上了咬和扯。   结果是显而易见,新裤子很快就报废得不成样子。   白翳听着里边的动静,心中叹气,想要帮忙解决。   可在他刚抬手要敲门的时候,洮溯却气势汹汹地先一步把门推开了。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见洮溯扶着门框借力,终于勉强站起,随即目光与他相对,再直勾勾地往下,出人意料地带上些许危险的意味。   出息,真有腿了。   不错,还挺长。   这是白翳在这瞬间生出的念头。   可未待白翳再有多的反应,下一秒,他的裤腰就被扑过来的某鱼低头咬住了,十分“凶狠”。   “!!!......”   得不到,也请别毁灭,谢谢。 第28章   最终白翳还是顶着压力把事情办妥了。   他帮稍微冷静下来的人鱼涂完药, 给人鱼被磨红的脚底做好养护,穿上合适的裤和鞋,守着人鱼吃完宵夜, 再哄人鱼回到自己的房间上床睡觉。   等做完这些,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白翳这才得以有片刻放松,他借着客厅投来的灯光,垂眸看向自己的下腹。   人鱼要对衣料下口也就罢了,但不知道洮溯当时怎么还偏差咬到这里来了, 又是同以往咬到他侧脸那样, 立即出现了由信息素凝成的鱼印。   像某种狎昵的符号, 小小的一个,却又深色得抹不开去, 估计没半个月都很难消掉。   他当时只是身体紧绷了一下,倒不觉得疼。   白翳想起以前,洮溯在刚领到自己文具那一阵, 会很认真地拿着海草笔在课本上做记号,还有自己的玩具, 小饭盒, 每样都不会放过,还会向路过的人指指,表明那是他的。   要是没随身带着海草笔, 人鱼就会咬一口。就比如机器人带回来的无主蛋糕, 洮溯抢先咬了一个缺缺;看到订购回来的小风筝, 洮溯就会在上面咬出一个折角。   明明受过了教育,在这方面却没什么改变。   不乖的小鱼, 总是喜欢乱涂乱画。   白翳平常从不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还不休息,但此刻, 他坐在床边,打开了光脑上的购物页面,浏览的毫不例外全是最新款式的鞋和裤......要挑尺码合适,质量最好,最柔软亲肤,还得是拥有储水保湿功能的。   这一耽搁,就拖到了后半夜他才开始入睡。   可没想到就那短短几个小时都没法安生。   罪魁祸首,依然是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鱼Omega洮某。   白翳还是高估了,本以为昨晚在宴会上蹦迪就已经是这条鱼酒意上头,没想到直到快天亮时,酒的后劲才开始真正上来。   他躺在床上意识模糊间,忽然感到胸闷气短,而腰腹则格外的沉,仿佛是被什么给压住了,再是被紧紧圈住时不时地磨,是鳞片一般的触感。可他又实在困得睁不开眼,这就给了那位“不法之徒”可乘之机。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只觉冰凉的湿意在身边扩散渗透,宛若置身于大片的水潮之中。   他终于猛地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这是自己的房间没错,躺着的也是自己的床铺,那种受压迫的感觉已然消失,仿若经历的一切都是错觉。   可冰凉还在,他立即坐起身来,果不其然发现了床上大片的水痕,而他身上盖着的被子已经不翼而飞。   白翳:“......”   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某鱼所有的用品几乎都是保湿的,除了人鱼,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弄出那么多的水。   而且房间中还隐有Omega信息素味道的残留,的的确确是雪芽味。   这可以说是自从他穿书以来,受到惊吓最大的一次,几乎能算是工伤的程度。   而另一边,洮溯受到的惊吓也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亚于白翳。   谁来告诉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睡着睡着就爬到yiyi的床上去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梦游,怎么还要压着yiyi,这是把他的人类当成床给睡了吗?衣服穿不上算了,怎么连床都没正确睡上?   完了,他之前可是压爆过水床的,知道自己有多重,要是这一下把yiyi给压坏了怎么办,上哪才能够把人修好?   还有,他把对方的床给弄湿了,被子也是湿的,白翳醒来后准能发现他干的好事。   洮溯很心慌,着急地跳下床,第一时间逃离事发现场,再偷偷摸摸回来用鱼尾将湿被子卷走。   唉,他的双腿又消失了。   白翳先前帮他穿好的裤子毫不意外地被他突然变成的鱼尾给挤爆了,只剩片片碎块,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把湿被子给弄干。   他很机智地叫上机器人前来,一机一鱼共同忙碌起来。   希望能在白翳醒过来之前,赶紧把被子弄干偷偷放回去,瞒天过海。   洮溯现在是彻底酒醒了,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做的事,饶是他有再厚的鱼皮,此刻也不禁神情微妙。   其他那些都算了,他貌似还做了一件大事——亲自把自己的尾尖递到他的人类面前,并希望得到对方的亲吻。   洮溯:“......”   或许是当时气氛太嗨没意识到,又或者纯粹是他色迷心窍,那一举动在人鱼族当中就相当于正式发出交.配邀请,而若被邀请的对方低身亲吻了尾尖,即代表同意,从此联系紧密。   这样的邀请,在人鱼族当中是很少见的,因大部分的人鱼都非常随性,更换对象频繁,不会专注,更不会认定。   洮溯倒不是为自己这样的举动而感到后悔,而是,他有些忐忑地想到,人类社会中是不是有个词叫“耍流氓”来着,那他昨晚做过的事到底算不算?   他忐忑地打开了光脑,那是白翳为他学习而准备的简易款,遇到难题时可以很方便地搜索资料,同时可以浏览人类的资讯和帖子。   为了更加靠近真理,他这回点进了黄斑鱼悄咪咪推荐的链接入口。   [家人们谁懂啊!我不过是拒绝了一直纠缠我的变态Alpha,他竟发疯要把我囚禁,还**未遂,我到底要不要砍死他呀?]   [楼上的淡定一点,我比你更惨,那个渣A从床上下来后就死不认账,标记了我,又不肯对我负责,可怜我现在肚子里都有崽了,生下来却没有爹,呜呜......]   经过这一番“研究”下来,洮溯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随即自欺欺鱼般的,“啪”一下断掉光脑能源,呆坐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连机器人烘干被子后过来推他都没有反应。   这可能不叫“耍流氓”,这叫差点犯罪。   虐心值+15,虐心值+25。   洮溯整条鱼都要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尽管是无意之失,但他实在是对不起他的人类。   知错要改,还要努力补救,要杀要剐都行。   他决定回去,就在白翳卧室边等候着,等对方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滚过去低头认错。   白翳其实已经起来了,在经过走廊转角的时候就看到了在楼下焦虑不安的某鱼和机器人一起烘被子的场景,他停顿片刻,终于又退了回去。   他觉得他得先按兵不动,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对于眼前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首先,溯溯肯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有苦衷的,肯定是不得已而为之。   再者,都是酒精的错,都是激素的错,都是生理冲动的错,也都是......他的错,晚上连房门都忘记关好。   面对这样特殊的阶段,洮溯本身一定是很懵的,况且他本身对于人类社会的规则不了解,而以往学习到的内容也从未有关于过这方面的,可以说是对如何进行情感上的交互、如何正确看待和对待两性关系等都一窍不通。   毕竟在他的人鱼种族当中,方式要简单直接得多,就如先前在海中遇到的那位人鱼Alpha那样,看上就上,没有章法,没有讲究,对象广泛。   白翳想,今后要慢慢教会洮溯到底该怎么做,要为他制定好合适的相关课程,学习进度也务必要跟上。   他不会再让他的溯溯在这个社会中感到为难,不会让他的溯溯再为此茫然到无所适从。   可还未等他想好要怎么开解当事鱼,当事鱼就先来了。   只见洮溯在他面前停了几秒,看向他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疼惜和愧疚,而后努力地将自己的鱼尾往后方翻折,慢慢低身,竟似乎是要跪下...... 第29章   人鱼没能成功跪下。   因他的人类“威胁”说, 要是敢跪下一点,就把他收藏的生蚝饼干全部没收,把他被偷拍下来的丑照在全星际发布, 还要把他不及格的成绩都给猫猫们看。   洮溯腾地一下蹦起, 连忙表示再也不敢。   他始终没有忘记,他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包袱重得可怕,唯独在yiyi面前维持不了一点就是了。   白翳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出鱼意料的,yiyi非但没有对他有一丝责怪, 还很温柔地安慰他, 这让洮溯很感动, 而在感动之余,他更加想要弥补, 无论如何都不能委屈了他的人类。   于是,洮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加倍刻苦地去学习有关这方面的内容。   首先,必须要掌握“负责”这个关键词, 要是“不负责”,那便是彻彻底底的渣鱼行为。   洮溯结合拓展的知识来看, 沉思良久, 最终认为这就是要让yiyi成为他唯一对象的意思,而且需要征得对方同意,期间伴随的过程被称为“追求”, 就是要努力去为对方好, 后续还要有“表白”环节。   这些内容对人鱼来说实在是太难, 几乎算是严重超标。   但洮溯还是坚持下来了,还认认真真写了不少笔记。   一、要懂得画大饼。   二、要会说甜言蜜语。   三、要选择合适的开房地点, 并做好安全措施。   四、吻得要狠,抱得要稳, 而且在对方欲拒还迎时绝对不能停下来。   五、要善于夸赞,适当表达自己的渴求以及照顾到对方的需要,表明有为对方着想。   .........   当然,资源全靠什么都很懂的黄斑鱼暗中提供。   因为白翳亲自为他挑选和整理官方版需要一定的时间,可人鱼已经等不及了。   他不仅要为他的人类做到,而且要做到最好。   故而,白翳很快就“有幸”见识到了人鱼的学习成果。   起因是这样的,某鱼挑了个自以为合适的时间,约好要白翳为他补习,故而白翳今晚没有再加班,而是尽早回家了。   这一回去就收到了洮溯精心准备的“惊喜”。   他刚进门,就先是收到了迎面送来的一张纸,纸的面积足有九块地砖那么大,使得机器人在献纸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   而纸上画着只大饼,真的很大很圆,连纸张都难以容纳得下,故而呈现出的只有断续的线条。但之所以可以看出是大饼,是因为那上边有洛娅帮忙写的两个字“大饼”。   白翳想,洮溯或许是以为他饿了,所以给他这个来看看,也或许是自知补习实在是会消耗他大量精力,所以提前给他准备了个精神慰藉。   好,也算有心了。   白翳将“大饼”折好,让机器人帮忙送去书房。   他接下来往饭厅而去,因为那边实在是太亮了,不只是开了平时用的灯,貌似还有别的。   确实如此,根根蜡烛在桌上立在一排,烛光摇曳,不,是狂魔乱舞然后接连熄灭。而一颗颗夜明珠在周围的地面上摆放着,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辉,还有一大堆的珍珠、底下被压着无数片的花瓣......而这些都是为正中央的海鲜大餐做陪衬。   这顿大餐实在是有够丰盛的。   爆炒海带丝、海马老火靓汤、盐焗皮皮虾等应有尽有。   这是洮溯忙碌了整个下午的成果,这也是洮溯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还提前“开了房”,屋内门窗大开,尽管外面正在狂风呼啸,雨声哗哗。   还提前做足了安全措施,有灭火器,防着烛火烧屋,还有救生圈,防着雨水漫屋......   他甚至专程为此化出双腿,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西装,学着人类的样子手捧一束鲜红玫瑰,等到白翳进来的那一刻,再出现在对方面前。   成年人鱼的外形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尤其是现在。身姿挺拔,高大优雅的海王拥有最独一无二的气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白翳:“......”   他承认鱼鱼很帅,但这是什么情况?   洮溯没让这样的画面停留太久,很快做出了行动,只见他从容地抬步走近,到白翳的跟前时,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以双手将红玫瑰郑重献上,而他的目光与之相对时,尽是专注与真切。   仿佛此后,就是全身心无条件地奔赴。   仿佛此后,海底的顽固也愿在陆地上搁浅。   仿佛此后,他掌管海潮涨落,而他的人类掌管他的心潮起伏。   饶是白翳再冷静,在此刻也不由得为此有所触动。   他在读懂洮溯的眼神之前,先一步听到了自己快且乱的心跳声。   但他又很理智地知晓,这其实是不必要的。   人鱼的心理各项指标都未达到成熟的标准,在经历二次蜕变之前,无法真的理解高级复杂的情感。   也就是说,此时的洮溯不会是真的爱他,也不会真的爱谁。   会发生当前的事,原因有很多。   也许是洮溯受到了那晚事情的影响,急于补救;也许是洮溯后来受到了某些不可靠信息的误导;也许是洮溯单纯对于人类社会的这些行为感到好奇,故而想要模仿和探索。   而他和人鱼相处时间最长,彼此间较为熟悉,感情也最为深厚。   洮溯这才选择了他,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明明确确地存在着种族特性、知识层面、思维方式等多方面的差异,无法就这样简单忽略,强行共频。   不然,那对他和洮溯都不公平。   白翳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然把思路理清,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对洮溯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先一步开口了。   先是一个字,“甜”。   白翳:?   再是一个字,“言”。   白翳:??   洮溯略略停顿,像是对自己说得不太满意,故而调整了一下,再度开口。   这回是两个字,“密 语”。   白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人鱼的课本上可没有这个成语,到底是从哪里混入了私货?   终于把笔记一、二、三的内容完成,洮溯心下略松,也终于有了点信心,定定看了白翳几秒,干脆一鼓作气,迎难而上。   而完全没能跟上人鱼跳跃思维的白翳,下一秒就被霸道人鱼从轮椅上抱起,随后整个人都被人鱼结结实实压着,后背抵在了有些冰凉的墙上。   “!!!......”这体位,这姿势,有够微妙的。   白翳心情很复杂,他怕不是第一个被Omega这样对待的Alpha。   因自身被抬高的缘故,洮溯的视线要比他略低上些许,对方抬眸与他对视时,有点像外表很凶而内里无比亲人的小狗,此刻仿佛正对着自己的所有物蓄势待发,直白到灼人。   白翳不自在地偏过脸去。   现下的情况对他而言可真是不妙,由于自身腿脚无知无觉,他想要在第一时间推开洮溯再退远些都做不到,反倒落得这般被动,只好尝试讲道理,用凛然正气劝服对方放弃。   然而,他一开口是语带满满的关切。   “溯溯,你刚化形不久,还是不要让双腿受力过重才行。”   “累不累?先把我放下来,有什么话,有什么事,我们坐着来也是可以的。”   “你饿不饿,海鲜快要凉了......”   洮溯没吭声也没有别的举动,他将人抱得很紧也很稳,尽管他一开始紧张得连手都在颤抖,后来极快地遏制住了,只为不让他的人类感觉到。   他的成语学得极烂,在当下却似乎真的理解了何为“欲拒还迎”,据黄斑鱼所说,这即为同意。   他对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就比如现在白翳没有真的生气,没有真的很抗拒,更没有真的为此而讨厌他,甚至还对他有着类似纵容与怜爱这样的情绪。   是因为白翳其实都知道吗?知道他为眼前的这个“惊喜”做了多少的准备,厨艺、运用双腿、说话、甚至是衣着与神态,其实都是他刻苦练习过的,不知呈现出的效果究竟如何,但这已经是他在这个阶段所能做到的极限。   他的人类总是这样,对他关怀备至,一次次地宽容以待。   洮溯都不知该怎么回报。   直到黄斑鱼真理之笔记第四和第五条,在他脑海中格外清晰地浮现。   于是,白翳就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无措的时刻,被霸道海王压着亲,其实也不能算是“亲”,至于到底算什么,白翳表示很心累。   一点都不海王,吻技烂得可以。   脖颈,下颚,侧脸都是重灾区,在此过后,怕是用再多的创可贴都盖不住信息素凝成的鱼印。   白翳差点就忍不下去了。   没想到好吃好喝地把人鱼养得体能身材双优秀,最后受罪的却是自己。   而现在唯一能制住人鱼的方法就是动用精神力,可自身的精神力有多强悍他是清楚的,很容易就会给人鱼带去无法挽补的伤害。   白翳不舍得让洮溯吃苦,只得自己生无可恋地吃亏。   嘶,嘴角也被磕了一下,可能流血了。   但这都还没完,刚被接连轰炸过的白翳,随即又听到了某海王靠近时的口出狂言。   “你,漂亮”。   白翳默默转移视线,这条鱼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含蓄?   “想,上你 面(在你上面)”。   白翳的脸色瞬间一沉,这大概只是口误。   “让 你,舒服”。   “省”。   “力”。   白翳的脸色已经沉无可沉,连一贯被他控制得很好的Alpha信息素都有些微的混乱溢散。   这条鱼颠三倒四,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胡话,到底是哪里给了鱼错觉?竟然自以为是到了这种地步! 第30章   对于先前的种种, 白翳都没有生气,但这会儿是真的被气到了。   掌控全场的海王瞬间变成小怂鱼。   洮溯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老老实实将白翳抱回去坐好, 还不忘给对方整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服。然后, 他自己就在一旁直挺挺地站着,不敢靠近也不敢退远,面色凝重严肃,像个随时待命的保镖。   白翳淡淡看他一眼, 未置一词。   鱼以为这样就能翻篇了?怕是还不知道事态到底有多严重。   可白翳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因为在危急关头, 洮溯使出了他的“灭火”绝招。   人鱼说:“爱你”。   人鱼清清楚楚地说:“溯溯, 爱你。”   白翳:“......”   他没辙了,真是拿鱼鱼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那之后, 洮溯似乎就认定了白翳是他的对象,直白热烈的“示爱”成为了家常便饭。   虽然招架起来是难了点,但白翳觉得以自己的定力, 总不至于弄出什么事来,以后再找个时机好好跟洮溯说清楚。   可事实上却没有那么简单。   这还得从前些天的研究实验说起, 实践证明, 干扰装置是有一定效果的,宫宴那次的出面被判定为正常剧情,而且在这段时间以来, 系统收集到的主角人鱼虐身虐心值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可那是短效性的, 一旦限定的时间过去, 面临的依然是难控的局面。   这是白翳的第二次失控。   而原文中有以下这样的一段内容描写:   ......   人鱼Omega躺在实验床上,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细密的痛感还在加强。眼睛突然被强光照射,他不适地眯着眼睛。   “醒了。”那道惑人的声音带着种诡异的腔调, “喜欢这里吗?”   『洮溯』猛然清醒过来,惊慌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直直对上了一双诡魅的眼睛。   俊美到妖异的Alpha戴着副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可那沉淀的深紫色藏在眼底,像是披着斯文外皮的野兽。   拼命回忆先前发生的事,却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道过了多久,『洮溯』才断续开口:“你......”   “嗯?想说什么?”『白主教』感受到Omega的恐惧,愉悦地伸出白皙漂亮的手,轻轻按下,“我只是想帮小鱼把装不下的都排出来呀,你舍不得吗?”   他的语调让『洮溯』产生了一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   而就在下一刻,突然加重的力道逼得人鱼Omega难受得扬起了头,随后惊惧不安地向下看去,只见一根细长坚硬的机械触手正泛着冷光。   『洮溯』眼神剧震,完全被眼前的境况吓到了。   ......   白翳感觉那时的自己被一股强烈的破坏欲支配着,意识还在,却仿佛是被锁进了一个牢笼当中,失去了自主的权利。   他极其冷酷地将洮溯安置上实验床,操纵着机械触手向其探去,几乎就要完全按照剧情照做。   但,洮溯没有一点害怕,也没有一点逃避。   是要给他做身体检查了吗?人鱼满目信任地看着他的人类,乖乖躺着,一动未动,哪怕机械触手给他带来了疼痛,哪怕他的人类在这时对他的态度格外恶劣。   不是身体检查也没事,如果yiyi是因为他犯的错而生气,又或者是因为遇到别的事情而感到烦躁,那么他只想让对方快点消气,借助他也无所谓。   甚至在白翳因反抗的情绪格外激烈而变得痛苦难忍,连带着机械触手也力道加大时,洮溯也都隐忍着一声不吭,只用担忧的目光看着白翳。   所幸结束得还算及时,人鱼的“净涤”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反正自那之后,白翳想了很多。   但没人知道他到底想了什么,连洮溯也已经好多天都没怎么见过他了。   而在这些天里,跟白翳见得最多的人是御墨。   再次听下属前来汇报——主教于下午某时与他约战机甲实训室时,他的心情都没有太大的起伏,眼前的光脑浏览页面仍停留在猫窝购买的付款记录上,而还有个缩小的窗口,在搜索那一栏输入了“猫猫突然转性的原因”。   显示结果有如身体出现较大的痛感、受到刺激、处于叛逆期、又或是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等,这时需要主人更多的关爱与陪伴......   可这与他亲自观察并记录下的养猫指南内容不一样。   那里面的第一条是,猫猫不爽,你就滚得越远越好。   御墨想,不是所有猫都想要关爱和陪伴的。   关掉光脑,他起身将自己的着装整理好,在出门前,从冰箱中取出许多他亲手做的鱼丝罐头,摆放到第二个窗口,等着他的副官像往常那样来取走,然后分给那些嗷嗷待哺的流浪猫们。   副官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明明对猫们这般喜爱和关心,为什么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的养护准备,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把猫养在身边。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长期在外征战,与危险时刻相伴相随,空余的时间太少,而且归期太久,甚至有没有都说不定。   何必给了猫猫们一个家,却又令其四散。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是萍水相逢,猫们偶尔来他这里蹭几顿霸王餐,吃完就潇洒转身,永远都能野生野长,独立更生。   而且御墨觉得自己哪怕做了再多的准备,都没法将猫猫养好,他早就已经对自己毫无信心。   可是在干架这一方面,他是绝对不能没有信心的。   实训室中,两道身影如流星般交错,光芒闪烁,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而他们都是拥有SSS级精神力的顶级Alpha,在帝国中的地位均是显赫,这样的对战哪怕只是作为私下训练用的,并不会有多认真正式,都能引得无数人的屏息关注。   御墨自不必说,身姿矫健,动作游刃有余,他的机甲如战神般威猛,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强悍。   哪怕这里是白翳最为熟悉的主场,哪怕他自身的精神力损伤还未痊愈。   仿佛就没有什么可以令他陷入到劣势当中。   而白翳则在逆境中展现出了惊人的进步速度,在这样难得的实战中不断学习,不断提升。他灵活地操纵着机甲,一次次巧妙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并不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汗水浸湿了他的前额,精神力如同燃烧的火焰,毫无顾忌地释放而出,这何尝不是积压已久过后的一次宣泄。   这样的对战不分胜负,点到即止。   在结束的那刻,御墨率先从机甲舱中走出。   而白翳也紧随其后,他用上了金属助肢,其上闪耀着冷硬的光芒,与他的身体完美结合,不仅支撑着他的站立,更赋予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伴随他走的每一步,都显得沉稳而坚定。   若论此时的锋芒与气场,他丝毫不亚于身旁的这位帝国元帅。   可谁都知道他能做到这些有多不容易。   潜心研究多年,推动新型的、包容性更强的机甲问世只是第一步,调整好自己的身心状态以及唤醒曾有的作战记忆是第二步,而最后一步则是外人无法窥得的关键,借助从系统商城抽奖得来的破战卡,可以支持他实现一次破例的超负荷战斗。   这是张王牌,白翳不会轻易动用。   而和御墨的限度对练,还远远不到要使用该卡的地步。   不得不说,元帅为人实在正直,哪怕是在自己全占优势的领域,也没有给白翳带去太大的压力。   本来白翳还以为自己被借机修理一通,弄出个助肢断裂而再次陷入半身不遂什么的都算是轻的,但他现今又实在是迫切地需要在实战中获得经验,故而决心忍受。   但御墨没有那样做,甚至在他难以应付时也没有追击不放,而是等他调整好后,再开始下一回合,仿佛是甘心当他的陪练。   在无意中承了情。   这样想着,白翳看向对方,说:“既然你对合作人鱼不满意,想退就退,研究所不需要你的高额违约金,后续会为你继续物色更佳的治疗者。”   御墨只是看他一眼,没吭声。   紧接着,白翳就收到了终端发出的钱款到账提醒,他一看,顿时沉默。   “......”有毛病,非要打钱,还非得是巨额。   御墨垂眸,话语很平静,“应该的。”   那被送来的人鱼Alpha倒没什么大问题,在他面前始终战战兢兢的,唱歌也是尽心竭力,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精神力暴.乱,故而御墨现在的状态要比以往好了很多。   但他缓解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研究所申请违约,他要将人鱼Alpha退还回去。   原因只有一个,那歌声太难听了,他之前是因为精神状况太差实在离不开,故而死撑着忍下来的,但凡有一点好转,他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也是因此,连流浪猫们都退避三舍,再也不肯来他那里蹭饭了,要是有一两只肯赏脸前来,也不过是为了带走他的鱼丝罐头,好借花献佛给某人。   白翳对此表示理解,很快同意了该申请,并即日遣送人鱼Alpha回了海里。   当时是本着坑对方一笔钱财的意思,没想到现在松口了,御墨也还执意如此。   都说战斗狂人一根筋,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或许还真的是如此。   白翳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我代表教会暂时为你保管,日后需要拨款用以购买军备或是其他,随时联系我。”   御墨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总算淡淡应了声。 第31章   而另一边, 不知从何时起混在外围人群中观战的洮溯,此刻整条鱼都不好了,那当场懵然要碎掉的神情, 显得跟周围人压抑的兴奋与狂热完全不同。   那是, 他的人类?   虽看不清作战细节,但其中机甲碰撞之激烈,精神力波动之强,任凭是谁都能清楚感受得到。   更何况是全身心投入到观战当中的洮溯。   而他关注的重点自始至终都不在于白翳有多厉害, 而对于白翳每一次的惊险躲避, 连他仿佛都置身其中, 感同身受,心也就揪得比谁都要更厉害, 哪怕知道这只是普通的对战训练,也没能让他放心半分。   特别在是想到黄斑鱼真理时,他简直心疼到无以复加。   那天, 洮溯偶然看到了自己在白翳身上留下的鱼印,恍然意识到自己“标记”了对方, 那, 他的人类是不是也很有可能会怀了他的崽。   在人类社会中有Alpha可使Omega或Beta怀孕这样的“铁律”,但在人鱼一族中,除了性别这一影响因素外, 实力强的一方令实力稍弱些的一方怀孕这样的事件概率也是存在的。   怪不得yiyi最近总是情绪反复, 脾气无常, 原来这都是正常的身体反应。   于是,不过是刚成年、在人类社会落户没多久的洮溯, 又用了最快的时间让自己走向成熟,在一夜之间做好要当爹的准备。   首先, 最关键是要照顾和保护好“他们”。   洮溯更加卖力地练习各项技能,在厨艺、搞卫生等方面已然达到炉火纯青,并且更为刻苦地投入到校内新设的打斗训练和机甲驾驶课程当中。   要知道,在人鱼一族中,拥有交.配对象的人鱼无一例外都是拥有极为强横的实力的,这样对象才不会抛弃自己跑路,自己也能在危险降临时保护好对方。   而部分优质人鱼在经历蜕变后也能觉醒精神力,最开始是很低级的,只能让人鱼感到精力充沛,而后却能随着时间推移,借营养滋补慢慢提升。   洮溯现在的精神力已经勉强达到C级,故而达到了课程进修的标准。   其实他一开始是藏着些不可告人心思的,只要他变得足够强,那就完全可以将他的人类带回海里。因此没多久,几乎全校都知晓了某位隐藏姓名的人鱼是名副其实的修课狂魔,打破了多项学生记录。   在洮溯的设想中,冲锋陷阵的活就该交给他,危险困难的活也该全交给他。   他其实是很坚强的,幼时被族群抛弃,自己孤独一鱼在寄居贝内生活,只偶有沙粒叩门作伴。   他在艰难躲避天敌之时,还得想方设法去寻找零零碎碎的食物填一下肚子,面对再恶劣的海底环境,他也都能拖拽着严重营养不良的自己,日复一日地苟活下来,直到后来遇上他心软的人类。   就算是Omega又怎么了?人鱼的身体根本就不是人们以为的那般娇弱,成年人鱼单是随意地一甩尾,就能让坚硬的悬浮车报废,仅仅是靠鳞片本身的硬度,就能切割钢岩。   而再拥有可持续性增长的精神力作为辅助,进化后的“灵音”等技能也均能用以控制退敌,这样的人鱼潜力有多可怕,可想而知。   可是现在,他一心想要珍藏呵护的紫罗兰正在跟身经百战的堂堂帝国元帅干架。   洮溯刚得知这个消息时,魂都快被吓飞掉了。   而特别是此刻,在他看到两人并肩走出时,御墨身上的军用制服让他瞬间记起了些不好的旧事。   他是很记仇的,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在课后被“校外混混”“劫走”一事,尤其是因此还让白翳的脸上“受了伤”。   之前发动手下众鱼去多方打探消息无果,没想到今天让他给逮个正着。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洮溯盯向御墨的眼神变得格外不善。   但毕竟是在白翳面前,务必得收敛着些,听说人类在揣了崽之后情绪较为敏.感,最见不得暴力。   那姑且就先给底下那群虾兵蟹将找点事做,不要让那位“混混头子”的日子过得太舒坦就行。   因此,御墨在回去的这一路上遭遇到了重重“阻碍”。   先是一只小虾米战战兢兢地前来向他问路,再是一条老章鱼到他的跟前碰瓷,说哪根触手断了要被送去医院,然后就是一只螃蟹自称翻不了身,求他帮帮忙......最离谱的是一只墨鱼,扑过来给他的军靴喷上了厚厚一层墨汁,被发现了还一脸无辜称自己是在为他洗鞋,好让他走起路来的英姿更加威武帅气。   御墨:“......”   他都还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把那只挡路的墨鱼轻轻拎起来,对方就一股脑把事情原委全招了,甚至还用墨汁写得清清楚楚,大意就是自己全是迫不得已,都怪校长家的混世魔鱼太过霸道不讲理。   听到这里,御墨的神情微妙。   原是霸道不讲理的么?怎么方才那人鱼见着白翳时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副样子。   而此时,另外一副样子的洮溯实在有些苦不堪言。   怎么“怀了崽”的人类脾气这么大!   是的,白翳专门找来了军方的Omega来和他进行对练,似乎是铁了心地要对他进行魔鬼训练。   洮溯倒不是不愿意,他也渴望拥有这样宝贵的对战机会,但是这打起来,万一吓到他心思细腻脆弱的紫罗兰还有“崽”怎么办?   他实在不敢冒一点险,干脆摆烂,只顾寻机躲避,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还顺带挤出几滴眼泪装装可怜,任凭在平日里在意到不行的高冷帅气海王形象碎了一地,只等着白翳心软放他一马。   看着眼前这一幕,白翳眉头微皱。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把人鱼逼得那么紧。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许他的失控就在不久的将来,也许最坏的结果仍然会发生,倘若原文情节点是固定的,那至少得让洮溯本身就有可以反抗的实力。   他注定没法一直护着洮溯。   故而,他没有一点心软,甚至还亲自下场要与洮溯对练。   洮溯原本在面对别的对手时,尚且蒙混得游刃有余,就算不小心反击了一下也毫不心疼,可一对上白翳,他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投降。   哪怕是面对危机关头,他宁可自己真的受伤,也不愿伤害到他的人类一分一毫。   这注定是场失败的对练。   白翳的心情十分沉重无奈。   想着既然洮溯不喜欢机甲对战,那就带他去进行别的训练,就如秘境求生之类的。   而他总算是发现了,每次在通关训练中抽到了被追击者这个角色,洮溯都不想真的逃跑,只想挑个好点的位置,摆个好点的姿势,心满意足地就等着被他抓。   要是在此过程中耗时长了,洮溯就会着急地自己出来,发现他的手很是冰凉,就尽职尽责地为他暖手。   而洮溯一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就会把提前准备好的营养液还有其他补品取出来,用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管着他“乖乖”服用。   要是抽到了追击者这个角色,他开始还会礼貌性地破解一下障碍密码,故作凶狠在后面追了一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只是远远跟着,好确保白翳没有因为“调皮贪玩”而受伤。   白翳:“......”   这不是cosplay,请尊重一下,谢谢。   而要是他全副武装,给洮溯做动作示范时,对方就只关心他的手有没有疼,有没有累。   白翳没辙了,第一次对洮溯的态度变得这样严厉,他将对方那伸过来要给他擦汗的手推开,口气冷硬道:“洮溯,你是不是以为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洮溯静静和他对视,这点早就在他的心目中无需质疑。   他在这个陌生的社会中,安全感都来自于对方。   哪怕是模拟对战做得再逼真,他都不相信白翳会真的伤害到他。   白翳却轻笑一声,道:“当前不等于以后,而且你知不知道,有价值的,才配得我的利用。我不伤害你,但你能为我做什么?若是我跟御墨元帅有仇,你能替我去打败他吗?”   洮溯一下被问住了。   他没法回答,哪怕他私心里就排斥御墨,哪怕是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给御墨找点麻烦,但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将对方打败。各方面的水准,都差的太多。   如果这是白翳所希望看到的,那他一定会尽力做到,但大约不会是现在。   在这个阶段,他需要更多地陪伴和照顾“他们”。   故而过了好一会儿,洮溯只是低身蹲下,为白翳将戴了许久的金属助肢拆卸下来,扶着他重新坐好,为他轻轻按捏双腿,这才淡应了声“好”。 第32章   白翳对他说的那声“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其实他从来都对洮溯生不出一点责怪来, 在原文中的人鱼Omega一直都是那样柔弱需要保护的,又怎可强硬地将他给改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在这个世界内,很多东西都是有限制的, 若真要违背原本人设, 必然也不会容易。   他只遗憾,自己没法一直护着他的小鱼。   若是不尽快让洮溯变强,又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于是接下来的一日又一日,白翳的冷肃态度一点没变, 甚至对人鱼Omega的训练要求变得更为苛刻。   洮溯对此照单全收, 没再出现有蒙混的迹象, 也从没说过一句累,唯一不变的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没有忘记给白翳提供贴心照顾。   而更多时候, 他都是过来远远看着,确认白翳没有出现干呕昏睡等反应,这才又放心地回去接受加训。   似乎对他而言, 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白翳。   洮溯对此适应良好,只是有时候也会郁闷, 他和他的人类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相处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他并不懂得心中那种酸酸涨涨的情绪名为什么,但他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睹物作思。一株紫罗兰被他好好地藏在“流鲸”的休息舱内,要是累了就去看一眼, 这一眼便成了他一天的动力。   直到这天, 洮溯没有再远远地见到白翳, 他有些不放心,好不容易在空闲的时间联系到洛娅, 却听对方说白主教不在研究所,也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   结束通讯后, 洮溯沉默地看了那株紫罗兰好一会儿,只见上面的花瓣已然有些枯萎了。   他将紫罗兰别在自己的胸口,毅然决然地决定旷训。   家的外围又是一堆的流浪猫。   说他们是“流浪猫”,或许未必合适。   因为不管是洮溯之前砸的钱,还是御墨砸的粮都太多了一些,吃用不愁,无拘无束,倒更适合被称为“潇洒猫”。   这次的猫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多,而且他们无一例外,似乎都进入了某种比较奇异的守卫状态中,而不是像平常那般的慵懒随意。   甚至在洮溯无比自然地靠近时,还有一只在门口的猫被惊得炸了毛。   洮溯是不会对此太过注意的。   他们之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平时最好的状况就是各不相犯了。   但洮溯实在是不喜欢潇洒猫。   又吵又懒,还容易掉毛,落在屋内很不好搞卫生;   一天天不知道骄傲个什么劲儿,遇到一点不爽就要哈气;   喜欢吃什么不好,偏偏喜欢吃鱼,怎么就不被鱼刺卡呢?   叫声很不好听,没有一点艺术感,土里土气的上不得台面;   猫爪又有什么好看的?总是会把沙发或者毛毯抓坏,很难伺候......   反正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地方值得喜欢就是了。   白翳肯定也不会喜欢的。   这样想着,洮溯进了家门,快速地用视线搜寻四周。   没看到人,连平常移动来移动去的机器人,在这时也没有别的动作,很安静。   洮溯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瞬间空落得厉害。   他快步去到白翳的房间,房门没锁,里面的摆设没有任何改变,窗帘拉得紧紧的,显得昏暗,而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再继续去到其他的房间,一间一间很仔细地寻找,最后又去到浴室、阳台、还有外院,几乎是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始终没有见到白翳。   他尝试询问机器人,但机器人磕巴半天,说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   在偌大的空间内,就只剩洮溯自己了。   别在胸前的紫罗兰已经完全失去了水分,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对方。当时他回海里,哪怕是路途再远,他也都能找到明确的回程方向,故而也就不会焦虑,只管向前赶路。   可是像现在这样呢?   他的世界像一块再简单不过的白纸,其上画的除了大海,就是白翳,就算是非得二选一,他也早就做出了选择。   那白翳呢?对方于他而言,是一门最为深奥的学问,很难读懂,很难看透。   他的人类看似随性,实则严谨。   他的人类看似脆弱,实则强大。   心思不会轻易展露在表面,所欲所求也不明晰,而被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权柄名誉,在白翳那不过是最外层的那张纸。   洮溯其实对于这些都明白。   他以前从不会为此多想,但现在,他真正在意的是,在对方消失的这短短时间内,他甚至连找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去找。   无论是否在海里,他总是活力满满的样子,似乎永远都有游下去的力气,却忽然就在这一瞬间觉得茫然与疲惫。   洮溯想,他怕是永远都束不住他的人类。   潇洒猫是不可能与他共情的,甚至还有些个蹲在窗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往里头张望,似是惊讶于今天的霸道人鱼怎么变成这个德性,丧得都快跟罐头里面的腌制鱼丝一个样了,还不再和他们明里暗里“交锋”,让猫实在是怪不习惯的。   要是没有正事,猫都想上前去逗弄人鱼一番。   但现在正事要紧,猫们都没有轻举妄动,至少能肯定这位人鱼不是坏的,也不会伤害到他们最喜爱的户主。   说起来,也不知道户主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若有似无的Alpha信息素味道从屋内溢散出来,潇洒猫们瞬间凝神以候。   洮溯显然也觉察到了这点。   他立即浑身紧绷地站起来,那其中所含些许的熟悉感令他微微心悸,紧抓着这一线索,再次来到白翳的房中。   整体看起来依旧是和第一次进来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洮溯拉开了窗帘,让外面的光照射了进来,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窗帘落地的束带似乎被扯过,前端有些损坏。   原本铺得平整的地毯不知在何时起了些褶皱。   床头柜放着的细小物件也有一些翻倒了。   而最为特别的是,床铺有些微的凌乱,甚至在床底还有几根猫毛。   洮溯危险地微眯眼睛。   如果真的是外面那些猫闯进来,把他的人类弄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他可以保证,会让罪魁祸首的下场很惨。   他一步步走过去,高挑的身形在床边投下一片阴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而另侧的床底下,严严实实裹着从床上垂落的一大截被子的不知名球体,也终于显现在了人鱼眼前,在被这样的目光逼视下,还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洮溯不屑地发出冷笑,猛地欺身靠近,将那一团东西直接给抓在手上,再毫不犹豫地拉开那层包裹用的被子,逼得里头的毛团彻底显现出来。   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恶劣玩意。   可这一看,洮溯完完全全怔愣住了,手上动作立即轻柔了不知多少倍。   那是一只白色猫咪,好看得实在过分,下肢似乎使不上力,被扯开被子后只能努力地借洮溯的手扶稳身体,似乎是因刚睡醒,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带着些微水光,看向人鱼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懵然。   洮溯霎时间听到了自己快得不正常的心跳声,密集如擂。 第33章   不论是研究所还是教会, 凡是白翳工作过的地方,都在第二天收到了来自白主教的请假申请。   对此,人们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这是在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且不说白翳本身是个工作狂, 加班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且就算真的要请假,也只会给联系最为密切的工作伙伴发出告知。   是的,就是礼貌性告知一下而已, 根本不存在先提申请而后需要被审批通过这样的情况。   也许这不算什么, 心血来潮倒也说得通。   让人意外的是, 请假申请中的内容,呃, 似乎也没有什么内容,有的也只是“请假申请”这四个字而已,字迹很特别, 有些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但是没有人敢对此作出任何不好的评价。   只能说, 从中很能看出海一般的不羁, 或许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了白主教是位很有包容心的人。   不然,怎么就接受了这样的一位“秘书”。   “秘书”洮溯先是做了一番准备,他披了一件白翳穿过的制服外衣, 像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任带有标记的衣领豪放外翻, 依旧在胸前别上一株紫罗兰。   他还从柜子中翻出一顶白翳以前中将时期用的军帽,动作十分自然地给自己戴上, 将银白长发压了压,又还不忘从抽屉中顺走一根白翳的香烟, 最后踩着白翳的短靴,步伐铿锵地出了门。   于是洛娅刚把手头上的材料整理完,一抬眼就看到了这样的洮溯。   身形修长挺拔的人鱼Omega,此刻正随意地倚靠在门边,帽檐压得很低,而嘴边叼着一根未燃的烟。   要是说他跟白主教很像,倒并没有。   要是说他跟白主教不像,但也不是。   洛娅:“......”   这种感觉一时间很难形容,难道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今天的人鱼有一点邪乎,或许还不止一点。   洛娅见到他还是很高兴的,不过是讶异一阵就回过神来,笑着打招呼说:“上午好,最近的学习生活怎么样?怎么有空回这里看看了?”   她本来以为洮溯最多“嗯”一声,没想到对方居然很淡定地开口了。   “还行。”   “没空。”   洛娅似乎被他这回答卡了一下。   而洮溯似乎是打定主意让她接着卡下去,先是将手里拿着的几份文件递过去给她,再接着用沉稳又流畅的声音道:“只是要来帮 白翳 交这个。”   安排好这些,就能确保后续不被打扰了,也就不会被别人看到。   而“白翳”二字被他念出来时的感觉很微妙,咬字很清晰,又似是在温热中几经辗转而出,简单一个名字都被增添了温度。   洛娅被惊到差点当场表情失控。   这又是在语言领域上的突破性进步!人鱼什么时候竟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她得赶紧记录下来,哦对了,人鱼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反应过来后又是内心一震,抬眸只见眼前的人鱼嘴角轻勾,含着笑意,丢下一句话后就干脆利落地转身而去。   “他还在家等我,我得赶紧回去陪他了。”   —   而人鱼口中“急需作陪”的白翳,现在确实有点难捱。   他此刻正独自一猫待在客厅的沙发边上,而面前是无比巨大的投影画面,显现出的是蓝色水底世界,各种各样的鱼在上面欢游嬉戏。   对比起来,白色猫咪显得那么落寞。   他的身形依旧没有动,却已然快要隐忍不住了,盯向投影画面的眼神满满都是渴望,始终追随着游鱼的身影。   哪怕明知是假的,那股想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白翳有些心累。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中,Alpha会有所谓的易感期,即一种正常的生理周期,此时的Alpha容易躁动不安,迫切地想要与Omega待在一起,还会释放信息素压制同类。   他在觉察到自己易感期要到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抑制剂和阻隔贴一样没落。   但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他不仅会因此而恢复成本体,而且他的本体还是一只白色猫咪。   白翳的意识依然是清醒的。   只是他仿佛真的代入了一只猫的角色中,行为习惯等都让他有些难以自制。   就比如,他本来以为看着画中的生蚝走神这样的事,是只有小糯鱼时期的洮溯会做出来的。而他现在看着投影出来的游鱼,竟是根本连眼神都移动不了分毫。   没事的,白翳只是想过去再近距离看看。   虽后肢不便,猫咪移动时也仍显得那么高贵矜持,直到离投影画面不出半米,他才停下来,仰头专注地看,那双紫眸很亮,连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都微微竖起,恍若真听到了鱼游动时发出的响声。   他忍不住往前挪近一点,再近一点,似乎下一刻就要和心爱的虚拟食物鱼贴贴。   然而,投影出的画面忽地一下全没了,如镜花水月,眨眼即逝。   接着,他就被赶回来的洮某从后方以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抱起,整只猫都不得不窝在了对方的怀里,一时竟显得格外乖顺和谐。   白翳:“!!!”   要不是他目前没法反抗,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时候。   讲真,他现在只要一见到洮溯,心情都会很复杂。在平日里乖巧懂事的溯溯在见到他本体的那一刻,竟像是完全变了人鱼一样,看向他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含着侵略性和占有欲。   就像是此时,他不过是多看了会儿虚拟的游鱼,洮溯就指示机器人去把投影工具都给收走锁上了,明摆着是连一点解馋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洮溯跟他原本以为的不太一样,还藏着蔫坏的一面,似乎是故意要逗弄他。   在床底发现他的第一天,洮溯就强势地要给他洗澡。   白翳死命挣扎无果,还抱着点侥幸,想着或许是因为人鱼是没有认出他来,要是认出来了估计就不再敢这样没大没小地对待他,想必也会听他的话。   于是,原本还一身反骨的白色猫咪突然停止了挣扎,小心翼翼地请求洮溯先将他放下来。   然后,猫猫慢慢移动到洮溯重新变出来的鱼尾边上,像以往多次安抚对方的伤处那样,轻柔地吹气,想着这样应该能被认出了吧。   但看到洮溯没别的反应,他又试探性地伸爪,在上面碰了碰。   这可是漂亮又美味的鱼尾诶,他根本抗拒不了,视线被强烈吸引,想要再度凑近的念头占了上风,终究是抵抗不住诱惑,低头快速舔舐了一下又收回,极力装出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   随即,白翳如愿看到了洮溯的反应。   只是这反应严重偏离了预想。   直到此时,白翳都觉得心有余悸,不愿再多回想。   那眼神仿佛要将猫完全吃掉的人鱼绝对不会是他乖巧的溯溯。   那不由分说还蛮不讲理、非要押着他挤一个被窝里睡觉,睡下后还要箍着他整晚不肯放的人鱼,也绝对不是他可爱的溯溯。   这大抵,只是暂时性的对吧,只是猫的幻觉对吧。   白翳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猫咪今天这么早起?”   “醒来没见到我,也会很想念吗?”   听洮溯说出这样清晰完整的语句,还真是有点欣慰又有点不习惯,但对于这样的问题,白翳实在是一点都不想回答。   就因为昨晚受人鱼“祸害”才没睡好,白天时自然就醒得迟了点,偏就这防守薄弱的一小会儿功夫,就又被早醒的洮溯给摆弄了个遍。   ......唉,不提也罢。   他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洮溯,也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地面。就,挺没安全感的。   但洮溯抱得很稳,还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打量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别的什么事后,这才慢悠悠地抱着他走到阳台处,在暖和的阳光下抬手轻轻给他抚毛。   洮溯几乎是在见到白翳的那一瞬间,就将以前对猫的不好看法尽数推翻,满脑子都只有他的好以及该如何对他更好。   哪里懒了,明明是高贵。哪里吵了,明明是动听......嗯,不包括潇洒猫,除了白翳以外的都不包括。   他承认他的双标,明明白白。   这是白翳易感期后感到最为舒适的时候。   别的不说,洮溯的手法虽然是新学的,但确实很不错,在一定的程度上缓解了他渴望被什么东西梳毛的焦灼。   白翳甚感欣慰,终于能找到机会闭眼小憩。   这样过了不知多久,隐隐听到些视频传出的声音,他睁开眼,就看到洮溯在抱着他抚毛的同时,还在借助着简易版光脑查看着什么,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专注。   他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想要看上一眼,结果这一看,宛若有道雷给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其上内容的标题是:PUA的十大方法之如何让猫死心塌地爱上你。   白翳要彻底凌乱了,他就是想安静一下都不行。   溯溯乖,先不学了行吗? 第34章   白翳觉得, 那邪门的教学视频兴许是有点用的。   他现在是真的很离不开洮溯。   由于走动很不方便,他多数时候都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同一个地方,扮演高雅安静的抱枕猫。   而他想要去哪里, 哪怕是挺短的距离, 往往都需要依赖洮溯过来抱他。偏偏人鱼故作不知,就等着他的求助,故而他只能强忍羞耻伸出双手求抱。   没办法,只要洮溯在, 他不但见不到虚拟游鱼, 就连机器人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想吃好吃的食物, 需要洮溯拿过来喂他;想抽空看看光脑上的工作内容,也需要洮溯将他托抱上桌面;想要好好睡一觉, 也还得花心思哄哄洮溯,好让对方不要把他挤下床去。   是的,自从人鱼霸占了他的床后, 又得寸进尺,每每都和他越挨越近, 直至侧身将他逼到了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中, 被呼吸间带出的热意包裹。   也是因为人鱼在可以稳定化腿后,再也不用担心鱼尾把床弄湿,洮溯也就越发肆无忌惮。   而要是他身手灵活完全可以跨越这道阻碍的, 可他不行, 被逼到了这份上也只能用软乎乎的爪垫推推洮溯的前胸, 再喵呜说些好话。   他的生活几乎完全是被洮溯所掌控,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再这样下去,某不良作者修改书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有一回, 白翳是真的想要硬气跑路,试图让外边留守的潇洒猫接自己逃出去,可偏偏人鱼做到了对他的精准拿捏。   每到这时,洮溯的鱼尾就会毫不掩饰地展露在他的面前,线条流畅,鱼鳞闪耀,将白翳的视线完全占据,难移分毫,而原有的念头也彻底被“吸鱼”所取代。   注定是逃不了一点。   要说这些都还可以忍受,就是,洮溯对他上下其手的次数也太频繁了些,白翳也从最开始的极力躲避,到现在的无力躺平。   只要洮溯不要太过分,那他就......不是,别碰那里!这任意妄为的人鱼能不能有点分寸感?   此外,信息素也有需要解决的问题。   易感期的Alpha本就渴望Omega信息素的抚慰,而对白翳而言,洮溯对他的吸引力简直是双倍。   就是说,没有任何一位猫猫Alpha可以在这个时候抵抗住人鱼Omega。   而洮溯似乎完全以他的Omega自居,毫不吝啬地为他释放出安抚信息素,还将自己后颈薄弱的腺体位置展示在白翳面前。   这无不向他表露出这样一个信息: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将我标记。   可白翳没有,每每都是在凑近后轻轻碰了碰,最多也只是用舌尖在那块位置周围温柔辗转,始终隐忍着没有真的咬破。   白翳是一天天计算着时日,盼着快点过去。   而洮溯也一天天计算着时日,盼着慢点流逝。   各自怀揣着心思,这样过得倒也平静。   直到这日,白翳恍然发觉自己最近吃得都有些不寻常,味道也不同,貌似是洮溯近日给他特殊配置的营养餐。   他趁对方没注意,借助光脑查了一查里头配料都有哪些,结果这一查差点没把白翳给气得当场信息素失控。   叶酸、各类维生素、乳铁蛋白......其后有孕猫必备的标注。   怪不得洮溯总是小心翼翼怕他磕着碰着,事事为他代劳,怪不得洮溯总是盯着他的肚皮看,目光怜爱。   他知道人鱼的生物学得烂,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会烂到这种地步!   白翳打算为此去和洮溯的授课老师进行沟通,结果一去就先见到了生物课代表黄斑鱼,尚是课间,对方正滔滔不绝讲解着“猛A指南之如何一击必中”还有“以柔制刚育崽篇”......底下众鱼则听得津津有味。   而黄斑鱼一见到他,明摆着是心虚,当即就连来自听众的食物打赏都顾不上了,一溜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翳忽然就心累到完全说不出话。   就算请来再多的顶尖教授,恐怕都抵不过这一条“能说会道”的黄斑鱼。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洮溯尚未得知发生了什么。   他出门要给白翳买喜爱的猫条,据店员所说,猫条有各种各样的口味,而有一种是最为温和无刺激的。   洮溯果断做出了选择,甚至都不多看一眼价格。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庆幸自己有足够的财力,可以将猫猫喜欢的都尽可能尽数奉上,也能为“他们”带去更好的生活,好好养起这个家。   其实他并非那般懵懂,虽然目前还没有深入学习过ABO的相关知识,仅知的咬破腺体以作标记也是他在家现学来的,但他也有意识到,白翳极大可能不会怀了他的崽。   可洮溯不愿意深想下去。   哪怕可能性很小,哪怕只是幻想,他都期盼那是真的。不为别的,他只是,很想借此跟白翳拥有更紧密的联系,更深刻的羁绊。   他想着,也许这样,以后就都不会出现找不到他的人类的情况,也许这样,他能够不再担心会在将来的某日失去对方。   不只是白翳知晓他们之间存在的各方面差异与距离,洮溯同样也能感觉得到。   他其实一直都在认真用心地想要追上,补上。   至于那些关怀备至和营养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他很愿意为白翳做的。   在洮溯这里,从来都没有“白费”一说。   饶是如此,他在回到家时仍是感到心慌,因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沙发上的白色猫咪。   按理来说,猫猫是绝对不会乱跑的,以往每次都会乖乖留在原处等着他来抱,就是略有移动,也绝对不会有多远,更不会超过他的视线范围。   可现在就是没有看到,洮溯都没顾上换鞋,就着急地在室内找起来。   而在他刚靠近卧室门的那一刻,就猝不及防地被一股颇为强势的力道给拉了进去,里头没有开灯,视野不甚清晰,却足够让他看清面前的人,正是白翳。   易感期虽还未完全过去,但对方此时已经恢复成人的形貌,而黑发间的两只毛绒绒猫耳朵还未能收回去。   借用金属助肢站起的白翳,比他化腿后的身高还要高上些许,在此刻凝视着他的目光都显得更有压迫性,沉郁的紫隐在黑发下的阴影里,惟有挺直鼻梁和下颚的线条格外分明。   在这霎时间的无声对峙中,洮溯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秋后算账”的意味。   随即听到的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再“咔哒”一下落了锁。   做完这些,白翳收回手,同时也收回了落在洮溯身上的视线,他转身如若无事地到床边坐下,将长腿自然地分开,摁亮了床头灯,再微抬下巴,朝洮溯语气轻佻地开口:“过来。”   洮溯也在这时完全看清了他。   不知这跟Alpha正处于特殊时期有无关系,反正洮溯就是觉得,眼前的他似乎比以往都更有魅力,脸庞俊美昳丽,像是隐藏在冰山后的海妖,单只是略微现身就能惑人心神,连声音都性感得过分。   似某种花香的信息素浅浅萦绕在周围,添上几分旖旎。   洮溯敛下情绪,走近到对方面前,再缓缓低身,手轻搭在他的膝上,抬眸与他一错不错地对视。   真的很想摸摸猫耳朵。   白翳抽出他用另一边手攥住的猫条来,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说:“溯溯真是对我体贴周到。”   洮溯向来不会多余的回话技巧,故而只是答:“你喜欢,应该的。”   白翳把猫条放到床头柜上,就着这个自上而下的角度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把自己的手递到洮溯的唇边,声音低沉缱绻,“溯溯帮我把手套脱了好不好?戴久了不舒服。”   洮溯的呼吸有些急促,气息全落在他的手上。   半晌,人鱼Omega低下头,张嘴轻轻含上他的指尖,很小心地用牙齿将被他戴着的绢丝手套咬扯下来,再用手捧起,递还给他。   却未想,白翳只是把手套随意地丢到地上,随即用手将洮溯的脸抬起,全无阻隔地,用冰凉的拇指慢慢摩挲起对方的侧脸。   一下一下,那感觉仿佛能直达心底。   这或许就是顶级Alpha与生俱来的气场,是名副其实的掌控者。   洮溯觉得自己在被带着一步步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却连一丝想要逃开的念头也无,他想,不管白翳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对方说:“躺到床上。”   洮溯毫不犹豫地依言照做。   对方用手扣上他的脚腕,在他的小腿处似有若无地落下一个轻吻,说:“给我看鱼尾。”   洮溯依旧是按其所说,当即变出自己的鱼尾,接受着来自白翳的触碰。   对方又说:“衣服,换好。”   洮溯接过一看,发现正是自己先前制作好送给白翳的那件,珠宝和银线是其组成的材料,镂空而精致。   他当时做这件衣服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纯粹是因为觉得这些材料好看,可他毕竟手艺不精,材料一旦用多,他就做不过来了。   这才会有了这样的成品问世。   虽然自己穿上并非本意,但他是不会忤逆白翳的意思的。   于是,洮溯艰难折腾了半天终于换好,感受着那少得过分的丁点衣料贴上自己的肌肤,起到的效果甚至都不如他披散的长发。   他忍不住看向白翳,干巴巴挤出一句:“有点紧。”   白翳这回的笑总算是多了几分真诚,眸色深沉,连信息素都恍若骤然变得更为浓烈,他拉过旁边的被子给洮溯盖上些许,声音响起在对方的耳畔,“我的溯溯很好看,你说是吗?”   既然他的人类说是,那就是吧。   洮溯乖乖地点了下头。   而白翳没有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指尖往下轻点,落到某个位置时才停下来,缓声道:“如果真的有小鱼,那只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懂了吗?”   洮溯的身体紧绷得很厉害,可他却一点都没有乱动,很认真地听白翳讲完,这才又点了一下头。   白翳的神色略有缓和,他不再步步紧逼,身体向后靠在另一侧的床边,说:“那溯溯知不知道,要怎样才会有小鱼?”   洮溯自然是说不出答案的,就算他看过某些直白的词,他也不懂其中的原理。   白翳说出的却很简单:“双方相爱,然后结合。”   他的语调是很轻松的,这听起来仿佛并不是什么多难的事。   至少洮溯是这么认为的,他立刻转脸定定地看着白翳,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和我,小鱼。”   白翳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却沉默了许久。   研究所的每项指标都很明确地显示出这样的一个结果——洮溯的心理发展未达到成熟。   在理智上,他该清楚地知道,人鱼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繁衍的本能,这无关情感,也就无关那让现阶段人鱼难以理解的、所谓的“爱”。   哪怕对方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满都是化不开的依恋。   白翳轻叹了口气,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对我说过的,再说一遍可以吗?”   洮溯在极力回想,他一时不知白翳指的是哪天,又是哪句话。   白翳却似乎是并没有真的想得到他的回答,仅停顿片刻就起了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洮溯对着他的背影,没再加以思索,竟是福至心灵般的开了口。   “爱你,溯溯爱你。”   白翳的脚步瞬间就停下了,连再多迈出一步都觉得艰难。   他想,用作鼓励的方法有很多,将之护于名下的方法有很多,将自己所有的财权全交给对方的方法也有很多,没必要非得用特定的某一种。   但是,他明明给过洮溯机会的。   是他的鱼鱼,自己非栽进来的。   那就怪不得他了。 第35章   定位为距首都星极远的莫雷克边境。   底下, 潜藏已久的虫洞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宛如一个黑洞欲要不断扩大吞噬一切,连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浓厚的电离气息, 仅看上一眼就让人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而机甲“破晓”的外壳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其内的驾驶者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   直到御墨明确给出了指令,这场剿灭行动才正式开始。   在此过程中, 机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与虫洞中的能量波动相互交织, 人们无比剧烈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也瞬间被淹没。   虫洞中不断有奇异而未成形的生物涌出,它们形态各异, 有的如狰狞的怪兽,有的如扭曲的触手,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在被摧残的同时,也在疯狂地试图向“破晓”发起猛烈攻击。   在这片混沌的环境中,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战斗的激烈与较量。每一次攻击都是对生存的捍卫,而每一次躲闪都是对死亡的逃避。   他们无所畏惧,因都深知只有彻底剿灭虫洞, 才能守护边境的稳定、帝国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 这场战斗终于接近尾声。   御墨这才渐渐收敛去身上的冰冷肃杀, 恢复成原有的状态,他用沉沉的目光注视着下方, 停顿了好一阵,才抬步朝“破晓”的另一个机舱内行去, 还没忘顺手拿了杯水。   接过水的白翳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更没有起身说任何的客套话,只是微皱着眉,用手一下下按压着额角。   御墨开了口:“你帮了军方的忙,我欠下你一个人情。”   白翳却偏过头,极为坦诚地说:“你的人情我记着,但我主要是为了帮自己。”   按原文的时间线,这时的皇子Alpha已经被刺激得有些无法忍受,虽还未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但已开始在暗中与虫族取得联系,边境的虫洞位置便是他得到的信息之一。   白翳一直有所防备,哪怕是在江蜇寒被软禁后,他也没有停止对对方的监控。   而他更是在虫洞即将从小型向中型转变的这个关键点,带上“杀器”御墨前来搞破坏。   实在是因这位元帅对这样的事情太过擅长,而白翳仗着自己的高精神力,也可在此过程中起到重要的辅助作用,这样的配合堪称完美。   就是精神上的消耗有点大,更何况他还得立即返程,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休息的时间。   御墨对此是不能理解的。   白翳却带着笑,解释说:“我得陪他应付完最后的一场结业考试,看他顺利拿到毕业证,再一起为订婚做准备。”   御墨沉默地看着他,帮他把喝完水的杯子放回原位,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白主教即将进行的订婚仪式,可以说是全星际人民皆知,而其对象正是那位被他护在名下的人鱼Omega。   御墨想,这很合理,毕竟猫猫最爱的始终是鱼。   但为什么不是爱到锅里面去,这他就不懂了。   而猫猫在订婚前和他再度有了一次合作,如战友一般,这就已经很好了。   就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样,他们在黑市残酷的实验室中,各自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冰冷的编号,毛绒绒的白猫温暖过满身血腥的黑豹,舔舐过他身上那难以缝合的伤口。而向来暴戾的黑豹也会柔和了神色,用带着倒刺的舌轻轻为白猫梳毛......仿佛可以就这样相互依靠地一直走下去。   那时的御墨永远也想不到,这些记忆都会成为猫猫不愿再提的厌憎旧事,甚至对方会为曾对他有过依赖而感到恼羞成怒,而此后多次的针锋相对,都是为着不是理由的理由,不是借口的借口。   但其实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双方反目成仇。   御墨始终没有真正怪过他的猫猫,只怪自己太过无能为力。   他们都被困在牢笼之中,没有尊严地苟活一日又一日,无比向往着人类的强大与智慧。   故而在实验人员给出来的优胜劣汰规则中,御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能让自己拥有狂暴战力的注射药剂,而将能令使用者在思维上更趋向于人类的高级拟态剂让给了猫猫。   他情愿当个不会多加思考的战斗武器,今后就只听命于他的猫猫,可他没想到,此举会率先让他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何为失去。   随着时日的增长,猫猫变得越来越像人类。   在他仍只会一味地用蛮力拼杀的时候,他的猫猫已经学会了使用阴谋诡计;   在他仍被困起来进行搏斗磨练的时候,他的猫猫已经搭上在人类社会中运筹帷幄的执政官,如愿得到了出去的机会;   哪怕是后来的他,也只有靠着一次次在战场上的凶狠搏杀才勉强拥有与他们并肩的资格。   就算是在白翳拿到他病检报告的那一刻,他其实最担心的,并不是对方会利用此大做文章,而是,猫猫会不会因他的满身伤痕而更加看轻他。   但御墨毕竟是御墨,从前他的身边只有猫猫,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对方。   可他现在是帝国的元帅,被他放在心上的,除了猫猫还有很多,誓死追随的下属战友,被他护下的荒星住民......国土的安稳以及星际无数人的安危。   他几乎没有了处理私事的时间,但御墨觉得,抽空给白翳准备好订婚礼物总是可以的,又没有明文规定元帅就不能放一天假。   —   洮溯走出考场的时候,都还对自己即将毕业这件事感到不可置信。   但确实是的吧,各门课程该修够的学分他都拿到了,而且在最后那场机甲对战考试中,他貌似也如愿通过了。   他并不清楚匹配到的对手是谁,但能感觉到对方很强,展露出来的实力都不知究竟是几分之几。   在此过程中,洮溯发现了自身存在的很多问题,他感觉到对手似乎正在借此带他走出一个又一个的误区,又强势地将他一次次击退,洮溯始终没有放弃,哪怕他自己都已经觉得胜出无望。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还是通过了考试。   虽然没能逆袭战胜对手,但他在此过程中显现出的战斗水准已然被判定为合格。   这段时间的刻苦练习也算是有了不错的回馈。   因为白翳说,他们要订婚,那他就必须得要先完成课业,要是拿不到毕业证,结果就是没得商量。   故而洮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其实他还是不太理解“订婚”这个词的含义,也不太懂得那些忙忙碌碌的筹备有什么意义,为什么需要邀请那么多并不熟识的宾客,又为什么要花费大量心力去布置现场......   洮溯只知道,要和他的人类在一起,就得经历这个流程,所以他还是会用心以待。   恰如此刻,白翳在检查客邀名单,而洮溯正在对着图册挑选礼服款式。   可选的实在是太多,但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优雅的西装,然后搭配上精致的领带或领结,不同的颜色会有不同的感觉和寓意。   洮溯时不时就抬头往白翳那看上一眼。   他觉得他的人类不管是穿上哪套都会很好看,真不愧是自己选中的,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对方好。   可他自己该穿什么呢?   人鱼也想穿跟白翳同款的帅气西装,但目光又忍不住落到另一本图册上,其上展示出来的礼服更为多样,各种繁复精美的装造和......通常只有在结婚仪式上才会出现的纯白嫁衣,还有中性款的。   洮溯的目光怔然许久,他随后将图册轻轻合上了,如若无事地靠到白翳身边,静静地和对方一起看手上拿着的名单。   内容很长,是由工作人员连夜拟定的,出现的第一位是陛下,最后一位是洛娅。   白翳问洮溯有没有要补充。   洮溯思考一阵,说:“Yellow grouper.”   是他生物课代表的英文名字。   白翳的嘴角不太自然地扯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洮溯的决定,递笔给对方将此加上。   洮溯有些担心会弄坏这份名单,毕竟自己的字迹会与原本的产生巨大差异,白翳却道“无妨”。   大不了到时候让人多防着点黄斑鱼。 第36章   这一天似乎格外的不同。   无数航拍机器如飞船般在空中穿梭, 闪烁着绚丽的光芒,宛如一条条彩带,将这片天空装点得如梦如幻。璀璨的光倾泻而下, 在台上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光帘, 而光帘中央摆放着颗闪耀着神秘彩芒的宝石,那是象征着永恒的信物。   音乐家们演奏着动人的旋律,仿佛将整个帝国都带入了一场美妙的交响乐中,而来自各个地方、难以数计的宾客们带着祝福汇集于此。   国王陛下虽未亲身出席, 却首先命人送上贵重的贺礼, 一面由千年古玉和金丝所制的星河屏风, 其上加盖王印,算是给足了重视。   随即是御墨, 他以副官名义送上了一套海岛房产,据说有价无市,单是周边就能让人倾家荡产。   ......   洛娅只有少少的一点实习工资,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实在拿不出什么很像样的礼物来,最终决定送上自己满满的诚意。   她先是熬夜, 做了整整九百九十九个折纸爱心, 里面无一例外都写上了两位主角的名字,将此包装好,在当天送上的同时, 还附带上了她在研究所时对洮溯的特性观察及日常记录, 包括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正确拿笔, 学会了说第一句话,学会用鱼鳍拍球玩等等。   当然, 后者是单给白翳一人的,洛娅觉得白老板应该会满意, 而且看到她工作那么认真,说不定就同意给她转正了。   最近疑似遭到白校长“封杀”的黄斑鱼也没有错过这次的出席,但他不太幸运,刚被检查完请柬放进来就又被带到一个只有他的小屋里去了,据说这是专属于他的贵宾招待室。   虽然各类茶水点心或者别的什么一样不缺,但黄斑鱼还是觉得有点兴致缺缺,他这次来可是专给洮溯带了祖传秘籍的。   还有潇洒猫们也全都来了,很霸道地各自占了一个座位,抢起喜糖来一点都不手软,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驱逐它们。   ......   洮溯此刻正独自待在房间里休息,身上穿着的是那套和白翳同款的西装礼服。就在不久前,他们携手出场,立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大概能听清众人口中的称赞,那并不是恭维的虚言。   是真的很般配,仿佛可以就这样永远并肩同行,彼此共通,这种感觉很奇妙,是洮溯之前从未体会过的。   对于所谓的仪式意义,他的理解又加深了一点。   随即被引着上台,白翳在对众宾客说着话,洮溯就在旁边专注地看着他。临了,白翳牵着他往下走,突然回身凑在他耳边说:“我把我有的,都给你好不好?”   洮溯反应慢半拍地点了下头。   是指在今天收到的那些礼物吗?他觉得可以,毕竟要是他收到的,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与白翳分享。   也许就比如现在收到的这个什么东西。   黄斑鱼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得以从专属贵宾室逃出来,将此交给洮溯后终于心满意足,解释说因为鱼鱼或者人人的太多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可见其心意之难得。   他自觉待不了太久怕被发现,又偷偷摸摸溜回去了。   剩下洮溯在努力“钻研”,一遍遍细思,又对照着,自己动笔将要点画出来,双方被替换成了他和白翳。   他隐隐记得思想鱼德的老师说过不可太沉迷于什么,可此刻只能先暂且抛到脑后了。   事关有没有小鱼,这是需要严肃以待的事情,任何步骤都不能出错。   洮溯的画工已经越来越好了,他之前给白翳看自己的画时,对方也给出了夸赞。   逼真,那会是真的吗?   时间在慢慢流逝,听到外边传来门开和走动的细微声音,便知是白翳接待完宾客过来了,在穿衣镜前的洮溯一时紧张得快忘了呼吸,身体率先有了反应,不知怎么地就当即做了个不算太明智的举动。   他完完全全躲进衣柜里去了。   洮溯有些懵,这跟他预想中的不一样,明明是想落落大方出现在白翳面前的,最好能达到令对方眼前一亮的效果。   这或许得怪他动作不熟练又比较慢,直到现在都还没把衣服换好。   正是那曾在图册上引起他注意的中性款纯白嫁衣。   他只想在背地里穿给白翳一个人看,虽然现在是订婚不是结婚,但应该也可以穿吧,才不管那些,而且他根本就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白翳在外边唤了他一声,接着便开始寻找起他来。   洮溯有些急迫地想把自己身后的衣链拉好,却仍是不得行,还不小心碰到柜板发出了些声音来,听到柜外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连忙躲在挂着的衣服后面,闭上眼睛。   柜门被一双手轻轻打开了,隐约能感觉到来自外面的光亮。   洮溯又等了一阵,却没等来白翳的其他动作,忍不住睁开眼睛看,正直直对上了那双含着笑意的紫眸。   对方微低着身,嗓音温柔说:“溯溯是在跟我玩躲猫猫吗?那现在被我找到了,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今天的白翳实在是惑人得过分。   连在平日里看惯了的洮溯,在这一瞬也有些移不开眼,而在对方朝他伸出双手的那刻,他毫不犹豫地撞入那温暖的怀抱,被白翳抱着出来,鱼尾踩上铺着毛毯的地面。   白翳的手还环在他的腰上,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颈处,就这样一起看着穿衣镜中的画面。   美好得不似真实。   纯白嫁衣极为完美地衬托出了人鱼Omega那身圣洁高贵的气质,层叠衣摆如海浪般轻盈,其上的点缀和鳞片交相辉映,闪耀着夺目的光辉,如梦似幻。   但这些都不及洮溯面容的半分惹眼。   特别是在此刻,他被拥在身后Alpha的怀中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动人神态,仿佛连无际的绚烂海霞都比之逊色。   因为本就没穿好,加之嫁衣本身的重量就不轻,洮溯只得努力地试图用手阻止其从身上滑落,在着急和无措间,那双在往日里淡得有些距离感的眸子也带上了些许水光,在转脸看向白翳时,更是瞬间令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白翳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视线,抬手抚上洮溯的银发,低声开口:“先定好惩罚,我再帮溯溯的忙。”   洮溯的目光先是落在他的领结,随后是喉结,心跳又快了那么几下,这才艰难出声:“你,你定。”   白翳轻笑,出其不意问:“告诉我,前课代表又向你教了些什么?”   洮溯立刻僵住了,只管把脸埋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条鱼都恨不能当场蒸发。   他虽的确是直白又热情的,但现下对上白翳那灼人的视线时,又的确是难以招架。   等过了一阵,白翳又很轻易地放过了他,说:“惩罚到此为止。”   洮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立即抬眸期期艾艾地看着白翳,然后松开自己按着嫁衣的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而白翳也如其所说地帮了忙。   只不过,这所谓的“帮忙”,是帮他脱衣。   感受着嫁衣从身上完全滑落在地,洮溯霎时呆住了,目光定定看着白翳,说不出话。   穿衣镜中显现出人鱼Omega极好的身材,不是那种纤细的柔美,而是带着薄肌的紧致柔韧,蕴含着力量,肤色又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仿佛轻轻的触弄就能落下痕印来。   白翳的手扶在他的腰侧,稍一用力便将他带出嫁衣堆叠成的圈中,鱼尾踩上了白翳的鞋面,他们靠得极近,连呼吸都彼此纠缠。   这样的气氛太微妙了,饶是洮溯都能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可就在他紧张等待,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白翳却侧过了身,伸手进柜中似乎是正在翻找。   洮溯眨了眨眼睛,心想是还有没准备好的吗?   白翳很快就找到了,取出后就二话不说地往人鱼的身上套,洮溯这回是彻底地懵了。   那是,睡衣。   白翳正在给自己穿上睡衣。   想不通,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不对,不是这样的,但应该是怎样来着?   洮溯不记得了,他只能下意识地抓紧白翳的手,不想让对方再继续给他穿,目光中满是倔强,毫不退让。   白翳也不着急,静静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温声道:“溯溯不喜欢这套吗?我给你找别的。”   洮溯摇摇头,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却顾忌着什么般随即又立刻松开了,只再次摇头,话音甚至都带上了几分急切的恳求。   “不,不给我穿,好不好?”   “是鱼尾不行吗?我可以化成腿的......”   白翳的心都快要化了,他倾身亲了亲洮溯的额头,十足温柔地哄道:“溯溯乖,明天你还得参加毕业答辩,要是没能通过,毕业证就得被收回,这很重要,所以你现在得早点休息。”   洮溯似乎听懂了,但又似乎没能听懂。   为什么他都毕业了还要答辩呢?好像以前听过的不是这样。这是还得回答问题,答不出就完蛋的意思吗,那有可能会被问什么问题,又该怎么回答?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成了这些,连白翳在什么时候给他穿好了睡衣,又抱着他躺上了床都没多意识到,恍惚中似乎被引着到了某种十分静谧的环境当中,而他逐渐沉入安然。   也就没能注意到白翳眼中压抑着的情绪,翻涌起伏。 第37章   连一天的时间都未到, 原先热闹鼎沸的订婚现场已变得截然不同,轻松愉悦的氛围荡然无存,明明是在晨曦中, 却像是近暮。   繁丽的装饰倒还未拆除, 但宾客几乎全都被遣散,而留下的零星几位负责整理的工作人员也都是战战兢兢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留守旁边的军方Alpha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而这些Alpha无一例外都是追随着御墨元帅来的, 现今这般毫不避讳地出现在这里, 数量还不少, 随身配备的武器都没卸,还个个皆是面容凝重。   现场已经被牢牢控制住了, 凡人皆不可随意进出,连潇洒猫们都不行,还有部分人不知所踪, 疑似是被当即扣押审问。所有物品都不可被乱动,因要再对此细细检查, 任谁都能感觉到这是出了不小的问题。   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整个帝国中, 主教与元帅的威严俱是绝不可被挑衅的。   整夜都没有得到一点休息,御墨在这个时候才抬步走上高楼层的露台处,感受着微微刺凉的风吹过, 似乎能让人感到清醒几分, 可他的眉头却没有丝毫的舒展, 明显是情绪很坏。   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连猫猫的订婚现场都没看好。   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反常, 明明前时的防察以及后续的各项工作都没出一点纰漏,但怎么还是会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竟会有伪装了身份的虫族混进来, 甚至还导致了混乱伤亡,虽说后来很快被发现制住,可直到现在,此事的内情都还未能完全弄清。   不只是御墨,白翳也对此感到匪夷所思。   原文中确实是有类似的情节,即二皇子Alpha彻底忍无可忍后做出了一件疯狂的事,在与虫族取得联系后,他利用特殊的培养物质秘密蓄养虫崽,而这些虫崽长大后便改头换面,混入帝国各级高官内部,最后为虫族入侵提供了便利。   但白翳一直保持着对江蜇寒及其身边人的警惕,在监控到其有异动的第一时间便将他控下,算是将隐患给掐了,那么现在发生此事不可能是因为江蜇寒。   也不会是因系统的自动矫正机制,因为白翳在先前费了那么多的心力去做研究,经历一次次地试验和改进,他能够确信这回新启用的屏蔽装置是有效果的。   对于虫族,白翳与御墨向来都没有放松过防备,就在不久前还亲自去捣毁过边境的虫洞。   而且虫族哪来的那么大能耐进得了有层层管控的帝国中央星,还恰好到了白主教的订婚现场?若说这次行动是筹谋已久,那又如何会这般轻易露馅,甚至都没给帝国带来多严重的损失,这太不符合虫族的作风了。   倒像是被引着走的炮灰工具一样,难道就为了给他的订婚添乱?又或者是单纯给点警告,提醒他们要在近日格外注意虫族?   且不提这令人不得其解的地方,根据御墨最新收到的军方消息来看,那位虫皇的行事风格倒是一如往常,好战且敢于光明正大地向帝国发起挑战,还主动定下对战的地点还有时间,即三日后的莫雷克边境。   对于这样的消息,御墨自是不会刻意瞒着白翳。   白翳听后先是问:“你对伊莱赫戎的了解有多少?”   御墨答:“他跟历代的虫皇都很不一样,不会因雄虫地位而自视甚高,诸事亲力亲为,他所得的一线军功甚至都不亚于最强悍的军雌。”   白翳颇感奇异。   他本身对书中那位惯常被称为“莱”的攻四虫皇了解得更少,只知其善战勇猛,在后期将人鱼Omega抢夺走,自然又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原文可以说是除了某种内容外,其他的都是简单粗暴地带过,没有交代动机更没有说明其中缘由,好像不论是哪一位攻,出场的目的就只有那一个。   而白翳是没法借此对里面哪个人物作出比较全面的分析的。   “在有一点上,我是敬佩他的。”御墨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似乎,特别把他的子民放在心上,不论性别,不分地位。”   白翳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随即两人都沉默着没再谈论别的,就比如,应战的人选。   一时间只听得到楼下人走动和风吹过的声音。   要说白翳没料到此事吧,但他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知道在帝国的现有法律中,订婚对象是可以拥有准配偶的大部分财产及各方面权益的。也就意味着,现在洮溯的地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同白主教一般无二,同时也享有对尖端科技的一定掌握权。   白翳相信,就算离开他,洮溯也能好好的,不论是要自卫还是反抗,其能调用的是帝国最强硬的刀枪,拥有更多的底气。   这即是急于订婚的主要原因。   若他有事,洮溯将来可以单方面对此撤销;若他无事,那他就负责照顾洮溯一辈子,如果对方在二次蜕变后有了别的更好选择,他也会放手成全。   因白翳对未来的隐忧其实从未放下过。   屏蔽装置又能用到几时,倘若要再次面对剧情的自行矫正以及自身的失控,那时又该会有多糟?   而若是在此之前将剧情彻底打乱,将关键人物重创甚至是清除,使其再难有矫正的可能,这是否会是破局的办法?   白翳其实没太多的把握,但他还是决定要这么做。   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御墨却像是立即觉察到了什么似的,迅速抬手将他拽住,那冷冽的目光中尽是不赞同,说出的话也硬邦邦的。   “主教,我想在有一些事上,我是比你要擅长的。”   白翳回身,缓缓笑了,说:“对,你做的罐头味道不错。”   御墨倏地松开了手,难得流露出几分错愕的神情来。   自从他被判定为B级鱼类杀器后,他就改变了做罐头的方式,没再用鱼做原料,而是用了鱼香汁,本还有些担心味道会不佳,没成想得到了白翳这样的评价。   关键是,对方难道真的尝过?   “溯溯擅长‘灵音’和‘净涤’,他可以很好地帮你解决精神力暴.乱等问题,别把旧伤当勋章,有得治还是早点治。”白翳没留他思索太久,转而说,“这回就不让你留所监治了,个头大太占地方,而且我也没空看着你,反正你记着到时候对我的Omega客气点。”   听到这里,御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垂下眸,看着白翳腿上的金属助肢,只觉心头被一股极为沉重的情绪压着。   御墨从来都不怕作战,哪怕是在自身伤痕累累的情况下。他甚至想,既然海岛房产是以副官名义送的,那就意味着他本身并没有给猫猫送到什么,或许,他可以赶赴边境,也算是护了猫猫的安宁。   他觉得,这就是他要送上的订婚礼物了。   可白翳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御墨不是没想过劝阻对方,但他知道,驾驶机甲重回战场会是猫猫的愿望,当初止步于中将,从来都是缺憾。   况且他从来都没有立场去阻止。   —   那是海谣。   洮溯确信自己在入梦前听到了的。   看吧,他的人类或许仅是借着仪器对听过的海谣进行特定信息捕捉就能够实现复刻,再配上低哄,效果还要更好。   洮溯又怎么可能做到不听话呢?   只是,他这次一点也不想听话。   说什么毕业后的答辩,果然是忽悠他的,根本就没那回事。   醒来独自对着空荡的现场,他忽然就无比深刻地明白了订婚的意义。   他垂眸,定定看着脖颈上的项链,链上串着一双对戒,银光流转。那是白翳留给他的,连同自己的那一枚。   大概是想着带去边境容易遗失,大概是觉着给他至少能卖了换钱,甚至都没有为他亲手戴在指间,好像对戒除了装饰之外就再没了别的深层含义。   可怎么会没有呢?   洛娅过来看他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她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后颈腺体位置上多出了个小猫印记,像是不久前才被用笔画出来的。   她还以为是一贯和洮溯不太和的潇洒猫弄的恶作剧,给他递上纸巾好擦一擦。   洮溯却抿着唇,没有说话。   于是洛娅又给他递上另一张湿巾,安慰说:“不用担心,那种笔的笔水很容易就能清除掉的,这回一定可以。”   洮溯却蓦地似是笑了,说不清是嘲还是涩更多。   他的Alpha要走,却连个临时标记都没有给他,难道那些存在过的痕迹也都是能轻易全部抹除掉的吗?   但洮溯又是了解白翳的,故而问:“白主教是不是留了不少抑制剂?”   洛娅一呆,忙点头说:“是啊,研究所新研制出了无痛款的,而且副作用也被降到了最小......”   洮溯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还有呢,研究所还在做什么?”   洛娅努力搜寻记忆后,有些兴致勃勃地说:“另一家分所似乎在开展特训,新增了什么男德课程,最近很是热门。你的班长还有一些同学都去了,那个在平日里常给你送零食的海豚小哥哥也在,听说他成功觉醒了B级精神力,算是很不错的Alpha了,还有......”   她忽然噤了声,她觉得人鱼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   洮溯没有理会她担忧关切的目光,突兀却又极为合理的,他想起了那位考试时遇到的对手。   他以往总是觉得,只有白翳能管教他,在亲眼见识过白翳的高战力后,也总是觉得对方会在身边护着他。   他可以仗着对方的纵容再肆意一点。   可是,万一那次对战考试就是最后的相让相护了呢?   他要是能早一点意识到就好了。   或许更该早一点的,不是这些。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人鱼未经二次蜕变,无法理解人类社会中高级复杂的情感,那他现在如此强烈深刻地体会到的,又是什么呢?   洮溯的视线停在外边的建筑上,声音很干涩,说:“洛娅,你觉得我懂的,算多吗?”   洛娅叹气,虽然她更想要安慰人鱼,可她怎么也说不出假话来,只得道:“跟同类人鱼比,你一点都不差的,所以请自信一点吧。”   洮溯扯了一下嘴角,说:“我知道的,除了游泳,我再没有任何一门课程能达到优秀,不论是数学、物理、还是新科技应用与管理......那些对我而言都太过晦涩,我费尽力气也只能堪堪入门,想要再精进一点都难以做到。”   同为学渣,洛娅其实很理解这种感受,但她其实是要好些的,毕竟她对于人类社会很是适应,也本就具有一定的知识基础。   她一开始还以为主教这样的安排就纯粹是虐人鱼的呢,还曾在内心中和江蜇寒站在同一战线上,但她后来很快就不这样想了。   是不是真心想为对方好,这能在实际行为中看出来。   洛娅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直直对上了洮溯那双盛满了希冀与恳求意味的粉眸,听到对方的声音都带上了急迫的颤抖。   “但是我想说,我是真的,真的懂得爱。”   “这无关心理发展的各项数据,无关任何的因素考量,也找不到合适的判定标准......可我就是懂!”   “如果非要说明缘由,那么对我而言,白翳,他就是,是我茫然的源头,也是让我明晰这一切的理由。”   “你信我吗?洛娅,你听清我说的了吗?你会,反驳我吗?”   洛娅彻底地呆愣当场,其实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这这居然是以前语言扑街的人鱼洮溯,这辈子就没听他一口气说过那么多话,还这么流畅似乎还有点押韵,难道是被刺激出来的潜能?   她实在克制不住自己,有点犯职业病,很想赶紧掏出本本记录下来,这还是头一回觉得话多了也有点不好,毕竟比较难记,记不全还得挨上头的骂。   但是!在她反应过来洮溯说的内容之后,那些都先被抛到一边。   此刻,洛娅收敛了其他的所有心思,不想着八卦,不想着自己能不能转正,她只是极为郑重地回望着洮溯,说出的话铿锵有力。   “不会,我根本就反驳不了你,也没有任何资格去反驳你!你分明就比研究所中每一个人都要更加明白你自己,那些所谓的数据,那些所谓的理论根本就不足以取代你本身的想法!”   “在我看来,在关于‘爱’的这点上,你早就可以拿到满分绩点了。”   “所以,等到了白校长面前时,一定要记得向他讨要,丝毫都不能少。” 第38章   [精神链接载入中.....]   从机甲Arios的驾驶舱底下开始, 一层液态金属质在极为迅速地蔓延上来,将驾驶者白翳的周身包裹其中,又立即凝结变得坚固无比, 形成与他完美契合的机械甲衣。   接着, 又是无数道链接触须伸展出来,牢牢缠绕上他的手臂等各处,而在战盔戴上的瞬间,似有无数道蓝线在他的脑海中勾结成了强大的精神网络, 机甲的各项数据皆如洪水般涌来。   [名称:Arios, 等级:SS, 款型:攻击类综合形,核心......自检无异, 深度启用中,契合度46%,52%......]   数值仍在上升, 直到伴随金属扣嗒“叮”的一声响,意味着一种更为紧密的关系已然形成。   [精神链接已对连完成, 契合度97%。]   白翳深吸了一口气, 感觉自己此刻已经完全与Arios融为一体,拥有着跟先前完全不一样的视角与体验。   这架机甲是最新型的,无论是材料还是做工等方面均是顶尖的水准, 因用的依旧是反派主教曾用过的旧机甲核心, 故而依旧保留了原有的名字。   其对于驾驶者有了更高的身体包容性, 却对精神力有了更高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 相当于将身体负荷转嫁到精神负荷上,这样的消耗也绝对不是轻易什么人能受得住的。   但白翳没有对此放在心上, 这得益于他足够强悍的精神力,以及先前抽到的破战卡。   哪怕是一次性用完即毁,他现在也必须动用。   他在决定应战的第一时间就向陛下禀明,在得到批准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掌管军团,赶赴莫雷克,留给他用以适应的时间很少,局势已然刻不容缓。   他深邃的眸中带着无畏与冷静,仿佛能洞悉每一处角落,白翳动用力量带动牵引杆,随着机械轮轴震动时发出的强烈嗡鸣声,如高大的钢铁巨兽重重踏入战场。   随着虫族的大军逼近,周遭气氛愈发紧张。   机甲Arios发出低沉的轰鸣,犹如一头即将出击的猛兽,各军团成员也都蓄势待发,而与此同时,虫族的先头部队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战场霎时间宛若被交织成一片火海,处处弥漫着硝烟和尘土。   白翳的双眼紧盯着屏幕上显出的敌虫,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跳动,而流线型机身闪耀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在他的操控下行动起来如行云流水,迅猛而敏捷。   机甲的攻击如暴雨般倾泻而出,每一次命中都伴随着虫族惨烈的嘶吼声。   但这样的顺利注定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下一刻,Arios内部响起了尖锐的危机警示音,白翳顺着方向,很快就看到了快速向此处逼近的那只巨虫,不出意外的话,那即是虫皇,此刻完全陷入虫化状态的依莱赫戎。   白翳双眸微眯,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肃。   果然,那只庞大无比的异种生物完全显现在了他的眼前,其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魔,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扭曲而恐怖,有触角在空中如同鞭子般挥动,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风雷之声,令人心悸。   而虫身处处都覆盖着坚硬的外壳,如黑曜石般散发着森冷的气息,那猩红如火的眼睛充满了暴戾,在战场上肆意横行,带来一场场毁灭的风暴。   不待其再靠近,Arios的双臂猛然抬起,手中紧握着两把能量巨剑,剑身闪耀着冷冽的锋芒,尽是杀戮之意。   仅是瞬息,白翳已然操纵机甲冲向虫皇。   两者之间的碰撞,犹如雷霆万钧使得整个战场都在颤抖。机甲的利刃划过虫皇的外壳,迸射出耀眼的火花。而虫皇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挥舞着巨大的爪子向机甲凶狠攻击而去。   Arios则借着惊人的速度灵活躲避过去,同时转向一个更为巧妙的角度,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这样的战斗格外残暴,毫无规则可言。   局势瞬息万变,不过是短短的时间便已然交手数十个回合。Arios机身被损伤得很是严重,裂纹几乎随处可见,链接关节也几近断裂,而虫躯也不复先前,触角与肢体都有被斩断。   恰如意料之中的激烈胶着。   而在此期间,白翳还格外谨慎地观察着附近的战况,在教会所提供的尖端科技加持下,军团的战力毋庸置疑,故而群虫的伤亡极其惨烈。   纵观全局,虫族可谓是并无优势。   况且在莫雷克边境这样的地表环境直接开战,矿带辐射会让虫族的各项能力都受到一定的限制,伊莱赫戎不可能会想不到这一点,可他还是偏偏选择了这样光明正大的对决,似是带着不管不顾的意味。   他绝对不是好战而无脑的虫,白翳可以对此肯定。   况且御墨曾笃定他很是爱护自己的虫民们,可又为何会放任大批群虫在这样劣势的战斗中惨烈丧命?   从订婚现场的异况,到现在的战局,分明是透着古怪,这无一不让白翳心生怀疑。   可现在的局势还由不得他多想。   破战卡即将失效,机甲损坏加重,自己带残的身体也临近崩溃的边缘,他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而虫皇的续航力与恢复力实在是惊人得可怕,明显还有余力,这根本就不像是一只雄虫能有的,再高等级的雄虫都不可能会达到这样堪称变.态的程度。   在一次猛烈的对撞后,白翳终于发现了对方的破绽,他猛地推动操纵杆,机甲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冲去,尽显最后一击的决绝。而虫皇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当即用后尾甩向机甲试图将其击飞。   白翳这次没有再躲避,似是带着大不了就同归于尽的意味,在这千钧一发间用机甲的激光利刃狠狠划向虫皇的腹部,顿时,虫身的甲壳上裂开了一道口子,有大股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但这还没完,随即接上的是机甲核心自带的爆.破功能,一旦启用即是毁天灭地。   而虫皇的后尾攻击也顺势袭来,在两者相互作用的巨力以及爆.破的威力下,残破的机甲碎块与虫躯断肢皆被中间这股力量风暴重重地冲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砸到了不同方向的战墟当中,激起一大片可怕的纷乱。   哪怕是在这同时启用了逃生功能,他被在第一时间送出了驾驶舱,白翳在这一瞬间还是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要走到了尽头。   他最深刻感受到的,竟不是在精神与身体上有多痛和多累,而是,或许还是有点遗憾的,但没有很多。   不知道攻四依莱赫戎到底死没死,之后的事情发展还会不会按照原文走向?而他知道,无论后续如何,洮溯都不再会是那个任凭欺负的人鱼Omega,走的每一步从来都不是白费的。   他其实做了不少准备,想要给洮溯清扫前路,因不能确定江蜇寒后续还会不会做出什么疯事来,他干脆将收集到的其联络虫族的罪证交给御墨,相信对方会好好处理此事。   而且有御墨留守首都星,洮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他们算是治疗者与被治疗者同盟。   在这个异世为了他的小鱼勇敢了一回,也为了他的小鱼做了最大的反抗,也算无愧于心。   至于别的,白翳得承认,在看到洮溯为他一人穿上纯白嫁衣的时候,他好像有了些不同于往常的情感悸动,那跟怜爱有很大的不同。   他不能确定那种感情是否可被称为“爱意”,但不论是什么,他已经把他所拥有的情感,都对洮溯倾尽。 第39章   近日的御墨没有丝毫松懈。   虫族大军与帝国边境的战火正烈, 而他则按照指令留守在国都,日夜监控战局,加强巡护, 时刻防备虫族的分队趁虚而入, 同时还要调查此次虫族突然入侵的缘由。   御墨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他首先就怀疑帝国中出了内奸,在暗中操控了当前的局势,而且其人必定有着足够的能力或较高的地位。   他从罗列出来的可疑人名单中, 私下里一个个地监视、排查和审讯, 甚至不惜动用一些别的手段, 丝毫不怕为此而得罪人,冷酷到了极点。   可惜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与虫族在订婚现场时行动本身的粗糙截然不同,其收尾工作可谓是做得极为隐蔽,不留破绽。   御墨不禁在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中感到有些挫败。   若是猫猫在, 至少他们还可以相互商量。   说起白翳,对方在与伊莱赫戎的对战中重伤被救后, 也不知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但有洮溯和他军团中的人陪着,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就在白翳离开的第二天,洮溯亲自过来找到他, 用“灵音”为他提供一疗程的精神力抚慰后, 就斩钉截铁地提出自己要去战场, 恳请军方的定位信息提供。   御墨没法对此表示赞同。   他很明白白翳的意思,即是希望他在后方帮忙护一下洮溯, 如果洮溯执意要离开国都去往边境,那就很有可能遭遇危险。   他不想对猫猫食言。   可是, 洮溯的态度实在是太坚决。   甚至在当时,人鱼Omega态度倨傲地给他丢下一句“你阻拦不了我,而且我替你做了你想做的事,不该感到高兴吗”后,就极为蛮横地驾驶改版过的“流鲸”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他的地盘,当着他的面就敢直接把他的副官给整个掳走。   御墨:“......”   虽然他也压根没想拦就是了。   他又安排了底下人跟上护送,同时把能提供的信息都传送了过去。做完这些,他自认也没什么别的还能为洮溯操心的了,毕竟白翳留给对方的才是真正的杀招利器。   也是从这一刻起,御墨对这位人鱼Omega的看法有了些转变。   不说别的,至少他那驾驶机甲的技术还是过关的,哦,还有那胆大包天的气势,在关键时刻也毫不退缩。   回想起来,幸亏如此。   今天的御墨进宫来是为了同陛下商议事情的,因形势严峻,各项调令布置都需要得到其首肯,而他在商议完回去的途中遇到大皇子是个意外。   彼时,那位青年正坐在宫墙一角的亭中,身着素净的衣裳,低头专注地雕刻着手中的材料,有阳光洒在他清瘦的身影上,投下一片长长的阴影。   御墨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大皇子手中的物件上,那是一株未完成的白玫瑰,雕刻得十分精细,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他有些意外,这位在平日里默默无闻的皇子,竟有如此手艺。   按照应有的规矩,御墨上前见礼。   大皇子抬起头,露出和煦的笑容说:“元帅阁下想必是来见我父皇的,只是他最近有些心情不佳。很快就是我母后的祭礼,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御墨微微颔首,心中涌起一丝敬意。   其母后芙微斯诺是位贤良淑德的Omega,为帝国作出了不少贡献,且深受陛下宠爱,可惜红颜薄命,仅当了一天王后就溘然长逝,只留下大皇子孤单一人。   而这年幼的孩子在随后遭遇了星盗的绑架,受了那么多年的煎熬,不久前才得以回宫,却因举止太过粗鄙而各方面又过于平庸,被认为难登大雅,故而一直被掩藏在殿中接受严苛的教导,少有现于人前的时候,就连成年后分化成Alpha也都没什么人关注,受到的待遇还比不上普通贵族家。   御墨颇为真挚地道:“殿下手艺不凡,这朵永不凋零的白玫瑰定能寄托您的思念之情。”   大皇子微笑着点头,开始讲述起来。   他谈起了母后生前的温柔与慈爱,谈起了她如何教导他做人处世的道理,谈起了那些相依为命的时光。   御墨静静地聆听,仿佛也被带入了那温馨的情境。   就在这时,大皇子看着御墨,忽然请求道:“我现在手上雕刻出的这一朵实在是过于单调,我需要用上更多的材料使其变得更为丰富,阁下愿意和我一起做吗?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也好让母后知道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在怀念她,万分感谢。”   御墨想了想,终究还是没作推辞。   大皇子明显变得高兴起来,将自己从王家内库找到的材料都摆放在两人面前。   其中有未经雕刻的原料,也有一些是旧的雕刻作品,还有些被雕了一半放弃了的,这全都是在很久以前留下的,倒也可以对此进行重新修用。   选材应是要用来做更多白玫瑰与绿色枝叶的,故而御墨专心从中寻找起来。   而大皇子则时不时对他说上几句话,介绍一下这些材料的来历,又或是说说自己父皇最近的坏脾气......   御墨突然发现了什么,倏然怔住。   大皇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些好奇地将那旧的雕刻作品拿过来,仔细端详后笑着说:“这个的尺寸和大小都适合用来雕玫瑰,而且原料也是白色的,就是可能放的时间太过久远,原料本身的质量也不好,导致变了色,若是将外面的部分削掉,兴许还能凑合着用。”   御墨的视线牢牢锁定其上,一时间感觉胸腔内充斥着一股极为莫名的情绪,逼得他很难受。   那是一只雕刻猫,神态与姿势都显得别扭,再加上原料极为廉价的缘故,整个作品就显得更加廉价,像极了可被随意丢弃的废品。   其上有歪折处,倒不像是被不小心磕撞成这样的,而像是,被刻意制造的。   —   外边围了一堆潇洒猫,个个都一反常态,乖巧讨好得不可思议,不再是先前那副在御墨面前不稀罕多待的大爷样。   御墨盯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没发现除了这诡异的态度外还有别的什么异样。   可这样的态度就是最大的异样。   潇洒猫的数量不固定,偶尔少了一两只也没人能看出来,它们想要去什么地方也不固定,可偏偏近期一到晚上就齐刷刷跑到御墨这里,像是把这当成了最舒适安全的港湾,甚至还很没节操地对御墨开启了撒娇卖萌模式,全然忘记以前对此有多不屑一顾,只企图牢牢抓紧这根大腿,如同是寻求庇护。   这样的念头浮现,御墨不动声色地抬眸,视线扫过在隐蔽处的监控,随即缓缓退回到室内。   若是别人,肯定对这样的细节不会多加注意。   可对于在某些方面极为敏.感的重度猫控来说,这是极为重大的事。他在宫中感觉不对,随后便立刻通过秘密内网传讯到边境,没提别的,只提建议暂勿回国都。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将白翳暗中带到另外的地方养伤,兴许真能规避危险。   三更半夜的时候出了很大的动静,接连打来的通讯简直多到爆,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来自那最让他省心的副官。   确切地说,现在是那位肆意妄为的人鱼Omega。   接通的第一时间,对方那道欠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喂豹,起来加班。”   御墨:“......”   他脸上的神情凝滞了一瞬,准备的动作却干脆利落。   远到了边境的洮溯会在这个时候又着急地连夜赶回来,而赶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找他,这令他有些意外,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们在碰面之际交换了各自所得的信息。   确如所想,洮溯赶到莫雷克后甚至都没停歇过一秒,就赶命似的飞去战场,甚至都没顾得上等别人,“流鲸”在那片火光逆行穿梭,被他带来的各种高科技武器不要钱般地对着剩余的虫群狂轰乱炸,最终在一片即将完全倒塌的战墟中找到了机甲Arios的踪迹,也终于找到了白翳。   洮溯在那刻的心跳都宛若停止了,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场景,颜色混杂的斑斑血迹和全然破碎的金属助肢触目惊心。   Arios已然彻底报废,而在旁还有蓄势待发的虫,甚至只要洮溯来得再晚一些,白翳都很难再有活下来的可能。   除了庆幸、心痛等的情绪,洮溯感受最深的是仇恨,那是他自进入人类社会以来所体会到的最强烈的一种情感,至少在那一刻,超过了他所能明确的爱。   故而,在随后的那些天里,洮溯在守着重伤昏迷的白翳慢慢恢复了些许,又收到御墨的消息后,他无比迅速地又赶了回来。   虫皇伊莱赫戎是他的头号仇敌,而若是在这个被守卫着的国都中亦有陷害白翳的人,洮溯务必要将此弄清楚。   毫无疑问,洮溯亦是一名重度猫控,他甚至都不用亲眼看到那所谓的旧雕刻,单听御墨口中的寥寥几句就已然将警惕提至最大。   但御墨也说了:“早年与主教有过冲突的Alpha实在是太多,而且不少都与王室有血脉关系又或有诸多牵连的,而在主教出事后,也有不少挖苦的人,他们若是心血来潮要做这样的雕刻作品也不足为奇。”   “材料鉴定的结果还没出,现在能确定的是,该雕刻作品的完成时间在很久之前,而且雕刻者不怀好意,但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在主教出事之前或以后。”   “而且,就算主教的腿伤是人为,也未必就和现今虫族入侵的事有关联,幕后操纵者也未必就是同一个。”   洮溯听完,很直截了当地问:“那你觉得当初是不是有人故意要猫猫永远都站不起来,又或者换个说法,是在机甲驾驶这一领域永远折足?”   御墨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次出征,本该是由他率军前往,可那会的主教总是明里暗里和他对着干,加之谁都想尽早晋升上将,故而,人选最终被主教取代。   战局连胜,可就在回程途中遭遇了残寇拼死般地疯狂袭击,主教驾驶的机甲又在这时出现了事故,结果就成为了人们所知的那般。   如果这是人为的阴谋,那初始针对的究竟是谁。   御墨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中。   洮溯也不指望等到对方的回答,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外面的潇洒猫,随即鱼尾点地,动作利落地纵身从窗台跃出去。   他已经能熟练掌控不少出自教会的科技产品,就如他此刻的行动,足够快捷和隐蔽,能确保不会引起有心窥探者的注意。   人鱼是偏心且重主观的,很多时候都喜欢凭感觉做事,而那样的感觉往往都很准,尽管这听起来很飘渺,很无道理。   洮溯没有再去到别的地方,而是翻进了那被封禁的订婚现场。   此处倒不显得狼藉,反而很是整洁空荡,在夜色中沉寂,是各样东西都被运走排查过的缘故。   洮溯攥紧了自己脖颈间戴着的对戒项链,缓缓步入其中,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当日的情景,他们在众人面前携手并肩而行,迎着四方的热烈目光,似又听到了白翳当时说的那句话。   ——“我把我有的,都给你好不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就跟给他铺好后路一样,他的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对着露台凉薄的月光,洮溯拿起洛娅交给白翳的那份礼物——关于他的观察记录,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年三月四日 学会了看人脸色(划开),是看主教脸色,行为表现在适时开溜和卖乖讨饶。”   “××年三月八日 学会了新的粘人姿势,即倒挂金钩,行为表现在试图用鱼尾倒勾住主教的肩,结果被嫌弃躲开。”   “××年四月二日 学会了画鱼生第一幅画,全是黑乎乎的线条,据说其为主教的肖像,结果又是被嫌弃了......”   洮溯没看多久又“啪”地一下合上了。   倒不是他觉得丢脸,而是,他很想白翳了,越看就越想,可现在不看了也会更想。   要是当时的技术再好一些,画出的人物肖像能再写实一些,那他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借此缓解一下那股酸胀的情绪了。   洛娅真是送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   洮溯轻轻扯出一个笑来,蓦地,有什么在他脑海中极快地闪现,下一刻,他猛然回身再次面对那片极度空落的场地。   犹记在当天有许多的贺礼被送上,但有一人送的,绝对不会有谁敢轻易碰触,更遑论是检查。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不多时就出现在那面金贵的星河屏风面前,鱼尾毫不留情地朝之横扫而去,屏风被这样突然的巨力打得彻底破散开来,最终现出了里物。   是一幅画,一幅白翳曾亲眼看过的画。   剪影被晦光笼罩。   没有星河,只有暗涡。 第40章   琉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事。   毕竟两辈子加起来的时间实在是太久远, 但那些在他的心里都不重要就是了,记得太清也会是种负担。   而眼前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可他仿佛是不会觉得累一样, 永远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日常繁多的公务, 永远都能仪态得体得接见群臣,也永远都能从容不迫地去应对各种发生的事。   就如此刻,皇家专用的轮船在傍晚的海面上航行,船身通体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显示出高级的质感, 犹如一座威严的堡垒。尖锐的船头破开夜幕下的海面, 后方的灯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尾迹。   正去往特定地点会面,即将要展开的是帝国与虫族双方之间的谈判。   主教与虫皇各自伤重, 军团与战虫皆有创损,在这个节点上,伊莱赫戎的心腹虫恪琏率先向帝国提出了谈判请求。   可这又能有什么好商议的呢?   被掌控者无论再如何挣扎讨饶, 都是得不到一点话语权的。   琉对虫族向来没有任何的好感,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就在那场边境战中, 差一点,他就又被猫忤逆了一次,而这都是因为那愚蠢的、控场能力又差的莱。   囚控跟死拼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天际线的光芒渐行渐远, 逐渐消失在黑夜的怀抱。海面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幽深, 波涛涌动, 如同呼吸时起时伏。   琉迎着猎猎而来的风,垂眸良久, 他那冷白的手背上多出了几道划痕,看样子力道不算轻, 而且至今未有要愈合的迹象,反而正在不断地恶化,伤口现出黑色,似某种邪恶的物质正在慢慢渗透扩张。   他却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   少时,他曾对那些所谓的诅咒与运道带过敬畏,只是现在有了不同。说起来,自从最近在流浪猫群中捡回那只凶戾的小东西放在身边后,他似乎总是在倒霉,可他其实是甘愿的。   夜空的星星似乎在向这里投以遥远的注视,映入琉那暗沉一片的眼底,其间陡然闪过一道锐芒。   船上的其他人随即也很快发现了异样。   海风突然狂暴得如最强悍的利器,海浪霎时改变方向,不再按照常规的节奏起伏,而是毫无预兆地朝船发动袭击,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海中生物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不寻常的反应。   鲨群变得格外活跃,它们在周围穿梭,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入深海,仿佛在向人类发出某种警告。   而那些平日里温顺的海鱼也变得无比狂躁起来,在海水中翻腾,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般,从底下大批大批地凶狠围过来,似要将船上的所有人都推动到不知名的可怖深渊中去。   更令人惊异的是,原本清晰的海图变得模糊不清,无线电波也变得断断续续,连信号都在此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屏蔽。   他们都心惊不已,这不同于普通的海难,这一旦出事,赔上的不仅是他们这些人的性命,而是事关整个帝国。他们都是帝国中堪称精英的Alpha,本就为护卫陛下的安全而随行,现今更是紧绷严肃到了极点。   有接连不断的海中电蟒从船底被强力破开的空隙中钻上来,发了疯似的发起攻击,电光霹雳四溅,不论是人还是旁边的物件都无一幸免。   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上前履行自己的护卫职责,而正在奋力对抗之时,却有人瞥见有只动作格外灵巧的吸血鬼盘章逮着了机会从他们的攻击中穿梭而过,目标赫然是他们静坐未动的陛下!   队长正要挺身相护,却倏地发觉身旁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已闪身到琉的面前。   他刚要松一口气,而下一秒却被惊得周身俱震。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一位人鱼,对方先前伪装得极为巧妙,不仅外形与人类无异,连言行举止也几乎毫无破绽,竟就这么混了进来与他们同行一路,而到了此时方才杀机毕露,甚至比吸血鬼盘章更先一步。   琉自始至终都没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涌来的电蟒或章鱼上,但他对于危险其实有着极敏锐的感知,早在人鱼现身的那一刹,他那极强的精神力就如风暴般倾泻而出,顶级Alpha自带的威压亦随之强势而出,相信无论是谁,若胆敢硬抗着靠近都会被毫不留情地轰成重伤。   可是极速朝他掠来的那位人鱼却偏偏是堪堪扛住了,仅仅后退了些许,可攻势却丝毫不减,流光般的鱼尾在甩动之时反射出令人刺痛的冷光。   琉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被此正正砸中定然会连骨头都支撑不住,根根碎裂。   他躲避的反应异常敏捷,电光火石之间已连闪移过多个位置,而前来护卫的手下则被一股巨力推出去当了肉盾,正面受到鱼尾的重重一击,霎时血光弥漫,与这周遭格外浓烈的海雾相融,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冰冷刺骨。   借着这片刻的停顿,他们都看清了彼此。   高大的成年人鱼借着牵引漫上的海水洗去了鱼尾上沾到的鲜血,却显得更加妖异,他盯着对面人的目光很是冷厉,明明穿着宫侍的服装,却在这海夜中显得格外神秘而强大,浑身都透着一股危险意味。   琉双眸微眯,总算将眼前的这位人鱼杀手勉强和前世记忆中那柔弱可欺的人鱼Omega对上号,他语调诡异地念出那个名字,“洮溯?”   洮溯对此不置可否,只缓缓将早已蓄满能源的粒子束武器举起指上目标,冷冷地一字一顿道:“你害了我的小猫。”   这不是问句,他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   在发现那幅画的时候,他就基本上能肯定了。   洮溯记得在之前,他和白翳一起去参加宫宴,而中途时,白翳因受到陛下召见而离开了许久,再回到他的身边时,他觉察到了对方身上味道的变化,虽然只维持了短短几瞬,可他还是捕捉到了,确认不是原有的,而是后来才沾染上的,只会与这位陛下有关。   是跟那幅画隐隐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味道。   洮溯只是找了数只潇洒猫过来一试就发现了端倪,后续检测的结果也确认了,其含有某种类似猫薄荷的物质,以及其他的一些带有吸引性的致瘾物,味道较为浅淡而扩散性极强,甚至连虫族也难以抗拒这样的诱.惑,订婚现场的动乱大概率就与此有关。   洮溯在之前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但他很想要琉的命。   但如果不是因为研究所有研制出抵抗Alpha信息素威压的高级药剂,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的抗压能力足够强悍,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再次得到升级,如果不是有教会在背后的支持,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和琉抗衡。   就算他自身没有达到那个水平,但这是在海上,他能拥有比在陆地上时超出双倍不止的能力。   人类总是对海的威力严重低估。   “你让我感到意外。”琉仿若对面前的危险视而不见,却似是真心地笑道,“就只有你吗?我本以为会是另外的那个谁先和我打交道,他原还是同以前一样......”   话音未落,数道粒子光束已如同闪电般划破夜空,瞬间击中了甲板,火光四溅,整个船身都在剧烈地摇晃,接二连三地有了破损与缺角。   但又不仅仅是这些,再是强大的电磁波辐射又如潮水般覆盖而来,形成一道能将人压垮的屏障,挣不开亦难躲掉......   这样的武器出自哪里,琉实在是太过清楚,教会所能掌控的这一切也离不开他的早年付出的心血。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真的会有一天要亲身面对这些。   白翳为洮溯提供了用以自卫与反抗的刀枪,可洮溯却很坚决地要先以此来为白翳报仇。   混乱正在不断加剧,琉在这期间躲避的空隙中注意到船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地方,即将就要停下,而那里似乎有很多人,或许还不仅仅是人。   恰如他所想,恪琏和众虫、还有帝国军团的部分人都聚集在这里,而不远处发生的惊人动静,他们也在同时知晓,只是都反应各异。   那位被人鱼“掳来”的副官刚得到了来自御墨的最新指令,竟是要帮助洮溯一起对陛下动手。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简直要怀疑元帅怕不是被换了人,却又觉得实在是不可能,他终还是决定听从,当即带人行动起来,把那群虫先晾在一边。   而恪琏则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心思百转。   局势严峻,虫皇又没法出来主持大局,故而只能由他挺身而出,后续该如何解决总要有个定论。   只是现在的情况很是微妙,帝国的陛下在途中遭遇危险,而元帅的部下似乎也要趁机反叛,那他们在这时又应该怎样做才好?   去救援那位陛下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要不要借乱搞点事,恪琏决定先实时观察一下局势再说。 第41章   而局势格外的惊心动魄。   船已经是残破不堪, 似乎很快就要彻底沉没下去。   也就在这时,人鱼突然发动了他的特殊技能“灵音”,一阵穿透性极强的声音响起, 仿佛天籁, 却无人敢欣赏,只感觉在那一刹整个精神世界都被全然入侵,心神都为之震荡,在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要失去自我。   饶是精神力极其强大的琉也有一瞬的时间受到控制, 也正是这一刻, 飞速掠近的人鱼用鱼尾将他整个人都狠狠地勒住, 在沉船的同一时间,用力带着他往海中去。   洮溯相信到了这会儿, 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令对方痛苦地死去,不管是直接将对方勒死,还是一直拖入到深海中去迎接更为可怕的灾难。   这一切似乎已经是定局, 副官和恪琏也都这样以为,不由自主地思索起了帝国的权力中心在此陨落, 此后又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这并不在洮溯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琉却像是饶有兴趣地也跟着思考起来, 尽管此刻的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看不出一点先前的高高在上尊贵模样。   海水漫过鼻腔, 他竟状若轻松地开了口:“你说猫有可能学会潜水吗?我先前没拿他来试过, 所以实在是不知道。”   闻言, 洮溯果不其然加重了力道,声音冷寒似冰, “那我就先让你试试。”   琉发出了今晚第二次真心的笑,抬头望着夜空的星, 说:“可你怕是没这个机会。”   他话音刚一落下,恪琏与他身后密密麻麻的虫们竟是不受自己控制般地纷纷动作了起来,他们如同彻底失了智的提线木偶,僵硬却狂热地朝海中涌过来,对着海中的生物就是一通拉扯撕咬。   而与此同时,琉的周身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先是有暗黑色的虫纹从身体蔓延上来直至脸颊,他的四肢骤然变得更加细长,又呈现出尖锐的刺状,仿佛是为了更好地刺入猎物而进化成的武器。   他的皮肤布上了细小的鳞片,同那双冷血的竖瞳相映,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赫然是已然实现大半虫化。   随之改变的是他的能力,在这突如其来的惊人变故中,琉迅速找准机会摆脱人鱼的禁锢,转身就要在海水中穿行而去,同时,他的声音极含压迫感地传到每一位欲要前来追击的在场者耳中。   “你有保持跟那只豹的通讯对吧,那就告诉他,若不想他那些被调派荒星驻守的亲信部下全部丧命,若不想边缘星的防护被撤,数万原住民全部葬身兽腹......那就最好别轻举妄动。”   “恪琏,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等莱醒过来,你这个蠢货就滚过去忏悔吧,毕竟你差点就做了连他都不敢做的事。”   “还有这位漂亮人鱼,你好好看看你的海族同胞,以及这片正在被虫毒素污染的,你的家。”   恪琏他们的状态很糟,由于本身并不懂水性,入海只能是送死,但他们已然陷入了只能依靠本能攻击的无意识状态,根本无法规避危险。   还有那些在之前受到洮溯召唤而来的鱼群们,受到群虫拼了命的攻击,只得奋起反抗,可实在是太难,那些虫会在自己被彻底淹死之前牢牢缠在他们的身上,率先将他们啃噬得骨血支离。   这样的场面根本就无法阻止。   不论是为此心痛愤怒得无以复加的洮溯,还是副官等人,再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直到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又过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惨烈状况才得以止歇,而这片海域已然被大片的鲜血染红,味道浓烈,游鱼的悲鸣哀切,惊了这深邃的海夜。   恪琏终于得以自控,在被浪潮冲上岸后立即大口呼吸,身体还有些痉挛得发抖,刚才那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令他惊骇。   那是来自于他们虫族精神网络的绝对控制,一般只有历届的虫皇才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可就在刚刚,除了伊莱赫戎之外,竟有一个人做到了,那就是琉。   但说是人实在是不准确,恪琏敢肯定,对方虽然有部分的人类血脉,但的的确确是只虫无疑,还是只极为稀有的高等雄虫。而更令他感到惊异的是,琉似乎是属于海虫族,只有来自这一族的虫,才有能够在海中来去自如的能力。   但怎么会?虫族中就只有虫皇那一脉是海虫族,如今就只剩下伊莱赫戎这一只了,难道......   结合后来听到的那句话,恪琏浑身都冷到了极点,也正在此时,所有虫都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正是从他们内部的精神网络中、那一不知从何时开始显现的最大最亮的光点传出。   “依琉维尔,问千千万万虫灵安。”   —   本名就如同那部分来自虫族的血脉,没有被提起,却不能被抹除。   他很早脱离了虫族社会,但又不想冠以人类的姓,这才将一个字独立出来。   隐藏和伪装对他而言是容易的事,琉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完完全全的人类,不然他怎么会在那个社会中做到这般的游刃有余,自年少起就执政成名,各项能力均是顶尖,同期的人到了他的面前都宛若跳梁小丑。   也是因此,他很理所当然地受着无数追逐与仰慕,也包括那只陷在困境中的猫,看他如仰望神明。   只是这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后来,猫拼尽了力气来到他的身边,要向他请教人类的智慧,他觉得有趣便也就教了,一点点地,教会对方心机诡计,然后亲自用在对方身上,美其名曰这样的教学效果才是最好。   这又有什么错呢?   琉本来觉得没什么是他在意的,也没什么值得被他放在心上,可他活了两辈子,经历了无数的事,到头来还是发现自己最耿耿于怀的,是那只猫对他的忤逆。   自负如他,其实从来就没想过要隐瞒,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或事是能够让他忌惮的。只是前世发生的事还是给了他一个教训,转而采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渐渐渗透也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到底是为何,使得眼前本还算平和的局面被打破?   再次回到宫中花了琉不少的时间,他没有多加休息就率先清理了一大批侍奉的宫人,接着,他凝思几瞬,抬步往宫中最偏僻幽静的地方而去。   那里住的是被软禁的二皇子江蜇寒,以及他那早被厌弃的母妃。   琉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亲自来到这里的时候,而那两位更是想不到,以至于造就出一副格外荒谬的场景。   不像是在看亲人,倒像是在看仇人。   琉没心思去听那些疯癫混乱的抱怨,更没功夫去理会关于他薄情寡义的指责......他只是浅淡地吩咐上刑,折磨全帝国最声名狼藉的犯人也不过如此。   这一来确实是以最快的速度得出了信息,但没有太多的价值。   无非是一向温和听话的二皇子听多了母妃的唆使,竟想要勾结虫族以对他这个冷血的恶魔进行报复,毁掉这个他所掌控的权力帝国,可最后却被主教阻断,也就根本没能够做成什么。   但就是这叛国未遂的罪名就够他们永远被囚,直至老死。   琉冷漠地扫了他们母子二人一眼,当即便要转身离开。   可以往从不敢在他面前多出一点声的江蜇寒却突然开了口,嗓音沙哑还有些颤,“您......和教父真的是那样吗?”   所指为何并不明晰,或许是他们之间的表面亲厚而暗藏漩涡,又或是别的某些语焉不详,上不得台面的风言风语。   琉饶有兴味地回过脸,没有回答。   在这片静默中,江蜇寒仿佛彻底失去了力气,却强撑着跪在地上发出最后的请求,说:“那请不要伤害那位人鱼Omega可以吗?我们是朋友,至少曾经是的。”   虽然他的真心与懦弱都不纯粹。   “朋友”二字在琉的口中又过了一遍,仿佛是轻巧得毫无重量。   琉垂眸良久,终于回了他,“或许。”   也是直到这时,这位陛下才慢慢回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比江蜇寒年长不了几岁的大皇子。   而大皇子在见到他时并没有显得多意外,相反依然专注于手上的事情,语调轻松道:“我知道您是为何而来,而且很快就会有答案。”   琉静静看着对方雕刻的动作,一顶纯白王冠即将在其手中完成,似有很久远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清晰。   关于那个雕刻猫。   在前世,早年的他们还不是陛下与主教,曾因结伴对付星盗而混入过黑市中。   也是在这期间,琉见识了诸多的混乱无下限,而他随手用得到的廉价材料做出一个小玩意,匿名留在拍卖行,要求被保管直到多年以后以最低的价格拿出来拍卖,结果毫无意外是引唾弃与哗然的,等同于极为恶劣的羞辱。   身有缺陷是早有设计,陷入困境也是早有预谋。   尽管如此,琉也只认为这最多算是年少时一闪而逝的恶意,不足挂齿,也不足以作为什么铁证,倒没想着至多年后还会被从这么隐秘的角落里挖出来,而且是这位他从没有正眼瞧过的孩子。   “父皇,我以为您是知道的,我流落在外的那些年过得实在是太苦,而且我是在接受日常拷打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才意外发现自己似乎有一小部分的虫族血脉,也正因此,我才得以在这样的环境下保住性命,捱过一次次的劫。”   大皇子无比坦然地说:“而我想要在那些残酷的星盗手中活下来还必然得有一些手段与人脉才行,拍卖行内部人员和我是旧识,尽管如此也让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可既然我想要回宫,那就总得拿出些诚意来,您认为呢?”   琉没有生气,而是很有耐心地坐下来与他面对面,说:“所以你也早决定好了要透露给谁。”   大皇子说:“是的,我不清楚御墨阁下与主教有过什么渊源,但我能看出来,您对他的态度很微妙。”   跟曾有过的经历有关,他格外会察言观色,对旁人的情绪也会感知得更为敏锐。   陛下明明在重用御墨,却又似乎打心底里看不起对方,尽管元帅是出了名的能力出众,劳苦功高。   大皇子最后带着笑,又似叹道:“平庸不是对我的误解,我一直都只想平平淡淡活下去罢了,可我毕竟是我母后的孩子,她的死很是蹊跷,而父皇对此再是清楚不过。故而,我只能对您有所得罪。”   对琉而言,和芙微斯诺或是别的谁联姻不过是政治上的锦上添花,不值得花心思去抗拒,但是否能容忍她们一直留在那个位置就是另一回事了,原因只不过是骄傲的他所认为的“不配”二字。   谁的戛然谢幕,恰如他的轻掸尘灰,却是大皇子一辈子的刻骨铭心。   琉深深地望着他,忆起前世时他的结局。   自回宫后就一直悄无声息,至终都没有掀起过一丝波澜,或许是没有时机,也再找不到可用的“盟友”,因那时的琉已然全无威胁,实现人虫并治,权势盛极。   他心知想要做些什么都是不可能的,却也没有离开,而是把自己继续困在深宫,给他母后守灵,如外人所说的那般“平庸”至死。   其实他才是那个不平庸的,噩梦般的童年经历没有摧残他的心智,饱经黑暗却永远记得温暖,能在什么环境下都做到隐忍沉稳,还拥有着琉所没有的勇敢与坦荡,反倒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欣赏来。   琉没有再急着走,亲手为大皇子做出的那顶纯白王冠作了精修,随后置在两人眼前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大抵就是他们之间,绝无仅有的交互了。 第42章   白翳在醒来的第二天就面见了一只虫。   是伊莱赫戎主动提出的这个请求, 他为此给足了诚意,收敛了身上所有的虫化迹象,只带了恪琏一虫就前来赴约, 还主动接受了严格的防危检查。   但这并没有让洮溯对他们的敌视减轻多少。   因为白翳给过交待, 所以洮溯不能对这两只虫做什么,可他也打定主意要找点事。   故而,伊莱赫戎刚一来,就眼睁睁地看到了那位冷酷人鱼当面将他在战场上遗落的身体部分用鱼尾绞个稀碎, 然后扔去海里喂海中生物。   其实, 若能将自身残破的虫躯取回来, 后续还能用作修复或吞噬补能,当下就这么明晃晃地被挑衅报复了。   伊莱赫戎只能苦笑一声, 还抬手拍了拍恪琏的肩以作安慰,同时示意对方留在门外。   而先前跟他在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白翳倒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反而态度很是平和地听他讲明来意。   伊莱赫戎显然是知晓了最近帝国内部出现的一些冲突, 借此相商,或可寻求合作。   看到对方恢复较好的状态, 伊莱赫戎有些讶异, 虽然他很认可其实力,毫不意外地说,他也是在战场上勉强捡回一条命, 可自己这样的虫有强悍迅速的恢复力不奇怪, 而人类Alpha能做到这般实在是惊虫。   白翳的视线在不远处因为不放心而守着的洮溯身上停留一瞬, 眸中几不可察地现出几分笑意,没有向虫皇开口解释什么。   他的溯溯不但把他从战场上救了下来, 而且在这段时日来,他那濒临枯竭的精神力和身上各处的伤能快速好转, 都多亏了洮溯的伴生技能,还有,每时每刻的细致照顾。   伊莱赫戎在这时颇为坦诚地开了口:“想必你也猜到了,我实际上是一名军雌,天生就为战斗而生,我可以永远奔赴在一线劳劳碌碌,可以接受各种残酷的毒打和折磨都依旧面不改色,直到战死,那是我的宿命。”   白翳闻言没有意外,恰如其说,他对此有所预料。   伊莱赫戎接着道:“但我迫不得已去到了一个并不适合我的位置上,因琉坚决要离开,那就只有我可以掌控虫民们的精神网络,也只有我拥有上一任虫皇的血脉,但很可惜,我并不是高级雄虫,这不符合继位要求,我只得长期借助药物来伪装身份。”   “但对于虫民精神网络的操控占比是无法伪装的,琉是雄虫,在我们的社会当中,他注定是要高我一等,无论是哪方面都一样。”   白翳说:“是他在替你做决定,包括这次的入侵?”   伊莱赫戎说:“是的,我这些年始终兢兢业业,从来都不是为了那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替换掉的尊贵地位,而只是希望我的国家和我的虫民们能够越来越好,这是平稳发展的时期,我不希望再被无意义的战争所消耗、所破坏。我从来都不好战,如果是,那就只有可能是为了和平。”   “但琉是一位极有野心的虫,理想是吞并两方实现人虫共统,他在早年间就致力于追逐人类帝国的权力,等他完全对此掌握,整个虫族对他而言就如探囊取物。”   “因他可以轻易操纵民意,以无数虫民的性命作为威胁,我没有拒绝的余地,而他对此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仿佛那就仅仅是繁殖极快的一种战争工具,死的再多,也不值得他为此皱一下眉。”   白翳陷入了沉思,依莱所言,先前的那些端倪也都能解释得通了,所谓的二皇子对外勾结只是小打小闹,堂堂帝国陛下原才是人虫战争真正的幕后主使。   但他很在意的是,按原文中所说,这位攻四在虐起人鱼来是毫不手软,那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伊莱赫戎很快地给出了答案,“在我同意开战后,琉向我提了些要求,我若是做到了,便可以停战。一是让我趁机将主教你囚控起来并交给他,二是要将在你身边的那位人鱼Omega捕获,且制成活体标本用以展览,以示我们海虫族的无上权威。”   他们这一族起初也是在海上生活的,在历史上曾与人鱼族有过些恩怨摩擦,但琉甚至都不愿承认自己来自虫族,更不会有什么种族荣誉感了。   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让伊莱赫戎感到不解,这该是有多大的恶意。   白翳在这一瞬间变了脸色,也再没有和谁多说的心情,等虫退出去后,他也没让洮溯进来陪他,而是靠坐在床上,闭眼回想起一些事。   他是在战后才慢慢地意识到,也许在当时与伊莱赫戎的对抗中,他靠的并不完全是他自己。   像最后一击那样的敏捷度,必须是要与机甲Arios的契合度达到100%才可以做到的,但他先前无论如何尝试都达不到满契合度,那为什么在那关键的时刻却可以了呢?   而且,虽然他先前借助系统的帮助以及和御墨的对练确实在作战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他仍然是比不过完全虫化且实际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伊莱赫戎,也不足以在实战中突然展现出那么高的水准。   那种仿若是与生俱来的应战本能,那种格外强烈的战意与果决,那种与机甲共生所向披靡的感觉......不像是他本人所有。   倒像是,反派主教才有的。   白翳想让剧情无法复原,想护住洮溯,却不会真的热衷于机甲对战,更不会把这当成什么极其稀罕难得的机会。   可反派主教是会的,他对驾驶机甲的渴望几乎强烈到能透过一切阻隔,连白翳都被动地去真切感受到。   白翳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猜测,这与留用的Arios机甲核心有关,也许是里面承载了反派主教的精神印记,在那时被激发了出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   而这猜测似乎得到了印证。   他在重伤时陷入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境中,他如一个局外人,在读取着反派主教曾有的记忆,短暂地体会了对方那极为复杂且无法言说的情绪,也发现了在原文世界中诸多不合理之下的隐情。   第一个记忆片段是在最早时。   白猫身上沾的全是从黑豹身上流出来的血,对方伤得很严重,尖利的刀片深深地嵌进了骨肉之中,任凭白猫在旁如何着急帮忙都无法将此取出。   饶是如此,黑豹却还是用带倒刺的舌舔舔白猫的毛发以作安慰,强撑着站起要去替白猫应对下一场比赛。   因为这实在是很重要,若没能成功晋级,就意味着他们要就此分开,接受不同规格的训练,没法再继续留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没有了彼此,也就不知还能坚持到几时,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没了意义。   所以他绝不能让猫猫输。   白猫即使再难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豹带着伤一次次地同对手拼搏撕咬,再一次次地鲜血淋漓。   他觉得,这远比他在这残酷的环境中所受过的一切痛苦都要更加痛苦,也实在是无法再忍受下去,所以他决定冒险去另辟蹊径。   白猫最初拼死也要违反规则去到人类执政官面前,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请到医生去为黑豹做手术,把刺入身体里的刀片给取出来。   那时的琉模样明明看起来还像是不经事的少年,却能令得身后的人都对他言听计从。   白猫觉得这个人一定能完成他的愿望,故而是那么的孤注一掷,目光虔诚又热烈。   琉给了他一个机会,因为心血来潮想看这样的毛绒小动物讨好自己。   这对白猫来说实在是很难,毕竟他学的是如何用利爪将对手撕裂,但琉看着投影出来的影像说,要他就像那样去做。   就如他在每一次接受训练过后,和黑豹在一起的那样。   但琉毕竟是琉,不是黑豹,但有求于人,白猫还是逼着自己把琉想象成对方,试探着上前,浑身卷成个绒球蹭上对方僵硬的身体,随即全无防备地将柔软肚皮贴上琉冰冷的手背。   琉终于似是笑了一声,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条件是要他离开这里,从此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   白猫选择答应,他想着只要能拥有如人类那般强大的能力,那样高高在上的地位,那样高级的智慧,终有一天,他不但可以将黑豹从这里带出来,还能在此后过上好些的生活。   琉也确实没有令猫失望,他毫无疑问是全帝国能力最为出众的人,其余皆望尘莫及。   他们都得以脱离那个地方,而且琉后来也如约请来医生并重用了黑豹,不吝机会,助其在军团中步步高升。   随即是第二个记忆片段。   帝国人人皆知主教因追随执政官,也就是如今的陛下而获得了至高的地位,但也知这样骄傲的人物却在近期意外致残。   因先前不惜代价地替琉铲除异己,主教得罪过的人有很多,到了这个时候面临的恶意也极大。   而这些其实都抵不过他自身内心的不甘烦躁。   哪怕精神力再高,哪怕Arios再强,又或是有再多的财富和再高的地位,都掩盖不了已然发生的事实。   今日是封后典礼,可他在皇宫内就失了控,对一位嘲笑过他的Alpha残忍折磨,本以为这样至少能宣泄一点戾气,可是并没有。   他看着自身的血迹,有些悲哀地觉得似有什么离他越来越远。   琉亲自前来见他。   这位陛下是一如既往的绝世无双,在面对他的坏情绪时,态度格外温和包容,甚至还亲自照顾行动不便的他,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最好不过的艺术品。   是出自其手的艺术品。   这样的情感很难被形容,琉起先或许只把猫当消遣,可时日渐长,难免也会意识到对方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总有几分相像,也总易令他生出几分认同,像是在看他的所有物在手中逐渐成型与完善,而琉还要使之趋于更合他心意的完美。   要他并肩,却不能是真的并肩。   要他高傲,却又要他真心臣服。   而对自己的所有崇敬与仰慕,不能再是缘于他可以救那只黑豹。   琉热衷于尝试新鲜的游戏,而这些或多或少都是带有些折辱意味的,就比如,强行令一位Alpha以Omega的方式为他折服。   信息素的排斥很难被压下,可落在腺体上的“标记”却极为强势,仿佛在这瞬间真的会生出为其完全占有与纳入之感。   主教双眼失神地看着他的这位陛下,脑海中被强烈的愤怒与荒谬感所充斥。   可彼时的他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些突破底线的身体改造研究需要由他来进行,而最终都会被用到他自己的身上,改造得不再像原来,而是一个畸形的、更适合服务于其某种需求的玩具。   很久违的,御墨再次见到了他的猫猫。   可猫猫并没有他想象中过的那么好,相反很糟,不知是怎么拖着残肢移动了那么远的距离到他家门前的,此刻,姿势别扭,像是再难稳住身形,毛发尽显狼狈,细碎的伤口更是明显。   有雨水骤至冲刷,倒全了那最后的一丝体面。   御墨的心蓦地一疼,他好像感觉到,是猫猫在疼,也许是真的疼到受不住了才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他们此前久未言语,甚至还在陛下面前闹过几次不愉快。   御墨将猫猫抱回了家,给他洗得很干净,还为他上好了药,而他们途中毫无交流。在第二天未亮,猫猫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是被接走的。   御墨想,好像还是没能改变什么,他的猫猫甚至都不愿意在他这里多待一会儿。   自那以后,御墨面对的是主教更明目张胆的针对。   但没人会去想,这会不会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御墨也想不到。   再是第三个记忆片段。   主教在逼迫御墨做不愿意做的事,也就是所谓的合作研究,可御墨却宁愿让自己精神力枯竭而死,也不肯陪着面目全非的猫猫乱来。   可却由不得他,他不受控地恢复了黑豹本体,同时陷入意识全无的狂化状态,只因精神力存在的问题实在是太严重。   主教想,自己其实已经疯了,只是实验机器无关其他。   他孤独地陷在一个恶心至极却无法挣脱的沼泽之中,可有的人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是难以触碰的救赎,而他注定无法将一切告知对方,只能通过这样卑劣的方式,短暂地将御墨拉进去。   没法发出声音,但其实是想说:这就是我所深陷而挣脱不得的,你能感受到吗?你知道我正在经历的就是这样的痛苦吗?   他自私地想要被分担,自私地想要在沼泽中被陪伴,每一次变.态的疯狂,都是在隐晦压抑的求救。   可他还是心软地让御墨在此过程中失去意识,也就永远不可能真的体会到他的痛苦。   他实在是坏,是可恨,可也确确实实是,被琉给逼疯的。   最后的记忆片段很是短暂。   二皇子勾结虫族的毁灭计划,离不开主教的暗中推波助澜。   尽管明知只要顺从就起码是安全的,他却只顾着把御墨瞒下,好把对方稳稳放在那个安全范围中。   而他在试图肆意妄为,在试图激化更大的矛盾,在悄无声息地蓄意对琉进行报复挑衅,尽管明知自己根本无法正常驾驶机甲,却仍旧是毫不犹豫地冲入战场,欲护意识不清的御墨。   主教毕竟不知道琉人虫混血的身份,也不会知道自己做的这些都不过是一场空,反倒还成就了琉,令其在随后得到跨越两界的救世美名,威望无量。   他更不知道,他在最后关头拼命护下的御墨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始终被琉戏耍性地蒙在鼓里,带着对故交抹不去的怀念,拖着病体伤躯,为猫猫曾投靠效劳过的这位人类,殚精竭虑守了一辈子帝国。   而他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混乱当中,即是所作出的,对琉最大的忤逆。   黑豹一直听命于他的猫猫,而他的猫猫也始终没有伤害过他一分一毫。   读取完这些,白翳再也没法保持同原先一样的看法。   实在是太过真实,根本就不像是书中的未及发生,而像是在某个不同的时空当中已然发生过的,或许就如所谓的前世。   也许,他们历经的真实一生,呈现出来的,即是读者眼中的满书荒唐,内情勿论。 第43章   洮溯在跟他生气。   白翳能对此很清楚地感受到, 为着什么不言而喻。   原本在教对方该要怎么去明晰,自己却先在企图混淆。   原本在教对方该要如何在实战中提高实力,但到了关键时刻, 却还是只顾着把对方好好藏在身后。   但洮溯不需要。   置气是一回事, 他给白翳的照顾仍一点都不会少,故而,最近总能见到冷着脸的人鱼做着与自己神情完全不符的贴心举动,等完成任务后, 又只转身留下一个漠然的背影。   人鱼本就话少, 现在更是好些天都不开口说出一个字, 周围人但凡靠近一些都会忍不住战兢,担心这位最近格外低气压的凶残鱼爷会一个不高兴, 把他们全给扔到海里。   洮溯没功夫理会他们,他一反常态地投入到了研究事业当中,连之前学得极烂的深奥课程也被他仔细钻研起来。   他的研究课题是——除虫, 灭虫,绝虫, 无虫。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那些虫留在白翳身上的伤痕处处总归是真的,还很清楚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洮溯根本就介怀不了一点。   这次,他照旧是在确认白翳的身体已经恢复得还不错之后, 下一秒又要冷酷离开, 可白翳及时伸手拉住了他。   洮溯舍不得用力甩开, 就只能停在原地,但也没回头看看他的人类, 就这样沉默着。   要被哄只是一点,最重要的是, 务必要让他的人类得到极为深刻的教训,今后才能杜绝。   而对方此时似乎已经意识到错误了,那他应该就可以......   可就此维持半晌,白翳也只是带着笑,叹息一般说:“你有本书忘了拿走,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丢三落四。”   洮溯僵了半秒,恼羞成怒地转身要把书本从对方的手中抢过来,而白翳却偏过身挡着他,垂眸看着他先前写在书本上的笔记,很客观地说:“书法的进步很大,字迹工整,没再出现二字挪移或者三字合璧的状况,但是内容需要大改,逻辑不顺,而且基本理论出现了错误......”   洮溯忍无可忍,直接扯过床上的被子将白翳的大半身体盖住,同时也把那捧着书本的手给完全盖住,而他则双手分压在两边,带着压迫感地倾身逼近。   白翳没有躲避,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洮溯。   他在读取完那些记忆片段之后,固然会因原书中的人物产生一些情绪变化,但最牵动其心的,依旧是洮溯,尽管那是在不同时空的另外一个。   自始至终,人鱼Omega都是最无辜却最可怜的那一个,明明很单纯善良,却不得不接受那么多的苦痛,被当作施虐发泄的工具。   直到看着他的溯溯,无比安好、无比鲜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白翳才终于找到一点安心,只想要加倍地对溯溯好。   上一刻还凶狠酷拽的洮溯霎时有些怔然。   因对上的那道目光中,是盛了满满的心疼。   他一时招架不住地微侧过脸,费了老大的劲才终于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重新绷起脸,语气冷硬地说:“我,生气。你,反省。”   很符合那一贯直白的作风。   白翳和他对视好一会儿,忽然就着这个姿势与他靠近。   洮溯的动作快过思考,几乎是不带停顿地松开被子让对方得以将双手解放出来,下一刻,腰被人紧紧地环住,彼此侧脸贴着侧脸。   是一个很简单却很温暖的拥抱。   洮溯觉得自己大概率又要栽了,但他赶在这之前,赶紧先“狠狠”咬了白翳的腺体,这回没有留下信息素凝成的小鱼印。   不能这么轻易就气消了,还得过一阵再把戒指和鱼印都给他,还有别的。   —   白翳其实想过琉或许会来。   不论是在订婚仪式上发生的事,还是虫皇所得到的指令......针对的都是主教,也就是现在的他。   这样的对手太难以对付,有手段,有心机,有能力,罔顾道德,足够狠辣果决,还熟知每个人的弱点,更是有统治帝国多年的权力地位,而其本身是实力极为强横的顶级Alpha,加之虫化状态的增益,几乎从哪都找不到突破口,也似乎根本没有谁能牵制到他。   如果可以,谁也不想与之成为敌人。   白翳有过的猜想倒没错,他先前之举确实将原文剧情走向创得不轻,加上干扰屏蔽等的作用,致其再难以正常运行。   他在系统失效之前耗尽所有积分做了最后一次兑换,按理来说,现在可以不再受剧情所支配,但当前所面对的仍是他无法随意支配的局面。   虽考虑过利用研究技术以修改伊莱赫戎对于虫民的精神网络控制占比,但这无疑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心血。   而琉不会给出这样的机会。   全帝国最昂贵的私人飞行舰停至海面上低空处,再慢慢下落,惊扰了一群海鸥,舰门随之缓缓打开,里面的人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危险,尽管这是在距离首都星较远的海域,尽管他的身边全无护卫,他仍是轻易便可越过所谓的阻碍,人或物都不例外。   正如在主教记忆中出现过的,他曾说出的话。   “谁都无法将我打败。”   “除非我亲手,置自己于一败涂地。”   白翳抬头,恰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这便是琉,无所顾忌,自上而下。   黑发与衣衫被风带得肆意凌乱,可他的身形却极稳,哪怕是在有部分倾出舱门的情况下,他就这样,对白翳缓缓伸出一边手,似在发出无声而难抗的邀约。   这与之前暗中渗透的致瘾及吸引不无关系,哪怕在彻底敌对的那一刻,他也依旧能维持着完美的皮囊,完美的举止,完美的神情。   琉只是不想再有多余的变故或波折,他会让他的猫重新顺从地回到他身边。   白翳没有立刻妥协,朝另外的一个方向深深注视。   琉知道他在留恋什么,却有些无法认同和忍受,前世亦是,跟研究工具太过靠近根本就没必要,故而他随意地对莱提过一句,可那人鱼Omega到现在都没被解决掉。   到了现在,或也无妨。   白翳终还是搭上了他的手,上了他的飞行舰,他们将会去到一个异度空间中,隔绝所有的人与事。   不可否认,琉确实是个政治奇才。   前世,吞并两方后人虫相混的帝国都能被他治理得秩序井然,强盛至极。他想做的都在前世做到了,野心与抱负都得到实现,中途重生就像是读档,旁的皆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无数人与虫的生死都不被他所在意。   既然大皇子难得令他生出几分欣赏,饶过也罢,繁琐的政事在今后都交由其手也并无不可。   现在的他,不过是想守着他的猫过完余生。   兴许这即是忤逆的代价,他在把他所不满的缺角尽数填补。   自从坐上副驾,白翳就再没表露出任何的一点情绪,只目光偶尔落在一处。   舰内的角落有个带孔玻璃罐,里头装着一只袖珍黑猫,这只黑猫真实的体积实在是太小太小了,简直是跟仓鼠差不多大,可以完完全全地躺在人的掌心当中。   尽管如此,它却一点都不显得娇小可爱,反而很是凶戾,目光带狠,时不时闪过几丝猩红,毛发粗硬而爪牙尖利,周身还诡异地弥漫出缕缕气雾,这才放大了他的身形,仿佛看一眼都能让人感到阴冷,连厚厚的玻璃都在被逐渐侵蚀。   跟潇洒猫们一点都不像,跟白翳也一点都不像。   琉亲手给白翳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即退回到原来的距离,他的目光在对方那带着轻微咬痕的腺体上停留一阵,克制不住般地用指尖在上面碰了碰,又在白翳产生应激反应之前迅速地收回来。   第一次,他想,这会不会是痛的。   可为什么在以前,无论再重,他的猫也都只是默默忍受。   琉虽一直认为自己应是属于人类,但他也清楚,其实他比任何一只虫都要更像虫,无论是身体上的抗性还是内心的冷血程度,他自己向来都是极难感受到痛的,身心都是。   故而他不能对此生出理解,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   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也许,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跟他不一样。   就连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他的猫也是。   从来都如此,无论在哪个社会中,就只有他自己是格格不入。   飞行舰在无比迅速又平缓地行驶中,琉忽然开了口:“我的虫骨,更适合用来给你当助肢。”   得到的是白翳极为浅淡的一声回绝,“不用。”   仿佛完全不被放在心上,甚至都没得到对方的一个眼神,琉生平第一回 生出了些类似不安焦躁的情绪,他甚至都弄不懂这是为了什么,他先前无论在什么领域都不会遇到这样的挫败,但这些被他很快地压了下来。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出现了难控的不确定因素,那就是因为他还未强到完全坚不可摧,这次也会是的。   就算不用虫骨,他还有两边坚固的翼肢可折。   就算不用翼肢,他也总能找到其他更好的替代物。   猫最开始仅因为他能请来做手术的医生就愿意追随他,而现在,他能给予更多。 第44章   白翳也记不得自己在那个异度空间内待的时间到底有多久, 但总归是极为漫长的,一段岁月。   因时间流逝全然不同,外界不过是过了短短几瞬, 可在空间里面却是能无限延长。   环境并不简陋, 相反是应有尽有,看得出来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只是与外隔绝,难得自由。   要打造这样一个奇异独特的高科技空间, 必定很不容易。而琉是自重生后就在为此筹谋, 不遗余力。   琉透露过原因, 白翳也能想明其中关键。   也许是从他带着系统穿到这个世界中的那刻,这个世界的管理得到加强, 任何阻碍原剧发展的因素都会被判定为bug,他做出过的违抗是,而琉这个重生者亦是, 将会被逐渐削弱至完全消除掉。   可自系统对于白翳失效后,这样的压力大都转移到了琉身上,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衰败。   可他认定, 来世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不愿就这样被抹杀,故而选择进入这样的一个空间以规避。   倘若连这么轻微的灵魂重量与曾有记忆都被抹除, 那他还剩下什么   他其实一点也不敢忘掉, 他也会害怕重蹈覆辙。   以后究竟会如何, 能否完全规避先不必考虑,至少, 他目前拥有了极为漫长的时间,而这里只有他和他的猫。   这样的日子是极为枯燥乏味的, 白翳逐渐发现袖珍黑猫对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凶,甚至少有的几次被放出玻璃瓶后,还有主动向他靠近,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白翳恢复本体时,这一大一小的两只就齐齐保持安静,偶尔相互触碰,待在一起显得分外和谐。   琉也不会去打扰,只在旁默默注视着他们,深邃的眸中现出难明的情绪。   甚至这样就能过上好几个月。   可袖珍黑猫对琉却是极凶极狠,无时无刻不在对他散发阴冷的气息,只要一逮着机会就会朝他发动物理攻击,毫不留情。   这毕竟不是普通的黑猫。   白翳能感觉到其周身气息格外有侵略性,简直就像是仇恨与怨气凝成的化身,能给人带来诅咒,带来厄运,留下的伤也不是普通的伤,会腐蚀性地渗入到骨血当中,如裹缠而上的恶灵,无法摆脱。   这样长期下来,必定没谁能坚持得住,琉也不会是例外。   琉明明可以将其牢牢困住,只需保持远离就可隔绝其害,但他没有,他就那样毫无顾忌地将伤害他的小黑猫捧在手中,甘之如饴。   他慢慢感受到了痛的滋味。   也许可以说是与他的猫在一定程度上有了共频。这点小小的转变,就足够令他内心生出欢喜。   可这对于他本身其实是种灾祸。   白翳在当初并非是不能抗拒,而是自愿跟随琉来到这里的,为的是将计就计,再伺机而动。   这得益于他之前耗光所有积分换得的高级负面状态消除卡一张,虽然没有恢复率100%的效用,而且还有时限,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派上大用场。   可现在好像不用他再多做什么,只需要等待即可。   琉在渐渐变得虚弱,他那一贯完美的外表也出现了瑕疵,病色明显,可面容神情却依旧如前,甚至到了生命的最后,他还有心思同白翳心平气和地聊天。   “你看过我的画作,也看过,其上的剪影。”   “可那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白翳没法回答,他知道,那个剪影其实从来就没有特定指过谁,就只是琉心中所想、虚构出来的,与之完全同类、与之完全相配的人,而实际根本就没有。   迷茫的神色只在琉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再次看向白翳,轻轻笑了,问:“你会不会有精神崩溃的时候?”   白翳平静地说:“会。”   就比如现在,消除卡很快就要失效,他的思想与记忆都出现了混乱,兴许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琉还在抱着袖珍黑猫,被咬得血流不止的指尖微微发着颤,却依旧温柔地抚上小黑猫那很小很小的耳尖。   他知道白翳和主教不一样,但他认为是前世与来世的区别。   即便如此也不会放手,不会放手就再也不会遗落,所以他们此刻都在他的身边。   琉也偶尔会回想起从前,从幼年开始的经历实在是不愉快,他对于拥有强大的实力有着病态的追求,毕竟那样才可以护住自己,不是吗?   他一直在隐藏着人虫混血的身份,而他终有一天要建立起一个对他完全认可的国度,从此听到的声音不再会出现有“不伦不类”、“肮脏”、“怪物”等。   而琉表达依赖的方式很简单,认为只有将对方彻底同化,对方才不会离开。   即使拥有相同的情绪,也没有谁会承认那是“自卑”。   那时的他是被无数人追捧献诚的执政官,怎么就偏偏对一只怀着目的靠近的小东西感兴趣了呢?大抵是他自己,对会虫化的自己感到极度的厌恶,哪怕表面再怎么故作不屑,实际还是会渴望温暖的靠近。   他不像莱,会有众多相扶相持的战友军雌。   他不像黑豹和白猫,能体会到在困境中彼此全然信任、相互依靠的滋味。   他不像大皇子,拥有一个值得永远怀念的母后,也不像二皇子,至少可以拥有交朋友的资格。   他更不像洮溯,哪怕有了诸多不懂的地方,能得到的是白翳耐心的教导,哪怕有再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也能得到白翳的包容,共同进步,共同变得更好。   琉永远也不会知道心里缺的那一块到底叫什么。   他以为是记恨,实则是怀念。   怀念初时猫对他的满目崇拜和忠诚追随。   他以为是报复,实则是赎罪。   以他所会的、所能做到的,去试着对猫好,在那么长的时日里,留在他身边,即是他做出的最大的强迫。   尽管再来,也还是没能有好的结果。   但如果可以,他不想要鼎沸,也不想要有留白。   他只想,不要再做那个无处可被安放的异类。 第45章   眼前是平房单间, 桌上摆着电脑与方便面,还有折纸飞机和零星几支断水笔芯。在旁边插着的LED灯已然亮不起来,尝试多次也依旧如此, 其上积了一层灰。   没有插满海草条的花瓶, 也没有被染成海蓝色的窗帘,没有忙来忙去的机器人......   他又回到了这简单又日复一日的现世生活。   白翳想,这难道就是对他这个穿书者的优待吗?哪怕是在最后关头陷入精神崩溃了,也还能好好地回来。   系统曾明确指出, 只要他顺利完成剧情任务, 即能在他原在的现实中获得金钱、权势以及健全的身体等。   可他没有完成, 相反还做了不少违抗,所以理应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变。   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在这社会上活着的人,并没有多么拔尖出众的能力,更没有所谓的身份背景或是其他, 也许比多数人过得还要坎坷一些,也要更加阴郁孤僻一些。   家人尽数在数年前的地震中惨烈丧生, 而他也因此成了孤单的残废, 过得拮据而难捱,随后又不得已退了学,自此把自己困在一个厚厚的壳子里, 很少出门, 故而极少见到日光。   那种感觉不太好, 就像是要把他隐藏的所有狼狈不堪全都挖出来。   可而今哪怕遇到再强烈的日光,也不会再有洮溯举着小铲给他挡光。   其实还是庆幸的, 就算没有他,鱼鱼也会好好的, 希望能早点消气,虽然气鼓鼓也挺可爱就是了。   也许以后,溯溯也会对别人生气,对别人产生依赖......   白翳只能刻意逼自己不去想。   他又做起了以往的工作,在家里使用电脑接单帮做数据分析,每天只管和各项数据打交道,仅有的沟通是和客户。   全是复杂的图表,线性回归,结果解读......倘若要让洮溯来进行学习,估计又是一场灾难,键盘都能被淹没或是直接被鱼尾砸烂,虐心值能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思及此,白翳在那么长的时间以来第一次带了笑。   原来还是做不到不想的。   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他花掉积攒的大半积蓄搬了家,离开了那狭小闭仄的单间,也当是离开过去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   租的新家是在海边,不需要出门去迎,海风会携着外界气息不请自来,在那个颇为幽闭的空间中留下道道痕迹。   白翳会想起还有很多问题没问过洮溯,鱼鱼喜欢喝椰子汁吗?喜欢海鸥吗?喜欢看游艇在上面飞驰带出水浪吗?   可现在都得不到回答了。   每到夜晚,在海边活动的人会有很多。   附近已经发展成了商业圈,灯光璀璨,各种烧烤小吃摊环绕,垃圾不可避免地被生产出来,一阵阵的海风都带上了别的味道。   四月份的时候,码头礁岸出现了蓝眼泪,闻讯前来欣赏的游客络绎不绝,长廊上已然挤满,带着塑料瓶或胶桶前来玩水的人不计其数,拍照的光格外耀眼。   在这片热闹鼎沸中,旁人觉得惊艳,可白翳听到了伤心。   那是海洋污染加剧的表现,是大海的眼泪,也许也是,无数鱼群的眼泪。   从此海边多了无偿捡垃圾的人,也多了在发现有休渔期偷捕者后立刻举报的人,面对争吵威胁时亦不会退让分毫。   白翳本以为自己早已被生活磨去棱角,也已习惯逆来顺受,沉默以对。可他却在另外的那一世界中,曾用尽全力去教鱼鱼勇敢,教鱼鱼反抗,连带着好似也重新教会了自己。   他会事先找来媒体或是其他人,总之不会轻易向对方妥协。   能做的终归是太少,可那是溯溯的家。   没法再护着溯溯,那总要为保护他的家园做点什么。   白翳买回了不少书籍以作复习,又参加了自考,报读的是海洋科学专业,此后每天除了工作挣钱就是上网课学习,又找回了曾经久违的读书感觉。   开学,签到,选课,写作业......这其实是他内心最渴望的,觉得最美好的,在曾经的退学后,怀念更是深刻。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要给鱼鱼一点虐。   台风天气如期而至,海浪翻腾,风雨不绝,他的伤腿在一阵阵地抽痛,有雨滴越窗砸入室内,落到旧轮椅那略微生锈的扶手上。   新闻正在播报中,冷静平缓的声音在陈述着哪里出现了海难,遇事者却意外被大批鱼群所救的消息,再是关于本地的情况,会接连有强风暴和强降水,海边住民需做好防范,建议在必要时迅速撤离。   由于信号不好,录播的网课上到一半就中断了,画面停留在弹出的授课人陶讲师简介上,很是年轻优秀。   白翳只大致地扫过一眼,缓缓推动轮椅移动到门前,已经有不少水漫了上来,他拿起工具扫水,却扫到了好几条从门缝中挤进来的小鱼,还在活蹦乱跳,溅着水花。   他静默几瞬,随即用盆装上海水,又把那些小鱼一条条地捡起来装进去。   这是看他孤独,所以特地被送来陪伴他的吗?   可白翳不会对此多留,等这场风暴过去,就把它们全部送回海里。   等明烈阳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五月底,他终于没再拒绝同学的邀约,决定要多些出门散心,正好赶上了花季末。   也是在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那时所拥有的信息素,那若有似无的花香味道是荼靡。   语即,还未散场,便已是结束。 第46章   “海”仿佛是他的幸运领域。   不仅是白翳发现了这一点, 他的同学们也都纷纷发现了。   凡是要抢购进海洋馆参观的限量门票,或者是要参与馆内组织的抽奖活动,又或者是要抢先预约陶讲师新出的精品课程等等, 只要白翳出手, 毫不意外都能成功,越来越多的人希望得到他的帮忙。   甚至在他们集体线下前去观赏海中生物,需要与之进行互动的时候,白翳也永远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就连海豚都会在第一时间把抢到的玩具球送来给他, 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叹。   但轮椅上的白翳只是面带浅浅笑意, 礼貌地将其归还给对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渐渐走出阴霾, 哪怕在平日里总是沉默不语,也不会再有多少人觉得他神色阴沉而不敢接近。   是溯溯这个小太阳带给他的。   哪怕隐藏在了云后,余温也还在。   他们平常的学习大多是在网上, 学期过半,已完成了几次的小组作业和个人作业。   而白翳从来都没有缺过勤, 每次得到的作业反馈也都是优秀, 也是因此,他不知不觉间就被同学们推举成为了课业负责人。   在出馆后,有个在此前请他帮忙抢过票的男生主动过来, 把他从轮椅上扶到车后座, 在途上忍不住接连问起来:“你说这门课算好过吗?我平日里干兼职都忙不过来, 之前好几次都是请了人代我签到,作业又延期交了, 平时成绩会不会很低?”   白翳耐心地给他作了解答,在对方将作业递过来请教之时, 也尽自己所能地提了一些意见。   “听说陶宿讲师很随和的,应该不会让我挂科吧?”   白翳突然听到了这样的一句,心头忽然现出略微异样的感觉,却又很快地释然。   只是名字相像而已,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而且白翳之前仔细地看过这位讲师的个人信息,得知对方虽然年纪轻,却曾是就读于某知名重点高校理工专业的,还在此领域上出过不少研究成果,成绩有多优秀自不必说。同时,他还修读了海洋专业的双学位,被公认是个颇有建树的学术人才。   接受过采访,言语流利。   发表过文章,逻辑缜密。   就连随手签名的字迹都宛如艺术,受追捧赞美无数。   从实际出发,对方除了名字以外,其他的无论哪点都和人鱼溯溯没有什么相像之处。   白翳对这位讲师是敬佩的,也就仅此而已。   在下半学期时,班群中的所有人都收到了来自陶讲师的线下授课通知。   虽说上网课很是方便,可往往通过线下的方式才能更好地促进课堂互动,大多同学都对这位讲师所传授的内容很感兴趣,也对其讲解能力感到信服,故而大多踊跃去上课,缺席的人寥寥无几。   白翳在去的路上遇事耽搁了些时间,到达教室时已基本上是座无虚席,他只在门外停了几秒,便觉察到身后有人走近。   都这个时间点了,料想不会再有学生。   果然,一道清朗悦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同学,如果找不到位置了,来讲台也是可以的,还能看得更清楚些,你认为呢?”   白翳还未回答,因为他看到在不久前向他请教过作业的那位男生在角落处对着他招手,示意自己已经给他提前占了一个座位。   他思索了一阵,心觉自己还是不太适应去到太显眼的讲台上,正想要拒绝陶讲师,却见有另一人像是受不得空调的冷风,起身要找一个远离些的位置,正巧坐到了原空出要给他的地方。   白翳这回是实在有些难选了。   身后的人不再给他多思考的时间,轻轻将他推到了教室上方的位置,随后还将一份名单递给他。   白翳反应过来,这是要让他负责清点到场人数,有些像是助教。   他在抬眸的瞬间正好与对方对视上,心跳猛地错了拍。   真的很像他的溯溯,只是没有那双粉眸和长长的银发,身上更没有出现任何海族的特征。   陶讲师正在点开授课用的幻灯片,这时转过脸来,眼神似带着鼓励意味,用口型轻轻说:“开始吗?”   白翳极力敛神,低下头不再多看他一眼,只让自己专注于手中拿着的那份名单中,随即有些着急地念出第一个名字。   可不知是否因所念是所想,还是因为别的,他在这一时间念出来的,是名单最上方的授课人姓名。   话音一出,全场皆寂。   过了几瞬,座下众人只听他们的讲师语含笑意地回了一声“到”,终于也有人忍不住笑,有胆大的还打趣起来,现场一下变得活跃。   白翳终于稳住自己的情绪,随后没有再念错,等完成了签到工作后,他就在旁边近距离地听陶讲师讲课。   从以往每次录播的网课一样,他讲得真的很好,深入浅出,条理清晰,而专业能力更是实打实的,那些获得的荣誉绝对不是堆砌出来的虚名。   课堂到了后段,陶讲师决定要当堂随机点评一下他们的作业,接连被点到的好几个人都觉得从中受益匪浅,做笔记时也格外认真。   而他最后点评的作业是白翳的。   不出意外,给出的评价很高,但陶讲师也很中肯地指出:“你学习到的理论知识很扎实,但对于实践这部分的内容了解得还不够深刻。”   白翳其实对此很明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他经历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封闭,更别谈去好好地感受外界,但他会在此后慢慢让自己走得更远。   下课铃声响起后,他被请到了对方的办公室,原是有个海边考察的机会,陶讲师希望他跟随前去。   白翳没理由对此拒绝。   到了约定的那天,陶宿亲自驾车前来接他,自然也就见到了他新租的家,还看到了他窗棂上放着的鱼缸,似是不经意地问:“是不是很喜欢养鱼,最近有打算再养吗?”   白翳如实答:“没打算。”   陶宿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一手提着东西,一手在推白翳往外走,有些好奇问:“那留着这个是做什么?”   白翳静默几瞬,才很低声地说:“是给水母的。”   因为他的溯溯怕黑,总喜欢在夜晚看着水母灯。   可现在缸是空的,他的心也是。   陶宿对于这不太寻常的回答明显接受良好,没再追问下去。   傍晚的海景是极美的,绚烂的落霞,盘旋的白鸥,在海水中茁壮生长的红树林。   白翳本以为这次的考察会是很严谨的,用上专业的道具,起码还会有个很明确的主题,可陶宿到了现在却对于那些只字不提,只是在后边推着他,慢慢在椰林下方的步行小道中穿梭。   会让人生出一种只是单纯来赏景的感觉。   软沙细碎,轮椅在上面移动是有些困难的,但陶宿还是推着白翳去到了离海水更近的地方,除此就再没有别的了。   白翳有好几次都感觉到对方似乎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却又蓦地止住。   他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海,白翳终于忍不住转脸想要询问,可陶宿却更快地有了动作。   下一刻,后退的轮椅撞上了海边的树,极速靠近的那道呼吸落在他的额前,对方低着身,双手撑在他两边轮椅扶手上,这样带有禁锢意味的姿势令白翳微蹙起眉,而在抬眸对上那道饱含浓烈情绪的目光时,他猛地怔住。   等白翳再回过神时,眼前已没有陶宿的身影。   对方竟是借着他在那一瞬间推拒的力度,转身完全沉入了海里,快得几乎没人能看清。   白翳的心似乎骤然被狠撞了一下,接着就是升起巨大的恐慌,最怕的莫过于还不确定究竟是否为失而复得,却又要再次面对失去。   底轮在用力的移动中打了滑,坚硬的礁石硌上他的手掌心,海水漫上他无知无觉的双脚,又将衣料打得湿透,冰冷在寸寸蔓延而上。   直到看到不远处的海面隐有尾尖一闪而过,鱼鳞在余晖中泛出碎金的颜色,水浪层起未停。   这一下子就将白翳从触礁的边缘拉回了平稳的岸,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只是现出个畅快的笑容来,眸中有水光稍纵即逝。   他随即从过来游玩的小朋友那里借来捕捞玩具,里头像模像样地放置着些鱼饵。   有童真的声音提醒他,这是假的,根本就逮不到鱼,所以没必要白费功夫。   但白翳却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带着捕捞玩具去到一个无人的海边位置。   他的溯溯一定会回来。   果然,没过几分钟,近处的海面波动明显,随即,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人鱼真实地显现在他的眼前,形貌一如从前,银发粉眸,似乎还变得更加好看了。   陶宿,也就是洮溯,根本对那小朋友的玩具不予理会,只是无比迅速地游回来,来到白翳的身边,低身以唇碰了碰他的手背。   那意思很明显,只有你,才是我的饵。 第47章   “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 是因为,这次我想以更好的形象来到你面前。”   “如你所见,我已经能很好地融入到人类社会中, 体验了真正的高考、真正的体测......得到了一份工作, 达成了一些成就,也攒下了不少积蓄,请允许我成为你的骄傲,只要你点头, 我们会一起拥有好的生活。”   洮溯在经过二次蜕变以后, 技能都得到了再次进化, 利用“灵音”构建起新的穿梭世界,又将“赐愿”使用到自己身上, 所愿有二,即守护与接回,把真实的白翳带回来。   遇到海难的人被救, 是因为他还记得白翳会晕船,故而对鱼群下过指令, 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的可能, 他都不想白翳在海上出一点事。   台风天时小鱼的自送上门,又或者是其他海洋生物的诸多亲近,都与他的“赐愿”不无关系。   明明占有欲很强, 先前连让白翳看着投影出来的虚拟游鱼都不肯, 如今却希望在他陪在白翳身边之前时, 会有别鱼陪伴他,可看到空缸也难免会心生欢喜。   但洮溯只字不提的是, 哪怕如此,他要找到白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除了对戒项链就没有再带别的东西, 孤身一鱼,途中经过危险的地方,坠入过海沟,经历过乱流,穿梭去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时空,在不同的文明间寻找有关对方的线索。   直到来到这里,他听到了“高考”“作业”等这些极为熟悉的字眼,终于能确定这次找对了地方。   可其实洮溯不说,白翳也能想象得到其中的不易。   他克制住眼眶的热意,轻轻地问:“如果还是找不到我呢?”   附近有游人行过,洮溯将鱼尾沉入海底,背靠着礁石,回答:“如果找不到你,我还是会选择在陆地上搁浅,忘记海族的身份,同再普通不过的人类那样去经历生老病死,就当是替你把余生过完。同时,我会用尽我的能力,把你故乡的海洋文明带上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我只是想,这大概是你会做的,故而我想和你一样。”他接着道,“而且,我是一定会找到你的,海风会把我吹向你。”   白翳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用温柔的目光圈着他,唤着“溯溯”。   洮溯却没有回头,眼角却划过一滴泪,在半空中凝成淡金色的珍珠后又迅速落入海水中。   其实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哭过了。   白翳很清晰地看见了,心中蓦地一疼,他很想要上前抱抱洮溯。   可洮溯却离得和他远了一些,很坦诚地将内心那些想法剖析出来。   “我曾有过对你很不真诚的时候。其实我有些凶,却只在你面前显现出可怜的一面,是因为想要你的多些疼爱。其实我能说话的时间还要再早一些,却企图让语言交流少而身体接触更多,想要你多牵我一下,多抱我一阵。”   “还有我们住在一起时,动不动就停水停电,也是我弄出来的,然后就能趁机依赖你。时常没能把事情做好,我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该如何改正,而是想着你对我的偏爱与维护。”   “除此之外,因为不想要上难度更大的课程,我就故意在你面前玩泥沙......可能还不止这些,大概你也感觉到了,我总是在欺骗你,我并不是真正的三好学鱼。”   白翳:“......”   虽然这些话语的信息量有些大,但他还是极快地理解了。   要是以往他可能还会对洮溯教育一番,而现在,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说出洮溯的一点不好的。   不是鱼鱼笨,也不是养鱼进度慢,也许对方早就可以独当一面,而所有的摆烂任性,恰恰是因为,有他在。   白翳毕竟还是做不到真正对洮溯要求太严苛,而且就算足够严苛也没用,他的存在本就是对方最大的依仗。   可人鱼还没有对自己反省完。   洮溯最自责的是,或许就是因此才会让白翳习惯性地护他在身后,而不是让他一起去承担。   他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生气一小会儿,他的人类就不见了,此后更是为此难过后悔不已。   “在看不到你的那些日子里,我有无数次地想,以后都不跟你生气了,你快回来可以吗?”   “丢三落四没关系,但你绝对不能丢。”   “我们在那段时间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也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以后全都补回来好不好?”   虽然他们以前平时说的话也不多,但洮溯显然不会关注这点。   白翳错开视线,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来回划动,在开口时,嗓音有些干涩,说:“可你也看到了,这才是真实的我,你还愿意,接受吗?”   他没有主教那样的能力与地位,没有掌握着那样顶尖的技术,不只是身体上,心上也曾有道坎阻碍了他。甚至到了此刻,在没有助肢的情况下,他想要上前将洮溯紧紧拥入怀中都做不到。   不能单说是洮溯需要他,他实际上更需要洮溯。   与其说是不相信对方的情感,倒不如说是他不够相信自己,自认平凡,所以才没有足够的把握迈出那步。   但洮溯不会再给他一点逃避的机会。   宛若在紧张地等待宣判,可下一刻,洮溯将他整个人都带入了海水里,依旧是冰凉的感觉,却不让人觉得冷。   背抵着礁石,面前是近在咫尺的人鱼。   余晖即将消失,海霞也即将散尽,他在此刻听到了对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声音。   “溯溯总是轻易说爱你,但溯溯是真的爱你。”   “在我还未完全弄懂这个社会的时候,就已经先懂得了爱你,那是本能,请你一定别怀疑。”   指尖传来冷硬的触感,是洮溯在给他戴上那枚订婚戒指。   是的,所有的顾虑都没必要再有。   他的溯溯从来都是,比谁都要坚定,他也该一样,何况早就该正视自己的心不是吗?对方早已在其上落满印记,无法抹除。   到了这时,洮溯像是才想起什么,尾尖在海水中转了一个来回,有些懊恼说:“我是不是又弄错了?按照人类的普遍习俗,在这之前应该还要有约会的环节。”   白翳没忍住笑了,他想起以前人鱼对照着笔记送给他的那回“惊喜”,还有那烂得惨绝人寰的吻技。   他安慰似的抚了抚洮溯的银发,决定以行动作为回应,“这次你就别乱动了,让我来。”   虽然都是没经验,但白翳觉得自己做得总不至于比溯溯还差劲就是了。   事实也确实如其所想。   白翳原本的意思是他们可以跳过那些环节,但没想到,这一跳就直接跳到......   也许是因为当时在海水中接吻太有感觉,又被海浪带着起伏晃动,就连周遭的温度都宛若在这样的氛围中升高,后来发生的事也就渐渐有些失去控制。   对于洮溯而言,这会是个很合适的场合,会是可以令他肆意发挥的主场,但白翳暂时还接受不了这样的禁忌感。   尽管此处很少有游人过经,而且在暮色中还有礁石的阻挡,海浪发出的声音也完全可以将旁的声音完全掩盖住,身体浸泡在海水中,完全不会有谁能看清底下发生了什么。   但白翳还是及时抵住洮溯。   到底怎么这么快就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没功夫去细想了,当下只觉得只要能换个地方,要做什么都行。毕竟单是在这里接吻,他都已经心跳得飞快。   洮溯的目光透出些许危险意味,尽管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他的人类压制在这里,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会尊重白翳的想法。   于是这一来,他们去到了海边的酒店。   白翳看着他那身份证上的姓名,忽然问:“为什么用这两个字?”   洮溯片刻不停地带着白翳往房间去,抽空回答:“‘陶’这个姓还算普遍,听起来更像是属于这里的,至于‘宿’......”   他回头看了对方一眼,道:“不是洄溯,是归宿。”   白翳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又颤了一下,他看着洮溯迅速开门,又火急火燎去整理床铺的背影,没由来地也觉一阵干燥。   那位“课代表”好像是有点东西的。   毕竟洮溯像是真的学到了,各种准备做起来都让白翳找不到插手之处。   且由于他行动不便,还是洮溯抱着他放到了床上,再动手给他解衣,随即似是担心他没完全进入状态,还试图给他带去一些更实质性的帮助。   白翳:“......”   想要拒绝都来不及,所幸房内环境足够暗,不至于太无地自容,可感受得却格外清晰。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却格外灼人。   被子被完全扔到了一边,他就这样仰躺着,心跳剧烈,呼吸在逐渐加重。不知过了多久,他忍不住抬手推推洮溯的肩膀。   洮溯这才抬起脸来,恍若被雾浸透。   他在这方面有一些坚持,就比如既然要按照人类的方式进行,那他就把双腿化出,分跨其上。尽管已经懂得该要如何,实际操作还是有点困难。   直到白翳扶着他的身侧,终于获得第一阶段的成功时,他们皆是松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很奇妙,洮溯靠着白翳缓了片刻,想到不能压着对方太久,便打算赶紧分开。   白翳却圈紧了他的腰,没让他从自己身上下去。   到了现在,白翳算是明白了。   洮溯的确是会了一点,但不多,甚至以为这样就算是完事了。   但白翳不可能就这么让事情过去。   他只是腿脚不便而已,在这样的体位下倒不会有多少影响。   故而,在其动起来的那一瞬,洮溯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他完全不知道还能这样,在那刻全然懵住了,除了乖乖接受外不知还该作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紧抱住白翳,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对方。   可白翳回给他的只有加重的力度,和低笑时微微震动的胸膛...... 第48章   帝国即将有新王继位, 而当事人最近忙的不仅是准备典礼,还有很多很多的事。   大皇子接管了大部分的权力,雷厉风行地稳定住局势, 同时加大力度打击黑市交易, 取缔各种非法买卖,防止再有更多的动物实验体出现,还不忘推用教会的研究成果造福全星际。   不少人都在随后发现了这位新陛下似乎没有什么架子,考虑的问题也很实在。   许是曾亲身在垃圾星待过的原因, 大皇子主动联系白主教, 开出极优渥的条件只为请对方帮忙研究垃圾分离等技术。而他本人还会很接地气去看街市表演, 关心穷人生活。   此外,人虫建交也刻不容缓, 旨在推动双方建立长期友好合作的关系,从而实现和平稳定发展。   但他当前还有事比这些更加紧迫,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虫化特征越来越明显, 倒并不是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 已经有好几件衣服都被破坏掉了, 要是再不能对此解决好,说不定在某个公众场合都得丢人。   为此,大皇子打算亲自去请教伊莱赫戎, 至少得问问他的这位叔叔, 到底该怎么控制尾勾。   可御墨的请辞先来一步。   对方的诉求很简单, 也很坚决,这位元帅要彻底退出军团, 此后不再担任任何职位,也不再过问其中任何事情。   大皇子尊重他的选择, 觉察到御墨好似有些丧气难过,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我母后生前告诉过我,你是位很好的元帅,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其实不止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希望你日后更多地为自己而活,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御墨离开的脚步微顿,随即只是回头,真心道了声谢。   他最后去看了他的机甲,也去见了他的部下。   副官在身边喋喋不休,先是表达了一大通很舍不得他的废话,诸如没了你我该怎么办之类的,随后又控诉起那只不久前被白主教派人送来的“小怪物”有多可怕,横行无忌,还死赖着地方不肯走。   御墨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盯着自己的机甲发呆。   那是主教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设计出来的,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与他的适配度极高,甚至外人看了都会以为那是专门为他而设计的。   御墨以往是不相信的,不相信猫猫会为他做这些。   也许对方就只是对自己所热爱的职业有着高要求罢了。   可现在,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尽管每一次接触机甲,都是一次对所经痛楚的回忆,但主教依旧是在残废之后还那么用心地去研究机甲,这很难说全是出于热爱,还有一个原因是,那是要给御墨用的,所以不敢出任何一点差错。   在他留防国都时,知道雕塑材料鉴定结果的那刻,御墨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块,从时间线来看,猫猫的腿伤就是被刻意造就的,基本可以确定是出自琉之手。   也是因此,他才临时决定让副官跟随洮溯一起在海上动手。   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没能帮到猫猫。   御墨想,自己毕竟还是厌倦了厮杀的,但这是他曾经唯一可被用上的地方,如果连此都失去意义,那他也没必要再带着旧伤坚持什么了。   帝国从来都不缺有能力的新人,他们会成为军团精锐,成为帝国的城墙。   他去到在平日处理军务的休息室,不算太意外地见到了副官口中的“小怪物”。   小黑猫此时没有待在玻璃罐内,而是颇为神气地立在他专用的桌面上,对着走进来的副官龇牙哈气,同时散发出阵阵阴冷气息。   副官转过身,刚摆出一副“我就说是这样”的苦涩表情,下一秒却彻底呆愣住了。   只见那只先前还脾气坏到不行又狂得不行的小黑猫,突然一个“不小心”摔倒,正好被御墨动作迅速地接入掌心,随即像是很感激,就此软乎乎的一顿蹭,萌得让人心都快化了。   副官:“......”   面对御墨向他投过来的视线时,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是青天白日活见鬼了吧?但事实仿佛真是如此。   小黑猫蹭完还不算,还毫无防备地将自己肚皮亮出来,要跟御墨的手亲昵贴贴,再这样玩了一会儿后还得寸进尺,扒着御墨的衣服就往上爬,一直到他的脖颈间紧紧挨着。   副官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几乎谁都知道,他们的元帅是位万猫嫌,没想到突然有只猫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简直都让人怀疑这莫不是仓鼠假扮的?但他也有些不解,小黑猫此时表露出的情绪有点像是渴求,这是想要什么?   他没忍住就把心里话直接问了出来,并不指望真能得到什么答案,毕竟他不懂,那元帅就更不可能懂,毕竟对方每次都能一本正经地认真踩雷。   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儿,御墨居然开了口,“应该是在找倒刺,想要被梳毛了,但现在没有,你乖一点。”   小黑猫一下就安静了,安心享受着指尖的轻抚,没有再闹。   副官已经被他们之间这种莫名的亲近与默契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还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于是默默出去并带上了门。   这是一只崭新的黑猫,被御墨带回了家,清洗得很干净。   —   白翳并没有真的回到过他原先所在的世界,他当时依旧是在异度空间内,却在精神上与洮溯在由“灵音”构建出来的世界中有了交流,这将他从意识溃散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在异度空间因失去主力量支撑而将要崩坏的最后一刻,他带着小黑猫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他有思考过一个问题,既然原书的人都出现在这里,那他穿越了过来,原主教又会去到了哪里?   白翳的目光落在小黑猫身上,决定下回让它开机甲试试。   外界的时间已然过去了一个星年,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   因为洮溯的技能进化到了顶级,白翳并没有被负面状态影响太久,据洮溯所说,“净涤”将能彻底治好他的腿伤,只是还需要足够的一段时间。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是在海岛上进行的,蜜月地点也选在这里。   这里的环境很好,不过是四面皆临海,除了他们就连个影子都见不着,让白翳恍然有种被围困在这里的感觉。   每天要做的事也很简单,简单到一个字就能概括。   但白翳没法说这是放纵或是别的什么,他表示理解,因为人鱼Omega真实的发.情期来了,这跟在刚分化后特征显现时的假性症状不同。   其实洮溯在之前经历二次蜕变后就有过这样的一回时期,但他的Alpha不在,就只得全靠抑制剂度过。   洮溯认为在灵音世界中的那次只能勉强算是精神上的沟通,只是模拟热身,而现在务必要拿出应试般的态度来,不留退路,竭力以赴。   白翳:“......”   好吧,鱼鱼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这持续的时间,还是太长了点。   浴缸,客厅,露台,无处不涉及,而在牙尖破入腺体完成终身标记的那刻,雪芽与荼靡两种信息素味道在空气中不分彼此地纠缠交融。   Alpha的掌控欲是天生的,白翳也不例外,凡是用上金属助肢的时候,就几乎是完全没有洮溯说话的份,只能全程被抱着狠弄。   人鱼Omega始终乖乖配合,发烫的鱼尾随着动作间的起伏而颤动,水滴在鳞片上反射着光,他实在禁不住时,落下的淡金色珍珠全会在事后被珍藏起来,或是被放上白翳的书桌。   而若是没用上金属助肢,那就是白翳对洮溯的纵容。   到了这任自己发挥的时候,洮溯总是很兴奋,很少再出现全然懵掉的情况,在这方面,他学习进步得比白翳还要快,又是一贯的直白热情,无师自通地解锁。   甚至在一次又一次过后,他也不会就那么轻易地睡下,而是积极反思,觉得单是通过体验可能会记不住,还试图用笔在纸上画下来,毫不意外地被白翳阻止了。   再次求鱼鱼别太好学。   但洮溯已经变得不好糊弄了,会抱着他继续追问:“那白校长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这样,就我们进行的这些,该要怎么做笔记才行?那些步骤不都是你教给我的吗,要经常预习,复习,温习,补习,练习,一样都不能遗漏。”   白翳:“......”   当初那是为了攒人鱼的虐心值用的,但现在谁来统计一下他的虐心值?   没想到反转来得很及时,很快就到了洮溯心虚到想逃的时候了。   起因是,白翳最近发现洮溯去健身房去得太勤了些,而且每次睡觉时总要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身前,像是要特意让他感受什么,被问起时,洮溯就偏过脸,还只高冷回答一个字。   这不对劲。   要知道,自从人鱼在语言领域获得飞跃性进步后,凡是能多说一个字,他就绝对不会少说,在闲暇时间给白翳朗读光脑信息还成了他的一大爱好。   他的溯溯什么时候会这么低调?   经过细想,白翳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记得那位陶讲师可是履历极为出众,而且,体形更高,还有在海边酒店那晚,他貌似感觉的有些不一样。   难道因为洮溯是灵音世界的绝对主角,那里就相当于是造梦乐园,所以他在其中时,可以让设定变得更符合自己的心意。   因此,他成了学术大能,而白翳则成为了被他严格教导的学生,他拥有了在对方面前大秀能力的机会。   好啊,鱼鱼居然连胸肌都给自己安排上了。   洮溯一开始是坚决不肯承认的,表示自己的完美身材是在海中就锻炼出来了的,不管在不在灵音世界中都一样。   直到白翳打算翻出他刚来研究所时的灰球旧照,洮溯这才老实交代。   他并没有学术造假,而是因为自己本身在那个世界实在是太优秀了,不论学什么都很快,成绩也几乎永远是满分。他按着应有的流程走,一步步升上去,只是时间进度被拉快了而已,不出意外的话,甚至很快就能升上教授,至于其他的小变动,只是顺带。   没办法,养成估计就是这点不好,洮溯不想让对方记得太多自己曾经的“黑历史”,而是想让对方看到更多自己好的样子。   白翳静静地看他良久,将他拉入怀中,轻吻额头,说:“要是喜欢灵音世界,我们可以经常过去玩。而且,溯溯不论在哪里都很优秀。”   所以让他很喜欢很喜欢,但不仅是因为这一点。 第49章   灵音·花店老板×乐队主唱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   街角花店中播放着和缓的钢琴曲, 木制货架上摆放着一排排鲜花,错落有致,每朵都经过精心修剪, 芳香怡人。   但洛娅却没有功夫多加欣赏, 而是忙着清点手中的各样订单。   适逢超高人气的乐队来开演唱会,无数粉丝积极下单,连带着他们这一个小小的花店也供不应求,盈利自然也能翻不知道多少倍。   洛娅在高兴的同时又有点心酸。   就在前些天, 她答应了洮溯的邀请, 愿意到他新构建出的灵音世界中客串一下,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依然是实习生,转正似乎遥遥无期。   而这里似乎是被称为二十一世纪的地球, 没有Alpha也没有Omega,没有所谓的精神力更没有机甲,还有其他很多方面都不一样, 据说是白翳真正的家乡。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对方。   尽管生意都要忙不过来了, 白老板却一点都不着急, 相反还格外悠闲地喝着茶,顺带修剪一下摆在桌面上的铜钱草。   洛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总觉得白老板跟以前不太一样,此时的他更加放松随和, 也更加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这难道是因为完全恢复后再也不用坐轮椅, 也不需要用金属助肢的缘故?   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洛娅忙打起精神来要去接待客人,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来送快递的, 白翳很淡定地接收,没有要当场拆开的意思。   洛娅忍不住感到有些惊异。   因为她之前已经接连几次看到白翳收到同一类型的东西了, 而且来源渠道有很多,就比如对方随便买点什么就能赶上抽奖,成功抽到一等奖,即某top乐队的限量专辑和演唱会门票。   又或者是毫无预兆地就接到有点类似诈骗的电话,提醒他因尾号恰是幸运数字,故而可以免费领取乐队周边,同款物品等。   难道这次的也是吗?   白翳在觉察到她的目光后,轻轻将茶杯放下,动手拆起了快递。   果然,这次收到的是乐队的人物海报和Q版形象公仔,但奇怪的是,就只有那位主唱一人的,连其他队员的半点影子都见不到。   洛娅再凑近了些多看几眼,随即不禁有些无语。   其实她有听洮溯说过,到了灵音世界后他要先隐藏身份,而交给白翳的首要任务就是认出并找到他。   但现在这看来,真的算是有难度?连一丁点都没有好吧。   虽说洮某是在外表和气质上有了些改变,整体看起来特别酷拽且帅,还带着些飞扬的少年气,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   白翳将那满脸傲娇的Q版公仔捧在手中,唇边带着明显的笑意。   既然溯溯想玩,那他就多配合些好了。   送花到指定地点是工作所需,而客户的要求是送到演唱会内场。   若是以往去到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他会很不适应,但白翳现在已能做到从容自若,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出行会阻碍到别人,也不用再刻意躲避旁人投来的打量目光。   现场的气氛很是热烈,舞台上闪烁的灯光夺目,观众手中的荧光棒如点点繁星,汇聚成一片绚烂的海洋。这一刻,人们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只管享受着这场盛大的视听盛宴。   白翳抬步迈上台阶,找个较为合适的观看位置,却不经意瞥见旁边那匆匆而过的身影,似曾相识。   一时大意没把猫尾完全藏住,潇洒猫有些懊恼。   是霸道人鱼请他们来凑数当演唱会听众,他们一开始宁死不从,后来听说在灵音世界能化形就很没骨气地妥协了,可这并不是完全化形,简直是破绽百出。这不,手背又变成毛绒绒的了。   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投诉人鱼。   可话说,那位人鱼去哪里了呢?   开场舞结束,灯光迅速暗了下来,旋即伴随着全场观众的热烈欢呼,乐队的全员尽数登上舞台,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稳居C位的主唱,连出场方式都是最惊艳的,聚光灯照亮了他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都为此而静止。   他站在舞台中央,微微鞠躬示意,随后举起手中的麦克风,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比期待其歌声。   音乐响起,传遍整个场馆,观众们都被这动人的旋律和深情的演唱所征服,听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跟随着节奏摇摆起来。   连潇洒猫也一时间忘记了去数自己的手背到底有多少根毛,全然沉醉其中。   白翳的目光未曾移过分毫。   在这寥寥的歌词中听出了很深的蕴意,他知道溯溯这是特意唱给他听的。   是风雪的馈赠,是最珍贵的幸运,对于彼此都是。   一曲终了,即将进行的是抽选观众上台互动的环节,现场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   毫不意外的,白翳成了被选中的那个人,大屏幕中出现他含笑的面容,出色的长相引得观众又是一阵惊呼。   在看到白翳从场下走上台时,洮溯忍不住冲对方眨了眨眼睛,他原先设想了无数种劲爆的互动方式,却没想到白翳选择了另一种——用吉他给他伴奏。   洮溯略有些遗憾,下一秒,目光却被那双在调试中的手给吸引了。   也行吧,毕竟之前都没见过他的人类弹吉他。   合奏很成功,台下观众的反应格外热烈,这毫无疑问会成为乐队演出的一大名场面,主办方也想不到只是请了一位观众上台,竟会达到这样的效果。   而洮溯在演唱的同时,始终没忘用余光偷看白翳。   光影在他们身上流转,时而明晰又时而晦暗,悄然的对视间,似有什么在心中愈生愈烈。   待灯光再次全暗的时候,白翳便感觉到脸侧的温软触感,是洮溯偷偷亲了他,随后接过吉他,下台时还拉着他的手,凑近他耳边没什么诚意地说:“刚不小心擦到了,不好意思。”   有种当众干坏事的感觉,但看在对方那么崇拜自己,还那么认真合奏的份上,给点小福利不算过分吧。   洮溯就等着看小粉丝的激动,可白翳只是很淡定宠溺地应了一声,还提醒他注意前方拍摄的镜头。   洮溯:“......”   忽然觉得当大明星也没有那么爽。   但这样就可以成为白翳的偶像,还能让白翳更加仰慕自己,他觉得还是很值得的,更应该拿出应有的风范来。   故而,他超级主动地前去给围在周边的观众签名,签了一个又一个,而字迹无一例外都是极为漂亮洒脱。   白翳就在不远处,相信很快就会注意到这边。   果然,等过了一阵,对方抬步向他走来,眼中尽是温柔。   “你唱得很好,不知我是否有荣幸也能得到你的签名?”   洮溯矜持地点点头表示可以,然后就看到了白翳递过来的掌心,听到他说:“就写在这里,我不会弄掉的,放心。”   这可太行了好吧。   洮溯很开心,写完就忍不住又在白翳的另一边手掌心上再写了一遍,速度比之前慢得多,还在字尾上加了个特别骚包的图案。   他觉得自己就要被认出来了,但对方怎么还不说出来呢,洮溯都差点要忍不住直接戳破,又生生止住了。   有人在和白翳聊天,似乎是在讨论今天表演得好不好?又问他追不追星,粉乐队的哪一个?   洮溯凝神细听,却看到白翳抬眸朝他看来,紧张之下,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地就跟着队员们一起走开了,这就导致他没听到后面的回答。   洮溯:“......”   在后台短暂休息片刻,很快又要上台演唱,而不管他去到哪里,工作人员都会把私生粉防得很紧。可他总忍不住问有谁来找自己,直到整场结束都是如此。   而在看到队员收了白翳的花,虽然那只是粉丝们在花店买来送出的,洮溯还是暗自有些不乐意。又看到视频回放中,很多人都被弹吉他的白翳吸引,他就彻底坐不住了。   于是,白翳在回去的路上,很幸运地被单独请上了偶像的专用车。   洮溯毕竟顾忌着助理兼司机在场,打算先隐忍,只通过后视镜多看看,等到带白翳回了酒店再慢慢“算账”。   可开到中途,坐在后排的白翳适时开口提醒道:“感谢相送,但我所在的花店并不需要经过这条路,转向或者让我现在下车走回去就可以了。”   闻言,洮溯简直再忍不了一点,干脆让司机先下去,另外打车离开。自己再一踩油门,十分不容抗拒地带着白翳一路飞驰到无人的偏僻路边上。   接着,洮溯下车打开后车门,而后坐进去,把白翳整个人都堵在了车中。   白翳静静看着他,似乎对他的一系列行为没有任何异议。   如果换了别人,大概会觉得自己非常莫名其妙,但洮溯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这会儿就直截了当地看着对方说:“我知道你最爱的是谁。”   白翳的视线在掌心中的签名上停留,说:“嗯。”   洮溯心跳得有些快,哪怕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犹疑,“因为我就是。”   白翳抬眸,笑意越发明显,说:“对。”   他一开始以为鱼鱼是想要万众瞩目,想要被很多人崇拜,后来却发现鱼鱼不过只是想得到他的崇拜而已。   开了个头就容易多了,洮溯继续很笃定地说:“我还知道,你是我的小粉丝,已经默默关注我很久了,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我有没有更新动态,还收集了很多我的照片,夜晚总是拿来反复欣赏......”   白翳轻轻牵起他的手,无比真挚地说:“是的,你是我的偶像,我永远都对你仰慕。”   像是有烟花在夜空上忽然绚烂炸开,洮溯一下就被炸了个透,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但他还没忘记该有的“算账”。   白翳解释说:“我没有给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送花,也没有给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特意弹过吉他,别鱼也没有。”   洮溯有点满意了,又猛地想起什么,立即找白翳要自己的花。   那是一捧精心包装过的紫罗兰,鱼鱼的最爱。   就这么一夜之间,某top乐队的主唱疑似和素人约会的八卦新闻登上了热搜。   不论面对的是各媒体的狂轰滥炸,还是经纪公司的各种操心担忧,洮溯都毫不在意,还决定要大大方方承认,大不了就退圈回去继承家产,毕竟他给自己设定的隐藏身份是某顶尖集团的大少爷,身价极高。   他们一起回了趟住宅,搞了场热闹的朋友聚餐,末了又去泳池边玩了一通,这才回到休寝的房间。   听着外边的风声和蝉鸣,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白翳终还是决定把原书的事情告诉洮溯,可洮溯听完却是释怀。   “我毕竟不是那一个时空中的『洮溯』,没有经历过他的痛苦,没法替他记恨谁,更没法替他原谅谁。”   “而我有你,还有洛娅和斑斑他们这些朋友,得到过很多的关怀和爱,我想,这已是足够幸运,不用再被弥补,也不用谁的赎罪,那些我真的不需要。”   相比于那些,洮溯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他在词典中怎么都查找不到“包养”这个词,难道是他的查找方式有误,还是这是一本盗版的书?   面对询问,白翳不动声色地将那厚厚的词典收好,打定主意要在此后对洮溯的学习内容进行更为严格的把关。   毕竟先前得到的教训实在是太多。   而另一边,洛娅本来只求转正,可惊喜来得猝不及防,下一秒她竟直接升成花店老板了。   因为只要有白翳在,洮溯就总是把店里的花全买,生意做不了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店转给她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工作能力将能得到更充分的体现。   而且洛娅有种预感,就算是离开了灵音世界,她也很快就能成功转正,然后升职涨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