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尊戏精绝不是为了攻我
　　作者：令飞花
　　文案：
　　正文完结。
　　号外号外，周四（6月27号）从21章到33章倒v，看过的宝就不要买了哦，感谢支持。
　　原名：合欢宗师尊的纯良徒弟
　　打死不肯承认喜欢师尊·尊师重道·黑切白受x冲着师徒禁忌恋·疯狂撩徒弟·骚里骚气攻
　　路归衍拜了个师尊，对他照顾无微不至，但同时因为修无情道清冷高不可攀。
　　他发现对师尊产生爱意后，根本不敢说出口。
　　为摆脱这种违背世俗的感情，他背上行囊远离师门下山历练。
　　刚出山门，就被贼人抓了去。
　　彦青霜堪破天机，得知无情道师尊和狼狗徒弟是命定组合。
　　他将衣服穿成禁欲模样，把合欢道伪装成无情道，混进天下第一宗收了个一看眼神未来就不好惹的徒弟。
　　他日日等夜夜盼，就等徒弟撕开自己虚伪的无情道外衣。
　　等啊等……
　　“不好了，小师弟被合欢宗宗主抓走了！”
　　彦青霜：？？？我就是合欢宗宗主，哪里来的冒牌货！
　　【小剧场】
　　路归衍不小心碰到人，紧张得退避三舍。
　　彦青霜泫然欲泣：“看来路少侠对我等合欢宗人避之不及。”
　　路归衍：……
　　晃荡的风铃一刻不歇。
　　彦青霜俯身呢喃：“乖徒儿，叫一声师尊，为师就不为难你。”
　　路归衍憋红双眼，咬着唇不发一语。
　　彦青霜委屈巴巴：“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合欢宗宗主。”
　　路归衍：……
　　师尊攻，攻追妻。1v1双洁。小甜饼不会很长，想写来爽一爽。
　　修为等级：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合体，大乘，渡劫。
　　文案：2022.04.02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轻松 师徒 日久生情
　　主角：路归衍，彦青霜 ┃ 配角： ┃ 其它：预收：摄政王为何那样
　　一句话简介：师尊来自合欢宗，竟是攻？！
　　立意：逆境中也要努力求生


第01章 
　　铺天盖地的白光席卷四周，若是境界高的人便能瞧见，这是上千把剑聚成的剑阵。剑气太过庞大，以至于修为低下的人只能看见一道光。
　　光芒笼罩下是一群围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修仙门派弟子。他们本是参加秘境历练的低阶弟子，来自各个门派，最高不过筑基中阶，没想到会在最普通的秘境遇到金丹级别的魔蛟。
　　“路师弟，不要逞强！你灵力已经快耗尽，强行使出诛妖剑谱第十式会很吃力！”
　　白珞晟刚被魔蛟重伤，连诛妖剑谱第三式都使不出来，只能磕了丹药一边赶紧调息一边关注战场的情况。
　　被叫路师弟的人是现在唯一的战力，剑气鼓动下高马尾随风飘动，劲挺的身姿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魔蛟的攻势之中。
　　他闻言抽空看向白珞晟那边，微微点了个头，声音清冽：“嗯，放心，我会速战速决。师兄你带他们撤到安全的地方。”
　　围观的弟子发出一声惊叹，好俊俏的青年。
　　挺翘的鼻子连接着饱满的山根，往上一双杏眼，剑眉星目。
　　比上好的皮相更吸引人的，是一身精妙的功法。
　　只是那人眼尾微垂，唇瓣略薄，下颌线绷紧，美人相生生多了点锋利的气质。加上肃杀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不好招惹。
　　“他是……谁啊？”
　　说话的少年穿着七星派的弟子服，娃娃脸，年纪不过十五，大抵是刚入门，眼神清澈又单纯。
　　另一边犯着花痴的人解释道：“他你不知道？路归衍，琼瑶派彦青霜彦宗师的唯一亲传弟子，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二十岁就结了金丹！”
　　“好厉害啊。”少年感叹，“他一个人打就可以吗？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别去添乱。你们修为太低，他还得分心保护你们。刚刚的苦头还没吃够？”白珞晟提醒。
　　本来蠢蠢欲动的人乖乖抱好团，不再多话。
　　白珞晟一边引导人群离开，一边焦灼地观察战况。
　　那魔蛟虽只是金丹中阶，但皮糙肉厚，基础剑势根本伤不了分毫。自己好歹也是金丹高阶，诛妖谱第七式打着跟刮痧一样，还被魔蛟尾巴一甩震出内伤。
　　路归衍结丹不过半年，居然撑得比自己久，还领悟到诛妖剑谱第十式，果真是天赋异禀！
　　刀光剑影间不断有野兽嘶吼声出现，光芒也逐渐弱了下去。白珞晟暗道不好，路归衍的灵力耗尽了。
　　兀然，无数道光猛地冲向前方，“轰隆”一声，山崩地裂，魔蛟的噪音攻击戛然而止。
　　白珞晟如临大敌，如丧考妣，如坐针毡。路师弟，莫不是要夭折了！彦宗师会把自己皮给剥下来吧！
　　他连滚带爬冲进尘嚣，浓烈的腐臭气息震得他腿一软。
　　一双手臂越过血雾扶住了他。
　　“路师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白珞晟的痛哭流涕瞬间化为喜气洋洋，“怪不得采摘药物的任务悬赏金额那么高，得亏有路师弟在。”
　　粉尘消散，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人，白珞晟躲在路归衍身后擦着眼泪。
　　路归衍手里握着魔蛟的魔晶，抿紧的唇线总算有了上翘的弧度。
　　这是颗难得的水系增益魔晶，嵌在师尊剑柄上正好。
　　惊鸿一瞥那个浅浅的笑意，不少人呆愣。
　　不过那个笑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活像有谁欠了他几万两银钱一样。大家蜂拥而至的步伐不约而同放缓。
　　白珞晟知道小师弟的秉性，冲上前勾肩搭背：“路师弟越来越厉害了，彦师叔知道一定非常高兴。哎呀，你受伤了！”
　　听到师尊，路归衍表情有片刻温柔，随后拂掉要观察后背伤势的白珞晟，道：“无碍，只是被咬了口，大家没事吧？”
　　“没事没事。”
　　“感谢道友相助，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切磋交流怎么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拿出浮图盘，想将路归衍的联系密令存进去。
　　浮图盘是琼瑶派开发的通讯工具，传音符的改良版。往里注入灵力和想要联系人的密令，便可以通上话。使用者修为高低可以影响通信的距离，甚至可以做到只能双方听到。
　　在他们遇到魔蛟的时候就已经往宗门发去通知，但离救援人员到达还需要半个时辰，幸好有路归衍，不然没等到救援，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路归衍默念几遍浮图盘密令，微抬下巴瞥他们一眼。
　　他的眼型很好看，但没有表情，加上脸颊一条细长的血痕，看起来又凶又冷，无声拒绝。
　　寻常人这般，会被当作没礼貌，但路归衍让人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觉得是自己唐突了。
　　冲在最前面的人莫名其妙打个寒战，默默放下浮图盘，摸摸脑袋：“啊，路道友不太方便是吗。”
　　其他人也收回浮图盘，小心后退半步。总觉得惹到什么不得了的人。
　　“……”路归衍闭上了还没有开的口。
　　白珞晟：“哦哦，我有我有，你们记着我的，有事找路师弟我帮忙传达……”
　　人群又围上白珞晟，互加好友得热火朝天，时不时偷看路归衍这边。
　　而路归衍只是远眺着魔蛟的葬身之地，若有所思。
　　*
　　回到山门已经日落，路归衍同白珞晟分开，去后山温泉沐浴。
　　虽说门派的洁净术可以清除掉身上的污垢，但路归衍总觉得魔蛟那股难闻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一会儿还要去跟师尊汇报，他可不想带着一身臭味去。
　　穿过茂密火红的枫树林，光线一点点暗去，缭缭雾气蒸腾下影影绰绰显出青年健美的身型。
　　青年半披的长发已湿，贴着鬓角的碎发将面容衬得柔和不少。
　　然而眼睛睁开，那股温柔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冷淡。
　　路归衍静静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拉了拉嘴角。
　　并没有让人觉得更加平易近人。
　　“……”
　　算了。
　　路归衍拿出今天的魔晶，月光下泛着微微的蓝光，晶莹剔透着实好看。
　　他很满意，相信喜欢美丽事物的师尊也一定满意。
　　魔晶发出转瞬即逝的蓝色光芒。
　　路归衍仔细查探一番魔晶，并没有波动的灵力或是魔气。
　　或许是月光的反光，他将之抛诸脑后。
　　路归衍和他师尊彦青霜居住在靠近主峰的孤峰，山峰并不大，但胜在清净。用法阵维持了漫山的红色枫叶，所以取名为秋倾山。
　　但除了路归衍被彦青霜特别优待与师尊住在同处，其他弟子都住在主峰。
　　秋倾山和主峰中间隔了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是布局幽雅的水榭楼台。
　　最深处是彦青霜的秋倾别院，东南方则是路归衍所住的偏房。
　　路归衍先是回了趟偏房换上新衣服，整理好仪态，才去见师尊。
　　细碎的脚步声在靠近秋倾别苑时停住，磨蹭许久才踏进大门。
　　书房檀香缭绕，具象的雾气缭绕在清冷如天山雪莲般的人身上，夹带了隐隐的香气，瞬间煽动起路归衍扑通跳动的心脏，又被一阵深呼吸压了下去。
　　距离上次和师尊见面，已过去十日。
　　以前出去历练，三五个月都很正常，为何现在才短短十日，都觉得难挨。
　　“师尊。”
　　路归衍作揖，口吻疏离庄重。
　　彦青霜将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塞入腰侧，轻轻“嗯”了声，茶色瞳仁印着路归衍清俊的脸颊，左侧面部有一道细微的血痕。
　　他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已经吃过药，不劳师尊费心。”
　　彦青霜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过来。”
　　路归衍走过去坐在桌边，低头看见师尊腰间挂着的玉佩，上面雕刻了枫叶。
　　那是他第一次学习雕功，刚雕完便兴高采烈地送给师尊。样子在他现在看来很是粗糙，不甚满意。
　　“师尊，这玉佩，弟子下次给您换上更好的。”
　　“嗯？不用，为师觉得不错。伸手。”
　　路归衍从善如流伸出手。
　　彦青霜指腹搭在路归衍腕部把脉，些微发凉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皮肤，顺着细小的血管一路漫游。
　　以往历练回来，彦青霜都会检查路归衍的身体情况。
　　路归衍本已习以为常，这次不知怎的，被触碰的地方莫名发热，越来越热。那股热量沿着经脉肆无忌惮地流窜，在体内横冲直撞，上下翻滚，最后汇聚到某处。
　　路归衍：……
　　怎会如此！
　　路归衍喉结滚动，缓缓抬头。
　　视线所及的交领紧紧贴着对方颈部，勾勒出修长的脖颈，利落的下颌线。
　　师尊五官精致，鼻梁挺翘，嘴唇偏薄，眼尾略翘。
　　这五官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显得柔美，但在师尊身上不是。英气夹杂着清冷的气质，巧夺天工地完美融合。
　　路归衍仰慕师尊的气质，但只学到半分，只有冷没有清。
　　再往上，路归衍和神色淡然的彦青霜对上眼。
　　路归衍：！
　　他屏住呼吸，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桌角。
　　是错觉吗，刚刚师尊眼里有笑意。但他不敢再去确认。
　　查探脉象很快结束，手腕的手指没有过多停留。
　　彦青霜握住茶杯，指尖微微在杯壁上点了点。杯沿缺了个很小的口子，不认真看并不会发现。
　　路归衍将茶水倒满，漫不经心道：“师尊，我说了没事，不用担心。”
　　彦青霜唇瓣碰上杯沿，眉头微微皱起，换了个杯口抿了口茶。
　　“阿衍，你的心脉很混乱。”
　　路归衍手指轻轻蜷缩。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强行提升境界的法子以后不可再用。我一会儿给你写个单子，记得去药房取药。”
　　路归衍点头：“是，师尊。”
　　彦青霜起身从旁边抽屉翻出伤药，递给路归衍。
　　路归衍没有接，仰头巴巴看着彦青霜：“师尊能帮弟子上药吗？”
　　以前受伤彦青霜都会亲自给路归衍上药，这药膏是彦青霜亲手调配，能保证不会留下伤疤。
　　只不过后来路归衍的修为越来越高，基本不会再受伤，这药也就许久未用过了。
　　脸部伤痕看起来是故意没有好好处理。带着一身沐浴后清爽的淡淡香味，脸上结的痂却被粗暴抠掉。
　　彦青霜垂眼，轻轻压下嘴角。
　　沾了滑腻药膏的指尖按上脸部伤痕。
　　“嘶……”
　　路归衍抿紧唇。
　　“痛？那为师轻点。”
　　“不，不痛。”只是有奇怪的感觉。
　　路归衍期待又有点不安。
　　擦完脸上的伤，彦青霜俯身靠近。
　　轻微气流掠过耳边，路归衍坐着的凳子猛地往后一撤，发出尖锐摩擦声。
　　彦青霜站定不再往前：“脖子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
　　路归衍心虚：“啊？哦。抱歉师尊，请继续。”
　　“你衣服领口贴得很紧。”
　　路归衍明了，抬手将领口拉开：“这样好些了吗？”
　　衣领点到为止地只开到锁骨处，露出的却是最脆弱最无防备的颈侧。
　　彦青霜猝然移开目光，低头在药盒里捻了捻。
　　“伤口很深，会很疼。”
　　路归衍做好了准备，但在师尊手指落到伤口时，身体不自觉紧绷一瞬。
　　“为师再轻一点。”
　　路归衍手指攥紧衣领。
　　“不疼，师尊。”
　　只是……
　　冰凉药膏混着轻柔的力度，很舒服，舒服到控制不住身体反应。
　　路归衍羞赧不已，生怕被师尊发现端倪。好在师尊没有发现后背的伤，不然更难耐了。
　　他不动声色蜷了蜷腿，眼眶憋得通红。旁人看来，确实是疼得不行。
　　“还疼吗？再坚持会儿，马上就好了。”
　　彦青霜视线里，路归衍鸦羽般的浓密睫毛颤动着，投下一片阴影，眨动间似乎带了点水光。
　　处理完伤口，路归衍接过药膏默默收起。他摩挲着腰间的乾坤袋，等着师尊净完手。
　　彦青霜净完转了转茶杯确认缺口位置喝了口，慢条斯理道：“你知道已隐退的上瑶仙尊曾经拜师于灵犀门的事情吗？”
　　路归衍感觉大脑一个重击，空白一瞬。
　　彦青霜慢慢出口：“上瑶仙尊和他师尊——”
　　路归衍立马站立朝彦青霜行了个大礼，声音铿锵有力：“弟子绝不会步前辈后尘，辱没师尊的名声！”
　　彦青霜转茶杯的手停住：“何出此言？”
　　路归衍作揖的手规规矩矩。
　　“身为徒弟，应当尊敬师长，感恩教诲，怎可盛出妄念，企图以强逼的手段让师长……师长……”
　　路归衍咬了咬舌尖，连说出那话都烫舌头。
　　彦青霜语气柔和，循循善诱：“让师长怎么？”
　　“名声受损。”
　　彦青霜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但迅速收敛：“他们两个其实……”
　　路归衍“扑通”跪了下去：“弟子对师尊绝无二心，还请师尊放心！”
　　路归衍严肃的时候，眼神极为锋利，略微下垂的眼尾衬得整个人都透露出不好惹的气息。
　　他正视着彦青霜，传达自己坚定的信念。
　　而这在熟悉他的人眼里，正是掩饰心虚的表现。
　　彦青霜万年不化的冰山脸泄出很淡的笑意，点点头：“为师自然是相信的。今日你累了，先回去休息。”
　　路归衍匆匆离开书房。
　　师尊的提醒震响了他心里的警钟，也让他豁然开朗对师尊产生了多么不可饶恕的感情。
　　上瑶仙尊的事情路归衍只了解到一二，总体来说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上瑶仙尊化身灵犀门小弟子查探仙盟内情，清除了腐败的仙盟，并且与他当时所拜师尊喜结连理。
　　但民间还有流传的版本是，上瑶仙尊爱而不得，逼死自己的师尊，用招魂禁术将人复活成炉鼎且囚禁数日，逼迫对方和自己双修。
　　更过分的是，上瑶仙尊自作主张广发请柬邀请众人参加婚宴，上瑶仙尊的师尊被迫同意婚事。
　　之后二人隐退不再过问世事，只留下模棱两可的传说。
　　简直荒谬至极！
　　师尊旁敲侧击定是想让自己清楚自己的立场。
　　路归衍想明白这点，被碰过的手腕却开始发热，燥热蔓延再次将喉咙灼烧得干涩。
　　他轻轻抬起手腕在脸颊蹭了蹭，感受着已经散去的余温。
　　很快，他面如菜色地放下，紧紧捂住手腕，加快步伐。


第02章 
　　穿过清幽的竹林，路归衍浑身沸腾的热量才淡去，但还是魂不守舍。直到周围涌上来不少弟子，他才回过神来。
　　不过因为那张平时就不苟言笑的脸，偶尔的放空并没有让人察觉到意外，顶多觉得他今日更加沉默而已。
　　白珞晟上蹿下跳地维持秩序，好说歹说这群人都不肯好好排队。结果路归衍一出现，本来还在吵嚷的弟子都安静下来，规规矩矩找到自己的位置。
　　白珞晟：“……”
　　排在第一位的少女脆生生道：“路师弟，我要的胭脂买到了吗？”
　　路归衍很快收拾好情绪，从乾坤袋拿出一个大大的包裹递过去：“买到了。对了，齐师姐，店家说这是新出的颜色，所以我也买了一份。”
　　齐蓉：“真贴心，还是路师弟细心，不像白师弟，连色号都买错了。”
　　白珞晟不服气地嚷嚷：“这哪能怪我，二十多种，我能记住数量都算不错了！”
　　齐蓉瞪了白珞晟一眼，对着路归衍笑意盈盈：“多的部分价值多少灵石，我补给你。”
　　“不用，这是赠品，免费。”
　　白珞晟手指捅了捅路归衍一下，路归衍不为所动。
　　“那可不行，这里是一百灵石，感谢小师弟。”
　　路归衍愣半晌，道：“谢谢齐师姐，下次给你打八折。”
　　说罢，他继续找下一位顾客的东西。
　　“东街的糖人，西市的馅饼，南堂的绸缎……”
　　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去到它们应去的主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些小小的赠品，还都是顾客喜欢的。
　　齐蓉在旁边看了会儿，见路归衍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图，跺跺脚扭头走了。
　　等东西都分发出去，白珞晟趴在桌边累得不行，一边用手掌给自己扇风，一边瞧着路归衍认真数袋子里的灵石。
　　“怪不得路师弟生意这么好，虽然摆着张生人勿近的脸，办事倒是挺细心的。要是我肯定猜不到那个都鹏居然喜欢粉色，你送的那个粉色小晶石我看他都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路归衍拨动灵石的手指微微一顿：“我也是无意中发现，都师兄剑柄上镶嵌了一颗粉色晶石，磨损很严重。我猜测是长期摩挲所致。”
　　“哦！”白珞晟恍然大悟。
　　“对了，我见你在集市买了一套名贵的茶具好像没有人来认领，能不能告诉师兄是谁的？”
　　路归衍：“……”
　　“嘶，琼瑶派没有谁对品茶很有讲究啊，也就那几位师叔了。我去，不会连他们都找你带货了吧？这业务可以啊！”
　　路归衍把赚到的灵石认真记到本子上，抽空回道：“不是。”
　　“那我能好奇问一句，路师弟你是在攒老婆本吗？”
　　路归衍：“……”
　　“要我说路师弟，赚这点小钱还不如多接一些悬赏任务，比如那个采摘药物的悬赏就不错。话说你不是接了蛮多的吗，赚的钱肯定很多了吧！”
　　“钱不分大小。师兄，这是你的那份。”
　　白珞晟接过一袋灵石，看也没看扔进怀里，继续八卦。
　　“对了，那个老找你买胭脂水粉的齐师姐，你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吗？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一百灵石，你要是娶了她，就不用这么辛苦攒钱了。”
　　“……”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路归衍看向白珞晟：“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喜欢的意思呀，你怎么就不开窍！”
　　路归衍垂下眼，抓了抓袋子里的灵石，轻声道：“开什么窍？”
　　白珞晟乐了：“师兄我算是知道了，你只对钱感兴趣。也行，那我就没有竞争对手啦，嘿嘿。”
　　路归衍合上本子放回胸前，又从乾坤袋拿出一个白瓷瓶。
　　“师兄辛苦了，这里是上品聚气丹，很适合你的木属性。”
　　白珞晟一下对八卦不感兴趣了，笑眯眯接过丹药：“路师弟你人太好了！过两天我们再去悬赏中心看看有什么可以接的，这次师兄一定要带你飞！”
　　“我看天色也晚了，你早点休息。”
　　白珞晟抱着药瓶催促着路归衍离开，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服用。
　　路归衍回到自己住所，关紧门后从乾坤袋拿出一套精致的茶具，仔仔细细擦拭一遍。
　　夜色已深，他思索片刻，还是带着茶具出了门。
　　*
　　秋倾别苑的灯火熄灭，彦青霜走入卧房，双手结印召唤出传送阵。
　　一阵微弱的红光闪过，人影没入阵法消失不见。
　　等人再次出现，四周的装饰已然换了风格。褪去冷淡至极的极简白色风，取而代之的是五彩琉璃灯和大片的红色纱绸。
　　彦青霜那身白衣换成了红色打底，金线镶边的宽松大袍，脸上还有副遮挡住上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一扇门推开，门外人紧张的神色终于得到缓解：“宗主，沐浴结束了？”
　　彦青霜：“嗯。”
　　“那个打翻酒杯的侍女属下已经派人处理，关几天禁闭，没有人起疑心。”
　　“做得很好，拾樾。”
　　轻笑声代表宗主的心情不错，拾樾松口气，跟着宗主回到宴席上。
　　宴席是合欢宗常有的娱乐项目，从酉时开始，一直持续到子夜。
　　其实没什么营养，主要就是吃喝玩乐，享受生活，也是彦青霜刷自己存在感的必要项目。
　　他的寝卧有连通合欢宗和琼瑶派的传送阵，传送需要一柱香的时间。
　　琼瑶派那边时间安排自由，不会有人查岗。但合欢宗这边经常以闭关为由，总有人会起疑心。时不时的参加宴会，露一露脸，可以完美隐藏自己的双重身份。
　　谁会想到，清冷无瑕的琼瑶派彦仙尊，还是合欢宗宗主呢。
　　彦青霜拨了拨耳边的红色吊坠，习惯性地拢上敞开的衣襟，顿了顿又皱眉把衣襟拉开，确认衣服松松垮垮挂在锁骨处，这才满意地摇着手里的折扇，慢悠悠迈开步伐。
　　纱帐摇曳，轻歌曼舞，室内一片靡靡之音。
　　席下随处散放的桌子，席位坐着的人无不左拥右抱，美人在怀。
　　衣着暴露的女子只有一层纱布堪堪蔽体，嘴里叼着葡萄。冷不丁被捏了一下，她颤了颤，嗔怒道：“轻点，宗主回来了。”
　　旁边还有裸着上身的男子缠着人，媚眼如丝地给人按摩。
　　亓沅剑轻蔑地看了眼走向高台的人，搂住两人的腰与他们咬着耳朵：“哈，他啊，身有隐疾。当上宗主又如何，还是跟我更快活，是不是，美人们。”
　　“讨厌。”
　　“二长老，再吃一颗。”
　　合欢宗除了一位宗主，还有三位长老。
　　大长老玉弦年事已高，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参悟长生秘诀。三长老若月整日在外流连百花，不常回来。
　　也就这个二长老亓沅剑在平日彦青霜闭关的时候，自作主张管理宗门大部分事件，俨然以副宗主自居了。
　　彦青霜对于二长老这种争权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太过分，也是在给宗门打工，打得还算不错，放点权也没什么。
　　彦青霜倚上美人榻，翻出浮图盘不知道听什么听得入神，对台下的一切视而不见。
　　他的周围空空荡荡，唯有衣着严严实实的拾樾端着酒壶站在一边。身为宗主的侍卫，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当然对拾樾来说，把自己一路提拔上来的宗主比任何事都重要。
　　浮图盘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榻上的人笑了两声，颇为愉悦。
　　指尖随手一挥，远在千里之外的说书人面前的银钵多了上百颗灵石，随即将逆徒以下犯上的戏码讲得更认真了。
　　与此同时，台下有些人在窃窃私语，拾樾耳朵动了动，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下。
　　“你们有见过宗主的双修对象吗？每次参加宴席他都是一个人。”
　　“还不是那些庸脂俗粉不入他的眼。”
　　拾樾默默在心里点头。对对对，你们这些凡人，怎么能配得上宗主。
　　“欸，不是说宗主研究出了新的功法，可以不用双修也能增进修为吗？”
　　那倒是，宗主无所不能。
　　“哈哈哈，那又如何，合欢宗不双修，传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你看二长老，那修为是蹭蹭地往上涨，我觉得没过多久，就能超越宗主了。再说，这么快活的事情谁不喜欢，宗主其实是因为无福消受啊。”
　　放屁！
　　拾樾瞪着眼看过去，还在说悄悄话的人完全没有注意，还在继续揶揄。
　　“真的？”
　　“那不然怎么解释他对着这么多美人还无动于衷。”
　　“嚯，原来如此，不过也很有可能是那张脸不行，才遮起来不敢见人。”
　　这些才不是美人！你们都瞎了眼！
　　拾樾在心里怒号，眼神都快把那几人戳出好几个洞来。
　　“啊！”
　　一位面容姣好的男子被踢倒在地，抖成筛子。
　　“宗主。”拾樾慌张下跪，“是属下失察，让他爬上了宗主的榻。”
　　彦青霜拂了拂被弄皱的衣服下摆，红色耳坠在空中晃荡出一道弧线。
　　他抬起眼，看向亓沅剑，笑意很浅。
　　下半张脸略显清冷，但隐约透过面具得见的上扬眼尾添了些媚色。不笑的时候一股不苟言笑的禁欲感，笑的时候又带了些勾人。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划过地上人的脸，抬起对方下巴“啧”了声：“脸不行，眼神也不够好。”
　　亓沅剑定定神，朝人敬了杯酒：“哎呀宗主不好意思，没管住人。都怪宗主魅力太大，把我身边的人都给吸引走了。”
　　“呵。”
　　一声轻呵没什么情绪，但听得人头皮一紧。
　　倒地的男子被拦腰砍死，血溅当场。
　　亓沅剑收起刀，而旁边的女子见怪不怪，笑吟吟地施了法术清理掉血迹，吩咐完人收拾，继续喂人葡萄。
　　高台上的人随意往下扫了眼，倚回美人塌。他转了转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饱满的喉结滑动，散出来的红色酒液绵延往下半开的衣襟，收入白玉腰带裹紧的腰身之中。
　　“好啦，你们继续，不要扫兴。”
　　女子伏在亓沅剑身上低语几句，亓沅剑笑着舔了舔牙：“还是你懂我。”
　　拾樾又给彦青霜倒了杯酒，彦青霜转了会儿杯子，才意识到这个杯子杯沿没有缺口。
　　很快，他放下酒杯直起身子。
　　“宗主有何吩咐？需要沐浴吗？”拾樾上前询问。
　　彦青霜语气轻松，神情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拾樾，我的好徒儿终于要沉不住气了。”
　　拾樾：……
　　“他今晚见本座之前，在别院附近徘徊了一百三十二步。刚刚他又来了，但在别苑附近徘徊二百一十七步又回去了，一定是想本座想到夜不能寐。”
　　拾樾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宗主的角色扮演又要开始了。
　　彦青霜还是笑着，但眼底看不到笑意。
　　“哦对了，嚼舌根那几个人都记住了？等宴会结束解决掉，留点痕迹杀鸡儆猴。”
　　等无聊的宴会进入尾声，彦青霜叫上几个心腹开了个短会，布置完任务才算完成今天指标。
　　充实忙碌的一天结束，他懒洋洋倚在书房的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手里的面具，想着小徒弟今日的反应，心情愉悦。
　　五彩琉璃灯在他脸上打出朦胧的光，恋恋不舍地流连在他眼里，妖冶又蛊人。
　　拾樾目不斜视，支支吾吾道：“宗主……”
　　“怎么？你有话？”
　　“宗主，属下不是好奇，只是担心宗主。看起来，您那边的事情进展顺利？”
　　“哦，进展是不错，我提了一下琼瑶派的一桩陈年旧事……”彦青霜把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拾樾“嗯嗯”好几声，瘪着嘴表情古怪。
　　彦青霜微笑：“你是不是想笑。”
　　“不，宗主。属下受过专业训练，除非特殊情况，绝对不会笑。”
　　“你可以笑，本座不惩罚你。”
　　拾樾安静如鸡，彦青霜顿了顿：“本座说到做到。”
　　一阵狂笑爆发，震得书桌上的笔都挪了位置：“哈哈哈哈！”
　　彦青霜依旧微笑：“拾樾，你再笑我把你打结扔粪坑里去。”
　　怎么翻脸这么快！
　　拾樾悻悻咳几声。
　　“宗主，既然这样，你要不再另外物色一个徒弟？”
　　彦青霜：“不要，别的都没我乖徒儿好看，也没他看起来狠。”
　　“这，您看您带他十年，不对，十五年，他有哪一年表现出对您眼神狂热吗？还因为上瑶仙尊的事情如此反应。”
　　“都十五年了啊……”彦青霜感叹，“说明在正轨上，他这反应叫欲盖弥彰。”
　　拾樾震惊：“啊？”
　　“啧，你又不懂。”
　　“那他有没有可能真的不喜欢宗主您？”
　　彦青霜哼了声：“不可能，本座这么完美的高岭之花，难道不会激起徒弟将之拉下神坛的欲望吗？”
　　“但是宗主，你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正常徒弟培养，一点逾矩行为都没有？”
　　彦青霜思忖道：“怎么说呢，毕竟在本座眼里，他一直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孩，提不起来半点兴趣。”
　　拾樾点点头：“确实，属下见着小孩也闹心。吵吵嚷嚷，听不懂人话。”
　　彦青霜白他一眼：“阿衍怎么能跟寻常小孩相提并论。”
　　“……”拾樾说，“宗主说的是，您的弟子从小就聪明伶俐，乖巧听话。”
　　彦青霜点点头：“我家阿衍啊，打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你看他给本座雕的玉佩多精致，做的风筝多漂亮，还有……”
　　拾樾痛苦面具：“……”
　　宗主又开始秀娃了，就不该提这茬。
　　彦青霜扒拉乾坤袋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轻咳一声收起乾坤袋，端庄抿了口茶。
　　拾樾从两耳不闻窗外事切换到忠心耿耿的侍卫模式，等候宗主的吩咐。
　　彦青霜慢条斯理：“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毕竟他还小，没有开窍，本座不介意再等等。等他急于向本座展示身为男人的力量，想引起本座注意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都及冠半年了还小么，宗主父亲在这个年纪，双修对象都上百了。
　　当然拾樾只敢在心里嘀咕，父亲这个词在宗主这里是禁忌，提一下都不行。
　　“所以说宗主对他，并没有那种喜欢？”
　　彦青霜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随后挺直胸膛：“本座亲自挑的徒弟，当然是最合自己心意的。他要是能大逆不道，本座就更喜欢了。”
　　拾樾挠挠头，据他所知，宗主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连自己心意都搞不清楚，还要搞清楚徒弟的心意？
　　他小声询问：“宗主要不要试着引导一下……他，不然怎么开窍？”
　　也顺便开开自己的窍。
　　“主动引导哪里还能叫清冷，本座现在都有些后悔提上瑶仙尊的事。”彦青霜瞠目，“而且，这样就不对味了。”
　　拾樾：“什么？”
　　“血气方刚的徒弟情窦初开，对清冷师尊爱而不得，心理逐渐扭曲。而清冷师尊一边碍于师徒关系克制自己，疏远徒弟；一边又因为情到深处不能自已，不由自主关心徒弟。
　　这种忽冷忽热刺激到徒弟，二人进入小黑屋环节。
　　最后本座的无情道外衣顺其自然被撕掉，被迫和徒弟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啊，这才是禁忌之恋的魅力！绝美爱情，神仙眷侣！”
　　拾樾：“……”
　　拾樾并不理解彦青霜的执着，忍不住嘟嘟囔囔。
　　彦青霜：“你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属下是说宗主英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彦青霜冷笑一声：“你是不是真想进粪坑？”
　　拾樾赶紧转移话题：“属下是说，宗主要是喜欢，就别只等着呀。路归衍在同辈弟子里已经是佼佼者，等他出山再历练几次见多莺莺燕燕，被新人后来居上，宗主的机会就真的渺茫了！”
　　彦青霜听到养大的徒弟还可能被别人拱，咬着牙一字一顿：“继续。”
　　“宗主，属下恳切您好好想想，喜欢的是他徒弟这个身份，还是他这个人。一味地等待，什么也得不到。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得想摘月亮才行。”
　　拾樾求生欲极强：“属下僭越了，但实在不想宗主因此丧……”
　　彦青霜打断他：“拾樾，夜深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拾樾闭上嘴，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彦青霜赶走人，沉默良久。
　　他转头掏出一个大箱子，满满的都是师徒爱情话本。


第03章 
　　秋倾别院灯火被点亮，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点灯光才灭掉。
　　彦青霜眼下乌青，打了个哈欠。
　　一箱子的书，七成徒弟是狼狗，八成徒弟是病娇，九成师尊是修无情道的清冷性子，夹杂着一成的腹黑和不知名属性。
　　他餍足地舔舔唇，越发迫不及待徒弟的蜕变了。
　　果然，清冷师尊和狼狗徒弟就是绝配！
　　一定要维持好清冷师尊的人设，等徒弟的小黑屋。不知道平日里尊师重道的爱徒发疯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想想都刺激。
　　不过为了一切进展顺利，得让拾樾查查爱徒身边有没有什么狂蜂浪蝶。
　　他给拾樾发去通话邀请，听到对面一阵打斗声。
　　“拾樾，宗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阵短兵相接，拾樾好似喷了口血，嘴里含糊不清：“没有没有，属下连夜去找灵犀门掌门取证了，问他有没有端倪可以发现当时上瑶仙尊对他师尊的心思。结果现在被追着打！”
　　“哎哟！你听我狡……不，听我解释！我真的只是好奇，没有打探他们隐私拿出去贩卖的意思！”
　　彦青霜扶额：“拾樾，你给本座滚回来。”
　　处理完拾樾的冒失行为，天已经大亮。
　　山里一阵群鸟扑腾，成双入队。
　　彦青霜推开窗户，刚想惩罚一下这群秀恩爱的小东西们，突然想起来，好像忘了什么事。
　　*
　　路归衍迷迷瞪瞪睁眼，摸了摸手心的魔晶。
　　魔晶上面布满精致的花纹，一看就知道工艺繁复，雕刻者花了很大心血。
　　他昨夜出门，临到别院又怯场，磨磨蹭蹭许久鼓起勇气进入别院，才发现师尊屋里灯光已熄灭。
　　他不想打扰师尊休息，只好离开，结果夜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师尊，便拿出魔晶雕刻上早就研究好的图案。
　　路归衍叹口气，明明决定不能再深陷其中，还是控制不住。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送给师尊。只是送个礼物，应该不会被看出什么。
　　看看天色，他一骨碌爬起来，狠狠揉了揉脸，急匆匆收拾一番，一边提着鞋一边往前跑。
　　一个没留神趔趄一下，面前就是碎石。
　　好在他反应极快，腰身一弯，以一个极其潇洒的姿势落地站稳。
　　正欣慰徒弟在制造偶遇，伸出手准备接住人的彦青霜：“……”
　　“师尊。”路归衍转身看见人，弯腰作揖。
　　彦青霜背着手，缓步走到他面前：“何事如此匆忙？”
　　“早课要迟到了。”
　　路归衍惭愧。
　　“你历练刚回来还受了伤，不必着急。与任课的师长说一声，为师认为他们可以通融的。”
　　路归衍放松下来：“既然师尊在这儿，那就方便多了。”
　　“嗯？”
　　彦青霜猛然想起，今天他得代早课。
　　所以他也快迟到了。
　　彦青霜：“……”
　　看话本把时辰都忘记了。
　　既然如此，他并不打算放过始作俑者，虽然始作俑者毫不知情。
　　“为师看你勤于好学，还是不要落下早课。”
　　路归衍正准备回去，闻言抬头一脸疑惑。
　　半梦半醒间，路归衍跟彦青霜到达主峰。
　　因为赶时间，没有传送阵的情况下，彦青霜使用了瞬移符。
　　传送阵设置好阵眼便可频繁发动，但瞬移符短时间内只能发动一次，且消耗巨大，速度更快但作用范围小。因此，瞬移符要覆盖两人，必须靠得很近。
　　彦青霜几乎是搂着人进行的移动，手堪堪搭在腰侧。仅仅只有一根手指的触碰，也足够让路归衍惊慌失措。
　　好在瞬移只在一眨眼，路归衍没有暴露更多破绽，两人便分开来。
　　离早课开始还有一柱香时间，路过的长老看见彦青霜，凑上前询问上一局棋的解法，路归衍赶紧低头溜走。
　　彦青霜一板一眼和长老讨论，余光注意到路归衍搓耳垂的小动作。
　　长老使劲眨眼，起猛了，竟然看到彦青霜在笑？哦，果然是错觉。
　　彦青霜踏进学堂门，正好赶上早课的钟响。
　　彦青霜的课向来人满为患，即使是早课，学堂也是座无虚席。
　　他讲的是经文里的内容，一般人很容易讲得枯燥，但他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所以即使很严格，弟子们也不愿意错过。
　　更别说平日里彦青霜深居简出，想要一睹传闻中的仙人之姿，也就只有早课这机会了。
　　原本路归衍作为彦青霜唯一亲传弟子，其他弟子颇有不满。但路归衍以过硬的实力向他们证明了彦青霜的眼光，不满的弟子也只能干巴巴羡慕。
　　但早课刷脸的机会，还是不能放过。被抽中回答问题，可以向同门炫耀好久呢。
　　白珞晟给路归衍占了座，招呼他过去。路归衍一落座，他就凑近来叽叽喳喳：“稀奇啊路师弟，平日里你最早到，今日怎么踩着点来。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路归衍咽了口唾液：“起太晚，跑太急。”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
　　彦青霜神色如常地开始讲学，剩下路归衍慢慢消解发烫的脸颊。
　　早课结束后彦青霜本想找路归衍问问需不需要帮忙上药，路归衍借口有事，一溜烟跑得没影。跑过来的弟子又将彦青霜团团围住。
　　同门派里长老们商议完一些日常，彦青霜便回了秋倾山。
　　路归衍还有别的修炼任务，直到夜深才回去。回去的时候，秋倾别院已经熄灯，他的礼物又没能送出去。
　　路归衍躺倒在床，摸了摸后腰白日被师尊轻触过的位置，又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
　　*
　　深夜，一声轻飘飘的“阿衍”悄然响起。
　　路归衍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师尊的书房里。
　　一只手悬空拂过脸部伤口往后，捧住侧脸。另一只扣住腰身，传来滚烫的温度。
　　热气渐渐贴近，润湿耳廓。
　　“阿衍，”那股热气说道，“为师如果愿意呢？”
　　路归衍愣怔：“愿意什么？”
　　对面轻笑一声，眼里水波流转：“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为师都是愿意的。”
　　路归衍胆大包天地握住对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抬眼忐忑看着对方。
　　对方慢慢靠近，呼吸喷洒在唇边。
　　一股热气轰的往下一窜。
　　“……”
　　路归衍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将薄薄的寝被掀开，看着一塌糊涂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
　　彦青霜觉得自己徒弟最近很是反常，许久不来向自己探讨剑术了。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拾樾告诉他，路归衍一直泡在藏书阁里，好像在修炼什么术法。
　　彦青霜放宽心，没被哪个小妖精给迷住就好。很快他皱眉：“又是禁术？”
　　拾樾：“不是，是什么清心决之类的术法。不光清心决，定心咒他也在修炼。属下粗略算了算，前前后后大概有二十多种雷同的功法。”
　　彦青霜百思不得其解，徒弟没事学这些做什么。
　　“属下斗胆猜测，他是心乱了。”
　　“什么乱了？因为谁乱了？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人给本座找出来！”
　　拾樾扛着把铁锹，一把鼻涕一把泪。
　　而此刻，路归衍正躺在一堆卷轴里，张望着天花板发呆。
　　各式各样的清心决、定心咒他都练了个遍，夜晚的梦还是越来越离谱。
　　不染尘埃的师尊，怎么可以蛰伏人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难得的没有早课，白珞晟打算找路归衍去接悬赏任务，正好撞见路归衍出门。
　　瞧着他肩上的包裹，白珞晟惊讶道：“路师弟，你这是要出远门？已经接到新的悬赏任务了吗？”
　　路归衍摇摇头。
　　“那就是彦师叔给你的安排？”
　　路归衍听到彦青霜，略微沉默。
　　说是师尊给的任务，白师兄应该就不会问太多。
　　他现在心乱如麻，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又会碰到师尊。没有送出去的礼物想办法处理掉，反正不能给师尊添麻烦。
　　白珞晟无比怜爱地看着路归衍：“彦师叔真是苛刻，刚回来就要出任务。你倒是和他说说你受了伤需要休息，哪有这样马不停蹄差遣人的。什么任务？要出去多长时间？要不要我帮忙？”
　　多长时间？
　　路归衍不知道，长到对师尊的爱慕消散的时候吧。
　　路归衍没有正面回答白珞晟的问题，简单道了声：“谢谢，不用，这是我一个人的历练。”
　　白珞晟：“真要走？走这么匆忙？我送送你。”
　　路归衍想拒绝，嘴巴张了张还是作罢，一声不吭地带着白珞晟往山下走去。
　　白珞晟吭哧吭哧忙着用浮图盘跟新加的道友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路归衍的不对劲。
　　两人在山门处站定，他朝路归衍挥手：“路师弟，注意安全呀，早去早回。”
　　路归衍同样挥手回应，刚转头，突然铺天盖地迎来一片粉雾。
　　白珞晟好不容易恢复视线，惊觉师弟凭空消失了！一张纸轻飘飘落在他面前。
　　“吾中意路侠士，今请他到合欢宗坐坐客。”
　　落款：合欢宗宗主。
　　白珞晟脸一白，连滚带爬地往秋倾山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喊：“不好了，小师弟被合欢宗宗主抓走了！”


第04章 
　　“合欢宗宗主？”
　　彦青霜诧异。
　　白珞晟添油加醋描绘了一番粉色烟雾有多厉害，漫山遍野都看不见，声势极其浩大。
　　彦青霜打断他的描绘：“阿衍为何要下山？”
　　白珞晟惊讶：“路师弟说是您派的任务。”
　　“你今日可有见他异样之处？”
　　“好像……他脖子有点红，面色也偏红。哦对，我听他呼吸有些错乱，还以为是因为被咬的伤没好疼的。”
　　“被什么咬了？”
　　白珞晟发觉自己说漏嘴，路师弟居然没有告诉彦师叔这事！
　　他不敢再继续，又被彦青霜冷冷盯着，忙不迭把之前打斗的一切都解释一番。
　　彦青霜脑中迅速过了遍所有可能的情况。
　　魔蛟.性.淫，阿衍恐怕是中了毒。
　　可那日探脉竟毫无征兆。
　　心脉混乱，不是因为禁术，而是中毒？不停修炼与静心相关的术法，也是为了压制毒素？
　　可为何不与师尊说明。
　　白珞晟哭丧脸：“路师弟虽下山历练多次，但并不爱与人相识。而且每次下山我也是和他一路，并没有见过他和合欢宗的人有过接触。一定是昨日路师弟的英姿被合欢宗人记录下来，然后兜兜转转被合欢宗宗主看上。听说合欢宗荒淫无道，靠双修提升修为，那宗主更是尤其厉害！路师弟被合欢宗宗主抓了去，不会被当成毫无人权的炉鼎吧！啊啊啊，我可怜的路师弟！”
　　瞧瞧，合欢宗的名声就是如此。
　　情爱乃人之常情，随心而欲亦是合欢宗的理念。加入合欢宗的，不就是图这人间欢愉，享受灵魂与身体的碰撞。
　　虽然彦青霜更像是合欢宗的异类，相较于男欢女爱，他更喜欢研究武学。早期到处跟人约架，没打赢的人面子挂不住，就传了些关于他不好的名声出来。
　　什么大魔头杀人不眨眼，又或是狐媚之术了得，擅长蛊惑人心。
　　不过彦青霜并不在乎，唯一有点头疼的大概就是招不到想要的弟子。哦不对，是心仪的双修对象。
　　彦青霜被白珞晟吵得脑仁疼，按住眉心：“……此事暂不要声张，我去处理。”
　　白珞晟吃了定心丸，乖乖回自己寝卧。他记着彦师叔的叮嘱，皱着脸想起刚刚嚷了一路，不少弟子都听到一些，是不是应该澄清一下。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浮图盘，爪子敲得飞起。
　　不出一炷香，路归衍即将和合欢宗宗主喜结连理的消息传遍琼瑶派。
　　再过半个时辰，通过浮图盘向合欢宗宗主道喜的人层出不穷。
　　彦青霜：……
　　至少白珞晟谨记着彦师叔的教诲，并没有将路归衍被擒之事说得龌龊。瞧瞧，喜结连理是不是比炉鼎好多了。
　　*
　　回到合欢宗，一半的人喜气洋洋，一半的人掩面垂泪。
　　“宗主恭喜恭喜。”
　　“宗主早上好，恭喜啊。”
　　“宗主，呜呜呜，为什么不是我，呜呜呜。”
　　“宗主，祝你幸福，呜呜呜。”
　　彦青霜：……
　　“仙……啊，宗主！恭喜宗主！”
　　拾樾从灵犀门赶回来，上气不接下气，还带着新鲜的熊猫眼，鼻青脸肿。
　　彦青霜已经换回骚包的红色，戴上面具的眼里冒着森森冷气。
　　拾樾一拍脑袋：“啊，难道不是宗主你出的手？”
　　“你说呢？”
　　话音刚落，亓沅剑邀功似的跑到跟前：“哎呀宗主你可算回来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彦青霜：“？”
　　“您不是不喜欢那些庸脂俗粉嘛，属下给你抢了个美人回来，您一定满意！”
　　彦青霜：“？？”
　　“属下本来是想抢他师尊的，听闻他师尊清冷高岭之花，绝美如画。但他武力值实在太高，我们不敢绑，所以绑了他徒弟。不过宗主别失望，他徒弟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还年轻有活——”
　　亓沅剑噤了声，因为明显感觉到平日里宗主随和的气场沉下来。
　　“他人在哪里。”彦青霜语气也很沉。
　　“就在后山的含羞洞。”亓沅剑战战兢兢，“宗主？”
　　彦青霜面无表情看着亓沅剑，看得亓沅剑毛骨悚然，腿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
　　“既是你抢人，为何还以本座的名号留下只言片语？”
　　亓沅剑一愣：“冤枉啊宗主，属下千叮万嘱，一定要偷偷抢，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声张，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彦青霜知道亓沅剑是个满脑黄色的草包，抢人这事肯定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身边的人，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在亓沅剑以为彦青霜要勃然大怒时，满屋的寒霜倏然化作春风。
　　彦青霜笑得温柔：“既然是二长老的好意，那本座便去瞧瞧。不过，二长老以后切莫再干涉本座的私事，否则——”
　　亓沅剑立马匍匐在地：“属下谨记！”
　　彦青霜风一样地离开，亓沅剑颤颤巍巍站起来。旁边人过来扶他，他将人甩开，狠狠啐了声，狠戾道：“希望宗主喜欢这份大礼。”
　　*
　　路归衍自一阵眩晕醒来，努力许久才睁开眼。
　　他的左右手被绑住，两侧连着石壁。
　　这里是一个山洞，不远处是一汪冷泉，四处有夜明珠装饰，灯光不算太暗。
　　目光所及是一双赤脚，脚踝处绑着红色脚链，长腿随意交叠着，倚在软塌上。白色道袍穿得松松垮垮，带笑上扬的眼尾天然地撩人。
　　路归衍瞳孔颤动，难以置信：“师尊？你怎么在这里？”
　　“阿衍，为师说愿意，是真的。”
　　真的……
　　路归衍回忆起梦境，猛然被戳穿心思，着急摇头：“不是师尊，没有，弟子不是。”
　　“阿衍，你为什么每次都要逃，是不喜欢吗？”
　　“没有……弟子不该……”路归衍反反复复就只会说这几句话，恍恍惚惚。
　　“阿衍，你看起来好热，为师帮你脱衣服好吗？”
　　人越走越近，路归衍神思有一瞬的清明。这不是梦，这也绝对不是师尊！
　　“啊！”
　　路归衍爆发出一声怒吼，手腕被绳索勒住，挣出血痕。可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丹田亏空，一点灵力都施展不出来。
　　是缚仙链，缚住了灵力。
　　“混账东西！师尊岂是你可以亵渎的。我要杀了你！”
　　“哎呀，好怕怕。”那人虚空不知道在对谁说话，“瞧，我就说这小子心思不纯，这不就试出来了。”
　　对方顶着让路归衍愤怒的壳子靠近他，一股甜腻的香气迎面扑来。
　　路归衍抽了抽鼻子，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对方抚摸着路归衍的脸，手指从他脸一路往下探索。
　　缚仙链连着石壁抖得叮当作响，路归衍怒不可遏：“滚开，你究竟想做什么！”
　　“呀，这个眼神确实不一样。”
　　手还在往下，环住人腰身，路归衍咬着牙，指甲深嵌掌心，掐出血滴。
　　那是路归衍修习的禁术，可以爆血短暂提高修为。之前杀魔蛟用的也是这一招。
　　只要提高到比锁住自己的人高的修为，就可以挣脱禁锢，反杀！
　　连续使用禁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但是路归衍顾不上了。
　　手在腰部停住，牵出藏在腰带的乾坤袋，拿出其中的魔晶，赞叹了声。
　　“手可真巧。”
　　“还给我！”
　　“杀了我们精心饲养的魔蛟还想全身而退？不过也亏了这个魔晶，我们才得到一些有趣的消息。”
　　“这魔蛟竟然是你们饲养的。它害了多少条人命你们知不知道！”
　　“呀，急什么，能为它修为作出贡献，是那些人的福气。”
　　路归衍怒目而视：“呸！畜牲。”
　　对方惊讶道：“没想到那个老狐狸竟然养出个这么正义的小古板。”
　　对方继续道：“辛苦你了，接下来，我会让你快乐的。为了这个快乐的事情，我来加点助兴的东西。这可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呢，便宜你了。”
　　路归衍还想说话，魔晶堵住了他的嘴，竟入口即化。
　　一股热意顺着喉咙迅速流淌全身。
　　他的脸越来越红，身体也酸软无比，连呼气都带着热度，脑子逐渐混乱。
　　朦胧中看见师尊的轮廓，他忍不住想靠近。
　　不！
　　该死，全都该死！对师尊生出冒犯之心的自己最该死！
　　那人笑得不停，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那我要开始享用了哦——你怎么！”
　　“嘭”的一声，拴住路归衍的锁链断掉。
　　路归衍七窍流血，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人死死摁在地上。
　　因为暴怒和修为的拔升，兀然出现的风将路归衍散掉的头发吹得四处飞舞。
　　此刻的他带着浓烈的杀意，眯着布满血丝的眼咬牙切齿：“你肯定用了易容术，给我变回去！”
　　“咳咳，哈哈哈哈，你竟然做到如此。”被掐住的人额头迸出青筋，还在笑，“你不喜欢师尊这幅模样吗？”
　　路归衍举起剑。
　　“不妨告诉你，我幻化的，可是你的意淫对象，也是你希望的样子。怎么，是觉得羞耻吗？”
　　不，是爱慕，是敬仰，不是意淫。
　　路归衍握住剑的手在颤抖，埋藏心底的秘密就这样堂而皇之被宣告，无异于将他剥光扔在大街上。
　　“哦对，你并不知道彦青霜的真实身份。你师尊才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清冷师尊，他修的更不是无情道，而是……呃……”
　　剑捅进喉咙，喷出鲜血。
　　路归衍实在是气急了，想让人闭嘴。师尊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流血的破嗓子还在说着话，带着血水咕噜咕噜：“彦青霜就是个卑鄙小人。而你，你也是大逆不道，肖想师尊。天生一对啊，哈哈哈……”
　　头被切下来，终于停止聒噪。
　　路归衍体力不支跌坐在地，眼前越来越黑。
　　模糊视线里有一个红色的影子靠近，他挣扎着举起剑，最后还是昏死过去。
　　地上原本身首异处的人骤然消失，“蹭”地飞身而过，封上进入山洞的大门。
　　含羞洞什么时候有的幻境？
　　彦青霜抬脚。
　　“师尊……”路归衍意识不清的呢喃让彦青霜停下追人的脚步。
　　路归衍喘着气，爆血带来的后遗症和魔晶的双重影响让他浑身如烈火焚烧。
　　他下唇咬出了血：“弟子绝对没有……二心……”
　　彦青霜轻声叹息，捞起血泊里的人，施了个洁净术，撬开咬紧的唇。
　　手指被狠狠咬住。
　　彦青霜有些措手不及，但也没有抽出。
　　白色符阵降下又消失，彦青霜皱起眉。
　　含羞洞的结界被打开了。


第05章 
　　迷迷糊糊中，路归衍感觉有股清凉的气息窜入体内，很熟悉也很舒服。他的经脉近乎寸断，噬骨之痛在这股灵力的帮助下慢慢缓解。
　　他艰难睁开眼，看见人焦急的神色。
　　彦青霜：“不要说话，凝神，我要开始运功了。”
　　路归衍闭上眼盘膝而坐，丹田跟随对方传进来的灵力运转。
　　彦青霜水灵根灵力温和，润物细无声地修复路归衍的经脉。
　　纯粹是以修为换修为的疗伤办法，对自身损伤也很大。但路归衍反噬严重，再不挽救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三个时辰过去，经脉修复完毕。路归衍的修为直接从金丹跌到筑基中阶。
　　彦青霜调整好内息，面色凝重：“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因为禁术反噬，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停在金丹修为，无法再突破——”
　　路归衍病恹恹坐着，以往挺直的腰杆微微弯曲，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平日里看着凶狠的表情此时却显得脆弱无比。
　　衣服因为浸满血已经被脱下，单薄的中衣贴着精瘦的腰身，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彦青霜又急又气，但好歹克制住脾气保持好人设，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问题很严重啊，这样以后怎么压制得住师尊！怎么强制爱！
　　路归衍显然知道这个后果，待师尊训斥完，语气平静：“对不起，让师尊失望了。弟子……”
　　还能做什么呢？止步于金丹，以后都没有可能与师尊比肩了。
　　他见彦青霜清冷神色下是掩盖不住关心和惋惜，请求离开师门的话咽了回去，道：“弟子可以修出成千上百个金丹，绝对不给师尊丢人！”
　　彦青霜眼皮跳了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路归衍没有别的办法，当初修习禁术也只是一时好奇，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还榨干了潜力。
　　也罢，这样师尊应该会对自己失望，也就能顺理成章离开师门。
　　“为师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彦青霜伸手替路归衍打理散乱的头发，惋惜不已，“是为师失职，没有保护好阿衍。”
　　师尊表情柔和，宽大的袖摆在眼前晃动，余光延伸进去还能看到线条流畅的手臂。
　　路归衍眼眶发热。
　　他们都说师尊冷心冷脸，只有他自己知道师尊有多温柔。可惜，太不争气了。
　　温热的掌心贴着头皮，似乎能传进来源源不断的力量，传到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路归衍面色难堪，退后半步离彦青霜远了些。
　　彦青霜原本打算修复经脉的时候一同将毒素去掉，但难度太大很可能加重伤势。
　　而经脉复原，灵力流转畅通，已经带动毒素流转全身。
　　路归衍靠着冰冷的墙壁以降低身体的温度，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师尊……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吗？我、我需要点时间。”
　　彦青霜刚抬起脚，偏头咳嗽几声虚弱道：“为师身体不适，一时半刻怕是走不了了。”
　　路归衍缓慢克制着呼吸，等待人离去，但等来的却是师尊也重伤的消息。
　　“对不起，师尊有伤还替我疗伤。”
　　“你是我的徒弟，我不保护你保护谁。不过没有大碍，为师调息半日便可。”
　　半日……
　　怕是半刻都不行。
　　路归衍低头掩饰异常，完全没有注意到彦青霜期待的眼神。
　　他双手抓紧膝盖，声音也在颤抖：“那师尊可以，嗯，回避一下吗？”
　　彦青霜看了看路归衍低垂的头顶，随后转过身，闭眼打坐调息。
　　“扑通”一声，路归衍下了水。
　　热，好热，感觉像是在蒸笼里。
　　路归衍大口呼吸着，焚身的烈火难以浇灭。
　　他平时欲望不是很强，抚慰自己的事很少做过。
　　旁边还有师尊，这种羞耻感让他倍感痛苦，却又兴奋。
　　快点，快点结束。
　　不，不够，为什么不够！
　　他快要疯了。
　　彦青霜终于在记忆犄角旮旯翻出来含羞洞的设定。
　　含羞洞是合欢宗以密法建造的私密空间，辅助弟子修炼突破金丹。
　　合欢道不同于别的道法，突破境界时需要两人同修。如果中途被打断，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经脉逆行而死。
　　所以寻常人来看，认为合欢道就必须两人一起修行。但合欢道其实有一个可以钻的空子，如果在一开始就不选择与人同修，那么突破之时，也不需要外人辅助。
　　只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而已，除了彦青霜。当然弊端便是，修为上涨稍慢。
　　不过这也难不倒天赋异禀的彦青霜，和人多打几次架，多接几次悬赏任务历练几番，身体总会突破极限，再度提升。这样一来，相较于其他合欢宗弟子，彦青霜的修为竟是涨幅最大的。甚至有人以为他研究了什么高深的功法，不少人明里暗里来打探。
　　回到含羞洞的设定，需要在洞内修满七七四十九天，阵法才能解除。若二者修为接近，则一同进步。若一方修为稍高，稍低的则会得益更多。这倒与传闻符合。
　　“嗯……”
　　低喘没压住，泄出很轻一声又被克制地吞了回去，似乎生怕打扰到谁。
　　彦青霜还是没忍住回头确认徒弟的情况。
　　如果是他知道的那种毒，寻常人根本没办法通过抚慰解决。
　　他看到路归衍高仰着头微张嘴，艰难吞咽着唾液，脖子上青筋暴露，唇红得如碾成汁水的红樱桃，莹润饱满。
　　彦青霜喉结滚动，嗓子发痒。
　　想尝一口樱桃。
　　他见过很多耽于欲望的人，也有不少用这种方式挑拨自己的人，但没有一个能让他提起兴趣。
　　他目光移到浸泡的上半身，起伏的胸膛肌肉绷紧，不自然弧度的手臂上也是结实的线条。水波荡漾，围绕在人身边，冷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若隐若现。
　　乳臭未干的小孩确实已经长大了，那张厌世凶狠的脸竟然能流露出这般诱人的神色。
　　彦青霜压制住心里异样的躁动，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路归衍嗓音变了调，赶忙压低，“弟子可以，还请师尊不要靠近。”
　　路归衍想起来，刚刚爆血好像中毒症状有所缓解。所以，毒素也许可以用别的方式排出。
　　彦青霜皱眉：……
　　小黑屋，下药，师徒，要素齐全。
　　虽然小黑屋是别人帮忙布置的。而爱徒即使被下药，也很矜持，是不是哪里不对？
　　作为清冷师尊，一定要恪守师德，除非徒弟忍不住，不然绝不能主动。
　　彦青霜默念着自己人设，一眨眼，看到满池散开的血色。
　　“哗啦”一声，路归衍腾空而起，落到一片不算柔软的地方。
　　失重让他条件反射地抓住最近的东西，软软的，滑滑的。
　　是师尊拉开的衣领，暴露的胸膛看起来饱满而又有弹性。
　　路归衍脸贴上去蹭了蹭。
　　明明在冷泉泡过，身上却烫得要命，触碰的肌肤反倒温度稍低。沾了水的唇瓣滚烫柔软，所到之处带起身体细密的颤动。
　　彦青霜：……
　　哪有人只怼着这儿蹭的，皮都要破了。
　　路归衍后颈被捏住，困惑抬起脸，不再清澈的眼里冒着火，呆愣看着人。
　　失散的眼神聚焦回笼一瞬，他用力推开人，退后几步抵着墙壁。
　　墨发被水浸透更显乌黑，衬得苍白脸颊的潮红明显。起伏胸膛带动一截一截灼热的呼吸，听上去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衣服因为湿透贴着身体暴露出曲线，路归衍常年锻炼，身体却并不壮硕，只有薄薄一层肌肉，健美匀称，恰到好处。
　　睫毛还挂着水，顺着发红的眼角滑落。
　　明明已经忍不下去，一副像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面上却坚毅得下一秒就可以进祠堂立誓，言语更是凶辣和狠戾，夹着一丝冷笑。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彦青霜：“？”
　　“给我下药，诋毁我师尊。然后借由我，毁了我师尊？留影石在何处？”
　　彦青霜：“……”
　　毒素已经蔓延至心脉，开始影响神智。但从这番话，他推测出徒弟经历了什么。
　　彦青霜试图解释：“如果是这样，我为何要替你疗伤。”
　　路归衍拔出剑：“水性功法大抵相同，你在借此降低我的戒心。”
　　彦青霜往前走一步。
　　“别过来！”
　　路归衍已经没有余力再压制毒素，他索性咬了咬舌尖：“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彦青霜目光一凌。
　　没想到路归衍竟然要自爆经脉与人同归于尽。
　　彦青霜冲上前封住路归衍几处大穴，焦急道：“阿衍，真的是我。是你师尊，不是别人。”
　　路归衍浑身都在发抖，岌岌可危的理智濒临崩溃。
　　彦青霜又拿出刻着枫叶的玉佩，那是路归衍第一次的雕刻作品。
　　断了半截的羊脂玉发簪是路归衍帮彦青霜簪头发，手艺不精摔碎的。
　　五颜六色的纸鸢则是路归衍缠着彦青霜做的。
　　干枯的山间野花是路归衍第一次出门历练，带回去给师尊的礼物。
　　秋倾山的枫叶书签，上面是路归衍刚学会写字，写下的彦青霜的名字。彦青霜偷偷收起来，拿给拾樾炫耀过。
　　乾坤袋里装了很多徒弟之前送的有的没的东西，还有一块发霉的饼干，用坏掉的佩剑。
　　彦青霜：“……”
　　他藏起乾坤袋。
　　路归衍：“？”


第06章 
　　路归衍唇瓣翕动，痛苦闭了闭眼。
　　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是师尊没错了。
　　至于为什么师尊保留着这些，他根本无暇思考。
　　他脱力倚在墙上，唾液滚过好似被烧穿的喉咙，很努力地控制气息。
　　“师……师尊，对不起。弟子无用，让师尊受累了。弟子有办法，还请师尊嗯……相信弟子。”
　　彦青霜：“……”
　　都到这一步了，徒弟竟然还嘴硬，是想生生憋死吗。
　　难道真的没有情爱之欲？
　　不可能！
　　彦青霜自信。
　　彦青霜一秒泄气。
　　拾樾的话在耳边响起：“宗主要不要试着引导一下？”
　　彦青霜恍然大悟，徒弟不知道该怎么做。身位师长，适当的引导很有必要。这并不算崩了人设。
　　手刚抬起来，就被用力按住手腕。
　　灼热的手心烫得彦青霜没来由地一惊。
　　“师尊，你伤……很重吗？”
　　“还好，”彦青霜顿了顿，保守估计一番，道，“大概两日不能调动灵力。”
　　正好可以任由爱徒为所欲为。
　　路归衍口吻小心翼翼：“那师尊……可以帮帮弟子吗？”
　　终于等到这句话的彦青霜依旧冷静自持，眼神清澈不染欲念，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怎么帮？”
　　话音刚落，路归衍身位一换将人抵在墙边。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和人贴得很近，只有滚烫的呼吸在彼此之间交换传染。
　　彦青霜喉结滚了滚，端着一副清冷姿态，静静看着双目通红的人，只是清冷的声线略带了丝慌乱，似乎在害怕徒弟要对自己做大逆不道的事：“你想做什么？”
　　“我想……”
　　路归衍凑近，在他脖颈处深吸了口气，“师尊，你好香。”
　　彦青霜微微侧脸，痒痒的让他有些不适应，热度带动心跳过快，也有些不太舒服。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握住的手腕抬起，路归衍将人紧握的掌心摊开，覆在自己脸上，反复蹭着，亲昵得像只求摸摸的小猫。
　　“师尊，你对我真好。”
　　路归衍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黏黏糊糊，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别的，还带着哭腔。
　　彦青霜呼吸顿住，眸光暗了暗，然后身体陡然一沉。
　　这逆徒，竟然施了定身咒和闭口禅！
　　果真刺激！
　　手中细腻的触感很快消失，他看着路归衍退后半步，吐了口血。
　　彦青霜：“？”
　　路归衍抹去嘴角的血，再抬头时，眼里的欲已经流失大半。
　　他并没有打消自爆金丹的想法，还因为师尊的出现，坚定了有人是要故意陷害师尊的推测。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以死明证，不给师尊带来任何伤害。
　　这条命都是师尊给的，死不足惜。
　　师尊果然重伤，连简单的定身咒都解不开。
　　“弟子曾说过，绝不会辱没师尊的名声。”
　　彦青霜：“？？”
　　“对不起。师尊的恩情，弟子，只能来世再报了。”
　　彦青霜：“？？？”
　　怎么还是逃不开徒弟要自戕的结局？
　　该说这毒不够强，还能让路归衍抱有神志，还是怪路归衍意志太坚定。
　　寻常人早就被欲望掌控，哪管对方是谁。
　　这点上，彦青霜还是很佩服徒弟。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佩服归佩服，但这么大的徒弟，怎么可以就这样没了！
　　排毒又不只有那一种方式，怎么能难倒博览群书的彦大宗主。
　　也罢，小黑屋时机不对，感情不到位，不能勉强。就算他强行做主走出这一步，徒弟要是清醒了，还是会没的。
　　路归衍终究没有如愿，爱徒心切的彦青霜“冲破”定身咒和闭口禅，直接封住路归衍的经脉防止他调用灵力自爆，同时折断佩剑扔到一边。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路归衍此刻已经完全崩溃，竟然想要撞墙。
　　“阿衍！”彦青霜怒斥，“为什么就不问问师尊有没有办法！”
　　路归衍第一次见师尊发这么大的火，呆愣站在原地。浑身沸腾的火焰也好像被吓到，稍稍熄灭少许。
　　“师尊……”
　　彦青霜还在生气，气师徒情深走向完全脱轨，更气徒弟不爱惜生命。
　　“坐下！”
　　路归衍乖乖原地坐下。
　　彦青霜收了收崩掉的部分人设碎片，道：“坐这里。”
　　路归衍步伐不太自然地走到榻边。
　　彦青霜没再刺激路归衍，拿出存在乾坤袋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水壶递给他：“喝点水，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路归衍狐疑，真的能睡着？
　　但师尊眼神坚定，他接过来，小口喝着。
　　被彦青霜用灵力催冷的水爽口又降燥，喝起来很舒服。
　　很快，路归衍就喝不下了。
　　“再喝点。”
　　路归衍又被哄着多喝了些。
　　不行，不能再喝了，好涨。
　　“听话，把它喝完。”
　　路归衍不想喝，不知不觉已经坐到彦青霜腿上，搂着人脖子，毫无章法地乱蹭。
　　不经意蹭过某个地方，彦青霜浑身一僵，压住路归衍不安分的腿，又捏住人下巴抬起脸，把水壶喂到他唇边：“乖，再喝点。”
　　路归衍根本没力气拒绝，在对方温柔哄声吞咽下几口。
　　“不，不喝了，撑。”
　　“还难受吗？”
　　路归衍感受着，满肚子都是水，很涨，好像确实没那么热了。
　　唇边的水渍被擦干净，路归衍以为身边人要起身离开，连忙抱住人，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彦青霜凑近些，听见人嘀咕的是：“师尊对不起，不要走。”
　　彦青霜无奈：“你把这壶喝完，为师就不离开。”
　　路归衍毅然决然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来不及咽下的水再次打湿早就被路归衍自己扯得一团乱的衣裳。
　　裸露的白皙肌肤染上薄透的红，让人忍不住想涂上别的颜色，再按压看会不会更红。
　　彦青霜垂着眼，还是就着抱人的姿势，顺着他脊梁骨来回轻柔抚摸，一言不发。
　　水壶在后面被换成酒壶，路归衍没注意，但有些晕乎乎的。微醺的感觉冲淡难以忍耐的燥热，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就这样睡过去，一切都会好了吗？
　　师尊的办法果然有用。
　　微弱的流水声混着粗重的呼吸声，时间似乎变得漫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热潮更加强烈地席卷而来，连带着一股酸胀感涌现。
　　路归衍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我、我要如厕。”
　　彦青霜捏住路归衍的后颈，另一只手按上腹部轻轻揉着。前后两股力量对峙，牢牢控住人。
　　“有件事想问问你，你喜不喜欢师尊？”
　　只要你说喜欢……
　　“不是，没有。”路归衍慌张，“我要如厕！”
　　路归衍被猛地按倒在榻，冲击力让他肌肉一阵收紧。大腿被抬高挤压到腹部，身体好似悬浮在空中，只有用力才不会掉下来。
　　而钳住双肩的手竟然比他的温度还高。
　　“真的不喜欢吗？”
　　声音很哑。
　　“不……”
　　路归衍痛苦扭了扭身体，很不好受。
　　而那只带着滚烫温度的手掐住了腰侧，略微用力。
　　“啊！”
　　路归衍短促叫了声，弓起腰又被按下，揉搓的力道越来越大。
　　很多种感觉交缠融合，快要将人逼疯。
　　彦青霜紧盯着路归衍的表情，步步紧逼：“阿衍，为什么不喜欢。为师是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在说什么，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路归衍凑近彦青霜的嘴，想听清他的话，咬紧的唇再次被撬开。
　　此刻，彦青霜已经无法再忽略手指的触感。
　　路归衍舌尖并不老实，时不时用牙尖咬住皮肉。
　　又烫又软。
　　压抑不住的难受因为唇瓣的打开不受控制地溢出，又因为舌尖被俘只能发出微弱的哼鸣声。打湿的衣襟早已在挣扎中滑落，被腰带锁住半分。堆叠的柔软布料起伏绵延，引着人视线流连。
　　彦青霜深呼吸，喉结快速滑动。
　　他竟不知，除了爱徒的脸，身体每一处都长在他审美点上。
　　因为彦青霜片刻的分神，力量稍有减弱。路归衍挣开控制，又被单手捞回来钳住。
　　路归衍仰着面，发丝散乱，眼尾通红。
　　他本就虚弱无比，漫长的折磨下，已经没有力气。胀到麻木的身体已失去部分知觉，但沿着经脉将积攒的酸胀感传到大脑，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猛烈跳动，眼前甚至出现闪烁的星星。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悄然升起。
　　他瞪大眼，喉咙里冒出“呜呜”声，捂着小腹想蜷缩，又被人打开。
　　“好了，放轻松。”彦青霜嗓音干涩，“没事了，就快结束了。”
　　路归衍恐惧即将到来的异样感受，抓着人断断续续喊着：“师、师尊，救、救命！”
　　“阿衍，我在。”一声呼唤隐忍到极致。
　　路归衍被迫仰面，脖子处传来刺痛温热的触感。受伤的部分已经结痂长出新肉，但伤口过深，用力触碰之下还是会发痛。
　　痛感和其他感觉冲撞，带着他彻底坠落。
　　他好像不会呼吸了，整个人就像飘在云端跟着炸开的烟花散成一片一片，又被一双手轻柔接住。
　　酸胀感消失了，强制的禁锢也消失了，只剩下温暖的怀抱和很重很重的呼吸。
　　是自己的，还是谁的？
　　路归衍的颤抖持续很久，很慢很慢地眨着眼，眼神涣散。面颊的潮红淡去一些，残留的泪濡湿眼睫毛。
　　湿漉漉的眼尾一滴泪滚落，砸进彦青霜心里的一潭死水，荡开涟漪，一圈一圈震颤，震得他浑身发麻。
　　彦青霜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路归衍的眼尾，淌下来的泪滴辗转落入口中。
　　彦青霜：“……”


第07章 
　　眼看着路归衍眼睛眨得速度越来越快，彦青霜松开人支起身体，换了个姿势坐到还算干爽的一边。
　　路归衍目光无意识随着人动作移动，瞳孔骤然放大。
　　弄脏师尊了！
　　到处都是一塌糊涂，衣服是湿的，榻也是湿的。
　　明明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激烈挣扎时两人的衣服都被扯得七零八落，凌乱不堪入目。
　　彦青霜腰带亦被扯开，上衣敞露，一路开到块块分明的腹肌。发冠也歪歪扭扭，平时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掉落几缕。
　　莫名带了分艳色，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路归衍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更加狼狈，也完全没想为何师尊穿着与以往大相径庭的红衣。
　　彦青霜替神游天外的路归衍盖上外衣，尖锐的疼痛传来，他注意到手指的伤。
　　刚刚徒弟蛮凶的，追着手指咬。
　　路归衍涣散的理智一点点回笼，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彦青霜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服，站起来缓缓道：“你什么也没做，只是水喝多了。”
　　路归衍悚然。
　　他现在听不得“喝”这个字，余光被大片氲湿的布料烫到，爬起来又因为腿软一个趔趄，被人揽住带回坐好。
　　“没事了，你中了毒情有可原，排出来就好。”
　　路归衍身体还没有恢复，洁净术施展不出来，想用手收拾，又担心被师尊嫌弃。他手忙脚乱一会儿，自暴自弃般跪好，紧抿着唇，心如死灰。
　　怎么办……
　　不染尘埃的师尊，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
　　愧疚之余却有点小兴奋，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惋惜。
　　师尊帮忙解毒的时候，动作很矜持，没有碰不合适的地方。
　　但贴得很紧，按压力度也很大。
　　到现在，他还感觉麻麻的，回想贴在一起的战栗的肌肉，甚至有点爽。
　　或许刚刚可以做得再过分一点……
　　“啪”！很清脆的一声。
　　彦青霜惊愕，心道难不成暗示过头了，赶紧施展洁净术清理干净四周。
　　路归衍扇完一巴掌，还想扇第二遍的时候被人阻止。
　　彦青霜安慰他：“不用觉得羞赧，你小时候还尿过床，也是为师收拾的。”
　　“这……这不一样。”路归衍小声反驳，旖.旎的心思瞬间熄火。在师尊眼里，自己一直都是小孩，怎么能有大逆不道的想法。
　　彦青霜补充道：“只不过你中的毒太多，没办法完全清除干净，你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强行剥离。后续还会有几次毒发，但应该不会像这次这般强烈。若是身体还有不适，及时告知为师。”
　　路归衍痛苦，毒素一定要想办法清掉。
　　“好了，事急从权，你不用太自责。”
　　彦青霜唇角弧度很小地弯了弯，
　　“只是解个毒，没有什么，难道你想有什么？”
　　“绝无此事！”路归衍握拳作揖，“多谢师尊。”
　　路归衍将所有情愫藏起来，一字一顿：“师尊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绝对不会辜负师尊的栽培，尊师重道，扬名立万！”
　　彦青霜刚翘上精心设计好弧度的嘴角僵住：……
　　彦青霜叹气：“好了，这件事不用再提，你元气亏空，需要先休息。等休息结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是，师尊。”
　　路归衍默默决定，回去要在思过崖忏悔三年。
　　眼见师尊要再次坐下，路归衍突然想起来乾坤袋里的备用物品，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榻上所有东西团起来扔到一边，从乾坤袋翻出干净的小毯子铺上。
　　彦青霜：……
　　他左看右看，刚想坐下，皱了皱眉。
　　衣服勉强能穿，但洁净术清理不干净附着在身上的“痕迹”，而且他有轻微洁癖。
　　彦青霜的手刚探到乾坤袋，面前递上来一叠衣物，绀青色的。
　　“师尊，弟子这里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师尊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换上。”
　　彦青霜犹豫着接过来：“这……你都有？”
　　听起来师尊很高兴，路归衍也有了点底气。
　　“下山的时候有帮师兄带东西，顺便就多买了些。”
　　彦青霜很是欣慰：“不错，未雨绸缪。”
　　路归衍甚至拿出一套完整的茶具，动作优雅地烹上茶。
　　放空大脑的烹茶过程，成了逃避现实的一个绝好手段。
　　彦青霜越看越满意。
　　为了小黑屋确实得准备不少东西。
　　他摸摸怀里的乾坤袋，为防止粗心的徒弟遗漏什么，他也准备了一些东西。除去衣物，小毯子，还有蒙眼的丝带，酒，熏香啥的，加上一、二、三、十几、几十件衣服，不过分吧。
　　这次的小黑屋不算，下次再接再厉！
　　“咳咳。”彦青霜一不小心想太多，捂住嘴以咳嗽来掩饰。
　　路归衍紧张不已：“师尊没事吧？你之前还受过伤。”
　　彦青霜想起来刚刚装的重伤，摆摆手找补：“没事，调息几日便可。不过这衣服，还是洗洗再换上。你也是。”
　　路归衍环顾四周，能洗的也就面前的池子，真的要在这里沐浴吗？
　　虽然刚刚更羞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但现在是清醒状态，怎么也得避嫌才对。
　　路归衍手足无措，那边彦青霜已经开始宽衣解带。
　　束发的发簪早就被路归衍抓得乱七八糟，被人随手抽出。披散的长发一半被拨到身后，一半堆在胸前，遮住引人遐想的各种红痕。
　　这都是刚刚自己弄出来的吗？
　　路归衍想回避，但师尊坦荡的眼神让他觉得回避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
　　正经的师徒，并不会觉得共浴难为情。白珞晟没少提过，和师尊还会互相搓背。
　　路归衍只好低头也跟着脱衣服，动作磨磨唧唧，颤抖的指尖攥上前襟，慢吞吞拉开。
　　彦青霜随意瞥了路归衍一眼，转过身留下亵裤入水。
　　精悍丰满的背肌在路归衍眼前一晃而过，路归衍这才注意到师尊后背也有新鲜的划痕。
　　他看看自己的指甲，指甲缝里还夹了几根头发和一点血丝。
　　刚刚挣扎的时候确实抓了什么，还骂不少脏话。
　　啊，要不还是自戕算了。
　　彦青霜淡淡的声音响起：“做什么呢？杵那里当哨兵？这里就你我两人，对着为师还害羞？”
　　路归衍以最快的速度剥干净自己，捂着亵裤小心翼翼选了个离师尊最远的地方下水。
　　冷泉是流动的，刚刚路归衍的血已经流走，水很干净也很清澈。不过两人离得远也看不清水下光景。
　　彦青霜闭着眼，没什么表情。
　　路归衍抱住双膝，目光不自觉往彦青霜那张脸上飘去。闭了眼的师尊减了冷漠，水汽氤氲下皮肤透白莹润，俊美无俦。
　　仔细想想，绑架者似乎和师尊认识，说师尊修的并不是无情道。那还能是什么道？
　　不对，怎么能相信那人的话。那人还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根本不可信。
　　彦青霜突然掀开眼皮，路归衍慌忙错开眼神，一头扎进水里晃悠，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好分析事情原委，结果晃太狠花了眼，呛住了。
　　路归衍呼救：“咕噜咕噜……”
　　没喝几口水，他气血上头，加之刚刚身体和心理的消耗，强撑着的心神终于溃散。
　　路归衍在水里晕过去了，白花花的胳膊扑腾两下，身体开始沉底。
　　裸着身子捞人的彦青霜：……
　　滚烫肌肤相贴什么也做不了的彦青霜：……
　　看不过去手把手给徒弟穿衣服的彦青霜：……
　　徒弟睡得香但自己精神抖擞毫无睡意的彦青霜：……
　　彦青霜伸出手，在空气中狠狠揉搓了想象中的人脸，低头给人盖上毯子。
　　路归衍睡得很沉，梦里还有暖暖的抱枕，不算软但手感不错。他翻来覆去揉捏，抱住也不撒手。
　　抱枕怎么会跑。
　　他索性双手双脚缠住，埋到抱枕脖子处蹭了蹭，是熟悉又让人安心的味道。
　　路归衍喃喃道：“师尊放心，弟子绝对会尊师重道。”
　　彦青霜拎开路归衍搭在胸前不安分的爪子，闻言没好气地曲指抵在路归衍额头，想给他一个脑瓜嘣，最后还是放下手，直挺挺躺好。
　　他脑中反复出现拾樾提到的“换个徒弟”的声音，重重叹口气。
　　他想要的，可不是尊师重道的徒弟。说好的以下犯上，说好的对师尊大逆不道呢！
　　难道参破的天机都是骗人的？
　　彦青霜灵光一闪。
　　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徒弟的人设？
　　难不成跟自己的清冷人设一样，是欺诈。
　　可……不是狼狗还能是什么？
　　或者，徒弟对他的师尊只有敬重，没有旖旎心思？
　　还是，徒弟喜欢的是女子？
　　越想越觉得什么都有可能，被咬的手指在隐隐作痛，彦青霜的心也在隐隐滴血。
　　低头看去，徒弟安静蜷缩在怀里，面色平静唇线紧抿。就算是睡着，看起来也没那么温顺。
　　他脑中兀然跳出冷泉里，徒弟浑身湿透，一脸绯红，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场面。
　　见鬼，可不能让别人见到徒弟今日这般模样。
　　彦青霜屈指蹭了蹭徒弟的脸，动作轻柔，恋恋不舍。
　　养大的徒弟，要让别人拱了去吗？


第08章 
　　待路归衍休息得神清气爽清醒过来，已不知过去多长时间。
　　手里的东西很有弹性，他忍不住捏了捏。
　　“嗯……”
　　一声闷哼，路归衍直接惊醒。
　　他睁眼又闭眼，胸腔剧烈跳动。
　　两人的姿势甚是亲密，他直接趴在对方怀里，还七手八脚地缠着人。师尊看起来，就像是任由摆布的抱枕。
　　路归衍僵直身体。
　　越不敢动，身体越不舒服，他的腿不受控制抽搐一下。
　　“醒了？”嗓音喑哑，似是渴了很久。
　　路归衍一骨碌爬起来，跪得非常标准。
　　“弟子唐突了。”
　　彦青霜揉揉僵硬的四肢坐起来，一边整理被弄乱的衣服，一边说：“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跪，为师没有你这般软骨头的徒弟。”
　　路归衍立刻站好，用发绳绑好马尾，整理仪态。
　　彦青霜活动完身体，见路归衍还耷拉着脑袋盯着脚尖，无奈道：
　　“怎么，没休息好？”
　　路归衍还是低着头：“挺好，谢谢师尊。”
　　恍惚中听见师尊笑了，路归衍总算抬起头。
　　彦青霜倚在榻上的姿态慵懒随性，唇角含笑，发丝自然垂落。
　　路归衍知道师尊很美，但以往的美在云端，在雪山之颠，可远观不可亵玩。
　　现在的美，似晨起的清风，如清水泛起的波浪，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触手……
　　路归衍蜷缩手指，背到身后。
　　但他没见过这样的师尊，很是不同寻常。
　　难道被夺舍了？！
　　路归衍拔出剑震怒：“混账，从我师尊身上滚出去！”
　　彦青霜慢悠悠开口：“阿衍，为师有一件事要同你讲明。”
　　路归衍：……
　　彦青霜：……
　　气氛片刻尴尬，彦青霜出师不利，彦青霜重新做人。
　　彦青霜很快坐正，施术恢复正经的束发。
　　衣衫完整，衣襟规规矩矩拉到最高处，又是一朵清冷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振振有词：“不错，阿衍很敏锐。为师只是测试一下你，千万不要被这样迷惑。”
　　路归衍深感师尊神机妙算，差点脱口说出绑架者幻化成师尊的模样欲行不轨之事。
　　“多谢师尊教诲。”
　　山洞阵法启动后与世隔绝，连浮图盘消息也无法接收。
　　同床共枕并没有拉近两人的关系，至少从路归衍的角度来说是这样。
　　沉默。
　　冷泉流水潺潺。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路归衍干巴巴开口：“对了师尊，之前我记得杀了一人，为什么没见他的尸体，师尊处理过了？”
　　彦青霜：“是幻境，你杀掉的是幻象。”
　　“抱歉师尊，让人跑了。”
　　“不必自责，你做得很好。现在当务之急是修复你受损的根基。”
　　“能修？！”路归衍两眼放光。
　　彦青霜笃定：“能。”
　　“太好了！怎么修？”
　　彦青霜有片刻的迟疑，道：“为师需要查阅资料确认，之后再同你说明。放心，不会有问题。”
　　路归衍斟酌几分，还是决定把被绑架时候遇到的事给彦青霜叙述一遍，只不过省略了作案者模样，以及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的细节。
　　“师尊是否有仇家？”
　　作为琼瑶派仙尊，应当是没有仇家的。但作为合欢宗宗主，那仇家可是遍布整个三界。
　　“或许有。”彦青霜回答模棱两可，“为师记不清了。”
　　彦青霜继续道：“这么说来，他确实有同谋。魔蛟为师有所听闻，但并不知道还有这番用途。你看清绑架者样貌了吗？”
　　“他用了易容术，弟子不知真实相貌。不过他身上有股香气，弟子应该在哪里闻到过。”路归衍冥思苦想也没想起来在哪里闻过，“兴许去一趟之前出任务的地方会有发现。”
　　“还有……”
　　路归衍想向师尊证实是否修无情道，话到嘴边又停住。就算师尊不修无情道，也不该是肖想师尊的理由。
　　彦青霜没有等到后面的话，“嗯？”了声。
　　路归衍摇摇头，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并没有在意，也就没有记住。
　　路归衍有没有撒谎，彦青霜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问话有所隐瞒，但不至于怀疑到自己的身份上去。但绑架他的人，有可能知道。
　　而隐瞒身份的事，只有拾樾知道。但合欢宗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他，唯独拾樾不可能。莫非——
　　“你是不是随身携带魔晶？”
　　路归衍惊讶：“是的。弟子想起来，那人确实说通过魔晶看到什么。师尊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这么说来，这个魔晶确实有其他用途。但为师还想确认，魔晶是不是只能通过口服对人产生影响。”
　　“……”
　　路归衍想起那个梦，不安蜷了蜷手指。
　　彦青霜注意到他小动作，追问道：“你有其他发现？”
　　“弟子有做过梦。”路归衍含糊其辞但如实回答。
　　彦青霜心里警钟大响，不动声色道：“梦里的人你熟悉吗？”
　　路归衍轻轻点点头，迅速转移话题：“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去。师尊您先好好休息。”
　　瞧着徒弟仓惶的背影，彦青霜微微眯起眼，也跟着他走到洞口。
　　“所以能告诉为师你为什么下山，白珞晟说我给你安排了新任务。”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路归衍还没来得及震惊立在洞口的山洞名字，随口回复：“弟子没有说是师尊的任务，是白师兄自己误会了。”
　　“哦？”彦青霜走近，“阿衍，你以前从不对为师说谎。”
　　路归衍难以启齿真正的原因，心一横转过身梗着脖子道：“弟子心仪一人已久，所以想下山寻他。”
　　“是梦里的人吗？”
　　“是……”
　　彦青霜脚步停住，又往前一步，勾住路归衍鬓角的头发别到他耳后，语气不疾不徐：“这样啊，阿衍长大了，有心事了。那人是谁？哪个门派的？品行如何？为师认识吗？”
　　好像是错觉，师尊的气场变了，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路归衍身形挺拔，身高在同龄人当中已算拔尖，但和彦青霜面对面站着，竟矮半个头。
　　变化的气场下有股淡淡的凉气扑面而来，裹住全身。
　　撒一个谎要无数的谎来圆，路归衍只能一错到底。
　　“师尊应该不认识他。他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是……是个非常好的人。”
　　彦青霜神色平静：“竟然得到爱徒如此夸赞，为师可得好好认识一下。爱徒不介意把名字告诉为师吧？”
　　路归衍哪里能胡诌个名字出来，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认识的人，不行不行，不能拖他们下水。
　　他福至心灵，嘴巴不受控制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合欢宗、宗……”
　　彦青霜眼里杀气悄然浮现。
　　“合欢宗谁？”
　　敢动本座的人。
　　本座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凌迟处——
　　路归衍口不择言：“宗、宗、宗主。对，合欢宗宗主。”
　　杀气骤然消散，彦青霜拔剑四顾心茫然，不太确定地重复一遍：“你刚刚说，下山是为了合欢宗宗主？”
　　“嗯，对。”
　　如果彦青霜能注意到，路归衍用了双重肯定，其实是在掩饰心虚。
　　但路归衍给出的答案非常巧妙，不需要提供名字，又完美解释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毕竟合欢宗口碑不怎么好，谁想大张旗鼓地说心仪之人在合欢宗，还是合欢宗宗主。
　　关于合欢宗宗主，三界有很多的传闻。
　　什么修仙界第一美人，因为太美常戴着面具。三界最想嫁榜首，为人处事幽默风趣。又说是丑陋不堪，才日日配戴面具。且宗主处处留情，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说此人戾气深重，杀人不眨眼，系大魔头一个。
　　当然路归衍并没有亲眼见过人，就算见了，他也只会坚定认为师尊才是第一美人。只不过师尊不屑于参与这样的排行罢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野史。总体来说就不是好名声。而且琼瑶派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严禁派里人与合欢宗人接触。
　　大概是担心被扰乱道心。
　　为了让这个答案更加真实，路归衍发挥毕生所学，磕磕巴巴编了个以前历练不小心见过合欢宗宗主，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故事。
　　路归衍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编故事颇有天赋，编着编着自己都信了。
　　“弟子只是一厢情愿，他并不认识弟子。这次下山弟子也只是想更靠近一点他，能远远看看就好了。师尊不要生气。”
　　“生气，为师为什么要生气。”彦青霜的语气都能掉冰碴子了，“你觉得为师是不会同意你喜欢合欢宗的人，还是不同意你喜欢男子，又或是不同意你下山？”
　　路归衍不假思索：“弟子错在隐瞒下山原因，弟子撒谎了。师尊要责要罚，弟子皆无怨言。”
　　彦青霜惊觉失态，很快恢复到正常状态，语气淡淡：“所以，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幽默风趣，风流倜傥？”
　　路归衍咬咬牙：“是。”
　　彦青霜若无其事：“好，为师了解了。既然喜欢，就应该勇敢追求。不过这种事不必对为师隐瞒，恋爱自由，为师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多谢师尊理解，弟子明白了。”
　　路归衍松口气，总算搪塞过去。这个合欢宗宗主这么多传闻，多自己一个仰慕者也不足为奇。
　　彦青霜后退几步坐回榻上。
　　他在回忆哪一次出去碰上过路归衍的。
　　好像有很多次外出处理下属捅出的篓子，徒弟也历练过很多次，哪里还记得重合的地点和时间。
　　好消息，徒弟喜欢男子。
　　坏消息，徒弟喜欢的类型不是清冷师尊。
　　头疼。
　　心累。
　　为他人做嫁衣。
　　等等，合欢宗宗主？自己不就是合欢宗宗主吗？


第09章 
　　路归衍围着山洞里里外外检查一圈，发觉这个山洞很大，到处都是小隔间。
　　四处镶嵌着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光线昏暗但适应久了不妨碍能看清东西。
　　一些隔间里面空荡荡的，还有的放着奇形怪状的椅子，有的隔间甚至吊着锁链。
　　路归衍进了一个还算大的隔间，石桌上乱七八糟摆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刑具。
　　他走近看到一本映着“含羞洞使用指南”字眼的书，随手翻开一页。
　　只阅读一行，便仓惶离开。
　　彦青霜正坐着品茶，举手投足都是风雅。瞧见徒弟慌里慌张从阴影处出来，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低头专心喝茶。
　　在徒弟睡觉那会儿，他已经把整个山洞转了一遍，各种令人咋舌夸张的道具也认了个全。
　　也不知道徒弟会喜欢哪个。
　　路归衍放缓步伐，慢慢思考。
　　刚刚在洞口看到名字，他只当是同名罢了，见到那些说明和工具，才不得不确认。
　　就算和师尊没有发生什么，一起在这个山洞，传出去就已经不甚清白了。
　　“为师刚注意到，这是合欢宗的含羞洞。”彦青霜淡定放下茶杯，“你观察这么久，有什么发现？”
　　“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个普通的石洞。”路归衍回答得斩钉截铁。
　　彦青霜当然知道这洞里有什么，念及徒弟面子薄，转而问道：“你可清楚出此洞的条件？”
　　神情不带揶揄，就像正常的功课讨论。
　　路归衍沉下心，思索道：“这里是合欢宗的修炼之地，与人同修合欢道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离开。”
　　彦青霜顺势要引导下一步对合欢道的探讨，路归衍立刻说：“不过弟子认为，修炼之人千千万，山洞乃是死物，如何能判定其中之人的状态。所以真正的破解之法，应当是境界突破时产生的强大灵力波动触发阵法消解，或者自然等待七七四十九天。”
　　“不知弟子推测是否正确？”
　　彦青霜：“……”
　　路归衍从小就聪明伶俐，许多人盖章认证。如今，这个聪明阻碍了某些事情的发展，打得彦青霜一个措手不及。
　　以及彦青霜很惊讶，他确实没有想过这样的出洞办法，听起来有点靠谱。
　　得，不管徒弟喜欢哪个道具都没用，又用不上。
　　嗯……至少现在用不上。
　　期待认可的眼神落在彦青霜身上，彦青霜不着痕迹地掩住遗憾的神色，欣慰道：“世人确实对此地有诸多误解，你能有此领悟，为师很高兴。”
　　但问题是，一个经脉受损，一个修为早已深不可测。两人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境界。用修为炸这个办法的有效性尚未可知，难道要等四十九天？
　　路归衍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学会辟谷后，一月不吃不喝不是问题。但和师尊独处这么长时间，还有没净化干净的毒，会不会继续冒犯师尊。
　　再多喝几次水，他觉得自己要坏了。
　　这边还在考虑对策，另一边某人旁敲侧击：“若是某一天，你发现师尊同你认识的判若两人，你会怎么办？”
　　路归衍毫不犹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论师尊变成何样，都是弟子敬重的师长。”
　　彦青霜：……
　　说得真好，有点感动，但不太开心。
　　久久，没有对话再继续。
　　路归衍以为师尊需要清净，自觉地到角落闭眼打坐修炼，也就没有看到彦青霜偶尔望过来的眼神里，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哀怨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打坐修炼是很枯燥的，需要平心静气，心无杂念。
　　同睡觉身心皆放松不一样，打坐时身体一直在运作，精神也高度集中，需要不断引导灵力周游经脉，压缩汇聚到丹田，再循环往复。
　　彦青霜并没有打坐修炼，百无聊赖地甩着手里的玉佩。
　　到他的修为境界，一呼一吸间都能吞吐灵力。
　　而且他的修为瓶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天十几天修炼吸收的灵力，对他来说就跟头发丝一样可以忽略不计，倒不如看看爱徒赏心悦目。
　　不过这小子，还真能心无旁骛。
　　彦青霜打了个哈欠，滚回榻上倚着。瞧着徒弟不太舒服的样子，顺手撵了缕灵力，悄无声息落到路归衍头顶。
　　路归衍一开始并没有进入修炼状态，一调用灵力身体就会发热，逼迫他停下修炼的进度。不过他并不服输，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总算可以周游一条经脉。
　　就像打通任督二脉，之后的修炼都不再有阻塞。
　　在努力六十八次运转灵力后，他不得不承认，离突破境界依旧遥遥无期。
　　他睁开眼。
　　换了个舒服姿势欣赏徒弟的彦青霜被抓包，佯装镇定地朝路归衍点点头，好像刚醒来。
　　洞中不辨日夜，也说不清到底过去多长时间。根据徒弟内息运转进度，没有一天一夜也有十个时辰了。
　　彦青霜：“……”
　　他先发制人：“为师想到办法了，正等你调息结束与你说明。”
　　虽然他挺想在这山洞里和徒弟培养别的感情，但目前的身份不再有任何进展。仓促撕掉马甲，徒弟也不会相信。
　　再者，他更不想让关二人在这里的幕后主使如愿。
　　要真能出去就可以了。
　　路归衍觉着应该欣喜的，但有点怅然若失，出了山洞，以后就不会再见了吧。
　　他问道：“什么办法？”
　　彦青霜煞有介事：“按照你的说法，给它点灵力冲击试试。”
　　“师尊的伤已经好了吗？”
　　“好了。”
　　好得不能再好了。
　　路归衍还没想明白这个冲击怎么回事，彦青霜已经捏了个水球，往里源源不断灌注灵力，再扔到空中。
　　一个个水蓝色的焰火在洞内炸开，绚烂如画，亮如白昼。澎湃的灵力产生一圈一圈叠加的无形的波，吹动两人衣袂纷飞。
　　路归衍眼里掩不住惊艳。
　　不愧是师尊，强大又可靠。
　　但这种感觉就像，师尊在为自己放烟花。只有两人能看见的烟花。
　　上一次见，还是第一次遇到师尊的时候。
　　以烟花开始，再以烟花结束，也算有始有终。
　　柔和蓝光下，记忆中的小屁孩早已褪去一身稚气，丰神如玉，身姿挺拔。
　　回眸间，两人对视上。
　　长年绷着凶狠脸的人眉眼弯弯，笑意烂漫。眼里映着亮晶晶的光，目光专注，深情温柔，仿佛透过烟火在看谁，竟流露出半分不舍。
　　彦青霜略微失神，骤然失去的亮光让周围陷入黑暗。他听到扑通、扑通声，震耳欲聋。


第10章 
　　彦青霜摸摸胸口，瞥了眼爱徒那边，赶紧又扔一堆水球。
　　一年，两年，三年……
　　等到彦青霜散了大概五年份的修为，差不多是一次结丹所需的灵力，山洞阵法消失，纹丝不动的洞门缓缓升起。
　　竟然真的有效果。
　　彦青霜甩甩手，略微不满。还没看……放够呢。
　　路归衍忧心不已：“师尊一次性消耗这么多修为，身体感觉如何？”
　　彦青霜红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甚至捂住胸口重重咳嗽几声，嘴角溢出点点猩红。
　　扶住人坐下，路归衍焦急万分，调动身体为数不多的灵力，试图给师尊帮助。
　　没等摸上脉象，手腕被按住。
　　彦青霜摇头，气若游丝：“没有事，为师休息休息便好。你身体比我虚弱，不要逞强。”
　　“可是——”
　　“听话。”
　　彦青霜嗓音平和，路归衍却听出了愠怒，只能安静站在人身边，递上仓促间用内力温好的茶。
　　路归衍觉得自己有罪，看着师尊病弱，心里竟然升起一丝难以形容的悸动，连嘴角的血都想触摸。
　　他使劲掐住指节。
　　彦青霜抿了口茶，将血腥味压回去，道：“此番回去，为师需要闭关一些时日。你照常修炼，不要担心修为根基的事情。”
　　路归衍点头：“一切都听师尊的。”
　　两人的浮图盘震个不停，被关含羞洞时屏蔽的消息一股脑涌来。
　　路归衍打开，除了白珞晟的留言，还有一些加上就从来没有说过话的门派内外的道友。
　　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消息的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恭喜路道友啊，喜结良缘！］
　　［呜呜呜，路师兄果然眼光不一般，呜呜呜。果然是我不够好］
　　［路师弟可以啊，藏这么久，连彦师叔都不知道吧？］
　　［路道友好福气呀，不过可要小心哦，那个人不好对付哟］
　　路归衍被这一通阴阳怪气搞得一头雾水，点开白珞晟的留言，密密麻麻看得眼花。
　　［路师弟我去找彦师叔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彦师叔出发了，放心，一定没事的！］
　　［路师弟你到合欢宗了吗？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收到请回复］
　　［坚持住，不要被诱惑！我冰清玉洁的路师弟啊，呜呜呜……］
　　路归衍一目十行看到最后。
　　［路师弟，师兄对不住你，师兄本来是想召集大家救你，但事情越传越离谱。所以，你有道侣了！］
　　［恭喜（大哭）］
　　［怎么彦师叔也没有回信，你们发生了什么？］
　　路归衍呆滞。
　　这什么跟什么啊！
　　他回过去消息：［没事了，师尊同我在一起。发生了什么？道侣、结契又是怎么回事？］
　　［额，就是你不是被合欢宗宗主绑架了嘛，就传成了你和合欢宗宗主合籍。］
　　白珞晟一个劲地道歉，这谣言大了去了。
　　路归衍惊讶，绑架者竟是合欢宗宗主，可为什么冲着师尊而来？那岂不是合欢宗私下培育魔蛟，草菅人命。但一宗之主会这么弱？
　　彦青霜莫名想打喷嚏，但不太雅观生生憋住了。他检查完浮图盘，拾樾回消息的速度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拾樾：［宗主明鉴，属下要是泄露了消息，必定遭天打雷劈！］
　　彦青霜：［嗯，知道不是你，查一下魔蛟和宗里人的关系，尤其是亓沅剑］
　　拾樾：［宗主还是怀疑二长老吗？］
　　彦青霜：［嗯，查一下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包括那些被他弄死的人］
　　拾樾不解：［死了的人怎么查］
　　彦青霜：［挖坟］
　　拾樾一个哆嗦，宗主连死人都不放过，看来这次是真的被惹毛了。
　　彦青霜收起浮图盘，注意到路归衍的表情很不对劲，询问道：“阿衍，发生什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路归衍考虑再三，问道：“师尊来时便知道，是合欢宗宗主绑架的弟子？”
　　彦青霜迟疑片刻，点点头。
　　虽然绑人的不清楚是谁，但命令是二长老下的，四舍五入也和他这个宗主有关系。
　　但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只能面无表情道：“为师以为，这是你们的情.趣。但劳师动众，白珞晟到处乱说话，惊扰其他人，着实欠妥。”
　　路归衍恍然。
　　所以在说……心仪之人的时候，师尊才会那么生气。
　　补上合欢宗宗主掳人这条线索，路归衍得出分析：师尊本以为他是被强迫，只身前来解救，但意外和他关在一起，还得到心仪之人的解释。
　　如此一来，师尊除了忍受徒弟的冒犯，还平白无故成了棒打鸳鸯之人。
　　但问题是，那都是胡诌的啊！
　　如果现在跟师尊解释是误会，师尊会相信吗。
　　犹豫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往此处接近。
　　彦青霜按了按眉心，是拾樾，不是跟他说了不用过来。
　　他藏在袖中的手弹了缕灵力出去。
　　拾樾慢慢往远处走，音量夸张：“宗主你怎么在这里，让属下一顿好找。”
　　路归衍握紧双拳。他可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和绯闻对象撞上，地点不合适，还会影响师尊的清誉。
　　彦青霜像是看透他想法，招呼他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寻到一片空地，彦青霜召唤出剑，站上剑身，见路归衍一动不动，问道：“怎么了？”
　　“弟子剑坏了。”
　　彦青霜想起来先前担心徒弟自残，把剑给折成好几段扔了。他着路归衍伸出手：“过来，与为师同乘一柄。”
　　路归衍婉拒：“弟子用树枝也可以顶替。”
　　彦青霜眉头挑动的弧度很小，缓缓道：“你是想摔成肉饼吗？筑基可不比金丹。再犹豫下去，合欢宗的人就会发现我们了。”
　　路归衍听罢立即将手放上，被轻轻一拉，站到了人身后。
　　他稍稍后退半步，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为师御剑速度很快，你抱着为师会更安全。”
　　抱？！
　　路归衍眼睛张大，咽了口唾液：“师尊放心，弟子会注意的。”
　　剑“嗖”的一下升空，速度令路归衍咋舌，整个人完全没有准备地往后仰去。
　　一只手稳稳拉住他，将他的双手环在了腰间。
　　拾樾望着天边划过云层的残痕，又悲又叹：“哎呀，不是七七四十九天吗，才过去五日啊。宗主怎么这么快就从含羞洞出来了。”
　　而在空中——
　　路归衍耳根通红，双手规规矩矩放在彦青霜腰侧。只隔着薄薄几层布料，他甚至能感觉到师尊的温度，和似有若无的肉感。
　　彦青霜微微扬起嘴角：“抱紧，为师要加速了。”
　　“已经抱紧——呃！”
　　骤然加快的速度引得周身气流涌动，路归衍不得不双手交握，牢牢扣在彦青霜腰间。
　　宽大的后背抱了个满怀，好像师尊被自己包裹住，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路归衍小心翼翼靠在彦青霜肩头，闷声说：“惊扰师尊了”。
　　彦青霜直视前方，身形稳当，闻言道：“都说了会很快，不要松手。”
　　“嗯，不松。”
　　路归衍余光看了看腰间的乾坤袋，里面有数十把备用的佩剑，可不能让师尊发现。


第11章 
　　感觉还没有抱多久，御剑的速度缓了下来。落地后路归衍迅速松开手，向彦青霜道谢。再支起身体的时候，眼前一阵眩晕。
　　彦青霜按住他肩：“是为师的错，不该这么快。前方不远处有个小镇，正好饿了，吃点东西。”
　　辟谷之人很少言饿，顶着爱徒好奇的眼光，彦青霜镇定自若地往镇门口走去。
　　路归衍抬起脚，还是有点晕。
　　彦青霜注意到了，过来很自然牵住他的手：“走了。”
　　路归衍看着交握的双手，高大的背影，过快的心跳依旧没能缓下来。
　　上一次被师尊这么牵着，还是刚入师门的时候。
　　路归衍是在很小的时候被彦青霜救下来的。
　　他记事时就是与阿娘相依为命。
　　阿娘很漂亮，但当漂亮与贫穷和孱弱绑定，就成了催命符。
　　记忆里的阿娘脾气并不好，动不动就对他又打又骂，说他不该生下来。
　　有人说阿娘是大户人家的外室，被抓奸后放弃的一方。还有人说阿娘是妓女，因为有了孩子年老色衰，才流落街头。
　　纵使阿娘对他很差，那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每次有人诋毁阿娘，他就会跟人打架。一开始只能单方面被欺负，后来能把人揍得体无完肤。再后来，仅凭那双恶狠狠的眼睛，附近的小孩就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阿娘还是死了，死在一群模样周正的衣冠禽兽面前。
　　年少的他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阿娘面有淤青衣衫不整，漂亮的大眼睛满是血丝。她的手臂无力搭在床沿，殷红的血滴答进地上的银钵。
　　对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歇斯底里：“你怎么又来了！滚！”
　　大眼睛就那么看着他，闭不上了。
　　那群禽兽转头看到他，面目狰狞。
　　他满脸泪痕，蹦跶着短手短腿拼命挣扎，几个大人都按不住，还被打伤打残。那些人一招呼，整个村子的人竟然都过来帮忙。
　　一个小孩能有多少手段，很快被棍棒制服。
　　小孩要被打死了，依旧不肯服输，找准机会死死咬住一人的胳膊，撕扯下来肉块，张着血盆大口傻笑，眼神凶得要吃人。
　　他发誓，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路过的人惊喜“咦”了声，抢走他，一挥手那些人就瘫软在地身首异处。
　　仙人带着他买了新衣服，吃了顿好吃的。
　　那天雪很大，仙人的手却很暖。
　　仙人弯着腰，在仍有敌意的他面前放了个灵力做成的烟花，在他开心的时候不紧不慢摸上他的头，满足地揉了揉。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座的徒弟。本座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乖，叫师尊。”
　　“师尊。”
　　他仰着脸，看向那一缕光。
　　逆着光的仙人貌美无双。
　　他感觉四周的雪都下得慢了，风声呼啸，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还不会应对陌生人的友善，肿得像猪头的脸咧开一个笑，阴测测的，门牙上还缺了个小口。
　　仙人笑得更开心了，拂去落在他头顶的雪花。
　　他迈着小短腿跟上仙人的步伐，擦擦手小心牵住飘逸的袖摆。
　　人群拥挤，小豆丁快要被挤走，小手滑进宽大温暖的掌心，被牢牢牵住。
　　“人多，不要走散了。”
　　刚到琼瑶派的时候因为丧母之痛走不出来，师尊便与他同吃同住，照顾无微不至。
　　初见的师尊温柔美丽，以至于后来他都觉得当时记错了。
　　因为师尊其实不爱笑，也不爱和人说话，眉眼之间很少有情绪流露，很多时候都是闭关或是握着书卷看书。
　　小朋友叽叽喳喳吵闹不停，师尊会安静听完，然后细心指点练剑学习。
　　除了很严苛整天面无表情，每次不认真都会被罚跑山、罚到藏书阁抄书、罚去药堂摘药、罚给药田除草、罚接农户的苦力委托、罚……以外，没什么别的毛病。
　　严师出高徒，他很感激也很庆幸，努力刻苦学习，争取不给师尊惹一点麻烦。
　　可那份恩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大概是某日练剑太狠晕倒，被师尊抱着回的寝卧？
　　这让他发觉，看起来冷冰冰的人，怀抱也是温暖的。
　　还是因为某日不小心撞见师尊沐浴，月光下师尊美艳侬丽，又恰好笑了的惊鸿一瞥？
　　又或是某日，偶然瞥见师尊蹲在地上和蚂蚁聊天，有说有笑。落日的余晖正好打在师尊白玉无瑕的侧脸，拉长的剪影却显得格外孤独寂寥。
　　怎么会呢，师尊那么强大，又有那么多人喜欢，怎么会孤独呢？
　　路归衍说不上来这份想起来就让心砰砰乱跳的心情代表什么，可血气方刚的幻想对象逐渐变质。
　　在某日清晨醒来，他意识到，这份感情早在不知不觉中就扎根发芽，枝繁叶茂。
　　师尊是他的师长，怎么可以有这种冒犯的心态。更重要的是，师尊修无情道。
　　无情道能对人动情，一旦动情，几百年道行毁于一旦。
　　他并不奢求师尊会对自己的徒弟动情，但也不希望成为师尊的烦恼。
　　就算不是师徒，师尊也不可能接受他。
　　又幸好是师徒，能让他有接近师尊的机会。
　　正因如此，才更应该远离师尊。那些秘而不宣的感情，就该永远埋葬。
　　而此次经历了这些事，路归衍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和师尊相处。他不甘心只做师尊眼里的小孩，又害怕被师尊发现心思，心生厌恶。
　　转念一想，被师尊误会心仪合欢宗宗主也好。等一会儿和师尊好好分别，不要再越陷越深了。
　　路归衍长长呼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彦青霜掌心抽出来。
　　彦青霜没有回头，只是握的力道大了些。
　　“人多，不要走散了。”
　　路归衍眼睛微微瞪大。
　　路归衍停住脚步，被拉扯的彦青霜回过身，微微偏头。
　　“师尊，弟子长大了不会丢，可以自己走。”
　　彦青霜没说什么，松开人转向旁边的小店：“就这吧。”
　　彦青霜踏进门店寻了处人少偏僻的桌落座开始翻看菜单。
　　路归衍依旧神思不属。
　　彦青霜指节点点桌面，唤了好几声“阿衍”。
　　“啊，什么？”
　　“问你吃不吃这个。想什么这么出神，问好几遍都不回话。”
　　“吃。”
　　彦青霜叫来小二，点完菜后叮嘱道：“不放葱，少辣。谢谢。”
　　两人安静吃着饭，隔壁桌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往那儿一坐地板都震了几震。
　　“听说没啊，合欢宗有喜事了，还是跟琼瑶派！”
　　“哈哈哈，我听到的可是合欢宗宗主被一个小辈玩弄感情，都到谈婚论嫁那一步，新人却跑路了。”
　　“啥？怎么我听的版本是合欢宗宗主被人穷追不舍，软磨硬泡才同意婚事，而且还是合欢宗宗主自己临时变卦。因为听内部人士说，他们宗主一直不见人影，就是为了逃婚！”
　　“天啦，堂堂一宗之主，居然被一个小辈追得不敢露面？”
　　彦青霜：……
　　路归衍：……
　　明明哪个版本都不对。
　　“对了，你们知道那个小辈什么来头吗？”
　　“听说是那个什么彦宗师的弟子，小小年纪就结丹，悬赏任务不要命地接。”
　　“彦宗师？是不是五十年前被琼瑶派请进去的散修彦青霜？当年悬赏任务完成率稳居榜首。”
　　“是啊，当年他可是名头响亮！不过进琼瑶派就金盆洗手了，说要专心教学。结果拒绝琼瑶派给他分配任何徒弟，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个徒弟回来。”
　　“原来如此，看这徒弟天天接任务，肯定是想超越自己的师尊。”
　　彦青霜转转水杯仔细看了看，才举起挨着唇角，恰好遮住愉悦上翘的弧度。
　　路归衍解释：“师尊，弟子并无此想法，只是觉得能多赚些钱是好的。”
　　“为什么不这么想？”彦青霜认真看着路归衍，“身为本座的弟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座自然也是高兴的。做得好。”
　　隔壁桌谈话声突然弱了一点，但仍然影响不了修仙者发达的耳识。
　　“那个徒弟也有点邪门，他待的那个村子，在他被带走不久后，被一把火烧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我去，这么凶残！知道是谁干的吗？”
　　“都烧光了，谁知道是谁。”
　　“那你怎么知道被烧了？”
　　被质问的人愣了愣：“传闻是这样。哎呀，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路归衍握住茶杯的手都在颤抖，茶水也溅出来不少。阿娘死前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尤其是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彦青霜转转杯子抿了口，许久没见徒弟这眼神了。曾经寻寻觅觅之物，如今看来，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提着茶壶，碰了碰徒弟的杯子。
　　路归衍如梦初醒，周身戾气迅速收敛。
　　彦青霜一边倒茶一边说：“烧村子这事，如果你想知道是谁做的，为师可以去查一查。”
　　“不必了，”路归衍语气僵硬，“死了挺好。为民除害。”
　　“抱歉师尊，弟子失态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弟子不该心存怨恨。”
　　“有何不可呢。”彦青霜点点他额头，语气意味深长，“为师又没有教过你不能有仇必报，关键，得师出有名。”
　　路归衍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未曾了解过真正的师尊。师尊在进入琼瑶派前后，做过什么，又经历过什么。
　　师尊应该是爱笑的，但为什么不笑了？


第12章 
　　旁边突然爆发一阵唏嘘声。
　　“咦，怎么可能超越，都勾搭上合欢宗宗主了！这修为怕不是通过什么别的途径上来的。”
　　“可我听说，这俩师徒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整天面无表情，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表面功夫而已嘛，谁知道背地里什么样。有句话说得好，表面越禁欲，私下越纵欲。”
　　“话说，合欢宗的合欢道确实妙。我有幸跟他们宗门一弟子切磋过，一夜之间就突破了金丹，嘿嘿。”
　　“哇，这么厉害！那路归衍可是捡到宝了，也不知道跟合欢宗宗主双——”
　　彦青霜抿着茶，暗里弹出灵力。
　　往日里这些谣言听着不打紧，但舞到正主面前，还当着徒弟的面，着实有些猖狂。
　　路归衍手背青筋暴起，被一只手轻柔缚住。
　　路归衍看着交叠的双手，想抽回手，又被攥紧。
　　路归衍：“……”
　　彦青霜摇摇头：“不要脏了手，看为师的。”
　　话音刚落，其中嗓门最大的那位坐着的椅子突然断裂，直接坐到碎屑里把屁股给扎穿了。
　　还有一个闲话最多的在喝水的时候莫名烫到，水杯还恰好破裂，扎进手里。
　　更别提另外几个突然发疯的人互相打对方嘴巴子，顿时一阵鬼哭狼嚎。
　　紧接着“哗啦”一阵响，桌子腿椅腿全碎，几人瞬间翻倒在地，痛得满地打滚。
　　路归衍惊异，从师尊脸上看到了戏弄得逞的狡黠，生动又鲜活的表情抓人眼球。
　　他眨眨眼，以为看错了。
　　与此同时，一人冲过来看着混乱的场面怔了怔，但还是叉起腰气势十足地开始输出：“放你娘的狗屁！路师弟都是一步一步刻苦修炼出来的，跟那个劳什子合欢宗没有任何关系！再多说一句，撕烂你的嘴！”
　　路归衍意外又感动，是白师兄，竟如此维护自己。
　　眼见倒地的人要反抗，白珞晟剑身刚挑起，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人再次掀翻，他们再无起身之力。
　　白珞晟看看手里的剑，惊讶自己剑气居然变得这么厉害。
　　剑尖莫名抵上一人喉咙，白珞晟想起宗门的训诫，换为用脚狠狠踹了那人一下。
　　“有多远滚有多远，垃圾。”
　　路人双手双脚并用，痛哭流涕：“这就滚，这就滚！”
　　处理完闹剧，没找到始作俑者的店主转头拉着白珞晟不放人，索要破坏桌椅的赔偿。
　　白珞晟喊冤：“明明是你们自家桌椅有问题，怎么还赖上我了！”
　　路归衍摸摸腰间，习惯性地又看彦青霜一眼。
　　彦青霜臭着脸给拾樾发出去格杀勿论的指令，抬头时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与路归衍对上视线，点点头。
　　路归衍并没有注意到彦青霜的变脸，抓着装了银两的乾坤袋走向白珞晟。
　　“路师弟！”白珞晟惊喜，看到彦青霜又赶紧规规矩矩行礼，“彦师叔。”
　　路归衍：“你怎么在这里？”
　　白珞晟哭丧脸：“我得去合欢宗配合调查，毕竟谣言是因我而起。对不起路师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路归衍：“白师兄，我相信你不是故意。你虽然话多，但不会夸大其词。定是有人断章取义白师兄的话，故意传成这样。”
　　白珞晟一激动，抱着路归衍痛哭流涕：“呜呜呜，路师弟，你果然是我的好师弟，只有你信我！我都没有指名道姓，只说小师弟被抓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个意思，他们非说是我传的。呜呜呜，我太感动了。”
　　彦青霜无语，白珞晟天天小师弟小师弟叫着的，除了路归衍也没别人了。
　　“对了，你怎么也在这里？”白珞晟抓着路归衍的肩膀上下左右认真检查一边，“合欢宗宗主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他惊呼：“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路归衍被转得有点晕，定了定神道：“我没事，只是受了点伤，不用担心。幸好师尊来得及时。”
　　彦青霜冷着脸将两人扒拉开。
　　白珞晟注意到有长辈存在，不能太没礼貌，只好默默坐到路归衍旁边，抓着路归衍的袖子抹眼泪，小声诉苦：“师兄我是百口莫辩，只能去合欢宗赎罪。搞不好要以身谢罪，成为炉鼎。我，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牵过姑娘小手手呢。呜呜呜……”
　　彦青霜：“……”
　　合欢宗也不是谁都可以被招为炉鼎的。
　　免得两人叙旧起来没完，彦青霜道：“合欢宗也不是是非不分，等事情调查清楚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白珞晟眼泪收住，嘟嘟囔囔：“谣言有什么好查的。”
　　彦青霜：“是魔蛟。”
　　白珞晟转向路归衍：“你上次杀的那个？”
　　路归衍：“嗯。”
　　“那魔蛟不是已经死了，跟合欢宗有什么关系？”
　　路归衍解释：“我们怀疑合欢宗不止养了这一条。他们饲养魔蛟是为了魔晶，魔晶沾染毒素，后患无穷。”
　　“毒？”白珞晟挠挠头，“路师弟怎么知道有毒？你中招了？”
　　路归衍抿唇默认。
　　彦青霜适时插话：“为师已经同合欢宗宗主联系上，他对魔蛟之事并不知情，也对宗内人士不甚信任。正好你们可以通过查证谣言的理由去合欢宗一趟，切记秘密行事。”
　　路归衍不由自主看向彦青霜，表示刚刚才躲开与合欢宗宗主的见面，竟然要上门拜访？而且他们明明犯了绑架案，还要送羊入虎口。
　　“就我们两个人？”白珞晟不解，“琼瑶派那么多人呢。”
　　彦青霜：“师出有名的，只有你们两个。”
　　路归衍：“师尊你也一起吗？”
　　哦不行，师尊得闭关养伤。
　　彦青霜看了眼浮图盘：“你们要去合欢宗的消息为师已经传达。为师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等你们有了进度再告知为师便是。为师相信你也相信合欢宗宗主，定会制定完美的方案来给这个闹剧收场。”
　　“至于绑架的事，”彦青霜对着路归衍，“合欢宗宗主会同你解释。放心，他不会害你。阿衍，这是个机会。好好把握，勇敢追求。”
　　路归衍：“……”
　　并不是很想要这个机会。
　　“为师这把剑暂时给你使用，上面为师已经施过咒，比较适合你目前的修为。”
　　“谢谢师尊。”路归衍接过来。
　　一层无形的波自剑身荡开，将他笼罩其中。
　　*
　　糊里糊涂的，路归衍跟白珞晟动身前往合欢宗。
　　一路上白珞晟问东问西，好奇路归衍消失这几天遇到什么，中的毒什么反应，以及彦师叔是什么时候找到他的，更好奇彦师叔说的机会又是什么。
　　路归衍简单回答部分，隐藏了亿点细节。
　　白珞晟诧异：“路师弟，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发烧感冒了？”
　　路归衍生怕白珞晟再问些别的，顺势而为道：“嗯，有点不舒服，不过没什么影响。”
　　“那就好。对了，你有听过合欢宗宗主的传闻吗？我好害怕呀。”
　　路归衍：“怕什么？”
　　“客死他乡，死无全尸。”白珞晟抱紧双臂，“你都不知道，合欢宗的合欢道有多可怕！不契合的对象，会被吸成干尸！灰飞烟灭！”
　　“……”路归衍说，“我们去拜访合欢宗的消息师尊也知道。他们要是对我们有所图，得罪的是琼瑶派。”
　　“路师弟说得对，彦师叔这么厉害，谅他们也不敢放肆！”
　　“但我们还是要守礼节，小心行事，不要给宗门惹麻烦。”
　　“哦哦，还是路师弟想得周到，我们快些赶路，早些完成事情早些回去。”
　　路归衍：“嗯。”
　　另一边——
　　彦青霜捏着手里的浮图盘冷笑一声：“从此以往，合欢宗和琼瑶派难免会被世人联想在一起，本座的身份曝光风险将会增大。”
　　拾樾忧心忡忡：“那怎么办，琼瑶派会不会从此与合欢宗结敌。”
　　那倒不会。彦青霜心想。因为早就是敌人了。
　　毕竟几百年前把还是心高气傲少年的现任琼瑶派掌门揍得哭爹喊娘，并且拿了他半个家当做为封口费。
　　打落的半颗牙齿还有留影石现在还留在合欢宗藏宝阁呢。
　　嘘……不能让琼瑶派知道他还存着罪证。
　　彦青霜翻着衣服抖落抖落，漫不经心道：“不用着急，现在敌暗我明。他们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定会继续行动。先按兵不动，把本座想做的事情先做了。”
　　拾樾半懂不懂，但他相信宗主运筹帷幄，听宗主的准没错。
　　彦青霜挑好了衣服，骄傲展示给拾樾：“这件怎么样？”
　　拾樾定睛一看，大为震惊：“不是说要清冷禁欲感。”
　　彦青霜好看的眉头挑了挑：“清冷的琼瑶派仙尊关我风华绝代的合欢宗宗主什么事。”
　　拾樾：“可宗主……”
　　拾樾又闭上嘴。
　　“本座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你要再这般，舌头就不必留了。”
　　拾樾赶紧开口：“您这样做，不怕暴露吗？”
　　彦青霜摆弄着手里的宝石，得意洋洋：“爱徒那么聪明，本座不担心。”
　　拾樾：……
　　不懂但宗主说的肯定都对。


第13章 
　　同建在山上的琼瑶派不一样，合欢宗靠近城镇。路归衍和白珞晟御剑花了两天一夜，才赶到合欢宗附近的百花镇。
　　从百花镇往南走，一路都有粉粉的路牌，沿着小河便能到达合欢宗。
　　山清水秀的环境下，人也变得惬意放松起来。一放松，脑子就活跃得多。
　　路归衍看了眼来路，略微不解。师尊带着他从合欢宗含羞洞离开，御剑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
　　即便师尊给的剑有术法加持，一落地，他还是体力不支，在镇里休息一晚才缓过来。现在也只能用步行的方式前往合欢宗。
　　师尊重伤都能这般厉害，修为到底到何种境界，又是何人伤得了师尊。
　　当时怎么没想着问一问。
　　但也太巧了，算算路程，就好像师尊是故意将他带到那个小店，与刚从琼瑶派出来的白珞晟汇合，再一同前往合欢宗。
　　而这样一来，二人在含羞洞待过的事实，便不会有人知晓。
　　同时有白师兄陪同，他去合欢宗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只是师尊怎么这么笃定，合欢宗宗主可信？也没听师尊提过他认识合欢宗宗主。
　　“路师弟，怎么了？”白珞晟见人在发呆，戳了戳他胳膊。
　　路归衍摇摇头，按下心里的困惑。
　　作为路归衍为数不多走得近的朋友，白珞晟很明显感觉到路归衍有心事，自然以为是修为的事。他又用神识探了一下。
　　白珞晟兴奋：“路师弟，你的修为什么时候突破的，我都看不透了。”
　　一般情况下，修为高的可以轻而易举探查修为低的人境界，反之则不可。
　　路归衍想起来师尊给的那把剑。
　　白珞晟：“合理，这样合欢宗人就会以为路师弟修为高深，也就不会看清前往合欢宗的小辈们了。彦师叔真是深谋远虑。路师弟，彦师叔对你真好。”
　　“是啊。”路归衍点头，为刚刚猜忌师尊感到愧疚。
　　-
　　宗门四周载满合欢树，或粉或红的花絮一簇簇跟毛绒绒小扇子一样挂在枝头，被风一吹晃悠着，空气中盈满清新淡雅的花香。
　　路归衍打了个喷嚏。
　　花香同绑架者身上的很是相似。但绑架者身上不仅仅只有这一种香。而且……感觉在哪里见过这花。
　　拾樾早就恭候多时，远远瞧着人就屁颠屁颠跑过去，那可是未来的宗主夫人！
　　快靠近的时候他调整了一番仪态，不卑不亢地走到他们面前。
　　“二位好，我是宗主的贴身侍卫，拾樾。宗主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宗门内部布局讲究，处处依水而建，亭台楼阁与假山花木相得益彰。
　　山径水廊来来往往人不少，眨眼看上去，都穿着统一的红色宗门服，但裙长不一，衣服造型配饰也被改得五花八门，别具一格。
　　路归衍他们走过的时候，路过的人亦对着他们抛媚眼，打招呼。
　　拾樾严肃：“去去去，这可是宗主的贵客，收起你们的坏心思。”
　　白珞晟倒觉得很新鲜，同几位漂亮姐姐挥了挥手。漂亮姐姐们一边捂嘴笑，一边步履轻巧推搡着离开。
　　他乐呵呵小声对路归衍说：“路师弟，我突然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路师弟，你在想什么？怎么好像一到合欢宗，你就一直心不在焉？”
　　路归衍想起之前山洞里师尊穿的衣服，袖口似乎绣的是合欢花，但颜色和形状不是完全一致。
　　“没什么，我们走吧。”他说。
　　没走几步，一阵刀光剑影，两拨人打得难舍难分。衣服被剑光砍得乱七八糟，还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听起来倒是因情导致的冲突。
　　拾樾没眼看，赶紧带着贵客绕了一边走：“抱歉，让各位见笑了。”
　　二人没好过问，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绕过长长的走廊，弟子越来越少，建筑也更加紧凑小巧，更像是私人宅院。
　　附近种的合欢花，竟是金色的。一个个小球一串接一串，颇为可爱。
　　路归衍顿住脚步，思绪回溯，师尊袖口上的，正是这花。
　　拾樾上前一步对着白珞晟：“有劳这位少侠随我走，核查谣言的工作量巨大，我们已经安排好一只小队在偏殿与您合作。”
　　白珞晟警惕：“核查谣言？怎么核查？”
　　“自然是查浮图盘的消息记录。”
　　白珞晟慌乱一瞬又镇静下来，好在自己有阅后即焚的习惯，不然好不容易收集的八卦不都会被人看光。
　　他胸有成竹，询问路师弟需要做什么。
　　“宗主会单独和路少侠见面，就在前面书房。”
　　“什么？！单独见面！”白珞晟想到不好的传闻，试图谈判，“路师弟浮图盘的消息也需要检查，应该同我一起。”
　　拾樾毫不让步：“路少侠的浮图盘将由宗主亲自检查。”
　　白珞晟：“不行！”
　　不能让他俩单独在一起！路师弟这么单纯，被欺负了怎么办。
　　路归衍将白珞晟拉到一边：“师兄，你不用担心我，一宗之主会有分寸的。”
　　“你怎么知道！我听说合欢宗宗主阴晴不定，你又不通人情世故，师兄担心你说错什么话让他生气，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路归衍，“师兄，你想太多了。传言不可信。”
　　“那什么可信？”
　　直觉。
　　路归衍没说出口，这不太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再说直觉这个东西，比传言更不靠谱。
　　“好了师兄，有问题我一定会通知你。你注意不要跟别人提魔蛟的事，师尊说了要秘密进行。”
　　白珞晟脸色这才有些许缓和。
　　好像通知他，糟糕的事情就会变好似的。
　　他郑重地把人交给拾樾，甚至慈祥地拍拍路归衍的手，仿佛要送人出嫁般不舍。
　　路归衍：“……”
　　待人走后，路归衍微眯眼：“我和白师兄来时并未自报家门，请问前辈如何对号入座认出我和白师兄？”
　　拾樾理不直气也壮：“路少侠丰神俊朗，一眼便能认出。”
　　“……”路归衍作揖道谢，“谬赞了。”
　　拾樾暗自捏了把冷汗，赶紧溜走。
　　门前只剩下路归衍一人，他捏了捏手指，只道一切都是巧合。师尊有很多剑衣服，每一件上都会有不同的绣花，合欢花只是其中一种。虽然鲜见有艳色服饰，但也不足为奇。
　　师尊怎么可能与合欢宗有关系，这比直觉更更更不靠谱。
　　不能再多想了，免得让宗主久等。
　　他深呼吸，思考了一下等会儿要说的话，抬起手轻轻推开书房门。
　　风铃被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书房很大，迎面是墨色山水图装饰的屏风，绕过去，才能看到左边的人。
　　映入眼帘的，先是占了整整一个墙壁的山水图，一抹红色立于正中。
　　红衣男子背对着他，随随便便挽了一半的头发，红色的发带垂落，混在披着的另一半长发悬在腰间。
　　乌黑顺滑如绸缎。
　　背影有点眼熟，不太确定，再看看。
　　男子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字画欣赏，听闻风铃声侧身看来。
　　一阵恰到好处的微风拂过，吹开他两鬓散落的青丝。
　　路归衍准备好的问候卡在喉咙，微微张开嘴，瞳孔放大。
　　面前人松开的衣襟大咧咧敞开，却不能一窥究竟。因为胸前挂着银链，被饱满的月匈月几撑起弧度，抢夺了视线。坠着的细碎红色水晶随着转身的动作晃动，擦着起伏的轮廓。
　　衣襟堪堪挂在锁骨处，白皙的肌肤透过夕阳的光线，呈现出微微发亮的光泽感。
　　隐约看到的红色阴影，不知是水晶折射的光还是肌肤上原本便有的。
　　半遮不遮，半露不露，性.感.却又不失分寸。
　　他的视线顺着人修长的指节移动，修剪圆润的指尖轻轻拨了拨左耳的红色流苏耳坠，再过去是高挺的鼻梁，饱满的眉骨。
　　最后，他的目光汇聚到漂亮的眼睛。
　　眼底笑意一片，注视人的时候似有万种深情。
　　毫不掩饰的美色张扬得惊心动魄。
　　不知怎的，这让路归衍想到见过的开屏的花孔雀。
　　花孔雀笑意加深，启唇打招呼：“嗨——”
　　路归衍木着脸，退后几步，关上房门。
　　花孔雀笑容凝固：“？？？”


第14章 
　　“你师尊才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清冷师尊，他修的更不是无情道。”
　　“彦青霜就是个卑鄙小人，而你大逆不道肖想师尊，天生一对。”
　　“若是某一天，你发现师尊同你认识的判若两人……”
　　红衣，合欢花，合欢道，合欢宗宗主。
　　……
　　原来如此。
　　师尊隐姓埋名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就不需要加以掩饰了吗？
　　路归衍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把师尊跟合欢宗宗主联系到一起，但种种迹象昭然若揭。
　　他脸色苍白，虽说师尊做什么他无权干涉，但被欺瞒这么久，总归有些不好受。
　　当初还当着师尊的面演跳梁小丑，信誓旦旦说心仪之人是合欢宗宗主。
　　可师尊修的不是无情道，多好啊。
　　路归衍想笑但笑不出来，狠狠捏了捏指节。
　　门很快开了。
　　彦青霜走出来，抱着双臂倚在门口，站姿懒散，笑吟吟注视着人，什么话也没说。
　　“s……”路归衍脑子一团乱，猛然瞧见被挤得更深的沟，轻咳一声，把师尊两个字咽了回去。
　　“嗯？”彦青霜歪头，等着他下一句。
　　“抱歉，宗主天人之姿，百闻不如一见，晚辈唐突了。”
　　彦青霜笑出声：“这样啊。”
　　路归衍接着规规矩矩作揖：“晚辈琼瑶派路归衍，从师彦……”
　　他不太确定地观察了对方的表情。
　　彦青霜笑而不语。
　　“从师彦青霜彦宗师。受师尊指示，来此同宗主商议相关对策。”
　　“哦。”彦青霜拖长音。
　　“不用这么紧张，具体情况本座都已了解。”彦青霜靠近，扶起路归衍的手。
　　余光看到阴影衬出的沟壑，路归衍脑子里闪回一些画面，甚至还有触感。
　　他跟被烫了一样迅速收回手后退一步，侧脸绷得很紧。
　　彦青霜叹了声，听着泫然欲泣：“看来路少侠对我等合欢宗人避之不及。”
　　路归衍：“……”
　　他眼里闪过错愕，实在无法消化这截然相反的言行举止。
　　但也不该让人曲解意图。
　　“并不是这样，宗主不要误会，是晚辈自己的问题。”
　　“可你连本座的触碰都不愿。”
　　“晚辈只是太紧张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路归衍伸出右手，四指并拢拇指张开，拢住彦青霜手掌，上下晃了晃。
　　“晚辈在藏书阁见过，这叫握手，表达信任和尊重。希望宗主不要介意晚辈刚刚的失态。”
　　彦青霜：“……”
　　“哈哈哈，”彦青霜大笑，“路少侠确实很有意思。”
　　路归衍见他笑了，正欲把手抽出却被握紧，转了个方向变成十指相扣。
　　路归衍眼睛都瞪圆了：“！”
　　“在本座宗门，这才是特别之人的打招呼方式。路少侠不介意入乡随俗吧。”
　　掌心贴得严丝合缝，稍大些的手掌甚至能将路归衍的手完全裹住。
　　路归衍心跳骤然加速。
　　只能说，合欢宗的礼仪确实奔放。
　　路归衍也弯曲手指反扣回去，表情一本正经：“宗主好。”
　　彦青霜忍俊不禁，以前怎么没觉得徒弟逗起来这么好玩。
　　彦青霜将人带进屋内，路归衍几乎是同手同脚，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
　　身型一晃，扣住的手指更加用力，贴近的身体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但一触即分。
　　低沉的嗓音很是愉悦：“小心啊，路少侠。”
　　路少侠：“……”
　　彦青霜只是把人带进屋内，很快松开手，提起衣摆郑重跪下，一气呵成。
　　路归衍震惊：“宗主这是何意？”
　　“抱歉路少侠，此乃本座管理不善。绑架案系座下二长老所为，但他对实施绑架案的人并不了解。本座怀疑有人趁虚而入。惊扰路少侠，真的非常抱歉。”
　　路归衍惊讶，绑架还真是合欢宗做的。
　　私了他还是懂的，这是希望能给双方都留些面子，只是——
　　“即是如此，宗主为何替他道歉，做错事的人是他。”
　　“他自然也会赔罪，但作为一宗之主，需要作表率。只是本座不方便亲自去琼瑶派，只好邀请你过来。这是合欢宗的赔礼，还请笑纳。”
　　彦青霜一挥手，宽敞的书房瞬间铺满几个大箱子。一打开，炫目的珠宝和灵石，让人头眼昏花。
　　“……”
　　路归衍垂下眼，“宗主不必如此。只是晚辈不解，为何对晚辈实施绑架。”
　　彦青霜直言不讳：“二长老想替本座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路归衍：“？”
　　瞧着徒弟明显要后退半步的小动作，彦青霜转而道：“但本座认为，感情的事不能勉强。除非双方同意，否则，这类事情都算是强迫。是合欢宗招待不周，给路少侠添麻烦了。”
　　“既然如此，都是误会，宗主不必言重。幸好师尊来得及时，没有伤亡。”路归衍加重了师尊二字，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不好问罪，只能婉拒赔罪礼。
　　“不行，路少侠不收下，本座寝食难安。听闻路少侠中了毒修为下跌，这毒还与宗里有可能饲养的魔蛟有关。本座这里还有些许药物，希望可以助路少侠一臂之力。之后查魔蛟一事，还需路少侠鼎力相助。”
　　路归衍百般推脱不下，只好接受赔礼，彦青霜这才重新站起来，皱着张脸揉搓跪痛了的膝盖。
　　路归衍：“……”
　　在他印象里，师尊并不是这般柔弱，之前出任务手臂骨折都面不改色地自己给接上。
　　跪麻了的腿支撑不便，没走几步，身形摇摇晃晃。
　　路归衍出于好心，上前一步接住人，莫名其妙变成拥抱。
　　某人大半个身子便直接挂在他身上，下巴抵住侧肩，温热的气息铺洒在耳边：“路少侠，多谢。”
　　贴近的声音让耳朵麻麻的，几乎是一瞬间，白皙的耳廓充满血，热度上行。
　　路归衍试着推人没推开，没有绷紧的肌肉软软的，一碰就能弹开。慌乱间他又收回手，垂在身体两侧，大气不敢出一个。
　　“宗主？你还好吗？”
　　彦青霜慢吞吞站直，扶住腿慢慢前行，在案牍前坐下。
　　路归衍的呼吸骤然回归，背着手捏住指尖。
　　彦青霜一只手倚着侧脸，另一只手翻开卷宗，两只胳膊有意无意收紧。
　　“这是记录的事件经过，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路归衍蜷了蜷手指，低头看去，尽量避开另一边招摇的美景，仔细阅读卷宗内容。
　　他咋舌于卷宗的细致程度，除了山洞内细节略过没有描述以外，几时几刻被困在山洞，几时几刻脱困都写得一清二楚。
　　彦青霜解释：“含羞洞有出入记录可以查询，但只能精确到时间，无法精确到进出的人以及数量。这是为了保护隐私。毕竟有些时候，进去的不止两人。”
　　路归衍无形中吃了个瓜，但也没多问。
　　卷宗上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比如山洞阵法名字叫情意绵绵阵，上古密法所成，强行破解会使人修为尽失。
　　以及从绑架者幻境能力推测出来的修为水平。
　　同路归衍猜测的没错，绑架者为金丹巅峰期。若是境界再高一些，路归衍的禁术就得直接把命给爆了。
　　卷宗旁边附带谣言的传播版本，确实同饭店里聊的内容差不多。其中以白珞晟为中心，四处辐散开各个宗门。
　　这么一看，白师兄人缘好到离谱。
　　路归衍指着绑架者档案处：“此人易容术高超，真假难辨。”
　　“嗯。”彦青霜在一旁备注上合欢宗内奸。
　　路归衍琢磨着和师尊并不相似的笔迹，道：“宗主为何如此判断？”
　　彦青霜：“二长老只给人下达过绑架指令，而合欢宗弟子虽喜好打扮，却并不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易容。”
　　路归衍又不太确定：“也许我认错了，不是易容术。他好像提过什么幻化。”
　　他顿了顿：“师尊也提过幻象。”
　　“那性质便不一样了。这人很可能会幻术，幻化对象以目标心魔相关。那就更不可能是合欢宗弟子。”彦青霜的语气变得低落，“抱歉，涉及到内奸，还是冲着本座来的，应该是宗门家事，结果把你牵扯进来。”
　　路归衍站着，彦青霜坐着。
　　彦青霜仰起脸的时候，路归衍愕然。
　　对方睫毛湿润，眼尾还带着一抹红，眼眶里盈满泪水。
　　“都怪我这个宗主没能力，麻烦路少侠了。”
　　路归衍：“……”
　　心口被什么撞了一下，美人落泪，好一副惹人怜爱的脆弱无助模样。
　　“可以帮到宗主便好，需要晚辈做什么，晚辈一定义不容辞。”
　　彦青霜笑容瞬间明艳，懒散道：“也没什么，先吃吃饭，喝喝酒吧。一会儿便是路少侠和白少侠的赔罪宴，还请笑纳。”
　　路归衍：“？”
　　虽然但是，为什么要脱衣服。
　　彦青霜外衣脱到一半，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人，偏头诧异：“本座要换衣服，路少侠也想围观吗？”
　　路归衍手忙脚乱走出门去，都没注意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路归衍出了门，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来回踱步，翻出浮图盘给师尊发去消息。
　　［师尊，你有双生子兄弟吗？］
　　对面回复很快：［没有，怎么了？是遇见与为师容貌相似之人了吗？］
　　他斟酌许久也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师尊这到底是想摊牌还是不想摊牌。
　　门突然打开，路归衍将浮图盘藏好。
　　奇怪，为什么要心虚。
　　一条消息正巧浮出来，被遮挡进衣服里。
　　回过头去，宗主戴的银色面具掩住了上半张脸，不光盖住了美貌，还显得些许狰狞。
　　衣服也换了身保守的。只是略微保守，没有挂胸链而已，衣领开口还是不小，锁骨漏得清清楚楚。
　　路归衍目不斜视作揖后退，让彦青霜走前面。
　　彦青霜若无其事把衣服裹紧。
　　同一个招数用太多遍，好像效果变差了诶。
　　不，一定是面具太丑了。


第15章 
　　路归衍被假冒合欢宗宗主掳走的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被彦青霜警告过，二长老也没有将自己抢人的事到处宣扬。
　　除了内奸，宗内其他人知道的，都是宗主将与路归衍结契的谣言。哦不，对他们来说就是事实。
　　彦青霜平时不怎么强调合欢宗的礼数，弟子们也都知道，只要不触及宗主底线，干出多么出格的事情都没问题。
　　比如现在，彦青霜刚把人领到宴会厅，一窝蜂的人涌上来，跟看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围着路归衍打转，直接把宗主挤到人群之外。
　　彦青霜：“……”
　　“果真一表人材，样貌倒是配得上宗主。”
　　“这就是宗主的道侣？细皮嫩肉的行不行啊！”那人扫了眼路归衍的修为，瞬间噤声，看向路归衍的眼里都夹杂着艳羡。
　　“别挤别挤，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怎么板着张脸，是不是不高兴啊。”
　　“……”
　　吵吵嚷嚷，堪比闹市。
　　路归衍试图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嘈杂声安静片刻。
　　一个样貌出众的女修站在彦青霜身侧，笑得花枝乱颤：“这小脸确实不错，就是看起来凶凶的，青涩得很。宗主，你怎么看上这么个小屁孩。哦！原来你喜欢老牛吃嫩草，啧啧啧。”
　　彦青霜白她一眼，笑着：“滚。”
　　弟子很会看脸色，瞧着宗主也不是真生气的样子，拿着酒杯自罚一杯便麻溜滚走。
　　另一个头发半白的人亲切握着路归衍的手激动万分：“五百年啊，五百年啊，宗主终于有喜了！没想到老朽行将就木，还可以等到这一天！”
　　嚎着的便是合欢宗的大长老玉弦，平时都在闭关，听闻宗主喜事才出关凑热闹。
　　路归衍被宗主年岁的消息震慑，眼神不由得又往彦青霜身上瞟了瞟。
　　这皮肤状态，身材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好几百岁。
　　修仙者通常可以保持样貌体态，年岁也会随着修为的增长提升上限。筑基提高寿命到二百岁，金丹提升到五百，元婴再次提升到七百。境界再往上最长甚至能超过两千。
　　这也是普通人渴望修仙的最大盼头，接近于长生不老。
　　如果修为停滞不前，追上来的时日会首先体现在毛发上，同普通人别无二致。等到头发花白，身体也会逐渐衰落，直到停止呼吸回归尘土。
　　但不管如何，过长的年岁总会在身上留下痕迹。最明显的，是那双由单纯好奇变得无欲无求的眼睛。
　　冷不丁被爆了年龄，彦青霜嘴角略微抽搐。碍于玉老对年纪尚小的自己颇有照顾，也就咬咬牙认了。
　　他不咸不淡轻咳一声。
　　玉弦会意，又赶紧转到另外的话题：“小伙子多大了？家里情况怎么样？跟宗主在一起多久了？什么时候打算要娃？哦不对没有娃。想有娃吗？合欢宗密法也不是做不到。对了，什么时候打算喝喜酒？”
　　听着后面问题一个比一个炸裂，路归衍刚要开口澄清合籍之事，彦青霜招呼众人落座，不要打扰贵客。
　　彦青霜：“玉老，本座给你准备了上好的美酒，可不要浪费。”
　　玉弦眼睛一亮，瞬间抛开路归衍，抱上酒壶到角落独自品尝佳酿。
　　来不及解释的路归衍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四散开去，又被彦青霜引到自己的位置。
　　彦青霜平时坐在高台的美人榻被挪下一层，正好在路归衍旁边。
　　进入宴会正题，陆陆续续端上来美食，盖子一掀，红油麻辣，香飘十里。
　　路归衍心里犯怵，想着一会儿只喝汤罢。
　　还是算了，红油汤可不兴喝。
　　合欢宗地处蜀地，人人嗜辣是常态。路归衍并不清楚。但此刻再提醒，便是叨扰宗门了。
　　然而，面前放下的却是桂花糖藕，红烧狮子头，排骨玉米汤，这类清淡的食物，连葱花都没有。
　　路归衍不禁抬头望去，打量的目光很快被人注意到。
　　彦青霜：“饭菜不合口味？”
　　路归衍问道：“宗主为何不趁此澄清误会？”
　　彦青霜转了转白玉瓷杯，慢条斯理饮下酒水，才困惑道：“什么误会？”
　　路归衍见着对方熟悉的动作，不免有些恍惚，许久才回应道：“合籍的误会。宗主的声誉要紧，不应该任由谣言流窜。”
　　“哦哦，澄清。”彦青霜弯弯唇角，拍拍手让人安静，“诸位，本座有一件事要宣布。”
　　“什么呀宗主，是合籍的日期吗？”
　　“话说聘礼准备好了嘛，宗主可不能寒碜。”
　　“彦宗师会来吗？听说也是美人胚子一个。”
　　“嘻嘻。”
　　“嘿嘿嘿。”
　　彦青霜一脸严肃：“都不是。路少侠与本座合籍的消息是谣言，路少侠并没有和本座合籍的打算。”
　　场面静了一瞬，弟子们面面相觑。
　　路归衍补上解释：“晚辈与宗主也并不相熟，还请大家不要误会，影响宗主的声誉。”
　　弟子们表情更古怪了。不熟的话，宗主会特意给厨房下令，单独给路少侠备餐？
　　玉弦拍案而起，声音中气十足：“年轻人嘛，时间长着呢！不必急于一时。”
　　他摇摇晃晃端着杯酒递到路归衍面前。
　　长者为大，还是喝醉了的长者。路归衍不好推辞，只好喝下。
　　一入喉便引起灼烧感，呛得他直咳嗽，肚子也好像有火在烧。
　　酒里参杂了灵石碎末以激发酒意，适合的是玉弦这样的酒鬼。
　　像路归衍这种菜鸡，一口都沾不了，还因为修为不够，根本无法吸收酒里的灵力。
　　玉弦哈哈大笑：“老朽忘了，这酒一般人可碰不得，宗主怎么也不提醒一声！”
　　彦青霜惊讶：“本座也不知道路少侠酒量这么差。”
　　路归衍一边咳一边望向彦青霜，满脸都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彦青霜慢悠悠继续说：“毕竟，本座与路少侠不熟。”
　　路归衍：“……”
　　咳得更凶了。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彦青霜靠近，一只手隔空顺着路归衍脊背骨慢慢往下，不动声色引出斑驳的灵力，另一只手拂去他眼角因为刺激流出的眼泪。
　　弟子们又兴奋起来，宗主向来不喜欢有人近身，如今对路少侠这般体贴，宗主喜事石锤！
　　至于澄清声明，谁管呢！小情侣之间谁不是分分合合，一时意气也是常态。
　　玉弦暗里跟彦青霜交换了眼神，心满意足地离开，到角落继续抱着酒坛享受个人时光。
　　底下一位弟子率先反应过来，应了句：“原来是谣言啊，弟子知道了，绝对不会以讹传讹。”
　　另有弟子附和，此起彼伏地“收到”，“明白了”，“好的”。
　　终于缓过来的路归衍听着这些人的反应，总觉得有点敷衍，似乎完全不把他们宗主的话当回事。
　　“本座澄清了。”彦青霜摊摊手，“路少侠不用担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路归衍：“……”
　　他没见过别人澄清谣言怎么做的，但至少，也不应该这么随便。
　　又或者，对方根本就没想过澄清。毕竟这种事越描越黑，最好的办法确实是时间。
　　浮图盘上没有得到师尊的确切回复，他不免怀疑自己的推断。判若两人也可能指的是相貌，而不是言谈举止。
　　要直接跟宗主证明吗？如果一切都是误会，反而会让事情更尴尬。
　　彦青霜给路归衍斟上酒，很小声地耳语：“路少侠怎么看本座看得目不转睛，本座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公众场合呢，回去书房让你慢慢看。”
　　路归衍：“……”
　　这绝对不是师尊，绝对不是！


第16章 
　　白珞晟与拾樾姗姗来迟。白珞晟一副气血亏空的模样，两眼发直，恹恹给路归衍打完招呼就蜷到一边睡觉。
　　成千上百条聊天记录，他眼前都有重影了。他严重怀疑合欢宗是故意搞他，这怎么可能调查得出来！
　　拾樾走到彦青霜面前：“宗主，谣言核查还需要一些时日。另外一边，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彦青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摆摆手：“嗯，辛苦了。”
　　拾樾环顾四周：“二长老似乎不在，需要去请吗？”
　　得到彦青霜首肯，拾樾刚踏出门口，一位青衣男子风尘仆仆进来。
　　拾樾作揖：“二长老好。”
　　亓沅剑与他擦身而过，没有丝毫回应。拾樾也不在意，退回到宗主身边。
　　亓沅剑罕见的没有带侍妾，身后只跟着几位下属，抬着一棵挂满宝石的树。树比人还要高不少，大小不一的圆圆透明宝石连成串，在轻微晃动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围观的弟子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各自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流。
　　二长老好大的手笔啊！
　　彦青霜皱了皱眉，余光中路归衍一脸欣赏珍宝的表情，似乎正在盘算这宝石摘下来能卖多少钱。
　　彦青霜：“……”
　　亓元剑大马金刀地一坐，作揖道：“抱歉啊宗主，我来晚了。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老子最喜欢的小娘子的妹妹的坟给掘了，小娘子跟老子哭老久眼睛都哭肿没脸见人。老子查半天，差点耽误重要宴会。自罚一坛！”
　　灌完一半，亓沅剑才注意到有陌生人的存在。下属朝他低语几句，他立马吩咐把宝石树抬到路归衍面前，人也跟着过来。
　　亓沅剑神识不动声色探过路归衍，发现竟完全看不透路归衍的修为。他戏谑的表情收敛几分，勉强算得上恭敬，连忙倒酒赔罪。
　　“哎呀，贵客对不起，我来晚了！之前的事非常抱歉，这颗树送给你，我们一醉泯恩仇！”
　　路归衍同样作揖回敬，心里默了默。
　　二长老看似赔罪，又不见半分歉意，姿态却做足了。怪不得宗主要提前打招呼，稍有不慎，挑起的便是两派斗争。这么明显，会是内奸吗？
　　但这么刻意，对方要么聪明到极点，要么愚蠢到极点。
　　思索间，他又接下一杯酒。酒就很普通，品过烈的这也不算什么了。
　　路归衍：“二长老多虑，宗主已经同我说明情况，一切都是误会。您的事情确实需要好好调查，怎么能让死者不得安宁。”
　　“不长眼”的彦青霜微笑：“二长老可有什么发现？”
　　亓沅剑把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溅出来好些。
　　“那贼人把坟翻了底朝天，陪葬的金银首饰都偷个干净。老子抓了几个盗墓贼，都不是。狗日的，别让老子抓到，定扒了他的皮！”
　　彦青霜：“若是二长老需要帮助，尽管向拾樾提。本座这边全力配合，毕竟死者为大。”
　　拾樾正偷吃葡萄，使劲将皮咽下，对二长老行礼。
　　亓沅剑陪笑：“那就多谢宗主了。来来来，路少侠再来一杯。作为宗主的道侣，不会喝怎么行！”
　　路归衍端起酒杯，见缝插针地解释：“与宗主合籍的消息纯属谣言，还请二长老勿要当真。”
　　亓沅剑点点头，笑嘻嘻说：“哎，我懂。这些事你不用跟我多说，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路归衍：？
　　懂什么？这是什么看戏的表情？这个宗门到底怎么回事！
　　弟子们并不知道是赔罪宴，只当是接风宴，一开始还算收敛，到后来酒足饭饱，开始载歌载舞。白珞晟睡到一半起来吃了点东西又满血复活，喝嗨了融入其中，还硬要拉着路归衍加入。
　　路归衍本不打算喝太多酒，抬眼见宗主游刃有余地与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隔着面具都能看出惬意快活。
　　他心里堵得慌，闷头干下一大瓶。
　　一开始他还能用灵力逼出酒意，到后来完全赶不上酒意的摄入，整个人早就晕晕乎乎的，也没力气拒绝白珞晟的拉扯。
　　因为门规森严，琼瑶派很少有这样聚会的场合。白珞晟这么好动的人，平时都是蹭别的宗们的聚会。这会儿蹭上合欢宗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而路归衍作为彦青霜的亲传弟子，为了不给师尊丢人，基本上所有时间都是在刻苦修炼，外加做悬赏任务。他根本没有见过这种场合，站到人堆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有几个合欢宗弟子凑过来试图搭讪，都好奇宗主的道侣有什么过人之处。
　　路归衍冷着脸退避三舍，他们还想跟过来，后背密密麻麻爬起来凉意。远远瞧见宗主举着杯子朝他们敬酒，他们哆嗦着跑开。
　　这一切路归衍毫无知觉，正努力驯服四肢。
　　“动一动呀路师弟，对，手这样，脚这样。”白珞晟试图教会路归衍。
　　“哈哈哈，路师弟你跳得好丑！”
　　彦青霜眯着眼看大厅正中几人的互动，眼珠子转来转去，亦在打量其他人。
　　路归衍渐渐放开，但死活跟不上节奏，还被白珞晟嘲笑。他推搡白珞晟：“你才跳得丑，我不玩了。”
　　路归衍板着脸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中途一个趔趄。
　　彦青霜随手接住人，好笑道：“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
　　路归衍已经喝上头，闻言突然坐直，伸手便去扒拉桌上的酒杯。
　　“我没醉，还能喝！”
　　彦青霜温柔夺过，然后吩咐拾樾把所有酒都收走，换壶水过来。
　　到嘴的酒不翼而飞，路归衍怔住，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彦青霜伸手在他面前挥动：“怎么了？”
　　路归衍眼前只看得清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里面是何样直接在脑中复原了出来，眼尾上扬，勾人心痒痒。
　　“渴……”路归衍舔舔唇。
　　倒好的水杯递到他手里，他看看水杯，又看看彦青霜。
　　“不想喝水。”他说。
　　“那你想喝什么？”彦青霜弯着唇角，声音又低又蛊。
　　路归衍嘴唇蠕动，末了也没说一句。
　　“你不喝就浪费了，不介意本座代劳吧？”
　　路归衍还未应答，彦青霜举高他的手，推动手腕，把水喂到自己嘴里。
　　柔软的下唇有意无意蹭着大拇指，水渍濡湿杯沿，亦在唇缝间流转。
　　“咕隆咕隆”咽水的声音在路归衍耳边放大，他瞳孔颤动，内心天人交战。
　　杯子很浅，很快便喝完了。路归衍保持着举杯子的姿势，还没有反应过来。
　　鼻尖被人蹭了蹭，他抬头，对方笑得温柔：“呀，都被本座喝完了，你还要喝吗？”
　　路归衍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宗主经常喝别人手里的水吗？”
　　“没有，只有你手里的水，路少侠不要多想。”彦青霜拉长语气，尾音撩人。
　　他盯着彦青霜的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出半分窘迫，但彦青霜坦然的神情表示这种事似乎是家常便饭。
　　路归衍看了看四周，一片热闹景象，亦有兴起者相拥而坐，互相投食。
　　合欢宗随性而为，更不会压抑本性。
　　作为一宗之主，又岂是古板禁欲之辈。
　　“路少侠？”
　　手心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痒得很。他抖了抖手，好在杯子是空的，不至于失措得明显。
　　彦青霜倚在桌边，懒洋洋地说：“本座还有些渴。”
　　路归衍想把水壶直接给人，但鬼使神差给杯子添满水，递到彦青霜唇边。
　　彦青霜一边看他，一边微微启唇含住杯沿。红色唇瓣贴着翠绿色的杯壁抿了抿，似艳丽的鲜花撞入草丛。
　　刚下了一场雨，花瓣上缀满雨水，娇嫩欲滴。
　　路归衍更渴了。


第17章 
　　路归衍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有鲜花指引着他的思绪。
　　花在移动，他也跟着移动。
　　他整个人都压了过去，因为角度变化，杯子里半数水都泼到人脸上。
　　晶莹的水珠沿着下颌滑到颈项，润湿锁骨，又淌进衣服里，一条细长的水线弯弯扭扭往下，滑过隆起的肌肉，似有生命般跳动。
　　他渴极了，追着流动的水想去喝一口。
　　“咳咳！”
　　路归衍惊醒。
　　“路少侠怎么这么着急。”说话的人被呛得泪眼涟涟，“好多人看着呢。”
　　他看着人羞红的脸，扒开的衣服，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
　　白珞晟抽空瞄了眼路师弟的方向，路师弟跟宗主似乎相谈甚欢。他挠了挠头感觉哪里有些奇怪，又被拾樾赶着跳舞去了。
　　彦青霜在喝水时就给二人四周布下阵，其他人能看到的，都是两人友好交流的寻常景象。
　　而这一切路归衍都不知晓。他只知道，自己竟然当着大庭广众，轻薄了宗主！
　　路归衍慌里慌张给人把衣服穿好，起来的时候踩到自己衣摆，撞上桌沿撞晕了过去。
　　彦青霜：“……”
　　明知爱徒面子薄，就不该逗他。但这场合也确实不合适。
　　很轻微的“咚”一声，众人看见路少侠头一垂，撞上桌子昏睡了过去。
　　嘈杂的宴会厅骤然安静，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看什么？”彦青霜衣着周正，冷冷扫视一圈，全然不见对着路归衍的柔情蜜意，“没见过人喝醉？”
　　“哈哈哈，宗主莫介意，大家也喝多了。”亓沅剑爽朗大笑。
　　“你们继续，本座送他回去休息。”
　　再一个呼吸之间，两人都消失不见。
　　亓沅剑笑着的脸瞬间黑下来，挥挥手让旁边的侍从上前。
　　-
　　路归衍本就醉得不轻，撞得也有点狠，被搓好几下脸都没醒。
　　彦青霜哭笑不得：“你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喜欢合欢宗宗主？早知道喝醉能让你兽性大发，下次多灌你一些。”
　　余光扫过毫无动静的某处，摇摇头：“也不行，真喝醉可什么都干不了。”
　　他只能揉揉爱徒磕红的额头，遗憾退场。
　　门口拾樾端着碟子，正大快朵颐啃着糕点，嘴里嘟囔不清：“宗主，看样子他并没有发觉您的身份。”
　　彦青霜胸有成竹：“不，他知道。”
　　“属下还是不明白，宗主这样做，想要的禁忌之恋岂不是不可能了。”
　　“非也，”彦青霜捋了捋耳坠，摇头晃脑，“试想一下，你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弟子，你心仪之人的真实身份却是你师尊。你会怎么办？”
　　拾樾嚼着嚼着，恍然道：“一边是情难自抑，一边是克己复礼！”
　　彦青霜微笑点头：“这不就对上了。”
　　“可是——”拾樾诧异，“宗主您现在一点也不清冷。”
　　彦青霜收起笑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宗主喜欢他，这也没有克制呀。”
　　彦青霜抿住嘴角：“……”
　　“他喝醉了还坐怀不乱，这也太尊师重道了。”
　　彦青霜嘴角下压：“……”
　　“属下知道了。烈女怕缠郎！”
　　“吃你的吧！”彦青霜把剩下的糕点塞进拾樾嘴里，愤然拂袖离去。
　　谁缠了，谁馋了！
　　拾樾哐哐一顿咽，跟在他后面贱兮兮说：“要不要属下整点秘药助助兴？宗里的药您是知道的，没有副作用。”
　　彦青霜站定，周身寒气逼人，眼神如墨：“本座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属下说的是给您用。他心疼您，自然也会帮您。”拾樾战战兢兢，“其实也不是要真的用，宗主假装中毒也行。”
　　彦青霜眨了眨眼，有点心动。不行不行，这也是趁人之危。
　　他按住眉心，打发人离开。
　　拾樾走几步又回头：“宗主要不要考虑一下？”
　　“赶紧滚！”
　　尽出馊主意。
　　-
　　路归衍以前不怎么喝酒，第一次喝醉，睡得天昏地暗。彦青霜中间来过许多次，都不见人转醒。要不是呼吸平顺，他都以为要准备后事了。
　　天又黑了，路归衍终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满屋子找水喝。他寻半天在桌前发现一水壶，掀了盖子就往嘴里灌。
　　他一边喝一边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似乎不久前还在喝酒吃饭，还干了什么？
　　好像渴了要喝水来着，结果没喝上。
　　昏暗的灯光下突然冒出来个人影，水壶随手一扔，他拔剑而出。
　　来人穿了身宽松的杏色长袍，浅色系的衣服显得人皮肤白皙。整个人纤尘不染，与他敬爱的师尊如出一辙。
　　路归衍：“……”
　　但这并不是在秋倾山。
　　死去的记忆突然涌现，他想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即刻收剑道歉：“冒犯宗主了。宗主有任何责罚，晚辈绝无怨言。”
　　彦青霜置若罔闻，拎起刚刚砸到他跟前的水壶走过来：“还喝吗？”
　　哪里还有心情喝水，但让人举着总归不是办法，路归衍硬着头皮接过来：“宗主不责罚我吗？”
　　“罚什么？罚你喝水喝到吐？”
　　路归衍：“宗主说笑了，这哪算惩罚。”
　　“嗯，怎么不算呢？”
　　意味深长的声音引人遐想，路归衍经历过，自然能理解所谓“惩罚”指的是哪方面。
　　他想求一个确切的答案，郑重问道：“宗主，晚辈唐突，想问您是否认识彦青霜彦宗师？”
　　彦青霜难以置信，狭长的眼睛张大看着路归衍，单纯又无辜，仿佛在说：你居然问这样的问题！
　　路归衍想起什么，掏出浮图盘，师尊很早之前便回过来一条消息，上面写的话和面前人颤抖的声音重叠。
　　“你难道不相信我们是同一人？”
　　［你难道不相信那是同一人？］
　　路归衍：“……”
　　舒服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但还是好尴尬，心情更复杂了。
　　彦青霜：“……”
　　路归衍：“……”
　　两人对着沉默很久。
　　“师尊——”
　　“阿衍——”
　　路归衍闭上嘴。
　　彦青霜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缓缓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不是才找到机会与你解释。为师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个身份，因为含羞洞的陷阱，不得已暴露。而后也不是故意隐瞒。”
　　“爱徒先以宗主相称，我还以为你不想认我这个师尊。”
　　嘤。
　　彦青霜近乎声泪俱下，挂在眼角的泪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我见犹怜。
　　路归衍被丢好大一个锅，气打到了棉花上：“……”
　　可心里想的却是：师尊红着眼睛的样子真好看，能不能哭得再惨一点。
　　路归衍闭闭眼，把脑中大逆不道的想法驱逐出去。
　　“为师知道不该隐瞒，但为师这样做都是有原因的。琼瑶派乃名门正派，合欢宗却是人人口中的邪.教——”
　　路归衍义正言辞：“师尊这话不对。合欢宗又如何，琼瑶派又如何？所谓邪.教正教不过是大多数人的从众看法罢了，不该听人说了什么，而要看人做了什么。弟子游历曾遇见过合欢宗弟子，他们温柔有礼，乐于助人。宗主也不是传闻中那般——”
　　“那般什么？”
　　路归衍掂量半天，说：“那般可怖。”
　　彦青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为师也不妨告诉你一些绝密，近几十年来，合欢宗江河日下。”
　　前两天合欢宗刚在一座大城里开了家药店，专治不孕不育，生意好得不行。
　　“人员凋零。”
　　去年招生报考实际人数远超琼瑶派，但都不好意思主动录入到公开的统计人数里。宗门为保质保量，只招了不到十人。
　　“内部人士也不甚团结。”
　　主要是劈腿严重，但他们也不介意。只是有时候时间分配不均会打架，结果打着打着最后都会打到一间房里。
　　“你也见了，连内奸都这么猖獗。敢打着宗主的旗号。”
　　这倒是真的。
　　彦青霜酝酿的泪快干了。
　　他抹抹眼角，声音依旧凄凄惨惨：“我只能不停赚钱，然后加入琼瑶派，以琼瑶派宗师的身份讲学，能给宗门多赚点钱补贴家用。
　　毕竟我也是一宗之主，有维护和壮大宗门的义务。如今我也不盼着宗门强大，能够苟延残喘便好。”
　　说老实话，彦青霜当时就是冲着琼瑶派去的，精心挑选琼瑶派失败过的悬赏任务，完美完成以引起他们高层的注意。也就顺理成章以名誉宗师的名义加入琼瑶派，且享有自由选择徒弟的权力。
　　只不过加入琼瑶派几十年，都没有遇到合眼缘的弟子。就在他准备放弃回归合欢宗宗主身份的时候，偶然路过一个村子，遇到个一看眼神就不好惹的小朋友，便带回琼瑶派按部就班教养。
　　只是……养歪了。
　　但这个实验也不算失败，毕竟徒弟很合眼缘。
　　吐完一堆话，彦青霜一汪春水的眼睛眨巴眨巴望着路归衍。
　　路归衍忍住想帮师尊擦眼泪的冲动，心里百感交集，原本被欺瞒的怨怼尽数化作不知所措的愧疚。
　　他查阅过师尊完成的悬赏任务，高额赏金也符合师尊的说法。
　　也就是说，这次的赔罪礼都有可能赶上合欢宗全部家当。
　　真该死啊！
　　怎么能让师尊独自承受这么多！
　　怎么可以怀疑师尊，没能及时认出师尊，让师尊寒心！
　　路归衍表情肃然：“辛苦师尊了。”
　　彦青霜嘴角拉得更低，起身道：“也罢，明日便送你回琼瑶派。风言风语合欢宗见得多了，也不在乎这谣言，但路少侠前途无量。念在师徒一场，我会帮你修复受损的经脉。琼瑶派资源丰富，即使没有我，你还是琼瑶派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路归衍不解：“师尊这是什么意思？要逐弟子出师门？”
　　“不，你还是琼瑶派弟子。我的身份不日将会暴露，倒不如先发制人，离开琼瑶派。”
　　路归衍着急上前一步，与彦青霜面对面。
　　相距甚近的距离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路归衍身上是经过灵力消解后的纯粹酒香，惹人发醉。
　　彦青霜则是刚沐浴后的花香，夹着熟悉的檀香，将路归衍拉回到师徒的关系中。
　　路归衍诚恳：“弟子绝对不会背叛师尊。”
　　彦青霜苦笑道：“本座自然是信的，不然也不会放任你回去了。只是作为合欢宗弟子，会受到很多误解，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弟子曾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师尊是何身份，都改变不了你我的师徒关系。师尊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师尊若是合欢宗宗主，那我便是合欢宗弟子。”
　　“可你心仪之人便是合欢宗宗主。为师不该让你幻想破灭，让你碍于师徒关系，无法追求真爱。”
　　“我……”
　　路归衍张张嘴，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解释，只想回头给口不择言的自己一剑。
　　“而合欢宗人都见了，你心仪于本座，本座亦没有拒绝，谣言算是坐实了。”
　　路归衍瞠目。
　　就不该喝酒！
　　但宴会厅发生的事，若不是宗主默许，又怎么能发展成那样。
　　他回过味来，犹犹豫豫问道：“宗主为何不拒绝？”
　　彦青霜倚着一只胳膊撑在桌边，直勾勾地看着他：“阿衍，你真的不懂吗？”
　　灯光越过垂下的眼睫落在鼻尖，阴影正好打在唇珠，路归衍眼神不由控制落在那上面，闷闷说了句：“不懂。”
　　彦青霜莞尔一笑，指尖轻点桌面：“你过来一点，为师告诉你。”


第18章 
　　路归衍乖乖往前挪了挪凳子，大概只挪动一寸便停下。
　　彦青霜微扬下巴，示意他还可以靠得更近，但他却不敢再动。
　　他的目光闪躲，始终不敢与人对视。视线扫到对方鼻尖以下的位置顿住，又做贼心虚地迅速上移。
　　宗主身份下的师尊眼里总是笑意满满，完全看不出以往的严肃和冷淡。
　　他现在甚至能从里面读出鼓励。鼓励什么？鼓励继续冒犯吗？
　　蛊惑人的妖精，和清冷无欲的师尊，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可无论是哪个身份，都能让这该死的心跳完全控制不住。
　　师尊突然靠近，他眼睛蓦然瞪大。
　　宽大温暖的手掌落在他头顶揉了揉，又往下捏捏耳垂，最后点点咬紧的唇。
　　彦青霜：“怎么又这么用力。”
　　明明很轻的动作，路归衍却非常紧张。
　　对面人微下垂的眼里布满他看不懂的情绪，嘴上传过来的按压让他些微战栗。
　　彦青霜的呼吸在他唇边游荡，微热的气流撞得他头皮发麻，嗓子干涩。
　　路归衍觉得酒还没有醒，不然怎么有些晕乎乎的，还非常地热。他抬手想拉衣襟，被人攥住了手腕。
　　手腕传来的温热和禁锢感让他身体一僵。
　　路归衍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没有抽动，而是被动往上抬起，贴到了对方脸上。
　　他能感觉到呼吸慢慢地喷洒在指缝间，温热发痒。
　　“这是……”
　　话音未落，手心上的热度一触即分。
　　师尊吻了他的手心。
　　路归衍感觉被火燎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彦青霜点点他掌心，抬眼问他：“什么感觉？”
　　“我、我……”路归衍语无伦次，“知不道。”
　　“讨厌吗？”
　　“……”路归衍摇摇头。
　　彦青霜笑着：“喜欢吗？”
　　“……”路归衍僵硬片刻，又摇头。
　　彦青霜要气笑了。
　　“阿衍又为什么不拒绝？”
　　“我……”
　　路归衍脸颊发烫，头脑发胀，嘴跟糊了糨糊一样，完全张不开。
　　彦青霜也很有耐心，不轻不重捏着他的手骨，语气从容不迫：“阿衍所想，也是为师所想。”
　　路归衍瞳孔颤了颤，张开了嘴。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路归衍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向门口。
　　彦青霜眉头稍微皱起，又把路归衍的头掰回来，直视对方眼睛：“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敲门声又响一下，传来拾樾的声音：“宗主，有消息了。”
　　路归衍说：“可能是急事。宗主还是去看看。”
　　“嗯。”彦青霜不情不愿去开门。
　　拾樾站在门外，万分不安，担心打扰到宗主休息。但宗主下了命令有消息立刻面对面通报，他不得不扰人清梦。
　　看到宗主还算正常的脸色，他大气仍旧不敢出一个。
　　彦青霜抱着双臂，没什么表情：“说。”
　　拾樾示意要不要借一步说话。
　　“阿衍不是外人，你直说便是。”
　　路归衍正使劲搓自己脸，听师尊这么一说，就勉为其难旁听起他们的对话。
　　拾樾：“先前宴会上冲撞您的人，被二长老拦腰斩死。但他墓是空的。属下已派人去查他的关系和家庭背景，最快三天能有新消息。”
　　彦青霜摸摸下巴：“好。”
　　“还有，”拾樾面色凝重，“宗主还记得前段时间您让我们灭……调查的那几名说闲话的修士吗？”
　　路归衍耳朵动了动。
　　拾樾见宗主点头，继续说：“他向我们‘友好’透露，在黑市，只要出高价，不需要学习合欢道心法，只要与合欢宗人同修，便可大幅提升修为。与这个说法对应的，还有另一个谣言。”
　　“什么谣言？”
　　“传言，合欢道如果与不契合的对象同修，对方会被吸成干尸。但真实情况比这复杂，准确来说与同修次数有关。同修次数越多，两者修为差距越大，修为高的一方修为下跌更严重，直到修为被吸干。然后对外宣称一切都是因为同修对象不契合。”
　　彦青霜沉思：“修为转移到更低的人身上了。”
　　拾樾义愤填膺：“但合欢宗人都知道，合欢道不是这样的。合欢道追求共同进步，绝对不是窃取修为或者转移修为。一定是有不法之人用了什么恶毒的办法，毁坏合欢宗的名声！”
　　彦青霜拍拍他肩让他冷静下来。
　　“那人还说什么？”
　　“他说，必须得吃秘药。”
　　“和位置有关系吗？”
　　“没有，谁吃都一样。”
　　-
　　屋内。
　　路归衍将师尊给他的那把剑放到桌上，托腮思考。
　　绑架者有说过，魔晶价值不菲，会不会与这个妖魔化的合欢道传言有关系。幸好当时并没有冒犯师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是想借自己削弱师尊吗？目的是什么？
　　为权势，还是情债……
　　五百年时光，认识几个甚至几十个知己也不难。毕竟师尊样貌出众，还身为合欢宗宗主。
　　路归衍拿出怀里的浮图盘举到空中，闭上眼咬了咬牙。
　　失去抓握的浮图盘直直落下，砸到脚背裂成了两半。
　　彦青霜刚关上门，转头大惊：“阿衍你这是做什么！”
　　路归衍面不改色：“宗主，晚辈受伤了，可以请医师来看看吗？”
　　“本座也略懂医术，让本座瞧瞧。”彦青霜大步过来，蹲下便要检查伤势。
　　路归衍拦住彦青霜的手，坚持不懈：“麻烦宗主了。”
　　彦青霜眼尾眯了眯。
　　拾樾得到命令，薅了个最近查到前科累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医师过来。
　　医师检查一番，摸摸胡须寻思了一番，道：“脚掌骨裂，需要固定疗养。配合适当的进补药物，半月可痊愈。”
　　他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七天内注意卧床休息，不要随意走动，避免影响骨骼愈合。”
　　拾樾拼命暗示：“可以做其他运动吗？”
　　身在合欢宗，医师见多识广，心领神会：“下位不适，上位可。”
　　他又补充道：“这位少侠气血亏空，精血不足，如果能辅以其他治疗，恢复可以更快。”
　　拾樾兴高采烈：“好咧好咧。”
　　彦青霜在外人面前又戴上面具，低头看不出喜怒，但语气略微冰冷：“多嘴。”
　　拾樾努努嘴，看向别处。
　　医师欲言又止，在诡异的气氛中只好低头默默拟药方，顺手添上好几个壮阳的药材。
　　路归衍睁着纯洁的大眼睛：“什么上下？什么治疗？”
　　某人语气瞬间温和：“没事，你听错了，好好休息。拾樾，跟着医师拿药去。”
　　拾樾：“……”
　　“路师弟怎么了！”一人风风火火的声音响彻云霄。
　　彦青霜所在宅院平时并没有侍女仆从，拾樾也离开，也就没有人阻拦。白珞晟畅通无阻地冲到床前。
　　宴会结束后，白珞晟就想来看路师弟，但都被宗主说在休息，闭门不见。他焦急万分，时刻关注着宗门情况。听说有医师前往宗主别院，他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脚，白珞晟哭天抢地：“啊啊啊，路师弟，师兄没用，竟然没能保护好你。”
　　路归衍：“没事白师兄，我只是不小心被东西砸到。你不用自责。”
　　“呜呜呜，路师弟你说话都有气无力。受了什么委屈，我们回去找彦师叔，彦师叔一定可以为你找回公道。”
　　彦青霜：“……”
　　这孩子脑子真缺根筋，哪有当着人说要找家属告状的。
　　路归衍感动归感动，瞥了眼彦青霜，清清嗓：“没事，就是喝酒太多嗓子不舒服。”
　　白珞晟赶紧将水杯端到跟前。
　　路归衍其实已经喝撑了，又接过水杯象征性地抿一口，不自在地动了动腿。
　　彦青霜顺手接过他喝过的杯子，放在一旁。白珞晟见这如此丝滑的举动，狠狠磨了磨牙。
　　“我真的没事，我已经将事情都告知师尊。”路归衍说。
　　白珞晟半信半疑，又转向彦青霜：“打扰宗主了，我来时发现这处乃宗主的个人小院。客人应当是住在西苑才对。我这就接路师弟过去。”
　　说完也不等彦青霜回复，就要将路归衍扶下床。
　　路归衍并没有拒绝白珞晟的举动，只是没走几步，便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动手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反应过来是真痛。
　　白珞晟试图把人背起来，看了看对方比自己高这么多，遂作罢。他又打算抱人，结果手臂力量不太够，差点将人摔地上。
　　路归衍想捂脸。
　　太丢人了。
　　白珞晟看看彦青霜：“宗主……”
　　彦青霜学着白珞晟又背又抱，摇摇头退后揉着肩道：“抱歉，本座也得勤加锻炼才是。”
　　白珞晟不死心：“要不，我再去叫叫别的弟子？”
　　夜色浓重，弟子们都已入睡，拾樾更是不知去向。彦青霜不发话，白珞晟怎么可能摇到人，还会落下不礼貌的话柄。
　　白珞晟毙掉这个想法，转而盯上外面缠着大树的藤蔓，打算将人拖回去。
　　彦青霜“勉为其难”提议道：“本座这院子大得很，单独将这一间给路少侠也可。如何？”
　　路归衍也不想再折腾人：“师兄不用担心，我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
　　白珞晟横竖觉得这个宗主不安好心，先前怎么从大厅瞬移的，现在瞬移到西苑不是一样？
　　但身为客人，客随主便亦是礼仪。既然路师弟发话了，看起来也不像被胁迫的样子，暂且这样吧。
　　“路师弟，有事记得联系我。”白珞晟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人，才拿出浮图盘，一脸痛心疾首。
　　彦青霜同拾樾交代几句后，坐回到路归衍身边，摘下面具目光沉沉看着他的脚：“痛不痛？”
　　路归衍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扑了满鼻的花香。
　　路归衍：“？！”


第19章 
　　面对路归衍的不解，彦青霜淡淡道：“你是不是想如厕，我送你过去。放心，只是送你到门口。”
　　“……”路归衍，“多谢师尊。”
　　“如果不舒服，可以搂住为师的脖子。”
　　路归衍慢慢伸出手，挂了上去。
　　他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担心吵到师尊，只能微微拱起身体，偏头小心靠在肩侧。
　　以前也被这样抱过，但现在心情完全不一样。满溢的激动甜蜜，夹杂了点不明的酸涩。
　　茅房离得有一段距离，彦青霜抱着人走得又稳又平，完全不似先前所说的缺乏锻炼。路归衍默默给白珞晟道了个歉，他也有小私心，想留在师尊这里，想知道师尊的态度。
　　一切都呼之欲出，他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平静的声音响起：“你其实不必做到如此，为师自有计划。”
　　“师尊是说，给弟子的佩剑吗？”
　　彦青霜并不意外，点点头。
　　“合欢道可以提升同修者修为，而师尊修为深不可测。如果按照内奸的计划，弟子的修为应当提升显著。最简单体现修为突破的办法，便是让对方探测不到，理所应当地会认为我的修为高于他们之上。这也是师尊带我出席宴会的原因之一，只要见过我，就能知晓。”
　　彦青霜补充道：“为师身上有宗主令牌，令牌是历代传承神器，能掩盖佩戴者的修为。所以其他人亦无法看透为师的境界。”
　　路归衍：“但这并不够。”
　　彦青霜：“所以你想到请医师，好让他们把目标转移到医师身上？”
　　“嗯。如果弟子不这样做，接下来某日，也许会有人来试探弟子。但弟子实际修为只有筑基，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元婴甚至金丹级别的攻击。”
　　“阿衍，为师不会让你有生命危险。”
　　“弟子知道。师尊给佩剑施了以身相代咒和瞬移咒，一旦有致命伤出现，您会瞬移代受，捉拿嫌犯。但师尊本就重伤在身，弟子不能让您冒这个险。”
　　彦青霜惊讶：“你怎么知道以身相代咒，那可是禁术。”
　　他问完便想通了，爱徒不久前还用过禁术，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师尊，”路归衍顿了顿才说，“对不起，弟子其实也是符修。藏书阁里所有的符咒弟子都见过学过。”
　　路归衍对剑并没有很大的偏好，只是师尊以剑闻名，他便循规蹈矩，以剑入门。
　　画符念咒需要天赋，稍有差池画错，就会遭到反噬，琼瑶派里曾有的符修便是因此渐渐销声匿迹。
　　关于符咒的卷轴，除了一些对人没什么危害的清心咒、闭口禅、瞬移咒等，都被放在禁术区。
　　路归衍也是误打误撞进了禁术区，一眼便被里面的符咒所吸引。他最大的优点便是做事专注，不会轻易被分心，一口气就修炼了一夜，才会在第二天练剑时晕倒，被彦青霜抱回去。
　　也是那之后他才知道，符修修为进阶缓慢，消耗的更多的是精神力而非灵力，而精神力是最难修炼的。久而久之，符修看起来就远远不及剑修或者丹修成效快。
　　符修和剑修同时修炼，难度更是成倍增加。但练好了相辅相成，亦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他才不断接受悬赏任务，不停磨练自己，突破自己。
　　但修炼禁术总归是不合常理，他也就没敢让师尊知道。
　　后来因为禁术导致根基受损，他就更不好告知师尊事实了。
　　彦青霜想起来，好像确实有几次去禁书区逛，忘记给封印了。他会学点符咒，但只因需而学。
　　四舍五入，徒弟的符修也是他引进门的。
　　彦青霜：“……”
　　奇妙的缘分。
　　路归衍眼里的光暗了暗，言语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劲头：“师尊会不会觉得弟子自私，将危险转移到无辜之人身上。”
　　“不用担心，为师找的人可不无辜。”彦青霜说，“你做得够多了，接下来几日好好休息。为师已经派人监视医师，看是否有人与他接触。”
　　到了茅房门口，路归衍从乾坤袋拿出一张符纸：“师尊有机会把这个贴到医师身上，可以监听他用灵力传出的浮图盘消息。弟子修为不够，贸然贴会被发现。”
　　“如果医师本身就是内奸，不需要别人接触，也能向外传递消息。”
　　“阿衍，你真聪明，为师佩服。”
　　路归衍抿抿唇：“全靠师尊栽培。”
　　彦青霜接过符来看了看，完全看不懂。
　　他也总算知道徒弟为什么能抵抗魔晶毒素了。
　　精神力强大，自然在极端情况下，也比常人更能保持理智。
　　也因此救了自己一命。
　　路归衍还是不太放心，如果一直没有消息，他打算卖个破绽，但需尽快破解以身相代咒。
　　解决完大事，彦青霜又把人抱回去。
　　得了闲心的路归衍眼神瞟来瞟去，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往上是流畅的下颌线，俊美的侧脸，往右是偶尔滑动的喉结，往下是贴得很近的胸肌，往左是扶着臂弯的手掌，手背青筋略微凸起。
　　路归衍索性闭上眼。
　　“累了？”胸腔震动传来声音。
　　“……”
　　“睡着了？”
　　“……”
　　彦青霜将人放回床榻盖上被子，静静坐在一旁。
　　路归衍本就是装睡，某种被盯着的感觉让他脸越来越热，连带身体也开始发热。
　　彦青霜见他额头渗出些汗液，用帕子很轻地擦了擦。
　　很痒。
　　路归衍睫毛颤动，努力不睁开眼睛。
　　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小时候你做了错事，或者想逃避一些事的时候，便会装睡。如今还是这般。”
　　路归衍默然。
　　借着心仪合欢宗宗主之名，对师尊屡屡起冒犯之心，怎么不算错。
　　彦青霜叹口气，语气像极被抛弃的怨妇：“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便只有逃避这一个原因了。看来，你并不喜欢刚刚的接触，也不想知道刚刚问题的答案。一切都是因为礼貌，和单纯对合欢宗宗主的爱慕。”
　　“如果我只是合欢宗宗主就好了，你就不会因此为难。”
　　路归衍：“……”
　　师尊在说什么。合欢宗宗主和琼瑶派仙尊，不都是他吗？
　　彦青霜还在絮絮叨叨，话里都带着鼻音：“也罢，等魔晶的事尘埃落定，你还是回琼瑶派吧。”
　　路归衍睁开眼，正对上目不转定盯着他的人。
　　彦青霜表情落寞，一滴晶莹的泪自眼角滑落。
　　被路归衍发现，他转头擦了擦才回过身，掖了掖路归衍被子，说话无精打采：“是不是吵醒你了。”
　　路归衍心里软成一片，不停道歉：“弟子并没有这么想，也不是在逃避。”
　　彦青霜眼睛亮晶晶的：“那是喜欢？”
　　路归衍抿嘴不语，彦青霜就那样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路归衍不得不解释道，“弟子心仪合欢宗宗主，和宗主是师尊没有关系。弟子是担心师尊为难，毕竟一切都是弟子一厢情愿。”
　　披着合欢宗的外衣，有些话似乎更容易说出口。要是真的对着琼瑶派彦青霜说出此番言论，他大概得喝下好几坛酒才敢开口。
　　不，也许喝再多酒也不敢。
　　彦青霜：“……”
　　听起来是表白没错，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彦青霜顺势回道：“所以，你喜欢合欢宗宗主，合欢宗宗主也喜欢你。我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个，懂了吗？”
　　说起来简单，但信息量对路归衍来说有点大，以至于困惑地“啊”了声。
　　从路归衍的角度来看，合欢宗宗主同他没有过任何交集才对，怎么可能会喜欢。
　　难道是师尊他……
　　路归衍更愿意相信师尊是为了照顾他情绪，心情反而更低落了。
　　彦青霜叹口气：“看来你还有些不懂。”
　　他的手又被彦青霜移动，贴到饱满的胸前。
　　手心的跳动并不正常，频率与自己的不相上下，甚至还在加快。起伏愈加明显，似乎下一次跳动就能冲破肉身，跳进掌心。
　　以合欢宗宗主身份切入，徐徐图之，由浅入深。只有这样，爱徒才不会想着逃。
　　这是彦青霜的对策。
　　正思考着，他的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路归衍颤抖地攥着他的衣襟下拉，勾住他脖子小心翼翼地啄了一下嘴角。
　　彦青霜瞳孔微微放大：“……”
　　并没有被拒绝，路归衍又大胆了些。但他并不会接吻，干干涩涩的唇碰了碰，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彦青霜微微张开唇缝，他才笨拙地探进去舌尖。
　　磕到牙齿的时候，他脑子嗡一声，整个人后缩，又被按住后颈往上一提。
　　什么循序渐进，彦青霜完全忘到了脑后。
　　同路归衍先前生硬的小鸡啄米不同，现在像在吃一块软绵绵的奶糕。
　　刚出炉的奶糕温度灼人，鲜嫩软滑，从微凉的奶皮开始吮吸，再是浓郁的流心，顺着齿缝就能流入喉咙。
　　一尝便难以罢休的美味。
　　路归衍学得很快，两人从一开始的牙齿打架，变成了有默契的你来我往。受伤的脚被人抬着架在另一只腿上，防止被误伤。
　　彦青霜侧躺着，将手指伸入路归衍扯散的发丝抓着头皮，鼻息里带着懒懒的哼鸣声，任由徒弟发挥。
　　路归衍闭着眼，从唇角到唇珠再到舌尖，反复碾磨吮吸，轻轻柔柔，生怕弄坏。
　　他迷迷糊糊喊了句：“宗主——”
　　彦青霜愉悦的表情刹那转变，睁开的眼里眼神一暗。
　　路归衍没说出来的话被堵了回去，只剩下细碎的呜咽。
　　他身体绷紧，整个人都被按进被褥里，手上胡乱抓着离他最近的东西。
　　对比起刚刚的温柔，现在简直就是狂风骤雨。
　　吞咽不下去的糕点溢出唇角，又被细细舔舐干净。
　　期间路归衍被放开过几次，短暂呼吸几口又被吻住。
　　彦青霜像是饿久了的狼，怎么吃都不够。
　　不知道吻了多久，路归衍感觉嘴巴已经有些刺痛，舌根也发麻。但那种酥麻的感觉在天灵盖盘旋，让人飘飘欲仙。
　　在他以为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彦青霜终于放过他，垂眼摩挲沾了水光已经红肿的唇，声音沙哑：“乖徒儿，叫师尊。”


第20章 
　　路归衍眼底一片湿意，好久才缓过来。他听见了彦青霜的话，但死活说不出口。
　　这等亲密之事，怎么能跟师尊做。如果不是合欢宗宗主的身份，他永远都不敢亲那一下。
　　彦青霜半天没等到声音，心道别又逼急了。已经吃到一点肉沫，暂时放过爱徒罢，毕竟来日方长。
　　他不着痕迹挪了下身位，坐起来揉揉徒弟的头发，又亲了亲路归衍的额头：“阿衍，你真可爱。好好休息，为师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陪你了。”
　　路归衍一声不吭，头顶都在冒烟。等人走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使劲搓着脸，又在乱动时牵扯到脚上伤势，凄惨地呻唤一声。
　　更让他痛苦的是，魔晶的毒，又复发了。
　　因为对师尊难以启齿的谷欠，在刚刚被唤醒了。
　　-
　　彦青霜满面春风回到书房，医师依照拾樾的吩咐，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医师将不适合公开说明的病情告知：“路少侠的脚并无大碍，轻微骨裂，很快就能好。但身上有一种不知名的毒已深入骨髓，虽然剂量不多，但因为路少侠多次使用禁术，不光是修为倒退，还损伤了心脉。两者相加，性命危矣。卧床七日可以暂时调息内伤，这毒也需尽快解了。”
　　彦青霜探过路归衍的脉，也略懂医术，但看不出来医师说的问题。他只知道路归衍修为根基损伤，没想到心脉竟伤到如此地步，竟然危及生命。
　　“宗主所看的是脉象，老奴所看的，乃是体内的气。所谓术业有专攻，便是在此。”
　　“那毒你可曾见过？”
　　医师摇头。
　　“可有办法治愈？”
　　“自然是有。”医师一副宗主你肯定知道的表情。
　　“多谢。”
　　彦青霜了然，拍拍医师的肩，将人送走。
　　解毒可以用双修解决，但很可能会引发修为转移，进而危及彦青霜的性命。
　　若是能让徒弟恢复修为，彦青霜倒是不介意的。把命给出去……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现在。
　　最大的问题是，爱徒同不同意。
　　另外的办法，便是引一次毒发，以别的方式排一次毒素，直到清理干净为止。但总不能每一次都喝水。
　　引毒发的方法应该是怎样？
　　彦青霜来回踱步，无意识舔了舔唇。他的神情一顿，仓促赶往路归衍所在的偏房。
　　-
　　又是难以忍受的高热，路归衍浑身都被汗打湿，艰难支起半个身子，随手扯开亵衣。
　　他的后颈全部都是汗，低垂的眼睫也染上雾气。
　　这次不比上次在含羞洞里的毒发强烈，至少理智保持得还算全，但依旧不好受。
　　水已经喝完，刚刚还上过厕所，根本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排毒。
　　他努力抚慰了，亦毫无作用。
　　他卷着刚刚彦青霜躺过的被褥，上面微弱的气息早就吸没了。
　　还是好热。
　　想来想去，他把二长老送的树从乾坤袋拿出来，哆哆嗦嗦拽下一串宝石。
　　宝石微凉，贴着皮肤非常舒服，他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珠子很快就被捂热，他只能不停地拽，补充源源不断的凉意。
　　彦青霜在门前站立，耳识下有压抑难耐的呼吸声。
　　他轻轻敲了敲门：“阿衍，你睡了吗？”
　　路归衍呼出口气，并没有回应。
　　屋里的灯光早已吹熄，师尊得不到应答应该会离开。
　　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怎么能让师尊看到。若不是因为没忍住亲了师尊，又怎会自讨苦吃。
　　他更不想让师尊受伤。
　　慌张中有珠串缠住某处，他没忍住闷哼一声，又狠狠咬住牙：“……”
　　彦青霜知道徒弟面子薄，现在还不到时候坦诚相见。但他挑起的火，总得想办法灭了。
　　他悄悄从窗户跳进屋里，看清眼前一幕，呼吸一滞，慌忙躲起来。
　　黑发铺散开来，根本盖不住近乎赤衤果的身体，周围环绕着晶莹剔透的宝石。宝石上沾染了汗液，月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门口的人似乎走了，路归衍松口气，又从树上拽下一串宝石，含进滚烫的嘴里。
　　想着师尊的吻，宝石似乎也有了生命，卷着舌头轻揉挤压，碰撞口腔内壁。
　　“唔……”
　　他仰着头，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
　　明明只含了一颗宝石，怎么好像嘴里被塞满了。好撑，好酸。
　　他的周身弥漫着看不见的灵气，一丝一缕，或粗或细，缠着发丝、颈项，钻进嘴巴、耳廓，揽着腰身，勾着手指……
　　灵力又缓缓游向灼热的手掌，填满一根根深深浅浅的掌纹。
　　冥冥之中被什么引导，路归衍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落在该落的位置，带动微风轻轻柔柔拂动。
　　可同刚刚的感觉不一样，陌生又很刺.激。
　　看不见的角落，彦青霜紧闭双眼，呼吸紊乱，修长的手指像是在拂动琴弦，抖动的频率或轻或重。
　　神识外放，灵气具像化，高阶修士才能做到。
　　但路归衍只有筑基的能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
　　而在意识混沌下，他甚至以为是臆想，臆想师尊就在身边，拂过身体的每一处。连耳垂也似乎被什么揉搓，又刺又痒。
　　说着尊师重道，脑子里想的全是大逆不道。
　　这种认知让他又兴奋又愧疚。
　　而就算是一个人在房间，他也不敢泄出声音，死死咬着嘴里的宝石，皮肤因为隐忍透出淡淡的粉色。
　　……
　　路归衍蓦然喘了口气，从失神中恢复过来，赶紧用洁净术清理干净四周，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抱着满怀的宝石，内心莫名的空虚。
　　如果抱的是师尊就好了。
　　他又给自己一巴掌，头发抓成了鸡窝。
　　能亲一下已经该满足了，怎么能奢求更多。
　　正准备离开的彦青霜：“……”
　　徒弟还是太纯良啊，这等事都会觉得羞耻。
　　他动动手指又笑了笑，从零开始不更有趣吗？
　　好为人师会上瘾。
　　-
　　晚风吹过空旷的山野，窜入茂密的花簇间，隐约吹开里面藏着的人。
　　宽大的衣袍遮掩浮动的暗香。
　　“阿衍……”
　　彦青霜半眯的眼底压满血丝，呼吸短促粗重。他摊开右手手掌，久久注视着掌心，弯了弯指节。
　　小阿衍，也很可爱。
　　花朵掉落在掌心，彦青霜抬手衔住，闭眼仰头。
　　究竟是因欲而生的情，还是因情而生的欲。
　　只怕到头来，只有自己控制不住。


第21章 倒v开始
　　浮图盘一直有提示，彦青霜忙完终于得空抽看，眼睛被密密麻麻的消息吵到。
　　［彦师叔你睡了吗？弟子睡不着，打扰了］
　　［路师弟他受伤了，合欢宗果然是龙潭虎穴，刚来就受伤］
　　［那个合欢宗宗主似乎对路师弟图谋不轨，我现在严重怀疑谣言就是他自己传的！］
　　［彦师叔，你要是有空，能来合欢宗看看吗？弟子担心路师弟被欺负。弟子人微言轻，帮不了太大的忙］
　　彦青霜按住眉心：“……”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我好不好！
　　十几年的师徒情居然比不上与合欢宗宗主的几面之缘。
　　啧。
　　又发过来消息，与上一条隔了一个时辰，明显能看出发件人纠结很久，恐怕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彦师叔，你要是再不来，路师弟恐怕就要入赘合欢宗了。他的眼神可不清白！合欢宗宗主果然有本事，连路师弟都被勾走魂了］
　　［也不知道戴了面具什么都看不清的人，怎么比得上花容月貌的齐师姐。再不济，七星派的阮师妹也不错。如果非要男子，无毒门的邓师弟也很好啊！］
　　［年轻帅气，哪个不比几百岁老人强］
　　［彦师叔，快帮忙劝劝路师弟］
　　彦青霜：“……？”
　　几百岁老人？？？
　　已经快要入睡的白珞晟被浮图盘消息惊醒。
　　［彦师叔：我自有安排，不必担心］
　　白珞晟点点头，安心入睡。
　　半夜又有一条消息把人震醒，白珞晟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骂骂咧咧打开一看，是陌生人的消息。
　　［年上好，年上妙，年上宠人呱呱叫］*
　　白珞晟：“？”
　　一道疾风掠过，他被拍晕倒在床。
　　第二日醒来，他看了眼浮图盘，没有奇怪的消息。嗯，是做梦了吧。
　　-
　　路归衍本来还有些许亢奋，数着宝石数量终于睡过去。一夜无梦，睁眼时正好有人在敲门。
　　他犹豫半刻应了声，白珞晟端着装了粥和药的盘子冲进来。
　　“怎么样，那个宗主晚上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路归衍沉默，耳垂泛起不自然的粉色，随后回道：“没有。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说起这个白珞晟就来气，递给路归衍一碗粥之后，不吐不快。
　　“还能怎么样，我就知道这个宗主有问题。他一大早派人跟我说不需要查谣言了，没有必要了。你说他是不是闲得没事干消遣人。”
　　路归衍沉思，师尊并没有告知路师兄谣言查证已得到重要信息的消息，应该是有什么顾虑。
　　白珞晟也没想让路归衍回答，话头密得路归衍根本就插不了话。
　　“该说不说，你告诉师兄，这伤是不是跟那个宗主有关。昨天就想问你来着，但你屋里有人也不方便，给你浮图盘发消息也不回。哦你浮图盘坏了。所以你能告诉师兄，是不是他逼你？你想给我发消息，浮图盘才被弄坏的。”
　　路归衍脑瓜子被白珞晟的话砸得嗡嗡的，怎么能一口气说这么多不带歇息。
　　而白珞晟口中的宗主正好走到门外，听了个完整，不禁扶额。
　　路归衍解释：“没有人逼我，只是没拿稳。再说即使浮图盘发不出消息，传音符也是能用的。”
　　“啊……”白珞晟眨眨眼。被浮图盘惯坏了，都不知道直接传声才是最原始的通讯方式。
　　“哎呀这不是重点。路师弟你放心，我已经给彦师叔发去消息，他一定会来为你主持公道。”
　　路归衍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消息？”
　　“合欢宗宗主对你图谋不轨的消息。他肯定是给你下了什么迷药！把你整的五迷三道的，绑了你还替他说话！”
　　“我没……”路归衍也不好怎么说，转而解释道，“宗主真的没有对我做什么。有些话不方便公开，但绑架案确实跟宗主没有关系。”
　　“你看，你就是在维护他！”
　　路归衍：“……”
　　初印象不好，怎么解释都不对。也不知道师尊收到白师兄消息作何感想，应当不至于迁怒于人。
　　白珞晟慷慨激昂，不小心扭到脖子，“哎哟”出声。路归衍替他看了看，右侧发紫，像是被什么给磕到。
　　“晚上睡觉被枕头硌了吧。”白珞晟嘀嘀咕咕，“不行，想想都气，他们可是把我的隐私查了个底朝天！得亏我洁身自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不然我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彦青霜无语。
　　如果说隔三差五约人出去喝酒、与人聊八卦甚至互相交换八卦、同时和十几个人一起聊天等等还算正常的话，白珞晟确实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只是，这精力非比寻常。
　　“而且我问他魔蛟的事，他说已经查清楚了，让我随意安排活动。既然查清楚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去？哦对，你脚受伤了。那我抬也能抬你回去！”
　　路归衍：“我真的没事，不用这么着急回去。等事情水落石出也不晚。”
　　白珞晟看着路归衍，一脸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忧郁。他握着路归衍的手，唉声叹气，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能劝师弟回心转意。
　　对方可是合欢宗的宗主，几百年道行，小师弟怎么可能玩得过人家的套路。彦师叔也真是的，还说什么一切都有安排。这可不能告诉路师弟，免得路师弟难过。
　　浮图盘有消息进来，他拿起来一看，嘿嘿笑了两声。
　　“有小姐姐找我。”
　　路归衍：“？”
　　“就前几天晚宴认识的，可漂亮了！有机会带你见见。”
　　白珞晟简单回复几句，对路归衍说：“先不跟你聊了，她找我陪她看月亮。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凡事有彦师叔替你撑腰。”
　　路归衍望望窗外，艳阳高照，大白天看月亮？
　　白珞晟走到门口，正好同彦青霜擦肩而过，恭敬行了个礼，完全看不出刚刚恨得牙痒痒的态度。
　　彦青霜微笑点头。
　　他并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唤出拾樾让好好照顾人，并留下一对拐杖。
　　路归衍正在喝粥，也没有看到门口的人。若是看到了，肯定也会装作很忙的样子。彦青霜拿捏爱徒的心思，决定暂时不出现在爱徒面前。
　　但人不出现，不代表不刷存在感。
　　过了会儿，路归衍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好奇心发作，一瘸一拐走到门口。
　　院子里陆陆续续进来一些侍从，端着一盆又一盆，各种颜色和品种的芍药。
　　拾樾忙着指挥人摆放芍药，都没空理会路归衍。
　　路归衍：“这是做什么？”
　　拾樾作揖道：“宗主说，这是给路少侠的礼物。”
　　“什么礼物？”
　　拾樾递给他一封信，拆开来，里面一张信笺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将原话“心悦君兮君不知”换成了“可知”，是在委婉转达爱意。
　　路归衍看着满院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心里噼里啪啦跟放烟花一样。
　　随后他抿住唇。
　　不是说合欢宗很穷吗，竟然这么浪费！
　　日理万机的彦宗主终于抽空问了声拾樾爱徒的反应，拾樾面色古怪：“路少侠让属下传达感谢，并给了三箱灵石，说就当买下了。还说不能让宗主破费，毕竟还有合欢宗要养活。宗主，他这话什么意思？合欢宗还需要宗主养活吗？”
　　“咳。”彦青霜握拳抵住唇，“没事，路少侠只是太礼貌了。”
　　一激动忘记自己的穷苦人设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夸张。
　　-
　　站在花田里，路归衍左摸摸右摸摸，对花爱不释手。彦青霜分了神识到花瓣上，被路归衍拂过，颤个不停，还偷摸贴贴他手背。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路归衍又回头捏了捏，花瓣并没有反应。
　　他还想再试试，医师过来复查伤势。
　　“昨晚不是刚看过？”
　　“宗主说，路少侠身体虚弱，需要时刻注意，并吩咐老奴每日都来检查。”
　　路归衍了然，这是师尊故意安排，生怕别人不知道医师经常出入宗主别院看病。
　　医师检查完，收拾完东西正准备离开，被人喊住。
　　“冒昧问一下前辈，晚辈身上的毒您可有发现？”
　　医师并不过问毒是怎么沾上的，规矩点点头。
　　“实不相瞒，这毒是晚辈不小心吞食魔晶导致。医师是否曾听过相关的案例？”路归衍如实相告，也顺便试探医师。
　　医师摸着胡须，啧啧称奇：“竟有此事，闻所未闻啊。”
　　“能解吗？”
　　“能。”
　　“可否告知需要哪几味药材？”
　　“药材？”医师憨憨笑了笑，“这毒没有解药。”
　　路归衍：“晚辈不懂，前辈不是说能解吗？”
　　“不需要药材，这毒有催.情作用，自然双修就可解了，多简单！合欢宗里随便一人就可以帮路少侠解——啊，路少侠自然是得找宗主解毒的。是老奴多嘴了。”
　　医师暗自掂量了一下，发现路归衍身上的毒素相较昨日有些许减少，但减得不多，又继续说：“不过这毒效用很强，需要多次才能完全解除。具体多少次，得视情况而定。”
　　路归衍没听出医师的揶揄，不懂就问：“不能自己解吗？”
　　医师哈哈大笑：“不可能啊，自己的话刺.激根本不够的。”
　　路归衍呆若木鸡。
　　那晚上那次是怎么办到的？
　　他磕磕巴巴：“必须……外人介入？”
　　靠在床边的拐杖突然滚落在地，远在千里之外的彦青霜正擦着手上的血迹，手帕飘然滑落。
　　他的四周都是溅落的鲜血，地上还躺了个不知死活的人。
　　“宗主？”下属发问，“是觉得他的供词有何不妥吗？”
　　“没，继续审，一个都不要放过。”彦青霜转身离开。
　　摆动的袖袍后是缓缓关上的大门，顶上牌匾摇摇欲坠，上书：温柔乡。


第22章 
　　“非要这么问的话，”医师冥思苦想，“用道具也不是不行，就是会难受得久一些。”
　　医师看路归衍的模样，似乎是对此事一窍不通，于是在第二天过来的时候，悄咪咪递给他一个册子。
　　路归衍：“这是？”
　　“路少侠，这是好东西。宗主没有过双修对象，可能不太温柔。你看看这个，能适当提升乐趣。”
　　言外之意，路少侠你得多学学，不然宗主就不宠幸你，毒就解不了了。
　　路归衍僵在原地。拾樾正好过来送水，医师把册子塞给他，深藏功与名地离开。
　　路归衍赶紧将东西藏起来。
　　一个人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将枕头下的册子拿出来。
　　一打开，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细致入微的人体描绘图，男男版，还附带各种道具的使用办法。
　　路归衍猛地合上册子，一言难尽地从乾坤袋里把宝石树拿出来。
　　怪不得宝石大小不一。
　　他想起来，当时二长老抬出这棵树的时候，合欢宗弟子们的态度着实有些微妙。
　　还好当时什么都不懂，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收得下。事后想想，二长老道歉的态度都那么敷衍，送的礼物能有好心思吗？
　　但的确昂贵，拆开来卖，应该也能值不少钱……
　　路归衍缓许久，又打开册子。
　　看一眼很奇怪，不看又很好奇，秉着认真学习的态度，他仔细对照册子，辨认树上的东西。
　　稍大一点的，一颗就能塞满口腔。稍小一点的连成串，则有别的新奇用处。
　　至于什么用处……他比划了一下，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
　　“真的不会痛吗？”路归衍喃喃自语。
　　倚在桌边的拐杖微微动了动，无人察觉。
　　研究半晌，他舒了口气，看来那晚是自学成才，用道具辅助的。
　　师尊怎么可能会在现场。就算在，也不应该悄无声息。
　　他又屏住呼吸，抓了抓头发。
　　但若是在呢？师尊修为高出自己太多，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边。加之那晚挥之不去的独属于师尊的气息。
　　难道不是臆想？
　　路归衍整个人都不好了，瘫在桌上，生无可恋。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思考，师尊身在合欢宗，修的肯定是合欢道。但医师又说师尊没有过同修之人，合欢道怎么可能独自一人修炼至今。
　　师尊既然隐瞒身份几十年，再隐瞒一个同修之人又有何难。看惯风花雪月，哄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徒弟，又有何难。
　　手上的传音符捏了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去，路归衍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质问师尊这一切。师尊怎么修炼，和什么人结识，需要同他解释汇报吗？
　　而且魔蛟和谣言之事，师尊一件件安排有条不紊，尽在掌握之中，又岂是他口中的无能之辈。
　　那么一开始做那番可怜的姿态，只是为了留住人？为什么？
　　路归衍摩挲着册子黑漆漆的封面，低声细语：“难道真的是图我？”
　　扪心自问，师尊对他有教养之恩，从未有过逾矩行为。若不是恢复了合欢宗宗主身份，他和师尊之间，恐怕永远都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可有什么好图的？图他年纪小？图他修为低？图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啪嗒”一声，拐杖再一次掉地，惊得路归衍耳朵竖起，心脏“咚”地一声。
　　他将拐杖捡起，细细擦拭灰尘，脑袋不由自主就放空了。
　　被这么一吓，路归衍也不钻牛角尖了。
　　他只要确定自己对师尊没有任何异心就足够，师尊的一切他都无条件相信和接受。
　　再画几个时辰的符，吞吐纳气几个循环，便又到夜晚休息的时候。路归衍想了想，将拐杖平放在枕边，免得半夜掉落扰人清梦。
　　熟睡间，拐杖一扭一扭，顺着路归衍手腕往上挪动。
　　光滑细腻的皮肤竟被这轻轻的摩擦蹭出了红痕。
　　半梦半醒间，路归衍只觉得有点热，手臂还麻麻的，翻了身要甩掉身上的东西。
　　被子被腿踢开，拐杖也被甩动，一头倚在腰窝，紧紧贴着裸露的皮肤。
　　安静半晌的拐杖又动了动，着急忙慌地卷着被子给人盖上，接着舒舒服服窝进人怀里，才安分下来。
　　早上路归衍醒来的时候，看着怀里的拐杖满头问号。什么时候有睡觉抱东西的习惯了？竟然也不觉得硌。
　　大概是因为拐杖上有师尊的味道，睡觉时不知不觉就给抱着了。
　　路归衍咬了咬后槽牙，可不能让师尊知道。
　　接下来几天彦青霜一直没有出现，路归衍用传音符询问了白师兄的事，顺便解释白师兄没有任何恶意。
　　［阿衍真是善解人意，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吧？不像本座，又凶又冷，孤寡好几百年。即使做了琼瑶派仙尊，这么些年了也只有阿衍一个弟子。］
　　路归衍：“……？”
　　好消息是师尊光棍至今，没有任何道侣。坏消息是，他没有懂师尊突然委屈是为何。
　　还要问什么都已经忘了，满心想着怎么安慰人。
　　正在清理血迹的弟子抬头看见自家宗主笑得温柔，不禁打了个寒战，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要倒霉了。刚刚他可是亲眼见着宗主和一人有说有笑没几句，就捅了人一剑。
　　被弟子恐惧的人正翻来覆去看着爱徒回过来的话，心花怒放。
　　［师尊太优秀了，所以常人不敢靠近。弟子三生有幸，才得遇师尊。］
　　嘿嘿，三世缘分呢！
　　彦青霜低头，笑意在嘴角放大，又迅速恢复冷漠的神色，清咳一声。
　　弟子以为是自己打扫不到位，更害怕了，挥舞扫帚的速度都快不少。
　　-
　　路归衍受不了一直待在屋里，杵着拐杖出门遛弯。
　　拾樾见他并不是去厕所，把他请了回去，美其名曰：谨遵医嘱，卧床七日。
　　他想说自己并没有那么娇贵，以前重伤照样打怪，也没有什么毛病。
　　拾樾严肃：“路少侠，请不要让属下为难，属下只是听命行事。宗主吩咐了，要让你好好休息。”
　　路归衍心生一计，随即问拾樾：“你们宗主平时都戴面具吗？”
　　拾樾有问必答：“宗主从来没有摘下过面具。”
　　“从未？”
　　拾樾迟疑。
　　路归衍自言自语：“宗主应该只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摘下过面具。”
　　拾樾瞬间自豪，挺胸抬头，心里美滋滋的。
　　路归衍趁机开口：“我可以出……”
　　“不可以，路少侠还是莫要为难属下了。”
　　路归衍：“……”
　　到傍晚时，他听见屋外似乎有什么声音。
　　打开门，院子里竟有人在舞剑。
　　刚下过小雨，雨水在花瓣上薄薄积了一层，剑气扫过时，淅淅沥沥飞溅起漫天的水滴。
　　傍晚的阳光并不刺眼，正好照出水滴在空中的痕迹，朦朦胧胧陪衬挽着剑花的人，步履轻盈轻点过花瓣。
　　贴身的劲装勾勒出挺拔的仪态，窄袖上裹着银饰护腕，裤子束紧在脚踝，包裹进长靴。
　　一举一动间，高扬的马尾挥动，一招一式干脆利落，颇为养眼。
　　好一副少年意气风发模样！
　　宗主别院平时都不让人靠近，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少年。
　　一定是宗主很重要的人，莫不是师尊新收的徒弟？
　　路归衍心下一沉，悄悄走近，想看看对方是谁。
　　少年转身，路归衍呆住。
　　这分明是他的师尊。
　　他从未见过师尊这般装束，看起来颇为新鲜，竟有种同自己的年纪相仿的错觉，甚至更年少。
　　或许几百年前，师尊便是这般洒脱肆意，可惜被困在合欢宗宗主的位置，为了宗门发展不得不改头换面，隐忍度日。
　　一定要想办法帮师尊振兴合欢宗。
　　彦青霜余光注意到路归衍看得入神，又舞了个极其华而不实的剑式，除了剑光让人眼花缭乱，没有一点实用。
　　然后他潇洒收回剑，朝路归衍走来。一边走，一边用嘴叼着手腕的绳，要解手上的护腕。
　　落日熔金，照出彦青霜的轮廓，宽肩窄腰，气魄非凡。没有任何乱发遮挡的面容英俊帅气，一颦一笑间摄人心魄。
　　随着彦青霜扯腕带的动作，一滴汗顺着彦青霜饱满的眉骨滑过，淌过光滑的侧脸汇聚到下巴，“滴答”落下。
　　路归衍的心像是被那滴汗碰撞，身体没来由麻了一下。
　　他感觉嘴上一片温热，伸手一摸，竟然是鼻血。
　　彦青霜欣喜，也不枉敷好几天的还春面膜。
　　本座如今帅得让人血脉喷张。
　　医师也算有点用，暂且留着吧。
　　路归衍狼狈转身，一边清理鼻血，一边往屋里退。
　　彦青霜大步过来，速度明显比路归衍快上好几倍。他单手支在门边，恶作剧般轻而易举抓住拐杖，阻止了人进门。
　　他笑得放肆：“几日未见，不问问本座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狭长的眼尾透露着勾人的意味，拉长的语调就像在撒娇：“你就不想本座吗？”
　　“……”路归衍只想一头撞死，睡觉要抱着有师尊味道的东西，看师尊舞剑也能流鼻血，自己果真是登徒浪子。
　　他半死不活回道：“宗主好久不见。”
　　彦青霜笑眯眯点头。
　　那就是想，非常想，特别想。
　　他已经能破解徒弟的口是心非了。


第23章 
　　路归衍能感觉到对方因为充分锻炼浑身散发的热气，挽起的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经脉微微充血隆起，充满力量。
　　他扫过被撑起来的上衣弧度，目光回到彦青霜喜气洋洋的脸上，又错开视线。
　　自从师尊的宗主身份暴露，师尊的言行举止越发自由。偶尔会恰到好处地暴露一点肉.体，多一点是油，少一点又难以察觉。以往从不吝啬的笑也跟不要钱似的展现，偏偏每一个笑都让他心发颤，完全招架不住。
　　他并不知道这种行为代表了什么，只觉得在合欢宗，这也算入乡随俗？
　　想到合欢宗里，人人都能见得师尊温言细语，笑容满面，心里不免有些疙瘩。
　　若是能将师尊藏起来，让别人都见不到最好。
　　路归衍眉心一跳，为这个想法感到后怕。
　　他慌张眨眨眼，盯着对方手里的剑，顾左右而言他：“这剑不错。”
　　彦青霜挥舞几下，说：“刚试了试，确实不错。给你准备的，喜欢吗？”
　　路归衍微微抬头，彦青霜正视着他，含情脉脉，仿佛问的不是喜欢剑，而是喜欢别的什么。
　　他余光瞥到扎着细腰带的精瘦腰身，咽了口唾液，道：“为何突然寻剑。”
　　彦青霜言之凿凿：“因为之前的坏了，而且我之前给你佩剑用得也有些久，该换了。”
　　路归衍：“哦……”
　　“我辛辛苦苦淘了好几天才给你寻来这把剑，是不是可以给我一点奖励？”
　　没有同辈的弟子会这么和路归衍说话，师尊以前也不这样。路归衍茫然，理所应当地认为奖励，自然是——
　　他毫不犹豫把乾坤袋递到人面前：“这是我全部家当，希望可以帮助到宗主。”
　　连同先前一分没动的赔罪礼和攒下来的老婆本，全部孝敬给“家境清寒”，“每日早出晚归”，“养育宗门”的宗主。
　　彦青霜：“……”
　　彦青霜没有拒绝，只抓了一把灵石，又将剑和乾坤袋放到他手上。
　　落在掌心的指尖是凉的。
　　路归衍的手在微微颤抖。
　　彦青霜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询问道：“阿衍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路归衍偏头避开彦青霜要碰额头的动作，道：“没有，就是有点困，想回去休息。”
　　太阳彻底西落，光线骤然暗下来，但也不妨彦青霜看到路归衍额头冒出的薄汗，和不太自然的站立，以及……再次淌下来的鼻血。
　　医师每天会汇报路归衍的身体恢复情况，药方也没有问题，也就多了点补气的材料。
　　等一下，补气！
　　彦青霜皱眉思索，恍然大悟：“倒是忘了，没清干净的毒素很容易会复发。需要帮忙的话——”
　　路归衍耳根燥热，打断他：“不必劳烦宗主。”
　　彦青霜按住路归衍的肩，忧心忡忡：“阿衍，不要试图放血，你身体还没有恢复，我可不想再耗神救你。”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办法，路归衍默默记下。话说就让鼻血这么流，是不是也算变相放血了。
　　显然彦青霜洞悉了路归衍的小心思，给他点上几个穴位，止住了鼻血。
　　“真的没事。”路归衍握紧拳。
　　腰身突然一软，拐杖都没能握住，直接扑到前面人身上去了。
　　“呀，阿衍投怀送抱。”彦青霜搂住人，压抑着欣喜若狂。
　　路归衍无力喘了口气：“我没……”
　　彦青霜循循善诱：“你不用觉得难为情。你不是对我说过，正教邪教皆因世人眼光不同。那么天生万物，毒性不同解毒方式千变万化，也应当一视同仁。正视万物正视自己欲望，不再羞赧，方得凌驾于欲望之上。”
　　路归衍抬头，暗淡的眼里又有了光。
　　“路少侠，”彦青霜语气颇为受伤，“你我不是两情相悦吗？这点小事也要回避？”
　　哦对，他们已经互诉衷肠，两情相悦了。只不过两人刚表达完情意，彦青霜就消失好几天，也难怪路归衍萌生不真实感。
　　路归衍哑然，没料到这话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口。
　　他才注意到，师尊似乎是为了贴合形象，张口闭口都没有为师或者本座的自称，不以师徒相称的二人似乎关系也变得不一般。
　　走神间，彦青霜顺手替路归衍关上房门。
　　窗户被风吹开一个小缝，吹响清脆的风铃声，却吹不散屋内逐渐攀升的温度。
　　路归衍靠在枕头上，看着彦青霜将拐杖好好摆在一旁，坐到他身边，藏在袖中的手指略微蜷缩。
　　彦青霜：“如果不喜欢可以拒绝。我不会强迫你。”
　　路归衍耳垂红得像要滴血，低声回复：“没事，喝水而已，我准备好了。麻烦宗主了。”
　　“……”彦青霜说，“今天不喝水。这种办法并不适合经常使用。”
　　路归衍双眼圆睁，迅速扯过被子将自己裹紧。
　　“不、不行。”
　　宗主也好，仙尊也罢，都是师尊。即便是为了解毒，也不能让师尊做这些事。
　　他后悔让人进屋了。
　　“阿衍，刚刚怎么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解毒。而且你我现在的关系，互帮互助有什么不对吗？”
　　路归衍嗓子干涩：“什么关系？”
　　彦青霜点点唇，笑得灿烂：“你是在明知故问？我们亲了嘴，不就确定关系了吗？我们是未来道侣的关系。”
　　差点忘了，几天前，他们在这里，亲了嘴！
　　见路归衍惊慌失措的样子，彦青霜眼里迅速蓄满泪水。
　　少年装扮的彦青霜红着眼极其有迷惑性，双唇微微嘟起，脸颊也因为愤怒充气鼓起，就像只偷吃不少干果的松鼠。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难道不愿意承认，要始乱终弃！”
　　路归衍瞠目：“我没——”
　　少年“气急了”，不停埋怨：“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轻薄，结果这人转头就忘记了。什么心仪已久，全都是骗人的。亏我求爷爷告奶奶给你找来漂亮的鲜花，还忙忙碌碌帮你找适合你现在修为的好剑，一腔真情全都喂了狗。我容易嘛我！”
　　路归衍：“……！”


第24章 
　　“你怎么不说话？是嫌弃我太吵了吗？啊？”彦青霜眉峰压低，声音越说越小。因为担心太过火了，他暗地估量一番爱徒的状态。
　　没有被无理取闹的怨气，反倒挺开心的。
　　彦青霜：“……？”
　　好吧，爱徒果然喜欢这种年轻有活力的，清冷师尊算个啥。
　　路归衍满脑子都是师尊好可爱。师尊年少时，生气起来也是这样吗？成为彦宗师之前，也是这般天真活泼吗？
　　他不觉得师尊这番姿态奇怪，反而越看越欢喜，嘴角不自觉上扬，满眼都是他毫无察觉的宠溺。
　　彦青霜还在“生气”，跟炸了毛一样跳起来：“你笑什么！”
　　笑得怪好看的，彦青霜接下来要演，哦不是，要说什么都卡了壳。
　　路归衍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鼓起的脸颊。
　　彦青霜抖动着睫毛，满脸不可置信。
　　“你！”
　　他指着人，“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人，颤动的肩膀似乎是在哭泣。
　　路归衍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忐忑去拉扯彦青霜的衣袖。
　　彦青霜扯回自己的袖摆，愤愤坐得更远了些。
　　路归衍：“对不起，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彦青霜头也不回，声音很大：“那你是什么意思！”
　　路归衍垂下眼，鬓发沾了点汗液搭在眼尾。他的声音很轻：“我不知道现在该如何与您相处。应该称呼您什么，师尊或是宗主？”
　　还在卖力演直爽少年人设的彦青霜安静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床单上的小毛球：“在合欢宗，本座自然是合欢宗宗主。但我希望在私底下，你不要太在意这些身份。你也看到了，我很随心所欲的，你也不必拘礼。”
　　能不在意吗？路归衍苦笑。
　　“宗主贵为一宗之主，又是高高在上的琼瑶派仙尊。你需要的道侣，应当是与你势均力敌，能共同进退、共同进步的对象。而不是像我这样，只会拖后腿，给不了任何价值的小辈。”
　　彦青霜的嬉皮笑脸迅速收敛，表情随着路归衍后面一句话，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道侣是一辈子的事，希望宗主认真考虑。不要因为一时兴起而做决定。”
　　彦青霜在思考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的演过火了？
　　修道几百年，他什么都不缺，路归衍说的这些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吸引力。但也许对路归衍来说，这些是衡量能否在一起的砝码。
　　可感情这东西，心动就是最大的砝码，超越这世间任何一个珍宝。
　　他是不是不该这么着急，若是让爱徒成就高一些再出手，爱徒是不是就不会顾虑那么多了。
　　可……他等不及了。
　　等不及爱徒成为大宗师，等不及爱徒名震天下，等不及爱徒脱离自己掌控，等不及爱徒见多识广。
　　这样一来，他为数不多的优势，就会化为乌有。
　　他甚至在庆幸爱徒的修为根基受损，不得不留在身边。
　　彦青霜在此刻失去了舌灿莲花的能力，不敢回头去看路归衍，怕被人看出内心的惶恐和想要阻止人变强的丑陋。
　　他只能叹了口气：“我没有在对你开玩笑。”
　　路归衍鼓起勇气，微微欠身从背后抱住人。
　　手背被轻轻拍了一下，这个力度根本不能把人打得吃痛松手，反而让人得寸进尺，完完全全扣住了腰身。
　　彦青霜凝重的神色缓和下来，又一次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路归衍整张脸近乎埋进宽厚的后背中，声音闷闷传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感觉像是一场梦。梦醒后，是不是一切就会消失。”
　　彦青霜覆在路归衍手背上轻轻安抚：“傻阿衍。”
　　路归衍下巴轻轻蹭着彦青霜的肩，眼里翻滚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他很热，抱着人更热。但他不愿意放开人，任凭这点火烧遍全身。
　　饮鸩止渴，毒入肺腑。
　　彦青霜：“所以你心仪之人的说法，并不是真心的？”
　　路归衍顿了顿：“是真的。”
　　爱徒犹豫了，彦青霜有点小失落，还是继续问道：“那你希望我未来和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共度余生吗？”
　　路归衍没有说话，身体很诚实地把人抱得更紧了，力大到要勒断人骨头。
　　还在暗爽的彦青霜喊叫出声：“哎哟哟，你要谋杀我吗？”
　　路归衍放开人，压抑住内心的躁郁。
　　师尊前五百年没有他的参与，他希望后几百年，都能在师尊的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为了这个目标，他会想尽一切办法。
　　刚刚一瞬间，他甚至想对师尊使用最恶毒的禁术，将二人神魂绑定。这样，死的时候能带着师尊一起下黄泉，也就不会让别人有机会觊觎师尊。
　　他知道这一定是他的心魔。修道之人需六根清净，一旦产生欲望，就会催生心魔。如若克服不了心魔，将会轮为心魔的祭品，成为毫无理智的妖邪。
　　他不想成为妖邪，也极力克制着对师尊的占有欲。
　　彦青霜转过来，握住路归衍的手，柔声道：“所以，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无法忍受会有别人拥有你，就算那个人可能比我强，比我帅，比我有钱。我也无法忍受身边的人不是你。在我眼里，他们连你一根头发丝都不如。我活了几百年，只有你，也唯有你，让我第一次觉得，如果我身边要有个人陪，那个人必须是你。你明白吗？”
　　路归衍的瞳孔一圈一圈放大，呼吸声越来越重。
　　“怎么，现在还觉得我在开玩笑？”彦青霜弹了弹路归衍的额头。
　　吃了不会说话的亏，彦青霜所说，皆是路归衍心中所想，可偏偏没办法表达出来。他望着人深情的目光，组织半天语言，努了努嘴，道：“没有人。”
　　彦青霜没理解到，反问：“什么？”
　　“在我心里，没有别人比宗主强，比宗主帅……”路归衍憋了憋，“钱不是最重要的，我也能赚钱。”
　　他倒了倒乾坤袋：“我改进了一些复杂的符咒，能很方便地画出来，拿出去售卖一定能给合欢宗添砖加瓦。等我再修炼修炼，可以画出更多的符。如果合欢宗需要，我还可以将改进后的画法教授于人，这样产业可以越做越大……”
　　彦青霜捧着一大把黄符，有种哄骗纯良徒弟的罪恶感。
　　但那份罪恶感在爱徒拉着自己小手指，眼巴巴看着他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情绪烘托至此，可有个毒拦在中间，着实煞风景。
　　要不就趁今晚夜色正好，把毒素清除干净。
　　彦青霜舔了舔唇：“阿衍，你还热吗？”
　　路归衍默默将符纸又收起来，不再拒绝彦青霜的好意，含蓄点点头。
　　他毫无察觉，今晚上，他将要遭遇前所未有的恶战。


第25章 
　　路归衍并没有多少知识储备，为数不多的，是在泡藏书阁时，不小心翻到的春.宫图，以及医师给的那本。
　　一时冲动答应了让师尊帮忙，但他并不知道师尊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师尊受毒素影响，损伤修为。
　　路归衍认真道：“宗主，我身上还有毒，希望宗主用不需要身体接触也能解毒的办法。”
　　本打算以身犯险试试这毒有多强的彦青霜听罢略有些失落，不过想想爱徒也都是为了他好，转而道：“二长老送你的那棵树还留着吗？”
　　路归衍不自觉瞥了眼枕头，被彦青霜抓到小动作，好奇道：“怎么了？枕头下有什么？”
　　“没什么。”路归衍从乾坤袋取出宝石树，语气淡定。
　　但彦青霜微挑眉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手。
　　路归衍反应很快压住枕头一角，握住偷袭的左手。
　　彦青霜重心突然偏移，右手迅速撑在身侧，才防止了直接压到人。
　　窗外起了夜风，吹得风铃一阵一阵的响。但屋内的温度一点也没有降低，空气黏稠焦灼，湿湿嗒嗒。
　　两人靠得很近，鼻息缠绕，眼神交汇。
　　“阿衍，你确实很热，要脱衣服吗？”
　　彦青霜说着话，眼睛却盯着路归衍的唇，眼神毫不避讳地上下流连，就差把“快亲我”三个字说出口。
　　路归衍的呼吸很重，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修长滚烫，贴在彦青霜唇角。彦青霜眯着眼，微偏头含住了指尖。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濡湿的触感，清晰可闻的吞咽声，小猫似的轻哼，仿佛在品尝什么美食。
　　指尖划过，在唇边留下一道水痕。
　　路归衍看着彦青霜氤氲湿气的眼睛，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那是他的师尊，在主动亲吻他的手指，又色又欲。
　　他喉结滚动，贴着人后颈狠狠摁了下来。
　　美人计得逞了的彦青霜反客为主，将他双手毫不费力的包裹在宽大的手掌中，拉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偷摸伸到枕头底下。
　　这个吻又狠又急，路归衍毫无招架之力，挪动的双脚亦被压住。唇齿被迫张开，被毫不留情地侵入，水渍沿着嘴角流淌，打湿下颌。
　　彦青霜放开人，又亲了亲鼻尖。
　　“阿衍是咸的。”
　　路归衍被亲得有点懵，好半会儿才看到师尊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起身便要去抢回来。
　　身位一换终于拿回，他已经将人压在身下，大腿抵着耻骨坐起时，两人都吸了口气。
　　路归衍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想要离开不知碰到什么，彦青霜轻哼一声，双手用力按住他的小腿，再也动弹不得。
　　“原来阿衍喜欢上位。”彦青霜轻笑，“脚还疼吗？”
　　“很早就不疼了。”路归衍努力转移自己注意力，不让自己去感受那只慢慢往上的手。
　　隔着布料的接触很轻，他整个人都在抖，却甘之如饴。
　　“阿衍，不舒服我可以停下。”
　　路归衍不好说，一开口可能就会有奇怪的声音。师尊很温柔，他并没有不舒服。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很轻“嗯”了声。
　　外面躁动的风不安刮着，枝丫摇摆不停，簌簌抖落叶片。叶片在空中打着旋又始终落不下来，被又一阵风吹到更高的地方，一层又一层的高。
　　“……”路归衍咬住唇，汗液漫过下颌，彦青霜弓起身，舔了他的下巴。
　　咸咸的味道辗转落入口中，刺.激津液分泌，连眼睫毛也被浸湿。
　　路归衍闭着眼，不敢去看师尊的眼睛。那瞳孔里印着的人该是怎样一副狼狈的姿态，微张着嘴，每一声吸气都在压制喉咙的震动。
　　眼识封闭，其他感官被放大无数倍。
　　“阿衍，喜欢吗？”声音低沉好听。
　　师尊在咬他的喉结。
　　“阿衍，你怎么不说话？”
　　师尊在折磨他的耳垂。
　　“阿衍……”声音变得黏黏糊糊，羞羞答答，“你看看我呀。”
　　路归衍睁开迷乱的眼睛，头皮发麻，心砰砰跳个不停。
　　彦青霜脸颊发红，眼睛发亮，神情激动，仿佛被欺负的人是他。
　　想看到更多爱徒因为他情.动的表情。
　　靠近的呢喃在路归衍脑中嗡嗡作响。
　　“阿衍，你好漂亮。”
　　路归衍抽搐一下，脱力歪倒，被人接在怀里。
　　“不要……”他按住对方的手。
　　“你这么热，真的不用吗？”
　　路归衍根本没有力气拒绝，但好歹保住了最后一件，因为不能碰到毒素，彦青霜心照不宣地避开。
　　而师尊依旧衣衫完整，只是领口歪一点。
　　路归衍：“……”
　　彦青霜挥手熄灭烛火，床帘也放下，影影绰绰的人影只有月光能看到。
　　他端了水壶过来，路归衍喝去大半。
　　“谢谢宗主。”
　　“不用谢。休息好了吗？”
　　路归衍：“啊？”
　　“我问过医师了，你身体恢复很好，今日可以将毒素全部剥离。要不要继续？”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深谙此道的路归衍咬咬牙，点了点头：“继续。”
　　“好。”彦青霜微笑，随手翻开册子一页指了指，“想试试哪个？”
　　路归衍涨红脸。
　　怎么又到了师尊手里。
　　月光被床帘遮住大半，根本看不清那上面有什么，但看过内容的路归衍知道哪一个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没等到爱徒回应，彦青霜惊喜“咦”了声：“看来你都很喜欢。”
　　路归衍略有些紧张：“宗主，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宗主一词听得彦青霜不甚欢喜，但在此刻不适合打断，只能给爱徒暗暗记了一笔。他平静道：“你的情况特殊。”
　　路归衍没有再争辩，闭眼随手指了个。
　　彦青霜调动灵力，从树上摘下好几串，粗细从食指差不多到更粗。
　　“不、不行的。”路归衍看清便要跑，被抓住脚腕扣在枕边，双手半推半就贴上饱满的胸肌。
　　路归衍不挣扎了，因为手不舍得拿开。
　　彦青霜拂过路归衍的侧脸，温柔道：“放心，不会让你受伤的。”
　　“抓紧我。”
　　路归衍呼着气，张口咬上彦青霜肩头。
　　……
　　一壶水根本不够喝，湿了的床单也用洁净术清理不少次。路归衍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浑身都没了力气。
　　“宗主，今日……便如此吧。”路归衍说，“不是要互帮互助？该到宗主了。”
　　彦青霜摇摇头：“不行啊，毒还没有清理干净。”
　　路归衍自暴自弃：“可是我不行了。”
　　完全剥离毒素的难度和强度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不想继续了。
　　彦青霜卷了卷他的头发衔在嘴边，声音含糊不清：“阿衍知道高阶修士的灵力可以具像化吗？”
　　“什、什么？”路归衍嗓子都在冒烟。
　　难受极了，他也会哼哼两句。彦青霜会根据他的反应进行调整，哼哼声逐渐失控，嗓子也不免过度使用了。同样过度使用的，还有因为生理性刺.激流不少泪的眼睛，已经又红又肿。
　　彦青霜吻上他薄薄的眼皮，似恶魔低语：“那天夜晚，我一直都在。”
　　路归衍瞬间睁大眼，羞耻感达到顶峰。
　　“呀，”彦青霜笑嘻嘻按了按他的唇，“小阿衍好精神，你很喜欢，对吗？”
　　“……”路归衍被彦青霜用手指压着舌根，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可耻地想着，确实很喜欢，只要是师尊，什么他都很喜欢。
　　夜还长，外面的风依旧很大。


第26章 
　　最终路归衍在昏昏欲睡的情况下勉强帮上对方。说是帮，不过是借出两只手，他根本使不出来力，眼皮都快撑不住，属于半睡半醒状态。
　　他迷迷糊糊想着，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不是为了解毒，或许根本就用不上二长老这份礼物。但现在的情况是，确实没有身体接触，与他接触的都是冷冰冰的宝石，接触的地方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路归衍甚至不知道师尊是如何在有衣物遮挡的情况下，还能准确找到位置。宝石越来越大，一颗一颗快要将人碾碎，就像尾椎骨在被鞭笞。那股麻劲儿一路蹿到天灵盖，整个人都像要坏掉。
　　事实上没有受伤，也没有骨头会碎。碎掉的，只是彦青霜“不小心”捏坏的石头。
　　石头很贵，但也只是没有生命的石头，被捂热又被挤出来。
　　他也看不到那换掉的宝石上沾满莹润的水光，被他的师尊揉搓碾着，眼里压着就快喷涌而出的妒意。
　　嗯？为什么要嫉妒几颗破石头？
　　如果他问，彦青霜会告诉他，那是因为这些宝石享受了本该属于他的第一次。但路归衍不会知道也不可能问，彦青霜更不会主动说，他的爱徒被破石头欺负得全身泛着粉色，脚趾头都在抽搐，还会在失神状态下拱起腰身，绷出好看的弧度。
　　真的好漂亮。
　　什么徐徐图之，彦青霜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阿衍，在想什么？”彦青霜贴贴路归衍的额头，靠在他汗涔涔的颈窝小声问道。
　　“……”路归衍大脑一片混沌。
　　师尊的呼吸声好重，手也好酸好涨，是不是太久了点，天都要亮了。
　　外面刮着很大的风，院子里的花岂不是都要谢掉。
　　好可惜。
　　“花，要谢……”路归衍哑着嗓子，还没说完整，侧颈突然被咬住。他吃痛半睁开眼，又被捂住眼睛。
　　“睡吧。”彦青霜哄着他，他终于沉沉睡去。
　　收拾干净的彦青霜又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他慢悠悠检查完爱徒的身体情况，渡了些灵力过去，又去整理满屋子的狼藉，把珠子一串串挂回去。
　　二长老那里是有挺多不错玩意儿，可以再坑点，哦不是，请教一些。
　　将屋内一切恢复如初后，彦青霜坐在路归衍身边，替他穿上亵衣亵裤，再好好盖上被子。
　　“路师弟？路师弟你醒了吗？”门外白珞晟的声音很小，跟做贼一样，“谷蔓蔓跟我说，宗主今晚不在房间睡觉，肯定是出门去了，拾樾也出去办事了。我们现在就偷偷离开回琼瑶派，不会被发现的。”
　　“路师弟？”白珞晟东张西望观察四周，“哦，你不知道谷蔓蔓是谁吧，就是我先前说要给你介绍的新认识的小姐姐。说起来要离开合欢宗，我对她也很是不舍。但你在这里太危险了，先回琼瑶派再做打——”
　　门打开，是戴着面具的彦青霜，衣衫不整，微微露出胸前的红痕。
　　宗主确实不在自己屋里，他在路师弟屋里！
　　“合欢宗哪里危险了。”彦青霜很是不解。
　　白珞晟瞪大眼，震惊之余也忘了要对一宗之主敬重，生气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对路师弟做了什么！”
　　他目光肃然，拔腿就要冲进屋里。
　　彦青霜咳了几声，虚弱靠在门口正好挡住人前进的步伐，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该说你家师弟对本座做了什么，折腾一晚上都不让人睡觉。你好吵，可以走开吗？我们还要休息。”
　　白珞晟上蹿下跳，急得冒出了猴叫：“嗷嗷嗷，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好啊，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路师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绝对是被逼的！我就说这里很危险！”
　　彦青霜：“你想把宗门所有人都叫醒？哦也是，能让本座彻夜不眠的，路少侠也确实是第一人。是值得被赞扬的。”
　　白珞晟捂着耳朵：“你无耻，下流！我、我要让彦师叔来打爆你的狗头！”
　　白珞晟哭着跑了。
　　彦青霜：“……”
　　也不知道谷蔓蔓怎么受得了这人的。
　　彦青霜若无其事将衣服穿好，手里的浮图盘传来某人的告状。
　　［彦师叔，出大事了！路师弟把合欢宗宗主睡了！］
　　白珞晟还在编辑细节要同彦师叔说明，收到消息轰炸，点开一看两眼一抹黑。
　　［消息保真吗？］
　　［他们不是都要合籍了，睡觉有什么奇怪的］
　　［难道之前都是谣言？这次才是真的？］
　　［眼见为实，有没有留影石为证］
　　［是谁睡谁啊？拜托说清楚一点，这对我很重要！］
　　哦嚯，群发的。
　　该死，一定是因为太生气了！这些人怎么起这么早，都不睡觉吗？！
　　看到消息详情的彦青霜：“……”
　　效果比他想象的好，清理谣言最好的办法，是来一个更劲爆的真相，阿衍可不能始乱终弃了呢。
　　稍微牺牲一点，位置什么的不重要，只要意思到位就行。
　　白珞晟此时正在角落揪头发，一个女子轻巧跃到他跟前：“小白，怎么了？”
　　“蔓蔓，我又闯祸了。”白珞晟耷拉着脑袋，“我又毁了路师弟的声誉。”
　　“又？”谷蔓蔓眨巴着大眼睛不解，“你要不问问你师弟的想法，说不定他并不介意呢。”
　　“而且你现在说的是真相，又不是在传谣。”
　　白珞晟哀嚎一声：“就是真相我才难过。好端端的路师弟，怎么就成断袖了。我还想跟他商量，让我们下一代结亲家。”
　　谷蔓蔓神秘兮兮：“合欢宗有密术，男子也可生育哦。”
　　白珞晟不敢想象他们二人任何一个大肚子的模样，狠狠打了个冷颤。
　　“好啦小白，你一晚上没休息，回去再睡一会儿？”
　　谷蔓蔓上前牵住他的手，白珞晟罕见脸红了。
　　谷蔓蔓捂嘴笑了笑，打了一下白珞晟的屁股：“小屁孩。”
　　“我……我不小。”白珞晟辩解。
　　“是是是，一点也不小，刚刚不是见过了？”谷蔓蔓挽着他手臂，冲着他撒娇道。
　　白珞晟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
　　路归衍睁开眼，手腕搭着医师把脉的手指。他偏过头，床帘遮住的外面只坐着医师，师尊则是不见踪影。
　　也好，要是睁眼看到师尊，也不知道自己会多难堪。清醒之后才知道昨晚有多荒唐，该做的都做了，只差最后一步。
　　“路少侠并没有大碍，只是太累了，好在毒已经清理干净。”医师无比欣慰，“路少侠果然孺子可教也。”
　　路归衍：“？”
　　毒素清除，生命的威胁又少一部分，医师想顺手把他脚的纱布拆除，发现纱布早就不翼而飞，讪讪收回手。
　　“路少侠伤势已经痊愈。好好休息，老奴先走了。”
　　人离开后，路归衍艰难坐起来，整个人都跟要散架了一样。
　　一碗药膳粥下肚，通体舒畅。
　　他突然一拍脑袋。院子里的花！
　　狂风把花摧折大半，但地上并没有太多花瓣，许是被打扫了。
　　转到角落，一个熟悉的背影蹲着，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在捣鼓。
　　走近一看，是彦青霜用小铁锹一点一点挖坑，又将土移到另一个坑里。
　　坑里赫然堆满了花瓣。
　　听见人过来，彦青霜抬头，眼里的泪簌簌落下：“我们的感情，会同这花一般，被风吹散吗？”
　　路归衍：“……？”
　　原本以为见到师尊会尴尬，现在只觉得师尊好脆弱，怜惜之情大爆发。
　　想给师尊一个抱抱。


第27章 
　　“路师弟，你原来在这里啊！”白珞晟喊着。
　　路归衍正迈开第一个步子，迅速收回脚转过身，第一眼看到的，是牵着白珞晟手的美艳女子。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不是那天宴会开始前，站在师尊身边的女子吗？什么时候跟白师兄这么熟了？
　　而白珞晟兴高采烈跑过去，正好看到泪流满面的彦青霜。
　　他张大的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大脑飞速运转。
　　我的天，彦师叔这是在为自家徒弟做了荒唐事而哭泣吗？！
　　女子的表情更是跟见了鬼一样，战战兢兢不敢上前一步。
　　白珞晟身体先行，冲上前五体投地：“彦师叔，一切都是合欢宗宗主的错，跟路师弟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彦师叔不要为此伤神。”
　　彦青霜：“……”
　　白珞晟一边解释一遍使劲拉着路归衍的衣摆：“赶紧跪下来，彦师叔来给你主持公道了。你看彦师叔多看重你，知道你被宗主骗，都伤心得流泪了。”
　　路归衍：“……”
　　他左右为难，看向彦青霜，意思是你不打算在白师兄面前隐藏身份了吗？
　　彦青霜旁若无人地抹干净脸上的泪，咳了几声扶着墙根站起来，冷静道：“刚刚只是风太大，吹到了眼睛。”
　　“哦哦哦。”白珞晟当然要维护彦师叔的脸面，附和道，“确实，风好大，哈哈哈。花都吹得乱七八糟。你们怎么在葬花啊哈哈哈哈。”
　　越说越奇怪，白珞晟闭上嘴。谷蔓蔓不忍心，小力掐了白珞晟一下，跟他咬耳朵：“你的彦师叔，怎么看起来冷冰冰的。”
　　白珞晟同样小声回道：“修无情道的都那样。”
　　谷蔓蔓抿着嘴：“哦。”
　　彦青霜站直，声音冷冷淡淡：“嗯，事情我已经都了解。合欢宗宗主的魅力我刚刚也领略过了，确实不一般。这也不能怪阿衍。”
　　路归衍：“……”
　　白珞晟环顾四周，还没来得及发问，彦青霜继续说：“合欢宗宗主不知怎的很是虚弱，已经闭关疗伤去了。闭关前他告知我，事情已经调查结束，你们可以回去了。”
　　白珞晟高兴得很，彦师叔肯定是暴打过宗主狗头了，不然这个宗主怎么可能突然虚弱还要闭关。
　　他疯狂地给路归衍使眼色，但路归衍完全领会不到，看着彦青霜不确定道：“我们就这样离开？”
　　彦青霜困惑反问：“你想一直留在这里？因为舍不得你的宗主？”
　　路归衍：“……”
　　他没话说了。或许是师尊有别的打算。
　　彦青霜微皱眉：“只是我堂而皇之从宗主别院出去，似乎影响不好。”
　　谷蔓蔓颤巍巍举手：“我知道有条秘道，可以绕开宗门弟子离开合欢宗。”
　　彦青霜点点头：“带路。”
　　地道狭窄弯曲，有时候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有时候又只能过一人。每隔一段距离有很小的夜明珠点缀，更多角落都是暗黑无光。
　　白珞晟跟他的小姐姐手牵手在前面你侬我侬，彦青霜和路归衍则走在后面。
　　谷蔓蔓一边带路一边解释：“这个地道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许是哪位前辈挖的。”
　　白珞晟满脸崇拜：“哇，这位前辈一定很不一般。”
　　彦青霜面无表情，路归衍时不时会偷看一下，反复确认师尊是不是真的藏起了合欢宗宗主的一切蛛丝马迹。
　　脸部表情很完美的没有表情，白衣胜雪不染尘埃，一举一动都是端庄优雅。
　　这样以来，路归衍反倒有些不适应。
　　习惯了师尊张扬自由的一面，突然见人恢复到冷淡的高岭之花，他竟有些心痒难耐。
　　一想到现在这个衣冠整洁的人，昨晚还在耳边暧.昧地喘气，引诱着他让他给予帮助，夸他可爱，就让他恨不得想当场扒掉人衣服，看看他冷淡面具下的真面目。
　　“阿衍，”彦青霜神色淡然，弹了弹他额头，“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
　　“没、没什么。”路归衍咽了咽口水。
　　透过暗淡的光，彦青霜瞧见了爱徒发红的脸颊，低头抿唇一笑。
　　在通过一个狭窄的通道时，彦青霜慢了半步，正好和路归衍卡在一处。
　　两人无比默契地转身，同时往前，结果正好面对面，彻底卡住了。
　　“师尊……”路归衍几乎是用着气音说话，担心被白师兄他们看到，“可以再往前挪挪吗？”
　　“那你先往后退一退。”
　　路归衍退了，没能退出去，还因为反复摩擦，出了别的问题。
　　他都不敢看人。
　　“嗯？”彦青霜低头，只能看见垂下的睫毛和明显绷紧收着小腹的上半身，问道，“毒还没解完吗？”
　　“解完了。”路归衍握紧拳，“抱歉师尊，是弟子的错。”
　　“何错之有？”彦青霜笑笑，“说明阿衍很喜欢我。”
　　“昨晚解毒时爱徒泄了多次，为师还以为会伤到哪里。今日这般说明一切正常，好——”
　　路归衍抬手捂住人嘴，紧张看向右侧。那是白珞晟他们前进的方向。
　　捂了嘴，却不能抵挡传音符的抵达，一道浅浅的金光落在身上，是彦青霜非常委屈的声音。
　　［阿衍这是怎么了？为师和宗主明明都是同一人，你为何这般排斥？］
　　“我……”路归衍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师尊现在是彦宗师，一脸的清心寡欲，说的却是虎狼之词，怎么看怎么维和。
　　这种奇妙的组合，提醒了路归衍本来已经快要忘记的师徒身份。
　　白珞晟的声音突然响起：“路师弟，彦师叔，你们怎么还没过来？这边有岔路口，可千万别走错了！”
　　路归衍使劲往前迈出脚步，总算离开了彦青霜的笼罩范围。
　　“师尊，白师兄在催促我们，还是抓紧赶路要紧。”
　　“也好。”彦青霜一直保持着冷淡的表情，似乎没有因为路归衍的冒犯有丝毫波动。
　　这让路归衍更觉自己龌龊，几乎是头也不回，同手同脚地跟上白珞晟他们。
　　彦青霜唇角的笑意越拉越大，脚步轻快地也跟了上去。
　　［阿衍，你别走这么快。好黑啊，为师害怕！］
　　路归衍觉得还是得再买个浮图盘，至少可以选择看不看消息，而不是现在直接传音入脑。
　　［阿衍，你好狠的心，这都不用风吹，换个身份你的爱就消失了吗？嘤嘤嘤］
　　路归衍：“……”


第28章 
　　只是出去办个事的拾樾回来发现自家宗主又“闭关”了，跟宗主一起消失的还有来做客的两人。他没忍住询问宗主发生了什么大事，要“离家出走”才能解决。
　　彦青霜云淡风轻：［在白珞晟面前忘记戴面具了。］
　　拾樾振奋：［属下这就去把他给灭口。］
　　［灭什么口，他是阿衍最好的朋友。所以本座将计就计，恢复了彦仙尊的身份。现在带他们去趟黑市，你注意点宗里的情况。］
　　还在走着的队伍速度慢下来，前方是一个宽阔的场地，明显摆了阵法。彦青霜很熟悉，那是传送阵。
　　谷蔓蔓解释：“这个阵会通往合欢宗在黑市的产业，不过放心，传送地点非常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黑市属于混沌地带，各种亡命之徒聚集于此。任何背景任何身份在这里都不管用，交易的范围从物到人，没有你买不到，只有你想不到。各大宗门都暗地里在这里有产业，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去打探对方或者起冲突。
　　像路归衍和白珞晟这样的寻常弟子，只听过黑市，并没有真的去过。
　　白珞晟好奇：“合欢宗的产业？在黑市？”
　　路归衍也看了过来。如果合欢宗在黑市有产业，又怎么会穷成那样。
　　他想起之前拾樾有提过黑市，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产业有关系。
　　“这……”谷蔓蔓解释道，“说来话长。一开始是打着合欢宗名义的产业，最近被宗主整改收编，就真的到合欢宗名下了。不过现在去那里的弟子都是自愿的，合欢宗可没有强迫人。”
　　路归衍心想，最近的整改应该是师尊消失那几天做的。
　　“好了，”彦青霜踏进传送阵，“都进来。”
　　一道蓝光闪过，四人再出现，是在一间包厢。推开门出去，扑面而来的脂粉味。
　　路归衍狠狠打了个喷嚏。肩部被人轻轻碰了下，他偏过头，瞧见彦青霜关心的神色，轻轻摇头以示无碍。
　　放眼望去，整排一模一样的包厢，有好几层，他们在第三层。
　　厢房这边虽有人走动，但很安静，倒是不远处的丝竹管乐声清新高雅，人头攒动。
　　彦青霜简单扫了一圈，道：“每个包厢都有隐匿阵，里面做什么都是秘密。”
　　包括杀人。
　　毕竟是黑市，隐私保护很重要。
　　在男男女女勾肩搭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厢房门口出现他们四人，倒是挺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他们的样貌太过出众，偶尔路过的人都会投来惊艳的目光，甚至有人上前搭讪。
　　“接？”
　　莫名被问的路归衍满脸疑惑：“？”
　　彦青霜冷若冰霜：“滚。”
　　“呸。”那人唾了口，骂骂咧咧走开。没走几步平地一摔，从楼梯口滚了下去。一阵哀嚎传来，大概率是摔残了。
　　路归衍不用看，都知道是师尊出的手。他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彦青霜：“先随便逛逛。”
　　穿过奏乐歌舞的大厅出门，便到了传说中的黑市。
　　路归衍回头看去，这个所谓的合欢宗产业，原来叫“温柔乡”。
　　恰如其分的名字。
　　黑市看起来就和普通的集市没什么区别，摆摊卖小糖人的，面具的，挂饰的，还有胭脂铺。
　　一遇到胭脂谷蔓蔓就挪不开眼睛，拉着白珞晟冲上去挑挑拣拣，不停问哪个颜色好看。
　　“都好看，蔓蔓用哪个都是最美的！”白珞晟夸赞。
　　“到底哪个最好看！”
　　眼见谷蔓蔓要生气了，路归衍把白珞晟喊到一边，耳语几句后，白珞晟胸有成竹地走到谷蔓蔓面前，拿起两个色号。
　　白珞晟原样转述路归衍的话：“蔓蔓皮肤白皙，嘴唇偏薄，适合正红和橙红。这两个，蔓蔓你试试。”
　　谷蔓蔓将信将疑，拿起来一抹，惊为天人。当场就对着白珞晟脸香了两个吻。
　　“小白你真棒！”
　　路归衍站在一旁，深藏功与名。
　　“为师竟不知道，阿衍对口脂都如此有研究。”彦青霜抱着双臂不咸不淡道。
　　路归衍没听出彦青霜语气里的酸味，回道：“之前帮齐师姐带过不少次。”
　　“哦，齐师姐。”彦青霜咬了咬牙，“那你给阮师妹或者邓师弟带过什么？”
　　路归衍认真回忆，道：“阮师妹喜欢丝绸，邓师弟喜欢玉佩。给他们带过几次这些。”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师尊怎么知道阮师妹和邓师弟。
　　“怎么没见你给为师带什么。”
　　“……”路归衍心虚道，“师尊似乎没什么缺的。”
　　他乾坤袋里倒是有给师尊备的茶具，但已经用过，拿不出手。
　　彦青霜轻哼一声：“那为师现在有缺的了。”
　　他转过脸，微抬下巴用眼神指了指路归衍身后的口脂：“你给为师挑挑哪个好看。”
　　路归衍：“……”
　　“怎么？”彦青霜不满，“为师就不能用口脂了？”
　　路归衍只好专心挑选，师尊的唇不薄不厚，血色不是很重，可以选一个稍微带些红色但不太艳的颜色提亮气色，这样不会太脂粉气。
　　谷蔓蔓偷偷往彦青霜那边看了眼，默默带着白珞晟离开胭脂铺。白珞晟早被两个吻迷得晕晕乎乎，乖乖跟着谷蔓蔓。
　　“？”彦青霜看着手里的东西，皱眉道，“为师不会涂，你帮帮我。”
　　你帮帮我……
　　路归衍脑中不合时宜跳出昨晚彦青霜低低的嗓音，喉结滚了滚。
　　细腻的粉涂满指尖，路归衍走近人，道：“张嘴。”
　　彦青霜乖乖张嘴，整齐的门牙间微微露出红色的舌尖，靠近口腔的唇瓣内侧泛着淡淡的水光。
　　路归衍刚举起手，就被这一幕给冲击到。
　　这张嘴安静的时候，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接吻的时候舌头怎么就那么灵活，都能缠住舌根。
　　他定了定神，为方便操作，用左手捏住下颌，右手指尖按上唇珠，从里往外从上到下，慢慢抹上红色。
　　唇瓣在揉搓间些微变形，抹过的时候还会轻轻颤动。
　　路归衍：“……”
　　等双唇都抹上，路归衍抬眼，正好与彦青霜对上视线。因为比路归衍稍高，彦青霜目光下垂眼皮微耷，就跟没睡醒一样。
　　左手力度不知不觉大了些，彦青霜腮帮子被捏得有些鼓。许是有些不舒服，彦青霜眼里蓄了点水，搭配惺忪的眼神，好一副又纯又欲的姿态。
　　路归衍迅速收手后退，慌乱从身后抓来一个镜子递给人。
　　彦青霜装模作样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学着路归衍那样用中指在唇边磨了磨，对着路归衍露出一个笑：“好看吗？”
　　纯欲变成了妩媚，路归衍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种形容会同时出现在师尊身上。但他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扔给店主一块灵石，拿着口脂匆匆踏出门去。
　　彦青霜将镜子随手一扔，大摇大摆跟上去，气呼呼喊道：“阿衍，给为师的礼物，你怎么拿走了！”
　　路归衍搓着手上的脂粉，柔软黏腻的感觉挥之不去，脑子里想的东西也越发不正经。
　　不正经的还有路边摆在摊子上卖的东西，路归衍只余光一瞥就被烫到似地，步子又走得快些。
　　堂而皇之将画册里的道具摆出来卖，这黑市确实和寻常集市差别大了去了。
　　走了几步，发觉师尊没有再跟上来，路归衍回望，发现师尊正站在那个不正经的摊子上托腮看了许久，然后拿起一块玉环。
　　路归衍不得不走回去，听见彦青霜一本正经问摊主：“这个好像没办法套在手指上。”
　　店主笑得一脸猥琐：“这可不是套在手上的。”
　　“是吗？”彦青霜看向路归衍，“这个你觉得是用在哪里的？”
　　路归衍：“！”
　　路归衍冲过去扒拉掉彦青霜手上的东西，把人拉到一边。
　　“阿衍，你怎么在流汗？”
　　彦青霜抬起袖子给他额头擦了擦。
　　“师尊，”路归衍难得有点愠怒，“师尊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东西的用处。”
　　“哦？为师确实不知道，看来你确实知道。”
　　“……”被套了话，路归衍百口莫辩，转移话题，“白师兄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说还有别的东西想买，就分开逛了。阿衍你还没跟我说，那个玉环有什么稀奇的，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我……”
　　路归衍拿出册子，翻到一页指给彦青霜看。
　　“哦，原来如此，那为师想要。”
　　路归衍震惊。
　　“阿衍，你不会这个都不愿意给为师买吧？你都能给邓师弟带玉佩，还带了好几次。为师只是想要个玉环，你都这般推托。为师知道了，你嫌弃为师年纪大，还没有钱。”
　　“师尊！我买便是了。”
　　路归衍跺了跺脚，冷着脸走到商贩那里，询问完价格，放下几颗灵石，又冷着脸把东西拿回来，塞进彦青霜怀里。
　　见彦青霜要拿出来，他抬手挡在人胸前，攥住了衣襟。
　　彦青霜哭笑不得：“阿衍，你这可不行。首先，你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叫性.羞耻，为师之前跟你说过，正视自己欲.望，方得凌驾于欲.望之上。”
　　“其次，你觉得不自在是先入为主，认为使用这种东西或是联想到此类行为是不正经。满大街都是男男女女，都是通过这类行为从阿娘肚子里出来的。我们应该尊重且赞同这种行为。我们不该赞同的，是为了欲望而伤害人的行为。”
　　“再者，阿衍，对不起，为师没有及早跟你说这些，让你误入歧途，饱受内心煎熬。”
　　路归衍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师尊什么时候话这么多，怎么还跟他道歉？这是在大街上，说的都是什么！
　　“最后，阿衍其实很喜欢呀？你不应该压抑自己，面对喜欢的人有欲.望很正常，为师对你——”
　　叭叭一顿说的嘴巴被堵住了，世界一片清静，喧哗的人群淡去了吵闹，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


第29章 
　　路归衍大概是羞愤到了极点，才会干出这种事来。大庭广众之下，揪着师尊的衣服把人拽到小巷。
　　双唇狠狠相撞，还泄愤似的咬了口。
　　彦青霜全程配合，步子都没乱一下。
　　口脂的味道偏甜，腻醒了人。
　　路归衍迅速松开手，抚平师尊的衣襟，要撤回手时被攥住。
　　彦青霜还琢磨着刚刚那股子狠劲，揉着唇角回味一番，才道：“阿衍知不知道这胭脂铺卖的，可不是一般的口脂。”
　　路归衍挣不开手，或许也没想着挣开，慢吞吞道：“不知。”
　　“你且看看盒子底部。”
　　路归衍两只手都被禁锢着，自然没办法拿，彦青霜的左手轻轻探进衣领。
　　路归衍：“！”
　　师尊的手指有这么烫吗？
　　他身上迅速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整个人都绷紧了。他恍惚想起那晚失神状态下，也有只很热的手抚过身上每一处，从下颌到后颈再到前胸，绵延往下停留在臀部。
　　细密的痒意从尾椎骨一直往上蹿，冲得他眼睛微微发红。
　　“师尊……”路归衍的尾音带着细微的颤动，“还没找到吗？”
　　修长的手指夹出瓷白小瓶，翻过来一看，标着“吐真”二字。
　　“幸好呀，不是其他效用。为师可听过，有魅惑、哑巴、失明、腹泻、大笑不止、身上奇痒无比等等作用。有时候买来捉弄人，是挺有意思的。”彦青霜笑笑，“爱徒觉得呢。”
　　路归衍脸色微变。
　　时刻关注徒弟神色的彦青霜随口问道：“阿衍是有什么瞒着为师的吗？”
　　没有。
　　“有。”
　　路归衍：“……”
　　“哦，看来生效了。”彦青霜来了兴趣，“是跟合欢宗宗主有关吗？”
　　不是。
　　“是。”
　　彦青霜想了想，没想好怎么顺着这个问题问下去，转而问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亲为师？”
　　路归衍紧抿着唇，但是没有用。
　　“因为想亲。”
　　“那现在还想吗？”
　　不——
　　“想……”
　　路归衍终于用了力要挣开手，但已经来不及。
　　阴影投过来，腰身被单手轻而易举钳住，彦青霜偏过头吻他。
　　口中舌肉交缠，舔舐着内壁的每一个角落，脖子的筋因为吞咽的动作不断上下弹跳。
　　巷口离闹市很近，不断有路过的人说说笑笑，都盖不住吮吸时的黏腻水声。
　　宽大手掌下的腰薄薄一层肌肉，隔着皮肉涌动着躁动的血液，被轻轻地摩挲动作唤醒。
　　路归衍被亲得下巴不断上扬，卡在耳廓的手不停搓磨着耳垂，传递而来的感觉一波又一波鞭打着他的身体。
　　不像之前受伤躺着，现在没有枕头可以靠，路归衍才发现自己竟然会腿软。他只能抓着人，然后不由自主靠住人，逐渐贴紧。
　　彦青霜挪了挪身位，捏着他后颈暂时拉开他，给他一个呼吸的机会，下一秒，舌头再次闯入。
　　……
　　彦青霜放开人，口脂早被吃了个干净，但唇色更加红润。垂下的眼睑盖住还没爽够的情.欲，再一眨眼，他又是淡然的模样。
　　“阿衍，这才叫亲，学会了吗？”
　　路归衍还张着嘴呼气，潮湿的眸子一片茫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尊每次亲都像要把自己给吞了，但他就没办法让师尊也有这种感觉吗？
　　“怎么了？”彦青霜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想要？”
　　“要。”
　　路归衍破罐子破摔，又贴了上去，势必要让师尊也腿软。
　　但——
　　彦青霜按住了他的肩，将他抵在墙上，托着后脑勺。膝盖微微一顶，他的腿被迫分开，更站不住了。
　　再次分开，晶莹的丝线在空中拉断，沾到路归衍唇瓣上。
　　彦青霜难得喘了喘，气息不稳：“为师之前所说的判若两人，不仅仅指的是身份和言行举止，还有——”
　　他看着路归衍唇边的水渍，忍着去揉搓的冲动，哑着嗓子道：“琼瑶派彦仙尊，悲天悯人，品行高洁。而真实的合欢宗宗主，暴戾成性，杀人不眨眼。传言有一半，是真的。”
　　路归衍眨眨眼，并不相信。
　　但彦青霜收敛起所有的表情，阳光打在侧脸，照亮彦青霜半张温润如玉的脸，另一半隐藏在墙壁挡住的阴影里，轮廓模糊，眼里有幽暗的火在跳动。
　　很明显的压迫感袭来，将人圈起来的姿势亦将侵占性暴露无遗。
　　路归衍却一点都不害怕，仰着面，用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看着人，说：“弟子只知道，彦青霜是我的师尊。无论何种身份，都没有任何不同。”
　　浅浅的笑意又回到彦青霜脸上：“甚好，阿衍果然没让为师失望。”
　　指节轻柔碾掉唇边的水渍，彦青霜压低声音：“但你我身为师徒，你会觉得我们现在的行为不正经吗。”
　　“……”路归衍内心矛盾，给不出正确的回答。
　　喜欢是无法控制的，但身份却有诸多限制。
　　彦青霜懂了，换了个问题：“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路归衍：“……！”
　　彦青霜不太确定地追问：“喜欢的是合欢宗宗主，还是师——”
　　白珞晟的声音传来，盖住了彦青霜后面的话：“咦，我记得路师弟他们应该是在这边，怎么人不见了？”
　　路归衍捂住耳朵跑出巷子，看见白珞晟他们，迅速迎过去。
　　“你脸怎么这么红？嘴巴怎么回事？是不是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白珞晟摸摸他的脸，还想摸摸嘴，后背感受到一阵杀意，转而拍了拍他肩，“是身体不舒服？”
　　“嗯，有点不舒服。”
　　身体快爆炸了。
　　幸好毒已经解除，不至于丢人。
　　“……”路归衍胡乱擦了下嘴，说，“没事，我想买个新的浮图盘，白师兄帮忙看看吧。”
　　“好啊好啊，”白珞晟刚答应就被拖着走，奇怪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彦师叔去了哪里？哦哦，在这儿。我们刚从那边过来，没有售卖的店，得往另一边去。”
　　路归衍停住脚步，拖着人转身，和彦青霜擦肩而过。
　　“阿衍你生气了？”
　　没有。
　　“哼。”带着撒娇的意味。
　　路归衍愣住，皱了皱眉，走得飞快。
　　彦青霜扬着唇角，颇为愉悦。
　　谷蔓蔓走到彦青霜旁边，一点也看不出先前胆小害怕的模样。
　　“姑奶奶我演技不错吧，被彦仙尊吓得瑟瑟发抖。你说你几百岁人了，还搞角色扮演这套。”
　　彦青霜瞥她一眼：“你不也在扮演。”
　　谷蔓蔓，合欢宗三长老，流连花丛不沾一片绿叶。拥有可以幻化容貌的神器，身份容貌换了一个又一个，身边的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目前的身份，是合欢宗新人。
　　含羞洞之后，彦青霜曾问过谷蔓蔓神器是否有过丢失，谷蔓蔓说没有。然后她觉得有热闹可看，就屁颠屁颠回来了。结果撞见铁树开花，激动得不行。
　　谷蔓蔓拨弄一下头发，懒懒道：“说吧，让姑奶奶我也一起来黑市做甚。”
　　“今日拍卖场有一份东西，本座想要。”
　　“什么东西？”
　　“九转流仙草。”
　　“那玩意儿对你也没什么用吧？你都突破金丹多久了。”谷蔓蔓说，“给你那小徒弟的？他不是也突破金丹了。不对，发生什么了？”
　　“他修为根基受损。”
　　“跟魔蛟有关？”
　　“嗯。”
　　谷蔓蔓想了想，说：“那这草也对他没用啊，这是辅助突破金丹的。”
　　“跟合欢道结合，能修补根基。”
　　谷蔓蔓张大眼：“你怎么知道？”
　　彦青霜得意：“本座无所不知。”
　　谷蔓蔓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还没找到养魔蛟的人。”
　　“快了，他以二长老为掩护，招揽不少异心之人。本座已铲除大半，他逼急了总会跳墙。”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你快别摸你那口脂了，笑得慎得慌。”谷蔓蔓嫌弃不已，眼珠一转戏谑道，“你别跟我说你跟你徒弟还没有双修过。”
　　彦青霜脸色一冷，避而不谈：“你倒是吃嫩草吃得挺开心。”
　　“哈哈。”谷蔓蔓笑得花枝乱颤，“确实嫩，而且精力旺盛，我心甚悦。其实我也没想招惹他，不过是在溪边洗了个澡被他看到，他便追着我说要对我负责。你说是不是可爱得紧。”
　　彦青霜把口脂收进怀里，看着路归衍仓惶的背影，缓缓道：“是挺可爱。”
　　谷蔓蔓叉着腰：“不对啊，你去参加拍卖便是，跟姑奶奶我有什么关系。”
　　彦青霜轻咳两声：“本座跟阿衍说，本座很穷。出手参与拍卖，不太合乎情理。”
　　谷蔓蔓方才笑得乐不可支，听罢脸色剧变：“那你让你徒弟去拍卖不就得了。怎么，惦记上我的存款了！”
　　一个乾坤袋落到谷蔓蔓手里，彦青霜说：“他攒钱也不容易。这里有五千万灵石，拍卖完剩下的随你处置。”
　　谷蔓蔓掂量一番，九转留仙草只对金丹以下修士有用，拍卖价格撑死也就不到三千万灵石。出手还真是阔绰。
　　“好耶，谢谢宗主，祝你早日双修，享受人间美好。”谷蔓蔓笑开了花，没等彦青霜发作，一溜烟追上白珞晟他们，甜甜喊着，“小白白，等等我呀！”
　　彦青霜扶额。
　　浮图盘由琼瑶派开发，几百年都没有过改进，但黑市的浮图盘添加了些奇怪的功能。最吸引人的是装配了留影石，可以将画面记录传出去，如果对方的浮图盘也正好有留影石，便能接收并播放画面。
　　当然价格也水涨船高。
　　路归衍并没有传递画面的需求，摸出灵石买了个最基本的款。
　　彦青霜偷偷捡了俩顶配浮图盘，丢进了乾坤袋。
　　路归衍之后一直跟白珞晟走在一起，完全不给彦青霜单独问话的机会，彦青霜也是无可奈何。
　　谷蔓蔓在旁边吹风凉话：“你这个人，竟然能养出这么正经的小徒弟，亲个嘴都慌得不行。啧啧啧。”
　　“这叫纯良，你不懂其中的情.趣。”彦青霜一直盯着人背影，目光晦暗不定。
　　他刚刚被路归衍堵回去的话，有些庆幸没有说出来。口脂的能力着实可怕，连他都差点没能控制住内心所想。
　　而路归衍也琢磨起来师尊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为师对你——”
　　欲念深重，不能自拔。


第30章 
　　思索间，路归衍似有感应，回头看了眼彦青霜。刚刚挺没礼貌的，怎么能对着师尊哼，师尊会不会生气？
　　逆着光看不太清，但师尊似乎对着自己在笑，他放下心来。
　　在路归衍没回头前，彦青霜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舔过他挺直的背脊，与白珞晟说话时白皙的侧脸，高马尾因走动甩开时露出的半截光滑的颈项……
　　回过头后，露骨的目光又恢复了清冷内敛。
　　“路师弟，是不是我的错觉啊，我总觉得彦师叔不一样了。他之前似乎没这么……额，平易近人。”白珞晟絮絮叨叨，“他好像比以前爱笑了。但笑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吗？你这形容好夸张。”路归衍打哈哈，为师尊没有稳住角色而捏了把冷汗，“可能师尊他最近很开心。”
　　“哦。”白珞晟还是觉得奇怪。自己养大的徒弟被合欢宗宗主拱了，居然还会开心？不懂。
　　几人走累了，进入一家酒楼歇息，楼里还有唱戏，看起来热热闹闹。
　　谷蔓蔓自来熟地和店员聊了聊，点上满满一桌，笑嘻嘻道：“今天我请客，你们吃好喝好。”
　　彦青霜瞥她一眼，她暗里戳戳乾坤袋，趾高气昂地表示先借一些来用用，反正又用不完。
　　彦青霜：“……”
　　四人在桌，三人心不在焉，就白珞晟看戏看得开心。
　　路归衍捏了捏指节，给白珞晟发去消息：［白师兄，你见多识广，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多少关于合欢宗宗主的传言。］
　　说起来，他听得很多的，是合欢宗宗主的桃色故事，其他的还真没有了解过。
　　白珞晟本来被打搅看戏有些不爽，提起这种奇人异事，那叫一个激动。他看了眼路归衍，低头输入：［你想知道哪方面的？家庭背景？事业线？还是感情线？］
　　［家庭背景吧］
　　白珞晟直了直身子，略微遮挡信息界面，开始噼里啪啦一顿操作：
　　［其实家庭背景也挺简单的。他爹也就是老宗主是个多情种，到处留情生了一堆孩子，其中一个便是他。露水情缘的姑娘们带着孩子纷纷找上合欢宗门来，结果都一个个都离奇消失。有人说死了，有人说嫌自己是合欢宗宗主的孩子丢人，隐姓埋名了。再后来，老宗主也死了。你猜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死于马上风！确实是很符合他作风的死亡方式。谁让他那么喜欢跟人搞，最后死在床上也算死得其所。］
　　路归衍沉默不做声。
　　［之后，新宗主也就是目前这位上任，修为深不可测加上手段强硬，把一些质疑他不是老宗主生的，或者反对他的人直接杀掉。后来就有人传言，那些消失的孩子和女人，都是被这位宗主弄死的。你说可怕不可怕。］
　　路归衍觉得哪里不对：［那些人死的时候，宗主是不是还很小，怎么会有能力做出这些事。］
　　白珞晟一愣：［对哦，那就不清楚了。］
　　［你知道宗主的真名吗？］
　　白珞晟认真思考半天，很是惊异：［天啦，我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得问问我朋友，看有没有人知道。］
　　他看了看要联系的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高昂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抱歉啊，我又干了件对不起你的事。］
　　浮图盘损坏以后的消息路归衍都没有收到，新的浮图盘也没有继承之前的消息，他并不知道白珞晟指的是什么。
　　以他对白珞晟的了解，估计又是口不择言被人误会，便安慰道：［没事，我知道师兄一定不是故意的。］
　　［那师兄刚跟你说了一些八卦，作为交换，可以跟你确认点事嘛。］
　　路归衍：［好，只要我知道的。］
　　［你跟合欢宗宗主，是不是真的两情相悦？］
　　［是的。］
　　提问百分百触发真心话又出现了，路归衍没想到连浮图盘都会受到影响。但白师兄应该不会问很奇怪的问题，比如这个还算可以接受。毕竟宗主当着他面说了好几次，他都不觉得说出这个答案有什么尴尬的。
　　［那你也是真心想跟他睡觉的对吧？］
　　［是。］
　　“！”路归衍逐渐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没算传谣了。］白珞晟拍拍胸松了口气，［所以是你睡他还是他睡你？］
　　路归衍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珞晟。为什么白师兄会对这些事感兴趣。但他没理解具体问的是什么，谁睡谁有什么差别？
　　［啊，很难回答？不就是姿势嘛，上位下位什么的。］
　　白珞晟眼睛瞬间发亮，忍不住出声：“难不成你们互——”
　　路归衍双耳覆上滚烫，并没有听完整白珞晟的问题，反倒是另一个冷冷的声音落下：“白珞晟，你越界了。就算是关系很好的师兄弟，是不是也该尊重一下隐私。”
　　白珞晟看见一双冷漠戾气十足的眼睛，一瞬间感觉像看到那个阴晴不定的宗主。他浑身寒毛起立。
　　谷蔓蔓捏住他手，怜爱地看着人：“小白，我想起来还有一个东西没有买，你跟我去一趟吧。”
　　“哦哦哦，好，好的。”白珞晟站起来，慌不择路，几乎是被谷蔓蔓扶着走的。
　　路归衍还僵着，捂住耳朵的手已经拿开，有意无意地拂过耳垂，轻轻蹭了一下。
　　师尊这个声线路归衍没听到过，靠近耳廓颗粒感十足，侵略感也十足。
　　有些不像师尊了。
　　彦青霜轻咳一声：“你们聊天的动静太明显，想不让人发现都难。然后你也不遮挡一下界面，为师便看到了。抱歉，为师不是故意的。”
　　被当事人发现偷偷聊八卦，路归衍很慌。他只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有多少关于宗主的传言。
　　“是弟子不该。”路归衍心虚，“白师兄只是好奇，没有恶意。”
　　彦青霜垂在袖里的手指慢慢捻着，就像在揉搓小巧的耳垂，片刻后道：“等你的八卦满天飞的时候就知道有没有恶意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算他没有恶意，总有别人断章取义。”
　　“嗯。”路归衍不反驳了。
　　彦青霜低垂的眼里掩着浓重的情绪，语气却很平静：“阿衍，如果你了解真实的我，是不是就会想离开为师。”
　　路归衍：“为什么？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老宗主是我用计杀的。但那些消失的女人和孩子，可以说与我有关系，也可以说与我没有关系。”
　　路归衍：“弟子猜测，那些女人和孩子是老宗主自己杀的。”
　　彦青霜笑了笑。
　　“事情比这个更复杂。你听说过养蛊吗？”
　　路归衍震惊地看向彦青霜，眉心皱紧：“难道师尊是说……那些孩子？”
　　“嗯，他把所有孩子关进一个到处都是野兽的秘境，只有活着出来的，才能继承合欢宗。所以，这些孩子不光要与野兽搏斗，还要和彼此生死相争。如你所见，最后出来的，只有一个男孩。那年，男孩大概有十岁吧。”
　　彦青霜神色自若，仿佛在讲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路归衍低头喝着茶，液体滴在茶水里的声音微弱，但还是被耳识发达的彦青霜听到了。
　　彦青霜疑惑：“阿衍，你在哭？”
　　自从阿娘死后，彦青霜便没有见过路归衍这般。有过落泪但都是因为亲得太狠。如今，竟然因为这短短几句话动容。
　　彦青霜的神情冷了下去，说：“本座不需要同情。”
　　路归衍抬头，晶莹的泪珠摇摇晃晃，砸进杯中，端的是无边美色。
　　“弟子只是想说，师尊，你好棒。”
　　因为情绪激动，他的眼尾发红，声音哽咽，唇瓣也在轻微抖动。
　　“师尊从小就这么棒，怎么会需要同情。”
　　“我只是……只是在惋惜，没能亲眼见证师尊的成功。”
　　泪涌得更多了，路归衍不得已伸手擦了擦。他不会说话，但此刻漫溢的情绪无从发泄，又哭又笑：“弟子说过，三生有幸，才得遇师尊。如果几百年弟子曾活过，我希望，有见过师尊。”
　　彦青霜喉结滚动，不合时宜地石更了。


第31章 
　　彦青霜伸手接住掉落的泪珠，当着路归衍的面，猩红舌尖一舔，把泪水慢慢卷进了嘴里。
　　仿佛吃下去的是什么珍馐。
　　这举动说不上轻浮但也不太正常，难免让人联想到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还在感伤的人瞬间停止了抽噎，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
　　断掉的情绪让眼泪堆积在眼眶里，再也落不下来一滴。
　　“阿衍，你别停啊，继续。”彦青霜言语竟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路归衍：“？？？”
　　本来哭就很尴尬了，莫名瑟瑟的感觉一下子就把心疼给冲得无影无踪。
　　师尊明明在讲悲惨的过去，怎么可以有不恰当的想法冒出来。
　　路归衍把眼泪擦了个干净，只剩下略微发红的眼睛，低头狂干饭。
　　谷蔓蔓琢磨着小两口应该聊差不多了，捏了个传音符过去。
　　拎着白珞晟回去的时候，路归衍捧着碗，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戏，偶尔扒一两口，而彦青霜紧紧盯着路归衍后脑勺，手里转着茶杯。
　　那眼神谷蔓蔓再懂不过，路过时踢了踢彦青霜的凳子，示意他收敛一下。
　　白珞晟心疼：“蔓蔓你被磕到了吗？我给你吹吹。”
　　“……”谷蔓蔓“嘶”了声，说，“磕到了，不过不痛。乖，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白珞晟好了伤疤忘了痛，吃饭吃得贼香，还给谷蔓蔓和路归衍夹菜，问路归衍戏文唱到哪里了。
　　路归衍：“……”
　　“你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懂？”
　　路归衍实话实说：“没看懂。”
　　彦青霜站起来，路归衍端饭碗的手指些微用力，用余光偷瞄。
　　彦青霜低头拂着衣摆褶皱，优雅道：“我吃完了，先出去一趟，你们一会儿传音找我便是。”
　　谷蔓蔓一看一个不吱声，翻了个白眼。
　　结完账，三人又开始逛街，陪着谷蔓蔓吃了碗甜水，一根糖葫芦，再加一个小糖人。
　　白珞晟偷偷跟路归衍吐槽：“蔓蔓太强了，刚吃了饭，居然还能吃下这么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谷蔓蔓嗔怒，“我都帮你砍价买了你想要的丹药，都不给我点奖励吗？”
　　白珞晟乐呵呵跑过去，旁若无人地亲了谷蔓蔓一口，哄道：“蔓蔓最好了，想吃什么随便吃。”
　　路归衍张大眼，总觉得谷蔓蔓这话似曾相识，师尊之前是不是也说过。他当时怎么反应来着？
　　嗯，给了灵石。
　　路归衍：“……”
　　三人又进了家武器店，白珞晟被别的东西给吸引，逐渐和另外两人分开。
　　路归衍停在谷蔓蔓身边，小声道：“蔓蔓姑娘和宗主很相熟对吗？”
　　谷蔓蔓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脸上恰到好处的困惑，随手摸着鞭子，道：“路师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合欢宗人嗜辣，白师兄也无辣不欢，但刚刚点的菜半数都是清淡食物。”
　　谷蔓蔓微笑：“都是小白告诉我的呀，你们的饮食习惯之类的，他都放在心上呢。”
　　路归衍摇头：“白师兄不拘小节，他知道我不吃辣，但不知道我葱香菜也都不吃。因为直到上一次单独吃饭，他都不记得这些，给我点了葱油饼。”
　　谷蔓蔓：“……”
　　“蔓蔓姑娘，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和白师兄在一起是宗主的安排，或是别的。”
　　谷蔓蔓：“我发誓，这跟宗主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好。”路归衍说，“但是蔓蔓姑娘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巧合。”
　　谷蔓蔓默认。
　　“所以可以告诉我，宗主在计划什么吗？我不希望被蒙在鼓里，到时候给宗主拖后腿。”
　　谷蔓蔓计上心头，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合欢宗修习合欢道对吧？”
　　“嗯。”
　　“合欢道的修炼之本，是与人双修，共同进步，这你应该也知道。”
　　路归衍点头。
　　“但是，宗主他从来没有与人双修过，可以说是与合欢道背道而驰。”谷蔓蔓忧心忡忡，“与道相悖，总归会有代价。”
　　路归衍心都揪了起来：“愿闻其详。”
　　“简单来说，他的修为到了瓶颈，甚至有倒退迹象，将不会再有几年可活。他此次来黑市，便是为了买一味草药，来苟延残喘。”
　　怪不得之前师尊重伤，原来是因为修为出了问题。
　　路归衍问道：“什么药？”
　　谷蔓蔓：“九转流仙草。今日的黑市拍卖场便会有。但你知道的，宗主没什么钱，所以我来帮他拍。”
　　路归衍听过，这种草药产自秘境，几百年才成熟一次，可以辅助金丹进阶。但如今辅助进阶的丹药越来越多，这药虽然稀有，但也不至于有价无市。
　　如果是师尊需要，倾家荡产他也要帮师尊得到。
　　路归衍取出乾坤袋：“既然是为了宗主，怎么能让你破费。这里有五千万灵石，不知道够不够。”
　　“应当是够的。”谷蔓蔓压住嘴角接过来，说，“但只有九转流仙草，也只能多活几年。要想彻底救宗主的命，还是需要双修。不过最好是九转流仙草和双修一起进行。你可以把这草理解为药引，毕竟宗主几百年没有双修过。”
　　谷蔓蔓看看路归衍思索的神色，确认他理解这话。
　　整套说辞错漏百出，但她相信路归衍关心则乱，肯定不会去纠结这些细节。要真纠结，额，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她紧张万分：“你可千万别告诉宗主是我告诉你这些的，他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你。你记住，药引和双修一起。小白在喊我，我先过去了啊。”
　　白珞晟见谷蔓蔓笑得开心，问她发生了什么，谷蔓蔓只揉揉白珞晟软软的后脑勺，说：“好事成双呀。小白，我又找到件喜欢的武器，我们去把它买了吧。”
　　白珞晟深信不疑：“好，只要蔓蔓喜欢，什么都可以买。”
　　谷蔓蔓买了最开始看好的鞭子，结账时，彦青霜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彦青霜换了身玄色衣服，大面积暗纹打底，袖口衣襟有金线纹饰的祥云图案。一身雍容华贵，气质非凡。
　　师尊的脸好像更苍白了，路归衍心想，等草药拍卖下来，该怎么开口跟师尊说双修的事。
　　走路的时候，路归衍被石子绊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人接住。
　　握住的手臂结实有力，但好烫。
　　彦青霜皱眉：“阿衍，你在想什么，怎么路都不好好看？”
　　声音在耳边炸响，路归衍想控制一下心中所想，但口脂的作用还在发挥。
　　他语出惊人：“我在想和师尊双修。”
　　路归衍：“……”


第32章 
　　白珞晟还在往前走，被谷蔓蔓拉着转向旁边的泥人小摊，兴高采烈让摊主捏一对小情侣。
　　这一被打岔，白珞晟也没听见前面路师弟说什么，余光只见路师弟好像僵直一瞬。
　　他心中不免好笑，路师弟走路真是不小心，还要让师尊扶，等会儿要好好嘲笑一番。
　　路归衍借口也想要小泥人，要加入白珞晟他们，被死死攥住了手腕。
　　彦青霜眉峰陡起，淡然的眼神变得深邃，收紧的下颌苍白，显得本来不算艳丽的唇充血饱满。
　　路归衍没见过师尊穿黑色。
　　深色服饰添了分庄重，周身气场褪去身着素色衣衫时的清冷高雅。
　　加之人瞳色如墨，乍一眼沉重了许多，又带着点让人想共沉沦的气息。
　　整个人布满了情.色和禁.欲的矛盾感。
　　好奇怪啊，衣服的加成这么明显吗？
　　他环顾四周，穿黑色衣服的人也很多，只有师尊身上有这种感觉。
　　一个时辰前——
　　彦青霜去了趟温柔乡的包厢。
　　房门紧闭中，他的双手掐着自己，手臂青筋绷起。坚实强健的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面前是跳动的热度。
　　想到爱徒的脸，他的脊背不自觉下弯。起伏分明的胸膛汗液流过，充满了雄性的霸道和强硬。
　　身为合欢宗宗主，修合欢道却不与人双修，是个人都觉得奇怪。
　　但这对彦青霜来说是很稀疏平常的事，因为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产生欲.望。
　　直到在含羞洞与爱徒那几日，就好像打开了某种机关。
　　几百年的禁.欲，在这短短一段时日土崩瓦解。
　　他越发控制不住。
　　可明明一开始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样。
　　他想要以下犯上的狼狗徒弟，想经历强取豪夺的戏码，期待那种在挣扎里达到灵魂与身体合一的状态。
　　但那只是想象。
　　情爱的想象在遇到现实时，被逐一打破。
　　他明确了自己的欲.望，却无法放任。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想要触碰一个人，却又担心把人吓跑。
　　他发现他更喜欢这种不动声色地挑衅，换来对方一个恼羞成怒的吻，便能堂而皇之地掠夺、侵占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师徒禁忌感没有因为他的清冷师尊人设崩塌而消失，因为爱徒实在太规矩了。规矩到让人忍不住想欺负，想看看那张尊师重道的脸，在高.潮时的失控。
　　这种冲动愈演愈烈，直至成瘾。
　　连简单的触碰都能让他浑身燥热，泛着泪光的眼睛更是给心里一个重锤。
　　彦青霜呼了口气，拿出颗沾染过爱徒气息的宝石，想象那是爱徒，又轻又缓地翻来碾去。
　　“师尊，”路归衍眼尾发红，声音颤抖，“你好棒。”
　　……
　　衣服脏了，不能穿了。
　　乾坤袋里都是些白的红的服饰，彦青霜“啧”了声，重新买了套黑色，压住了放.纵过后的躁动。
　　……
　　“师尊？”路归衍俊秀的脸兀然出现在视线，彦青霜微不可查地抖一下，鼻腔溢出一声色气满满的“嗯”声。
　　路归衍心漏跳一拍，低头看了看被师尊握住的手腕，被小猫似的挠不少下，都挠红了。但一点都不疼，反倒有酥酥麻麻的感觉，竟然有点舒服。
　　不不不，现在重点是不要让师尊觉得太冒犯。
　　他疯狂解释：“师尊，弟子刚刚都是在乱说，你不要相信。我是在想作为合欢宗宗主，师尊竟然可以好几百年没有双修对象，好厉害。这些想法合在一起，便成了刚刚说的话。”
　　这是路归衍真心所想，说出来倒也没有违背“吐真”的设定。
　　“哦？这样啊。”彦青霜摸了摸下巴，笑意盈盈，“不过你刚刚说的是哪句话？为师没听清。”
　　“我嗯嗯……”
　　路归衍捂住嘴，见不管用又咬住虎口。
　　不要问了，不能再说下去了，这比扒光他扔大街上更羞.耻！
　　路归衍眼睛都憋红了，彦青霜哈哈大笑两声，屈起指节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好了，知道了，阿衍不必紧张。不想说便不说罢。”
　　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去？看来师尊真没听清。那也好，免得尴尬。
　　彦青霜扒下他咬在嘴里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热气拂过手背，沿着血脉流动，路归衍紧张四处张望，白珞晟他们正好过来。
　　手还被拿着没能抽出来，彦青霜挑了挑眉，卡在白珞晟视线盲点，唇瓣微张很快亲了下路归衍的伤口，勾起一个笑：“你别伤害自己，为师会心疼。下次如果忍不住，咬为师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路归衍竟然能觉出师尊兴奋的小情绪。一时间不知道该为师尊的大胆行为而胆战，还是为这话而心惊。
　　他的手终于收回来了，捂住虎口小声控诉：“师尊你这样会被白师兄他发现的。”
　　“啊？阿衍害怕被发现？”彦青霜眉头锁紧，委屈不已，“为师知道了，阿衍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阿衍只认可与合欢宗宗主的关系。”
　　路归衍避而不谈所谓的什么关系，说：“师尊的身份不一样。”
　　彦青霜撅嘴：“有何不一样？阿衍就是偏心。”
　　“我……”路归衍说，“师尊现在是琼瑶派仙尊，与合欢宗宗主截然相反。宗主和弟子的谣言里再多一个师尊，难免影响师尊声誉，师尊还可能暴露身份。”
　　彦青霜托腮：“对哦，说不定谣言会变成：阿衍魅力太大，同时征服了合欢宗宗主和琼瑶派彦仙尊，脚踏两条船。不行不行，对爱徒影响也不好。那为师委屈一下，暂时和你保持师徒关系。”
　　路归衍：“……不是这个意思。”
　　彦青霜叹了一声，颇为惆怅，看着他的眼神都哀怨不少：“你的白师兄可真了不得，在他面前要谨言慎行，知道了吗？比如你们之前讨论的话题，小心为妙。”
　　路归衍：“……”
　　明明是师尊的举止需要收敛，怎么恶人先告状。
　　说曹操曹操到。
　　谷蔓蔓小跑过来：“抱歉啊，刚刚看到好玩的东西，就挪不开步子了，你们没等太久吧？”
　　一个面无表情不吱声，只有耳垂略微发红，眼神清澈干净。
　　另一个不苟言笑也不吱声，眼里大大写着无欲无求。
　　谷蔓蔓：“……”
　　这俩师徒装起来，还真是一模一样。不是她就纳闷了，无情道就非得是这样不接人气的吗？偏见，绝对是偏见。
　　白珞晟戳了戳路归衍，打趣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毛躁了，走路还会平地摔。我在话本上见过，这可是一项不得了的主角技能。你的桃花要来了！”
　　路归衍：“……”
　　桃花早来了。
　　他甚至怀疑石子是师尊故意丢的，明明走的时候看过，路上平坦得很。但师尊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就为了握这手腕一下？
　　谷蔓蔓说：“接下来我想去拍卖场，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你们打算做什么？”
　　路归衍接上话：“我这里有几张符，应该可以拍出好价钱。”
　　“嗯，”彦青霜点点头，“反正我也没有别的急事。”
　　白珞晟：“蔓蔓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进拍卖场需要隐藏样貌身份，他们找了个面具摊。
　　这一挑又花去不少时间，几人进拍卖场的时候，都已经人满为患。
　　不过谷蔓蔓有特殊腰牌，可以使用包间。路归衍作为卖家，需要先去找鉴定师再做打算。
　　买家和卖家的观望区也不一样，主要为了避免直接接触，影响拍卖场的生意。
　　“那我们待会儿见。”谷蔓蔓说，顺手给彦青霜传音，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鉴定师一看路归衍带来的是稀有符咒，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将他们请到高档包间。
　　房间灯光昏暗，勉强看得见人影。朝外的观览窗口隔着黑色纱帘，可以防止外部窥视到包间内部。
　　靠近观览窗口处有一竖起的玉筒，听带路的小厮说，是拍卖用的，敲一下表示跟一次，具体跟拍的数额根据拍卖的物品有所不同，主持人会一一说明。
　　空间还算大，一张小桌上摆了些甜点和水果，两张躺椅各放两边。
　　彦青霜一进屋就摘掉面具躺下，抓着桌上葡萄一口一个，懒洋洋道：“托阿衍的福，有这么好的待遇。”
　　“师尊开玩笑了。”路归衍观察完四周，抿唇坐到另一边，学着师尊的样往后躺。
　　刚往后一仰，凳腿咔嚓一声，失了重心的人习惯性地便往后仰，被人搂住腰才不至于摔个屁股墩。
　　四目相对，路归衍在彦青霜眼里看到自己的面具，狰狞的大灰狼。
　　彦青霜看到的，却是面具下涨红脸的小白兔。
　　小白兔腰部肌肉绷紧，手感很扎实，情.动的时候却能软成一滩水，轻轻一碰就会抖个不停。
　　彦青霜喉结滚了滚：“……”
　　路归衍迅速站直，向人道谢，借着昏暗灯光的掩护，小心摸了摸后背。师尊的手掌好烫，腰部到现在都是热的。
　　彦青霜慢悠悠坐回去，轻轻拍了拍身边多出来的空余：“阿衍，你的躺椅坏了，过来跟为师一起坐。”
　　“好，谢谢师尊。”
　　明明可以叫人再换一个躺椅，但两人心照不宣，顺水推舟。
　　躺椅的设计一人躺绰绰有余，两个人坐稍显挤，但也勉强能坐下。只要大腿贴着大腿，胳膊挨着胳膊。
　　路归衍放好面具，绷直背脊，坐得规规矩矩。
　　师尊的温度确实比之前高许多，他只当是重伤留下的后遗症。
　　师尊帮他解了毒，他也必须尽快想办法帮助师尊，就是不知道师尊愿不愿意。事急从权，别的他也无法考虑了，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
　　但是太烫了，仿佛身边坐了个火炉，烧得人口干舌燥。
　　他往外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
　　彦青霜嚼着嘴里的葡萄，顺手给路归衍也喂了颗。
　　路归衍微偏头，纠结几分还是咬进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炸开，汁水横流，唇角都溢出来一点。
　　彦青霜将手撑在桌边倚着下颌，笑道：“阿衍，别人家徒弟，也会吃师尊喂过来的葡萄吗？”
　　路归衍：“……？”
　　“不知。”
　　“别人家师徒，也坐一张椅子吗？”
　　“不知……”
　　“阿衍，你为什么要离为师这么远？”
　　路归衍转头，眼里是隐忍不发的无可奈何。
　　微弱灯光削弱了彦青霜脸部本有的锋利感，掩去玄色衣服带来的压抑，上挑的眼尾魅.惑天成。
　　“师尊，”他咽下葡萄，舔干净嘴角的葡萄汁，说，“你好烫……”


第33章 倒v结束
　　盯着路归衍的眼神微微抖动，彦青霜倏然站起来，走到观览窗口撩起黑纱一角。
　　在路归衍看不见的角度，彦青霜本来冷静的眼神陡然生变，舌尖反复抵着被碾碎的葡萄。
　　果肉柔软甜腻，汁水饱满，可是解不了渴。
　　拍卖场四周灯光逐渐暗下，高台亮起长明灯，风情万种的主持人款款走上台。
　　周边的温度没那么高了，路归衍松口气，又去抓葡萄吃。
　　彦青霜背对着路归衍，一边观察着环境，一边随口说：“还有更烫的，你想不想感受一下？”
　　路归衍猛咳出声，喉咙被果肉呛住，竟也可以规避回话。
　　“想什么呢？”彦青霜走过来，居高临下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顶，笑眯眯道，“为师是说新买的法器，能自生热。你觉得为师身上热，大概是因为带着这个法器。”
　　彦青霜拿出一个椭圆形的黑色石头，放到他手上。
　　滚烫的触感就跟握着一把火一样。
　　路归衍看看师尊，又看看法器：“……”
　　是他思想龌龊了。
　　彦青霜指尖触碰石头，星星点点冒出橘红色像开出的小花，甚是好看。
　　“阿衍，你也试一下。”
　　路归衍觉得有意思，用力搓了搓，几道红色的痕迹弯弯扭扭交错，同时产生更热的温度。
　　“好烫！”他呼出声，两只手翻来覆去倒腾。
　　彦青霜盯着他的手指，声音干涩：“为师想着若是入冬了，爱徒修为下跌，怕是不能抵御寒冷。冬天这东西放在被窝里，一定非常舒服。”
　　“多谢师尊。”路归衍说，“现在天气还算暖和，准备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说的也是。”彦青霜点头，“主要当时看到觉得爱徒需要便买了，没有考虑那么多。”
　　路归衍感激不尽，然后研究怎么把这个温度降下来。他放进乾坤袋里，但热度竟然依旧能贴着身体传出来。怪不得连师尊都没有办法。
　　彦青霜饶有兴致地看他将这个石头翻来覆去地把玩，许久才说：“为师刚刚突然想起来，这个东西卖家还给了个说明书。但为师着急过来见你们，便没有看。”
　　路归衍接过来，找到了隔绝温度的办法。以水灵力生成屏障包裹着石头，热度便能被隔离。
　　“……”他感觉师尊不该是这么马虎的人，又不好发问。
　　“你现在再试试，为师还烫不烫？”
　　彦青霜弯腰靠近，与他额头抵着额头，背在身后的手上续着很微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降低身体的温度。
　　猝不及防的距离，路归衍手臂撑在身后才不至于后仰滑倒。
　　好、好近。
　　贴紧的额头并不热，反倒发凉。师尊露出来的脖颈也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闷热的痕迹。
　　但师尊是不是太凉快了点。
　　为了验证，他伸手碰了碰师尊的侧颈。刚接触过很烫的石头，再一遇冷的温度，他竟然起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样？”彦青霜直起身，问他。
　　“确实不烫了，但好凉。师尊你……身体还好吗？”路归衍不放心，把石头又递给他，“师尊可能比我更需要。”
　　“为师身体能有什么问题。”彦青霜说着，并没有拒绝。他握住石头，似有若无地勾过路归衍的手背，“为师先替你保管好了。”
　　路归衍摸摸鼻子，刚刚两人鼻尖近乎挨着，隐隐约约地触碰有点发痒。他不恰当地想着，师尊鼻梁好挺，之前亲的时候，却没有撞到。
　　彦青霜玩了玩石头，滚烫的温度已然消失，见路归衍在发呆，问道：“阿衍，你盯着为师的鼻子做甚？”
　　路归衍脱口而出心中所想。
　　“……”他想死，这个口脂的效用到底什么时候消失！
　　彦青霜微愣，莞尔一笑：“既然阿衍这么好奇，为师不介意与阿衍探究探究。”
　　“什么？”
　　路归衍张大眼，看着师尊走到自己身边，手展开撑在他左右两侧，和他面对面，直直贴了过来。
　　独属于师尊的气息将他笼罩，他眼睛追着彦青霜莫名其妙的动作，变成了斗鸡眼。高挺的鼻尖挤压，双唇依旧隔着距离。鼻息亲密的交缠，却不能亲上。
　　路归衍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好渴。
　　“哈哈哈。”彦青霜笑得乐不可支，“果然会撞上。”
　　路归衍：“……”
　　彦青霜眼睛弯成了月牙，按着他的唇描摹唇的形状，抬眼看他时双眼很是无辜。他问他：“之前怎么亲的来着，我忘了。阿衍，要不你教教我？”
　　明明知道师尊是在明知故问，路归衍还是被美色冲昏头脑。这个笑太过明艳，感觉四周都变亮了。
　　他沉默一瞬，抓着不安分的手指，放到嘴边亲了亲，然后抬起手勾住人脖子，将高位的人往下拉。
　　躺椅位置太窄了，为了方便接吻，路归衍歪着身子让人靠近。他捧住人脸，亲吻的动作又轻又慢。
　　彦青霜弯腰半跪着，并没有去打扰爱徒的节奏。爱徒的吻细腻柔软，别有一番滋味。
　　“叮叮叮”的声音敲响，是主持人开始介绍拍卖物品。
　　路归衍心里一跳，下意识就想撒手，被托住后颈摁了回去，换成了彦青霜的主导。
　　很快他就被亲得迷迷糊糊，呼吸急促，恍惚间听见师尊轻笑：“别人家师徒，也会这般接吻吗？”
　　路归衍：“…………”
　　又没忍住亲了师尊，怎么如此没有定力。不对，是师尊先动手的。他咋摸出味来，颇有些困惑。
　　“阿衍，”彦青霜抬起头，眼里漆黑无光，“你喜欢为师，对吗？”
　　不等路归衍回答，唇瓣再次交叠。
　　慌乱间，路归衍咬了彦青霜的舌尖，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漫开。
　　师尊似乎更激动了。
　　“唔……”路归衍蹬了蹬腿，碰到发烫的石头硌得慌，睁开眼，对上师尊侵略感十足的目光。
　　路归衍白净的脸炸红，推开人从躺椅上滚了下来。
　　“阿衍……”彦青霜委屈巴巴，“你不喜欢？”
　　路归衍滚了滚喉结，捏住指节，声音细若蚊蝇：“喜欢。”
　　“那你跑什么？”
　　路归衍睫毛抖动：“烫。”


第34章 
　　其实比起那块暖石，这温度算不上烫。只是彦青霜浑身都透着凉意，独独漏了一块。温差太大，路归衍不免反应过激。
　　说到底还是羞耻心太重，没办法坦然面对人性的欲。不管是面对他自己的，还是师尊的。他不觉得师尊有什么问题，只埋怨自己怎么看到师尊，满脑子都想着大逆不道。
　　彦青霜朝他伸出手，他心慌不已，自己扶着桌子站起来，后退半步。
　　长久的沉默，彦青霜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逐渐变得不安。
　　彦青霜敛眉，浓重的低落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连声音都发颤：“对不起阿衍，是为师情难自已，你大概是觉得恶心。”
　　路归衍不假思索：“不是的师尊，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以为，你口中的喜欢与我是相同的。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我是你的师尊，如果我只是合欢宗宗主，你便不会有这种顾忌对不对？”彦青霜自顾自说着，完全不听路归衍的解释。
　　路归衍愣了愣：“什么……”
　　彦青霜叹气，声音哽咽：“阿衍尊师重道，可我却不守师德，随时随地不知检点，就想着亲亲抱抱自己的徒弟。”
　　路归衍：“？”
　　亲亲抱抱？随时随地？！
　　“阿衍明明不喜欢，我却强迫你接受。如果不是因为中毒，你是不是也不愿意我的触碰。我真该死啊，怎么可以这般为难阿衍。我还是出去换一间屋子罢，免得阿衍看了烦心。”言语里透露着心如死灰、生无可恋、自暴自弃。
　　人走得很慢，正好赶上路归衍的反应时间。
　　路归衍大步上前，挡在门口：“没有，弟子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师尊。”
　　彦青霜神情落寞，心情没有丝毫好转：“嗯。知道了。麻烦让一让，我要出去。”
　　门把手被挡得严严实实，路归衍不肯挪动一步。彦青霜轻而易举用灵力具象化的线困住他，放置到一边，再散开线。
　　路归衍又冲了上去，不过挡的不是门，而是直接抱住人。胸膛贴着胸膛，脖颈相交，亲密无间。
　　彦青霜嘴角翘起很小的弧度，双手直直放在大腿两侧，不为所动。
　　他语气还是饱满的失望透顶：“阿衍，你不要这样，给我希望又将我推开。从头到尾都是我的独角戏，多可笑。”
　　“不推了，再也不推开了。”路归衍抱紧人，闭着眼，“弟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师尊。弟子所说的心仪之人，一直都是师尊！”
　　路归衍：“……”
　　算了，借着口脂的吐真效果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也好，不然永远都没办法开口。再不说这些，师尊就会误会，然后彻底离开。
　　以前他或许会顺其自然，不想耽误师尊。但是合欢宗里短短几日的甜蜜假象，让他恋恋不舍，拥有过便不想再放开。既然明晰了师尊的心思，又何必再畏畏缩缩。
　　彦青霜垂着的手指动了动，压住欣喜若狂，语气很淡：“真的吗？”
　　路归衍抿抿唇，很小声地“嗯”。
　　彦青霜抬起手要抱人，在空中又落下，伤心道：“可是你说你之前下山是为了心仪之人，而那个人是合欢宗宗主。阿衍，你原来在骗我。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跳梁小丑，在你面前花枝招展。”
　　路归衍：“……”
　　他很难不去注意师尊的奇怪用词，但形容得好像又很对。
　　彦青霜软绵绵推了推人，唉声叹气，路归衍连忙继续道：“那是因为受魔晶影响，弟子做了不太适合的梦，只能下山远离师尊。心仪之人的说法，也是为了让师尊不去多加猜测。是弟子不对，不该隐瞒。”
　　“什么梦？”彦青霜抓住了重点。
　　“就是——”路归衍庆幸没有和师尊面对面，不然心虚的神色就会被看到。
　　他确实说的真话：“与师尊，交流的梦。”
　　“身体交流吗？”彦青霜一针见血。
　　路归衍瞪大眼身体僵硬，耳垂肉眼可见地充血。师尊的话也太直接了吧！
　　“嗯……对不起，师尊。”
　　“那就好。”彦青霜兴高采烈反抱住路归衍，“为师还以为你不喜欢身体接触，只喜欢精神交流，比如灵力具象化，或者道具，或者神交。”
　　一个词比一个词炸裂，路归衍慌张捂住彦青霜的嘴：“师尊，对不起，是弟子一直心思不纯，还以心仪合欢宗宗主为借口。是弟子情难自已，大逆不道。师尊明明是弟子的救命恩人，含辛茹苦将弟子抚养长大。可弟子不知好歹，想得寸进尺。”
　　［好喜欢你，阿衍］
　　路归衍：“……”
　　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传音入脑，他知道捂嘴也没什么用，于是慢慢松开手。
　　说了一大堆真心话，他脑子嗡嗡的，回过神来手心都在出汗。但他除了脸颊有点红，眼神慌张以外，脸上却没什么大表情。
　　反观彦青霜这边的大喜大悲的夸张表情，倒显得路归衍天生便是修无情道的好苗苗。
　　彦青霜：“……”
　　幸好一开始就没安排路归衍修无情道，用的是琼瑶派寻常弟子的入门心法。
　　彦青霜难得有一丝的良心不安，刚刚给路归衍喂葡萄的时候“不小心”沾了点有吐真效果的口脂，不然还真没办法逼出爱徒的真心话，也就无法知道所谓的心仪之人的说辞。
　　意外之喜，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啊，爱徒好可爱，可怜巴巴被迫说真话的样子，更可爱了。
　　“喜欢你。”彦青霜捧着路归衍的脸，用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睛看进路归衍眼里，郑重地、一字一顿说给他听。
　　“嗯。”路归衍眨眨眼，小声回答，“听到了。”
　　外面是拍卖场竞拍的沸反盈天，黑纱相隔的里面两人拥抱着，互相依偎，倾听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
　　彦青霜突然有些不解为什么话本里的两人，都要经历误会隔阂，纠纠缠缠来回好几百次，才会明确双方的心意。
　　非要生离死别，天人永隔才配得上倾城之恋吗？
　　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什么所谓师德或者特别高尚的道德感吧。
　　这个屋子黑乎乎的，怎么不算小黑屋呢。
　　“阿衍？”彦青霜揉着路归衍柔软的后脑勺。
　　路归衍等着发烫的脸颊降温，含糊“嗯”了声。
　　“阿衍。”彦青霜挽起来他的青丝，亲了亲。
　　路归衍觉得好奇怪，不想应了。
　　“阿衍。”声音些微高亢。
　　路归衍：“……”
　　“阿衍～”
　　“阿衍～～”
　　“阿衍～～～”
　　尾音一声比一声荡漾。
　　“怎么了？”路归衍忍不住，终于应道。
　　“没事，就是想叫一声。”
　　路归衍无奈：“……嗯。”
　　有时候他觉得，师尊比他更像小孩。
　　抱了一会儿，彦青霜蠢蠢欲动，说着有点热，微微拉开衣襟。
　　见着路归衍躲闪的眼神，彦青霜大大方方把路归衍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邀请他一探究竟。
　　“告诉师尊，阿衍很喜欢对吗？”
　　“……”路归衍虽羞赧，但也如实相告，“喜欢。”
　　软软呼呼的奶糕，手感超级柔软，还会晃动，诱惑人咬一口。
　　“嘶——”彦青霜嗔怒，“你哪里是狼狗，明明是嘤嘤嘤找奶喝的奶狗。”
　　路归衍再一次为师尊的言辞惊愕，看着浅浅的牙印不知所措。
　　又想逃了。
　　他被彦青霜毫不客气地按住：“不过为师更喜欢了。”
　　“……”路归衍埋在胸前，耳根发烫，嘴角克制不住微微上扬。
　　彦青霜还想说点什么骚话，拾樾传音过来，说有个黑衣人接触了医师，问的是关于路归衍身上毒素的事。
　　彦青霜回复：［知道了。你去把医师绑起来，扔地牢去。然后开启合欢宗的守宗大阵，封锁住不要让任何人出去。］
　　拾樾大惊：［属下一个人怎么能撑得住这个阵。］
　　［本座已有安排，你尽管去做。］
　　随后，彦青霜给他的心腹传音下令。很快，合欢宗成了只能进不能出的禁地。
　　在路归衍提醒下，地道的传送阵被彦青霜做了手脚。叠加上追踪符，使用过传送阵的人会被标记。
　　追踪符有距离限制，出现在一定范围内才能被感知到，但也够用了。
　　他们一行人去黑市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只有拾樾还有一起的四人知道。
　　但有白珞晟这个意外在，利用好了，大嘴巴也是个天然的诱捕器。
　　黑市这么好的动手机会，他们一定会按捺不住前来试探。再者，彦青霜还加了个不容他们拒绝的砝码。
　　路归衍也察觉到追踪符的出现，从彦青霜怀里抬起头。
　　彦青霜淡定自若地收拾好衣襟，人模狗样站到观览窗口，与爱徒肩并肩，简单说了说情况。
　　“师尊，来人是幕后主使吗？”
　　“不确定。”彦青霜说，“不过不着急，为师已经处理掉不少他们的人，他们已经没多少人可用，不然也不会从合欢宗直接过来。为师自有妙计，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师尊真厉害。”路归衍由衷赞叹。
　　……
　　两人莫名对视，彦青霜俯身亲下来。
　　黑纱晃动，隐约透过来一丝光线，照不亮屋里浓稠的情意。
　　本来他们站在窗口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了回去，挨得严丝合缝。
　　他们会停一会儿，不说话，安静听着拍卖场的吆喝声，听是否有感兴趣的物品。
　　但路归衍其实一句也听不进去，也不知道他提供的符咒有没有拍出去。他拨弄会儿手指，抬眼去看师尊。
　　彦青霜偏头又亲下来。
　　他们好像第一次接吻一样新鲜、生涩，互相照顾着对方的感受。
　　手都规规矩矩拂着对方的脸颊、眼睛、头发、后颈、耳廓，不往下越雷池一步。
　　稍微过火一点的，便是在舌尖碾压、传递甜甜的葡萄果肉，一颗又一颗，欲罢不能。
　　拍卖场一件件物品被人拍走，终于，九转流仙草登场。
　　路归衍瞬间正襟危坐，表情肃然，敛住起伏的气息，也不看彦青霜了。
　　彦青霜摸摸自己嘴角，嘀咕了句“真无情”。
　　“啊？”路归衍没听清，看向彦青霜的眼睛还湿着，双唇被亲得红润发肿，鼻尖都是粉粉的。
　　彦青霜顿了一下，说：“为师是说，阿衍好认真，这玩意儿阿衍感兴趣？”
　　路归衍：“是感兴趣。”
　　他想听竞拍的价格，以便及时给谷蔓蔓报信补差价。无论如何也要拍下来，毕竟关系到师尊的性命。
　　又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彦青霜：“……？”
　　“你说谷蔓蔓告诉你，为师命不久矣，需要以九转流仙草为药引的双修才能活命？”
　　路归衍惴惴不安，不得已找补：“她说不要让师尊知道是她说的，但我因为这个口脂的效用没办法守口如瓶。师尊可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彦青霜笑了笑：“阿衍放心，为师自有分寸。”
　　他豁然开朗：“所以你之前说想与为师双修，便是因为此原因？”
　　进度被谷蔓蔓干扰，他不太高兴，不过也难说是故意给谷蔓蔓机会推路归衍一把。再想想借用口脂让爱徒吐真的他，又何尝不是在作弊。
　　“嗯……”路归衍咬咬牙，压制住内心疯狂想要尖叫的冲动，说，“师尊当时明明说的没听清。”
　　“后来想起来了，只是当时太惊讶，没敢相信是阿衍说出来的话。”彦青霜毫无被揭穿撒谎的心虚，追问道，“所以阿衍真的想和——”
　　“那谷蔓蔓说的是真的吗？”路归衍打断他，焦虑不安，“师尊的修为，还有性命。”
　　“一半真一半假吧。”彦青霜打马虎眼。
　　“师尊，告诉我实话。”
　　路归衍难得强硬一次，彦青霜犹豫片刻，说：“九转流仙草就是个普通草药，除了辅助金丹进阶，没有任何作用。为师寿命还很长，修为也处于正常瓶颈状态，不用担心。”
　　“……”路归衍在考虑要不要让谷蔓蔓停止跟拍，但鉴于师尊的话有时候真假难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彦青霜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所以阿衍真的想和为师双修？”
　　不等路归衍回答，彦青霜主动将手伸到他嘴边，虎口结结实实被咬住。
　　彦青霜笑意盈盈：“呀，这个问题这么难？没事，为师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低头看着路归衍被手指挤得要变形的脸颊，坦然道：“但如果不能跟阿衍双修，我可能会生不如死。”
　　路归衍：“！”
　　师尊言辞越发肆无忌惮，张口双修闭口双修，要知道这词在寻常人口中，与做.爱无疑。
　　怎可如此……如此……奔放！就算是合欢宗，也得收敛点啊。
　　“……”路归衍用了些力，发泄被师尊调侃的不满。
　　尖尖的虎牙卡在指节附近，戳着皮肤但点到为止地没有咬破。
　　刺痛的感觉让人上瘾，彦青霜心念一动，另一只手捏着他下颌，他被迫张开嘴。
　　指节抬起，食指撬开路归衍的牙齿探了进去，轻柔搅动。
　　彦青霜声音微低：“为师好奇，这个吐真效果，是作用在舌尖还是舌根。”
　　“呃……”路归衍仰着头，乖乖让师尊研究。
　　“再深一点，你会难受吗？”
　　“不、不难受。”声音模糊不清。
　　说话时，他的唇瓣开合，舌头灵活卷动，不自觉贴上入侵的手指，仿若在吮吸。
　　彦青霜呼吸顿了顿，中指并着食指伸进来，碾轧侵占了半个口腔。
　　“不难受，那舒服吗？”彦青霜稳住声线，睫毛下垂遮住眸光。
　　路归衍：“？”
　　可惜他涉猎不广，没明白彦青霜的行为代表了什么。即使有感觉，他也只以为是吐真效用因为舌头被控制无法起作用，而导致的冲突。
　　“呃……有点奇怪。”他仰头，把彦青霜的手拿了出来，没有过多评价。
　　拍卖场要进入正题了，即使彦青霜说过这草没什么用，路归衍的注意力还是被迅速转移。
　　彦青霜揉着又痒又痛的虎口，磨了磨牙。
　　室内无光，但他能清清楚楚看见猩红的舌尖翻跃在指间。因为扌臿得深了，舌根也会拱起，引发吞咽。
　　爱徒怎么能这么单纯，看不懂也听不懂其中的暗示。
　　越想越激动，暗夜里的野兽默默收起利爪，等待下一次的进攻。
　　拍卖场里，主持人介绍一番物品，开始拍卖流程：“九转流仙草，起拍价一千万灵石，跟拍二百万起。有没有人竞拍？”
　　一开始零零星星有几个人竞拍，不知不觉已涨到两千万，还是比路归衍给谷蔓蔓的启动资金少很多。
　　“哇哦，有人出价三千万！还有人跟吗？”主持人激动不已，“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
　　“四千万！天啦，还有人出价更高吗！”
　　路归衍惊讶：“怎么有别人要拍九转流仙草？还是从有追踪标记的地方传来。”
　　彦青霜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捻着，慢悠悠道：“为师在与大长老饮酒时，不小心遗漏了一本医书。上面写，九转流仙草可以逆转魔晶的毒。”
　　“原来如此。九转流仙草不是多么珍贵之物，药用研究也到尽头。若突然有人相争，大概率与此有关。”路归衍茅塞顿开。
　　“听起来，阿衍似乎并不意外？”
　　“其实有些意外，但如果以结果推测动机，一切都合理了起来。”路归衍说，“逆转魔晶的毒，意味着修为从低流向高。大长老已经有天人五衰的迹象，说明寿命将至。用好魔晶的毒可以增进修为，突破境界，延长寿命。这个动机，想起来确实很合理。”
　　彦青霜：“其实宗门里所有可能的人为师都排查过，一开始为师并没有怀疑他。但是在调查过程中，所有人的证词都指向二长老，反而蹊跷。”
　　路归衍赞同：“二长老的逼宫之心昭然若揭，如果真是他做的，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埋线这么久。他应该确实和魔蛟有关系，不过不可能是主谋，顶多是替罪羊。但大长老长期闭关，不在场证据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阿衍历害，才接触二长老一次，就知道他能力不行？”
　　“要是能力强，师尊怎么可能忍受他一直坐着长老之位。功高盖主还德艺双馨，宗主地位便会有危险。”
　　彦青霜很满意：“不愧是为师教出来的。”
　　一夸夸了两个人，路归衍抿唇笑笑。
　　“师尊是如何发现跟大长老有关的蛛丝马迹？”
　　彦青霜娓娓道来：“大长老常年闭关，也不是容易听信谣言之人。宴会时，他却很笃定我与你关系匪浅。原本我以为是他眼神太过毒辣，连你我两情相悦都能看出来。还记得他敬你一杯吗？酒里掺了灵力，若是修为不够，根本无法吸收。他这个行为太顺理成章了，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是在试探你的修为。”
　　“……”路归衍问，“所以是哪里不对劲？”
　　“问题是，他嗜酒如命。”
　　嗜酒如命的人，不可能与陌生人分享最爱的美酒。如果分享了，大概率有所图。这个看法有些以偏概全，如果没有这一系列巧合，也不会成立。
　　“起初，我只以为他们是用魔晶赚钱。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些修为高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背景和阅历，不应该那么容易被欺骗。直到今日我才捋清其中的原委。正如阿衍所说，大长老修为无法突破，寿命即将达到极限。资质有限便只能寻求旁门左道。想得到这种好处的不止他一个，放眼望去，整个修仙界怕是不少人有参与，都被骗来当实验体。只不过因为此事说出去不甚光彩，都被掩盖住。拾樾调查的时候，遇到不少阻碍。”
　　彦青霜目光悠长：“能无痛长生，谁不想呢？只是若没有欲求，长生不老又何尝不是折磨。”
　　路归衍心有所动，默默牵住彦青霜的袖摆。
　　“这么说来，之前他们绑架我，也只是做实验？”
　　彦青霜扣住他的手，捏着指骨一边玩一边说：“能顺手解决掉宗主，然后把你推到欺师灭祖的舆论风口浪尖，顺便拖琼瑶派下水，一石三鸟。说不定他们指望我这个聪明绝顶的宗主想到解决办法，比如，发现可以逆转毒素的九转流仙草。”
　　“再加上阿衍助力，他能从医师那里知道你身上的毒确实已解，而为师亦生龙活虎。”
　　路归衍点头，倒也合理。
　　谷蔓蔓的消息传了过来：［我的老天爷，这什么情况，都加价到五千万灵石了！］
　　［你那里不是还有阿衍的五千万，继续加。］
　　谷蔓蔓很快就知道彦青霜肯定在搞什么事情，没想到路归衍这么容易就被套话。但她也没有对路归衍的怨气，只对着彦青霜咬牙切齿：［你个狗东西，竟敢拿姑奶奶当靶子！］
　　她差点就要冲出去跟人干架，彦青霜后来的话让她熄了火。
　　［别急，拍下来的灵石全都归你。这九转流仙草是本座寄拍的。你只管加价，对方一定会跟，记得宰狠一点。］
　　彦青霜回复消息的时候没有刻意遮掩，路归衍离得近，很快瞥开视线，礼貌地不去关注他们的聊天内容。
　　但彦青霜执意将浮图盘怼到路归衍面前，示意这个草药他根本不缺，所以谷蔓蔓先前的说辞不对。
　　谷蔓蔓的消息正好发过来：［所以用九转流仙草修复你爱徒修为根基的事也是你胡诌的？好你个狼心狗肺的彦青霜，亏我还在帮你撮合。怕是只有需要双修是真的，其他话全是假的！你个禁欲几百年的老人，可不要把你水嫩嫩的徒弟*死了！］
　　彦青霜淡定自若捂住浮图盘，朝路归衍腼腆笑笑：“抱歉，她言辞粗俗，你不要放在心上。”
　　路归衍面无表情：“所以谷蔓蔓和师尊是什么关系。”
　　能如此口无遮拦。
　　“姐弟。”
　　“亲姐姐？”
　　彦青霜点头。
　　路归衍惊讶：“师尊不是说因为老宗主养蛊，兄弟姐妹只剩师尊一个了吗？”
　　“……”彦青霜咳了两声，“后来才找到的。”
　　路归衍瞪大眼，难不成师尊之前关于身世的话是假的？师尊也吃了口脂，应当说的是真话？
　　“阿衍生气了？”
　　“师尊做事定有自己的安排，弟子不需要知道缘由。”脸颊微微鼓起，唇线也抿得紧紧的。
　　彦青霜意识到爱徒已经开始怀疑他说的话，继续解释：“谷蔓蔓有她娘亲留下的神器护体，东躲西藏许多年，在老宗主死后才被我请回合欢宗。阿衍，我没有骗你。”
　　路归衍安静听着。
　　“双修也确实能修复你的修为根基，不需要任何别的药引。为师的合欢道就是最好的药引。以为师的修为，到时候庞大的灵力灌入，阿衍的修为上涨到达顶峰，溢出的灵力会在为师的引导下去修复根基。”
　　路归衍捂住耳朵。
　　一些词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彦青霜没有再说话，大摇大摆坐得近些，用他引以为傲的身材勾引人消气。
　　路归衍：“……”
　　怎么办，手不听使唤。不怪他太心软，实在是师尊太软。


第35章 二更
　　另一边，谷蔓蔓冷静下来，何必跟钱生气。她气定神闲地把灵石跟到八千万。
　　白珞晟被谷蔓蔓敲玉筒跟玩儿似的的动作搞得目瞪口呆，问她：“蔓蔓，你家世如此雄厚？”
　　“还行。”谷蔓蔓一边敲玉筒一边搂住他，捏着人腹肌，笑嘻嘻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真爱千金难求。小白，你不要想太多，更不要因为这种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不影响，一点不影响。”白珞晟两眼冒星星，被富婆包养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一亿！竟然有人加到了一亿！”主持人都快高兴得晕厥，“一亿一次，一亿两次，一亿三次！成交！各位嘉宾，九转流仙草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价！”
　　全场哗然，都在笑是哪位冤大头，这破草也就能助力金丹。
　　主持的声音降低，带着半威胁半开玩笑的语调：“善意提醒，买定离手，拒不赊账哦。”
　　谷蔓蔓扔掉敲玉筒的玉锤，完美完成任务。
　　但想想还是好气，被彦青霜这个老狐狸耍了。她不禁担忧起他那个徒弟起来，连亲亲都不好意思的单纯小屁孩，怎么玩得过彦青霜的千层套路。
　　被套路的路归衍毫无察觉，只注意到追踪符标记的人正在离开拍卖场。
　　两人商议一番，出来时正好碰上借口如厕的谷蔓蔓。
　　“哟，彦仙尊这是要去哪儿？”谷蔓蔓彻底不装了，言语里都是阴阳怪气，“这是要去温柔乡厮混吗？”
　　彦青霜严肃：“孩子在呢，你说什么不正经的话。”
　　路归衍：“……”
　　“哦。”谷蔓蔓翻了个白眼，对着路归衍满眼都是慈母怜爱，“你还好吗？”
　　“？”路归衍点点头，“挺好，多谢关心。白师兄呢？”
　　谷蔓蔓淡定自若：“我让他睡觉去了，这个时候就不要拖后腿啦。拍卖场有给人休息的场地，放心啦，他睡好几天都没事。”
　　路归衍：“……”
　　谷蔓蔓摩拳擦掌：“你们什么计划？需要我做什么？”
　　彦青霜：“你用神器幻化成大长老的模样，去和那人接头。我们会在暗处助你一臂之力。”
　　谷蔓蔓抱着手“哼”了声，瞬间变换模样。
　　头发半白的“大长老”走路略微妖娆，被彦青霜整顿半晌，才打发出去诱敌。
　　路归衍担忧：“师尊，谷蔓蔓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区区元婴，伤不了她。”
　　已是深夜，黑市到处张灯结彩，并没有要入睡的迹象，反倒比白日还热闹。很多穿着奇装异服，戴着斗笠或者面具的人穿梭其中，路归衍他们也戴着面具混入其中，没有人觉得奇怪。
　　追踪符标记的人穿着黑色斗篷，从背影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他在温柔乡门口停下，四处张望以后，踏了进去。
　　谷蔓蔓捂嘴：“呀，我猜对了。”
　　彦青霜：“注意不要露馅。”
　　谷蔓蔓挥挥手，闪现到那人前面一些的地方，等着那人过来。
　　“买到了吗？”这是谷蔓蔓伪装的大长老。
　　“你是谁？”那人警觉，听起来是女子的声音。
　　斗篷下露出脸，那人惊讶：“大长老，你怎么在此处？”
　　“先进去，不要在这里引人注目。”谷蔓蔓重复彦青霜的话，对这人说。
　　进了屋，那人立刻下跪，斗篷摘下，竟然是之前经常在二长老身边的女子。
　　彦青霜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云鸾？路归衍无意识摸摸鼻子，有些不舒服。
　　“大长老，”云鸾将手里的九转流仙草捧上，“幸不辱命。”
　　“大长老”接过来，赞扬道：“不错。好了，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回去。”
　　云鸾不疑有他，转身离开进入另一个包厢，那个包厢有通往合欢宗的传送阵。
　　彦青霜他们现身，谷蔓蔓恢复原貌，掂掂手里的草，说：“一亿啊，我可得把这玩意儿拱起来，哈哈哈。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要去抓人吗？”
　　彦青霜没说话，似是在思考。路归衍也是眉头簇起。
　　谷蔓蔓烦躁：“怎么回事？你们这都什么表情，不要打哑谜。”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需要验证一下。”彦青霜说。
　　过了一炷香，拾樾那边回信并没有人回宗门。彦青霜与二人分享了这个消息。
　　谷蔓蔓：“没懂。”
　　彦青霜拿过九转流仙草检查一番，说：“这草被调包了。”
　　路归衍拿过来闻了闻，终于想起来：“这个味道似曾相识，与绑架我的人有同样的香味。还有，师尊记不记得有一次赶着上早课，用了瞬移符。你身上也有这个味道。因为太微弱了，我以为是以前历练时的记忆。”
　　那天宴会，有人爬了彦青霜的榻，被二长老杀掉。后来彦青霜换了衣服，但味道还残留着。彦青霜常年接触这些味道，对此并不敏.感，但路归衍很少闻到，所以记忆深刻。
　　一些细枝末节路归衍也记了起来：“绑架的那人还说什么，眼神不一样。”
　　联想到被二长老杀的人棺材是空的，彦青霜眸光一凝。那一男一女，便是同谋。
　　拾樾再次传来消息，说大长老还在闭关的洞府。
　　彦青霜：［二长老呢？］
　　拾樾：［在睡觉。奇怪，他身边那么多个陪床，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彦青霜：［去看看死没死。］
　　拾樾战战兢兢进了屋，发现二长老修为被完全吸干，已经死得透透的。另外几个人也死状恐怖。
　　彦青霜想起什么，看了路归衍一眼。
　　“师尊你去吧，我就不给你添乱了。注意安全。”
　　彦青霜吩咐谷蔓蔓照顾好路归衍，追着云鸾刚进的房间，开启传送阵。
　　路归衍和谷蔓蔓面面相觑。
　　谷蔓蔓问他：“所以你师尊发现了什么？”
　　路归衍说：“大长老以为自己是幕后之人，但其实和二长老一样，也是被欺瞒的一方。”
　　谷蔓蔓掏了掏耳朵：“好吧，我听懂了。大长老和二长老都是怨种，被同一个女人戴绿帽。图什么呢，一个年迈一个无脑。现在无脑的死了，另一个估计也活不了了。”
　　路归衍：“……”
　　谷蔓蔓不满：“本来还想跟着去看热闹呢。”
　　“热闹很快就会有，师尊被调虎离山了。”
　　谷蔓蔓看路归衍非常淡定说出这话，顺着说：“哦，调虎离山啊。”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什么？！”
　　本就不算亮堂的包厢彻底黑下来，一股阴冷的黑雾四处蔓延，谷蔓蔓如临大敌，拿出鞭子。
　　“哈哈哈哈。你果然很聪明，可惜要死了。”声音嘲哳难听，明显是用术法修改了声线，听起来又老又少不男不女。
　　谷蔓蔓很是嫌弃：“难听死了，哪只狗在乱叫。”
　　一个俊秀的男子出现，面色苍白，就像刚死了没多久的鬼一样。说像死鬼倒也没错，这赫然便是当初被二长老砍死在彦青霜面前的人。
　　谷蔓蔓提醒路归衍：“他修为在我之上。我拖住他，你赶紧跑。”
　　“一个都别想跑！”
　　阴冷的罡风袭来，谷蔓蔓挥鞭堪堪抵住。
　　路归衍不紧不慢开口：“在我死之前，你不多说一点吗？好让我死得其所。我比较好奇你的动机。”
　　谷蔓蔓惊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好奇他的动机！”
　　“你以为我会上你缓兵之计的当？只要杀了你，彦青霜就必死无疑。到时候合欢宗和天下至尊之位，都是我的。”
　　谷蔓蔓：“……”
　　这动机很棒。
　　“哦。”路归衍问他，“为什么彦青霜必死无疑？”
　　“因为……”那人停顿，愤怒至极喊道，“你该死！”
　　路归衍身前骤然亮起一圈屏障，抵挡了那人的攻击。
　　谷蔓蔓震惊：“你这么厉害？”
　　贴了隐匿符的彦青霜现身，嫌弃地甩甩手：“二长老的修为你用着似乎不是很熟练。”
　　“不可能，你明明跟着她走了！”
　　“你说这个吗？”彦青霜甩出一张傀儡符，“嘭”的一声，一个跟彦青霜一模一样的站立，直冲那人面门而去。
　　黑雾撞上门，但门纹丝不动，已经被彦青霜完全封住。
　　被追踪符标记的，不止云鸾一个。彦青霜和路归衍发现以后，迅速定下计划，引蛇出洞。以防万一，路归衍给彦青霜好几张傀儡符和隐匿符。他无法破解以身相代咒，便说服彦青霜使用这些符咒。
　　彦青霜盯着黑雾里的人看了会儿，不确定道：“你是叫云鸢对不对，和云鸾是双生子。”
　　云鸢怒目而视：“我们才不是双生子，彦青霜，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谷蔓蔓看热闹看得激动，拉着路归衍衣袖：“我的天，是情债。小路你不要伤心难过，等今天的事情解决，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路归衍：“……”
　　“不是情债，阿衍别听她乱说。”
　　云鸢更是因为谷蔓蔓的话恶心愤怒，狠狠吐了口唾沫：“彦青霜你杀父杀兄杀友，天理难容。那些冤死的亡灵，你竟然就这样轻易忘记！”
　　“如果是这样，你应该去找老宗主报仇。”路归衍无脑维护彦青霜，“这不是师尊的本意。”
　　云鸢大笑：“他这么跟你说的？果然啊，彦青霜，你就是个卑鄙小人，和那个该死的人一丘之貉！当时说好一起出秘境，你转头就把我引入满是凶兽的洞穴。如果不是那个洞穴正好有个生了灵性的魔蛟救了我，我都没有机会活着出来报仇！”
　　彦青霜冷笑：“你要不要说，是你想引我进那个洞穴，但是害人不成害了己。到底谁更卑鄙。”
　　云鸢被戳到痛楚，脸都在扭曲，黑雾越发浓郁。他吸了秘境里冤魂的怨气，黑雾更是带着煞气，天然克修士。
　　路归衍修为太低，吸入太多黑雾身体承受不住。他靠着彦青霜，虚弱道：“师尊，不要同他废话，他伤天害理，死不足惜。”
　　眼见路归衍要晕过去，彦青霜捏着他下颌，嘴对嘴渡了口灵力过去。
　　云鸢目眦欲裂：“彦青霜！你tm当着我面干什么！你竟然当着我的面伸舌头！我要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聒噪得很。”
　　话音刚落，自彦青霜周身荡开一层一层的透明蓝光，庞大的灵力逐渐凝聚成剑光。
　　“第一，我们不是奸夫.淫.妇。你和那些不明不白的人，才是这种关系。你不妨说说，你这身修为是如何来的？”
　　云鸢：“你！”
　　“第二，本座想做什么，容不得你来置喙。”
　　“第三，本座没想到幕后黑手竟是你这样，躲在女人后面的蠢货。如果不是云鸾出谋划策，你可能出现在本座面前的第一天，就会死掉。哦不对，你已经当着本座面死过一次了。”
　　剑阵凝聚成形，轰向那团黑雾。与此同时，彦青霜冷着脸提剑上前。
　　“那为什么，不死得更透一些。”
　　谷蔓蔓护着路归衍躲到角落，一边看戏一边用留影石一顿记录。
　　彦青霜渡过来的灵力支撑不了一会儿，路归衍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只能看见刀光剑影在黑雾剑穿梭，剑身相撞的刺耳声撞在耳膜，还有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二长老的修为不及彦青霜，但云鸢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止吸了二长老一个人，还吸了其他不少人修为，现在竟然和彦青霜打得不相上下。
　　血腥味弥漫开来，云鸢一边攻击一边辱骂，不堪入耳。谷蔓蔓捂着路归衍的耳朵，不让他听见恶毒的言语。
　　再后来，黑雾散去，彦青霜浑身浴血，双目赤红。
　　“师尊？”路归衍揉了揉眼，“你没事吧？”
　　谷蔓蔓在旁边大喊：“彦青霜，醒醒！”
　　她又到路归衍耳边吼：“小路，他被云鸢暗算，吸入太多煞气理智不清，要入魔了！你快跟我离开这里！”
　　“阿衍……”彦青霜突然狠戾，滴着血的剑横在二人面前，“谁也不许走！”
　　谷蔓蔓“哦嚯”一声，心道完了。
　　路归衍没有丝毫犹豫，按住彦青霜后颈，狠狠亲了上去。


第36章 
　　路归衍这样做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办法，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更重要的是，他不舍得让师尊备受折磨。
　　连身边还有人他都顾不上避嫌。
　　但在吻上的瞬间，他让谷蔓蔓马上离开这里，封锁住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谷蔓蔓目瞪口呆，觉得这个方法也再合理不过了！
　　彦青霜的心魔估计也就是睡不到徒弟，现在徒弟主动送上门，不是正好。只是要辛苦一下路归衍，这种场合确实太潦草。
　　一缕黑雾隐藏在角落，趁着混乱想攀上路归衍的脖子，被谷蔓蔓的鞭子卷住。
　　谷蔓蔓捏着那缕黑雾：“你想对他做什么？”
　　黑雾自知逃不出去了，声音歇斯底里：“彦青霜卑鄙小人，我死也要拿他陪葬！”
　　“嘭”的一声，谷蔓蔓捏碎云鸢最后的挣扎。她回头看了眼，立马捂着眼睛，在食指和中指露出一条缝，替他们关上门。
　　彦青霜充血的眼眶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但毫无聚焦的眼神表明，神智仍旧没有恢复。
　　这个吻相当粗暴，在口腔内肆意搜刮，唇齿被迫张开，所有的力都推向喉管深处。水迹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在纠缠中打湿整个下颌。
　　路归衍完全没办法引导，失去理智的彦青霜，是真的想吃了人。
　　强大的雄性气息此刻毫无保留地外溢，跨越几个阶的修为镇压更是让路归衍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他被彦青霜往后推去，踉跄几步被摁倒在桌。他下意识想抓住周边的东西，反倒打翻桌上的水壶。
　　好在蜡烛并不在桌上，否则免不了一场火灾。
　　衣服被大力撕扯，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薄薄的肌.肉紧绷，因为剧烈的胸腔跳动震颤。
　　力突然停了下来，路归衍喊道：“师尊？”
　　彦青霜抬起头，毫不遮掩的欲.念让路归衍一阵发慌。
　　煞气入体的师尊，为何就像中了魔晶的毒似的？
　　不好！
　　路归衍挣扎着，结果衣服被彻彻底底撕成碎片。
　　“师尊，醒醒！你中毒了，不要被毒给控制！喝水，对，师尊你快去喝水！”
　　然而屋里的唯一一壶水已经被打翻，他更没有机会去翻找乾坤袋里的备用水壶，也没有别的方法可用。他的双手被拉高过头顶，双腿亦被具象化的灵力裹住，拉开抬高。
　　被彦青霜禁锢住的他，就是剥光鳞片的鱼，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阿衍……你好漂亮。”
　　彦青霜近乎病态地舔过路归衍的眼睛、脸颊、嘴角、下颌，最后停留在侧颈，留恋不舍。
　　“好想……”
　　吃掉。
　　脖子那里的皮肉很薄，根本禁不住唇舌的碾压，很快被蹭红。
　　茶水浸湿桌布，蔓延到路归衍身下，接触到裸.露的肩。前面是人滚烫的气息，后背是冰冷的水渍，他打了个寒颤。
　　砧板上的鱼被捏住了鱼鳍，狰.狞的凶.器蓄势待发，碾过白嫩的鱼肚，沾上粘.稠的液体。鱼尾回光返照地翘.动，被凶器抵住，来回划拉。
　　鱼肚可以下刀的地方很窄，偏偏动手的人想完好地剖出内里的东西，便用手来辅助。
　　千钧一发之际，路归衍脑中竟无比清晰地连出一条线。
　　为何那么多中魔晶毒的人，只有自己一人能抵抗，且排干净了毒素。
　　他和彦青霜都以为是符修带来的强大精神力，能抵抗毒素对理智的侵蚀。
　　可就算剑修或是别的修士没有刻意训练精神力，随着修为的增长，精神力亦会上涨部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一个不过十几年的符修，精神力如何能比得上好几百年修为之人？
　　他想到阿娘死的时候，衣衫凌.乱，床边放着接鲜血的银钵。他离开后被火烧光的整个村子，难道不像是在杀人灭口？
　　还有云鸢气急败坏的喊话：“你死了，彦青霜必死无疑！”
　　彦青霜忙着调整凶.器的位置，松开对路归衍手的钳制。路归衍当机立断，用灵力凝出小刀划破手腕，塞进彦青霜口中。
　　“嘶——”他抓紧桌布，高仰起头。
　　灼热又粗.重的呼吸扫过手背，伤口在被用力舔.舐，吮.吸。
　　血液流失的感觉并不好受，手脚的力气都在消散，心跳骤然加快，头也有些发晕。然而偏偏就是这种濒死的感觉，竟然带来难以形容的快.感。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晕倒前一刻听到的，是彦青霜撕心裂肺的喊声：“阿衍！”
　　太好了，赌对了。他想。
　　谷蔓蔓守在门口，不多时听见开门声。她看着一个人出来、衣冠整洁的彦青霜，眨了眨眼：“你不行？”
　　“……阿衍用他的血救了本座。”
　　“还能这样？”谷蔓蔓惊讶。
　　“你守在这里。”
　　“那你呢？”
　　彦青霜眼里是山雨欲来的浓浓杀意：“还有另外一个人，必须死。”
　　那是逃走的云鸾。
　　谷蔓蔓得令，目送彦青霜远去。
　　云鸢不过是被仇恨冲昏头脑，被舍弃掉的炮灰。真正潜伏在背后，甚至能用计中计借着九转流仙草让他们上当的，是云鸾。
　　谷蔓蔓扮演大长老出现在云鸢面前是彦青霜的失误，打草惊蛇让云鸾弃车保帅，只是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动机。
　　又或许某些人动手，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动机。就像老宗主将孩子扔进秘境争斗，纯粹就是为了乐子。
　　-
　　路归衍在彦青霜走后不久就醒了，因为彦青霜又给他渡不少灵力。
　　他推开门，谷蔓蔓正交握双手，在走廊焦急地走来走去。
　　路归衍扶着门框，虚弱道：“师尊呢？”
　　“你醒了？！”谷蔓蔓说，“他去追云鸾了，让我守在这里。”
　　“好，我们先回合欢宗。”
　　“现在？你确定？”谷蔓蔓上下看了看浑身透着病弱气，就快死了的路归衍，担忧道，“你身体还行？”
　　“无碍，”路归衍气若游丝，一段话分了好几口气才说完，“师尊开了守宗大阵，试图离开的人都会记录在册。我们回去处理一下，免得宗里起了内乱……等师尊回来，估计已经太迟了。蔓蔓姐身为三长老有权威，正好可以接管此事。我想，这也是师尊让你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蔓蔓姐，不，若月长老，你有信心吗？”
　　“……”若月无奈叹了声，“你们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路归衍抿唇：“谢谢。”
　　“那我把小白叫醒来照顾你。”
　　路归衍不太赞同。
　　“小白虽然只有金丹，但跑路贼厉害，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也不放心其他人。”
　　“好。”路归衍应下。
　　白珞晟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门，张大嘴说：“怎么了，你们表情好严肃。路师弟你脸色好白，涂了什么粉吗？彦师叔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路归衍哭笑不得：“白师兄，你错过了一场好戏。不过还有一场好戏，想不想看。”
　　“想想想！”
　　-
　　宗里确实起了内乱，以大长老玉弦为首，将宗主别院团团围住。另有一波人挡在宗主别院前，两方人马对峙，剑拔弩张。
　　最先守在玉弦闭关洞口的拾樾被打断双腿，扔到门边，他艰难支着佩剑还在抵抗：“你们……不许进来……”
　　“哼，走狗一个，还配在本座面前吠。”大长老抬手，一把飞刀飞出。
　　“蹭”的一声，飞刀被鞭子拦住，往相反的方向进攻，玉弦侧身后退，背后的小兵被扎了个结实。
　　“啧，大长老不去好好闭关，在这里演什么篡位的戏码。热闹还是留给小辈比较好。”谷蔓蔓从空中翩然落下。
　　玉弦眯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大笑道：“若月，你什么时候又换了皮。怎么，当合欢宗新弟子就这么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比你阴暗爬行，背地里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有意思多了。”
　　若月说着还不忘给白珞晟抛了个媚眼。
　　白珞晟扶着路归衍，惊讶得不由自主掐紧路归衍的胳膊：“那不是蔓蔓吗，为什么有人叫他若月？什么情况！”
　　路归衍轻轻皱了皱眉，扒拉开白珞晟的手指，说：“谷蔓蔓是合欢宗三长老若月的化名。”
　　“啊？”
　　“啊？？”
　　“啊？？？”
　　白珞晟震惊，他追上的不光是小富婆，还是个长老！怪不得总觉得蔓蔓身上有股神秘的气质。
　　若月挥了挥鞭子，道：“算了，跟你这种半截身体都入土还想着搞破坏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小白，小路，你们让开一点，姑奶奶我要开大了。”
　　一时间两方人马陷入混战，白珞晟赶紧带着路归衍躲进别院里面。路过门口的时候，他顺手把拾樾也拖了进去。
　　大长老修为停滞，现在已经完全赶不上若月，只能使用阴招，比如暗地里扔出好几把飞刀追着路归衍他们。白珞晟睡饱精力足，反应快，好好地把路归衍护住了。
　　“嘿，没想到我也有照顾路师弟的一天，以前历练都是路师弟照顾我呢。”
　　路归衍笑笑：“多谢白师兄。”
　　拾樾在一旁，亦向白珞晟道谢。
　　白珞晟高兴地挺起了胸膛。
　　“如此，便好了……”路归衍说着，彻底不省人事。
　　白珞晟紧张探探人鼻息，好在只是晕了过去。
　　-
　　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色，清风拂过鸦羽般的睫毛，如同爱人的亲昵。一只手轻轻蹭着脸颊，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睫毛轻轻颤动，睁开了眼睛。
　　“阿衍，你醒了？”彦青霜握住他的手，欣喜若狂地亲吻指尖。
　　“你是……？”路归衍歪头，礼貌而矜持地收回手。
　　彦青霜怔住，眼泪簌簌流下：“阿衍，我是你的妻啊，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第37章 大结局（上）
　　“妻？”
　　冷淡的眸子转动，打量一番面前的高大男人，似乎难以置信所谓的妻竟是男子。
　　“你说你是我的妻，那我们是何时合的籍？”路归衍问他。
　　“彩礼是一个月前收的，虽然还没有合籍，但——”彦青霜张口就来，言语羞涩，“我们已身心交付。要不要我提醒一下，夫君可凶了，又咬又挠。”
　　彦青霜直接半褪衣衫，身材展露无遗。更引人注目的，是后背前胸的抓痕。痕迹稍有些淡，但不难看出当时的激烈程度。
　　这是他毒发时差点强迫路归衍，路归衍挣扎时抓的。
　　路归衍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新找的医师检查过他的身体，气血亏空导致心脉损伤加重，任何并发症都有可能，甚至很有可能永远都醒不来。
　　如今只是失忆而已，总好过于心智退化，或是长睡不醒。
　　彦青霜不声不响、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个月，亦留着这些抓痕提醒自己做了什么。
　　路归衍平静的脸色些许皲裂，低头的时候肩膀都在抖动。
　　彦青霜见状猛地按住人，恶狠狠道：“你在演我。”
　　他的泪还挂在眼眶，滑稽得很。
　　路归衍抿着唇线：“什么？”
　　“你肩膀在抖，明显是在笑。”
　　路归衍疑惑不解：“我只是有点冷，你为什么会认为是在笑？”
　　彦青霜：“……”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就这样干过。
　　“还有，你捏疼我了，可以麻烦放开吗？抱歉，合籍之事我一点都不记得，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语气生疏，一点都没有师徒关系该有的敬畏，又或是甜蜜情侣的亲昵。
　　彦青霜站起来，焦躁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怎么可以发生失忆这样狗血的事！
　　对了，可以走一遍以前的路，让爱徒回忆起彼此之间的点点滴滴。但是初见爱徒的村子都被烧干净了，回秋倾山从头开始？要不直接先婚后爱得了，反正现在的设定也是合籍。
　　就在他规划着寻找记忆的路线时，“噗嗤”的笑声响起，逐渐放大。
　　彦青霜停住，回头看去。
　　床上的人正笑得打滚。
　　彦青霜：“……”
　　“阿衍，你学坏了。”
　　学坏了的人没有任何悔过之心，笑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师尊，你骗、骗过弟子那么多次，弟子就骗你这么、一次而已。”
　　“为师哪里骗……”彦青霜噤了声。
　　路归衍坐正，拂掉眼角因为笑挤出来的泪，道：“需要弟子一件件列举说明吗？”
　　自知理亏，彦青霜赶紧抱住人，窝在颈项撒娇：“阿衍可否听过一句话：爱是从心疼开始的。为师不把处境编得惨一点，怎么能引起你的注意。”
　　路归衍无声叹口气，轻轻抱住彦青霜的背。
　　这话没错，如果合欢宗宗主没有任何困难，他确实打算在确认完合欢宗情况之后离开。
　　他醒来见到彦青霜那一刻，就知道彦青霜的精神一定绷了许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无序，眼下一片绀青色，那双漂亮的眼睛也熬得通红。邋里邋遢，不成体统，要知道师尊平日最注重仪态了。
　　开个小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能让师尊轻松一点吧。当然也夹带了部分被骗的小怨念。
　　能在拍卖场寄卖九转流仙草，应当也能寄卖别的物品。为了赚钱进琼瑶派，可真是再差不过的借口，他居然还信了。
　　彦青霜搂着人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松下来的情绪带动睡意袭来，压着人便沉沉睡去。
　　-
　　路归衍是在一片燥热中醒来的，浑身滚热的男人用强健有力的臂弯紧紧扣着他的腰。他以前没注意到，体型差这么明显，这个怀抱像牢笼将人完全笼罩，到处都是师尊的气息。
　　呼出的热气围着后颈反复拂动，逐渐将大脑蒸熟，大腿更是挨着滚.烫的事物，他身体麻了一半。
　　当时师尊发疯的场景历历在目，举着的凶器更是骇人听闻。
　　他挪动身体，想从这个怀里挣开，又被翻了个身，直接面对面扣在了怀中。
　　路归衍：“……”
　　“师尊？”
　　“宗主？”
　　他抬头瞧着人熟睡的面容，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唇色还是淡淡的粉色，亲得狠了，倒是会变红一些。
　　对着这张脸，这紧密的拥抱，想不起反应都不行。
　　路归衍弓起腰，微微错开点距离，闭着眼在心里反复吟诵清心诀，显然毫无用处。
　　喉结滚了又滚，他睁开眼，还是没忍住偷偷亲了亲嘴角，然后轻轻咬了口。
　　嗯，带点颜色确实更漂亮了。
　　“正视欲望，方得凌驾于欲望之上。”
　　这句话蓦然跃入脑中。
　　他的欲……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到现在都不敢承认。
　　欲之所起，为情而始，难以自控。
　　怀抱的钳制略微松开，路归衍背过身，游离的手停在身侧片刻，往下探去。
　　身后一双眼睛张开，静静盯着人起伏的小手臂，舔了舔唇。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身后是心爱之人，身前是克制的欲望，路归衍逐渐沉醉其中，咬紧牙关。
　　“阿衍，你在做什么？”一声轻笑。
　　做坏事的人僵住，狂跳的心也在此时骤停。
　　“师尊，你、你醒了？弟子没有吵醒你吧。”路归衍一动不动，紧张万分。
　　“嗯？没有。”沙哑低沉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困意十足。
　　就在路归衍以为人睡去的时候，手指突然被攥住，一根一根扣紧，节奏开始被外人掌握。
　　咬住的唇被另一只手撬开，摸进唇齿之间。
　　路归衍终于明白当初在拍卖场，师尊是什么意思了。舌头被按在底部，舌面每一次刮过，都会引发他细密的颤动。
　　上下频率一前一后，力道也在逐次增加。
　　窗外又刮起大风，吹得窗户哐哐作响。一道灵力甩过，隔绝了外面的狂风骤雨，挂在窗檐的风铃被风吹着，晃荡起来叮叮当当。
　　屋顶不知哪里漏了条缝，雨水滴答滴答渗入，汇聚到一个小凹槽。凹槽被人打翻，哗啦啦的水四溅而出。
　　彦青霜指尖沾了沾这水，去检查凹槽的底部。
　　路归衍眼尾泛红，攥着可怜的布料。起初他还会抗拒，现在只剩下细微的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窗外一道闪电，照亮交叠的人影，在墙上拉长晃动。
　　雷声轰鸣，狂风拍打着树枝，东倒西歪。
　　漏雨的地方终究还是被堵住，但因为尺寸不合适反复调整。动作间，刚堵住的雨水便会淌下来，越积越多。
　　路归衍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彦青霜一人。
　　浓重的呼吸，滚烫的体温，一寸一寸占满他的世界。
　　他难受极了，抓着床单的手被一节一节打开，十指相扣。
　　“阿衍，你真的好漂亮，粉粉的，红红的。”彦青霜摸着他头发，安抚道。
　　他紧闭着眼，眼角是因为生理刺激流出的泪。彦青霜亲吻着他的眼睛，眼皮太薄了，一点点热都能烫红。
　　彦青霜垂下眼睑看着路归衍，弯起的窄腰一只手都能握住，呼吸间腰腹猛烈地起落。
　　欣赏了一会儿，他才拿起枕头塞到路归衍腰下。
　　后背抵上冷硬的墙，他打了个哆嗦，紧紧咬着彦青霜的肩膀，小腿抖得厉害却又不得不用力才不至于掉下来。
　　彦青霜抱着人，蛰伏的野兽抓住了猎物，狠狠地占有吞吃。
　　灵力缓缓流淌，顺着路归衍小腹游向四肢百骸。经脉的修复如针扎似的，又没有那般疼痛，反倒像是另一种折磨，催动全身的血液翻滚，汇聚到心脉。
　　经脉的修复远比彦青霜想象的容易，接下来的重头戏是修为根基。
　　路归衍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不再那么虚弱，力气也足了许多。当然对比起元气满满的彦青霜，这份精力还是相形见绌。
　　路归衍不安稳地坐下，大腿紧绷抖个不停，被轻轻托着，引导灵力往上游行。猛烈地起落能更好得让灵力冲击到天灵盖，引发根基的复原。
　　精疲力竭之际，他躺在彦青霜肩上，寻了另一处还算完好的地方咬下去。
　　再次被抵到墙边，路归衍面对着墙壁，无法逃脱控制的姿势让他不安。
　　晃荡的风铃一刻不歇。
　　彦青霜俯身呢喃：“乖徒儿，叫一声师尊，为师就不为难你。”
　　路归衍憋红双眼，咬着唇不发一语。
　　彦青霜委屈巴巴：“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合欢宗宗主。”
　　路归衍：“……”
　　被弄得狠了，他忍不住发出一点声音，咬着手臂却被彦青霜抓着头发，强迫抬起头。
　　彦青霜捏着他的下颌，问他：“那为师换个问题，现在与你双修的，是合欢宗宗主还是你的师尊。”
　　路归衍呜咽着，唇瓣抖动，摇了摇头不愿意回答。
　　“阿衍～”彦青霜温柔舔了舔他汗涔涔的脖颈，动作却一点都不温柔，“回答我嘛。”
　　路归衍嗓音发颤：“宗主。”
　　“不对哦，再给你一次机会。”
　　“师……尊……”积攒的泪落下，仿佛破除了某个他遵守已久的毒誓。
　　彦青霜本就沸腾的血液再也控制不住，他眼睛发亮，咬住路归衍耳垂反复碾压。
　　“师尊……我累了……想休息。”
　　“不行哦，阿衍的根基还没有修复好，为师还需要继续努力。”
　　骗子。
　　路归衍想骂人，所有的申诉都变成压抑的尾音，被迫接下一个又一个缱绻细密的吻。
　　“阿衍，我爱你。”
　　路归衍耳边都是风，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脸被掰正，声音贴着额头清晰传了进来。
　　“阿衍，我爱你，会一辈子守护你，直到生命最后尽头。听到了吗。”
　　“听到了。”路归衍抓着人，仰起头，喉结被咬住。
　　风还在吹着。


第38章 大结局（下）
　　路归衍十余年的修为，与彦青霜五百多年的修为相差悬殊。合欢道可以帮助人提升修为，修复受损的修为根基，但前提是修为相差不能太大，不然会适得其反。
　　彦青霜努力许久，发现了这个问题。路归衍现在的情况，只能舍弃掉原有的修为，与他灵脉相连，从头修习合欢道，才能将受损的根基完全修复。
　　“阿衍，你确定？”彦青霜与他确认，“合欢道一旦开始与人双修，便不能断掉双修联系。你可想好了？”
　　“嗯。弟子想要变得更强。”路归衍毫不犹豫。
　　但很快，路归衍便知道师尊反复同他确认的原因。从头修习合欢道并不困难，难的是灵脉相连。执行办法便是，不停重复双修过程。
　　彦青霜甚至一字排开一堆眼熟的东西，让他心惊胆战。
　　“含羞洞里的，为师都复刻了一份，全新干净。”
　　路归衍哭死，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彦青霜倒是兴致勃勃，几百年没有开过荤的人，恐怖如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路归衍被翻来覆去折腾好多遍，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窗外的天色黑白更迭他竟毫无印象，印象里全是师尊在他耳边的气息。有时带着急促冲撞的紧凑呼吸，有时又是缠绵悱恻的轻哼。
　　他很喜欢师尊的声音，彦青霜也意识到了这点，本就没怎么克制的叫声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勾人心神。
　　但路归衍叫什么都没用，叫宗主会被恶趣味地丁页，叫师尊更会激发对方的兽性，到最后他什么都不说，也会被反复折磨，逼他出声。
　　时不时浇灌的灵力会满溢，到一定程度后会被彦青霜引导至他丹田，以合欢道心法运转，将他的修为生生从合欢道炼气入门拔高至筑基高阶。又在不断积累中，往金丹冲去。
　　原本破碎的金丹缓缓成型，继续接收更为磅礴的灵力，压缩凝结汇聚成溪。
　　每次修为进阶都是一场欲死欲仙的修行，让路归衍觉得自己会死掉时，又满血恢复精气神，迎接新生，连沙哑的声音都会恢复清亮。
　　“师尊，够、够了。弟子已经快到金丹，不用再继续了。”路归衍企图让师尊停下来。
　　颠簸的旅途暂时靠岸，彦青霜喂他喝下灵药熬制的补品。
　　经过几番塑脉洗髓，加上合欢道的修炼，路归衍的皮肤越发白皙光洁，嫩白如雪，轻轻一捏就会有红痕显出。满身青紫看着骇人，但实际上灵力几个周转，皮肤又会恢复如初。
　　路归衍坐着，贴近的身体依旧滚烫，他低头看去，还是难以置信地按了按小腹。
　　彦青霜吸了口气，摸着软滑如玉的皮肤，道：“阿衍是觉得腻了？”
　　路归衍没有说话，彦青霜握着他的脉查探一番，道：“阿衍进步神速，相信再过三五十年，便能追上为师的进度。”
　　他倒吸一口凉气，三五十年的双修，他的腰会断掉的吧！这更加坚定了他现在就要休息的决心。
　　彦青霜抱着他，吻上还肿着的唇。无数次的亲密接触，路归衍已经下意识地会去迎合，勾着脖子小声哼了哼。
　　“阿衍确定要停下？”彦青霜哑着嗓子问他。
　　“嗯……”
　　“好。听你的。”
　　说着，彦青霜就真的一动不动了。他按着彦青霜的肩想站起来，又因为大腿酸软猛地坐下，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两人都闷哼一声。
　　路归衍涨红脸，又试了一次。因为月彭月长明显加上角度的不对，卡住的地方让他没办法用力，反倒因为来回移动，完全失去力气。
　　他趴在彦青霜肩膀，赌气似的咬住人肩，小腹不受控制地大幅度起伏。
　　说来也奇怪，彦青霜的肩膀被他咬无数次，有几次甚至咬出血，但恢复速度比他灵力吸收还快。
　　已经完全能懂爱徒心思的彦青霜笑盈盈看着他：“就这样停着也不错，是不是？爱徒似乎也狠喜欢。”
　　路归衍抬起眼来，讨好似的咬着彦青霜的手指，声音模糊不清：“师尊，弟子难受。”
　　懂人心思的，又何止彦青霜一个。
　　本来想捉弄人一番，彦青霜却对示弱求欢的爱徒毫无抵抗之力。
　　说好的停，终究以失败告终，路归衍的修为突破了金丹。
　　宗主别院被完全封锁，一只鸟都飞不进来，院子的花草因为四溢的灵力疯狂生长，开满鲜花。连先前彦青霜葬花的地方都开出一大片芍药，争芳斗妍。
　　白珞晟期间来过很多次，都被结界挡在外面，他忧心忡忡看着已经恢复三长老若月身份的谷蔓蔓，说：“他们没事吧？院子都荒废成这样了。我的天，他们不会已经化成白骨了吧！”
　　“你师弟是什么灵根？”
　　白珞晟想了想：“木灵根啊。”
　　若月笑眯眯：“宗主是水灵根，水养木，木生木，院子里花花草草长得好不是很正常吗？”
　　“可……这都过去三个月了！”
　　已经晋升为长老的拾樾处理完堆积的公务，过来视察宗主这边的情况，看到白珞晟蹲在角落抓耳挠腮，皱眉催促他赶紧离开。
　　拾樾：“宗主刚给我回过传音，说一切安好，你就别在这里瞎操心了。”
　　是的，彦青霜在双修的空档，还会处理宗里事务。往常这个时候，路归衍都在含着精元炼化。认真修炼的爱徒一点看不出被情.欲.染过的放纵，倒让彦青霜更欢喜了。
　　等吸收差不多，他便又拉着人开始下一轮。
　　白珞晟扔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怒道：“路师弟一直没有回复我的消息，你们宗主是没事，那我的路师弟呢！”
　　“今天说什么我也要闯进去，你们宗主双修起来简直不管人命了是吗？！蔓蔓别拉我，彦师叔已经因为魔蛟的事情闭关杳无音讯，路师弟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救路师弟于水火！”
　　哦对，彦青霜还没有告诉白珞晟他的双重身份，那天处理掉罪魁祸首之后，就以闭关为由谢门不见客。白珞晟倒是听到不少彦仙尊和合欢宗宗主为同一人的谣言，但他怎么都不可能相信这两人有关系，更是同传播谣言的人大战三百回合，细数二人的天壤之别。
　　真正传播谣言，不对，是真相的，便是已经死得透透的云鸾云鸢二人。死无对证，谣言也只能是谣言。
　　合欢宗里清楚彦青霜身份的若月和拾樾以为白珞晟是受打击太大不愿意相信，便也不再提。这些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解决罢。
　　若月看着白珞晟如此重义气，一边是满意得不行，一边无可奈何地给院子里的人传音，告诉彦青霜，他爱徒娘家人发怒了。
　　屋内，彦青霜亲了亲路归衍打湿的额发，清洁咒一施，又是干干爽爽毫无痕迹。
　　他揉着爱徒的腰，道：“你好好休息，为师去去就回。”
　　“嗯。”
　　被窝里路归衍飞快穿着衣服，好不容易得闲了，得出去透透气。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死了！
　　白珞晟疯狂拍打着的结界骤然消失，他一口气冲到门口，被人挡住。
　　历史惊人地相似，而此时的人没有戴面具，但依旧是衣衫不整，微微露出胸前的红痕。
　　白珞晟抖着手指向他，嗓音像是被什么夹住，惊恐万分：“彦师叔，你怎么在这里！宗主呢？！”
　　彦青霜尴尬眨眨眼：“本座便是宗主。”
　　“啊？！”白珞晟尖叫。
　　路归衍穿戴整洁走出来，目光扫过彦青霜半开的衣襟，晦涩不明地挑了挑眉。
　　彦青霜努努嘴，立刻穿好衣服，道：“整件事，说来话长。”
　　白珞晟停止尖叫，云看右看，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说：“那就长话短说？”
　　三人来到书房，彦青霜一顿解释，捡了重点给予说明。
　　白珞晟听完，居然对师徒二人的关系接受良好，并且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总好过于被毫不相干的外人拱了去。
　　再说他们两个容貌双绝，颇为养眼。或许是爱屋及乌，彦师叔人品高洁，连带他对宗主也看得顺眼许多。
　　“但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啊，”白珞晟说，“所以彦师叔是为了追查魔蛟的事情，潜伏进琼瑶派？但我怎么记得，魔蛟的事是彦师叔成为彦仙尊之后才发生的。而且时间相差至少一百年，这说不通啊。”
　　彦青霜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当你看见冰山一角的时候，地下已有庞大的冰川潜伏。这也是本座要隐姓埋名的原因之一。只有尽可能地降低他们戒心，他们才会露出马脚。”
　　白珞晟信了，觉得还是彦师叔运筹帷幄。路归衍默然。
　　路归衍当然知道彦青霜留在琼瑶派的真正原因，在双修的时候，彦青霜为了哄他做一些奇奇的怪怪姿势，把什么都解释了。
　　还提什么清冷师尊和狼狗徒弟的搭配害他误入歧途，然后说：“花孔雀和小奶狗的组合也绝配，阿衍觉得呢。”
　　对此，路归衍不想发表评价，又在猛烈冲击下无奈表了赞同一票。
　　结果邀请霜突然问他：“爱徒不觉得高岭之花跌下神坛更有征服感吗？比如现在，高高在上的彦仙尊，正在低头为你服务。”
　　路归衍手指动了动，可耻地激动了。
　　彦青霜舔舔唇，深刻贯彻清冷但纵欲的高冷仙尊人设，人狠话不多，将他再次送上顶峰。
　　路归衍头皮发麻回过神，捏住指节，彦青霜发表总结陈词：“事实便是如此。本座已经同琼瑶派说明了事件发生缘由，他们表示理解且送本座一副锦旗，赞扬本座为苍生所做的牺牲。”
　　事实是，琼瑶派掌门怒不可遏，甚至想开战。彦青霜用掌门年少时的糗事为要挟，迫使他接受了这个解释。
　　白珞晟好奇锦旗内容，被彦青霜以珍藏为由拒绝了。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本座与阿衍还有要事相商。”
　　白珞晟对着路归衍挤眉弄眼，传音夸他：［你们可真行！］
　　路归衍嘴角扯了扯，喊住白珞晟：“白师兄，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吧。”
　　白珞晟眼珠子一转，乐呵呵答应了。
　　路归衍跟他出门，看着满院堪比人高的花草惊讶。白珞晟解释：“蔓蔓说这是因为你的木灵根受滋养，催生了草木。整整三个月啊，啧啧啧。”
　　路归衍没脸见人：“……”
　　所以他和师尊的双修，整个合欢宗人都知道了！
　　好在白珞晟并没有多话，继续往前走。他稍微懂一点路归衍的想法，有时候他对谷蔓蔓也招架不住。
　　“路师弟，你怎么停下了？”白珞晟回过头，“我打算去百花镇逛逛来着，你要一起吗？”
　　“……好。”路归衍快步跟上，扯到难以启齿的地方皱了皱眉，很快克服。
　　毕竟，留在这里更折磨。
　　他们远去的背影后面，彦青霜不爽地捻着指腹。
　　若月踱着步子悠哉悠哉进来，揶揄道：“啧啧啧，让你不知节制，你的乖徒儿害怕了吧。”
　　彦青霜懒洋洋道：“没关系，他已经修了合欢道，一辈子都别想逃。对了，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
　　若月听完，揉着双臂的鸡皮疙瘩，骂骂咧咧走了。
　　-
　　百花镇还是那样的热闹非凡，路归衍与白珞晟四处闲逛，主要是白珞晟想给谷蔓蔓买一件礼物，因为快到谷蔓蔓生日了。
　　“哦，我还是更习惯叫她蔓蔓，她也觉得这样不会有身份隔阂。”白珞晟解释，不想让路归衍觉得他不礼貌，“但是啊，你说蔓蔓贵为长老，应该什么都不缺才对，我得买点什么好呢。”
　　路归衍心不在焉应了声：“只要用了心，便都可以。”
　　他想着师尊的生日，他竟不知。
　　白珞晟一拍脑袋，大声道：“诶，路师弟，你说我把自己打包，扎个蝴蝶结送给她如何？”
　　路归衍惊愕：“应该……挺好。”
　　于是白珞晟去挑好看的蝴蝶结和包装用的绳子了。
　　路归衍顺手也买了些，但这礼物着实难以言表，还是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合适的东西。
　　夜幕降临，天上飘起点点雪花，路归衍已是金丹之身，并不惧寒冷。
　　他伸手接住雪花，恍惚间回到刚见师尊的时候，如见仙人之姿。
　　仙人弯着腰，在他面前放了个灵力做成的烟花。
　　“嘭！嘭！嘭！”突然几声巨响，半个天空都被绚烂的烟花点亮。
　　路归衍抬头看去，嘴角慢慢拉开笑意。
　　要是师尊也在就好了，可以一起看烟花。
　　“阿衍。”
　　一声呼唤从远方传来，路归衍笑着回了头，逆着烟火光的仙人还是一样的貌美无双。
　　跟在一起的白珞晟早已不知去向。
　　彦青霜摇着折扇，风度翩翩朝他走近，拂去落他肩膀的雪花。
　　“喜欢吗？”
　　“师尊放的？”
　　“抱歉，为师并不知你的生日。但这是我们相遇的那天，为师便自作主张当作你生日了。”
　　路归衍鼻腔一酸，看着手里的蝴蝶结和红绳，怎么能让师尊抢先一步。
　　彦青霜欣喜问道：“这是？”
　　路归衍将东西背过身，说：“没什么。”
　　“难道是……”
　　“不是。”
　　“可以是——”
　　路归衍捂住彦青霜的嘴，掌心被猝不及防舔了口，又不得不拿开手。
　　“双修多次，阿衍怎么还是这般害羞。”彦青霜恶人先告状。
　　路归衍：“……”
　　两人静静站着，散落的烟花与雪花交错，笼罩了两人。
　　消失的白珞晟则在角落积极点燃烟花，和谷蔓蔓开心地转圈圈。
　　路归衍看着看着，心念一动：“师尊，合籍的谣言……也坐实了吗？”
　　彦青霜笑道：“聘礼都收了，自然坐实。”
　　聘礼……
　　路归衍想半天，原来是那满屋子的赔罪礼啊！
　　彦青霜牵住他的手，在手背虔诚落下一吻：“还差个仪式，阿衍可否赏脸参加？”
　　路归衍平静的脸上缓缓展开笑意：“好。”
　　或许他们身份悬殊、阅历悬殊，但经历生死，矢志不渝。
　　两人十指紧扣，在风雪和漫天的烟花中深情相吻。
　　风雪吹满头，许诺共白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