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啾错撩邪帝后by管红衣   简介:   戚葭又病又失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能掌握的信息只有:自己是只小胖啾。   腹中带有一丝龙息。   了解到全四界只有一条龙、乃是天界天帝后,戚葭:破案了,我怀了天帝的崽。   啾啾只身冲破天门找上天界。   天帝虞白溪于万年前战损,却仍仙法卓绝,惯以雷霆手段整治天下,常令人生畏。   其本身孤邪冷漠,竟坚决不承认他们之间有过关系。   戚葭:?   这是什么品种的渣龙!   本着必须要对方负责的心思,戚葭还是留在了天界,并“手段强硬”地当上了天后。   天帝富有四海,虽不承认他们之间有过关系,但对他还算纵容。   除了不肯配合他交.尾双修疗伤外,小胖啾在天界的日子算得上极致滋润。   但病弱、失忆、怀孕的小胖啾,却从不令自己受委屈。   极致滋润的日子里,他也要想尽办法让陛下与自己双修!   只是后来,戚葭才得知原来龙息并不是孩子。   他和虞白溪也的确没什么关系……   恢复记忆、马甲掉光,戚葭第一反应是想要跑路。   ——以为自己怀孕、还跑到老冤家面前变着法儿地让对方负责,这事说出去很丢鸟的好不!   临行之时,他却被孤邪冷漠的天帝堵回了房间,近而逼上床脚:“真怀一个,你便真是来找我负责,就不丢人了。”   戚葭:???   事后,戚葭:这天帝是富有,但记性也好。以前缠着他要双修的那些细节,他都记得!   ——好想如此至失忆时的自己。   后来,戚葭才知,自打他来以后,那位众人口中暴戾无情的天帝陛下便日日操心,未曾有过一刻安稳——   希望他想起来恢复实力。   又担心他想起来会离开。   冷面天帝经常独自在院里,一站便是一夜。   【小剧场——初期】   为当天后,小胖啾使出了“强硬手段”——   戚葭(挺起小胸膛)(沉声吐气)(大声宣布):“我要当天后!”   虞白溪:“……可以。”   【小剧场——后来】   为双修,小胖啾刻意落在天帝面前,扑棱着小身子卧倒躺平:陛下,有兴趣撸啾吗?   虞白溪:……   “没兴趣。”   ……   落寞啾啾只好变回人形。   “现在呢?”   四界第一美男子骤然斜卧于案上、玉体横陈。   虞白溪:……   “不可。”   【小剧场——再后来】   小胖啾直接蹲在陛下的龙头上,雄赳赳气昂昂,牛气得不行。   ……自己撩来的龙,还能离咋地,凑合着过吧……   总之,今天的啾啾依然是天后哦!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王不见王,后而同往。   冷漠孤邪天帝攻×超自信事业咖搞笑受   阅读指南:   1.受很美,也很强。攻受以前属于敌对势力,但不属于死对头。   2.1v1,he,攻受都是初恋且只有彼此。   3.开篇没有崽崽,但本文含生子情节。想来想去,还是在标签里加了生子   4.仙侠背景但私设很多,如有争议以我说的为主=w=   5.封面只是意境相符,不是渣龙和啾啾的人设封。是没时间也不会约图的作者暂时找来的模版封orz   6.防盗已开80%。致力于单章精修,dw与正版会严重不符,影响阅读感官,请大佬们支持正版!   内容标签: 生子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戚葭(受)互动虞白溪(攻)配角很多很多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啾~   立意: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第01章 上天界   “戚葭,抛弃你的渣兽究竟是谁?有头绪了么?”   戚绍胥捕猎回来的时候,戚葭正认真研究着最新得来的话本。   “已经基本可以确定。”   对于戚葭这只带伤、失忆、还揣了崽儿的小鹦鹉来说,没有什么事儿比找到渣兽更重要了,戚葭说:   “对方要么是个吃完就跑的负心汉,要么是个不负责任的情感渣滓。”   胖胖的小鹦鹉半浮于空,挺着圆润的腹部,小翅膀一扑,那话本便自动翻上一页:“反正按照这些话本子里的情节,应该就是这两种没错。”   “……负心汉我理解了,情感渣滓怎么说?”   从来不看话本的戚邵胥还跟不上戚葭的思路。   小胖啾声音清朗:“大抵是把我当成了替身,结果白月光回来了,逼我带球跑。”   戚邵胥:“……?”   歪了歪自己的狗头,抱歉,还是听不懂。   “唉。”戚葭用翅膀尖尖抚了抚自己的圆肚皮。   其实他也不懂。   新雨刚过,不度山天色依然暗沉。   被云雾笼罩的山体像一幅色彩单一的水墨画,唯有他这只卧在平整山石上的小胖啾,是一派充满生机的鲜亮颜色。   然而戚葭整只鸟都懒哒哒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三个月前,当他睁眼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时,除了一些最基本常识外,竟全然不记得自己是谁。   他唯一能确定的两件事:自己是只小鹦鹉。   以及腹中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好在那时戚葭运气不错,恰好被不度山老祖路过捡回,让他有了一个平和宁静的栖身之所,还获得了一些指引。   但三个月过去了,他仍旧不知道自己身上那抹不属于自己的气息,究竟是谁的!   那一抹稳固、源源不断的、充满澎湃生机的气息之强烈,简直比戚葭自己的灵力都要强横,叫啾无法忽略。   被老祖捡回来之前,身负重伤的戚葭亦是靠着那股澎湃的能量才维持住灵力和鸟命。   曾几何时,戚葭都很感激这一股灵气的扶持。   直到毫无记忆的他,后知后觉地了解到,他这种情况其实一般都发生于灵兽们揣崽时。   ——在不度山上养伤的日子里,因为无聊,戚葭经常去山上的课堂里旁听。   他便是在那里了解到,原来无力独自孕育子嗣的灵兽们,往往需要伴侣的灵力护持,是以交.配时伴侣便会将自己的灵息注入到负责孕育的那一方的丹田,以保证受孕者和小幼崽有足够的能量应对接下来的整个孕育期。   所以总结来说,情况就是他怀孕了。   但是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   获得新知识的圆啾,顿觉晴天霹雳!   而且如今距离自己苏醒,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那个让自己揣崽的不知名兽都没有出现过!!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   肚子骤然叫了一声,戚葭看向关切地望着自己的狗狗精:“快给我看看你捕来了什么?咱们今晚吃什么?”   大抵是太好奇今晚的伙食,馋嘴的小胖啾竟然由鸟身变回人形,直勾勾地向白色大狗的方向飞去。   “……”面对忽然化成人形的戚葭,戚邵胥直接没了脾气。   “吃、吃鲤鱼……”   近乎于羞怯地一低头,戚邵胥狗爪一抖,变出了一筐鱼篓。   鱼篓里面的大鲤鱼还活蹦乱跳地,一看就特新鲜。   戚葭弯腰看了一眼,就笑了,发出一阵爽朗快意的笑声。   “……”   戚邵胥依旧不敢抬眼。   说也奇怪,戚葭的鸟身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鹦鹉一类。   虽然因为上食、因将他自己喂得圆滚滚得而显得过分可爱,但外形与不度山上的鸟类相比也无过多差异。   可一旦变为人形,这人却是十成十的修长俊美。   甚至有些妩媚。   鱼篓旁边的青年身骨细瘦匀长,延颈秀项,媚于言语。   因浓颜的凤眼眼尾自然上挑,其模样乍看上去高贵又冷艳。   但他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一直垂至腰际。一件半长的外袍半遮半掩地披在身上,露出里面衣带松散的红衣长衫……   倒显得他动作松散,姿态慵懒。   青年的腹部丝毫看不出怀孕的痕迹。长衫勾勒着他过分纤细的腰身和一双长腿……戚葭甚至没有穿鞋。   白玉般的圆润脚趾在长袍底部若隐若现,戚邵胥尽量埋好自己的狗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反正……他说让戚葭穿鞋,戚葭也是不听的。   这只胖啾,一点都不听他大师兄的话。   ——早在戚葭被带回不度山时,对于戚邵胥来说,戚葭就单方面的是自己的师弟了。   尽管……   白色的、同样圆滚滚的小胖狗用自己的狗爪刨了刨地面。   尽管记忆全无的师弟,灵法仍比自己要厉害了许多。   ……   吃到了戚邵胥捕来的大鲤子鱼,戚葭骤然觉得自己的鸟生也不算太惨。   他抽空去摘了些新鲜果子,又拿出自己珍藏的松子与戚绍胥分享,吃饱喝足的胖啾继续翻看话本。   对于他这样一只毫无记忆的小鹦鹉来说,想找到那让他揣崽儿、还抛弃了他的渣渣,显然绝非易事。   尤其是不度山与世隔绝,能获得的信息原本就少。   那位将戚葭捡回来的不度山老祖更是个喜好闭关的高人,轻易不现身于人前。   他捡到戚葭的时候就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失忆、无所适从的小胖啾一个名字。   之后无论小胖啾再找他问什么,那位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祖宗嘴里就都只有三个字,不是“不知道”,便是“不可说”。   直到戚葭后来又尝试着去问,自己腹中的灵息究竟属于什么灵兽的时候,老祖方才开口,是沉吟了许久之后才回答地说:“是龙息。”   ……   依旧只有三个字。   可是,龙又是什么东西呢?   “戚葭,戚葭,你要我们打听的事情,我们问到啦!”   几道少男少女的声音齐齐响起,抬眼望去,几只色彩缤纷的胖啾扑棱着翅膀、冲入水墨画一般的山巅,声音又齐齐一顿:“咦,大师兄也在这里。”   “大师兄还在这里?”   “大师兄果然又在这里!”   五只肥啾像一枚枚刚蒸好的麻薯、紧凑地挤在山巅唯一一根稍长的树杈上,整齐划一地被穿成一条长线,离远望去就像几个毛绒绒的、开在光秃枝头的彩色花苞。   这是不度山五薯。   戚葭给他们起的称号。   戚葭见了他们,扑棱着一整鸟身,终于不再吊儿郎当,而是正经询问:“打探到了什么?可是知道了龙的消息?”   他只从老祖那里打探到自己腹中的是龙息。   然而对于这个世界关于龙的知识,却全无印象。   不仅是他,就连戚邵胥也极少听说有关于龙的事情——不度山常年与世隔绝,一条血河几乎切断了山里山外的所有关联,除了一所学堂外,山上的一切几乎都保持着一种稳定的原生态环境,且不与外界交流。   也唯有这几只可以经常飞来飞去、方便打探消息的小鸟精,可以帮助戚葭获得一点线索了。   “是龙的消息!”   一枚麻薯团子一样的胖啾发出声音:“但是戚葭,你确定你腹中真是龙子么?如果是的话,那你麻烦大啦!”   “麻烦大啦!”树梢上的几只胖啾都叽叽喳喳起来,重复着这一句话。   “怎么说?”戚葭问。   “……须知龙族血脉罕见,实力强横,本就是逆天的存在,因此诞生几率极低。而我们一番打探,这天上地下,四界众生之中,也有一条龙了!”   “是几十万年来唯一一条龙哦!”   “是哦是哦,而且那条龙……”几只胖啾齐齐仰脖望向遥远的天际:“在玉京!”   “玉京?”   “玉京就是天界的都城和王宫。”   “没错,那条龙乃是当今天帝!”   “……”   戚葭也跟着朝上望了望。   此时乌云已逐渐散去,雨过天晴,日光照透云层,耀眼的太阳悬挂于遥远的天际,明亮到众生无法直视,直叫人望而生畏。   树杈上的一串小鸟继续叽叽喳喳:“当今天帝可是出了名的孤邪冷僻之人,不好惹。”   “绝对不能惹。”   “九重天实在太远太高了。玉京又位于其上。纵然已经是有灵力的精怪,我们几个也飞不上去。”   “而且众所周知,那上面还有仙界禁制,非仙族者,一切妖魔精怪一律不可私闯。”   “想闯也闯不进去,不可能上去的!”   “戚葭,你、你还要继续寻么?”   悬浮于空中的小胖啾还在仰头望着上面的苍穹。   戚邵胥闻言捯饬起四肢,也有些担忧地望着戚葭。   同戚葭一样,戚邵胥从不怀疑老祖说过的话。   戚葭腹中的澎湃气息也的确陌生、是他全然未接触过的灵息,显然就只能是龙息。   而就算不度山的消息再闭塞,凡四界生灵者,谁都知道那凌驾云霄之上、位及四界至尊的当今天帝,是一条龙。   只是在此之前,戚邵胥也没想到这世间仅有一条龙罢了。   那么也就是说,戚葭腹中之子,只能是……   戚邵胥的狗脸露出凝重之色。   看见严整蹲在戚葭旁边的白色大狗,一条直线上的几只胖啾都齐齐歪头,总是不解戚葭这只身份不明的外来鸟,为何能与大师兄玩到一处。   不度山遗世独立,在外人眼中已经足够神秘。但对于不度山上的生灵们来说,被老祖带回来的戚葭显然更加奇怪——   他有着所有生灵都要以为美貌的外表。   又失忆、身负着伤的,好像一下子集齐了话本里悲惨主角的全部要素。   偏偏戚葭还总是让兽看不透。他的一言一行,总是那么个性和令人瞩目……   有些啾已经开始心疼戚葭了。   ——带伤、揣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这也就算了。   现在又知道孩子爹竟然是,那个邪天帝,四界最强大也最残暴的存在……这样子的话,戚葭要怎么给自己的崽儿找爹、让对方负责哦!   “算了吧戚葭。”正这时,一只通体红毛的狐狸从旁边蹿了出来,劝道:“放弃吧,你一个小小精怪,可不敢去找那天帝讨说法……”   狐狸跑到近处便变成了一少年模样,同戚葭一样穿着艳色的衣袍。   此人乃是戚邵胥的师弟胡朗,不度山的二师兄,以才智著称。   胡朗:“八成就是天帝与你一夜风流,过后又不想认账,还将你打成重伤……以那位暴虐无道的程度来说,没将你打死就已经不错。戚葭,你不要再寻了,何必自取其辱。”   胡朗看了眼脸上挂满担忧的戚邵胥,表情兀自变得生硬起来,又虎着脸对戚葭说:“再说天界所在的九重天太高了,你也飞不上去……”   “既然线索只在那里。”一直望向天际的戚葭骤然出声。   仿若丝毫没有在听,他打断了红狐狸的话语,喃喃自语:“那我便必须要去。”   倏地,他又回头看了戚邵胥、不度山五薯以及红狐狸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们。”   “放心,我会回来的。还要报答你们呢!”   话音刚落,他收了面前的话本,忽然翅膀一震!   整只鸟便像箭一样,冲向高悬朗日的天空。   “戚葭!”意识到胖啾要做什么的时候,戚邵胥便奔跑了起来,他想追,却已经来不及了——天空中顷刻便没了那只鸟的影子。   那个爱吃的戚葭,那只总是懒洋洋的小鸟,也经常会展现出匪夷所思的行动力和实力,所以才会经常让其他灵兽看不懂。   众精怪再度被不按常理做事情的鸟弄得一愣。   胡朗则啧啧地望向天空,说:“大师兄不必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毕竟那天界禁制,便是老祖都不一定能……”   “铛!”   少年话还未说完,一声敦厚沉重的声音自远方的天际传来,似重剑出鞘、斩碎云端,顷刻延绵四海。   天光骤然大盛。   比太阳更为耀眼的光芒于空中闪过,溢散出紫色和红色的光芒,在湛蓝色的天空下浮光绚烂,色彩斑斓,过分的华丽。   “那是……”戚绍胥继续怔怔望着天空,树上的一串小鸟都惊得凝固住了。   而那已经变成人形的火红狐狸,则干脆惊得说不出话来。   ……众所周知,那是禁制被强行打破的声音和景象。   而如此声势骇人,显然被打破的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阵……   或许正是天门大阵。   ……   戚葭,竟然直接就冲破了天门禁制?!   .   玉京。   “听说了么,首辅仙臣今日又要力劝陛下娶后纳妃了。”   “毕竟很快便是陛下一万三千岁的寿诞。说来也是,哪有做天帝这么久,后宫竟空无一人的。”   “要我说还是万年前的那场天妖大战,陛下就算实力再强,仙体却也因那一战受了重创,恐怕这根基也有伤……”   九重天袅袅的仙云之中,仙娥仙侍们一边为陛下的寿宴做着准备,一边悄声议论:   “所以非是陛下不愿,而是陛下他不……不行?”   “我还说呢,怎地陛下那般丰神俊朗,身边却连一个伺候的妃子都没有。”   一名新晋的仙侍恍然大悟:“难怪老君日日都在向陛下进献大补金丹!”   新来的仙娥们悄然依议论,但仍旧唏嘘声一片。又骤然有资历老深的女官斥驳道:“休得乱说,陛下是仙体有伤,但老君进献的金丹除非伤药,其余的陛下都未动过!”   “咱们的那位陛下,只是天生过于冷情罢……”   “铛!”   仙娥的话音未落,只觉得云雾缭绕的地面骤然一片晃动,耳边随后便传来一声钝响,不尖利,但声势骇人。   “这是什么声音?”仙娥们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九霄云殿上,有天门守卫急匆匆地跑到了众仙与天帝的面前:“报、报!天门大阵,被一只鸟给撞破了!” 第02章 捅破天门   半柱香前,九霄云殿。   首辅仙臣躬身上奏:“启奏陛下,再过两个月便是万寿节,届时魔族公主会亲上天界恭贺陛下华诞。那魔族公主原是地灵一脉,臣记得,昔年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与那位公主还有过许多次会面……”   首辅仙臣声情并茂地描述完当今天帝与魔族公主小时候的种种因缘,终于提起正题:“如今四界仍存有动荡,魔界自愿臣服于我天界,臣以为陛下可亲上加亲,与魔族联姻,迎娶地灵族公主。”   “是啊,陛下年岁已经不小。”   “况且四界如今都有传言,说……说陛下在万年前的仙妖大战中受创,不能、不能……为我天界之威仪,陛下,孕育龙嗣之事已经耽搁不得!”   某些话语不合时宜,但数位老臣还是趁势接连开腔。   主要是大家的心里都很没有谱。   龙族即便孵化和成长期都比其他种族要长,但据史料记载,正常的龙族大概在三千岁左右就会进入发情期,再迟缓的也不会超过五千岁。   况且比起其他种族,传说中性|淫的龙蛇一族,也总应该更耽于情爱一些。   但他们的陛下眼瞅已经是条一万三千岁的龙了,却始终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他根本没有过那方面的心思似的。   这让这些老臣也不得不怀疑,陛下究竟是不是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上伤了身体……   要知道,身为上古神族的遗脉,这万万年来,龙族已经成了非常罕见的种族。   当今天帝作为数十万年来唯一的一条龙,他的身体状况、以及子嗣绵延的问题,自然最受仙臣们的、甚至乃至四界的关注。   所以即便仙界的数名仙医都无数次地进行过诊治、表示陛下并没有那方面的问题,陛下如今只身影单,或许只是因为姻缘还没到,或者没遇见他能瞧得上的人。   可身为首辅仙臣的极意仙人还是无数次地命太上老君炼制各种大补金丹,并时不时地向陛下进献。   顺便每隔几日便会传唤月老焦急询问,陛下的姻缘究竟到了没有。   今日也不例外。   极意仙人继续躬身进言,沉着稳健,声若洪钟。   但比其姿态要更加沉稳的,是上首处的天帝。   虞白溪端坐在大殿之上,腰悬一柄长剑,神色肃穆。   这位令四界望而生畏的“邪天帝”,一直如外界传闻一般难以捉摸,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天界老臣也难以揣摩其心意。   此时他肃然危坐,表情无悲无喜,只静静听着下方力荐他纳妃娶妻的群臣们说着。   不制止,不回应,不表态。   待到众人说得口沫横飞,车轱辘的话轮了第三遍时。   端坐着的天帝终于动了。他视线向殿侧一瞥。   站在第二排、一名身着赤色战甲的年轻将领立即站了出来,禀道:“魔族公主来我仙界,名曰恭贺陛下生辰,却不一定真是两族邦交所来。”   这名将领的嗓门同样很高,丝毫不输首辅仙臣,只听他言道:“但无论公主此次到访是何目的,着人依制接待便可。至于陛下童年时跟谁玩的好,这类私事,实不该放在大殿之上言说。”   年轻将领的话一出,大殿之上立即又响起了新的一轮的争吵。   “此言差矣,陛下的亲事怎会是私事!”   “现在外头都传说陛下有疾,若再不成婚添人进口,只怕是……”   那青年将领却摆出一副浑不吝的姿态,道:“先天帝和太天后都不是龙族,可见陛下的子嗣也未必是龙。既然如此那你们又急什么?”   数位仙臣:“……你这竖子,大胆!你怎能说陛下的子嗣不会是龙……!”   然而对于青年将领的话,端坐上首处的天帝却没什么反应。   甚至如果不是他坐姿过分笔直和标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大抵会叫人以为天帝陛下是在津津有味地看戏。   年轻将领被老臣们批评也不以为然,继续道:“再说,就算咱天界暂时没有龙子,凭陛下的战力和年富力,还怕其他几界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不成?”   他这话倒是真的。   即便众人皆知万年前,还是太子的虞白溪在荡平妖界、击杀妖神时受了重创。可后续万年来,被“邪天帝”残忍“肃清”的各界大能强者们,却都能侧面证明一个事实:即便战损过,虞白溪也仍旧是四界第一强者。   曾经是,现在是,未来的许久应该也是。   但这不是群臣们放弃催婚的理由。   只不过,由于年轻将领的参与,朝堂上争论的话题便由催婚,变成了该不该进行催婚的讨论。   就在众臣为该不该继续催陛下成婚的事辩论不休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一阵晃动,并依稀听见一声钝响。   灵力稍高或经验老道的仙臣们都知道,这是天门大阵被人强行破开的声音。   这对于坚若磐石天界来说,显然不是件寻常的情况。   一万年其实也并不算久。   尽管万年来四界在天帝“残暴”的肃清下变得海晏河清,已经许久不曾有战火烧至天界。   但万年前惊天动地的天妖大战余势未消,犹让经历过它的人感到心悸,且至今也仍有妖族在四界作祟……   此时天门毫无预兆地被破,众臣皆露出惊诧紧张,或惊慌的神色。   但这种紧张又很快消弭。   ——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忽然漾出,清冽又澎湃的灵力只是胡璇着从人周身擦过,便叫所有人心神一震,登时变清明起来。   而那灵气皆源于一人。   上首处,虞白溪淡然地坐在书案后,衣冠持正,宝相庄严。   他动作未曾有变,连神色都未有丝毫变化。   群臣:……是了,陛下还在此坐镇,他们慌什么?   众臣慌乱的神色收敛,开始为自己方才的紧张失仪而尴尬;负责天界守卫的将领则已经第一时间示意下属去打探天阵那边的情况。   负责监察天界异象的玄镜仙人,也拿出了足以窥探四界的仙器鉴天镜。   但还未等到有人前来汇报情况、玄镜仙人的本命法器也还未发挥作用显示影像前。   一只通体嫩黄、外形过于圆润的小鸟,竟直接扑棱着翅膀飞到殿上来。   ……   在这绝对不可能有一般动物或精怪进来闲逛的九霄云殿上,那只胖嘟嘟的小鸟却飞得好似闲庭信步。   没有人知道牠是如何越过大殿门口的守卫来到这里。就像没人知道牠是如何破了门口的禁制!   众臣只见那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速度不慢地一路掠过了他们的头顶,然后直愣愣地飞向了……他们陛下的书案。   “报——有一只鸟,似乎是一只鹦鹉,强行突破了天门大阵……”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守卫返回,如实汇报。   尽管他都没有搞懂一只鸟儿,究竟是怎么突破得了连他族将领带兵都不可能硬攻下来的天门大阵的……   上古仙器鉴天镜上,也映出了一只圆嘟嘟的小胖啾一脚踏碎大阵,直直冲进玉京的影像。   ……   嗯,这影像有点眼熟。   ——那只通体嫩黄、过于圆润,但体态明显极为逍遥的小鸟……不就是刚刚飞入大殿的这只么?!   众臣心中再度一凛。   仙门大阵才刚破,这位捅破天门的始作俑者已然到了九霄云殿之上。   其速度之快,甚至快过了仙器鉴天镜捕捉影像的速度!   然而真正让众人咋舌的是……那只骤然出现在大殿之上、并且直勾勾飞向他们陛下的小胖啾,此时已然翩然落在他们陛下的肩膀上。   天帝陛下肩膀宽阔,小胖啾单脚立在上面,不占什么地方,也没有什么分量,看上去倒像是一只粉雕玉琢的糯米团球。   而此刻,糯米糍粑一般的圆啾却忽然抬起翅膀,在众臣的打量目光下,猛扇他们陛下的肩头:“大渣龙,果然是你!你抛啾弃子,睡完就跑,天理难容啦!”   众臣:“……???”   虞白溪:……?   虞白溪掀了掀眼皮。   其实前一瞬还古井无波、端坐上位的人,在看见这只鸟现身云殿之时,眼眸便有了一丝丝的晃动。   但身为天帝,统领着四界灵,虞白溪不会在情况未知下特别怪罪一只鸟的接近。   即便这只鸟怎么看都与牠圆润可爱的外表无关,明显是只暴力鸟。   可天帝还是一动未动地、任由对方飞到了自己的近前。   直到小胖啾落下、开腔,猛扇自己。   一贯淡然且从容的天帝陛下,表情终于变了。   “你……”   他肩膀未动,另一侧的手却虚虚抬起,显然是想捉住这一只鸟。   但陛下这骤变的表情,以及方才天门大阵被破都不见有何动作、此刻却明显动了的一抬手,却让下面的仙臣们更为大吃一惊。   ——所以他们方才听见了什么?……   抛、抛啾弃子?!   “没听错啊,那只鸟还叫陛下渣龙!”   万年来,这还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奇事!   最奇的是,都在大殿上被公然叫“大渣龙”的他们陛下、这一位四界传闻中最孤邪的存在,此刻伸出去的手掌却不是将那只放肆的小鸟驱逐,或是干脆抽出腰侧长剑。   ——他竟然直接说了句“散朝”。   略带蓝色的白光一闪,天帝的身影已经从最上方的宝座上消失一空。   连同那只鸟也一并带走了。   ……   天界今日迎来三件怪事。   一是近些年不断被陛下亲自加固、如今早已经是固若金汤的仙门大阵,竟然轻松被一只鸟所破。   二,是那鸟似乎是来找他们陛下负责的。   ……对没错,就是负那方面的责。   三则是,天帝陛下骤然散了朝会,直接带着那只鸟消失了,其终年疏淡的脸上甚至难得的有了变化,神情疑似慌张。   ……   被留在大殿上不愿散去的仙臣们面面相觑。 第03章 负责   “……如果换个思路考虑,这三件怪事还是有些前因后果的,其实完全可以归并成一件事。”   九霄云殿上,天帝离开后,一直被首辅仙臣追问陛下姻缘的月老一捋胡须,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此话何意?”   “咳,那闯进来的鸟族精怪不是说了么……众位不妨想想啊,能被陛下看中的精怪,肯定不是一般的鸟精,实力强横点、脾气爆一点也是应当的。”   “……你的意思是,陛下确与那只鸟精有过、有过……”   听了月老的分析,方才才力谏陛下娶妻纳妃的极意仙人眼睛骤然一亮。   但他好歹是上了年纪、又位高权重的老臣,有些话还是不好意思在堂上讲,便有旁边年轻一些的仙臣替他道出:“有过露水姻缘。”   “是极。”极意仙人赞扬地看了那年轻仙臣一眼,又说:“且那鸟的腹中,当真已有陛下的子嗣?……咱们陛下终于好事将近?!”   隐隐觉得自己暂时都不会被上司盯着给陛下看姻缘的月老,当下更为轻松愉悦地捋起自己的胡须,点头,“陛下的反应大家也都见着了……咳咳,司大人,您什么时候见过陛下是那般不淡定的?”   ……   虞白溪眼下的确不算淡定。   匆匆散了朝会后,天帝便带着那只忽然出现的胖啾一路疾行。   速度太快了,一路穿破云层,流星般掠过漫天的烟霞。   而戚葭全程都立在对方的肩膀上,用鸟爪死死勾住对方那看着就十分华贵的衣领……   虽然他隐隐觉得好像放开爪爪也没事。   因为比起自己爪子勾住对方的力道,显然他背后的一种无形的推背感,才是让他能够在高速飞掠中保持直立在天帝陛下肩膀上的原因。   很明显,对方并不是想甩下他。反而一路都在有意识地带着他飞行。   这至少可以确定,对方没打算靠飞快飞走的无脑方式,再一次抛啾弃子地跑路。   但……谁知道呢。   戚葭才不管。   除了有所感应、已然确定自己身上的龙息确确实实属于天帝外,他并没有想起关于对方以及他们之间的任何事。   而在没有理清全部事情之前,戚葭不打算相信这里的任何人或任何兽。   小胖啾只信自己。   当然,眼下戚葭也想不了那么多。   极速的移动中,虽然有个无形的力道确保他不会被掀飞,但迎头吹来的狂风还是无情掀起了啾啾身上各处的毛毛。   头顶好不容易被他养出的漂亮羽毛正疯狂向后摆着,肚皮上的毛毛也炸了开来,被吹出一个固定造型的小窝窝。   大风中,根本睁不开眼睛的戚葭,无比疑惑地想着:这天界的云朵看起来这么白净,怎地灰尘会那么大呦!   眯着眼睛的圆啾,无奈又无情地向外吐了口沙子:“啊呸、啊呸呸!”   洁癖犯了的胖啾不适地扭了扭小身子,尝试着向外吐了吐似乎是被吃进了鸟嘴的灰,接着又想打喷嚏。   但喷嚏还没打出来,一个让他更想呸的情况发生了。   高空之上,他听见那位带他跑路的天帝陛下,忽然操持着清冷的嗓音说:“你不该来这里。”   嗓音低沉冷淡,但语气却无比熟稔。   戚葭:“?”   感觉自己陷入了一段被抛弃的情感关系后,戚葭最近看的话本多半也都是这类型的。   那话本里就经常有写,在一些被抛弃者去找负心汉负责的桥段里,负心汉推卸责任的第一步往往都是假装不认识被抛弃者。   除这以外,渣兽慌乱安抚求全、假意逢迎,或是诉说自己的挣扎与无奈,卖惨以求被抛弃者原谅、进而实行缓兵之计的做法也有很多。   但戚葭却万万没想到,这天帝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自己不该来这儿?!……   不仅直接大方承认了他认识自己。   还要直接与自己撇清关系……   很好。   天帝就可以这么强硬的嘛?!!   “我呸!”   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此刻蹲在天帝肩头的小胖啾直接蜷起翅膀一叉腰,任由凌冽的风将他精心养护的头毛吹得四散纷飞:“我不来这里,岂不是便宜了你。你想得倒美!”   清朗、并不尖利的嗓音从小鸟的身上传来,虞白溪:“……”   方才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只鸟,尽管虞白溪疑惑他为何突然前来,还是以直接硬闯天门的方式。   可考虑到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这个时期。   以防止这只鸟被人认出,天帝还是未做多反应,第一时间宣了散朝,并将鸟匆匆带了出来。   可如今听着这道中气十足的少年音色说出的内容,虞白溪终于确定了有些不对的地方。以及方才大殿之上,这只鸟叫自己“渣龙”,不是自己听错。   更深的疑惑浮现于他心中。   他们的速度陡然降了下来,转瞬间,来到一个满地缭绕云雾、空旷宁静的院子里。   白靴陷入白雾,虞白溪双脚塌地,笔直地站在院中,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落地以后,戚葭头顶的翎毛还保持着向后摇曳的狂野造型,肚皮上羽毛被吹开成窝窝的形状犹在。   小胖啾抖了抖身上和头顶的毛,单爪捉住天帝衣领的姿势没变。他说:“还能有什么误会,你敢说我腹中龙息不属于你?”   “龙息是属于本座,但是……”但是什么,天帝没有说。   他话音一顿间,戚葭已经道:“那就没问题了,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对我负责?”   天帝眉宇轻皱:“本座为何要对你负责?”   戚葭:“当然是因为我怀孕了!”   虞白溪:……?   虞白溪终于扭头看向了自己肩膀上的胖啾。   从刚才落地时起,天帝便只保持着笔挺站立的姿势,两肩微沉,双手自然放在身体两侧,没有试图将小胖啾从自己的肩头捉下、或驱赶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如现在这般,稍微地扭过头来看他。   未曾做任何不礼貌的举动。相应的,也没有做出任何代表亲近的举动。   便就这样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但现在,脖颈都不曾有过一丝晃动的天帝陛下,骤然望向戚葭。   戚葭才注意到,这天帝有着一双色彩奇异的、类似烟青色虹膜的眼睛,如覆盖白雪的苍茫大地,寒冷彻骨。   从戚葭的角度,还能看见天帝喉结上下滑动,浸透霜雪的眼中一刹那充满诧异,天帝甚至刻意低眸看了眼他的肚子:“你……什么时候?是与谁……”   “啊呸呸呸!”   戚葭果断打断对方沉冷的声音:“你把我当什么鸟了?孩子是你的!”   ……   寂静。   陷入荒芜旷野般的寂静中,半晌之后,烟青色的眼眸终于再度晃动了一下,天帝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些什么,声色诧异:“你可是记忆有缺?”   戚葭:“……”   在戚葭看过的两个话本里,被抛弃者皆是因为嘴笨,才在找渣兽负责的时候吃了亏。   看话本的时候小胖啾就被这种情节气得不轻,恨不得自己穿进话本里当嘴替。   戚葭觉得没失忆的自己,肯定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格。   且他一贯嘴皮子利索,更不可能在自己的事情上吃亏。   于是,因单腿站立、另外一只爪还死死钳制住渣男而在造型上显得正在劈叉儿的小胖啾,已经快速说道:“我警告你,虽然我失忆了,虽然你是天帝,但你应该也看出本啾不是个好说话、好相与更甚至是好欺负的主!我也懒得跟你啰嗦,我就一句话,关于咱们俩的这件事情,你必须对我负责!”   “……你当真失忆了?”虞白溪问。   对方话语中透出的信息很多,但显然,让天帝以为最重要的便是这一点。   ——历来四平八稳的天帝陛下,此刻问话的语气甚至都微微上扬了一些:“什么都不记得?”   “是啊,那又怎么样。”   戚葭却不以为意,大方承认。   因为记忆全无,连一点朦胧的印象都没有,即便假装还记得什么也会露出马脚,所以他索性就没想过要装。   毕竟,戚葭不觉得就因为失忆,自己便会被这条渣龙给轻视、或蒙骗过去。   圆啾继续雄赳赳气昂昂地叉腰:“劝你最好不要想着如何抵赖。你就先说,我腹中的龙息是不是你的吧?”   “是。”进而沉默半晌后,虞白溪依然未曾否认这点。   戚葭:“那就对了啊,我孩子只能是你的。”   虞白溪:“……”   饶是能力足以统领四界仙灵的天帝,也是稍微静默了一息、花费了一些功夫,才理解了自己肩膀上的那只鸟话语中的意思。   ……在兽族和精怪们之间,雌性一方的丹田处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雄性气息或灵力,这一般的确只发生在雌性有孕的情况下。   那些多出来的雄性气息或灵力,可以帮助雌性度过需要力量滋养的孕育期。   但虞白溪一开始没有联想到这个常识。   一来是因为他自身并没有孕育子嗣方面的经验,而身为高高在上的天帝,平素里谁家生了小仙他或许还能知道,可像如何养胎这种问题,很显然也不是可以被八卦到他面前的话题。   那些常识就只是一个遥远的、数千年都未被提及过的常识。   二来则是因为……   “可你不是雌性。”   虞白溪目光扫过这只扬言失忆了的啾,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万年前光风霁月、才智卓绝的少年,顿时颇为沉重地问:“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哦。”   对于对方的这个问题,戚葭并不觉得有什么,也不觉得自己失忆后就变傻了:“这就得问你了,我说了,我失忆了。”   小胖啾相当理直气壮:“那我自然也不记得咱俩交尾时的细节了啊!”   “?”虞白溪再度偏头。   圆润的啾已然抖了抖自己的羽毛,并给外表英俊清正的天帝递了一个嗔怪的眼神:“那谁知道你那时候是怎么弄的?”   虞白溪:“……?” 第04章 掌中啾   戚葭:“再说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算是雄性精怪也可以以元神孕育子嗣,别以为我失忆了就什么都不懂。”   “……”   天帝的唇角早已绷成一条直线。   感觉到一直笔挺站立,俨然就是话本里谪仙形象的天帝浑身骤然一阵紧绷,戚葭疑惑地眨眨眼——这位陛下是不是脑子也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除了对方总是问一些明知故问的问题外,自打自己靠近对方以后,戚葭便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药香。   方才在云殿的时候戚葭就闻到了。   之后被对方带着飞出老远,期间因为风太大,那味道倒是不明显。   现在二人落了地,那股浓郁的药香便又扑面袭来。   浓烈,但也不算难闻。就是……   “阿秋!——”   他终于把刚才在高空中被憋住的那个喷嚏给打出来了。   就是因为力道太过刚猛,他整只小胖啾都快被自己喷飞出去,幸亏,戚葭的一只爪爪还死死地勾住对方衣领,才没有向后倾斜或歪倒。   但也因为这一勾,天帝陛下的衣领被小胖啾稍稍勾开了些许。   戚葭一抬头,便看见天帝的脖子上,衣领半遮半掩间,似乎裹着一些布条。   不是白色的、带着金边儿的、那一瞅就很名贵的布料织成的中衣衣领。   而是比那还要细致一些,但上面却因渗有斑驳血迹,而显得有些脏污的白色布条。   那是戚葭即便失忆,也能凭固有常识知道的,叫做绷带的东西。   “……啾?”   戚葭登时一晃小脑袋。   所以这位在戚邵胥口中巨厉害的天帝陛下,竟然受伤了?   上仙也会受伤么?   还是这种表皮层面的、按理来说应当最容易恢复的外伤。还是需要缠绷带的程度?……   戚葭想起这三个月以来,即便还不知道自己腹中是龙息之时,他也已经听到过的一些关于天帝的传闻。   毕竟万年前四界动荡,如今的这方安稳天地是在当今天帝虞白溪即位后才建立起来的。   戚葭若要知晓这个世界的相关常识,便总也绕不开对这一切贡献最大的天帝陛下。   比如戚邵胥会在给他介绍战力排行榜的时候提到,如今的天地第一人依然是天界天帝虞白溪。   为什么要说‘依然’呢?   因为据说在万年前的天妖大战中,虞白溪便受了重创。   而他会受创也是必然的。   当初的妖军主力将领妖神,实力已然达到半步封神之境。   据说神之力轻易便可毁天灭地。   而半步封神之境,至少也可轻易对阵十万天将。   但当年虞白溪仅以一人对战妖神,不仅直接将其杀死,还献祭己身半数修为使其神魂分崩、确保其彻底消散于天地的事,也成了万年间四界众生们津津乐道的传奇。   “也就是费力杀死妖神,又没了半数修为的天帝,到如今依旧是天下第一?”   戚葭在戚邵胥和不度五薯的唾沫横飞中,总结出了一些东西,又有了些感悟:“那有没有可能,不是那位年轻的天帝太厉害,而是现在的四界生灵都太菜,大家都偷懒不想修炼,所以实力才严重断档儿了?”   当时在不度山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八卦的戚葭,看着逃学出来的戚邵胥和那五只比自己还圆、真真儿是麻薯团子一样的长尾山雀,鸟眼里充满了质疑。   戚邵胥:“……”   不度山五薯:“……”   话题拉回。   总之戚葭早就知道虞白溪受过伤,还没过半数修为的事。   他也知道天帝战力不凡。   但他那时也只是跟着精怪们一起八卦,未曾多想。   现在看来,这位陛下的伤极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重……   已经到了连区区皮肉之伤都难以愈合的程度!   怪不得是个人都知道天帝战损这事儿!   ……所以自己孩子的另一个爹,似乎很是病弱啊。   那这样的话,他能负得起这个责吗?   略微震荡的思绪让戚葭忘记掩盖自己的行为,原本还只打算悄咪咪地抻脖儿看一眼对方的伤势,结果越看,往下扒拉对方领口的程度就越深。   ……   一不小心,戚葭冰凉的鸟喙便贴上了虞白溪尚未被绷带包裹的一截脖颈。   这让原本笔直站立的虞白溪骤然又一扭头。   胖啾浑身几乎都是暖且柔软的,唯有鸟喙那处最硬也最没有温度。   但虞白溪身为龙族,本身更习惯冰冷坚硬,倒也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碰给激到。   天帝陛下只是单纯不习惯这样的碰触。   而在他的印象里,他与这只鸟,也从不是该有如此亲密举动的关系。   尽管少时在凡界,他们还当真做过几日的夫妻。   ……名义上的。   “做什么?”   一回眸便发现团子一样的肥啾正不安分地扒着自己的衣领,猛地回忆起遥远往事的虞白溪眼睑不由一颤。   戚葭也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对方而略显尴尬。因为戚葭相信,无论失忆前后,自己应当都是只礼貌的啾,随便扒着别人领子往里瞧,关键还啄了人家一口的行为的确很失礼。   但转念一想,这人是大渣龙啊。   刚才的不好意思瞬间烟消云散,戚葭又理直气壮起来:“就看一眼,我总得确定一下我孩子另一个爹的情况吧。”   小肥啾恢复翅膀叉腰的姿势,戚葭想问对方这是怎么伤的,但注意到天帝陛下外表不变、实则肩颈变得更为僵硬的情况,话音一转:“你不会是害羞了吧?不能够吧,你全身上下我应该都看过了吧?”   “……你应当没看过。”惯于沉默的人难得回了句嘴。   “哈?”   小胖啾却浑身羽毛一炸,又不依了:“你这么渣?你跟我交尾,都不脱衣服的??”   虞白溪被对方跳跃的思绪弄得稍一皱眉:“……什么?”   他从刚才开始就很想问了。   “什么……交尾。”   “……”   这里戚葭不得不介绍下自己看过的第三本渣兽抛妻弃子类型的话本,里面就有提到色.批又猴急的渣兽,在跟人家交尾时是连衣服都不脱的。   ……虽然戚葭不明白,交尾不就是交尾,交尾时脱不脱衣服差别真那么大么——   那话本他没看完就被自诩为他大师兄的戚邵胥给没收了,理由是涉璜,违禁,禁止翻阅。   但戚葭也知道了,交尾时不脱衣服,就是精怪们不负责任的一个标志。   是渣兽行为!   而自己连对方脖子以下都没见过,那依此可见,他们当时是没脱的。   所以自己孩子的另一个爹,怎么看都是渣上加渣啊!   “……不度山,不让你看那些书是对的。”天帝怔了一番后,语重心长地说。   戚葭却越发嚣张:“哈,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不度山!”   “我只说了我师兄,都没提到不度山,你却知道。”小胖啾一挺胸膛:“知道却不去找本啾,这分明就是决定抛啾弃子了!”   虞白溪眉心一抽:“本座……不知你有孕,又何来抛妻弃子这一说。”   “所以你是睡完就跑,过后都不回去看一眼的那种渣龙。”   胖啾眼中精光一闪,小翅膀托腮,理智分析:“却也排除了是拿我当替身,之后逼我带球跑的情况。”   天帝:“?”   虞白溪再度一滞后,进而深深地皱眉:“什么意思?”   言罢,这位九霄云殿中面对群臣随意议论自己婚事,也可以一派淡然的天帝陛下闭了闭眼,声音低哑,透着符合被重伤、甚至伤口还在流血之人会有的疲惫:“总之,无论你孩子是谁的,一定不是我的。”   戚葭警惕地一歪小脑袋:“?”   天帝清正肃穆的脸上满是郑重其事:“我和你没有……交过尾。”   戚葭:!?   ——出现了么,渣兽推卸责任小妙招之第三招,死不承认!   事到如今戚葭也不怕他跑了,毕竟就对方方才的速度,他要跑早就跑了。   主要是一直劈叉儿抓人衣领也挺累,戚葭干脆一收鸟爪,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又蹁跹落下,正好立在虞白溪对面的石桌上。   “那我腹中的龙息你怎么解释?”   “龙息是我的。”虞白溪低眸看啾:“孩子不是。”   “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他说着又凝了凝眉,似乎是在思考该怎样与这只鸟说清楚。   在此之前天帝已经许久未曾开口与人解释过什么了。   “那是怎样?”戚葭迎视着对面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天然血脉的威压,亦或者是碍于邪天帝的实力、地位和凶暴传闻,四界中少有人敢与他如此对视。   但戚葭只听说过天帝的传闻,却没将对方的传说过分放在心上。又因为身负龙息,此刻他便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威压。   所以小胖啾依然可以眼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看,还雄赳赳气昂昂的。   只不过第一次正面打量起这条龙,戚葭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龙族真是好气质,好相貌。   在戚葭的审美里,最好看的当然是自己。   但也不能否定,天帝的相貌仪表也很有说道。   斜飞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   略显狭长的眼眸,烟青色的眼瞳眸光幽黯深邃,孤高清绝,气质浑然天成。   更尤其是这条龙身量奇高。   身材因战损的缘故或许偏削瘦了些,但同为男子,戚葭又怎会比较不出他身形的伟岸、他较一般精怪化作的人形都要宽阔的肩膀,以及那叫精怪们望而生叹的绝佳身材比例呢。   ……   真是可恶啊。   原本戚葭还好奇,以自己的性格和聪明才智,怎么会轻易跟这种渣兽发生关系。   现在看来……大概率是自己见色起意。   ……   竟然是啾啾意志不坚,没抵挡得住美色.诱惑!?   ……来天界的路上他还想过,若渣了自己的兽是天帝的话,那对方八成是看上了自己的外表。   因为尽管戚葭总觉得战力榜上的那些精怪们听描述也不过尔尔,但现实是,他自己大概率也只是一只普普通通、有点实力但不多的小鸟精——   不度山的精怪们都告诉他,若他真的榜上有名,不会失踪三个月也无人来寻他。   因为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强者都会遭到四界各大宗门的疯狂追捧。   而若实力一般的话,戚葭对自己左看右看,感觉除了优秀出众的外表外,也就只有“能吃”是自己的特色了。   ……   所以极大可能,渣龙觊觎的就是自己的美貌,是条色龙!   但现在看来,自己或许也……   小胖啾赶紧“啾”了一声,不想深究这种事情,决定略过这一段儿。   而就在此时,被他追问龙息相关的天帝目光却错开了稍许,主动避开了他的打量。   戚葭:“?”   众所周知,两军对垒最重要的就是士气,谁先怂了便是败了。   而错开目光的天帝很明显在这一刻,气势上是输了。   但虞白溪尚能保持清正的外表,嗓音沉稳,字正腔圆道:“究竟是何情况,还需本座先了解完情况再告知于你。或是待你恢复记忆,便自然知晓。”   如果是仙臣们出现在此处,一定会震惊于陛下竟然如此耐心地、一口气说了两句话!   可是不了解对方究竟有多么少言寡语的戚葭却一支小翅膀:“?”   “我要是能恢复记忆,还能这么迷茫?我对你还能是这个态度?”   戚葭表示:“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啊!”   虞白溪却反问他道:“但你确定自己当真怀孕了?”   天帝陛下重新转眸回到胖啾身上,烟青色的淡薄眼眸写满认真:“这不符合本座认知中的你。”   “你认知中的我?”   闻言略微收了收脾气,戚葭歪头:“……是什么样子的?”   纵然恼怒对方又想推卸责任,但不得不说,比起哭着喊着要一条大渣龙对自己负责,戚葭认为找回自己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谁才是最重要的,唯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掌握自己的命运。   小胖啾紧紧盯着对面的天帝,追问:“你快说呀,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你以前很高冷。”   虞白溪仔细斟酌后道:“追求你的人很多,但你从不会对任何人侧目。也不轻易与外人接触。”   “我?高冷?”戚葭越听越懵逼,不禁拿翅膀指了指自己。   “嗯,话也少。”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虞白溪语气平缓,类似低喃:“至少表面看去,是这样。”   “……”   戚葭听后震惊了,觉得自己挺好相处的啊,也不算话少。   比如他跟话少的戚邵胥都能聊得挺好。   再比如他个外来啾之所以能跟不度山五薯处成铁哥们儿,就是因为当初他一只啾单独对战那五只麻薯团子,跟他们打嘴炮、吱吱喳喳地唠了一整个下午……愣是把对面的五薯给唠服了。   戚葭又骤然感觉大渣龙的话不可轻信。   尽管想尽可能多的了解以前的自己,但他也没忘,自己不是来认亲的,他是来追责的。   若是语言皆不可信,那就只能追求实际。   挥了挥翅膀,戚葭表示不想再说无用的话,本着必须要对方对自己负责的本意,当务之急是……   “有吃的么,我饿啦!”   原本身上有伤便使不出多少灵力,方才一路冲上九重天,又冲破天门大阵,戚葭的灵力又损失了不少。   他需要靠食物来补充体力和灵力,甚至需要得有些迫切。   小胖啾嘟嘟咧咧:“上门讨债还得有碗水喝吧,再说你这天界太高了,飞得本啾翅膀痛……”   这点天帝倒没再推脱,当即嗓音低沉着说:“有。”   等了片刻,虞白溪忽而抬睫,见小胖啾未动,便刻意补充说:“跟我来。”   但戚葭仍旧没动。   小胖啾看着天帝陛下,模样有些无赖,声音也是懒懒:“饿,累,没力气动。”   虞白溪:“……”   高挑的身影又是一顿。   对面小胖啾的模样虽然仍旧保持伶俐和戒备,可头顶那几根略长一些的羽毛却不似方才那般精神抖擞。   ……   以前的那只鸟虽然外表冷漠、强大,不喜与人接近。   但那真的只是表面看去。   真遇到关系好的人时,他也很喜欢耍赖皮。   且只有极少、极少数人——便是虞白溪也是偶然才得知——这人其实无比娇气。   天帝陛下站在距离圆啾并不算远的地方,比云朵还要白净的靴子陷在天界独有的山雾间,华服锦缎,长身玉立。   他表情不动,神色依然肃穆,却在略微迟疑后向前迈步。   然后伸手。   指骨修长匀称,掌心朝上,伸向了胖啾所在的地方。   戚葭拍打了下小翅膀,特别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天帝的掌心上。   虞白溪便以掌心托着这只鸟,转瞬便进入了宫殿。 第05章 吃饱饭了!   被虞白溪带回宫殿后,原本已经准备了一肚子问题要问的戚葭,登时将这些问题暂时抛到了脑后。   毕竟,在他的面前摆着造型精美的荷花酥,散发着香气的枣泥酥,以及桂花糕、栗子酥等等,足足八样点心。   除此之外,还有灵茶、灵果——各种各样品相极好、一看便是极品瓜果的水果也依次被人送来,一一摆在案上。   更尤其是,这些吃食都是带灵气的!   在不度山时虽然也有很多果子可以吃,但那些大多只是山上的野果,可以果腹,却也只是充饥。   从醒来时起他便觉得浑身力量运转不畅,问过老祖才知,大概是因为自己失忆前受过重创、周身灵力都自去疗伤了,内府空虚又无以为继,才会导致他经常感觉无力。   简而来说就是,他灵力损耗很大,需要进补灵力。   主要以吃的方式。   但不度山并不属于仙界,山上虽然有些地气可供精怪们修行,可对于戚葭这种力量受损严重的情况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至于那些地里长出来的瓜果、以及可供食用的鱼兽便更不带什么灵力。   一直以来戚葭都很饿。   在不度山上吃再多食物,也顶多只是皮囊上得到暂时的抚慰,只有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虚软疲累。   所以甫地啄了一口那造型精美的荷花酥,感觉澎湃清澈的灵气顷刻渗进内府的时候,戚葭便像是闻到腥味的猫、猛地看见眼前吊着根胡萝卜的驴,除了追逐食物以外,旁的暂时都顾不上了。   一张宽大的八仙桌上,小胖啾直接上了桌,蹦蹦跳跳地,一会儿吃吃这个,一会啄啄那个。   长期的食物匮乏让啾学会了不浪费食物。   尽管在各种美味的点心和水果之间反复横跳,尽兴之时恨不得叽叽喳喳叫上一叫,小胖啾还是将自己啄过的灵饼和水果都吃得干干净净,之后再去进攻下一块。   而就在戚葭大快朵颐的时候,大抵是看出他是真的饿,虞白溪又命人送来了一些肉食——一份闻起来便知味道鲜美的蒸鱼,一份板栗羊肉,一碟子红烧排骨,以及一小锅老鸭汤也被人陆续送了上来。   戚葭眼珠子都瞪圆了。   天界的食物,原来这么丰富的么?   他知道这些食物,皆源于他脑中存在的常识。   但在不度山上的时候,戚葭从来没有吃过这些!   不度山不仅没什么吃的,还没有厨子。   毕竟那里动物修成的精怪居多,他跟戚邵胥会将鱼做熟了再吃,皆因小胖啾嘴馋又嘴甜,每天都努力撺掇着戚师兄给他做,才有的。   但是试想一下,自醒来时便疯狂渴望食物,且一直忍饥挨饿;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美食、但都没吃过,就这样过了三个月的小胖啾,也是非常可怜的!   “……这些食物,带、带灵力么?”   可能是那道羊肉看上去太嫩了,也可能是那碟子排骨泛着的红色光泽特别符合啾的审美,亦或者是老鸭汤散发出的香气过于鲜爽刺激食欲。   戚葭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那一道道菜肴,一时间反而什么都没动。   虞白溪看着僵住的小胖啾,说:“嗯。”   “……那,这都是给我的?”   “……嗯。”见胖啾没动,虞白溪也略微皱了皱眉头。   他不确定这些食物是否适合对方,也不确定对方的口味。   虞白溪迟疑了:“你……”   他话没说完,就见嫩黄色的小啾忽然“啊呜”一下一头扎进了那份羊肉里,用一只鸟不可能有的速度疯狂进食。   虞白溪:“……”   坐在旁边的天帝陛下,在静默片刻后,默默地给这只小胖鸟盛了一碗汤。   胡吃海塞了一番,戚葭半倒在桌边,用翅膀揉着自己的小肚子。   整只鸟明明身量上无甚变化,但就是肉眼可见地圆了一圈。   就这样还不肯就此下桌。   “殿下,您慢些吃,后面还有呢。”   一直负责送上灵食的仙娥原本正留在一旁等待吩咐,见小胖啾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可爱又急切,便忍不住开了口,表示:“陛下已命天厨多做些吃食送过来,只是这制作尚需要时间,殿下别急,稍等一会儿便来。”   戚葭觉得这位仙子姐姐很是面善和客气,便抽空客气道:“好,那麻烦仙子。”   “不麻烦,殿下唤我朔灵便好,小仙便是这宫中的掌事女官之一。”   朔灵仙子更加恭敬:“还有殿下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也不用称呼小仙为‘您’,小仙当不起。”   “……你缘何叫我殿下?”饶是再没常识和记忆,戚葭也知道这仙子对自己过于热络了。   那仙子却骤然对戚葭福了一福,笑曰:“这还用说么,殿下您怀了陛下的龙嗣,便自然是这玉京里,除陛下外的第一个主子……”   “朔灵。”一道清冷低哑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朔灵仙子的话:“你先下去吧。”   虞白溪仍旧端坐在桌边。   朔灵:“……”   朔灵周身一震,往常时她从不敢这么在陛下面前多讲话。   但这不是天宫里有了新的主子——她都听说了,陛下难得在大朝会上忽然散了朝,直接带着这位殿下离开了。   如今不仅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宫殿,还亲自吩咐上各种瓜果灵食……要知道,这些东西陛下自己都是从来不碰的!   “是。”   但也不敢辩驳什么,朔灵即刻退下。   又过了许久,彻底吃撑了的小胖啾终于住了嘴,鸟身凌空而起,飞下了桌面,落在了一张干净的椅子上。   爱干净的啾,怎么可能吃完饭还在桌上着呢……尽管还真的很舍不得离开。   但吃饱喝足后,还该是他与天帝继续谈判的时刻了!   “来一波快问快答怎么样?”戚葭斜眼看了看仍旧坐姿端正的天帝。   “可以。”   烟青色的眸子望向他,虞白溪稍一点头,便开口道:“你失忆了,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戚葭:“……?”   他说要快问快答,可没说是对方问,自己来答啊!   完全没想到看似寡言加处于被动的天帝竟然还能来这一套,戚葭脾气不是很好地哼了一声,但还是遵守游戏规则地回答道:“不记得。你知道我的名字?”   ——现在轮到他问问题了。   “知道。”虞白溪也十分遵守规则地说。   戚葭听了瞬间满脸期冀。   但天帝:“本座不能告诉你。”   戚葭:……?!   “不带这么玩的!”终于忍受不了了,小胖啾扑棱着圆润身子坐了起来,努力抗议:“你这是耍赖,违反游戏规则!”   天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没有问我你叫什么名字。而且本座已提前说了,我不会说。”   “为什么?”小圆啾抬头问。   虞白溪:“不可说。”   “可那是我的名字!”因为愤怒,圆啾拼命挥动起自己一侧的小翅膀对着天帝指指点点:“有什么不可说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虞白溪却不在意对方指他,略微沉吟后他反问:“不度山上的那一位,什么都没对你说?”   “老祖?”   戚葭想起那位不是‘不知道’便是‘不可说’的、仙风道骨的谪仙般的人物,不禁沉默了。   并且深深地觉得眼前这位天帝陛下其实也很有那位老祖的气质。   “老祖以前便认识我?他从没提起过……”戚葭喃喃自语。   自己明明是三个月前,被老祖从不度山下捡回去的呀。   五薯他们最开始都叫他外来鸟。   而且看戚绍胥的模样,之前肯定也从未见过自己……   心中存疑,戚葭立即看向天帝。   天帝却双唇紧闭,骤然沉默。   眼见对方这是也在思考着什么,小胖啾忽然眼睛一转,道:“老祖叫我戚葭。”   “……戚什么?”天帝陛下的神色间露出一瞬的迟疑。   “……葭。蒹葭的葭。”   戚葭语气更加黯然——原本指望对方会对这个名字做出反应,结果看来,自己以前果然不叫类似戚葭的名字。   但那怎么说也是老祖给的名字。依旧没套出任何信息的小胖啾还是介绍道:“老祖说是在蒹葭丛中寻到我的,所以唤我戚葭。戚便是跟了他俗家的姓。”   不度山上的很多生灵都姓戚。这算不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虞白溪却了然般点点头,对这个名字不置可否,他只是说:“待你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之时,自会知晓一切。”   戚葭:……   就是这句话,老祖也说过一模一样的!   虞白溪:“若我没猜错,你现在灵府虚亏,灵力不畅,身上依然有伤。且你的失忆便是因伤所致。”   烟青色的眸底情绪莫测,天帝缓缓道:“伤势好转前你暂时也无法恢复记忆,此时便是告知你,你也做不了什么。”   “……但这不是你不告诉我的理由。”戚葭并不认同。   虞白溪说:“嗯。”   戚葭:“嗯??”   虞白溪:“只是本座无论如何都不会向你透露分毫。”   “……?!”   天帝嗓音十分清冷,若风过空谷、水入幽潭,低沉但好听。   可这样充满意境的声音,却说着听上去最不讲道理的话!   他说:“要你自己想起来才可以。”   戚葭:……   小胖啾被气得一捂胸口,直接瘫倒。   “……本座不会害你。”   视线在啾啾仰面躺倒、朝他的方向露出柔软腹部后便极速移开,虞白溪表情有些僵硬,但声音却明显更加缓和:“若你不信,本座可以发誓。”   “发神誓?”   “嗯。”虞白溪果真立起三根手指,干脆利落地发了个不会害他的誓言。   “……好吧好吧。”   对方的态度的确让戚葭有些意外,神誓的威力他还是知道的。   他原本也没打算这就问出什么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见套不出什么话,便不做多余纠缠:“继续快问快答。”   “……快问快答就是我问问题,你要快速做出回答,明白不?”   快速强调完规则,戚葭干脆再度凌空而起。   没办法,面对像大渣龙这种很明显有主见、又不好驾驭的兽,戚葭觉得还是距离对方近一些更方便掌控。   而在不度山时,小胖啾就习惯了这样不用动翅膀、单靠灵力飞行的省力方式。   于是如今他也保持着四仰八叉的姿势,直接落到了天帝的……膝上。   虞白溪:……?   腿上骤然一片温软,天帝眼睫重重向下一折。   戚葭则向上看去,无辜眨眼。   ……蹲在肩上不方便交流,他本来想落在对方手上的。   但天帝坐姿标准规整,双臂下垂,圆啾便根本没有其他落身点。   反倒是落在天帝膝上,继续保持摊平姿势的啾觉得这样还挺舒服的,便不等对方反应,向上晃了晃爪爪,问:“咱俩以前是什么关系?”   ……   让啾没想到的是,这波快问快答依旧没玩起来。   ——天帝陛下竟然直接沉默了!   虞白溪视线落在别处,直接沉默了半晌,喉头不住滑动,竟是半天后才终于开口:“不熟。”   戚葭:?   听见天帝憋了半天才吐出的这么两个字,戚葭登时炸起了浑身的小绒毛:“你,不熟你就跟我交尾?你!……大渣龙啊!!!”   虞白溪:“……”   天帝陛下直接眼皮一跳,却仍没有回眸看向他。   直到炸了毛的啾啾自己扑愣着重新飞了起来,天帝才转回视线,烟青色的眸子认真直视着这只、方才还在他面前随意袒露肚皮的鸟……   嗓音低沉中多了些无奈:“说过了,没有交尾。”   ……   天帝从不习惯解释分毫。   他以为炸起绒毛的圆啾会继续不依不饶。   但没想到,方才还激动着的啾转却已然瞬间平静了下来,语气甚至有点想要息事宁人:“好吧,只要不是你强迫我的,咱俩就暂时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儿姑且先放一放。”   虞白溪:“……?”   戚葭被自己的公正和讲理感动到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不确定没失忆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一只渣啾——万一自己以前也……比较不管不顾,十分随性浪荡呢?   毕竟终有一天他会恢复记忆的——老祖也早已告诉过他,他伤好后便自会想起一切。   ……所以为了啾啾日后的颜面,还是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将这事放在一边,戚葭又快速追问:“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不熟也总得有个相遇的契机吧?” 第06章 留在玉京   戚葭仍旧试图从这样的对话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眼前的这条龙是天帝、是四界最强者——与对方相处期间,除去对方一袭华丽的衣衫在时刻彰显对方的身份外,他周围隐隐约约溢散出的清冷灵气也时刻提醒着啾这一点。   那么跟这样的人相遇的,曾经的自己究竟为何会与天帝扯上关系?   戚葭是想靠着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出自己的大致身份。   可惜这位天帝陛下大概的确是个肃穆清冷之人,不爱说话,他的回答总是相当精简——   虞白溪只是说:“少时我去凡界历练,你恰好也在那里。”   “嗯嗯……然后呢?”等听下文等了半天的小胖啾:“没了?”   虞白溪说:“嗯,没了。”   戚葭:“……”   小胖啾又“咕”了一声,一歪脑袋——那完了,凡界啊,谁都去得,他们恰巧相遇也有可能,没什么特别的。   戚葭继续追问:“那第二次见面呢?你确定我们不熟?”   虞白溪:“你这是另外两个问题了。”   戚葭:“……”   虞白溪站起了身:“先让本座为你诊下脉。”   小胖啾听得一翘脚丫:“你会看病?”   “不会。”天帝陛下神色坦荡:“但大致可以诊一诊你的情况。”   “……行吧。”   不度山上没有专门的医者,但老祖和戚邵胥都可以通过诊脉探灵帮他瞧伤。   而戚葭判断,虞白溪大概是要看自己究竟有没有怀孕,对于这一点,他倒也不介意。   彼时圆啾已经落回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懒洋洋地伸出翅膀,一边嘟嘟囔囔:“不过你若想诊出我是否有孕,大概还需要找个高明的医官过来,戚邵胥说我现在还没到月份,看不出……”   “未到月份,的确诊不出什么。”   虞白溪低沉的嗓音传来,同时伴有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响起,天帝陛下已经起身亲至小胖啾的身侧。   ——实在是戚葭的鸟身太过小巧了,都不及虞白溪巴掌大小。   若想给他诊脉,便是天帝陛下金尊玉贵,也得动上一动,否则还真碰不到这鸟的翅膀。   反正懒哒哒的小胖啾是不会主动动一动的。   他能举起翅膀已经很给天帝面子了。   而看样子,传闻中威严又冷淡的天帝陛下,也不介意起身亲至。   温润冰冷的指尖搭在胖啾配合伸出的小翅膀上,虞白溪继续道:“你是男子,即便有孕也只能以灵脉孕育子嗣,那比普通的胎生需要花费更久的时间,一般都需许多年月……相应的,初期要想确定真是有孕,也需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听了虞白溪的解释,戚葭略微点头——戚邵胥的意思大概也是这个。   只不过不度山上从没有靠灵脉孕育诞生的生灵,戚邵胥年纪不大、了解得不多,天帝陛下所说的,倒是比戚师兄的要更详尽一些。   “不过即便确认不了,你也不可能怀孕。”虞白溪的声音又平稳地响起。   戚葭:“?”   “你身上并无旁人的灵息,只有我的。而如果是我的……”虞白溪声音稍顿,此时已然收回自己方才探出探灵的手。   他缓缓直起腰身,抬眸望向对面的胖啾,半晌后才淡淡道:“那你至少已经怀了……数千年。”   “??”戚葭眼睛瞪大:“什么意思?”   虞白溪:“即便是以灵脉孕育生灵,也没人需要怀这么久。”   戚葭:“不是,重点是咱们不是近期才见过面???”   虞白溪缓缓摇头:“许久未曾谋面。”   或许是觉得这只鸟还会追问,他便又补充道:“很久。”   戚葭:“……”   一番沉默后,戚葭表示:“那不可能。”   “……本啾怎么可能带着你这个外龙的气息,一过就是几千年!你不是说咱们两个关系不怎么样么?”   戚葭语气充满质疑,以及对自己性格的肯定。   虞白溪听了则轻微掀了掀眼睫。   戚葭已然冷笑一声:“天帝陛下要推卸责任也简单,那你倒是说说,若不是交尾,你这龙息是怎么跑进我丹田里面去的?”   “……情况复杂。”虞白溪眼皮再度一跳,每回听对方自然地说出“交尾”,他都会忍不住做出反应。   但他也意识到单凭言语上的辩驳很难让对方相信自己。   事实上,很多事情便是虞白溪自己也没有搞清楚。   “不若你先留在这里,本座助你恢复记忆和灵力。”虞白溪开口道。   不仅话的内容罕见地多了许多,连语气都换成了充满安抚之意的提议。   “留在这里?”椅子上的小胖啾眼珠一转,感觉对方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   他原本就是来找对方负责任的,当然还是直接住在这边最方便。   而且这里的灵食多,比不度山要多了许多,的确很利于他恢复实力。   不是戚葭不喜欢不度山。事实上他还蛮喜欢在不度山上的生活的,也喜欢那上面的精怪。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感觉自己离开那边会好一点——自从三个月前老祖把他带回山上以后,他已经吃了老祖不少的丹药。   而不度山的资源一向匮乏,东西都是有限的。   尽管山上很少有人提,戚葭却知道这些。   所以自从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以后,戚葭便每日都强撑着,跟着戚邵胥一起摘果子捕猎。   尽管没什么灵气的普通食物对他来说真的只是杯水车薪,但胖啾仍旧靠大量进食食物来给自己疗愈,而坚决不去动那些老祖给他提供的资源了。   “再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亲人么?”   戚葭问这问题的语气十分随意。   但却让天帝陛下又怔了怔。   不知道他是不知道答案在强自思考,还是另有什么其他原因,足足过了几息,这位玉质金相、容貌气质与“邪天帝”之称严重不符的陛下才缓缓开口:   “没有了。”   烟青色的眼眸幽邃深冷,虞白溪语气维持淡然:“你曾说过……这世上,你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亲属了。”   戚葭:“哦。”   小胖啾应了一声,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说,他觉得这个答案并不突兀,对方说的这一点确实很符合他的猜测。   ……他没有亲人,所以无人来寻失忆的他。   他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但胖啾倒没因这点觉得自己可怜,因为他心中亦没有任何亲人的概念,或者说是任何留恋。   那感觉便是打从他醒来那刻起,便有一种了无牵挂的感觉。   如若不是戚邵胥曾经与他讨论过相关话题,戚葭甚至想不到要寻找自己的亲人。   所以可见,他心中当真没有这方面的挂碍。   没有羁绊,自然自在。   既然如此,戚葭便更无所谓自己留在哪里了。   当务之急除了养好伤以外,能做的也就是找这条大渣龙追责了——在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下,戚葭只信自己,才不信他说他们不熟的鬼话。   真不熟的话,对方缘何要将他留下,还帮他?   况且自己都没提,对方竟然就知道自己来自不度山……什么几千年没见,骗鬼可以,骗啾可难!   这么一想,他更要留在天界了!   戚葭暗中盘算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一刹那天帝神色有异。就是在回答他关于亲属的那个问题以后。   那是一种绝不会出现在邪天帝眼神当中的,类似于悲悯的目光。   但也的确仅有一刹那。   虞白溪如今已经恢复如常。   而在心里打好算盘的小胖啾也稍微换了个姿势,重新改为舒适的仰躺。   “要我留下也行,但是食物你得给我供应上。”   “好。”虞白溪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了,也顺便提出:“本座会协助你疗伤,但在天界期间,除本座以外,不要让任何人碰你的脉。”   “?为何?”戚葭一抖头顶的翎毛,那是乐子人发现八卦后的反应,他第一反应是难道天帝不信任天界的医官?……   然而天帝似乎从来不对人做解释,虞白溪只是用一双淡色眼眸平静地望着他,态度却异常坚决:“本座便只有这一个要求。”   戚葭:“……”   好吧,反正来到这个地方他连天帝都不信,也更加不会随便信任别人,还四处找人给自己诊脉?那不是脑壳坏掉了!   戚葭:“我这个啾喜欢安静,你无事不要打扰我。”   天帝能提要求,他也要趁势提要求:“还有我怀孕了,得养胎……”   “……你没有怀。”   其他事情都无意见,只是关于怀孕的话题,虞白溪每回都会纠正对方。   但戚葭却不认同:“我肯定怀了,你不觉得我比一般鸟儿要圆么?”   问话的时候小胖啾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   厚厚的绒毛下面,那小肚皮的确挺得滚圆。戚葭在山上时见过跟自己差不多品类的鹦鹉,它们都没自己圆润。   然而天帝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自打戚葭重新四仰八叉儿地躺下后,虞白溪的视线便又落去了别处,他只在沉默了一瞬后说:“……那是吃的。”   戚葭:“……”   天帝语气肯定,字正腔圆:“为了摄取灵力,你从前吃太多东西了。”   戚葭:“…………”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那话本里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是什么品种的大直男啊!   大渣龙啊!哼!   没失忆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看上这个人的啊!!   戚葭被气得甚至都不打算懒着了,直接扑棱着小翅膀飞起,想着至少也要再站在对方肩膀上再蹬对方一爪子。   可他才一凌空,一歪头,便看见天帝的衣领内略微渗血。   白色的绷带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从鲜红的颜色上看,那应该是刚刚才渗出的。   “你……脖子……血。”戚葭一愣,抬着翅膀指了指虞白溪的脖颈。   这就让小胖啾有点下不去爪了。   他此刻考虑的问题又变成了——啾靠,这天帝这么脆皮?可别自己刚找到饭票,对方就要撑不住了!   而被提醒过后的虞白溪却未作出太大的反应。他仍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双指并拢,抬手向上一点便草草地给自己止住了血。   之后他掌心一翻,那染血的绷带顷刻间便没了踪影,换成了干净的布条。   动作一气呵成,很明显,天帝陛下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给自己止血了。   戚葭都看愣了:“你……这伤挺重啊?”   “……还行。”   “是万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伤么?”戚葭想起了自己听到的传闻,便干脆问了。   而去而折返、手里捧着一叠兰花酥的朔灵仙子恰巧听到他们此时的对话,差点吓得摔个趔趄!   ——陛下在那场大战中的确身受巨创,到现在也没好。   但天界已经少有人会再提及此事了。   因为四界生灵不必知道;   因为比起一个曾经为了止戈而战损的天帝,眼下的天界更需要一位仍旧强大、依然是战力第一,甚至无坚不摧的天帝。   外加上陛下素来喜欢独行。本身极少将伤痛示人。并令众仙也不许再提。   所以万年下来,陛下的具体伤势、连同万年前的那场大战都成了禁忌话题,至少不会有人在天帝面前如此明晃晃地提及。   这位新来的殿下……   朔灵仙子脚步一顿,忽然犹豫自己要不要假装没有来过。   可她也没想到,那位总是无人知晓在想什么、总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天帝陛下,在面对殿下的疑问时却并没有任何斥责,反而出人意料地,语气十分平静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嗯。”   陛下回答的时候,甚至轻微地点了点头。   朔灵:……?!   不觉有异的戚葭则一歪脑袋:“这么久了还这样?……好不了?”   “会好的。”虞白溪声音依旧淡淡。   语气听上去却似是在安抚对方。   朔灵:!!!   比起不小心撞见有人当面问起陛下的禁忌话题,眼下陛下这极具耐心的回答显然更让朔灵大吃一惊。   她双手依旧稳稳地端着托盘,却恨不得后退一步,看看这里还是不是陛下的后宫,里面说话的人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冷漠寡言的天帝陛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朔灵感觉陛下与殿下的聊天……就像是,一对旧友。   就在朔灵在门口犹豫的时候,陛下的声音却再度响起:“进来吧。”   ——冷漠、威严。   这一声很明显是在叫自己。   不意外陛下早就察觉到了自己,朔灵忙打开房门,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方才见殿下喜欢各式灵饼,恰好刚出炉的兰花酥,我便赶紧端来给殿下尝尝了。”   朔灵仙子笑脸盈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戚葭登时对这位热情又勤快的仙子姐姐表示了欢迎,并直接飞去迎接那盘小灵饼。   一旁的天帝这时候开口道:“本座离开一会,朔灵,照顾好他。”   “是,陛下。”   戚葭原本还被那碟子芳香浓郁的小灵饼所吸引,一听虞白溪说要离开,当即警惕地一回头。   但随即他发现自己或许是过于紧绷了——天帝陛下的本体还端坐在那里,甚至其本体上应该还留有一些神识,那端坐着的人会眨眼,身体笔直如钟,仪态端正得让人挑不出错处,甚至偶尔还能抬手喝茶。   ……这一招似乎挺厉害。   “陛下大概是去处理什么公务了。”   朔灵仙子在小胖啾身边小声道:“陛下将本体留下,想来是不舍得离开殿下,可见对殿下是极为上心的。”   戚葭眨眨眼:“那他现在能听见我们说话么?”   “这……小仙也不是很清楚。这一魂双体之术对灵力的把控要求极高,天界之中除陛下外再无人能用。”   朔灵笑了笑,“往日里陛下事少话也少,小仙们很少能近身伺候,所以么……”   “哦。”戚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看来这位陛下当真是独来独往惯了,搞得就连贴身仙侍都不知道他的法术都是些什么路数。   不过戚葭的重点还是……   就说么,他凭直觉就知道这一魂双体之术很厉害!   .   不度山。   五只圆滚滚的北长尾山雀紧凑地挤在一根树杈儿上,正急切地讨论着戚葭现在怎么样了,以及他们该怎么办。   “那位可是邪天帝!听说他凶残至极,六亲不认!”   “那还用说吗,这万年来他杀了多少人?戚葭知道这事嘛?他不会也被杀了吧?”   “不会的,葭葭辣么厉害,咱们谁都没想到他竟然能冲破天界禁制吧……”   戚邵胥趴在草丛里用爪子捂着狗头,叫唤:“此事老祖已经知晓,咱们担心也无用……至少你们先安静一会儿吧,我头都大了!”   五只胖啾稍微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又集体叽叽喳喳起来:   “可是那位之所以叫邪天帝,就是因为他太古怪阴邪以及残暴了!妖界魔界凡界,但凡是有点能耐的都被他杀了!”   “我听说就连先天帝都是他亲手杀的!……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戚葭真不会被灭口么……”   山坡上面吵闹非凡,一道高挑的白色身影从他们身边掠过,无声无息,没有一丝停顿地向不度山的至高处飞去。   山顶洞穴前,一袭银纹白衣的天帝腰悬长剑,颀身玉立,神色淡漠,无悲无喜。   “晚辈虞白溪,拜见前辈。” 第07章 我当天后   虞白溪冲洞口的方向行礼。   半晌过后,洞穴深处传出一道古朴的、略显苍老的声音:“天帝来了。”   虞白溪微微颔首,没有要进入山洞的意思,直言道:“冒昧来访,前辈见谅。只是他……凤琰现在本座那里。”   “老朽知道。”里面那苍老的声音说。   虞白溪闻言微微凝眉,英俊的面容清正庄严:“您不该让他离开这里,尤其是,他失忆了。”   “老朽留不住他,无人能阻拦他。你知晓他。”   虞白溪:“。”   天帝沉默。   那道苍老的声音继续说:“你的龙息在他身上,他去找你便在所难免。”   “正因为他失忆了,本性全显,此时若不依着他的性子反拘着他,他不知会闹出些什么来,在不度山上恐怕更不安全。”   “在这里,他连那些补灵丹药都不肯吃。你比老朽更知他有多固执。”   “……”天帝眼皮重重向下一耷。低喃:“他的确素来心性坚韧,恐难动摇。”   片刻后,虞白溪重新抬眸:“前辈说得是,这段时间本座会将他留在天界。辛苦前辈先前对他多有照拂。”   “嗯。”那苍老的声音说:“他现在叫戚葭。”   “本座知道。”   “……那看起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这次轮到里面的声音愣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不少:“好好待他,他有着身子,日后会更为不易。”   “……他没有怀孕。”   剑眉朗目的天帝表情一僵:“您知晓那抹龙息只是……”   “我确是知道,那龙息只是当年陛下注入他体内的。”   洞中的声音稍微停顿,又道:“可我亦不知你们两个小辈之间曾经都发生过什么?说起来,那时你二人看上去便极为登对。”   虞白溪:“……”   大概是真觉得会越发解释不清了,虞白溪还是难得开口辩驳:“可您知道我们已经许久未见,没有人能怀那么久。”   洞府中那道苍老的声音却不以为意:“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更何况陛下是龙,老朽记得,当年你母后怀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后期,单是在龙蛋里陛下便待了近两万年才破壳。”   天帝:“…………”   虞白溪这次直接沉默。   “好好照顾他。”   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听上去疲惫难掩:“他需要你。而你……更需要他。”   说完,洞中声音消散。   虞白溪再度躬身行礼。   之后天帝转身。按理来说,他应当直接神归天宫。   可才刚刚离开山峰,还未到山脚下,虞白溪便远远地听到了一道极为耳熟的清脆嗓音:“没有没有,天帝没有拘着我,况且我既说了会回来,这不么,我特意回来给你们报平安。”   虞白溪:“……?”   心念一动,天帝陛下直接闪身到那声音的附近,正看见一只通体浑圆的嫩黄色小胖啾……那只应该还留在玉京鸿蒙宫里的鸟,此刻正半浮于空,对着一些不度山上的精怪在啾啾啾。   ……   待凑身到近前时,虞白溪又恰好听见那只啾说:“没有,我才没有在大渣龙面前现出人身呢!……”   ……   戚葭一路赶回不度山,主要就是为了给戚邵胥他们报平安的。   而很显然,戚邵胥他们对于他这趟闯天门的经历很感兴趣,戚葭也不吝跟他们说了起来,并且将自己打包来的水果、浆果和各式灵饼都分发了出去。   而在听说戚葭打算以后都留在玉京以后,不度山五薯都表现出了不舍和挽留之意,戚邵胥更是忧心忡忡地问他:“你没有在那位面前现出原身吧?”   戚葭便答没有。   眼下,小胖啾的声音里充满得意洋洋:“大师兄放心,我可时时刻刻记得你的话呢,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现形,尤其是那条渣龙……”   他说着,凌空一变,原本嫩黄色圆滚滚的鸟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体态修长,容貌昳丽的青年躯体。   色彩浓烈的艳色衣袍包裹着细瘦颀长的身段,青年的穿衣风格很随意——腰带半系,未着鞋履。   黑发如瀑般披散下来,长度及腰,半掩面颊,美如冠玉,恣意风流。   而仿佛知晓自己的风姿很是别具一格一般,这青年还在空中缓慢地转了个身,向周围展示一番,才勾了勾唇道:“我感觉大师兄你说得对,那条渣龙当初一定是相中了我的美貌,才渣了我。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他看见我的真身的!”   “为了不叫他看,刚才本啾干饭的时候都用着鸟身……”   一想到鸟嘴很小、自己啾啾啾着吃饭比平时要费了很多力,戚葭都为自己感到委屈。   半空中的美人露出了落寞神伤的表情。   “……”没想到戚葭说现人形就现人形的戚邵胥下意识低下了狗头。   虽然戚绍胥已然感觉到了欣慰——师弟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话,也有防护意识,大致不会像猪拱白菜一般轻易被人拱走。   而与下意识会回避美貌的大师兄不同,不度山五薯的思绪就要简单了许多。   五只肥啾仍旧紧凑地挤在一根树杈儿上,差点要将老树杈压弯。   但那五只却全不在意,只蹲在上面继续叽叽喳喳:“有一说一,戚葭你的人形尊嘟美貌!”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形!”   “大师兄说得对,戚葭,你可千万别在外面露人身,我怕你被人绑走……”   “说正经的吧。”戚邵胥咳了一声,打断五薯的话,同时看向空中漂浮着的那道纤瘦绮丽的身影:“你真的打算留在天界了?”   作为一直以来的大师兄,戚邵胥忧心忡忡:“可你如今失忆了,各种常识都没得。更何况那九重天上的玉京是什么地方,本就人情复杂,你又是待在那喜怒无常的天帝身旁,我真担心你会被欺负。”   “不会哒啦。”戚葭说。   声音依旧清脆且悦耳,他声音明明与胖啾时无异,但以如今这副修长人形姿态说话,哪怕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几个字,也会令人觉得他谈吐不凡,犹如空谷幽兰,贵不可攀。   鲜衣长发的美人再度勾唇一笑:“玉京也没有你们说得那般恐怖,天帝目前待我十分客气,而且天帝身边的那位仙子姐姐人也很不错……”   “窝也觉得不错,至少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果子!”枝杈上的麻薯团子们一边吃着香甜多汁且灵力充沛的果子,一边吱吱喳喳地叫。   “天界的东西自然是好。”这时候,二师兄胡朗也闻讯赶来,火红色的狐狸瞬间化身成同样穿着红色衣袍的青年模样。   胡朗:“但是戚葭,你不会被这几个果子就骗上天界吧?……你说天帝待你不错,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只是想要你腹中的龙子?”   戚葭:?   半浮于空中的青年略微一歪头,一双凤眸也微微睁大,眸光杳然生辉,如星辰一般煽动了一下。   胡朗直接被他这目光看得暼开了视线,不自然道:“咳……你们不是都听说过么,有个隐秘的说法,说天帝陛下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受创,虽然灵力没什么损伤,但身体方面……”   他这么一说,戚葭便想起虞白溪脖子上染血的绷带了。   但胡朗显然是另一个意思:“所以当初他抛弃你,大概是没想到你能……怀上。现在发现自己有子嗣了,他自然要将你留下,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但等戚葭生了崽儿以后,那位会怎么做就不一定了!”   “……”   听了胡朗的一番分析,戚邵胥的狗狗脸不由露出凝重的神色,就连枝头上面的五坨麻薯都愣住,不啾了。   大家都傻眼了,感觉二师兄说的,极有可能是对的!   唯有戚葭还在状况外——实在是他走神了,没懂虞白溪动不动就流血的脆皮体质与自己怀没怀上有什么关系:“啊?”   但过去的三个月来,戚葭因为灵力亏虚,也经常会出现动不动就走神、或者忽然睡着的症状,精怪们都习以为常,没当回事。   一只树杈上的麻薯团子率先反应过来:“这事儿二师兄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就不应该让戚葭上玉京啊!”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胡朗神色似笑非笑——这不是戚葭在天界受到的待遇极好,才让他想到这一层的么,原本他以为戚葭会被那位孤邪天帝直接打下界来……   想到这里,胡朗的声音也变得颇为古怪:“再说了,就算拦,咱们谁又能拦得住戚葭呢。”   “好了别吵了。”   戚邵胥扒拉了下自己的狗头,忧心忡忡:“……方才师父识海传音,说让戚葭同天帝回去……”   戚邵胥的声音让周围又是一静。   五薯整齐划一地歪头看向大师兄:“老祖说可以?”   便是胡朗,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师父会这么痛快地让戚葭去天界,师父一向很在意戚葭……   戚绍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   “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啦。”   树杈上的一只小团子“啾”了一下后说:“若天帝真是为了龙嗣……那毕竟是龙嗣,就算戚葭不去天界,估计龙子降生的时候天地也会有昭示,谁都瞒不住。这段时间戚葭不若就留在那玉京里,美美地吃,美美地喝,想那么多做什么。”   “也对。”   旁边另一只啾跟着猛点头:“有些精怪光揣崽儿就要揣几千年,几千年!辣么辛苦,葭葭一只啾可怎么承受得住!莫不如就让那天帝照顾……”   “就是!”麻薯三号附和:   “但我觉得这样子还不行,葭葭,你得让天帝娶你,给你个名分!这样几千年过去了,他想甩了你也不可能!”   “这个法子好!”   其余四只团子登时叽叽喳喳起来,表示要名分这招好——只要戚葭跟天帝成婚,于四界面前都过了明路,以后就算孩子生了,谅那天帝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做什么去父留子的事!   就连戚邵胥也觉得这招可行。   “……去父留子?”戚葭听明白他们的建议,以及他们的话了。   去父留子啊,他看过的话本子里也有好几本是这种情节,他认可大家的担心也不是不无道理。   但是。   “但是为啥不是我娶他?”半浮在空中的修长身影表示出了深深的疑惑。   对面的精怪们:“……”   ——对于失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有三月的戚葭来说,好多知识或常识对于他来说其实还是陌生的。   这注定了戚葭有时会问出一些谁也想不到的问题。……也注定了这些问题不好回答。   五薯深深愣住,再度齐齐歪头,姿势和方向都一模一样地看着戚葭:   “……因为怀了的是你?”   “因为那位可是一统四界仙灵的天帝陛下!”   “因为,很明显你这身段儿更像是下面那个?”   戚葭:“?”   最后戚邵胥用朴实无华的语言成功地说服了戚葭:“因为咱不度山出不起聘礼,你只能嫁。”   戚葭恍然大悟:“哦!……”   那没毛病。   单就天界有吃不尽的灵食这一项来说,他的确出不起聘礼。他甚至浑身上下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更别说够娶虞白溪的了!对方用的绷带看上去都好贵……   戚葭不禁拢了拢自己身上仅有的、凭法术变出的单薄外袍,继续听精怪们叽叽喳喳:“总之,你就是要让天帝娶你!正儿八经地娶!”   “对,不仅得娶,还得当天后!”   “天后?”红衣俊秀的青年再度歪头,几缕青丝顺势从耳侧滑落,摇人心魄,尽态极妍。   “对啊,天后就是,天帝正妻的意思!玉京里除天帝外最大的那个!”一只小团啾伶牙俐齿地给他解释。   另一只麻薯团子猛点啾头:“哈哈天后,就当天后,这主意好!葭葭我跟你说,只要你当上天后,那你以后最少也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吃啥有啥,想要啥有啥!……”   “想吃啥吃啥?”戚葭漂亮的双眸再度睁大,里面明晃晃地写着心动。   “你们想得也太美了吧。”地面上的胡朗则表示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当天后?哪是那么容易的!天界规矩多,戚葭什么背景?就算是一级一级往上升,也得熬个几万年才能轮到戚葭做天后吧!”   他一出声,刚才沉迷戚葭做天后假说的五薯都静了下来,呆楞住了,俨然开始觉得二师兄说得有道理。   胡朗阴鸷一笑,继续说:“更遑论那位天帝陛下可是万年都未曾娶妻!他凭什么娶你?……戚葭,不是二师兄说,你这次下来天帝他知道么?你又要怎么回去呢,不会再闯一次天门吧……”   “戚葭。”   胡朗的话没说完,一道听上去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声音像极寒之地凝集冰霜时一般,骤然间便冒了出来,又猝不及防地冻得人心底发凉。   听见这个声音的戚邵胥猛地抬头,那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更是让他直接化作人形,并摆出防御的姿态。   他灵力已然不低,至少在不度山上。   外加上嗅觉敏锐……   可在这道声音出现前,他竟丝毫未察觉到附近有其他生灵!   就在戚邵胥变成一个身材魁梧但容貌清秀的青年男子模样的瞬间,一道白色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身形颀长,白衣如霜。   其身量比身形最为魁梧的戚邵胥还要高,却削瘦了许多。腰间佩着一柄格外长的长剑,仿若量身锻造一般,浑身上下都浸着寒意。   同时,一股淡淡的药香也弥漫开来,但这又丝毫不影响众人对其的打量——外表英俊,芝兰玉树。   众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也包括被对方点名的戚葭。   半浮于空中,甚至都没有穿鞋袜的戚葭惊诧地看着来人:“你怎么在这儿?”   ……朔灵仙子不是说,陛下是去处理政务了么!   枝头上的五薯,包括地面上的胡朗都齐齐一扭头,望向戚葭,无声询问:这谁?!   反而是外表敦厚的戚邵胥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除了自己对对方的到来未有丝毫察觉之外,也是因为他方才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师父说让戚葭同天帝回去。   为什么是“同天帝回去”?   要同天帝回去,那说明天帝至少也该在这里……   而现在,这乍然出现的声音,以及心底里骤然炸开的那股寒意似乎都回答了他的问题。   戚邵胥直接对来人行礼:“见过天帝陛下。”   其余人:???   虞白溪朝戚绍胥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点头,应了:“嗯。”   随后他直接转眸望向红衣黑发的青年,没回答戚葭方才的问题,只是道:“跟我回去。”   ……   声音除了冷,听不出旁的任何思绪。   “……”   戚葭没动。   他想起大师兄说过的,不可在这人面前显出人形的叮嘱,一时间也有点儿不知所措,所以当下的问题是:“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什么了?”   问问题的时候,戚葭已经重新变回了通体嫩黄的圆润鹦鹉形态。   虞白溪:“……”   在打量嫩黄小鸟片刻后,薄薄的眼皮下耷。   虞白溪没回答戚葭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句:“跟我回去。”   语气适中,不算强硬。   但这样的声音,也让已经知道了他身份的其他人都下意识地脊背一凉。   ……天帝大概就应该是这样冷肃的人。   要不然怎么会被人称作邪天帝……   一想到这样一个杀人如麻、喜怒无常的孤邪之人,不知道听了他们多少对话,原本热闹的空地上,彻底变得安安静静。   所有人都看向戚葭,表情皆变得极为复杂。   但那就在天帝陛下眼前晃来晃去的嫩黄小鸟,却似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寒冷和僵硬。   在友人们战战兢兢的注视中,他不仅悠哉地收起小翅膀,以灵力悬空,还语气特别轻松地说:“回去是要回去的,不过,我要当天后!”   ……   ???   这一回戚邵胥和不度五薯彻底僵化,被冻住一般——他们的计划可能被天帝陛下听去了,这也便罢了,估计天帝也不愿承认自己会听普通精怪们的墙角,他们自己不提,这事或许还能不了了之。   可戚葭竟然……   直接说要做天后???   这、这么直接……真的可以的么?!   旁边红衣服的胡朗惊地合不拢嘴,他向来看不懂戚葭,也看不上他的行事风格。   但这一次,胡朗是真觉得这个不度山的外来客、这位众人口中极度俊美的极品美人,属实是太不长脑子了!   胡朗已是万分后悔自己来凑这个热闹。他不禁开始思考:上一次天帝肃清隔壁妖族、亲手杀死数千妖灵时统共挥出了几剑……是一剑,还是两剑来着?……话说他们这几只菜鸟,够不够天帝拔一次剑的?   就在众人表情纷杂、不敢做声之际,岂料那长身玉立、周身透着寒气的天帝却并没生气。   ——不仅毫无暴虐之意。   天帝还特别淡然地点了点头,说:“可以。”   精怪们:???   众精怪石化住的目光中,戚葭仍旧一派轻松,好似敲定晚上吃什么一样,语气随意地问:“当真?”   虞白溪直接将一枚金色令牌丢给了他:“自今日起,你为天后。”   这是天帝的回答。 第08章 就是要嫁   面对乍然被抛过来的、看上去很有分量的令牌,戚葭犹豫了一下,还是化成人形将那令牌接入手中。   转瞬间又变成圆润可爱的肥啾啾。   不给大渣龙多看他貌美容颜的机会。   同时,小肥啾迟疑地眨了眨眼:那看来这个天后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难做么……   戚葭再度望向天帝,而就在他变回胖啾的瞬间,虞白溪已经不容他再拒绝地一挥衣袖,瞬间化作一缕蓝白相间的光,连人带啾的一起消失在了不度山,只留下精怪们还在原地面面相觑。   “一魂双体之术对灵力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损耗巨大,你如今重伤未愈,怎可随意施展?!”白云层中,天帝凛若冰霜,直言正色。   戚葭:“……”   原来对方急着带他离开,是因为这件事。   饶是失忆了的啾丝毫都不了解这位天帝,可他也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凌厉,就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   “……”   戚葭当即感应了下自己本体那边的状态,确定一切正常,便颇为无辜地说:“我只是见你用了,感觉有一点儿熟悉,好像我也行,便试了试。”   再度落在天帝肩头的肥啾,在对方的飞速移动中努力对抗着迎面扑来的强风,尽量不让自己头顶的翎毛和肚皮上的毛毛再度被吹劈叉儿。   戚葭说:“不过我施展得不如你,我留在天宫里的那具躯体很是不灵活……”   “不灵活,你还敢答应朔灵与她一同出去散步?”天帝声音冷厉,语速慢吞吞,嗓音却越发低沉,像质问。   但戚葭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也没出去啊,最后不还是被你拦住了么……”   是的。通过方才的感知,戚葭已经知道,正打算去散步的自己和朔灵仙子被天帝陛下拦在了屋内。   其实事实的确如他所说,分魂后将大部分心神都用在了这边,他留在天宫的那具“本体”便变得不灵活了:能听见朔灵跟他讲话,也能缓慢地跟对方交谈。   但那一切在戚葭的感觉中都是很迟钝的,甚至很不真实。   也因此,当朔灵仙子提议带他出去散步、顺便参观下玉京的时候,戚葭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下意识便答应了。   不想他们一动,那留在天宫中的陛下也动了,还是非常丝滑地、看不出有一丝凝滞地直接拦住了他们,命令不许去。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不度山上,虞白溪骤然现身。   ……现在想来,大概那时天帝就发现自己是分身出来的。   但因为那边传回的感知多有迟钝、经常是延迟的,外加上骤然现身不度山的天帝吸引了戚葭更多的注意力,以至于戚葭到此刻才反应过来玉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啾靠,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就在戚葭仔细分析自己施展法术的凝滞状况,以及与天帝丝滑版的“一魂双体”做对比的时候,对方那清冷、无比严肃的声音已然再度响起:“你以为本座留本体在上面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戚葭下意识循声反问。   虞白溪:“……”   天帝陛下一时之间都没说出话来,生生顿了一瞬才道:“原本以为亲自看着你当万无一失,没想到你竟也用了一魂双体之术……”   说到这里的天帝,语气已明显能听出阴戾了,倒与传闻中他孤邪脾性相衬。   他继续道:“此术最大特点便是能不动声色地以元神之力,在另外一个地方塑造一具可以自由活动的躯体,且不会被人察觉。”   “……”   不用对方说了,戚葭明白了。   ……虞白溪是想要看住自己,才特意搞了个分身出来,留本体在天界坐镇。   结果自己也弄了个分身,还是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不仅分身跑出去浪了。   就连留在天宫的本体也要出去散步……   平心而论,这对于刻意分身出来看着他的人来说,的确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怪不得清冷、不辨喜怒的天帝陛下也会明晃晃地生起气来。   但戚葭也并不是想要被人盯梢的那种啾。   顶着猛烈吹过头顶翎毛的罡风,戚葭:“……所以你是为了看住我?为什么?”   小胖啾一边尽量保持自己头毛的造型,一边尽可能地歪了歪头——他第一反应是对方为啥要看着自己,难道真像胡朗所说的那样,想要去父留子的天帝是担心自己揣崽跑了不成?   但天帝陛下此刻就像是个闷葫芦,戚葭问他他也不说。   不过对方闷,戚葭也不是能够被随意打发的。   小胖啾:“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天帝陛下似乎终于不堪其扰:“自是担心你招惹了什么是非,或是再让自己受伤。”   戚葭:“……这话听着,怎么就像本啾特别能闯祸似的?”   胖啾鼓起小胸膛直接表示不服,然而天帝陛下已然侧头瞥向了他,意有所指道:“连一魂双体之术都敢用,可见本座担心得丝毫没错。”   戚葭:“……”   下一瞬,他看见虞白溪稍微一抬手,那一直以来因在云层中极速飞掠,而不断“骚扰”啾的猛烈罡风便消失了。   是虞白溪给他的周身加了一层防护罩。   戚葭:?   你有这好办法怎么不早操作?这可不是他啾今天第一次吹风了!   可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虞白溪已经说道:“以神魂之力强行塑造的肉身脆弱无比,若此身受创还会直接伤及原神,这法术你以后莫要再用。现在就安稳地待在这里,本座带你回去。”   戚葭:“……哦。”   原来刻意升起保护罩,是怕自己不小心受伤。   不过原来一魂双体的危险度这么高?   他真的只是觉得一魂双体自己也会用,便用了,没想那么多。   这样看,是自己鲁莽了。   同时戚葭也注意到了一个关于自身的细节:自己似乎从没有考虑过受伤的问题。   即使早知自己是受了重创才变成现在这样,可他依旧在行事前不会考虑到这些。   就好像过去的他早已习惯了受伤。   或者受伤才是他生活的常态?   ……   尘封的记忆没有丝毫动摇,可戚葭就是依稀有所感应,好像过去的自己就是个“拼命三鸟”的画风……   这样说来,虞白溪想要看住自己似乎真的是出于好意。   在天罡罩内的气流都变得温和且温暖起来,不用再担心自己精心养护的头毛被吹乱,小胖啾觉得舒服极了。   站累了他甚至还收起鸟爪,干脆蹲在了陛下的肩头上,抻了抻小翅膀。   又将自己彻底团成一颗蓬松柔软的圆球。   此时天帝给戚葭的感觉,倒很像是那棵他经常在上面睡觉的老树。   只是沉默地托举着他。非常坚固且稳定地。   “再来一波快问快答?”戚葭歪了歪脖子,面朝虞白溪。   他也不等对方同意,便问:“你好像知道我有点鲁莽,说明你很了解我。可是这样的话,天帝陛下先前说我们不熟的话不就不成立了?”   虞白溪闻声又回眸看了看他,声线平稳道:“不冲突。”   戚葭:“?此话怎讲?”   虞白溪沉吟片刻,忽然说:“魔族现有七大部族,其中哪一族心怀鬼胎,哪两族表面龃龉但实则暗中多有联络,本座身为天帝,自然全部知晓。”   “啊?”戚葭没大听懂对方的话:“魔族七大部跟咱俩这事儿有什么关系……等等,你不会是暗示我其实是魔族的吧?!”   虞白溪:“……”   “本座的意思是,我们见面不多,但你的消息本座尚可以掌握。”   “……所以你抛弃了我,但还在暗中掌握我的情况。”蹲在天帝肩头的胖啾点头总结:“你是条很有掌控欲的渣龙啊。”   虞白溪:“……”   戚葭等了半晌,以为对方会反驳。   但虞白溪都没再说话。   戚葭不得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条沉默寡言、又一脸严肃的龙。   很久后他才终于确定——虞白溪的意思是他不认同自己的话,但他也不打算再跟自己辩驳了。   “……别这么严肃嘛。”   蹲在对方的肩膀上继续活动了下爪爪,他不知道这天帝为何就这么懒得讲话。   但戚葭既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氛围,又想在与对方的谈话中找到更多关于自己的线索。   “下个问题!你给我的令牌真是天后令牌?真给我了?让我当天后?”   虞白溪:“那不是天后令牌。”   “啊?”   这次换成戚葭傻掉了,即便是一只鸟,他也能露出了一脸被错付了表情:“那你不想我当天后……刚才都是假的?!”   虞白溪:“……天后宝鉴及令牌万年来都不曾被启用过,本座又岂会随身携带。给你的那块不是天后令牌,是本座的令牌。”   大概是意识到有些话不解释不行,虞白溪不再经由他问,干脆说:“见那令牌如见本座。……你带着它便可随意出入天界,不需再硬闯任何结界。”   说到最后,虞白溪烟青色的暗沉眼眸彻底从小胖啾身上转开,重新目视前方。   戚葭:“……”   原来是这么回事。   胖啾哑然。   ……但是,不是陛下,你说话怎么都不最先说重点呢!   戚葭很快又反应过来:“所以你让我当天后?”   “你当真想做天后?”虞白溪反问。   “想呀!”   戚葭毫不犹豫地回答:“天后不是超级厉害么,那谁不想当啊,我又不傻!”   虞白溪:“你知道当天后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什么?”戚葭灵活地一歪啾头:“意味着责任?”   虞白溪:“……意味我们需要成亲。”   “嗨,这个呀。”听见答案的小胖啾反而松了口气,语气轻快:“我知道呀,你得娶我嘛!”   “……你。”   烟青色的眼睛有一瞬略微睁大,虞白溪声音迟疑:“你没意见?”   “我当然没意见啊。”   戚葭觉得自己蹲着的肩膀都变得紧绷起来,他不得不跟着改变了个姿势:“我又出不起聘礼,只能你娶我呀。”   这事儿方才大师兄跟他说过了的!   虞白溪:“……”   天帝陛下又重重一顿,片刻后才重新开口:“……按天界礼制,立后大典最少也要准备三个月。那时你应该已恢复了记忆。”   但戚葭却搞不懂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他说:“恢不恢复记忆也不耽误我当天后啊!你不用说了,本啾就是要嫁你!谁说什么都不行!”   虞白溪:“…………”   又是沉默。   很久的沉默。   都不知过了多久,天帝:“如果你到时候还想做天后的话……再议。”   “啾?”   眼见对方这般慎重,倒叫戚葭警觉了起来,他一歪毛脑袋:“为何你觉得我会不想做天后?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没有。”虞白溪低声开口,嗓音平稳低沉:“只是,以你从前的性子,不会嫁我。”   ……   周围的风突然变大,疾风掠过戚葭头顶的天罡罩气,擦出猎猎的响声,连天帝陛下的声音跟着变模糊了许多,后面说了什么戚葭差点都没听清。   “……你这话,颇有深意啊。”   风大、但却安稳蹲在陛下宽阔肩头的啾一抖浑身的羽毛,骤然又想到一种可能:“该不会不是你抛啾弃子,是本啾啾不要你了吧?!”   ……是自己跑了。   失忆了,才又跑回来的?   所以天帝陛下才想要保护自己,又“赌气”地说他们不熟……   戚葭骤然用翅膀一拍脑阔,感觉这解释实在说得过去!   “不是。”在戚葭真情实感的推理时,天帝陛下的眼角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又抽了一下,同时按了按眉心。   但最后,他还是情绪稳定地、用冷静的声音强调并解释:“本座的意思只是……你不会喜欢我。”   戚葭:?   虞白溪:“更何况,你我二人的确不熟。”   戚葭:“……”   行叭,既然天帝陛下你依然坚持这么说。   感觉这个人实在太紧绷也太理智了,估计暂时也问不出什么,戚葭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一波的套话。   他抬眼看向虞白溪弄出来保护自己的、那淡蓝色的透明罡罩。看着看着,便下意识地研究起了上面的纹路,同时回忆天帝方才施法时的灵力波动,抬起翅膀跟着隔空描摹。   他在试验自己是否也会升起这种天罡罩印。   毕竟这招挺好。若自己也会用这罩印,以后就不用担心头毛被吹飞了!   ……   片刻后,戚葭的小翅膀一扬,在自己面前升起了一团小小的保护罩——红烈似火,虽然不及虞白溪的那个大和稳定,但这门法术好歹又被戚葭给掌握了。   胖啾得意地一挺小胸膛。   再下一瞬,原本已经重归沉默的天帝却再度极其冷冽地开口:“一魂双体下不要施展法术。本座说过了,你当心自己会受伤。”   ……语气不仅严厉,还很有威慑力,是上位者才有的气息。   戚葭:“……哦。”   对方声音冷肃严厉还挺凶,但好歹也是为了自己好。   戚葭不是只不识好歹的啾,他试过之后便罢了,反正之后可以在摆脱这种形态下继续练习,便赶紧撤掉了自己升起的防护罩。   但之后,本来安稳蹲在天帝陛下肩头的小胖啾突然向旁边一栽歪,直接瘫倒。   “……又怎么了?”原本目视前方的虞白溪很快发现异常,立即撇头询问。   在胖啾看不见的角度,天帝甚至深深凝眉——一魂双体的确是太难操控,这只小鸟如今记忆全无、分体了这么久,又跑得这样远,其中可出现的意外实在太多。   即便是善用此法的虞白溪也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怎么了。   而若不是担心对方这具分出来的肉身受不住,他倒是想飞得更快些。   一边叮嘱胖啾切记不可再动用法术,虞白溪之后还是抬起手,将胖啾“捉”到了自己的手掌间。   澎湃的灵力骤然将巴掌大的小鸟整个儿包裹。   “……我肯定是怀孕了。”   胖啾歪歪斜斜地瘫在天帝掌心,将自己瘫倒成一团儿毛绒绒的“毛饼”。   虞白溪把他拎起来后是怎么摆放的,他便是怎么倒着的。   感受着对方给自己输送的灵气,戚葭这会儿倒是觉得好多了。   但他翅膀依旧模仿着人类护着肚子的动作,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刚才想吐。不是说害喜的人都会吐……”   “……想吐?”虞白溪一愣。   那便不是“一魂双体”状态下出现了什么意外的反应。   天帝眼尾颤了一下。   伸指再度给小胖啾探了探脉,之后沉默地收回了灵力,虞白溪声音重归平静,但听上去已然不是毫无起伏:“是你吃太多了,胃肠不适,不是怀孕。”   戚葭:“……”   “不,不可能。”   躺在天帝手心里的啾,不服气地嘟囔起来:“你灵力方一渡给我,我感觉就好多了。书上都说了,雄兽的灵息对雌兽所怀幼崽具有安抚之用!”   “……”   天帝再度沉默,但感觉还是有必要解释:“那是你分魂耗费了灵力,本座渡灵给你就可……”   “哎呀陛下。”戚葭懒洋洋的声音切入,打断了对方的“辩解”,反问道:“你说我以灵脉孕育子嗣,是不是也很耗费灵力呀?”   “……”   虞白溪忽然不说话了。   若以灵脉孕育子嗣,自然也会有大量损耗灵力的时候。   戚葭略微掀起眼皮,表情带着些小得意:“所以就算是我因耗费灵力而感到不适,你又怎么证明这耗费灵力不是怀孕的缘故?”   虞白溪:“……”   暂时的确证明不了。   换句话说,还是可能怀孕了。   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   总是主动选择沉默的天帝,鲜少这般因为外力而哑口无言。   但对于这样的辩论,虞白溪却也不算意外——就算名字不一样了,失忆了,这个人这只鸟,也还是他记忆里那个聪明绝顶的模样。   虞白溪说:“本座会想办法,尽快证明……”   他话没说完,那方才因为声称身体不适而被他置于掌心上的啾,忽然翻动了下小身子。   小胖啾整体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因此连翻身的动作都不明显。   但虞白溪却切实地感受到了一些变化——   仰躺在冰冷但宽阔掌心中,戚葭毫不顾忌地将全部重量都压了上去,胖嘟嘟的啾因为挤压,就变成了圆滚滚、扎实又柔软的一团儿。   柔软的羽毛铺散开,充分躺倒的胖啾舒适地抻了个懒腰,又顺便打了个哈欠。   “……”   虞白溪的指尖下意识地一轻颤。   起初他只是觉得被他捧在掌心的啾有些柔软,很暖。   但那会他关心对方的情况,并没有想太多。   可是现在,这只小鸟肆无忌惮地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浑身的毛毛都炸了开来,露着柔软的腹部……   虞白溪忽然觉得掌心滚烫。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维持着托举嫩黄小鸟的姿势,那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戚葭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换个舒服的姿势而已,他又没像戚绍胥说的暴露自己的人身。   主要是既然谁都说服不了谁,那他也懒得说了,才刻意翻身打断对方。   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现下也舒服地躺好了,感受到托举自己的那位的沉默,戚葭才懒懒地说:“好呀,本啾也希望一切都能尽快明朗。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得好好养胎呀,是吧。”   说着,又抬起翅膀,来回抚摸了几下自己圆润的小肚皮。   虞白溪:“……”   玉京。   “殿下,您既有了身子,那寒凉的水果还是少吃,啊,姜茶倒是可以多食一些。”   在被陛下阻止带殿下外出赏景后,朔灵仙子又往返厨房数次,这次又送来了一壶正煮着的汤。   “谢谢你,朔灵仙子。”倒在椅子上、一半神魂都未回归的啾迟缓、但很有礼貌地道谢。   “殿下不用跟我客气,小仙既为陛下宫中掌事,自然要为陛下及殿下排忧解难。更何况殿下您来了,咱们这整个天宫都热闹起来了,首辅仙臣方才都叮嘱小仙一定要好好照顾殿下呢,这养胎的事便交给小仙吧!”   “好啊,那便劳烦你了,我什么都不懂。”倒在那里的小肥啾笑眯眯地说:“不知道仙子的那些书能不能借我看看?”   “当然可以!”朔灵仙子愉快且积极地道:“小仙暂时也只看了个皮毛,不过殿下您看,这是首辅仙臣特意给小仙的令牌,缺什么咱们都可以直接去找人提!”   虞白溪:“……”   同样一半神魂不在玉京的天帝陛下,一边看着那铺了满桌的干果水果和炖煮姜茶的小炉子,一边听着他们认真商量如何养胎的对话……   若不是他有天帝宝鉴在手,又会时时自省、察觉己身,以确保不会被任何神因邪祟干扰神志及记忆。   ……他都快要相信那曾经的曾经,在凡界为夫妻的那些时日,他与戚葭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   以及,他们确是已有一个孩子了。 第09章 叫君上   分身回归天界的同时,戚葭恰好接过几本朔灵仙子特意为他找来的育儿指南,动作骤然变得丝滑流畅。   “谢谢。”嫩黄色的圆啾继续笑眯眯地说,声音轻快。   与此同时——   “本座再说一次,没有怀孕。”   冷肃的声音乍然响起,天帝的又一次声明直接打破了戚葭与朔灵仙子间的热烈交谈。   朔灵只知天帝方才不在,不知戚葭也离开了。是以也不知这一路他们的分身在不度山相遇所发生的事。   朔灵什么都不知道,现下骤然听见天帝这道冰冷的声音,仙子直接被吓了一跳,并开始深深地为殿下担忧起来——   想不到陛下竟然不肯承认这个孩子!   陛下是不肯承认自己犯下的错?他真想抛妻弃子?……   陛下怎能如此冷血无情!   而就在朔灵顶着一脸复杂的情绪、为殿下的未来感到担忧的时候,始终一脸冷漠的天帝忽而再度开口:“朔灵,收拾一下未央宫。”   “……啊?”   朔灵又惊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未、未央宫?您确定是未央宫?”   虞白溪不置可否,只是道:“以后他住那里。”   朔灵惊诧道:“那可是天后寝宫!”   这次是戚葭笑眯眯地,代替天帝回答了仙子的问题:“是啊,自今日起,我为天后。”   朔灵:?!?   戚葭的声音听起来是带着笑的,如果是人类形态的他,大抵这会正是风姿无两,眉目张扬。   但他现在仍旧是可爱的啾啾形态,搭配这种轻快带笑的声音就显得整只鸟都活泼可爱,欢畅伶俐。   小胖啾转头面向朔灵仙子,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了虞白溪方才给他的天帝令牌,立在身前。   之后又觉得不对。   戚葭问虞白溪:“方才你说天后令牌你不曾带在身上,但现在我们已经回来了,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朔灵看着小胖啾身边骤然出现的天帝令牌,头脑同时还在分析殿下的话:……?   天后令牌,是可以直接开口要的???……   “嗯。”但天帝却没什么迟疑地点头应了,虞白溪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直接对朔灵道:“天后宝鉴与令牌都在未央宫中,你带他去那里安置,顺便把东西都交给他。”   朔灵仙子:“啊???”   ……刚才还在为殿下担忧、担心他被陛下抛妻弃子的仙子,这下子又忽然担心起自家陛下的精神状态了!   未央宫乃是历任天后居住的寝宫。   自从先天帝陨落陛下继位,上任天后变成太天后后,未央宫便闲置了出来。   之后陛下单身了万年,未央宫这万年来便一直宫门紧闭。   如今殿下怀有龙嗣,这毕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按说让殿下住进那里,虽然逾矩,却也无可厚非,因为搞不好这位之后真可以是天后……按陛下这冷漠无常的性子来说,身边能有个人就已相当不错。   可是……直接就成为天后??   这却是朔灵万万没想到的。   但转念想来,陛下的想法向来很少有人知道……   “……小仙领旨,只是陛下,天后宝鉴和天后令牌都由太天后亲自封印,小仙根本解不开禁制。”   朔灵一边看着殿下身边的那块代表着陛下的天帝令牌发懵,一边整理着措辞:“再说那天后宝鉴,也须得陛下与殿下正式举办过合籍大典,拜过天地宗祖才能传下,在此之前,便是太天后亲自取也取不了啊……”   说到这里,确定陛下方才亲口说也要给殿下赐下天后宝鉴的朔灵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又心中一喜:   直接做天后啊!陛下这哪里是要抛妻弃子,他简直是,喜欢殿下喜欢得不得了!   虞白溪听后却沉默了,因为从未想过迎娶天后,而天界上一次交接天后宝鉴还是数十万年前、自己的父帝迎娶母后、他还连颗蛋都不算之时。是以高高在上、全知全能的天帝对于这种仪式反而不如朔灵了解得多,并不知道这个细节。   沉默片刻,虞白溪说:“那便先取天后令牌。”   他说的取,是他亲自去取。   一魂双体重新施展,须臾之间,天帝掌中便出现了一块令牌。   天帝令牌是金色龙纹样式的,天后令牌上面雕刻的却是一只银色的凤凰。   龙凤呈祥。   两张令牌就这样同时出现在了戚葭的面前。   而与此同时,天界也骤然出现一抹紫气霞光——乃是未央宫门被人打开、太天后封锁令牌的禁止解除的标志。   意味着天后之位不再虚悬。   戚葭看着自己面前的令牌,只觉得满意极了,心想这天帝倒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大气一点。   而朔灵看向外面那道肉眼可见的霞光,已经惊得合不上嘴巴了,只想说——陛下您别太爱了!   “拜见天后娘娘。”惊讶是惊讶,朔灵还是依照礼制,立即向戚葭行了个非常正式的大礼。   戚葭赶紧让她起来,并难受道:“娘娘这个称呼怪怪的,快别那么叫我。”   “呃……的确。”朔灵解释:“只是咱们天界,往上数好几任天后皆为女子,所以……”   “叫君上。”虞白溪忽然说。   朔灵和戚葭齐齐望向他。   天帝陛下仍旧面无表情:“带君上去未央宫安置。”   神情依旧是一脸“陛下您别太爱!”的朔灵仙子,当即严肃应了声:“是。”   无论内心想法如何丰富,朔灵都不敢怠慢陛下的吩咐。   但戚葭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收好令牌的小胖啾没就这么离开,转头警惕地看向虞白溪:“你不陪我过去?”   虞白溪:“你需要我陪你过去?”   “……”   戚葭掂了掂自己面前,龙凤呈祥的双令牌,忽然觉得:“倒也……不需要了。”   虞白溪:“……”   小胖啾兴致勃勃地要去看自己的新宫殿,恰好朔灵本就想带君上四处逛逛,一人一鸟很快消失在了鸿蒙宫中。   唯留下一袭白衣的天帝还立在原处。   鸿蒙宫中本就少有人出入,于是这里再度陷入极致的冷清。   静静地立了片刻,虞白溪方才转开眼,视线落在方才小胖啾躺着吃饭的大桌上面。   又沉默地注视了良久,天帝一挥衣袖,将纷乱复杂地桌面清理干净,好似一切如常。   .   “臣韩默,叩见陛下。”   鸿蒙宫长定殿。   天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一身赤色铠甲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名年轻将领的步履很是匆忙,来到虞白溪的书案前端,他率先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跟着便抬起头来,急匆匆地道:“陛下,听说您要立后了???”   韩默嗓门很大,动作也急。   与他相比,端坐在书案后低眸看着奏折的天帝竟要斯文了许多。   “嗯。”用朱笔写下最后一字,天帝才缓缓抬眸。   几个时辰前,就在戚葭和朔灵离开去未央宫后不久,天界众臣们已经因为那道紫气霞光而齐齐涌入长定殿。   天后令牌被人动了。虚悬万年的天后位忽然有了人选。这让众仙臣们怎么不激动!   韩默也激动。   但心境却与那群总是催婚陛下的仙臣们不同。   “新天后就是今日勇闯大殿的那位……小鹦鹉?他真怀了?啥时候的事?!”韩将军尽量留心语气,但还是难掩好奇地,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虞白溪:“……”   倒也没怪罪他问题多,天帝只是略微抬睫反问:“何为‘新’天后?”   “啊?就……”韩默一愣。   天帝:“本座此前并未迎娶过任何人。又何来新旧一说?”   “啊是是是……是臣失言。”韩默反应过来:“……这不是陛下您万年来都没有立后,冷不丁冒出个天后来,叫人难以置信么……哎,不对。”   韩默又骤然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天帝。   身为朱雀将军韩凰羽最小的胞弟,韩默幼时曾一度被寄养在当年还是天后的太天后宫中。   是以今年一万二千岁的他,也可以说是少时同天帝结伴长大的。   即便万年后的天帝变化巨大,但韩默也还算是了解对方的。因此此刻,他就敏锐地觉出了天帝的反常——   “不对啊,陛下您什么时候这么抠字眼了,这么在意新旧的区别……您这是不想让那位天后娘娘受一点委屈啊!这这这……究竟是什么时候……”   也因为既算是天帝发小,又身为天卫营首领负责守卫玉京、几乎可以掌握陛下的一切常规动向,所以韩默更好奇了——   陛下整日除了公事以外几乎不理诸事,他究竟是在哪儿认识了一只鸟、还有了娃儿的!   “情况很复杂。”虞白溪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鼻梁。   他脖子上的绷带又换了一条,一身的药香。   韩默一看陛下的面色便知道这是又不好了,不免露出担心的神色:“陛下……”   “无妨。”   虞白溪虚抬了下手,郑重其事地说:“传你过来是有重要事情,需你去做。”   韩默:“……所以陛下,您是不打算跟属下说说您跟天后娘娘之间的情况究竟有多复杂了吗?”   韩将军一脸落寞。   但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应当是不会说的了。陛下向来少言。   且作为四界生灵望而生畏的“邪天帝”,陛下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多说什么……   “叫君上。”   不想天帝却忽然说:“他不喜欢被叫娘娘。”   韩默:……?!!   所以果然不是错觉,那位天后君上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不一样!   ……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韩默的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人跌荡风流的模样。   风华绝代,旷古无两。   ……   曾经,他一直觉得那位与陛下很配。   甚至陛下万年不娶、从不侧目任何人,对婚事总有诸多排斥……都让韩默幻想,觉得陛下有可能是在等那个人。   但现在,忽然出现了一只鸟。   那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臣在凡界看的戏,原本以为甲和乙会在一起,他俩天生一对儿,没想到突然冒出了个丙,甲他和丙还在一起了!……陛下您能理解臣此刻的心情么?”   陛下:“?”   “……您不理解也没关系。”韩将军更加落寞地说。   反正天后都这么定下了,几位操心这事儿的老仙臣都没意见,他这会儿也不该说些个陛下能听懂的话。   那不是扫陛下的兴么。   虞白溪的确没听懂。他也不理解下属的低落。   但他却知道如何让对方不再低落——   “他是凤琰。”   天帝忽然说。   落寞的韩默继续垂头,又骤然抬头:“谁……啥??谁是凤……!!”   后面的话因为激动,韩将军几乎咆哮出声!   但并没有给他叫出那个名字的机会,天帝手指一抬,已经对他下了个噤声咒。   “悄声。”   韩默:“呜呜呜!”   烟青色的眼眸冰冷彻骨,天帝压低了嗓音:“他的名字还不宜在此刻、在天界出现。”   “噢噢噢!”韩默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趁着下属安静之时,虞白溪又说:“他目前短暂失忆,叫你来便是因为,这段时间本座需要你来保护他的安全。”   “嗯?……嗯嗯嗯!”   韩将军继续猛点头。   之后天帝直接交待了一系列需要注意的细节,噤声咒方才解除。   此刻韩将军已然憋得满脸通红,但仍旧难掩激动:“陛下,您是说……天后君上他就是……??天爷啊!他回来了!”   激动的韩将军差点逾矩,都恨不得越过书桌凑到天帝的面前:“陛下您知道吗,他,那位!就是臣心目中的乙!!”   “……不知道。”   虞白溪蹙了蹙眉,并有些嫌弃地向后靠了靠,拉开与韩将军的距离。   看着言行举止几近癫狂的下属,天帝眼皮一耷,半晌后徐徐道:“但本座知道,曾经你很喜欢他。”   “不,不只是喜欢,更是崇拜!”韩默:“我们鸟类一族都很崇拜凤琰将军……臣是说天后君上的,而且,臣实在没想到,陛下您与君上……等等!”   癫狂着说到一半,韩将军又一愣,仔细分析道:“不对啊,既然今天揣崽闯进殿上的那只小鹦鹉就是君上,而君上就是凤……将军,那岂不是说,君上怀了您的孩子???”   分析到这里,韩将军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一词来单一形容。   虞白溪:“……” 第10章   找你睡觉   “他没怀孕。”天帝发现自己今天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   而他今日说的话,已经比往常每一天都要多了。   以长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或许是破罐破摔,天帝干脆又一次、或者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耐心地解释:“是因为龙息。他失忆了误以为那是龙嗣,便要本座负责。”   “哦。”韩默稍微被说服了,毕竟他多少知道一些龙息那事儿。   于是……   韩默:“于是陛下您就半推半就,打算以此为契机跟君上假戏真做,直接迎娶他做天后了?”   天帝:……?   “……韩默。”虞白溪神色一凛。   韩默脸色骤变,连忙躬身跪地:“……臣知错,是臣话多了。”   书房里头静得落针可闻。   韩默一时不敢抬头,只觉得是良久以后天帝才重新开口,一开口便是近一步的叮嘱:“他暂时没了记忆,连普通法术都记不得,性子也变得活泼又莽撞……像个小孩子。不懂收敛锋芒。   “你平日跟着他,若有麻烦,尽量不要让他出手,以免在他恢复自保之力前被人认出。”   “臣明白了。”韩默的表情也变得正经且严肃起来。   出身仙门四大世家之一、能在一万多岁的年纪便统领了整个卫天营,韩将军在正事上从来不含糊。   “不过据臣了解,那位从前便从不收敛锋芒。”   起身以后,韩默又露出微笑:“只是不知那位变成小孩子是什么模样?属下少时,也只遥遥地见过他几面,每次见都觉得那人袖然举首,世所罕见……”   虞白溪闭了闭眼,回忆起几个时辰前小胖啾还不怕死地分魂之事,不由轻声一叹:“总之很任性。”   之后又缓缓抬眸,天帝郑重道:“叫你来,就是让你顺便看住他,也不要告之他关于他的过去,避免横生枝节。”   “下臣领命。”   一般韩将军说领命,这个时候就该行礼退下了。   但今日韩默依旧站在案前没动,表情纠结。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虞白溪头也不抬,重新拿起书案上的朱笔,又随手翻开了一本奏章。   韩默便问了:“陛下,臣斗胆一问,您真的决定迎娶君上了?”   “合籍大典最快也要准备三个月,他大概也只需要三个月左右便能恢复记忆。”   虞白溪维持不咸不淡的嗓音,叫人听不出情绪地说:“到时候,他想起一切,便不会嫁予我。合籍大典自然取消,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如今想做天后,便让他做,要不然且有得他折腾。”   天帝最后还不忘叮嘱:“这段时间戚葭的一切权利等同天后。你且记着,宗旨只有一个,不要令他遇险。”   “臣明白了。”   宗旨只有一个,只要君上平安度过这几个月的失忆期便好。韩默听明白了,也理解。   毕竟君上身份特殊,是该谨慎些。   但是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陛下从未打算过要趁机……其实即使过去万年,韩默有时候也还是看不懂自己的陛下,此刻他便很想问一句:那陛下你呢?   若到时君上当真取消了婚约,陛下会否会遗憾?   这么多年,陛下当真没想找个伴儿?   他倒是始终记得,那时候还是天界太子的陛下,与凤琰将军虽然接触得不多,可每次他俩见面,无论天上凡界,哪回他俩不是一边打得火热,一边又给人感觉无比契合。   但是话说回来,想了一圈儿,韩默觉得自己最关心的还是——   “可是这样一来,即便你俩取消婚约,那君上他也……不清白了啊!”   “不清白?”长睫一震,天帝闻声停笔皱眉:“……此话何意。”   “……臣的意思是说,现在四界都知道君上他与您……那什么,未婚先孕。这即便最后你们没有成婚,可传言也都传了三个月了,这对君上的名声不好!”   “……韩默。”   冷漠的声音打断了韩将军的话,天帝俊朗清正的眉宇压得更低,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陛下一开口便是严词厉色:“……你不关心本座的名声,倒先担忧起他的名声。你究竟是本座的臣子,还是他的?”   天帝陛下声声冷肃,字字带着威压,仿佛可以一瞬间便将人碾碎。   韩默:……   被吓得直接不敢作声了。   ……说也奇怪,他真的一心只想着那位的名声了,倒真的没有考虑过他们陛下……   而事实上,站在陛下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   被闯进九霄云殿骂渣龙的是他们陛下。   那么未婚先孕无媒苟合这事,陛下也担了不好的名声。   所以这件事情,他们陛下也很无辜……如果他们陛下真的没对那位做过什么的话。   甚至后续,当君上恢复记忆取消合籍大典后,大抵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及君上的这一段过往。   而陛下却要承担被天后悔婚的议论!   ……   但,自己怎么就只关心那位的声名,而丝毫没有为他们陛下、自己的发小考虑呢?……   一时之间,莫大的心虚、以及对自己竟然“吃里扒外”的深深震惊都一股脑地涌上心头,韩默只有尽量低头,不叫天帝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们陛下本就悲喜无常,要不怎么说是邪天帝呢。   平时韩默知晓如何避开陛下逆鳞、不招惹他倒也不怕。   现在却是真怕对方控制不住抽剑把自己斩了!   幸好,片刻后,心思急转间他骤然想到了一个理由——   “这不是,外界都说陛下您不行么,现在君上说你们有了,甭管是不是真的,但好歹大家都知道您行了!……呃,就,也算是保全了您那方面的名声。”   尽管顶着天帝如霜如寒的视线说出这些话来显然是非常不易的,但韩默越说越觉得有理,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向着陛下的,渐渐地,他脸上已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声音也越发轻快——   “所以陛下,您不亏!”   虞白溪:“……”   虞白溪平时不是不说话,只是很多时候都懒得开口,很多事也不屑于多说,时间久了,才给了人一种他沉默寡言、心思难以捉摸的印象。   眼下天帝也只是深深地看了这傻笑着的将领一眼,烟青色冰魄板的眼眸像刀子,能割人。   但天帝终究什么都没做。甚至依然坐姿笔直。   他只是神色更显疲惫地挥了挥手:“没什么事便退下吧,你那崇拜爱戴之人现在就在未央宫。”   “未央宫?那可是历代天后居住的寝宫!”韩默一听更乐了,“连未央宫都安排君上居住了,陛下您对君上可真好!”   “做戏做全套。”   虞白溪想起先前听说让戚葭住未央宫时,朔灵仙子亦是一脸惊喜高兴的表情,不禁一哂——真不知那人的好人缘是因何而来。   但同时,天帝已然再度开口道:“他既向本座要名分,也唯有天后之位才衬得上他。”   “况且从前他虽与本座多有摩擦,但如今他失忆了,也总不该过于落魄。”   ……   将韩默打发离开后,虞白溪坐姿不变,只是扭头淡漠地望向窗边。   他将戚葭安置在未央宫,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未央宫作为历代天后所居住的宫殿,与天帝居住的太和宫距离极近。   但虞白溪继任天帝后,由于种种原因,并未搬入太和宫,而是仍旧住在他为太子时的鸿蒙宫。   同样因为种种原因,鸿蒙宫与未央宫相距甚远。   而在未来的三个月内,他只需要保证那只鸟在此能够平安即可。   与戚葭这个人其实都不必见面。   既为了日后他们各自的声名。   也是因为,他们之间从来便是这样的关系。   怔愣地向窗外望了一阵,虞白溪又想到了什么,原本无波的脸上表情再度一哂,露出了个自嘲又冷漠的古怪笑容。   片刻后,天帝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笔直地坐于玉牍之后,执起桌上的朱笔,继续打开奏折批阅。   两个时辰后,已是深夜。   好在在此之前天帝已经批阅了数个时辰的文件,将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毕,虞白溪起身,高大的身躯撑起身上的银丝蟒纹白袍,却略显削瘦单薄了些。   殿内银烛高烧。虞白溪立于窗边,窗柩上映出一道高挑削瘦的身影。   那身影形单影只。   所幸今日天气不错。   院内唯一一株白玉兰花树,已然尽数开花了。   天帝陛下神色不动,不见喜悲,下一瞬他直接消失在室内,转而出现在后院的药池边上。   汉白玉堆砌而成的偌大池子,里面翻滚着黑色的浓浆,浓浆的味道与天帝身上的药味别无二致。   战争平息后,万年间四界逐渐以天界马首是瞻,有人自愿蒙受天帝庇护,有人却是迫于邪天帝的淫威。   但四界之中都鲜少有人知晓,这万年间,这位传说中屠尽了天下大能、以凶悍手段强行统一四界的天下第一,夜夜都会在这浓黑的、翻涌着的药汁池水中浸泡度过。   站在自己都觉得难闻的药池旁,虞白溪脸上无悲无喜,目光越过围墙望向遥远的天边。   如今已过子时,想来那人早已在未央宫中安置妥当——白日里,他便已将对方需要的人手和物件尽数安排人送了过去。   那只懒洋洋的鸟,应当早已经入睡。   鸿蒙宫与未央宫的确相距过远。   便是天帝也不可轻易将神识外放到那般强度,以去探查那座宫殿里的情形——会惊动很多人,数不清的人。   而今夜也不过只是万千岁月里,极普通的一夜。不该有什么分别。   ……   视线重新落入翻腾的浓黑药汁,又静立良久以后,天帝方才抬手,开始缓慢地为自己宽衣。   然而才刚解开腰带,天帝手上动作却骤然一滞,猛地侧目,目光落在天边的一个方向上,直接凝固:“……你怎么来了?”   ……   那个方向上最初什么都没有。   须臾后,一只通体鹅黄、在夜色掩映下显得十分的娇嫩鹦鹉,猛扇翅膀朝这边飞了过来。   一道悦耳的声音也跟着传来,风风火火的,连风里都多了几分热闹。   戚葭说:“自然是,来找你睡觉的啊!”   天帝:“……?” 第11章   双修大法(加更)   白天才说过喜欢安静、不要天帝来打扰的啾,此时语气理直气壮:“我不是天后啦吗?夫妻不是都应该睡在一起的么?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小鹦鹉嘟嘟咧咧地来到天帝面前,声音听起来很是不满:“还有你给我安排的宫殿距离这儿那么远,你又不过去,还得我亲自飞过来。难道刚答应成亲第一日,你便想架空我这个天后?”   戚葭刚出现时,虞白溪下意识屏息凝声。待听完小胖啾的抱怨和猜测后,语气便染上了些许无奈:“……何来架空之说。”   戚葭:“那我问你,下午天帝立后的诏书里,为何没给本啾孩子一个名分?”   天帝立后的诏书下午便传遍了整个天界,戚葭身为当事人,自然也拿到了一份,还是第一手、由陛下亲自手书的诏书。   他原本还没发现问题,是朔灵仙子提醒,他才知道若天帝当真爱惜他腹中孩子,是该给这孩子一个名分的。   “……”   面对胖啾的问责和质疑,虞白溪淡然展眉,语气也十分淡定道:“你生出来,本座一定给‘祂’名分。”   经过半天的洗礼,关于怀没怀孕这事,陛下也已看淡了许多,不会再无畏辩解挣扎。   戚葭:“……”   戚葭已然明白他的话外之音,浮于半空的胖啾翅膀叉腰,发出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行啊,真行。那你就给本啾等着!”   “嗯,本座会等着。”虞白溪继续淡然点头,烟蓝色的眸子里映着圆球状的啾,眼底比往常骤显杳亮。   “那就先不说这个了,走,我们去睡觉了,本啾都困了。”小胖啾又一扑小翅膀,鸟嘴指了个方向,作势就要让天帝跟他走。   “……”   虞白溪站在池边没动,略微转开视线,天帝恢复以往的冷漠:“你既困了,那便去睡吧。”   戚葭:“你不睡?”   虞白溪:“嗯。”   “那你不睡觉是要做什么?”戚葭的鸟头一转,望向汉白玉池里浓黑的药汁,又转回眼:“还有这水是什么?”   他刚才就想问了。   一靠近这里就是一股子浓烈的药汁儿味,而且还跟虞白溪身上的药味很像,但比他身上的要难闻了许多。   虞白溪稍微一顿,还是如实回答:“药池。”   “……是泡澡的地方?”这个名词对戚葭来说不算熟悉,但他很快想起了虞白溪身上的伤。   “是你身上的伤?泡这东西治伤?”   “嗯。”天帝不再遮掩,只是声色漠然道:“你既已看到了,便自行回去睡吧,本座便在这里休息。”   “啊?还能这样?那能睡好么?”戚葭单纯好奇:“我听说这四界的生灵都是需要吃饭睡觉的啊,虽然频率可能不一样……”   虞白溪用静如深潭的眼睛望着他:“本座是龙,自然要夜夜歇在水中。”   戚葭:“噢。”   对啊,他忘了,龙似乎是水生动物!……   不度山上也有许多水性生灵,那条横贯绵延的血色瀑布及其形成的河流看似可怖,实则却是水性生灵们的乐园,而水性生灵都是一边泡澡一边睡觉的。   又获得了一点知识,戚葭感觉很高兴。   虞白溪看着眼睛圆亮的胖啾,以为成功说服了对方,这只鸟是要去自己睡了。   但不想,戚葭又看了看那翻涌着的黑色药水后,望向虞白溪的眼睛更圆更亮了。   他近一步靠近天帝,干脆直接落在对方肩膀上:“在水里睡觉和在药水儿里睡觉还是很有区别的,更何况,陛下,本啾恰好知道一个可以帮你更快疗伤的方法!”   戚葭声音高涨,斗志昂扬,语气间充满诱惑。   “……什么方法。”   “双修大法!”   “……”天帝周身一僵,灰蓝色的瞳孔有一瞬骤然放大。   早在戚葭开口前,他便有预感这只鸟说的不会是什么好方法。   只是没想到待对方说出这个法子后,依旧出乎了天帝的预料。   但说到这个双修大法,戚葭却兴奋极了。   下午在未央宫中安置下来以后,天帝立后的诏书便飞了过来,之后便有好些仙侍涌入了未央宫,打扫的打扫,重新布置的重新布置,还进来了很多东西……   戚葭觉得乱,暂时理不清头绪,便干脆不理了。   他直接躲清闲,叫朔灵仙子领着他在玉京里转了一圈。   朔灵是天帝身旁的二等女官,本身权限并不高。   但据朔灵仙子所述,因为陛下身边没有一等女官,她这个二等女官要主掌整座鸿蒙宫,那权利就比较大了,基本上可以在玉京里畅行无阻。是以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朔灵都知晓。   戚葭也的确领略到了天界的繁华和风光。   只是看了一圈儿下来,小胖啾首先还是选择一头扎进藏书阁。   不度山信息闭塞匮乏,但玉京的藏书阁却天下闻名,内容丰富到连仅有三个月记忆的戚葭都知道这点。   此时他手持帝后双令牌,真真儿的位高权重,戚葭当然想要尽可能地了解更多的知识,以期更加了解自己的情况。   而他进藏书阁也果然畅通无阻。   朔灵仙子的级别想出入藏书阁尚且还有限制,但戚葭不仅可以随意进出,还可以随意翻阅里头的各种书籍。   然后戚葭便在里面蹲了一下午外加一个晚上。并且经过各种对比和盘查,终于从中筛选出一本最快也是最适合他的,可以用来疗伤的高阶功法——《双修》。   “我现在的问题就是灵力亏虚,恰好这个双修大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戚葭一边介绍一边笑眯眯:“而且这个功法最简单也最快,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就是需要陛下您配合一下……”   “……不可。”虞白溪直接面无表情地拒绝。   戚葭却不气馁,继续笑眯眯:“来嘛来嘛。   “这本功法可厉害了,我是从一个充满禁制的书架里找出来的……那应该是其本身便非常珍贵、厉害、作用强的意思吧?   “当然,它最厉害的地方还在于是两个人都受益!陛下您也可以用它来疗伤啊,真的真的,非常快的!”   戚葭说话间,语气满满的都是“信啾”两个字。   天帝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面无表情,倒是认真听完了,但并没有半点动摇:“你觉得本座会不知双修的含义?”   “既然你都知道,那就不用我多说了。”戚葭干脆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脖颈:“陛下,咱们快开始吧!”   虞白溪:“……”   所以睡觉是虚晃一招,双修才是这只鸟的本来意图。   ……白日里他不是才说过,他喜欢安静,不喜被打扰么?如今却……   天帝陛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知道双修……该怎么做么?”虞白溪迟疑着问。   “我知道啊。”戚葭:“这书里开篇就写了,待双方清洁体肤,宽衣解带,水乳交融后,达到物我两忘之境,再于识海中进行双人调息。”   一边说一边用法术操控着那本《双修》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儿,那本古朴的书籍便骤然和小胖啾一样,看上去特别激情昂扬:“幸好你们天界不禁璜,这要是在凡界,到宽衣解带这儿,后面的内容就没有了!”   虞白溪:“……”   戚葭:“不过具体怎么操作,尚需咱们实践时具体探讨一番……这绝不是我不懂,主要是本啾没搞明白‘物我两忘’之境究竟是怎么达成的?宽衣就行了么?”   戚葭托腮陷入思索,顺便看了看天帝松垮的腰带。   虞白溪:“…………”   那便是他根本不知。   天帝深吸口气,也不知该如何说,最终便只是生硬强调:“双修之法只适用于伴侣之间。”   “对啊,更没毛病了。”戚葭声音饱含笑意:“我们是伴侣了啊,陛下今天下午才下的诏书呢,热乎的。”   虞白溪:“……那不算。那只是……”   小胖啾已经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声音充满抱怨:“你以为我想麻烦你啊,要不是我身上已经有了龙息,跟别人犯冲修不了,本啾还真不来找你!……”   “……你。”天帝骤然侧目,蹙紧眉头,连语气都上扬了几分:“你还想……同、别、人、双、修?”   “我……”   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比白日里吹飞他头顶毛毛的冷风还要猛烈,戚葭顶着威压,依旧诚实表达:“当然想过。”   虞白溪:“……”   小胖啾又一挥翅膀:“但是那书上都说了,不行,犯冲!”   “……”天帝陛下疲惫地闭了闭双眼,忽然又问:“韩默呢?他找你了么?”   “谁是韩默?”戚葭一歪啾头。   “……没什么。想来是你一直在藏书阁,他没找到你……”虞白溪说:“韩默是本座派去保护你的人,明日你就能见到他。”   “保护我的?天后身边的护卫?行吧,但是陛下,这事儿咱明天再说成不?”   戚葭没被转移了话题,他继续一扑小翅膀:“咱们现在说的是疗伤!你倒是跟我走啊!”   说了半天都没什么成果,戚葭急了,只恨他一只小胖啾根本奈何不了天帝分毫……   戚葭重新展翅在虞白溪周围盘旋了一圈,气得想啄对方。又想到了对方脖子上的绷带,下意识地就没下口,最终……小胖啾一个俯冲,捉住了天帝的腰带。   “……?”   虞白溪本就打算宽衣,是小胖啾的忽然出现打断了他的动作。   现下天帝衣着已不算规整,腰带松松垮垮,被鸟爪一勾,更加摇摇欲坠。   “……不可。”天帝当先按住自己的腰带,长睫重重向下一折掩住眼底的纷乱。   戚葭却也不放弃,他清朗的嗓音响起:“要!”   “药?”虞白溪重新抬眼,清亮的眉眼一瞬变得紧张:“你可是需要服用什么药物?”   “……不是,是要!”   戚葭回忆某本主角是魅魔的生子话本,里面魅魔揣了崽前的对话,语气骤然一软:“就是,人家要嘛!!”   虞白溪:“……” 第12章   玉京第一夜   “……好,本座跟你走。”抬手按住自己的腰带,虞白溪低眸看着伏于他腰间的那只小鸟,略微叹了口气,随后伸手。   “这还差不多。”戚葭一边嘟囔,一边松爪、扑翅膀,灵巧跃上对方修长的指尖。   在感觉对方又要带着自己飞的时候,小胖啾先发制人,当即一抬翅膀,指着鸿蒙宫内天帝寝殿的方向说:“我们哪也不去,今晚就住这儿。”   戚葭不想再飞来飞去的了。耽误事儿。   他直接向后一坐,圆润的啾身登时彻底团成一坨儿毛球。   小毛球又仰过头去,试图看背后虞白溪,语气狡黠:“既然陛下答应跟我走,那自然是我定去哪里呀。”   “……好。”   虞白溪应了一声,灰蓝色的眼眸垂下,视野中是一只嫩黄浑圆的胖啾。这只啾正毫不设防地坐在自己手掌间。   掌心一片温热,虞白溪喉咙滚动了一下。   片刻后一人一鸟便出现在了天帝的寝殿内。   这座寝殿比戚葭想象中的要简单了许多,甚至有些寒酸。   至少见识过天后寝殿的豪华布局和摆设后,这里有点儿入不了他的眼了。   “……你确定这是你寝殿,不是偏房什么的?”   虞白溪说:“如果嫌弃的话,你可以回去睡。”   “不是,没啊。”戚葭又扑愣翅膀飞了起来,盘旋着看了一圈儿,最后说:“唔,我就是觉得床太小,可能放不下咱们两个。”   简直越说越嫌弃,戚葭:“就算是要藏风聚气、卧床要小,可这床也实在太简陋了……”   虞白溪捻着重新变得空荡的指尖说:“本座平时,不睡这里。”   “哦对了,我忘了,陛下是龙,都是睡在那池子里的。”说着话,戚葭已经落在了陛下的卧床上。   “那什么,我都洗好过来的,咱们直接……”   “那我去洗一下。”天帝打断他说。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不是有清洁咒么?我在藏书阁看到的,连凡界那些想要飞升成仙的修者都会这术……”戚葭表示:“哦对了,本啾洗澡不是因为没学会那个术,只是因为寝宫的浴池挺豪华的,朔灵仙子调的水温也刚刚好……”   “……她给你备的洗澡水?”   因为薄而更显冷漠的眼皮这会直接一跳,天帝眼底闪过精光:“她侍候你洗的澡?”   “那当然不是啦。”戚葭打了个哈欠,不嫌弃地直接倒在天帝的床褥上。   尽管虞白溪不睡这儿,但床上备品倒都是新换的,混合着这寝宫香炉中的袅袅清香,戚葭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白玉兰花味儿,不禁更加放松地抻了抻鸟爪:“我好歹也是只男啾,怎好劳烦未出阁的仙子姐姐替我洗澡。”   “……挺好。”   天帝低声说:“还算有些这方面的常识。”   “?”戚葭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但天帝的语气并不是讽刺,戚葭甚至真真实实地感觉对方松了口气……   他奇怪地眨了眨眼,又问:“对了,你给我找的那护卫叫什么来着?他是只雄性精怪吧?”   “……是。”   天帝堪堪吐出了一个字。末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但也不可叫他为你洗澡。”   “为什么?”   戚葭想说他其实就没打算让任何人给自己洗澡,他又不是没有翅膀。   但既然虞白溪问了,他便也顺着话音往下追问了:“为什么也不能让他给我洗澡?”   “谁都不行。”天帝只是蹙眉说。   戚葭倒无所谓他的态度,又一伸小爪子,侧眸看向长身玉立的天帝:“你也不行么?”   虞白溪:“……”   发现这只鸟并非不知授受不亲的道理,完全是在恶意地逗弄自己后,天帝便住了口。   之后,他让戚葭先休息,他说他去去就来。   戚葭在略微戏耍完对方后也有点小得意,便不疑有他地直接放对方离开了。   一开始小胖啾还觉得挺舒服,虞白溪的寝宫再怎么简陋也比他在不度山睡的茅草屋要好。   而这,才是他来玉京的第一夜。   一切都比他想象得要顺利。   而且这里很干净,也胜在布置清爽简单,反叫啾觉得放松,戚葭不自觉地便抻着鸟爪、缩起小翅膀,接连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唔,就是床太硬,对啾来说翻身困难。   但之后,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就舒服多了,这床虽然小,估计勉强也就够两个男人肩并肩地躺着,可对于体型小小的啾来说,滚起来却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戚葭又开始思索……所以双修的时候他要不要变回人身?……这点书上似乎没说。   便干脆将《双修》拿出来,重新仔细翻阅。   但大概是这一天都太折腾了,又是闯天门又是做天后的……白天因为兴奋倒没什么困意,这会儿小胖啾却是忽然困得不行。   于是翻着翻着,戚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他再睁眼时,外头天光一片大亮。   胖啾扑愣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片刻后终于想起了昨天晚上……   虞白溪说去洗澡了,但他根本就没回来!   且自己往日里也经常忽然瞌睡,但从没有哪一次是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是虞白溪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他根本就没打算与自己双修!!   .   鸿蒙宫外。   朔灵急匆匆地赶过来,离老远便看见立于宫门口的韩默。   “韩将军?”   “朔灵仙子。”   “韩将军来找陛下?这会儿陛下不是应该在上朝?”   “小仙不是来找陛下的。”韩默:“……昨日陛下给我安排了个活儿,是负责保护咱们的准天后君上。这不嘛,我一早赶过来,听说君上还在睡,不便打扰,便在此等候……”   “原来君上真的在这儿!”   朔灵仙子一听眼睛就亮了:“……原本君上是宿在未央宫的,可我今早一去看,发现君上不见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原来真的在这儿!”   韩默点头:“我昨日也找了君上好久,也以为君上夜里会宿在未央宫,也去寻了,不想今日遇见陛下,他说君上在鸿蒙宫……”   说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发问:“所以君上是怎么/何时来到陛下这儿的??”   待发现他们发现了相同的问题,二人不禁都有些失笑,朔灵仙子一脸雀跃地说:“想来是君上与陛下鸾凤和鸣,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君上才会半夜又突然跑到陛下这里睡!”   朔灵一脸看破了那二位心思的自信表情,但这一点韩默倒是没第一时间应和。   主要是他记得昨日陛下还在强调说“是做戏”,说等三个月后君上恢复记忆便可当什么都没发生……   尽管很希望陛下和君上是真的,但以韩默对陛下的了解,事情怕不会是朔灵仙子所说的,那种如胶似漆……尽管他也不知君上怎么到现在还在睡。   “那我进去看一眼罢。”朔灵仙子说。   君上一直以圆啾的形态出现在朔灵面前,朔灵本身也是鸟族,见之自然觉得亲切,也想不到避嫌。   “再说昨日都是我伺候君上就寝的呢……在未央宫。”提到这事,朔灵仙子清丽的脸上又猝然露出一抹促狭,再次强调睡着睡着、君上睡觉的地方就换了的事实!   “……也好。”   韩默自动让开了道路,但下一瞬,他目光又忽然紧盯一个方向,朔灵也停住了脚步。   一广袖宽袍的男子自天边现身,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大多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   一行人浩浩荡荡,声音也自下而上传来:“你们说那个叫戚葭的在里面?这会子了还在睡?!”……   朔灵和韩默对视一眼,眼里都写着对方来者不善。   等到一行人落在鸿蒙宫外,二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行礼:“见过几位上仙。”   为首的男子并不跟他们客气,直接道:“叫那个叫戚葭的出来。”   朔灵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并没有被这群人驱使,而是当先福了一福,客气道:“槐积仙上方才也听到了,君上这会儿还在歇息……”   没想到那槐积仙上忽然嗤了一声,直接打断她的话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歇息?!没见着本仙是同几位仙族长老一起来的么?还不叫他起来!……不,你不用去了,我们自行进去,见一见这位辰时都没起身的‘天后’。”   朔灵听了,立马展臂作拦截状:“这里可是陛下的鸿蒙宫,槐积仙上怎可无召擅闯?!”   大喝一声镇住对方,朔灵仙子的态度又软了下来,露出一脸的为难:“君上昨日累极,今日起身难免晚了一些。即便槐积仙上您是陛下兄长,也不方便……还请仙上及几位族老们稍后,便是韩将军也一直在此等候呢。”   “是,臣也在等天后传唤。”韩默很上道地应了一声。   更何况他的确是在此等候的,君上什么时候起身,他便什么时候去参见。   韩默平时虽然话多感觉多有不端正,但面对这群来者不善之人,他还是有股子天卫营将领的气魄的。   他只简单解释一句便执剑立在鸿蒙宫外。   这样一来,饶是语气嚣张的槐积上仙也不敢擅自行动。   “……什么天后,什么君上。”槐积极度不满瞪了韩默一眼,又对朔灵说:“那你快些叫他出来,本仙及各位宗族族老倒要看看,未来的天后娘娘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未引得陛下红鸾星动,便有了龙子了!”   “……槐积仙上说什么,什么红鸾星动?”朔灵不仅没动,还反问道:“是谁说的?!”   “司命星夜连查三次,陛下的红鸾星从未动过。”   那槐积仙上逐渐露出得意的表情:“既然如此,你说,里面那位的孩子是从哪来的?欺君、伪造龙子!他也配做天后?”   “放肆!”他这么一说,沉默的韩默也忍不住了:“陛下红鸾星动没动,司命怎可随意探查!再者说来,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您又怎知他二人发生过什么,君上的身份陛下是亲自认可的,难道这也能错?!”   “能发生什么,韩默,知道你对陛下忠心,但有些事你也不必故作遮掩……”   虞槐积表情悲悯,眼神却怎么瞧都透着一股得意:“谁不知道万年前陛下战损,根本就不能……”   虞槐积的话根本没说完。   一声嘹亮的咆哮声便自鸿蒙宫内部传来:“虞白溪,你这个大渣龙,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混蛋!!!”   这道声音十分清脆响亮,期间参杂的愤怒听上去也绝不是在作伪,连槐积上仙都被吓了一跳。……   这万年以来,四界之内,敢直呼陛下名讳的人……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   便是身为天帝堂兄的虞槐积,也从未如此胆大包天过。   更何况对方嘴里说的是什么?渣龙、混蛋?……这天上地下,敢如此声势震天大骂天帝的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眼见槐积仙上面露怯色,朔灵顿觉心中畅快无比。   虽然也不知昨夜君上与陛下究竟是何情况,但她仍不由笑曰:“哎呀,说了君上昨日‘累极’,毕竟原本君上都在未央宫宿下了,又星夜挪到了陛下寝宫……”   宗老们:“……”   韩将军:“……”   朔灵仙子你真的,太会概括总结了。   朔灵继续笑道:“许是被陛下折腾的,君上这会儿子心情不好,诸位宗老莫怪,莫怪哈。”   宗老们:“……”   他们这边正说着,一只嫩黄色的小鸟便扑扇着翅膀,直接跃过鸿蒙宫墙自内部飞了出来。 第13章   行使特权   戚葭扑愣翅膀飞出鸿蒙宫,正看见宫门口围着许多人。   那些人都在仰头看他。   有的表情错愕,有的眼神惊慌。   戚葭直接落了下去,正好落在朔灵边儿上。   “君上。”   朔灵见了他,率先行礼。   戚葭也跟对方打招呼,随后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他指的是那些站在朔灵面前、普遍须发皆白的老者,还有几个看上去也挺年轻的仙人。   方才刚睡醒时为了探知虞白溪下落,戚葭有放出过自己的神识,然后意料之中,他没在鸿蒙宫中找到那渣龙的影子。   但意料之外的,碰巧让他听到了一群人吵架。   朔灵回答:“这些都是仙族宗老们,这位是陛下的堂兄长,槐积仙上。”   “哦……”戚葭看了眼那站在最前面、方才声音也是最大的那位,道:“你不介绍的话,本君还以为他是你们天族宗亲的大族长呢。好嚣张的架势啊!”   他这样一说,方才的确说话最多的槐积仙上:“……你!”   戚葭轻轻一搭眼睫,却不理会那槐积仙上,也根本不看对方作何反应,只问朔灵曰:“那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方才说,陛下没有红鸾星动过,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朔灵稍微露出纠结的神色,片刻后委婉回答说:“……意思就是,他们说陛下还是条处龙。”   “处……”戚葭眨了眨眼睛,惊奇地问:“这东西外人还能看出来?!那你们陛下也太惨了吧,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就是说呢!”朔灵点头附和。   很显然她曲解了戚葭只是单纯询问的初心,开始猛烈输出:“饶是司命也不可随意探查透露陛下的星象!再说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君上明明与陛下琴瑟和鸣,恨不得日夜交好……”   “咳。”对于朔灵仙子的后半句话,戚葭可不敢认同,毕竟昨夜她们陛下都中途跑路了!   但这会儿正吵架呢,很明显对面那伙人对自己的敌意很深,他便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啾威风。   于是戚葭换了个问题:   “他们这么在乎虞白溪是不是处龙干嘛?”   “世人皆传陛下不能人道,若陛下不能人道便龙嗣无继,天界只能从宗亲里找到适合的人做太子,甚至接任下届天帝之位。”这个问题是韩默回答的,没有人比整日负责帮陛下为这些事吵架的他,要了解各种隐情了。   韩默看了一眼对面的虞槐积:“但虞氏人丁单薄,目前陛下的小辈中,唯有槐积仙上膝下有一子资质尚佳。”   “懂了。”戚葭半浮在空中,抬起翅膀搓了搓自己的小下颌:“也就是若没有本君,那太子便可能是这位的儿子了。”   “怪不得你这般着急,这么早便找上了门。”这后半句,戚葭是对着虞槐积说的。   “胡说,什么太子之位,本仙只是担心陛下被妖人蒙蔽!……”槐积仙上立马反驳。   事实上自方才开始虞槐积便一直试图打断他们说话,但奈何那三人都相当我行我素,还相当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   眼下那浮在半空中的鸟终于面向了自己,虞槐积便又重新打量起这只鸟……真是怎么看怎么普通,昨日他听到陛下立后的消息有多惊诧,现在就仍旧有多不敢置信!   不过好在,这只外表普通的小鸟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城府,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与仙侍议论起来……   戚葭说:“那么你口中的妖人便是本君喽。”   槐积仙上:“陛下红鸾星未动,从未与人交好,你却凭白声称你怀了龙嗣,这不是妖人是什么?”   空中的小胖啾却保持托腮腮的姿势:“可我觉得如果我是妖的话,应该也是只妖鸟,不是妖人。”   虞槐积:“……什么玩意儿?”   戚葭:“哦,如果你的妖人是在骂人的话,那太不尊重妖族和人族了吧,哎,亏你还是陛下堂兄,这样可不好。”   虞槐积:……???   “你这妖人,休得胡言乱语扰乱视听!龙嗣之事本仙劝你还是立即如实招来,欺君罔上可是重罪!”   终于说到正题,虞槐积掩去一瞬间的面目狰狞,姿态上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一只鹦鹉闯进了九霄云殿要天帝负责,天帝便毫无征兆地忽然立了后,此种匆忙程度任谁看都有问题。   更何况司命万分确定陛下红鸾星未动,这样的话他们又是哪儿来的孩子?   更尤其是,天后来了一日,陛下从未传过仙医……   思衬了一夜,虞槐积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些都是天帝安排的一出戏。   随便找来一只鸟声称怀孕,便立了天后。之后天后揣崽揣个万八千年都是有可能的,这其中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拿来给天帝发挥……说不定到时候天帝真能弄出个太子来。那自己的儿子便再无机会登帝……   但这种猜测,若无切实证据虞槐积是万不敢提出的。   他不敢指向天帝,便只能针对准天后。   以清君侧的名义将事情闹大,或许就能从这位天后身上揪出错处,进而揭露天帝的阴谋。   虞槐积加大力度威胁:“本仙及宗老们今日过来,都是为了陛下!若被我们知道你怀的孩子都是假的,蒙蔽天帝圣听以换取天后之位,第一个便会将你打入重狱,日日受烈火雷锥之刑,到时候别指望谁能护得了你!”   “你话好多哦,说够了么。”戚葭打断了他,懒洋洋地在空中打了个哈欠,又用小翅膀托住自己的肚皮:“槐积仙上口口声声说我撒谎,可立我为天后可是天帝亲自手书诏书立下的旨意,如此一来,难道你是在暗示天帝傻到可以随便被鸟骗,还不如个幼稚小儿?”   “……”   戚葭此话一出,虞槐积瞬间被噎了一下——他怎么敢说天帝傻!   至于他身后的宗老们则都连忙低下了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生怕惹到麻烦。   见自己找来的这些宗老们不肯主动出头,虞槐积只好又生硬地道:“休得挑拨本仙与陛下间的兄弟情分,天帝威仪岂容冒犯!你只管说你腹中龙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要等到本仙请出上古仙器乾坤镜,给你照上一照,看你腹中之子究竟是不是龙子,让你无处遁形你才肯承认么!”   “既然你那么担心你的好兄弟天帝被骗,如此忠心耿耿,那你直接去问他就好了呀!”   戚葭:“你之所以一大早便来找本君,不去找陛下,不过是慑于天帝淫威,不敢去问罢了。”   “不过天帝威仪不容冒犯,那天后的便可以随意冒犯么?”   半空中的嫩黄小鸟吐字清晰,字字珠玑直敲在人心上,他转头问:“朔灵,冒犯天后该怎么处置?”   朔灵回答:“轻者在轻狱中监禁数日,重者入重狱,受重刑,抽筋拔骨皆有可能。”   “哦~”戚葭点头应了。   虞槐积也听懂了,登时抬手指鸟:“你什么意思,你……没有天后宝鉴,你算什么天后!……”   “那便算你冒犯准天后吧。”比起激动的槐积仙上,戚葭的语气要平静许多。   他平静地祭出了自己的天后令牌,语气玩味但眼神清明:“言语冒犯只能算轻罪,那便罚槐积仙上去轻狱呆上几天吧,静思己过,好好反思下自己的言行。至于其余宗老……”   “你敢!”槐积仙上未等他说完,已然大叫道:“你才来了一天,竟敢发落本仙了?本仙可是陛下的亲堂兄,陛下唯一的兄弟!……”   “朔灵。”   天空中的胖啾掏了掏自己耳朵,声音清脆,不怒自威:“天后要处置罪犯,通常由谁来执行?”   朔灵听见这问题直接就笑了,抬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韩默,表示巧了:“天卫营,专门护卫玉京秩序,听从天帝天后命令。这位便是天卫营将领韩默韩将军。”   “啊……对!”被朔灵推到戚葭面前的韩默终于再度出声,“小仙韩默,见过天后君上!”   他说完就一抬手,叫来了自己的几名手下,四名仙兵直接执行天后命令,掏出捆仙索将槐积仙上羁押。   而仔细看,指挥这一切的韩默将军在嫩黄色的小鸟面前虽然腰杆儿挺得笔直,颇有大将之风,可面颊上却多了二抹坨红。   那边的槐积仙上试图反抗。   韩默立即威胁他道:“天后令牌在此,槐积仙上您可要想好,您这一反抗,反的可是整个天界啊!”   槐积仙上:?!   槐积被吓住,而威风凛凛的将军再转回来、看见那只鸟时,脸不自觉地又开始变红。   在旁边看清一切的朔灵:……?   戚葭视线在那些目光躲闪的宗老们脸上扫过一圈,忽而语气轻松道:“大家不必紧张,本君奖罚分明。宗老们既然没有冒犯本君对本君不敬,本君必不会连累到你们。相反,若真有事,诸位大可请人通传,本君身为天后,必会配合各位长辈提出的合理安排。”   眼见众位宗老都松了口气,一旁的槐积才感到大事不妙,恨不得破口大骂。   他只想到这一切都是虞白溪找人演的戏,却没想到这小胖啾竟真敢私自动用天后职权……   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他竟不怕虞白溪……   一干人散去后,鸿蒙宫外终于安静了。   朔灵仙子还端正站在一旁回顾刚才的一切,韩默将军在自己崇拜之人面前,仍旧不敢抬头。   朔灵:“君上真是太帅了,那个槐积仙上啊,平日里没少在玉京里作威作福,还每次都避着陛下偷偷地,就像阴沟里的鼠精!”   韩默在一旁猛点头:“太天后不在玉京,陛下这边便没什么可以主持公道的长辈了,他又是陛下的兄长,不犯大错陛下也不好管他,宗老们又不作为……现在好了,君上来了,正适合处理这种宗亲问题!”   朔灵跟着觉得解气,握拳:“是时候叫他吃些苦头了!”   韩默又忍不住迸射出崇拜目光:“君上方才气势凌人,威仪万千,真是天界主母的风范,不愧是……不愧是天后君上!一般人即便手握令牌,估计也不敢如此发号施令……”   朔灵:“你说什么呢,君上是正统天后,只要不独行专断,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做的?”   韩默:“啊是是,我,小仙是真觉得君上厉害,君上跟别人都不一样,当然君上也的确不一样……”   韩将军局促并胡乱解释着。   戚葭:“……”   别说了,其实刚才他啾心里也打怵。   不过面对那种嘴脸的人,圆啾虽无记忆经验,却就是知道该怎么去对付。   戚葭又看向还跟朔灵仙子一起吹自己彩虹屁的韩将军:“这位将军是……”   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要喷火。但每次自己与其对视,对方又匆忙瞥开了,就挺奇怪的。   韩默连忙躬身介绍了下自己。   以及自己之后专门负责保护君上的职责。   “哦,所以你找本君是来上任的。”戚葭听明白了,又扑了下翅膀:“对了,他们方才说虞白溪还是条处龙,这是真的么?”   朔灵:“那怎么可能,陛下不是已经有您了么!也已经有了小殿下!”   韩默:“……”   韩默沉默。   戚葭又问:“方才槐积仙上所说的乾坤镜又是什么?”   “那是万万年前的玄镜仙人留下的一样法器,能照一切眼法不得观者。”   这个问题韩默能回答,见君上问了,他忙抢先答道:“不过据说数十万年前上上任的玄镜仙人于太古秘境中得道化神,此法器便也被遗落在太古秘境中,不知所踪。”   “这么说来,我怀没怀用那镜子一照便知道了……”   戚葭喃喃自语,又转而打听:“那太古秘境又是什么,很危险么,为何至今无人取出乾坤镜?”   一边叹服于君上问问题的敏锐和犀利,韩默一边说:“太古秘境乃是上古大能御天仙人化神时,留下的肉身所化。里面据说宝物无数,却也不是凶险,而是幻境重重。且两万年才会打开一次,是以……至少这数十万年来还没人从中寻到乾坤镜。”   韩默又说:“不过为了寻到那柄灵镜,咱们天界也做了好些年的准备了,探得太古秘境今年便会再现世一次,大家都觉得这次必能找到。”   “原来如此。”戚葭说。怪不得那槐积仙上威胁他时会刻意提到乾坤镜,原来是有可能会找到。   “嗯嗯。”韩默在自己敬重之人面前却收不住了,只要不是陛下特意叮嘱不能说的,他就忍不住想要多说:“主要是陛下也已决定亲自前往。”   “陛下出手,必定一击即中,总不会有偏差的。”   “哦,是么?”   不想胖啾却一歪毛脑袋,又忽地冷笑一声:“呵。”   韩默:“?”   ……他怎么觉得君上的这声笑,跟陛下有时候莫名哂笑给人的感觉好像……   都那么阴森森的,怪吓仙的。   大朝会散了以后,众臣告退,唯有虞白溪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没动。   一只嫩黄小鸟扑愣着翅膀慢悠悠地飞了进去,直接落在天帝的桌子上。   “你怎么坐在这儿,不回宫?”嫩黄小鸟问。   “你来了。”天帝说。   嫩黄小鸟一扑小翅膀:“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这坐着不动?”   天帝一耷眼皮:“是知道你来了,所以没动。”   “那我要是不来,你回鸿蒙宫找我么?还是去未央宫看我?”嫩黄小鸟契而不舍地追问。   天帝:“……”   “你果然是在躲着我!”戚葭不乐意了,直接飞到天帝的肩膀上,声音很凶:“说吧,昨晚你怎么回事儿?!你怎能那样对我!”   ……   殿外,眼睁睁地看见戚葭飞进云殿的一干仙臣们:“……”   同样不小心听见未来准天后“呵斥”他们陛下的声音。   都沉默片刻后,首辅仙臣仰天喟叹:“帝后感情深厚,实乃我天界之福。”   其他众仙臣忙附和:“是啊,是啊!” 第14章   帝后达成共识   站在虞白溪肩头的胖啾挪动鸟爪,晃晃哒哒地转身,转而俯视整个九霄云殿。   这是戚葭第一次以这个视角俯视这座大殿,顿觉云殿雄伟壮阔,恢宏高峻,巍然澎湃。连他这只对步月登云没什么想法的小鸟都觉得内心辽阔,超群绝伦。   “这儿视野不错。”戚葭说。   虞白溪说:“嗯。”   戚葭:“那我做了天后,以后要来上朝么?”   “若你正式成为天后,拿了天后宝鉴,便需要。”虞白溪声色平稳地介绍,忽而话音一顿:“……你愿来么?”   “我愿意啊。”戚葭没什么犹豫地说,同时抻了抻柔软的小脖子,俯瞰朝野:“这多气派啊!”   天帝不作声了。   顶着准天后的身份,身边还带着韩将军,戚葭一路飞来未曾遭到过阻拦。   他方才已经在外面悄咪咪地听了一阵儿大朝会了,当时就觉得被百官朝拜、坐在上首处的天帝挺帅。   现在他直接来到九霄云殿的最上层,是站在帅龙肩膀上的啾了,便只觉得自己更帅更酷了。   这大概就是权利的滋味儿。戚葭想,他看的好些话本里都有提到过这个意境。   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这种气派,戚葭才又扭头看向虞白溪:“对了,我来是有事要与你说。”   虞白溪说:“嗯,你说。”   戚葭:“方才我处置了那个叫……槐积仙上的,就是你堂兄。”   虞白溪又淡然地“嗯”了一声:“本座知道。”   “你知道?!”胖啾惊讶。   虞白溪也扭头看啾,声音依旧平稳:“你才命人捉拿了他,他的家臣便闹到了九霄云殿上。”   戚葭:“……那你……”   这回小胖啾真惊了,主要是天帝这反应也太平常了,比他想象中最为平淡的反应还要没反应!怎能不叫鸟惊讶。   他又扑愣了下翅膀,干脆飞到天帝对面儿的桌子上立好,仰头,迎上天帝的视线:“那你怎么看?”   虞白溪便说:“你是天后,他既对你不敬,怎么处置便由你说了算。况且,你的处置也很合理。”   天帝目光低垂,视线淡淡凝视着胖啾,侃侃而谈,声音清雅好闻,如风入竹林。   这个回答也颇让戚葭觉得满意。   连早上起来发现虞白溪跑掉了的怒火都消失了大半。   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受了对方最后的那一夸,胖啾道:“看来你还不算是条糊涂龙。”   虞白溪:“……?”   戚葭:“我看很多话本上有写,男主人家大业大,拖家带口,便总有一大堆堂兄表弟在外头作威作福。   “男主人虽然治下严苛,却因为面子啊固执啊等原因,从不约束兄弟,甚至对他们多方袒护,任他们在外面惹事生非,最终引火烧身!”   虞白溪:“……”   天帝又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你别不耐烦听!”戚葭岔开鸟爪稳住身形,同时小翅膀一叉:“你堂兄认定你不会有子嗣,将来天帝之位必是他儿子的,这司马昭之心我第一天来都看出来了!你怎么……”   说着一顿,戚葭想了想,忽而一转圆眼睛:“对了,槐积仙上说,他说你不行,又说你红鸾星未动。”   虞白溪:“……”   天帝继续与圆乎乎毛茸茸的小鸟对视。   脚踩一大堆奏章的戚葭丝毫不慌,叉腰迎头直望。   云座上高大修长的人身、与一只不足巴掌大的圆润小鸟遥遥相对。   片刻后,是天帝率先撇开眼。   “嗯,他说得没错。”   “……”   戚葭圆眼睛又一转,目含迟疑:“你说他说的对,是你红鸾星未动,还是你不行?”   虞白溪:“…………”   天帝气息微微一顿,仿若整座云殿的气流都跟着凝滞,他骤然一哂,问眼前的小鸟:“天后不是坚称自己怀孕了么?本座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那我失忆了么,我又不记得。”   说到这里的胖啾还颇为理直气壮,但少顷后,戚葭也缩了缩肩膀,主要是这事儿提起来还挺尴尬的:“关键是我问过朔灵仙子了,她说即便外界都传你不行,即便你真的不太行,但也很有可能咱俩交尾的那一下你就行了呢!……”   “等一下。”虞白溪不得不打断他,声音略重:“你不仅整日跟位仙子混在一处,与她讨论的都是些什么?”   “哎呀这不是重点!”   戚葭干脆向上一蹦,直接落到天帝的手背上:“重点是我们方才翻阅了一些典籍,如果你真的红鸾星未动,那你就还是条处龙!处龙就不会有孩子的!”   毛茸茸的小鸟轻飘飘地落在手背上,虞白溪只觉得手背上一暖。   感受不到什么重量,他默默低头看着那只仰头啾啾啾的胖啾,缓缓道:“你既已知道,本座便就此分明了。”   戚葭:“……分明个鸟,不分明!”   他又在对方手背上来回跑了两下,有点儿着急地说:“我就是想问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却不肯告诉我!”   “本座告诉过你,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我孩子是谁的?”   虞白溪:“……”   天帝灰蓝色的眼眸透着无奈:“有没有可能,你真的没怀。”   戚葭并没有被说服,小胖啾反应很快:“那龙息又是怎么回事儿?你又为何让我当天后?”   虞白溪:“……这不能说。”   “待你恢复记忆,自然知晓。”这句是戚葭说的。   眼见着天帝闭嘴了,胖啾叉腰:“……本啾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作为一只失忆的啾,戚葭有时是觉得很痛苦的,就像是置身浓雾一样,身边处处都是疑团,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在走的什么路。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好不容易遇见个知道他过去的人,对方却什么都不与自己说。   说了似乎也不可信。   于是除了茫然,戚葭还觉得很愤怒。   然而愤怒其实也是无意义的,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周而复始,也带来了更多的茫然。   ……   就在戚葭感受着这份痛苦茫然,又不知该如何宣泄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头上一软。   分明的、细腻的触感传了下来,是有人轻抚他头顶的翎毛和绒毛。   戚葭:“啾?”   戚葭抬头,他以前似乎从未被人这样轻触过头顶的毛发,一抬头便看见虞白溪温润的掌心,以及修长的指尖在他头上轻点。   一缕凉丝丝的灵气从对方干净圆润的指尖流出。   那灵气与戚葭腹中龙息两相呼应着,缓缓地流过他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识海。   虞白溪淡声道:“别生气了。”   天帝嗓音前所未有的低,虽然语气仍旧毫无起伏,却带着很深的安抚之意。   然后迎着那双略微低垂的灰蓝色眼眸,鬼使神差的,戚葭就当真不是那么气了。   他又向前蹦哒了一下。   虞白溪的手指便因为他这一蹦,匆匆避开。   但戚葭却歪着脑袋,继续伸出小脖子:“你再摸一下。”   天帝的指尖便又在毛茸茸的鸟头上轻轻触摸。   一股清凉的灵气再度将戚葭笼罩。   特别舒服。   小胖啾直接乐了:“再摸再摸。”   “……”   虞白溪手指常年冰冷似冰,其实他的碰触会被人觉得不舒服。   但戚葭作为一只鸟,有厚厚的头毛,触感上就不会感觉到冰,反而因为没被这么对待过,以及那抹灵气的作用,而让啾觉得好玩又舒服极了。   可惜这种舒服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戚葭忽然觉得,如果双修的话,那自己肯定就不止这么舒服了。   虞白溪:……   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后,天帝干净利落地撤回了手。   胖啾又吱哇乱叫地拍动翅膀,一蹦老高:“所以你昨晚跑哪儿去了,究竟为何不与我双修!!”   圆滚滚的啾在陛下的玉牍上面上蹿下跳,云座上,虞白溪淡然地捏了捏眉心。   天帝一翻掌,一只碧色琉璃瓶安然出现在他掌中,虞白溪说:“给你的。”   “是什么?”胖啾稍微安静了片刻,望向虞白溪手中剔透晶莹的琉璃瓶子:“还挺漂亮。”   虞白溪说:“这是培灵丹。”   “啾?”   “固本培元,增升灵力。”虞白溪边说边将瓶子递出,直接塞在戚葭的小翅膀里:“你每日服上一颗,之后打坐运化,灵力会恢复得更快。”   “培灵丹……倒是未曾听说过。”戚葭也没客气,收了瓶子,打开瓶塞向里望了一眼,骤然看见一股升腾着的紫气。   他知道灵气有五色,上好的灵丹妙药会微微泛着紫气。   但失忆中的他也只是听说过,这种蓬勃的绛紫之气,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药很珍贵?”戚葭问。   虞白溪没回答,戚葭又自顾自地晃了晃瓶身:“感觉里面没有几颗?”   天帝这时才说话:“本座已命老君加紧炼制,以后每五日都会有一瓶这药被送去未央宫。”   戚葭:“……”   “所以这瓶是现炼制的。”戚葭说。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这个结论,但就是莫名确定虞白溪是这个意思。   对方果然没有说话。   而一般天帝沉默,不是不能说就是默认。   戚葭更加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你昨天彻夜未归,不会就是找老君去炼丹药了吧?!所以你为了不跟我双修,竟然,竟然……让下属加班!”   “……这是本座亲自炼的。”虞白溪继续揉额角。   “那问题也大了!”戚葭更觉诧异了:“你为了不与我双修,竟然亲自加班儿!……连那药池子你都不泡了么?!!”   “……”   “你同我双修,不就不用炼这丹药了么!”戚葭更加气恼道:“……天帝为了不与天后同寝,大半夜地跑出去炼丹,这传出去成什么了!”   啾啾怒火中烧。天帝便沉默地听他咆哮。   待戚葭抱怨完,他才终于沉声开口:“若本座真与你双修,日后你定会怪我。”   戚葭很不认同这种说法:“本啾自己做的决定,怪你什么!”   烟蓝色静若寒潭的眼眸缓缓垂下,虞白溪声音依旧淡淡:“你会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你失忆了,不记得事情的全部。”   “对啊!我现在就是要恢复记忆!”   戚葭有些激动,干脆迎着天帝的面首飞了过去,恨不得直接扑到虞白溪的鼻子上:“灵力补回来我就能恢复记忆了!”   “……”   被一些细碎柔软的绒毛扑在面颊,虞白溪猛然转开视线,声线直接便成冷淡:“用培灵丹。”   说完,天帝直接站起身来:“本座还有事……”   戚葭忙落在他身上:“不行走,你,你敢!”   正这时,朔灵仙子一溜小跑进来,汇报道:“君上,膳食已经备好多时,再不吃就不好吃了……陛下也一同用点吧?”   ……   准天后上任的第一个清晨,帝后于天帝鸿蒙宫中,一同用了早膳。   因为戚葭很喜欢吃,这一顿天厨准备得便十分丰盛。   种类繁多不说,量也大,戚葭一只啾明显吃不了,最后连天帝也跟着用了一些。   吃饱喝足后,圆啾抻了个懒腰,感觉自己更圆了。   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边打嗝,戚葭:“我不会是怀了双生胎吧,肚子好大!”   天帝用手帕擦拭唇角的动作一顿。   关于怀孕这件事,经过一个早上的磨合,两个人已经有了一种惊人的默契——各说各的,谁也不去说服谁,但都坚持保持自己的观点。   于是虞白溪直接吩咐下去:“韩默,去给君上准备些山楂茶。”   “哎。”守在一旁的韩默应了一声。   韩将军原本正被帝后之间各说各话、但却莫名和谐的氛围给逗得暗笑不止,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啊??”   戚葭也听出不对:“陛下说什么,你知道山楂是做什么用的么?”   虞白溪淡然开口:“消食散瘀,化浊消脂。”   “呸呸!”戚葭扑愣着小身子勉强坐起,已恨不得去直扑天帝面门:“我失忆了都知道,山楂行气活血,食多容易滑胎!你你你……大渣龙啊!!” 第15章   更好的功法   朔灵端着一碟子水果进来,就看见帝后“缠斗”成一团。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朔灵赶紧加快了脚步。   韩默看向她,总觉得这仙子脸上焦急的表情,看起来更像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的热闹。   “咳。”韩默给她解释:“陛下命我给君上准备山楂茶。”   “什么?”原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有趣事情的朔灵立即露出惊恐状:“山楂性凉,君上怎能吃那个!”   韩默:“……就是说呢。”   即便身为陛下身边的人,韩默无论如何都是相信陛下的判断和人品的,但方才陛下命自己去拿山楂茶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跟朔灵差不多,心里想的是陛下怎么可以给君上喝山楂茶呢,那个是要堕胎的!   他甚至想到:幸亏这屋里就他们几个人,谁都不会出去乱说。要不然就方才的对话传出去,指不定明天四界又要传“邪天帝六亲不认,竟然手仞亲子”了!   ……所以帝后的这一波自说自话,终将会以陛下失败而告终。   毕竟就连最最忠心于陛下的自己,屁股竟然也是歪的……竟也忍不住觉得陛下不体贴!   ……   韩将军再度在心里深深谴责起自己。   那份陛下亲点的山楂茶,最后也没被端上来。   而帝后的这波缠斗,最终以天帝将胖啾托在掌心上、仔细以澎湃灵力安抚而告一段落。   天帝的灵力属水。戚葭的却属火。按理来说不会相容。   纵使天帝仙灵巩固灵气磅礴,对于众仙来说都可以有安抚和治愈的效果,但对戚葭这般火灵性的影响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若是虞白溪灵力倾泻过多、或是要刻意伤害,还会让戚葭感到难受。   是戚葭腹中的龙息起到了很好的调和作用。使得这种属性相冲的异作用直接消失,戚葭才会只觉得舒服和疗愈。   圆鼓鼓的小鸟安稳地卧在陛下手中,微微闭着眼,迎着上午的阳光,蓬松柔软的羽毛散发着一股悠闲与暖意,场面静谧温馨。   朔灵和韩默皆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偶尔会对视一眼,都觉得这画面可甜可甜!   之后天帝表示自己该去处理朝务了。   小胖啾很自然地跟着一起。   虞白溪对他说:“你可以自己去玩,不必跟来。”   戚葭一心想着双修,自然不愿就这么放对方离去,便道:“天后未来不是也要处理朝政么,本君需得好好学习!”   天帝听后侧目扬眉:“确定要来?”   “来啊。”戚葭没什么犹豫。   于是就跟着虞白溪一同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日头正高,虞白溪一撩衣袍坐在案前,戚葭则装模作样地蹲在桌上,抻着脖子跟着天帝看了几本子的奏章。   他要看,虞白溪便给他看。   有些是跟他一同看,有些虞白溪匆匆扫过一眼,似乎是知道那上面的内容无用,便干脆全拿给戚葭看,他自己则继续翻开下一本。   戚葭:“……”   奏章太多了,戚葭还没有对方那种快速甄别的技能,就只能硬着头皮看。   一开始他还当话本似的,尚且能看进些许,后来发现看不懂,能看懂也没兴趣,戚葭便看不下去了。   关键整座鸿蒙宫都十分安静,少有人活动的痕迹,连鸟叫虫声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即使还没到晌午,也让戚葭犯起困来——小胖啾再也蹲不住了,不得不这儿跑跑那晃晃,试图别第一天学习政务就睡过去。   与他的不安分相比,笔直坐于桌前的天帝静得仿佛凝成了一幅画。   头戴玉冠,整衣危坐,虞白溪自坐下后整个人便没有动过,连表情都鲜少有过变化。   执笔朱批,天帝的字遒劲有力,也方正耿直。写下的东西言简意赅,大多都是“已阅”二字,极个别需要长文批示的,也是泰然处之,信手拈来。   倾洒的阳光下,黑发天帝皎如玉树临风前。   又一次哒哒哒地从桌子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折返回来后,戚葭忽然注意到了虞白溪的俊美和专注,便刻意驻足观察了一番。   他觉得比起自己看奏章,很明显看天帝如何看奏章更有意境。   “若实在无趣,就出去玩罢。”   在戚葭站定、夹着小翅膀仰头打量了他足足半晌后,沉默了一上午的天帝骤然出声。   戚葭猛地回神:“……谁说本君觉得无趣的。”   说完,见虞白溪终于抬头看向自己,在那双灰蓝色的眼瞳中寻找到了自己的娇嫩倒影,戚葭忽而眼睛一转,向前一跃,直勾勾落在天帝执笔的手腕上:“虽然没有无趣,不过咱们是得休息休息了……不如就双修一下,正好补充体力啦!”   ……   任由胖啾轻飘飘地落于自己腕间,虞白溪未有动作。   大抵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天帝亦沉默地听了。   只待圆啾说完,面无表情之人才缓缓开口:“比起双修之法,本座当下倒是有更适合你的功法。”   戚葭:“还有比双修更厉害的?”   圆乎乎的小鸟撅着屁股啪嗒啪嗒地向旁边跑了两步,直接由手腕处来到虞白溪修长圆润的指尖,再度仰脖:“你为何不早说?!”   “别急,这就给你。”   天帝说完,抬手一招,一枚空白玉简便从书架处飞入天帝手中。   虞白溪将玉简按在指尖。   戚葭一直认真仰头看着,尽管觉得天帝的动作有些慢——不是拓印得慢,而是举手投足都慢吞吞的,倒的确当得成熟稳重之姿,只是不符合啾啾的节奏。   但既然人家是要传授给自己功法,那自己也没什么等不得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尤其一想到虞白溪是四界第一强者,那被他评价如此之高的功法肯定是厉害得不能再厉害,戚葭便满意地眯了眯眼,还有点小得意——果然这天界是来对了!   于是他特别体贴地道:“你慢慢拓,我不急。”   叮嘱完,小胖啾干脆收起爪爪,直接卧在天帝的指尖上。   蓬松的羽毛全部舒展。   虞白溪握着玉简的那只手一晃。   片刻后,虞白溪说:“好了。”   便将那枚拓印了功法的玉简递给戚葭。   “这么快?”张扬的翎毛一抖,小胖啾立即起身。   戚葭会用玉简,先是以灵法控制着那枚玉简飞到自己面前,然后小胖啾特别跃跃欲试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神识探了进去,打开玉简。   ……   一息过后,天帝书房里再度传来天后君上清朗的咆哮声:“清心咒??这就是你要教我的……你确定是清心咒???”   半盏茶后,一只嫩黄小鸟骂骂咧咧地飞出了陛下书房。 第16章   或有一计   “清心咒,他教我的竟是清心咒!”   戚葭在前面飞,朔灵仙子走在嫩黄小鸟半步之后陪君上散步,负责保护君上的韩将军则远远地缀在后面,并不敢上前打扰。   戚葭一边“飘”一边抱怨:“他是不是在戏弄本君??”   “呃,戏弄肯定不是。”朔灵仙子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单身仙,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君上的问题,只能斟酌道:“可能陛下是想要君上冷静冷静,不要总想着双修……”   “所以他为什么就是不愿与本君双修呢?”   朔灵说:“陛下是怕伤了君上的身体吧,您月份小,还未显怀,一切都是未知,万一伤到就不好了……”   “?”这戚葭就更不懂了:“双修不是能促进灵力增长么,怎会对我不益?”   没有与人双修过朔灵:“……是增进灵力,但是可能伤身吧,而且陛下是龙,体力方面肯定……”   稍微想象一下那画面朔灵就说不下去了,主要是巴掌大的君上在她眼里实在过于娇弱。   朔灵觉得陛下一定是不想弄疼君上,于是继续信誓旦旦地说:“反正小仙相信,陛下是会权衡利弊、全心全意为您考虑的。”   “……”戚葭:“看来你对你家陛下评价很高。”   “不。”朔灵不好意思地一笑:“是小仙第一次见陛下待一个人这样耐心这样温柔,所以料想陛下一定将您视若珍宝。君上您看,这些都是陛下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呢。”   朔灵要戚葭看的是未央宫焕然一新的景象。   昨日的未央宫虽然恢弘大气,但毕竟空置了万年,缺了许多生活气息。   然而不过一日过去,这里便多了无数的物品摆件,其中不乏名贵的法器,钟鼓馔玉,山节藻棁,富丽堂皇。   更有十数位精挑细选的仙侍在此负责扫洒和侍候,此刻的未央宫简直比天帝的鸿蒙宫要热闹华丽万分。   戚葭将这些看在眼里,不禁叹了口气,声音降了下来,边漂浮边用小翅膀托腮腮地问:“朔灵,你说虞白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小仙也不知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天后认真询问,朔灵便正色回答说:“外界都评价说陛下性格孤邪难断,悲喜无常。而仙侍们都知道,陛下的确尤其不喜人凑近,也从不用人伺候。”   “君上您可能都想象不到,平日里别说是做替陛下更衣这种需要近身的事,便是寻常的端茶送水,咱们那位法力无边的天帝陛下也都是自行解决……小仙在陛下身边几近千年,其实都没见过陛下几回面!”   朔灵说着这事,自己都觉得荒谬。   “……那你们陛下,挺内向的啊。”戚葭也只能这么点评道。   “您是第一个这样说陛下的人。”朔灵仙子被逗笑了:“旁人议论陛下,只会说他脾气古怪,难以捉摸,便是太天后也……”   环视着巍峨庄严的未央宫殿,朔灵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现在君上已经是这未央宫的新主人了,她这算汇报工作,不算八卦:“陛下即位后,太天后便立即归还天后宝鉴搬出了这里,目前正在蓬莱仙境独住。”   “蓬莱仙境?离这很远吗?”   “不算远,但万年来太天后从没离开过那里,陛下似乎也没去过。”   戚葭:“……哦。”   也就是他不跟婆婆住在一起。   这倒是个好消息。依照戚葭看的那些话本来说,婆媳关系极难处理。而一旦处理不好,便会造成婚后生活不愉快。   目前看来,他似乎不用处理?……   没想到朔灵却叹了口气:“我从小便听人说,太天后虽是陛下的生母,陛下亦是她唯一的孩子,但太天后并不喜欢陛下。”   “陛下对太天后也很冷漠。当年太天后离开玉京时极为匆忙,据说他们甚至没再见一面。”   “……那是为何?”戚葭:“发生了啥?”   “谁知道呢,很多人说陛下六亲缘浅,也有更多人说是陛下六亲不认,毕竟……”   说着说着,朔灵猛地一顿,没敢继续说了。   她又很快反应过来:“啊,不过这不是有了君上了么,还有未来的太子殿下!陛下这般重视你们,这样陛下也不算是……”   “等等,本君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半空中的啾拍打了下翅膀,同时瞪圆了眼睛:“你说虞白溪的生母曾经住在这里,而虞白溪跟他母亲的关系很不好?”   朔灵:“……是,是啊。”   “那他一定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了。”戚葭一眯眼睛,冷静分析:“……他还让我住这儿,这不是把我打入冷宫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呢。”朔灵仙子笑道:“未央宫本就是历届天后居住的寝宫,这里可是权利的象征呢,没有冷宫一说!陛下叫您住这里,才是对您最大的尊重,要不然才会被外面说闲话的,再说君上,您看这里多漂亮啊!”   漂亮是真漂亮。   那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戚葭并不能想象出虞白溪与他母亲之间的关系,毕竟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母亲。   就是很莫名地,他又非常理解那种与自己生母之间,相看两厌的痛苦。   方一听朔灵说完,他便将自己代入了那情境中,以为虞白溪是厌恶关于这里的一切。   发现竟是自己敏感了,戚葭也很不好意思。   作为一只讲理的啾,他可不打算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事,当即便表示:“那是我冤枉你们陛下了。”   浑圆的啾又一拍小翅膀,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问题,才道:“听你这么说来,也可能是虞白溪不喜与人亲近,所以才不愿同我双修?”   朔灵摇头说:“陛下是不喜见我们,但君上同小仙们不一样……”   想起君上站在陛下肩头或是对着陛下咆哮的场面,朔灵坚信:“君上您就是特殊的!”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戚葭更茫然了,胖啾挠头:“双修明明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其实,君上想要陛下与你双修,小仙或有一计。”朔灵忽而又说。   戚葭:“哦?是何计谋,你说。”   “君上一直都以嫩黄鹦鹉的形象出现,陛下大概……有心也下不了手?”朔灵稍微想了下,表示:“您这个样子太娇弱了,而且不会让人往那个方面想。”   戚葭:那个方面是哪个方面?……不对。   “你说的对啊!”   昨夜戚葭重新研究那本《双修》,思来想去,终于分析出书中所说的达到“物我两忘之境”的途径,其实说的就是交尾。所以虞白溪才不同意,因为他现在不愿意与自己交尾。   尽管戚葭还没搞懂,交尾不就是躺在一起睡觉么,怎么达到那种境界,虞白溪又为何不同意。   但按戚绍胥分析,渣龙此前应该是垂涎自己的美貌,才与自己交尾的。   也就是说,想要双修等于需要交尾,等于要让渣龙把持不住!!!   这不一下子就通了!   戚葭:“朔灵,你真聪明!”   朔灵也没想到君上会这么认可自己小小的建议,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些自谦的客套话,不想,就在自己前面半步的嫩黄小鸟竟然摇身一变,骤然便成了一个……无敌俊美的谪仙男子!!!   朔灵:“呀!”   半空中的谪仙微微一笑,浓颜系的面孔未染半点脂粉,却无故花容月貌,千秋绝色。   戚葭清朗的嗓音一如既往,姿态和煦:“谢谢你啊,朔灵仙子。”   朔灵:“……”   朔灵还在沉默。   准确地说,朔灵看呆了。   看呆了的不只朔灵一个,那些周围清理地板和廊柱的仙侍,以及负责搬运摆放物品的仙娥……这一刻但凡看见半空中红衣黑发的俊俏男子的,不是乍然惊呼便是愣在当场,反应更剧烈一点的已经开始奔走相告了。   一瞬间周围变得异常混乱。   片刻后,朔灵才磕磕巴巴地道:“君、君上,您这样去找陛下,指定能行!”   “别乱说。”不得不凑近一些维持秩序的韩默顶着一张通红的脸,丝毫不敢抬头望向君上。   曾经也只是借了陛下的光、遥遥望见过一眼君上的真颜,韩默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这样近、这样直接地注视君上!   生怕被君上看出异常,也是当真不好意思直视,韩默只能苦苦埋头。   但一想到陛下与君上的真实关系、以及陛下的固执,韩将军还是隐晦提醒道:“……万一,若是不行呢。”   “若是不行,那陛下可能就真不行。”朔灵用很低的声音说。 第17章   君上的后手   傍晚时分,日头将落,一阵轻柔的风掠过,鸿蒙宫内满树的白玉兰花摇坠。   芳香淡雅幽远,嫩黄色的圆啾一路携香直行,翅膀却懒得扇动一下,便直接从偏房半掩着的窗户“飘”了进去。   这里是设在鸿蒙宫内部的一间炼器室。天帝专属。戚葭也是寻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地方。   “啾?”   圆啾立在窗台上,只觉得这间炼器室大得可以,也极为空旷,以至于他一眼便看见了,一座大概三四人合抱的火炉边立着一个高挑身影。   修长笔挺的身姿形销骨立,在炉火的余晖中影子被拉得很长。   暗橙色的火光与浓重阴影在房间里交接,那人就立在光与影的交汇处,单手执文书,闻声侧眸,却仍旧岿然不动。   “你处理完公务就来炼器,炼完器又去处理公务,一整天都待在鸿蒙宫?”戚葭歪头。   天帝则将手中文书缓缓合上放入一侧的书架中,转头看向戚葭:“找本座有事?”   “……我都走了一天了,也不见你想我,上来就问我有没有事……”戚葭嘟囔,但还是向前轻盈一跃,声音带着笑意:“有事,还真有点事。”   没有半分迟疑,轻盈跃起的嫩黄色小鸟骤然在半空中化成人形。   一半的青丝被一根白玉簪子有技巧地于脑后束好,不再是黑发随意散着的造型,先前张扬妖冶的绝美青年骤然多出了几分清秀。   温润如玉,但相貌仍旧很具冲击力。   也尽管戚葭已经换去了法力幻化的一身红色薄衫、改换了一套低调的墨色长衣。可对于他这样外形的男子来说,那绘有劲竹的墨色长衫依旧别样醒目。   尤其是,青年长长的腰带下还裹着一截窄腰。   腰身劲瘦修长,美人丰神如玉。   而戚葭仍旧没有着靴。   化作人形后,戚葭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眼去看对面的虞白溪。   朔灵仙子说他这样稍加换装陛下准动心。   戚葭自己也对这样的造型颇为满意,不禁笑意拂面:“怎么样,朔灵帮我打扮的,还好看吧?”   天帝眨了下眼,说:   “好看。”   说完,便来到屋内唯一一张小桌前,缓缓撩起衣袍坐下,又倒了杯茶。   神态自然,姿势平稳,动作流畅。   待喝完茶后,他又抬眸看向戚葭,眼神带着询问,大概是在问还有别的事情么。   “……就这样?”戚葭表情略显错愕。   这个白天,他特意留心观察过好多人乍见他时的反应,可以说每个人的反应都很激烈,大多数都像韩将军一样低头不敢看自己,也有一些人会如同朔灵仙子一样,眼中充满赞赏,一味夸他好看。   那些都是欣赏他相貌的意思。   唯独虞白溪。   ……如今这反应未免太平淡!   其实昨日在不度山的时候天帝便见过他人形的形态了,老实说,戚葭回忆起那时虞白溪的反应,感觉对方也没什么反应。   所以尽管戚绍胥说渣龙是因色起意、朔灵仙子也说一定能成,但戚葭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些担心。   现在看见对方的这幅样子,戚葭瞬间叹气:“唉。”   “怎么?”放下茶杯,天帝轻撩眼皮。   “没什么。”戚葭继续叹气:“我只是在感叹,那些话本里说的竟都是对的,果然天下渣男都一样,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   天帝:“?”   “没关系。”戚葭深吸口气,很快又支棱起来,半空中的美人眯眼:“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动摇,本君特意准备了一些后手……朔灵。”   说着便抬手,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白腻光洁的手腕,戚葭于空中轻轻地一拍手掌。   须臾过后,外人鲜少敢踏入的炼器室屋门大开,朔灵仙子以及韩将军带着许多人一跃而入。   天帝:……?   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不同的东西,又各显神通,很快一排简易衣架便被组装完成,衣架上挂满了衣服和各类饰物。   布置好了一切,没有抬头多看一眼的朔灵等人又鱼跃而出。   唯有韩默最后看了陛下一眼,递了个陛下务必保重的眼神——君上,可不是容易打发的!   虞白溪:“……”   “这些都是从昨天到今天被送进未央宫的衣物。”戚葭一边介绍,一边随意抽出一件浅蓝白色的长衫:“我换给你看。”   虞白溪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修长的指尖半捻茶杯,他稍稍抬眼:“……为何要换给我看。”   戚葭理直气壮:“不换给你看你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虞白溪说:“都好看。”   戚葭说:“陛下这话夸得不走心。”   “……”   戚葭又说:“这叫夫妻情趣,陛下懂不懂。”   “…………”天帝干脆向后一靠。   “那便换吧。”   一手执杯,另一只手长指仍旧撑在桌上,天帝如今的坐姿倒是有几分不端正了:“既然你想换。”   “好啊。”戚葭有点满意地想,说到底还是食色性也,他就不信天帝能一直正经下去。   目标明确,他便很能执行下去。   纤长的青年当即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墨色长衫散落在地上,戚葭又去解里面的亵衣。   “等一下。”虞白溪忽然开口,“至少先把鞋穿上。”   迎着黑发美男子的目光,天帝视线淡淡地向下转:“本座担心你着凉。”   “……那怎么可能。”   戚葭被搞得莫名其妙,特意从衣衫下摆伸出脚,露出圆润的脚趾和一节光洁脚踝,自己也跟着低头看了看:他平时也都是这样子的呀。   只不过平时那里是他的爪爪。   干脆无视了天帝的建议,戚葭继续去解自己的亵衣。   “等等。”天帝却再度出声。 第18章   吃啾了啊!   数个时辰后,天将微明。   天帝踏月而归,仍旧身长玉立,只是仔细看去,其步履比往常要有些沉重。   沿路的守夜天将们皆向他行礼,天帝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在步入鸿蒙宫以前,他骤然驻足,迟疑地问:“天后呢?”   “您傍晚离开后,君上便回了未央宫。”守门宫人恭敬回答。   神色僵硬的天帝这才抬头望了望天空。   如同仙族也需要吃饭睡觉,九重天上亦有日升月落。   如今这个时辰天将破晓,正是许多仙灵睡得最熟的时候。   虞白溪稍稍一顿,又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风度依旧,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天帝只身步入鸿蒙宫。   后院一池翻涌的黑色药汁旁,一株白玉兰花树静静地绽放。   天帝寝宫内一切如常。   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丝血腥气,不浓重,至少没有他方才在魔界时那样刺鼻,可混合着池水中的药味,依旧泛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虞白溪抬手再次给自己止了血,顺便用了个清洁咒,之后缓缓褪掉自己身上的衣袍。   一道极轻的破水声音响起,天帝入水,于池中盘坐、阖目。   天地无声。   一些淡淡的血腥气弥漫上来,黑暗里,仿佛有赤色火海重新燃烧起来,天月族纷纷跪倒在地,对着他山呼万岁。   各色血液交汇凝固,沁软了众人脚下的土地。   在那些蔓延着的崇拜他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一些忌惮和唏嘘。   “三千人……皆由天帝一人斩杀……”   ……   虞白溪霍地睁开眼睛,黑暗里暗红色的火海消失,耳边的呼声早已不在,眼前只余一片漆黑翻腾的浓烈药水,和微风中静静伫立的那株白玉兰树。   ……   千万年如常的岁月里,天帝竟觉得今夜有些漫长。   下一刻水花翻腾,天帝直直起身,动作不可谓不快。以灵法结成的月白色长衫草草挂在身上,长身立足池中的虞白溪难以置信地望向水面:“不是回去休息了么……又做什么?”   一只嫩黄色的小鸟也跟着浮出水面。   圆啾身上的羽毛干爽又洁净,仔细看,他整个身体外面都有一层淡红色的防护罩。   除此之外,他嘴上还叼着一根红线,红线的一侧就缠在他自己小巧的鸟爪上,另一侧空悬。   但虞白溪知道,方才在水下时,那一侧的红绳已经触及了他的脚腕。   “给你我绑红线啊。”被发现了胖啾也不慌,如实回答道。   同时戚葭也是今夜第一次正面看向虞白溪,便骤然觉得今晚的天帝很不一样——先前漆黑如墨的长发,如今发丝间竟掺杂了几许霜白。   除此之外,天帝烟青色的眼瞳也不似从前那般淡漠清正,反而变得妖冶起来,仔细观察,似是里面多了一抹红……   “什么红线?”明显很不在状态的天帝皱眉问。   “就是姻缘线。”   戚葭收回打量的目光,虽内心狐疑,但仍是晃了晃一头仍空悬着的红线,声音清朗:“我今天特意去月老那儿求的。”   “……胡闹!”   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虞白溪的声音比以往在啾面前时都要严肃:“你知不知道绑上了红线便姻缘注定,再难解开,且意味着……”   “我知道啊。”   戚葭掂量着手中的红线:“你不是说你我真结缡之日才能双修?本君琢磨着你还是不信我恢复记忆后不会怪你,所以咱俩先把这红线绑了,日后我恢复了记忆咱俩也还在一起,保证不离不弃。”   没等天帝再说话,戚葭又补充:“而且这红线是我辛辛苦苦‘埋伏’在这里一晚上、悄悄给你绑上去的,等我恢复记忆那日,就算后悔了也不会怪你。”   “……你在这里等了一夜。”天帝发红的眼眸一动。   “是呀。”戚葭说:“本来是想等你回来,趁你不注意赶紧绑上的,没想到你这么久才回!”   说着说着,胖啾都委屈了起来——他都睡了三觉了!   虞白溪:“……”   稍微调整了表情后天帝才再度开口,语气近似苦口婆心:“这样过于草率。万一你的心已经另有所属,万一本座不值得你托付……”   “心另有所属应该不会。”戚葭打断他:“我失忆难受了这么久都不见祂来寻我,这种人本啾怎会放在心上。”   “……”   “至于陛下值不值得我托付……我觉得你人还不错,除了你也没有来找我这件事以外……呵。”   “…………”   “不过不谈感情单说人品的话,你还不错。”戚葭侃侃道:“你的龙息至少帮了我。你给我的培灵丹,我都知道了,是至宝,他们说每一颗都需要花费好多天材地宝……”   “愿意为你花费天材地宝的人有很多。”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未央宫中。   “君上, 都晌午了,陛下应该早就下朝了。”朔灵放下最新煮好的果茶:“您不去找陛下么?”   “怎么。”天?后寝宫的窗前,嫩黄色圆鼓鼓的小鸟将自己团成球状,半仰着头望向外头的天?空, 神?色略显忧伤。   戚葭无精打采地说:“本君一定要去找你们陛下么?”   “当然不是。”朔灵笑了笑:“小仙只是好奇昨日君上还黏陛下黏得紧, 怎么今日忽然就又不去了?”   “……朔灵, 天?界有话本么?给本君找一些?来。”圆滚滚的小鸟没回答, 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神?色哀伤。   “话本……应该有,小仙等会儿就给君上去找。君上要什?么类型的?”   “要, 能讲清楚什?么是交尾的就行。”   “?君上, 您说什?么?”朔灵仙子语气上扬:“交尾??”   “唉。”戚葭叹了口气, 猛地忆起?昨日夜里在天?帝寝宫发生的事——   虞白?溪将他?抱到榻上。   虞白?溪栖身上来, 眉眼如往常一般冷淡, 却又带着些?锋芒。   虞白?溪在他?耳边说, 今日便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交尾……   ……因为对?方栖身上来的那一刻戚葭下意识是有些?慌的。   虽然他?现在也不知自己在慌什?么。   大?概就是觉得忽然与虞白?溪挨那么近很怪。对?方身上的药香让他?的胸脯跳得很快。   未着灯火的黑暗寝宫里, 对?方看他?的眼神?,让他?身上犹如爬满蚂蚁、有些?发痒,特别地无所适从。   于是戚葭下意识抬手一挡。   虞白?溪便捉住了他?那只手。   手腕与对?方冰冷的指尖相贴,戚葭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然后他?就被咬了。   圆滚滚的小鸟懒哒哒地叹了口气, 又看向自己被咬过的手腕儿……啊不对?, 是小翅膀。   准确地来说虞白?溪也并?没有咬他?——对?方的唇齿并?没有触碰到他?,自己手腕上也未曾有伤,从始至终对?方都只是握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腕而已。   是幻术。   不度山上的二师兄胡朗便很擅长用幻术。   戚葭在不度山时见过这类法术, 但很显然虞白?溪用得要更高明更不着痕迹了许多。   那感觉也很难形容, 总之?昨晚被对?方压在榻上的那一刻, 戚葭便忽然理解了,交尾不只是单纯地脱了衣服一起?睡。   然后即便是此刻, 戚葭也仍旧感觉到这个?事情不好办。   因为稍微代入一下昨晚的情境,他?还是会觉得怪怪的,尤其是虞白?溪栖身上来的那一刻……他?便会觉得呼吸急促。   那还是虞白?溪穿着衣服的情况下。   原本以为两个?人脱了衣服一块儿躺着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呢,现在看来,根本不简单!   “交尾是不是都会很痛啊。”戚葭举着自己羽毛丰厚的小翅膀自言自语。   他?觉得自己会这样,一定是被虞白?溪的吃鸟行为吓到了。   “这个?……君上您是全然不记得了吗?”   面对?他?的问题,朔灵仙子似乎有些?为难:“交……那什?么,技术好应该不会痛……啊!”   说到一半,朔灵又恍然大?悟:“是陛下昨日弄疼了您?!”   “有一点点点。”戚葭举着小翅膀说。   毕竟即使没有真的被咬,但在幻术里被咬了手腕也是很痛的!   再说万一交尾就是自己要被咬遍全身,那到时候指定会痛啊!   啾啾是有这个?担忧的。   朔灵却忽然很激动。   “那陛下实在太不体贴了!怪不得您不去找他?了,呵!……君上可需要传药王或者仙医?”   “那倒没有那么夸张。不需要传任何人。”   放下翅膀,小胖啾又懒哒哒地翻了个?身,阳光下嫩黄色的啾散发着柔软温暖的气息:“唉,我也不是在怪他?。”   朔灵是太喜欢君上这副柔软可爱的样子了,又不禁道:“也是,陛下形只影单了一万多年,冷不丁……会激动,没顾及好力?道也可以理解。”   “……”戚葭没太听懂朔灵仙子的意思?。   又觉得好像都是一个?意思?。   不禁点头:“可能是本君昨日太刺激他?了……他?在池底下都露了龙尾。”   “嗯嗯,君上龙章凤姿,饶是陛下,会把持不住也正常……”朔灵也猛点头,又猛地顿住:“等等!您说什?么?陛下露尾巴了???”   “是啊……”戚葭声音幽幽地一叹。   说起?这事儿来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自己那红线还没绑上去呢!   不过比起?这个?,戚葭更在乎的是朔灵的语气,他?问:“嗯?你们陛下露尾巴很不正常吗?”   “哎呀,也没有很不正常啦。”朔灵露出姨母笑:“小仙只是没想到陛下竟也有这样……热情的时候!这下首辅仙臣他?们应该彻底放心了……君上,小仙想起?还有点事情要做,您先?歇着,小仙很快就回来!”   戚葭:“?”   朔灵仙子说着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戚葭只来得及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不知道一炷香后,虞白?溪召见首辅仙臣等几位重臣单独议事,结束后年轻天?帝竟又被几个?老仙臣苦口婆心地给说教了——   “君上如今的身子状况,陛下需该节制,欲不可纵,乐不可极,方为长久之?道也。”   ——虽然比起?几日前的催婚,说的已然完全是另一个?方向上的事。   但虞白?溪:?   .   之?后的几日,戚葭又一头扎进了玉京藏书?阁,开?始废寝忘食地啃书?。   啃常识也啃话本,总之?就是什?么都看。   因为什?么都不记得,等同于什?么都不知道,需要吸收的太多,所以也无从挑拣,从正儿八经的《四界年史》,到朔灵仙子为他?找来的,纯属话本类的《宫斗日常》,戚葭能逮到什?么便看什?么。   唯一可惜的是天?界竟然也是禁璜的。藏书?阁里并?没有能讲清楚交尾相关的书?!   不过朔灵仙子不忍天?后落寞,信誓旦旦地要戚葭等她几日,说她一定能弄来,戚葭便也耐住了性子,安心等待。   令啾高兴的是天?界书?籍很多,这里的吃食也很丰富。   自上了玉京后,他?便再没觉得饿过,灵力?匮乏带来的疲惫和力?不从心也都基本消失。   而不过几日,他?似乎就又胖了一圈。   又到了午间。   戚葭依然对?端上来的食物来者不拒,大?快朵颐。   直到一道色泽浓郁的凤爪被端了上来。   “……这是什?么?”   “虎皮凤爪。天?厨今日新研究出的菜式。据说是先?卤再炸然后再卤,工序上十分?讲究……君上不喜欢吗?”   朔灵小心询问着。   绝大?多数精怪修成的仙都不避讳食用与自己本源同宗的食物,比如朔灵身为孔雀一族,也不会避讳吃鸡。   但有些?仙家又还是会避讳。   不过朔灵清楚记得前日君上喝老鸭汤喝得很香,以及昨日吃鸡腿吃得也很满足……   “那倒没有。”戚葭当然不是避讳。   只是看见这道凤爪,就让他?想到了那天?……在幻象里自己被啃了的鸟爪。   ……有没有可能虞白?溪就是变态,喜欢吃鸟爪子才如此吓唬他?的,其实双修并?没有那么疼?   这几日戚葭思?来想去,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自己不能因为一点点的不舒适就放弃。   况且他?翻阅了很多讲修炼的书?,又注意到原来灵修时可以看见自己的本灵真元。   ——尽管外形是一只嫩黄色的圆润小鸟,他?本身也极喜欢这样子的自己,毕竟可爱。   但戚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每回以啾的形态照镜子都会觉得陌生。   而面对?自己的人形他?便不会有这种感觉,内心深处他?知道那极度好看的青年就是自己。   既然可以失忆,那么自己的外形上也不是不会被人做手脚。   这个?问题戚葭早就怀疑过。   但自己身上有太多的疑团,越理越乱,之?前他?一心寻找渣了自己的兽,这个?怀疑暂时便被放下了。   如今这个?疑团又被戚葭重新翻了出来。   尤其是虞白?溪总是再三强调不告诉自己身份是在保护自己,那话中之?意便是或许有很多人认识自己,而那些?人或许就有致使自己失忆的敌人……这样一想,外形变成一只嫩黄色鹦鹉或许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反正无论?如何,确认自己的本灵真元都有益于他?恢复记忆。戚葭愿意一试。   但问题是……他?现在内府仍旧空虚,灵力?不济。单独一只啾根本进不了那么深入的灵修状态。   短期内他?想要灵修,便需要与灵力?高深者一同双修……   坏消息是他?身负龙息,便只能与虞白?溪双修,否则便会被腹中龙息反噬。   好消息是虞白?溪倒很符合“灵力?高深者”的定义。   但更坏的消息却是,虞白?溪不愿意与自己双修。   ……   所以还是死局。   唉。   戚葭叹了口气,但也并?没有被影响了干饭。   自从大?大?方方地变成人形在玉京行走后,戚葭吃饭时便用人形来吃。   主?要是人形状态牙口很好,嘴巴也比做啾的时候大?,吃起?东西来更方便也更香。   今日戚葭的半头青丝都被玉冠固定在头上,另外一半随意倾泻在肩头,再搭配一件蓝纹锦长衫,模样矜贵又慵懒,优雅斐然。   然后满身贵气的绝色青年,忽然夹了一只虎皮凤爪送到自己嘴边。   然后漂亮的眼睛立即睁大?——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朔灵笑着说:“天?厨若是知道君上也喜欢这道菜,必然十分?高兴。”   戚葭也笑了笑:“你们这的天?厨师傅真有上进心,这几日的吃食还没有重样的。”   朔灵道:“那是因为您来之?前陛下也没什?么后宫,这里仅有陛下一人住着,陛下又没有口腹之?欲……膳房那边往日里许久都不会被传一次膳,这万年来,天?厨做的菜,还没有他?为陛下熬煮的药汁儿多。   “现在您来了,天?厨当然很开?心!”   戚葭:“哦。”   朔灵不说,他?都不知道原来在天?界当大?厨是这么寂寞的……   朔灵又笑着说:“不过也还好,事儿少薪水高,小仙不是说过嘛,在这里都是美差。大?家都很乐意为陛下和君上做事的……”   “嗯。”这段时间戚葭也感受到了仙侍仙娥们对?自己的热情,能看出他?们是真闲到快要发狂、如今终于有事儿做了的感觉。   除非天?生的工作狂,没人喜欢工作。   可真要一个?人千万年地闲下去,无所事事,想想也的确会无聊。   但话说回来,戚葭还是喜欢清闲一点的。   幸好天?后这个?职位目前来看就还不错。   朔灵仙子忽然又不笑了:“说起?来,君上都好几日没去见陛下了……”   戚葭略微侧了侧头,阳光洒在玉质莹白?的面颊,细长的眼睫投下一小片的阴影:“我见他?做什?么?他?又不肯与我双修。”   朔灵:“……可是哪有帝后一连几日不见面的,这都第四天?了,传出去会叫人说天?帝天?后不和,连带着小殿下也会难过的。”   “小殿下?”   “就是君上您腹中的龙嗣啊!”   “哦……”这几日伙食太好,摄入的灵力?很足,外加上那个?培灵丹的确大?补,搞得戚葭都快感受不到腹中龙息对?自己的温养。   情况再不是他?在不度山时、只能靠着龙息缓慢养伤的时候了……都差点把龙嗣给忘了。   但如今猛地想起?来,戚葭又不由气了起?来:“我不去找他?,他?也不来找本君,每回都这样,大?渣龙!本君还就不去找他?了!”   朔灵:“……”   吃完午饭,戚葭踏出藏书?阁,又在整个?玉京转了一圈。   与之?前刚来时单纯的参观不同,这次他?是带着十足的目的的——戚葭是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天?界之?中,其实是有旁人认识自己的?   因是在不度山附近醒来的,戚葭便总默认自己便是不度山上的一份子。   而不度山与世隔绝,地理位置上属于凡界,但戚绍胥却又说他?们的功法属于魔界……总之?,戚葭从没将不度山与天?界联系到一起?过。   他?默认自己与虞白?溪是在外面认识的,便没想过在天?界的其他?人身上找寻关于自己的信息。   但回想老祖和天?帝都不愿自己在灵力?未复原前知晓自己的身份,戚葭越想越觉得可疑,总觉得自己或许也不是太过籍籍无名。   上一次他?顶着圆啾的形象在玉京里参观了一圈,没人认出他?来,所有人看他?都充满了好奇和打量。   这次戚葭便干脆用人形。   但很可惜,似乎依旧没人认出他?来。   甚至他?还去玉京里、仙臣们日常办公的地方转了一圈,以天?后视察为由,第一次很正式地与仙臣们会面。   可饶是那些?位高权重、也自然该是见多识广的仙臣们,也是对?他?好奇和打探居多,全然不似知道他?是谁一般。   戚葭便只能不动声色地跟他?们作些?交流,借助近日的学习和那日他?在虞白?溪那里看的一些?奏章,装模作样地聊聊时事,之?后淡然离开?。   待他?走后,被视察的仙臣们再度围成一团,一须发皆白?的老臣惊讶道:“天?后种族一般,依照陛下所说也没什?么家族背景,原本以为其是空有相貌才……没想到气宇不凡,还有几分?真知灼见,如此一来,便堪当大?任啊!”   “你忘了日前天?后踏碎守门大?阵之?事了?那般实力?,就算种族一般只是普通鹦鹉,但君上也必然天?赋卓然,怎能是普通人!”   “陛下眼光不会错。”首辅仙臣捋着胡须,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这样也好,天?后靠得住,陛下也有了子嗣,天?佑我天?族!”   原本打算偷听一些?有用情报的戚葭:……   确定了,这些?人是真的很不了解自己。   不过嘛……戚葭眯了眯眼睛,唇边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不过这些?人说话还挺中听。   只是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劲爆的……   只听又一大?臣说:“司老深明大?义,原本小仙还以为您是想将女儿许给天?帝,这才叫朔灵仙子侍候陛下跟前,却原来……”   首辅大?人一笑:“老夫原来也有此意,奈何陛下不愿意,小女也不愿意,老夫着急了这么多年不也没有用么?”   戚葭:“……”   看向自己身边的朔灵。   同样跟着天?后一起?隐身在旁偷听的朔灵:“……”   也尴尬地看了看君上。   “君上恕罪。”朔灵立马开?口,说着便要下跪。   戚葭连忙拦住她:“你何罪之?有?本君说过你不必跪我。不过你竟然是首辅仙臣的女儿?”   被扶住的朔灵尴尬地笑了笑:“……是,小仙成年后便因着父亲安排,进了鸿蒙宫做女官……不过正如小仙先?前说的,小仙与陛下根本没见过几面!小仙也根本不喜欢陛下!若不是我爹他?……”   “别紧张,谁说你在陛下身边做事,本君就会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的。”   戚葭再度勾唇,冲朔灵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只是因为他?容貌过于明丽,媚眼如丝,那笑容便多了几分?勾魂摄魄:“本君可没那么小气。”   “……那就好。”朔灵放松下来,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不是朔灵敏感多思?,而是天?界的闲话太多。   尤其陛下万年不娶,朔灵又是首辅重臣之?女,想当初她刚来鸿蒙宫任职时,外界可是传什?么的都有。 第20章   陛下头顶颜色要变   玉仙楼。   四界著名南风馆。   但失忆的戚葭还是头一次听说。   “南风就是男风。”朔灵走在君上身边, 向他介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包括花魁都是男人。”   为了?来逛这闻名遐迩的南风馆,戚葭还刻意换了?身衣服。   玄色长衫束身,搭配广袖月白色宽袍, 锦冠华服, 长发高束, 比以往要利索精神了许多, 天生的艳骨便被遮去了几分,更?加突显高贵典雅, 意气风发。   可饶是如此, 打从戚葭进门时?起,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不曾少过。   知道的、理智点的一见他这一身装扮外加两名仆从, 便?知道他并不是玉仙楼里的小倌, 且必然?身份尊贵, 招惹不得。   可也有那吃醉了?的酒的, 或是鬼迷心窍的试图靠近,便?都被韩默抬剑挡了?回?去,有的被吓得不敢再看,但依旧有人色心不改、不住地向他们这边瞟来。   “君上, 咱们还是回?去吧。”朔灵都有点害怕了?。   不说她?本就是君上与陛下爱情的坚定拥趸者, 便?是那几双贼兮兮打量君上的眼睛便?令她?觉得厌恶和不安。   这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了?……   “怕什么。”戚葭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灿然?笑意,一瞬间风恬月朗, 仿若昭示众人他是可以大方掌控一切的人。   “被人看又不会少块肉。”戚葭说:“再说不是说凡界属于‘低灵界’么, 凡界的人和精怪要通过不断修行才能飞升进仙、魔或是妖界, 那这样说来,就咱们仨的实力在这里还不是横着?走?不会有事。”   “虽然?凡界是低灵境, 可也难保会有些直接生在高灵境的妖二代魔二代来此取乐……”朔灵还是担忧。   凡界虽与其?他三界链接紧密,但因为凡界生灵寿短,唯有大乘得道者渡劫后?跃入其?他三界才可长生,并方可在高灵界中继续修行,是以从上古时?代起,四界便?有了?高低之分——   凡界被称作低灵境。   其?他三界的普通生灵,在凡界也可以降维碾压这里的一切。   不过拿天界作比方,天界法令森严,除了?君上这种手?持令牌的仙以外,一般仙非必要都不得私自?外出离开九重天。   便?是可以外出的,也要做好登记报备。   于是朔灵仙子也是第一次来凡界逛这种地方,便?不知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况:“万一若是……”   “不会有万一。”戚葭回?身看向韩默:“韩将军不是很能打么?”   韩默:“誓死保护君上!”   戚葭又笑了?笑,明媚明亮的凤眼眼尾上扬:“不用?你誓死,随意一点就好。”   韩默忙移开眼,望向地面说:“虽然?难保会有其?他三界的人私自?来此取乐,但高灵境者在凡界也是受束缚最为严格的。且万年来四界早就达成一致,一直都是咱们陛下负责执掌这一块,没人敢放肆。”   戚葭点了?点头,这些他在藏书阁的编年史中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凡界是低灵界,却也是人口精怪数量最多的地方,比其?他三界加起来都要多上几十倍,而且繁衍率高,生生不息。   这让四界达成了?一个平衡。   其?他三界需要不断有凡界的低灵者得道大成,飞升壮大自?己的部族。   凡界追求长生者也希望得道,并在得道后?进入高灵界继续修行,获得更?长的寿命,甚至步入神界达到永生。   为了?保持这种平衡,四界早有公约,其?余三界不得仗着?灵法神通在凡界肆意妄为,也不得随意干扰凡界诸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秩序持续了?许多年。   只不过时?不时?的,天妖魔三界便?会生出一些摩擦和战争,届时?凡界的秩序也会变得混乱。   比如说万年前?的天妖大战。最惨的自?然?是凡界。俗称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并且大战结束后?,凡界也足足混沌了?许久。   是这万年来,继任天帝之位的虞白溪以雷霆手?腕重新建立了?秩序,凡界的情况才好了?许多。   韩默信誓旦旦地说:“如今的凡界也算是海晏河清,一派祥和安宁,已经好久不曾有过“高灵境”者在这里闹事的情况发生了?。”   所以他才一直不觉得君上来此会有什么问题,君上说来玉仙楼,韩将军直接欣然?安排。   但朔灵却不这样认为。   她?“哎呀”了?一声,忍不住剜了?竟好不阻止君上来此的韩将军一眼,道:“我担心的不是君上的安全问题,而是……陛下。以及陛下和君上的感情问题!”   韩默:!?   “原来如此……”   经过点拨,韩将军便?也觉得周围人看君上的目光,并不是要给他带来什么伤害,而是另一种……不怀好意!   原来朔灵仙子担心的是陛下头顶颜色的问题!!   ……尽管知道陛下和君上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但韩默还是下意识屏息,并跟着?担忧起来。   幸好,正巧到了?他该以密法传音向陛下做汇报的时?候了?。   反而是戚葭眯了?眯眼,意有所指地望向朔灵:“朔灵,本君看上去像是会脚踏多条船的人么?”   “……君上,小仙不是那个意思。”   朔灵忙福了?福,解释:“小仙只是觉得君上是随性之人,不拘小节,陛下又是个闷葫芦,近期方才惹您生气了?……万一您在这儿碰到更?对您脾气的,那可就,可就难说了?!……”   “你放心。”   戚葭摆了?摆手?,姿态慵懒:“本君说过,来这儿一为放松心情见见世面,二就是顺便?打听点那春宫……打听点事,保证不会有什么别的。”   朔灵:……   但是这两样目的听起来,陛下头顶也很容易不安全了?!   颜色要变!   戚葭刚说完,玉仙楼的龟公已经迎了?上来,从行头辨认玄衣贵公子模样的人乃是三人之中的领头人,那龟公忙热情道:“几位贵客雅间请,请问几位是之前?来过还是朋友介绍,可曾有已经相中的伶儿?”   “第一次来。也无朋友介绍。”   戚葭看了?一眼仍旧紧张的朔灵,干脆说:“本君是瞒着?我家夫君来的,你只管找几个性格可人的来,陪我们弹弹曲子聊聊天便?好。”   “夫君……”那龟公听了?一惊,不禁上上下下打量戚葭一番,的确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样的美男子早早成亲了?不说,竟然?还是嫁与男子……   其?实男夫人来他们这儿的也不少,也说是自?己来寻欢作乐见世面的,结果?最后?多半都是家里的那位不听话、总往这儿跑,夫人便?忍无可忍地前?来抓人了?。   龟公最怕碰到这种情况,因为最后?难免会大闹一场,到时?候影响的还是他们的生意。   眼下虽然?表面笑着?应下,龟公心里却苦不堪言,并忍不住在内心抱怨这位夫人的夫君——都把这样天人之姿的夫人娶回?家了?,却还跑出来寻欢作乐,真是……呵,男人!   造孽!   之后?,三个人一同被带到了?二楼雅间。   龟公也如戚葭吩咐的那样,找了?几个清秀可人的小倌过来,陪他们弹琴喝酒,说些闲话。   戚葭还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喝酒。   他酒量一般,三杯下肚面颊便?泛起红来。   几个容貌已然?十分俊秀的优质小倌,却也都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惊为天人的美男子。不由?对他心生好奇,却又抵挡不住他一身拔擢出尘的气质,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似的。   但见“夫人”似乎已经喝多,这才逐渐放松了?下来,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一名伶俐小倌牢记龟公交给他的任务,开始侧面打探夫人来此的真正目的。   戚葭的回?答很耿直:“就是想来打听打听你们是怎么……那什么……”   他想说怎么交尾。   但又骤然?想到这玉仙楼是凡界的人族,人族是不说交尾的,而应该是……   “你们是怎么行敦伦之事的。”   “啊?”几个小倌面面相觑,还是那个伶俐的率先反应过来:“……夫人是想知道夫妻间如何行房?”   戚葭笑了?笑,毫不觉尴尬地点头:“正是。”   几名小倌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男夫人来他们这儿学习经验的其?实也不少,但他们从未想过像眼前?这位精致绝伦的,竟然?也需要!……   “夫人仙姿佚貌,倾国倾城,单是叫人看上一眼便?会妄动?凡心,怎么还能于那事上不合,竟要夫人亲自?来学……”一位小倌实在忍不住替夫人抱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这问题却算是戳进戚葭的肺管子里了?,他本就微醉,当即半倚栏栅,以手?托腮,面露愁容:“谁说不是呢。”   “本君……本夫人也很纳闷。”   “您家的老爷实在太不识趣了?!”   小倌们从未见过有人可以这般我见犹怜,不禁开始为戚葭打抱不平:   “我听一些恩客说过,说有些高官显贵们就有那收集的癖好,他们将漂亮美人占为己有,不许别人碰,自?己却也不珍惜。”   “呵,男人都是得到了?便?不珍惜。”   “该不会是夫人家的那位有什么隐疾……”   “咳咳。”这一声是朔灵咳的。   ……无论陛下是不是真的有隐疾。那妄议天帝都是重罪!就算这几位不知君上身份,怕只怕阴错阳差事情被闹大,朔灵出声阻止他们是为了?这几位好。 第21章   练练腹肌   在戚葭的记忆里, 他?是不曾有过如此轻快肆意的时光的。   但在戚葭的梦里,他?亦觉得在这里遇上这一位,是很好玩、很有趣,是能让他?真心发笑的事情。   于?是戚葭根本没有分别此刻是否是梦境, 他?大着舌头, 单是说还不够, 扬起?的手?臂干脆搭上对方的肩, 真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虞白溪自到?凡间时起?便化作的黑眸此刻正眯起?,紧紧打量眼前摇摇欲坠之人, 没人能看出他?的思绪。   须臾后, 他?开口问:“你想起?来了?”   戚葭:“……什么想起?来了?我?是记得你。”   他?说着又笑了, 摇摇晃晃, 干脆向?前倾倒、半趴在对方身上以稳住身型, 继续大着舌头:“我?记得你, 你是……”   虞白溪:“。”   知他?只是喝醉以后的醉话, 天帝重新归于?沉默。   身姿拔擢、鹤立鸡群般伫立在花花绿绿的人群中,白衣朗俊的男子只是抬手?揽住对方的腰,顺势帮忙固定住他?的身形。   戚葭还在执着地想表达自己记得:“对了,你是虞……”   “主子!”   是谁戚葭还没有说出口, 便被朔灵仙子给打断了。   在这里当?然不适宜出现天帝的名字, 朔灵不得不冒昧打断了君上的话,急声提醒他?:“这是咱家公子。”   戚葭却还好似在梦里,没有成?功获得朔灵的提醒。   但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自己人, 也能感觉出对方是有意不让自己提名字, 外加一瞬间忆起?这位虞姓少年的确身份特殊, 不合适当?众叫破。   几?项结合,戚葭便默认不提他?的名字了。   却仍旧搭着人家的肩膀, 揶揄着说:“想不到?,你也、你小子也会来这里寻欢作乐呀……”   夫人话音落下,周围又是一静。   外人都知道他?喝多了,便不觉得他?与自己的夫君以兄弟相?称有多奇怪。   但众人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直到?那浑身恍若散发寒气的高个子公子,声音冰冷地说:“你说‘也’,是你其实也很喜欢寻欢作乐了?”   虞白溪再度轻微眯了眯眼,素来冷淡的眼眸乍然遍布厉色。   他?抬起?手?,手?掌直握住戚葭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未等戚葭开口,已然缓缓道:“这我?从?前却、不、知、道。”   他?说完,周围看热闹的人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对呀,这分?明是一对夫夫!   两?个人有相?同的癖好便罢了。   还在这里遇上了。   一个还醉得不轻,开始口无遮拦了。   啧……   这就尴尬,尴尬了!   但也有人有不同看法:很明显眼下的情况是夫人来吃花酒,夫君特意来捉奸的!   “你们看那白衣公子的模样,就不像是来逛窑子的……”   众人讨论的话音还未彻底展开之时,虞白溪已经?拽住戚葭的手?腕,两?个人一同消失在玉仙楼中。   速度之快,又将周围的人给惊了个遍。   他?这种来也突然去也突然的修为,世所罕见。   目睹此次经?过的人都开始争相?打听:这是哪门哪派的大能,这也太厉害了,估计快要?渡劫飞升了吧!   也有些压根没什么灵根、无缘修行的人根本不关注修为。他?们好奇的仍是他?二人的身份,只不过关注点直接歪到?了情爱上面——   “所以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方才那位男夫人要?跟那屋里的几?个男人‘拼腹肌’,被自家相?公当?场捉住了呗。”   “竟是这样!真是鲜少听说夫人来逛窑子找其他?恩客玩,然后相?公跑来捉奸的。”   “他?们不是人族吧,应当?是妖族。那夫人生?得实在过于?俊俏!妖族很多都是夫人当?家的,这没什么。”   “我?觉得不像,那位白衣相?公明显是个大能,这实力?放在哪个族都最少是长老级别的,怎可能在自己家里说了不算。更何况听夫人身边女婢的语气,也应该是她家公子当?家。”   “嘶,这还真是……”   周围的人尚且还能如此轻易讨论,而暖阁里的那几?个壮汉和小倌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方才临带走那位夫人时,那风姿林立的白衣男子还回眸看了他?们一眼。   眼神完全说不上友善。   又足够的意味深长。   “……完了完了,早知道那夫人的‘脾气不好的相?公’是这般实力?,咱们就不该招惹!”   “谁知道他?是哪族哪个宗门的,咱们以后躲远点!”   “谁招惹了,老子就说这玉仙楼不能来,这不,就碰上个咱们惹不起?的,那些大宗门谁听你讲道理!”   一名喝醉酒的壮汉也知事情不妙,还特意跑出来,对着虚空处大喊:“公子息怒,可别听别人瞎说,我?们可没跟夫人拼腹肌,是夫人主动要?跟咱们拼腹肌唔唔唔!……”   他?话没说完,便被几?名同伴兜头按下,不许再说。   别再提腹肌了!   “你很想跟他?们比腹肌?”   玉仙楼上,结界内,衣袂无风自动。   的确还没离开的虞白溪冷森森地望着身边醉醺醺的人。   戚葭却未有所觉,展颜笑道:“对啊。要?不你也来,咱俩比。”   说着,他?忽然又提起?了兴致,兴冲冲地矮身向?前一撞,直接扑到?对面之人的身上。   虞白溪以为他?要?摔倒,便下意识将人接住。   但转瞬间便发觉不对——那扑过来搂住他?腰的人,竟然已经?开始低头解他?的腰带……   !   “你清醒一点。”   同时捉住醉酒之人的两?只手?臂将他?架离自己的身体,天帝眼眸清冷,眉宇微皱。   他?仔细打量眼前青年的眉眼。冷森森的寒气四散开来,衬得天帝的嗓音越发低沉:“本座以前却不知你醉后是这般模样。你可曾……想起?了什么?”   “想起?什么了?”戚葭眨眨眼,没理解他?的话。   但见对方根本不动,不与自己比腹肌,便不悦地皱眉说:“你不来,那我?先来,我?有腹肌的……”   他?说着又埋头要?解自己的衣带。   “……”   虞白溪深吸口气。   然后直接将人扛起?。   戚葭:“???喂!”   忽然就大头朝下地被人扛在肩上,戚葭胃部有些不适,当?即开始捶打天帝:“你当?心伤了孩子!”   ……   这会儿头脑倒似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虞白溪:“……”   最终,戚葭是窝在天帝的怀里,被抱着回到?玉京的。   一路上因为虞白溪的手?臂很稳,戚葭酒劲上头,甚至还睡了一觉。   待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松软的床铺让他?整个人如陷云端,一瞬天旋地转。   待到?眩晕感消失,他?便注意到?了床边负手?而立之人。   “你……”   戚葭的声音让那人转过了身。   是虞白溪。   “醒了。”天帝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传来,“可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唔?”   戚葭半眯着眼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刚才……”   他?去玉仙楼喝酒了。   然后好像喝醉了。   躺在床上、身骨修长的美男子睁开眼:“然后你就把我?带回来了。”   在戚葭的印象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于?是他?很疑惑天帝为何这样问。   只是未等戚葭询问,虞白溪便点了点头说:“看来是醒了。”   “醒了正好,练练腹肌。”   然后还没等戚葭反应过来,就骤然有一股无形的推力?推着他?的后背向?上,待他?坐起?来后,那股推力?便又换了个方向?,开始按着他?向?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   一个仰卧起?坐完成?后,戚葭因酒气而迷蒙的脸上还写?着懵意。   三个仰卧起?坐被迫完成?后,终于?搞懂对方意图的戚葭脸色变了!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但还是被迫起?身。   他?灵机一动,变回了不及人巴掌大的啾啾形态,却发现自己还是会被迫起?身!   戚葭:???   以啾啾形态做仰卧起?坐,他?甚至看见了自己毛茸茸凸起?的小肚腩!!   无论怎么变,却始终被看不到?的力?道操控,戚葭最终便只能在这一起?一落中、一手?捂肚子,一手?颤巍巍地指着虞白溪:“你快放开我?,我?要?受不住了啊!”   圆啾咆哮。   只是因带上了喘息之意,这次的咆哮便走了调。   门外,实力?不济、比天帝天后晚一些赶回来的朔灵直接顿在原地。   并一把拉住担心君上情况、正忧心忡忡要?往里冲的韩将军。   被拉扯了一把的韩默猛地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朔灵。   朔灵:“哎呀没事了,陛下不过是在‘惩罚’君上,话本里都是这个流程。”   这两?日朔灵也跟着君上看了好些话本了,又刚陪同君上与玉仙楼的那些男孩子们聊天回来,也算见过世面。   她干脆倚在门上,大有要?在这里守夜不许人进的架势:“再说你没听到?么?君上只是消受不住了而已,相?信陛下会有分?寸的,毕竟四日不见了……咱们这时候进去算什么事儿,不要?命了吗。”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于?被放过了,戚葭躺在床上大喘气,仍不忘手?抖地指向?虞白溪:“你,好狠的心!”   “天后这么喜欢展示腹肌,本座便陪你好好练练,何来的狠心。”   虞白溪在旁边慢悠悠地说。 第22章   二合一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戚葭被搞得莫名其妙:“我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这问题这么难回答?”   “不是很清楚。”天帝陛下神色冷漠地说。   他原本只是?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思绪。现下却骤然一垂眼,冷漠地直接变了口风:“我们又不相熟。”   套话彻底失败,戚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行行行, 有本事你就一直这样!   笑意在脸上飞逝, 戚葭慵懒地撩了撩眼皮, 说回刚才的话题:“……无论我以前?什么样, 但很明显,娇气?这个词对天后来说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虞白溪稍微沉默。   问:“那你认为, 天后应是?什么样?”   戚葭当即挺了挺腰:“庄重、典雅、强大!”   天帝:“庄重典雅强大, 但喜去玉仙楼寻欢是?吗?”   “……虞、白、溪!”   戚葭也咬牙:“你明知我去不是?寻欢作?乐的!”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去了趟玉仙楼怎么就触怒天帝了, 在此之前?他哪儿有这么对自己的时候?……   方才自己可是?被强迫着?做了足足……一十九个练腹肌的动作?!   戚葭感觉自己也很委屈, 主?要是?拿到了那本春宫图, 忽然想起交尾是?怎么一回事后, 他便再也做不出?像以前?那般、直接要求虞白溪跟他交尾的事了。   ……就是?稍微一设想那场景就觉得别扭。   然后天帝那边不仅不主?动, 还?数次拒绝了他。让戚葭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这才特意去凡界散心,外加去灵感。   没想到大渣龙不理?解他就算了,还?不依不饶。他去玉仙楼又没做什么, 也没暴露身份给天界丢人?……   戚葭满腹诽议的时候, 虞白溪忽然又正经说:“做天后你不必考虑任何,只需做自己即可。”   “哦?”戚葭冷声一呵,“那是?何意?”   虞白溪认真道:“你不必庄重典雅, 也不必强大。”   “……”听?他这样说, 戚葭稍愣, 之后狐疑道:“天帝这么说,不会是?想找机会废了我吧?”   看了看那本仍浮在半空的《宫斗日?常》, 戚葭:“话本儿里都这么写过,皇上压根就不喜欢皇后,因为很多原因又不得不娶她,于是?便在皇后入宫之初对其百般纵容,从不要求皇后德行,也对她说不用考虑任何,结果呢?没过两年,便捉住皇后的许多错处,趁机想要废后。”   “……”   虞白溪仔细听?完他说的,视线一凝,那本凡界很火的话本便落入天帝手?中。   随意翻看两页,他边看边问:“若真是?那样,你待如何?”   戚葭缓缓看向天帝,慵懒如注入杯中的烈酒——声音清脆,浓香扑鼻,耐人?寻味:“那我就……再想他策。”   虞白溪略微错开视线,听?他说后竟然哼笑了一声,认可道:“好。”   又将那册话本送回到戚葭面前?:“不过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那也是?。”   戚葭乍听?那话并不觉得感动,反而继续满面忧愁:“人?家皇后尚有母族庇护,皇上不敢轻易废后。可我呢,我只是?只什么都没有的啾,还?不招天帝喜欢待见,简直是?无根之萍,便是?被废后被天帝无视,也无处争辩,只能任人?宰割,受人?耻笑。”   收了不急不缓的慵懒与优雅,榻上的青年又变成另外一种模样,弱不胜衣,玉减香消。   天帝:“……”   “本座答应你。”须臾后,虞白溪说。   “答应我什么?”戚葭略微挑眉。   “答应,每日?都来见你。”   “这还?差不多……”我见犹怜的样子立即消散,但半倚在榻上的青年仍旧皱眉:   “那一起睡呢?”   像他这样无关舒展明艳的相貌,偶尔蹙眉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戚葭在玉仙楼里,也不是?白跟那些男孩子们聊天的。   天帝果然答应了下来:“……一起睡可以。”   虞白溪这算是?又退了一步,但却不忘强调:“ 但别的不行。”   没想到戚葭这回竟然一口?答应下来:“好!”   “……”   他忽然变得极好说话,反叫天帝不适应,虞白溪再次静默了许久,才问:“为何一定?要与本座同睡?”   “你为何不肯与我同睡?”戚葭不答反问。   虞白溪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但原因其实很简单,在他看来有些线不能越过便就是?不能。   天帝伫立原地,山石料峭般岿然不动,只用一双灰蓝色的眼沉默注视床上的青年。   俊俏青年见又没获得什么有用信息,便暴躁地道出?实情:“本君要一起睡,自然是?为了跟你培养感情!”   “……与我培养感情?”虞白溪眼尾一颤,神色是?夜色难掩的诧异。   “是?啊。”戚葭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但也很好奇:“你为何如此惊诧?”   “无事。”天帝回神说:“只是?许多年来,都未曾听?闻有人?说过,要与本座培养感情。”   “不能吧。”戚葭稍微又精神了一些,眸光铮亮:“我以前?也没有说过?”   虞白溪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   戚葭便懂了,不禁客观评价:“那我以前?还?挺不浪漫的。”   不想虞白溪却忽然说:“以前?,有许多人?喜欢你。他们都很愿意陪同你、追随你。”   戚葭:?   “是?以你不必刻意与任何人?亲近、培养感情。”   天帝正色沉声,缓缓道:“包括本座。”   “哦?那你说的那些愿意追随我的人?,他们都在哪儿呢?”戚葭并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与自己过于有关的信息,不禁故意嗤道:“说好的喜欢我的人?呢?”   “都死了。”天帝忽然耷下眼睫说。   戚葭:“???”   虞白溪:“绝大部分,都是?我杀的。”   戚葭:“……???”   “他们有些是?你的朋友,有些或许已与你关系过甚……”天帝重新抬眼,灰蓝色的眼眸正对着?戚葭,眼底无悲无喜,只是?高大却单薄的身影更显萧瑟,气?息亦凛冽如寒风乍然过境——   “现在,你还?愿意与我同寝么?”   “……”   戚葭怔住。   睑裂细长、内勾外翘的凤眼圆睁,怔了又怔后,戚葭才开口?,煞有介事地说:“……原本我猜测先前?是?我负了你,你如今才说什么都不愿再理?我。……真没想到你对我的爱意已经这样浓烈,就算是?你嫉妒他们,也不用都杀了吧?!”   虞白溪:?……   “你有嫉妒心和独占欲也就罢了。”不理?天帝反应,戚葭骤然叹气?:   “那既然你都已经得到我了,也独占我了,为何就不能好好珍惜,如今还?要晾着?我?”   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床榻,戚葭恨不得对着?对方张开手?臂:“欲擒故纵要不得,陛下,不要浪费机会了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   见对方身影站定?纹丝不动,床上俊美?的青年却已不会意外他这样油盐不进。   杳亮的眸光又是?一晃,戚葭心中不由再生一计:“你以为你这样吓唬本啾,本啾就会相信?……除非你把喜欢我的人?的名字和种族都告诉我,让我去一一查证!”   天帝缓慢合了下眼眸,再度张开后却继续沉默。   一个字都未说。   戚葭:“……”   压根不指望他真说出?什么名字来,叹了口?气?,为缓和气?氛,戚葭又道:“对了,朔灵说以前?好多人?想爬你的床,难道那些人?就没说过要与你培养感情之类的话?”   “或许说过。”   天帝这才再度开口?,声线却明显更加冷淡:“但死人?不算。”   戚葭:……   他好像知道这一位为什么被人?叫做邪天帝了。   这个挺拔高大、模样俊朗的男子,有时候给人?的感觉真的很邪气?。   开口?死闭口?杀的,让人?很难跟他把话题进行下去!   “放心,我只是?想开了。”戚葭也累了,干脆说回正题:“你说得对,左右不过三个月我便会恢复记忆,又何必急于一时、非叫你与我双修呢。”   不能急于一时,日?常相处时认真培养感情才能擦出?火花,到时候一切水到渠成。   ——想起玉仙楼里小倌们的聊天话题,戚葭觉得自己真的,学到了很多!   “所以,只要天帝经常在我左右,别让我沦为天界笑柄被人?看了笑话去便好。你说得对,咱们就稳稳当当地度过这几个月,挺好的。”   说着?这些俊美?青年表情越发?生动,脸上逐渐浮现笑容,好似山花灿烂,桃红李白。   虞白溪静静看着?,末了点点头,终于接受了他的说法:“那今日?你先休息。”   “那你呢?”   “本座便在这里看你入睡。”   说着?,虞白溪已然来到屏风外的小桌前?坐下。   这样也算他宿在未央宫了,不会被人?以为帝后不和,惹青年被人?笑话……   “别呀,一起睡么。”   没想到戚葭起身便扑向了他:“不双修,就在一处躺着?,也不行?”   “……”虞白溪动作?轻微但果断地抽出?衣袖:“不可。”   戚葭:“你怎么比戚绍胥还?要固执!我就是?不明白一起睡个觉能发?生什么?!”   “……”虞白溪抬头看向摇晃来到桌边、衣衫凌乱的青年,沉声:“那你变回鹦鹉。”   “好呀。”戚葭抱起手?臂:“那你变回龙么?”   “……不可。”   虞白溪再次错开与之相交的视线。   戚葭:“怎么又是?不可!!”   ……   最终戚葭也退了一步,主?要是?他真困了,今夜折腾不动了,还?是?决定?先睡了。   他拍了拍天帝的臂膀,骤然化身成圆乎乎的胖啾蹲在那上面,又一挥小翅膀道:“起驾!我们回鸿蒙宫。”   虞白溪看向手?臂上的鸟,没躲也没动,比起第一次被戚葭蹲肩头时,动作?神态已然自然了许多。   “为何回鸿蒙宫?”天帝问。   圆鼓鼓的啾懒得扭头,便用眼尾懒懒地撩了天帝一眼:“你不是?每天都必须得泡那个黑汤汤嘛?”   抬起爪子搔了搔自己的小肚子,戚葭说:“本君可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啾,为了天界和四界着?想,陛下您的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虞白溪眼睫轻耷:“也不是?每日?必须泡。”   “啾?”圆润的小鸟轻快地蹦了一下,终于转过身,仰头:“那朔灵仙子说鸿蒙宫的黑汤汤从没有断过,你整天除了公务就是?闭门泡汤。还?有你那天头发?都白了,是?自己就能黑回来么?……还?有还?有,韩将军也说自万前?的仙妖大战后你便须得……咕?”   戚葭还?没说完,虞白溪忽然抬手?点了点他圆圆的小脑壳。   戚葭视线迎了上来,但见天帝眉宇疏淡,烟青色的眸底肃清萧索,每次看都是?一股很深的凌厉和落寞。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戚葭觉得此刻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却眸光微亮,似乎有轻微的笑意漾了开来。   “没有那般严重。”   虞白溪移开碰触他的长指:“有时只是?因为无趣。”   “什么?”戚葭没听?懂:整日?闭门泡汤不是?更无趣嘛?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天帝已经站起身,将圆润小鸟放回到天后的云床上——   “睡觉。”   “啾!”   之后的几日?,天帝夜里都宿在未央宫。   这让玉京中一些关于帝后本无感情、只是?利益关系的传闻不攻自破。   白日?里,戚葭醒来时往往便是?日?上三竿。 第23章   圆啾的千种套路   戚葭整日赖在天帝身边, 也不全是为了学习政务看奏章。   培养感情才是他眼下要办的主要事情。   可惜在天帝书房里一连蹲了数日,每日除了烧脑便?是困得醉生梦死?,在啾啾的如此努力下,政务方?面是见识了不少, 可感情却似没有丝毫进展。   他们每日便是在一起看书、吃饭、看书、睡觉。   戚葭觉得这样不行。   以前?他也不是没整过花活, 比如他曾经想要?给自己和虞白溪绑红线。   很?明显对方?并不喜欢自己这么做。   那既然?现在要?徐徐图之, 戚葭便?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更温和的方?式……   偶尔出来放风的时候, 戚葭召集朔灵仙子和韩将军跟自己一同开会。   两?个人?听说他还要?跟天帝培养感情,都大为惊奇, 韩默的第一反应更是直接摆手:“君上, 小仙觉得您完全不必如此, 您可是……您可是陛下钦点的天后!”   韩将军偷偷抹了把汗, 他方?才下意识想说君上以前?可是……幸好又一次管住了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也不得不说, 对于君上竟然?在此费尽心思地去与一个人?培养感情、哪怕那个人?是他的陛下, 这件事韩默仍旧觉得很?难接受。   ……相信很?多人?都会难以接受!   尤其他们陛下还是根大木头。在感情方?面说朽木都不为过!   这要?是换了旁人?, 哪用君上这般主动……偏偏朽木不可雕,韩将军真担心君上怎么努力最终都是白费……   “就是,万年来陛下身边只有君上您一人?。”朔灵也说。她同样不理解,帝后的感情在她看来已经足够羡煞旁人?了, 君上为何还会不安。   “你们不知道……唉。”戚葭叹气, 想说哪里好了,你们虽知道你们陛下日日宿我宫中?,却不知每日夜里陛下都只想与一只鸟同榻而眠, 而且根本不想双修……那个毛绒绒控!   算了, 这话他都不好意思往下说。   身边的两?员大将都帮不了他, 戚葭只得一只啾自己再想办法。   好在他在不度山时看过的话本比较多。   戚葭将以前?自己不太感兴趣的高甜话本都翻了出来,逐一翻看。   那里面全是主角二人?如何相处, 然?后逐渐情感升温的。   因为是要?用在天帝身上的“秘籍”,啾啾便?不好当着当事人?的面翻看和做记录了。   是以戚葭专心研究话本的这段时间都安置在了藏书阁,连未央宫都没回。   他就这样足足闭关?研究了两?天一夜。   虽然?准确来说,是看话本看了一天半,外加不小心倒头睡了一夜。   但总之,当第二天傍晚啾啾胸有成竹地出关?之时,都觉得有点儿?恍如隔世——他跟虞白溪又快两?天没见了。   戚葭一路飞到?鸿蒙宫。   此时华灯初上,鸿蒙宫依旧是玉京里最不热闹的地方?,仅有天帝书房萦绕着点点烛光。   戚葭直接从窗户飞进了书房,落地、收翅膀、仰头。   “啾。”   天帝执笔的手微微顿住,抬眼看了桌上嫩黄色的啾一眼后才继续低眸:“来了。”   同时手中?的朱笔运行得飞快,在奏章末尾写下简短的“已阅”二字,虞白溪动作沉稳地收了这份奏章,才重新抬眸。   “找本座何事?”   灰蓝色的眸子欺霜赛雪,化不开的霜冻冰冷,严肃也凛冽。   搞得戚葭下意识便?开口想要?顺着对方?的话回答说:“我找你……没事啊。”   浑圆的小鸟疑惑抬头:“咱不是说好要?日日见面的么?我来找你那不是应该的?”   天帝闻言微微一怔:“……嗯。”   目光落向了别处,也没再说什么。   搞得戚葭更加狐疑了,不由向前?蹦了一步:“怎么才一夜不见,你对我好像又疏远了许多?”   “……没有。”虞白溪说。   “不啊,有。”   戚葭说:“昨天以前?我来你这里你还不会问我来干嘛,也不会这么严肃地看我!”   圆啾掰着翅膀数着那些不同:“……前?两?天本君来这儿?的时候你都挺习以为常的,那会儿?我们的感情看上去就很?亲密,像老?夫老?妻!”   虞白溪:“……”   “分明是你昨日和今日都没来,本座以为……”   以为什么,陛下没说。他只是道:“是我想错了。”   说着便?伸手在圆啾的头上点了点。   清凉的灵力倾泻,安抚的意味很?浓。   戚葭被搞得莫名?其妙,毕竟昨日天帝下朝他还特意跑来告诉对方?,说自己要?去藏书阁闭下关?。   今天也及时出关?了,这样也算是每日都有相见!   但想想昨天晚上他因为实在太困而没有回未央宫睡觉的事实……小圆啾还是有点心虚的,便?干脆接受了天帝的抚慰——   哎呀夫妻嘛,就是你退一步我退一步。话本里都有写的!   进修完毕后的啾重新抖动下翅膀,支棱起?小身子,意气风发。   戚葭甚至还用小翅膀抱住天帝的手指,很?大方?地冲他解释说:“昨晚看书太困了就没回来睡,但我跟你提前?说过,不算毁约。”   虞白溪:“……”   冰冷的手指被骤然?包裹。暖烘烘的干燥绒毛覆盖上来,甚至指尖还因为手指的长度、在被小胖啾抱住后而正好戳在对方?柔软的肚皮上。   ……   天帝长睫狠狠一晃。   说:“嗯。”   “你想去哪里,做什么,都好。”虞白溪又说。   但迎上小胖啾愈加浑圆的眼,他又补充:“离开玉京不行。”   “去玉仙楼不行。”   “……”戚葭张了张嘴,最终哑口无言。   但戚葭的行动力一向很?强。很?快,他便?找来了一柄梳子,要?给天帝梳头发。   虞白溪:“?”   戚葭举着小梳子在半空中?扇翅膀:“有一本叫做《余生为你》的凡界话本,故事的结尾,男主便?是每天都给女?主梳头画眉的,我不会画眉,便?来给你梳头吧。”   虞白溪:“……那话本,与你给我梳头有何干系。”   “有啊。”戚葭笑了起?来,嗓音清澈又清朗:“按照这个寓意,我日日为你梳头,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虞白溪:“……”   直接沉默。   虞白溪没说行与不行,就那样沉默着,戚葭便?认为他默认了,干脆飞上去想摘掉天帝头顶的玉冠。   结果虞白溪微微地晃动了下头部,没叫戚葭靠近,并且还将小胖啾置于自己的掌心之上,托着来到?自己的面前?。   他看小胖啾的目光里满是欲言又止。 第24章   感天动地   喝了虞白溪亲自为他收取的银月桃花露, 不知道是不是天帝的这份心意颇重,戚葭觉得自己的伤势又恢复了不少。   他又出去晃了一圈儿,暂时未在天界找到像桃花露这样的东西回馈虞白溪,便干脆继续施行下一个恋爱笔记中的内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午, 天帝外出归来, 依旧坐在书案前处理奏折。   小胖啾扑扇着翅膀飞进来, 趁着对方处理案牍的空档, 将一封书信递到了对方面前。   “……这是什么。”   天帝看着信封封皮上?书?写的“情书?”两个大字,狠狠地顿住了笔。   “是我给你?的情书?。”小胖啾乖巧蹲在桌上?, 说完作势还害羞地低了低头:“我亲笔写的噢!”   虞白溪:“……”   午后的斜晖里, 天帝长长的眼睫重重向?下一落, 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表情仍旧无有喜悲。   待眼睫重新掀开后, 他抬手, 将那?封书?信放在了一旁。   “你?不看看么?”发现他的动作, 小胖啾仰头问。   “本座处理完这几份紧要折子便看。”虞白溪说,说着便在手头的那?份折子上?面落下二?字:已阅。   “好吧。”戚葭觉得自?己即为天后,便更加不能做出加塞儿的事?,于是很?宽心地将情书?留在天帝桌上?。   他又蹲在桌边, 看虞白溪批阅那?些奏折。   相处这么久了, 戚葭已然发现规律,天帝给这些折子的回复普遍都言简意赅,基本上?只有两种答复:“已阅”或“不可?”。   “已阅”要么便是允许, 同意了的意思;要么便是不置可?否, 没有同意但也不反对, 只表示天帝知道此事?的意思。   “不可?”就?是字面意思的不可?。   至于其他的情况,要么就?是提议不够完善, 需要陛下亲自?叮嘱;要么就?是严重、特?别不符合陛下心意的事?情……此二?种情形下,第一种还好,可?若是第二?种……天帝就?不会?提笔写字了,而是直接将上?折子的仙叫来,或是亲自?去找对方。   而无论是哪种处理方式,都挺考验上?折子的仙的心态。   天界里通常没有人会?想要获得单独面见天帝的机会?。   戚葭在桌子上?蹲了一阵,发现这些要紧的折子都是自?己不感兴趣的财政方面的,便打了个哈欠跑路,不再跟着一起看了。   他自?己夹着小翅膀蹦到一边小桌上?,又骤然化作人形,兀自?练字去了。   自?从在天帝书?房接触到笔墨后,戚葭便发现自?己的字竟然十?分?好看。   不管是写行书?还是楷书?,笔锋都遒劲有力,端正秀气中带着很?足的气势。   而让他比较欣赏的是,虞白溪的字也不错。   天帝给奏章做批注时通常用的都是端正的簪花小楷,看似随意省力,实?则同样矫若惊龙,大气蓬勃。   ……这让戚葭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什么特?别有此造诣的文人墨客。   若不然的话,怎么明明是记忆全无、此前也全无接触的状况,他却可?以轻易辨别别人字里的好坏呢。   有了这种想法后,戚葭便爱上?了亲手写字这件事?,每日都会?扯张宣纸留下些墨宝,总觉得这样就?会?与自?己的以往相通。   书?房里一时间陷入安静。   待铁画银钩、创作完整整一篇墨宝后,戚葭欣赏一番后含笑?抬眸,重新看向?虞白溪。   此时天帝已经处理完了那?几份紧要的折子。   看样子,他给他的情书?也被看过了。   戚葭当即重新变回嫩黄小鸟飞到天帝桌上?。   天帝见他过来,便动作自?然地将信封递给了他。   戚葭:?   他给他的信,对方怎么又还回来了?……   难道是,虞白溪在跟他交换书?信?   嫩黄圆啾的圆眼睛下意识一亮。   在他看过的数十?本甜甜的话本中,至少有一大半儿,里面有互相恋慕的情侣互通情书?的情节。   但戚葭没提这茬儿,他并不想强调要虞白溪给他回信。   因为那?样子说不准便又会?搞得像梳毛和取桃花露一样……明明是自?己要对对方做的,结果却变成了虞白溪为自?己而做。   ……   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回信了,那?戚葭自?然也乐得一看的。   他又变回人身,接过那?封书?信,伸手展开。   却见里面的信还是自?己写给虞白溪的那?封。   不同的是,最后一页信纸的空白处多了一些红色笔墨……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天帝笔触生辉,飘逸灵动,笔走龙蛇地用朱笔写了二?字——   “已阅”。   戚葭:……?   ???   “你?你?你?、这这这……”戚葭傻眼了,怔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词汇来形容:“这也太?敷衍了!”   “如何敷衍?”虞白溪抬眼看向?他。   戚葭:“我这又不是折子!”   就?算他是天后,可?这是他给陛下写的私鸟情书?。怎么能还是只有“已阅”两个字呢!   当即当着天帝的面再度展开书?信,只见第一行便写作“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确定是他手书?的情书?无疑。   戚葭不由高声道:“你?究竟看没看人家写的,这么明显的情书?,你?竟然批复‘已阅’?真是、真是,毫无情趣!”   虞白溪却有不同意见,他慢吞吞道:“信上?内容我看了,的确是封情书?,只是前四句摘自?古词,中间部分?和最后部分?,则分?别出自?你?看的话本《神祖保佑,我们天长地久》中的两个片段。”   戚葭:“……?”   戚葭漂亮的眼眸一晃,骤然从气势汹汹变得心虚:“你?、你?都记得啊……”   天帝扯了扯唇角:“摘抄得不错。”   “……”   戚葭想起,那?话本昨日他的确拿到天帝面前、给他看过。   而作为仙,若以神识阅读,的确片刻就?能取得书?中精髓。 第25章   情根深种?   有时候公务处理完毕, 天帝便会去到院子里面泡澡。   虽说不必日日都泡,但似乎如果不入药池,虞白溪身上的伤口便不会好,表现就是他?手臂上的一处伤疤未愈, 旁边已然又裂开了一处。   这还是戚葭偷懒、在书桌上玩耍时扒住对方?衣袖, 无意间看见的。   他?看不见的、藏在天帝端正洁净衣袍下面的, 不知还有没有伤口、还有道多少伤口。   ……   戚葭举着自己的小翅膀, 想象那上面有伤的话,都不知道会有多疼。   虽说寿数动辄上万的仙族或许都不会在乎这些皮肉伤。   但那也是实打实的痛!   所以瞧着没事的时候, 小胖啾也会主动赶虞白溪去泡澡, 并且在对方?入池的时候尽量不去捣乱。   有时候他?会趁机去睡个午觉。   有时候则会蹲在药池旁边的白玉兰花树上晒太阳。   而对比起来?, 相较于鸿蒙宫内天帝寝室的小床, 戚葭还是更喜欢蹲在树梢。   似乎待在虞白溪身边久了, 他?闻他?身上的药香都已成习惯, 也不觉得那药池的味道有多难接受了。   尤其是偶尔有风吹来?, 满院都是白玉兰花香,很好闻。   问题是,“为何?天界都少有树木?”   戚葭问朔灵仙子。   他?的想法是,如果整个院子都种满兰花树, 那该多香啊!   但朔灵不解其意, 以为他?问的是整个天界,便回答说:“山川树木是滋养凡界生?灵的,天界并不需要?, 所以少见。”   她这样一说, 戚葭才意识到?的确, 整个天界都白茫茫的,的确少见山川草木。偶尔有, 也多是某个刚飞升不久的仙还眷恋着凡间的风水,自行在院子里种植的。   于是戚葭更好奇了:“那为何?鸿蒙宫里会有一株白玉兰花树?是谁种的?”   这个问题朔灵说不出来?,她来?鸿蒙宫就职时就已有那株树了,并且花开正盛。   还是旁边的韩将军主动回答道:“回君上的话,那株兰花树是陛下种的。”   “哦?虞白溪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植物,甚至还要?亲自种下的龙呀?”戚葭又问。   “那是陛下早年种下的。”   韩默想起早些年的事,不由一笑:“是大概陛下才两千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去凡间游历,回来?后就种了棵树……”   “哈哈,这事儿?我记得很清楚。”韩将军说:“因为四界中?都有种树是心?有所属、为情人种树是表达爱意的说法嘛,那时候陛下忽然不声不响地?种了棵树,先天帝便以为陛下是情窦初开了,才会忽然玩起了浪漫。”   “但龙一般不是在三千岁左右才发情么,先天帝担心?陛下年少不懂情爱,把握不好,连着追问了他?好几次怎么忽然种了一株兰花树,每次陛下都恼得脸红否认。”   “哈哈。”戚葭听也跟着笑:“真的?真脸红了?”   原来?虞白溪也有天真可爱的时候!   “真的。”韩将军:“不过这事儿?您现在可千万别跟陛下提!不然臣就要?性命不保了!”   “我懂,放心?,我不提。”戚葭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又问:“不过虞白溪那会儿?真的情窦初开了么?对象是谁呀?”   不是他?打算翻旧账,只是如今他?身为天后、虞白溪的配偶,了解些往事也是应该的。   当然,更多的是啾啾好奇,那般油盐不进的天帝,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韩默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先帝曾经追问过陛下好多次,还特?意派人去打探了,事实证明陛下就是多年的铁树,没开过花儿?的。”   戚葭惊奇:“竟然还派人去打探?那先天帝似乎有些严厉啊……”   “也不是。”韩默忙说:“先天帝并不严厉,反而御下宽宥。在臣的印象里,先天帝是最和煦之人,也舐犊情深,他?待陛下向来?是最好的。……只是龙族性.淫么,史料上就曾记载过,有未到?发情期便因把持不住而做出荒唐事的龙。先帝一直很担心?教养不好陛下,是以便极为看重?此事。”   韩将军越说越叹气:“可叹当初先天帝还担心?陛下早熟。谁曾想,他?老人家纯纯是多虑了,这都万年过去了……”   骤然想到?自己在跟什么人说话,韩默的后话骤然一收,拉回正题道:“总之小仙可以向君上保证,陛下绝对没对什么人动心?过!”   戚葭这次是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那些年少的事,本君又不是要?追究什么。”   韩将军已经深埋着头?,强行控制自己不再瞎说话。   打听完这件事儿?戚葭也没在意,过后就忘了。   只是下一次天帝泡澡的时候,在树杈儿?上小憩的啾啾、因为睡熟了而差点从那株白玉兰花树上翻折下来?后,他?忽然又想起来?了,问虞白溪:“陛下当初为何?要?种这株兰花树?”   那时风过树梢,枝头?上的兰花摇晃,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香。   虞白溪和衣立在树下,身上尚且带着潮湿的水汽,低头?看着方?才掉落时被?自己接住、之后便安然卧于他?掌中?啾。   他?并未回答,而是反问戚葭:“为何?这样问?”   “就好奇。我也很喜欢这个花的味道。”戚葭说。   虞白溪不置可否。   见他?沉默,胖啾煽动了下小翅膀,又圆眼睛一转:“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再种两棵出来??”   迎着虞白溪淡漠的眼瞳,胖乎乎的啾随口解释道:“这儿?只有一棵这样的树,我每日换着树杈儿?蹲也都快把它们都蹲遍了,若不然,本啾怎么会掉下来?!再说,多一些树到?时候这里就会更香了。”   “这有何?难。”   天帝理解了他?的意思,空出的那只手一抬掌,一株树苗登时出现在他?掌中?。   紧接着那树苗便飞向旁边的一片空地?上,一株白玉兰花树蓦然生?根破土,拔地?而起,顷刻间便枝桠遍布,俨然就差开花了。   虞白溪虽是一条水龙,本命灵根却属木。以灵法种一棵树出来?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戚葭知晓此事,却还是看呆了。   因为知道和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易如反掌,差别还是很大的!   戚葭又下意识想模仿对方?种树:“还有树苗么?给我也来?一株!”   “种树最好是土水木,你是火属性。”虞白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圆啾却无所畏惧,眯眼笑了一下,挺起小胸膛:“我不是还有龙息么。”   天帝:“……不可妄动灵力。”   “……”   但最后,戚葭还是拿到?了一株小树苗。   这些时日他?每日都有使用培灵丹,精力法力是比以前?旺盛了不少,但对于功法却总想不起分毫。   寻常看书又练习不了技法,是以看别人施法的时候,他?便总忍不住想要?跟学?。   更何?况种一棵树而已,消耗的灵力并不大。   然而对着小树苗尝试了半晌,别说长成参天大树了,就连破土生?根这个环节他?也只是勉强做到?,之后催动树木生?长的阶段就完全?没进展……   甚至有一次因为过于用力,差点就将那株小树苗给烧掉了!   戚葭:?!!   “术业有专攻。”虞白溪在旁边安慰他?:“你不擅长这个很正常。” 第26章   定情信物   此后, 戚葭发现,虞白溪这几日似乎都很喜欢站在窗前?发呆。   也不算发呆。   只是偶尔得空的时候,陛下便会望一望窗外。   窗外那棵天帝后种的兰花树也快开花了,而?戚葭种的那株小?树苗在精心培育下, 也长高了不少。   ……真是欣欣向荣啊, 这景象。   难怪虞白溪总喜欢看那边。   啾啾也喜欢。   于是偶尔, 戚葭也会跟他?一起看。   只是每每他?这样做的时候, 天帝便会局促地收回视线,又不看了。   戚葭:?   又过了一日, 小?胖啾从外溜达回来, 飞扑到天帝的桌面上, 卜楞一下灵巧地立好?、收翅膀、仰脖看着对方的人?。   “怎么?了?”虞白溪问。   这些时日, 他?已?经?习惯戚葭的这种落脚方式。   但小?胖啾落地后, 通常便自去找事情去做了, 很少会这样一动不动望着他?。   一般戚葭做出这个动作, 就是有事情要与自己说。   “话说咱俩以前?就没有个定情信物吗?”戚葭忽然问。   天帝:“?”   “没有什么?玉佩、项链、珠翠簪子之类的?哪怕是一粒小?石子儿呢。”小?胖啾摆弄着翅膀比划:“就是你送给我,或者我送给你的,那种定情信物!”   “……”   以为小?胖啾安生了两日,又开始变着法子从自己这里套话, 天帝薄唇冰冷一碰, 说:“没有。”   “……哼!”   吃得浑圆的小?啾当即蹦跶了一下,转过身去,改用尾巴尖尖对着陛下。   虞白溪:……?   “究竟怎么?了?”天帝伸手碰了碰胖啾圆溜溜的背部。   一般如果是套话, 套话失败后戚葭就会表现出被戳穿了, 但无?所谓的态度, 不会这般闹别扭。   而?真闹起别扭来的啾啾仍旧用屁股对着天帝,安抚了也不理?。   虞白溪只好?迟疑着再度开口:“你想要什么?宝物, 你要说,我才能知道。”   声音依旧淡漠。但天帝这种好商好?量、慢吞吞极好?说话的语气,若是换个人?在大抵会直接跪在原地。被吓的。   戚葭却没觉出什么?来,他?倒是回过身来重?新看向?虞白溪,说:“不是宝物的问题!”   原来是暂时放弃从天帝身上找线索的戚葭,却也没有放弃调查自己的身份。   这几日来他?跟玉京的大小?仙官们快打成一片了,也仍旧没什么?线索。   不信邪的戚葭在看见一群小?鸟精成群结队蹲在一棵树上集体叽叽喳喳后,便想起在不度山时、五薯帮他?打探消息做出的卓越贡献,遂开始与那些鸟精们接触。   玉京内除了有靠修仙和机缘飞升的精怪外,也有自然长成的精怪。比如朔灵仙子生来便是孔雀精灵,也比如虞白溪这种龙,都属于天生的高灵种精怪。   只是有些精怪也不是生来便极具灵性,就如戚葭接触的那些小?鸟精们,他?们生来便有灵智,寿命也比普通动物要长,只是日后能否修习法术和化形,则还需要看机缘。   为了平和地能打入这些尚未化形的鸟精内部,戚葭便也只以圆啾形态示人?。   他?没主动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外加上外形是只普通鹦鹉,旁的鸟也没有多?想问过他?的身份。   或者说根本无?鸟在意他?的身份。   因为戚葭发现,玉京上的鸟精们都排外得很!   “那个是哪个山涧的,他?是哪片儿山岭的,别看他?们日常都蹲在一起叽叽喳喳,实则分得很细致!不是一个山头的,虽然表面客客气气,实则就如同?敌鸟一样!”戚葭跟虞白溪抱怨。   而?他?本就不想以天后的身份给这些小?鸟们什么?压力,又刚来玉京不久,鸟生地不熟,连随便给自己编造个身份都不行,所以一进去就成了“编外鸟”,受到了一整棵仙树上的鸟儿们的歧视。   戚葭也是混了两次才知道,“编外鸟”就相当于人?类私生子的意思,是嘲笑他?来路不明。   虞白溪:“……”   天帝听?完,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很难想象这只连韩默那般的鹏鸟都崇拜无?比的鸟,混在一群尚未化形的鸟族之间、努力融入的画面是什么?样的。   一开始听?戚葭描述他?的坎坷经?历,天帝还觉得有趣。   但稍一试想眼前?娇弱的嫩黄小?鸟就那样混在鸟群中间,被群鸟排挤,就……   他?知道戚葭一直都在打探他?自己的身份。   但。   “这值得你做出如此牺牲?”   虞白溪担忧地望着眼前?的小?鸟。   本觉得让对方多?出去散心是对他?好?的事情……   “也不算是牺牲啦,再说我这叫能屈能伸。”戚葭倒不甚在意地摆了摆自己的小?翅膀,接着往下说。他?还没说到重?点呢——   虽然被群鸟嘲笑了,但戚葭好?歹也算暂时打入内部了,他?就这么?跟牠们挤在一棵树上,每日都要叽叽喳喳一阵。   叽喳的内容往往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净说些八卦内容。   戚葭原本是很喜欢听?八卦的,一是觉得有趣,二是说不准就能听?见什么?对他?有用的信息。   可惜这群小?鸟精们距离天帝天后太远了,根本没鸟提起过关于帝后的八卦。群鸟们谈论?的话题不是今日谁谁家孵出鸟蛋来啦,就是昨日某某地主鸟迎娶了第十八房小?妾啦之类。   然后说着说着,众鸟就提到了定情信物。   原来玉京的鸟族在互相定情时,一定会有一枚定情信物。   没有定情信物的戚葭:……   再次成为鸟族异类。   戚葭身上是没什么?天帝送他?的定情信物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有没有送过虞白溪一些信物……   那会儿群鸟啾啾喳喳的围着戚葭,有鸟说:   “你不是都怀孕了吗,祂竟然没送你定情信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也太好?打发了吧!”   在鸟族精怪里也不是没有两只同?性鸟搭伙过日子的情况,这时候就要互相送定情信物。   只是因为戚葭没有掩盖过自己怀孕的事,鸟族的传统,负责揣崽的一方因为更辛苦,所以都是另一方给他?送礼物。   于是戚葭考虑的问题根本没必要,因为虞白溪没揣崽,揣崽的是他?,所以收信物的也只能是他?。   他?刚弄清楚这点,那边喜欢看热闹、又不嫌事大的众鸟们也再度对戚葭进行了群嘲:   “祂一定是个渣渣!看你是编外鸟,就欺负你没有娘家,连基本的信物都没有,哪怕是这样一颗精心采回的灵石呢!”说着,这只鸟拿出了一枚另一半送的心形灵石。   戚葭:“……”   看那个形状,的确是精心采回,情意满满。   旁边一只鸟也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家那口子送我的祖传玉佩。”   另一只鸟:“这是我家的当初送我的玉簪,是他?给玉京里的高官衔春枝时被赏的,他?转头就给我送来向?我求婚了,我家的小?鸟精也是那天才怀上的!”   其?他?鸟也都纷纷拿出自己的信物,一一向?戚葭展示。   最后,有鸟总结:“我们鸟族一向?高贵,做鸟嘛就不能自轻自贱,这样的渣男你还跟他?做什么??”   戚葭:“……”   编外鸟是假的,所以旁鸟怎么?说他?都不在意。   但没有定情信物却是真的!   被戳痛的戚葭这才气鼓鼓地飞了回来。 第27章   小字娇娇   “我想起来你反应这么大?”戚葭问。   虞白溪说:“没有。”   小胖啾还是叉腰:“你不想我想起来?不对呀……”   戚葭又眯了眯眼:“你应该是最急着让我?恢复记忆的了。这样我?们?的关系就能说清。到时候我?说不定便不会再缠着你, 你也就轻松了。”   天?帝:“……”   小胖啾外形圆滚滚的,形貌可?人;而其人类形态却修长矜贵,艳绝无双。   单从外表上看,完全不能将他的兽形和人形联系起来?。   但一旦戚葭认真分析问题, 做出这般眯眼的、充满敏锐审视的动作时, 其形态又与人形时别无二致。   浑圆可?爱的形象也能透着嗔怪和精明, 仿若他作人类形态的风流韵致, 目透秋波。   虞白?溪垂眼看着自己眼前的桌面,缓缓说:“本座何?曾嫌你缠我?。”   “你没有嫌过么?”戚葭又夹着小翅膀向?前蹦了一步。   嫩黄色浑圆的小身体再度映入天?帝的眼帘, 他继续仰脖审视对方。   只?是因为站得过于靠前, 他几乎要垂直仰望才能看清楚虞白?溪的脸, 这给身体浑圆不方便一直向?后仰的小圆啾增加了难度。   但戚葭很?会偷懒, 他干脆向?后一靠。   直接摊成圆饼形态, 改为躺在那里跟虞白?溪对视了。   虞白?溪:“……”   “没有。”天?帝依然一身清正道:   “从未。”   于是戚葭满意了, 晃了晃伸出去的鸟爪子, 又问:“那你想我?一直留下来?么?”   虞白?溪:“……”   “想不想呀?”戚葭追问。   “随你。”沉吟半晌,天?帝说:“你想留下来?便留下来?。你不想,本座不拦你。”   “……”   戚葭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圆眼睛又挤兑着看向?天?帝:“若我?真要走, 你竟也不留我??!”   就在他快要骂渣男了的时候, 天?帝忽然抬手点了点他的圆脑阔。   “留。”   戚葭:“?”   天?帝清冷的嗓音漾开?,却是忽然反问:“本座留你,你便不走?”   “我?……”戚葭没想到他竟还会反问自己, 不禁愣了愣, 才回神:“当然啊。”   伸长的爪爪又晃了晃, 啾啾声音骄傲:“若你真心留我?、死命留我?,那本君就给陛下一个面子。”   “嗯。”虞白?溪说:“那就留下来?。”   戚葭:“……”   不是, 这语气是不是太平淡了点!   但为了观察到天?帝所有的神态变化、而丝毫不顾忌形象地袒露着腹部的小鹦鹉,也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算了。   反正对方不留,自己也不会走的。哼。   戚葭不以为意,又想起方才的话题,不由又兴奋地对虞白?溪说道:“玄镜仙人府上有好多好多不同功能的镜子,可?好玩儿了!原本我?以为他是只?有一面鉴天?镜才叫玄镜仙人的呢!”   天?帝低眸看着仍旧摊成圆饼状的兴奋小鸟,耳听他高兴轻快的声音,不由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却在见到戚葭仍是袒露着腹部的时候改了个方向?,伸手给小胖啾倒了杯茶。   戚葭也的确渴了,他先是改躺为趴,又伸出鸟爪立了起来?,最后才懒洋洋地趴在杯口咂了口水,回头继续跟虞白?溪分享他在玄镜府上的见闻。   虞白?溪听他说完才开?口:“最初一任玄镜仙人乃是一位炼器大师,因酷爱镜面,后来?其子嗣所炼法器便皆为面镜形态,实则功能不一。”   “嗯嗯,我?也觉得以镜子为法器的创意非常好,很?实用。”戚葭点头,而后神情落寞:“不过我?照了所有的镜子,但凡是有个识别功能的,都说我?是只?小小的虎皮鹦鹉。”   ……   天?帝迟疑地抬手,点了点他终于改露出的圆润背部,“虎皮鹦鹉不好么?”   “不是不好……”小胖啾不开?心地重新坐下,并且向?前伸展着爪爪,一副心累的模样:“虎皮鹦鹉头上是没有翎毛的!看看人家?隔壁的玄凤!个儿大,头毛浓密,还有两坨腮红,那多可?爱啊!”   虞白?溪:“……”   顿了又顿,虞白?溪再度点了点绒毛蓬松的啾,说:“你也可?爱。”   “谢谢。”戚葭大方受了这一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不应该长这样。”这里戚葭又叹气说,倒是任由他摸。   天?帝:“……容貌不过外相而已,不必在意。”   “但万一我?是被什么人施了幻术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呢?”戚葭看向?虞白?溪,又用鸟爪勾了勾对方:“你以前见我?时我?就长这样么?”   天?帝收回手,动作有些匆忙,声音倒是依旧平淡:“你觉得是,便是。”   戚葭:“?”   这又是什么鬼答案?   虞白?溪又说:“本座可?以确定,没有人对你施过幻术。”   这句倒算是个肯定的答案。   戚葭继续叹气:“那些镜子也是这样说的。”   他照了那么多镜子,其中有一把还是仙器级别的、专门用来?照破幻术和伪装的镜子,结果自己映在上面的形象坦坦荡荡——人形的时候就是那个模样,啾形的时候也是那个模样。   所以他就是一只?虎皮鹦鹉。   体型弱小,虽然凭一己之力吃得圆乎乎、却永远不及人家?玄凤个儿大饱满,并且此生无论如何?养护都不会长出长长翎毛的那种,小鹦鹉!   为此,戚葭在吃午饭的时候便啃了整整一碟子的虎皮凤爪,顺便又额外加了一只?虎皮鸡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28章   并未着衣   小鸟精们的那场纠纷, 最终还是戚葭想办法平息的。   他平息“战乱”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就是请朔灵仙子?帮忙——朔灵作为鸟族高灵种生灵,又出身勋贵显赫之家?,且本身也位及高官, 对于群鸟们来说几乎是鸟族公主的存在了, 几?鸟之下万万鸟之上, 她?稍微放出一句话?, 战争就平息了。   但正因戚葭竟然还跟公主扯上了关系,于是他这只夫家?身份不明的编外鸟, 便一次又一次地成了群鸟们凑在一起八卦讨论的对象。   这是后话, 暂且不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管怎么说?, 在出手平息这场“战乱”后, 见惯了?这些鸟类间的嫉妒攀比和?尔虞我诈, 戚葭表示自己也累了?, 这两天便没再去?蹲地盘跟他们一起叽叽喳喳。   有了?个娇凤的表字以?后, 戚葭把周围人的字都问了?一遍。   原来朔灵就是朔灵仙子?的小字,她?本名叫司芮馡,暗指草木之香气灵气繁盛。   而韩将军表字就比较威武了?,叫“慎震”。震出自震卦, 韩默自己介绍说?, 这名字是他父亲给起的,意在告诫他要居安思危,常怀恐惧心理, 不得怠慢的意思。   韩默:“现在看来我爹真有远见, 在陛下面前当差, 可不就是不能?怠慢么!”   说?着韩将军又不由自主地看了?君上一眼?,之后迅速埋下头。   “提到你们陛下。”戚葭想起来:“本君还不知他表字是什么?”   “……陛下没有表字。”韩默说?。   “?怎么会?”   “这个臣也不是很?清楚。”韩默表示他的年纪毕竟比陛下小了?近一千岁呢, 凡界五百岁时出成礼便一般会有表字了?,而陛下该当有表字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一种说?法是陛下在龙蛋里待了?足足两万年才孵化,按正经时间算,他出生时其实也已经两万岁了?,早过了?出成礼的年纪,便……”   “可本君怎么觉得,年龄应该从?孵化以?后开始算?”戚葭:“在蛋里的时候应该都是没有意识的吧?”   小鹦鹉说?着托腮,虽然他也一并没有了?自己孵化前、在鸟蛋中的记忆,但感觉应该是这样子?的。   “的确是没意识的,四界算法都以?破壳之日为出生时日,所以?大家?都默认陛下如今只是万岁有余。”韩默说?:“只是这样的话?,臣也不知陛下五百岁时,为何没办出成礼了?……”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像是发现了?什么天界秘辛一般,戚葭瞪大的眼?睛充满探索欲:“本君记得你说?过,先帝很?是疼爱虞白溪,那堂堂天界太子?,总不会到了?该赐字的时候却什么仪式都不给办了?吧?”   这个问题韩默之前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臣少时虽被寄养在陛下母后的宫中,可陛下与太天后并不亲近。外加上陛下为太子?,少时学的东西就与臣等不一样,臣小时候是极少能?见到陛下的。”   想起自己千岁以?前都没心没肺的玩乐时光,韩默不禁挠头:“陛下的出成礼,可能?就是有事情耽搁了?……这个等臣有空去?问问姐姐,她?或许会知道。”   “那倒不必。”戚葭表示自己就是好奇八卦,还没到要打?听虞白溪诸多隐私的地步。   但是再一想到堂堂天帝居然连表字都没有……便更加觉得自己失忆、遗忘了?名字也不是什么特别惨的事情了?。   大多数时候,戚葭还是呆在书房里跟天帝促进感情争取早日双修……啊不对,是学习政务,争取早日承担天后职责的。   不过虞白溪很?忙。平时即使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但交谈的时候也不多。   ……言语交流尚且都不多,就更别提其他交流了?。   戚葭实在犯懒或无聊的时候,便会自己在书房里鼓捣点别的小东西。   他最近喜欢上了?翻天帝的书架。   虞白溪的书架里面除了?书还有许多小抽屉和?小暗格,里面暗藏玄机,有不少宝贝,不是不知做什么的丹药便是一些金银玉石、天材地宝,看上去?就很?贵重,也都足够漂亮。   因为虞白溪并不反对他翻书架,还说?那上面的东西他喜欢的话?都可以?随便拿。   于是这两日的书架寻宝活动,便成了?啾啾学习政务之余的一大乐事。   诺大的、一人多高、整整占据了?书房一面墙的书架,对于一只啾来说?简直是充满未知区域的藏宝山。   戚葭随意抽出一个抽屉,都可能?在里面发现点什么好东西。   比如他翻出一颗丹药,据朔灵仙子?说?,那是服用后可以?直接进补一千年修为的神级宝丹,乃是天帝万岁寿辰时太上老?君奉上的贺寿礼物。   戚葭:……一千年!   他虽不记得自己的年岁,但他知道虞白溪如今才一万三?千岁。   那吃了?这颗丹药,天帝便会有一万四千年的修为,凭白多了?十几?分之一的助力……他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再多一千年的修为还了?得?!   为此,戚葭还特意跑回去?问虞白溪,这么好的东西他怎么没吃、还留着呢。   对此天帝的说?法是,他虽也属于精怪一族,但龙与寻常精怪却不甚一样。   晋升修为的丹药对龙族来说?效果不佳,吃了?也是浪费。而且即便没有任何辅助丹药,龙族吸收天地灵气的能?力也比寻常精怪要强上百倍。   ……   直白说?来,就是对天帝来说?,吃极品丹药涨的修为可能?还不如日常吸收日月精华来的快。那颗丹药对他来说?,顶多是可以?用作疗伤圣药。   戚葭:“……”   懂了?。   小胖啾一边眯着眼?睛向后缩头、以?极力掩饰自己被天帝凡到的心情,一边默默地将那枚丹药送回书架的暗格里。   有没有用的,终究是人家?老?君送给陛下的礼物,自己不好拿。   戚葭最近跟玉京上的各位仙官们关系处的不错,回头他拿些天材地宝过去?,请老?君也替他炼一枚这样牛的丹药便是。   嘻嘻。   天材地宝就从?天后月例、还有陛下的赏赐里面出。   实在不行……书架的抽屉里也有很?多珍贵的药材。   哈哈!   关键是像这样的宝物虽然珍贵,在天帝的书架暗格里却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戚葭觉得在全部翻完之前,自己不能?心动得太早。   那样会显得很?没见过世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了?,戚葭记得虞白溪自身也会炼药。   最初他服用的培灵丹便是出自天帝之手。   那难怪这里炼丹的宝物会这么多了?。   因为手头的材料多,戚葭忽然产生了?想要学习炼药的想法。   天帝在这方面表现出了?更为惊人的耐心,戚葭想学,他便抽空找出了?许多书来,表示:“先看,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   戚葭:……   看着厚厚的、每本都比啾啾要高的书籍或书简,下意识开始犯困。   但毕竟又是自己提出要学的,只好暂时先埋头看起。   然后戚葭发现,自己在药学方面其实还挺有天赋的。   毕竟他本就可以?自动辨别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能?知道食物有没有毒性?。他好像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技能?。   眼?下也只不过是要多认识一些草药,了?解它们的名称以?及相生相克的常识而已,故而学得飞快。   外加上他很?勤勉……这两日晚上睡觉,他梦里都在背材料!   他都被自己的勤劳给感动到了?!   总之,小胖啾很?快就自信满满地上手实践了?。   这天,虞白溪晨起便有事外出离开了?玉京,至傍晚方归。   他才一回到鸿蒙宫,圆润的小鸟便凌空而来,扑扇着翅膀落到他面前。   天帝风尘仆仆,周身浸满霜寒和?疲惫,神色却在嫩黄色圆啾自窗柩飞来时瞬间缓解、消失。   他看着桌面上仰头望着自己的圆润小鸟,虽嗓音过分低哑,但语气仍近乎明快地问:“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两日戚葭不是在药王那里辨识天材地宝,便是于老?君处炼药。   白日里帝后除了?一起用膳外,相处的时间又变少了?许多。   偶尔这只鸟还会很?晚才回来。   “我听说?你回来了?,就回来了?。”戚葭拍打?了?下小翅膀,毫不掩饰地说?:“你走了?一天,我想你了?呀。”   “……”   眼?睫重重向下一折,天帝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那,你今日都忙些什么了??”   “看书,识药。”嫩黄色的小鸟老?实回答,忽然又说?:“对了?,我有东西要送你。”   说?完,他示意虞白溪伸手。然后便在对方摊开的掌心中放下一枚圆形的豆子?。   “这是什么?”虞白溪看着掌中的红色豆子?,迟疑询问。   “是红豆呀。”戚葭用“这你都不认识”的口吻说?,随后又赶快笑?了?一下,道:“医书里,它叫相思子?。”   “……”   掌心却仿若又被烫了?一下,虞白溪手腕僵硬,五指却下意识收紧:“……给我这个做什么?”   戚葭说?:“就是觉得你对我还挺不错的,尤其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那枚玉佩帮了?我大忙了?,真是让我在群鸟面前赚了?好大一波面子?,我便想也送什么给你……”   戚葭话?音一转:“可我又不知你缺什么?你是天帝,本就什么都不缺,而我又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主要是你也不叫我侍寝……”   虞白溪:“……”   戚葭嘀咕完,又语气正经地说?:“想了?这么多天,也只有以?这最简单的物品寄托此情了?,陛下千万不要嫌弃呀。”   “你这些天都在想这个?”   虞白溪看着安然握在自己掌心的一小颗红色豆子?,神态变得有些不自然:“……本座不需要你送我什么。”   “我知道。”   戚葭看着那从?众多红豆中精心挑选、选出的一颗最大最圆润的豆子?,满意地笑?道:“可我总不能?总是心安理得的受你好处,而不想着回馈呀。”   “……好。”虞白溪彻底收紧自己五根手指,将那颗红豆握于掌中:“你的礼物,本座收下了?。”   “那你可要好好保存。”   小胖啾继续满意地笑?眯眯:“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胡闹。”   这样说?完,天帝的掌心已然重新摊开,那枚红豆直接被他翻掌置于桌上。   戚葭:?   戚葭赶紧扑愣起翅膀抗议:“不许丢!你刚才还说?收下了?的!”   “……”   天帝闭了?闭眼?。 第29章   行与不行   天帝气息炽热而又混乱, 全程并没有去?看戚葭。   戚葭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那药……”   他每味材料是都放得有点多?。   “但是药王说你真身是龙,体积比寻常生灵都大,就?应该加量一些的……”   虞白溪:“……”   天帝嗓音重重地往下一压。   “你先睡。”   说?着便起身?。   戚葭却捉住了天帝的一片衣袖:“你别走。”   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泛着一片不正常的红,戚葭同样粗喘一口气:“我、我难受, 我想?……”   虞白溪闻言, 这才回眸, 眼见青年神色不对, 不由询问?:“那药,你也喝了?”   “啊?……就?尝了一点点……两口算么?”   “……”   黑发披肩的俊美青年模样颇为无辜, 一时间天帝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戚葭并不安分, 也不等天帝有何反应, 他已经依照本能掀了自己的被子, 作势向?天帝的方?向?爬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深深地屏息。   极度安静的寝宫中, 骤然传出一阵布料的摩擦声。   紧接着便是戚葭不满的哼唧:“呃, 你放开我。”   “虞白溪, 你!放开我!”   “别动。”   ——天后的云床上,天后被人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任他如何挣扎也未挣脱得了分毫。   虞白溪说?别动,嗓音极度暗哑, 在黑暗的夜里听上去?极度危险。   “忍一忍。”   而自打天帝开口后, 戚葭便觉得有一股清爽的灵力?自他的天灵盖处不断涌入,汹涌磅礴,很快充斥他的四肢和灵府, 将体内不住流窜的燥热裹挟、压制, 及至消失。   好像忍耐几个?呼吸后, 当真就?不那般难受了。   摊在被子里,戚葭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地眨眼, 片刻后又忽然觉得自己能动了——那紧紧裹挟他的被子已不再是束缚。   然而,方?才还站在他眼前的人却消失了。   “……虞白溪?”戚葭对着寝床外面叫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寝殿的空旷与黑暗,以及外面因?为什么东西疾驰而过,而产生的呼啸风声。   ……   半盏茶后,戚葭拍打着翅膀,一路骂骂咧咧地追向?了鸿蒙宫。   难受的感觉过去?以后,他也搞清楚了今夜的状况——所以就?是他给天帝的那碗药加料有点猛,太补了,以至于睡到半夜两个?人都有了反应,有点儿按耐不住。   戚葭是第一次有这种反应,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就?上了头,反应不及时也就?算了。   但虞白溪很明显是懂的。   表现就?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那药有问?题。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尽管补药是意外,可他们分明是干柴烈火、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的情?况,怎么最后又变成……什么都没发生,虞白溪一个?人跑路的状况??   对方?甚至在离开前,还先把自己安抚住了!!   这这这!   飞在玉京上方?的小鸟挤眉弄眼,神色古怪……这他该跟谁说?理?去?呀!   他说?出去?估计都没人能信!   按照天将们的指引,戚葭判断出天帝是回了鸿蒙宫,遂一路猛扇翅膀疾行追去?。   今夜他倒要?问?问?虞白溪究竟是什么情?况!   戚葭赶到鸿蒙宫的时候,从整个?宫殿上方?俯瞰,便在后院的药池里所锁定了天帝的踪迹。   嫩黄小鸟直接俯冲而下。   虞白溪在他即将接近时掀开了眼皮。   “回去?。”   天帝似乎并不奇怪他会追来,声音听起来也是无悲无喜。   但戚葭却听出了与往常不一样的能量……对方?的声音里加了灵力?,听上去?更加威严严厉,带着很重的威压。   搞得小胖啾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靠近,戚葭便在池边的兰花树上落了脚。   他站在树梢上俯视池中的天帝,半晌后问?:“你不会真不行吧?”   整个?身?体都没入池中、仅脖子以上露出的天帝,当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望着岸上的眼眸不同于以往淡漠的灰蓝色,仔细看去?,是他的瞳孔又变成了红色。   听见他的问?话,那红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变化并不明显,却让戚葭联想?到了蛇。   ……   以及,方?才他做的那个?梦。   梦里,他被一条巨蟒缠住。   ……咳。   站在树杈上的小胖啾下意识夹紧了腿。   ……他堪堪反应过来,如果没搞错的话……或许那不是梦。   被缠住的,不是他小鹦鹉的形态。   那紧紧缠绕住他的,更加不是蛇。   而是……   咳咳!   戚葭觉得他娇凤现在可能有点玄凤鹦鹉的特性了——两边腮帮子忒红——如果有人可以透过他毛绒绒的外表看见他面颊的话。   然而与他此刻的不自然相比,药池里,静静注视着他的虞白溪什么都没说?。   戚葭忽然有些恼火,觉得蹭都蹭了,那说?不定他俩就?直接双修了呢!   树上的小鸟不由眯了眯眼,阴阳怪气,尾音很轻:“可陛下若真的不行……就?该没有反应。又逃什么呢?”   话音刚落,戚葭便陡然向?下一跃!   他顺势化回人形,抬手,红色的天罡罩气自他面前升起。   玉骨修长的青年便如此顶住了天帝释放的威压,直接向?药池的方?向?飞速靠近!   这时,药池中的人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虞白溪看着凌空跃下的俊美青年,瞳孔再度一缩。   方?才好不容易平稳下去?的气血重新涌动,一条整体青色、泛着银光的龙尾骤然破水而出,直向?空中的青年探去?。   而与此同时,天帝古雕刻画的轮廓上,额角处也隐隐浮现出了两枚龙角。 第30章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戚葭也不知道怎么一碗补药就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忆起昨天?夜里他去找药王询问时的对话?,他也说不好这事该怪谁。   药王说:“那补药剂量是大了,但用劲虽猛,陛下会有那么严重的反应, 主要还是?因?为陛下是?龙。”   “龙又如何?”当时戚葭不解地问。   “……”   药王见他不知, 便隐晦地举了个例子:“史料记载, 龙族一旦进入交.配期, 通常会闭关三十到七十日。”   戚葭:……???   “三、三十到七十天??”戚葭不禁瞪大双眸:“期、期间都在做吗?”   那他跟虞白?溪的交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噢……   这不得把啾累死?   “咳……”药王:“关键是?陛下如今已经万余岁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而且龙族大多三千岁步入成熟期, 可发情?。但陛下自步入成熟期到现在, 已经过?了近一万年, 在遇见君上您之前, 期间始终都未有……而陛下爱惜君上, 想来与君上同?房时也从未有放纵之时。”   戚葭:……   何止是?没放纵过?, 是?根本就没有过?好么。   “你的意思是?,他正值壮年,又憋了太?久,所以喝了药后?才……”戚葭当时瞪大了眼睛, 半晌才想到词去形容:“一发不可收拾?”   “正是?。”药王:“药物只是?催化?, 真正干系重大的还是?陛下的体质。”   “那他……”   戚葭更吃惊了。   他不理解虞白?溪都这么憋了,为何先前还不与自己交尾。   那交尾不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么?   而且对方平时看上去倒是?挺清心?寡欲的啊。   他们?一张床睡了这么久,自己竟然都没发觉对方原来一直是?憋着的!   这事情?弄的……真的, 怎么想都解释不通。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一个人看上去行, 但其实他又不行, 所以才会看着是?宁愿憋着也不纾解出来?”   戚葭记得他看的医书里,有一种阳.痿之症就是?如此, 多由于精怪们?精气不足所致……   通俗讲就是?身寸不出来。   虽然虞白?溪是?为了四界才战损的。   这么想他很对不起人家。   但本着医者实事求是?的原则,戚葭也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而他问的比较委婉,药王竟单纯以为他是?如往常一般请教问题,根本没联想到是?说的他们?陛下。   在感慨君上思绪之活跃以及好学之时,便对着戚葭猛讲了一通此种情?况的表征。   戚葭怎么听,都感觉对方说的情?况也同?样不符合虞白?溪……   就天?帝在池中那克制隐忍、跟自己尾巴打架的反应,真的不像是?精气不足……   由于关系天?帝尊严与隐私,戚葭之后?便与药王商定,直到陛下出关之前此事都暂时保密,对外都不要透露实情?。   所以才出现了外界众说纷纭的状况。   像这种天?帝出关就会不攻自破的言论戚葭是?懒得理会的。   他只是?没想到虞白?溪竟然一闭关就是?一整天?……   戚葭起初不解,也有些担心?。   但一想到龙发情?最少都要一个月……他便不急了,琢磨着虞白?溪这次“闭关”或许还要好久。   就是?偶尔有时候,戚葭会忽然好奇,闭关期间虞白?溪究竟在做什么……   是?在自己纾解,还是?……憋回去?   夜里,临睡前,戚葭还是?跑了一趟鸿蒙宫。   因?为此次帝后?不合的谣言始于天?将们?对天?帝率先离开未央宫、天?后?紧随其后?跟到鸿蒙宫、之后?又被天?帝“赶”出的所见所闻,知道?这玉京的仙官们?都不是?一般的八卦且嘴巴不严,故而这次去鸿蒙宫,戚葭便故意用了他新学的隐身法。   他可不想虞白?溪那边还没好、自己徒劳而返的画面再被人看到。   要不然估计明日谣言就成了“天?后?趁夜跑去鸿蒙宫祈求陛下原谅,天?帝仍旧闭门不出,疑帝后?感情?彻底破裂”。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要是?有天?帝天?后?双令牌在身,戚葭在玉京根本便是?畅行无阻,暴露不暴露都一样。   ——小胖啾仍旧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路扑扇着翅膀来到了鸿蒙宫上方。   朔灵说传说中的仙品法宝“玉照”可以隔绝内部的所有影像、声?音、气味等,外界皆无法窥探。   但戚葭立在上方,还是?依稀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他看见了在药池中阖眼打坐的天?帝身影。   ……这样子是?好了还是?没好?   戚葭收着翅膀立在法宝上方,愣了好一会儿。   而就当小胖啾打算催动“传信仙鹤”继续给天?帝写信问他行不行的时候,却发现药池中那个坚如磐石的身影消失了。   戚葭:?   小胖啾趴在防护罩上,抻起脖子来,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看了半天?。   确定虞白?溪真的不在里面了。   ……能出水了,是?不是?就是?好了的意思?   可是?笼罩整座宫殿的防护罩并没有撤去……   戚葭想了想,便蹲在法宝“玉照”上,伸出小翅膀在上面敲了敲。   “铛铛铛。”   如同?礼貌敲门一样。   之后?他蹲在上面耐心?等待。   夜风凄清,冷月高悬。   戚葭掐着翅膀尖尖数数,待数到三十的时候不由叹了口?气。   唉。   估计虞白?溪现在还并不想见自己。   打算把传信纸鹤放出去便回去了,不想这时,他面前的结界骤然略显松动——那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拳头大小、也就是?差不多一只啾啾那么大的豁口?。   “啾?”   戚葭一歪头。   然后?没做多想地直接跃了进去。   鸿蒙宫内,身长玉立的天?帝已经重新来到院中。   白?色暗纹裰衣配金色条纹腰带,外披一件同?样金丝条纹的大氅,戚葭看了便知原来刚才虞白?溪是?去换了衣服。   他也解了自身隐身的法术,扑扇着翅膀来到天?帝面前:“你好了?”   “嗯。”   虞白?溪声?音低低地一应。   戚葭打量着对面的天?帝。只觉得这位与昨日以前的人类形态的他没有任何区别,身如玉树,剑眉星目。   若说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对方身上的药味变重了一些……应当是?整日泡汤的缘故。   而这气息也让对方整个人变得愈加清冷难测了。   戚葭不由想起自己第?一天?到玉京的那日。   那时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天?帝,当时对渣龙的愤怒谴责完全大于对邪天?帝的忌惮,是?以他也未曾觉得过?恐惧,只觉得这个人难以捉摸,让啾不安。   如今看着,那样的距离感又出现了。   “……那,有没有还不舒服的?”戚葭尽量忽视那种感觉,就正常地跟对方对话?聊天?。   他首先还是?很在意对方的情?况,毕竟那碗补药是?他端的。   客观讲,这要是?放在话?本《宫斗日常》里,那自己这个端药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要背锅的!——甭管陛下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这样的,既然他端的药,那就是?他蓄意谋害皇上,都可能会被诛九族。   不过?在天?界……至少虞白?溪这儿似乎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   “没有。”天?帝只是?说。   只是?说完后?虞白?溪重新顿住,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戚葭从对方如玉般的面孔上看到了一些些的不自然……   但是?片刻后?,是?虞白?溪先开口?:“进来说吧。”   他说着便转身。   戚葭自然拍动翅膀跟在后?面。   “你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不必。”虞白?溪说。   “那喝水么?虽然没有桃露,但我找到了可以替代的……啊,你放心?,这次不是?我熬的……”   “戚葭。”虞白?溪忽然停住脚步,并开口?叫住他。   “?”   小圆啾猛猛收住翅膀:“嗯?”   “不必为我做些什么。”   天?帝依然背对着他,高大的身影在月色里投下一整片阴影,声?音淡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座已经彻底好了,而且这件事本座也有责任,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就当……”   虞白?溪话?没说完,肥啾已经扑扇翅膀绕至他的前面。   嫩黄色小鸟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刹那,天?帝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戚葭不喜欢看着对方的背影,尤其是?只是?看着。   “就当什么?”他在半空中歪头追问。   “就当无事发生过?。”虞白?溪声?音冷肃地说。   说完,竟然未看戚葭一眼,他重新抬步步入屋内。   戚葭:……?   小圆啾在半空中愣了半晌。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大概从天?帝淡漠地说不必时开始,便已经打怵踯躅了,可戚葭不一样。   即便是?重新产生了距离感,可这种感觉对戚葭来说,唯一的困扰便是?他不喜欢这种距离感。   他默认他们?是?要结缡的关系,于是?不接受二人之间忽然变得陌生。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戚葭并没有关于天?帝如何恐怖如何阴晴不定的记忆,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   可听来的传说又不足以让他惧怕这个人,从始至终,他都觉得他与虞白?溪是?平等的。   所以,与天?帝站在一个高度考虑问题的戚葭,自然能看见一些别人观察不到的。   比如他发现,虞白?溪眼下并不是?冷漠,而是?……类似于害羞的情?绪?……   尽管对方掩饰得非常好。   但他们?毕竟相处了这么久。   甚至戚葭好歹也是?见过?对方尾巴的鸟,还见过?两次!   是?以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却已经非常可以感知对方的情?绪了。   对了,戚葭也是?今日问了朔灵仙子才知道?,原来龙会露出尾巴一般只有几个原因?,一种极端的可能是?其受伤、灵力损耗严重到再也无法稳定人身。   而如果不是?这种情?况,那更多的可能就是?动情?发情?,想交尾……   所以历来才会有龙的真身很难见的说法。   因?为龙虽性.淫,但却又浪漫纯情?。   他们?或许多情?,但对每段感情?都必定认真且深情?,不会随便对什么人都露尾巴。   甚至对于天?真纯情?的龙族来说,除了交尾以外,轻易露出尾巴还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所以虞白?溪才会害羞吧。   毕竟不像是?鸟,尾巴一直都是?露着的,有一层小绒毛和漂亮羽毛覆盖着,戚葭从不觉得露尾巴有什么。   想清楚虞白?溪为何突然变成这样后?,戚葭又扑扇着翅膀跟着进了屋,这里是?书房,屋内银烛高烧,而虞白?溪已经坐到了书案前方。   戚葭:“?……你不会现在还要办公吧?” 第31章   是君上。   半柱香后, 虞白溪重新回到书房。   “芙蓉山那边的事都?办好了?”天帝嗓音无悲无喜。   “回禀陛下?,都办好了。我姐明天会回玉京,还有这些是证据。”   虞白溪接过一枚玉简和几份折子,打开来看了看, 之?后放在一边道:“无事了, 你回去吧。”   “是, 陛下?。”   对面的人应了, 但是并?没有离开。   韩将军一脸难掩八卦的表情:“……臣听说陛下?闭关了一日,还和君上闹了别扭。”   “无稽之?谈。”虞白溪说。   “是, 是, 臣也听朔灵仙子说了, 您没有和君上闹别扭……所以您是身体……?那何必赶君上走!……”   “韩默。”   “是。”韩将军立即闭嘴。   天帝以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 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突然没前没后地问:“他来玉京多久了?”   “谁?君上吗?”韩默骤然一愣:“……有一个月了吧?”   “是一个月又五天。”   韩默:“……”   您都?算着呢您还问!   “他需要大概三?个月恢复记忆, 三?个月也不过是九十日。”虞白溪忽然又说。   声音依旧无有喜悲。   只是衬着今晚的夜色, 韩默竟然硬生生地听出了一种惆怅感?来……想?起陛下?孤家寡人的宿命,韩将军觉得也是该惆怅一下?的……   然后他听见天帝又说:“本座也不知能不能撑过这剩下?的几十日。”   韩默:……??   不是陛下?,对君上,您怎么能用“撑”呢!   难道不是很?不想?让君上离开么!!   说着这些的天帝语气又凝重起来:“他已经怀疑自己没有身孕, 乾坤镜也不日便?会出世。”   “……您担心君上得知真相会直接离开?”韩默松了口气, 搞了半天陛下?是担心君上还未彻底恢复记忆和实力就?中途离开!并?不是觉得照顾君上麻烦。   “……不过按照君上的脾气,的确,他若真心想?走的话, 不好拦。”   韩将军也不由担心起来, 总不能到时候让陛下?将君上捆上软禁, 直到他恢复记忆吧?   可如果现在放君上离开,的确很?危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沉默, 整个书?房里都?一静。   韩默又说:“但是这段时间?深入接触,我倒觉得君上人很?好,不像过去传闻中那般……”   “嗯?”虞白溪打断了他,烛光明灭的变化里,天帝危险地眯了下?眼:“深、入、接、触?”   “……不,不是!”   韩默心里哭爹喊娘,感?慨这么多年了他仍不知陛下?究竟都?是何心意的同时,表面上已经连忙改口:“是这段时间?臣每日正常当值时与朔灵仙子一同伴驾、陪同君上的时候!”   眼见天帝这次没意见了,韩将军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继续道:“总之?,臣觉得君上刚柔并?济,其实为人很?讲道理,也非常容易心软,很?会为人着想?考虑……”   “你究竟想?说什么?”天帝冷声打断。   “臣想?说……要不陛下?您就?抓紧时间?跟君上把关系确定了!反正君上现在也急着跟您确定下?来呢,这不是一举两得?尤其是这样?的话,等君上恢复记忆,说不定他也不愿意离开您了呢!”   韩默越说越上头,已经构想?出一幅帝后和谐、他偶像愿意永远留在玉京,甚至真的有小鸟了的美?好画面!   倏尔却骤觉脊背一凉,一股阴森寒冷的感?觉如附骨之?蛆般缠上了他,与此同时韩默也望见了陛下?一双灰蓝色的冷戾眼眸。   “……对不起陛下?,是臣失言。”韩默忙低下?头。   “他如此信任本座,本座又岂能在他失忆之?时趁人之?危。”虞白溪声音严正冷肃,不容置喙:“此种事永远不许再提。”   “是。”   天帝这才?收回冰冷视线,又说:“本座已经同他说好,待他恢复记忆仍愿意与本座成婚之?后,才?可以……算了。”   虞白溪最后说:“这段时间?本座会减少派你外出,你尽量跟紧他,看护好他。”   “……是。”韩默应着。   第二天,戚葭醒来以后才?知道,就?在今晨他呼呼大睡的时候,参他的奏章已经如雪花般飞进了九霄云殿。   戚葭:“参我?”   “还不是槐积仙上!”   朔灵一边替戚葭挑选着装,一边给?戚葭做汇报:“昨日陛下?闭关,他听说是您与陛下?之?间?起了矛盾,大概由此以为您在陛下?那里失了地位,所以今早他竟带了一些人,公?开在大殿上说您的坏话!……”   “哦?”   戚葭半倚在榻上,正喝着一杯果茶。   听见朔灵义愤填膺的叙述他也没跟着急,只慢悠悠地问:“槐积仙上被放出来了?”   朔灵:“……上次他顶撞您,被您罚入轻狱面壁思过,已经被放出来十多天了。”   “哦。”戚葭低低应了声,又问:“那他们参我什么了?”   朔灵:“还是立您为后的事呗,他们要陛下?三?思,说您出身不辨、来路不明,便?是司命也算不出您的来历等等……”   戚葭闻言轻撩眼皮,倒是仍保持寻常语气:“就?连你们的司命都?不知道我是谁?”   这些时日他在玉京招摇地走了一圈也没碰到一个熟人,他还想?去司命那儿逛逛来着,据说司命可以通过天象去看古今未来。   只不过司命殿虽在天界却不在玉京,距离甚远,这事儿便?被耽搁了。   没想?到还没等他去,就?传来了消息……   不过。   戚葭眯了眯眼睛:   “司命是真算不出,还是为了配合槐积仙上说自己不知道?   “本君近日观察,感?觉天界似乎并?不重视天象之?说,司命一职有些形同虚设了,且上一次,槐积冲撞本君时的理由也是司命说陛下?红鸾星未动,当时本君便?觉得司命是槐积那边的人,他会不会与槐积仙上有什么勾联?”   “那倒不会。”朔灵摆手解释:“君上您刚来不久不知道,司命大人最为固执也最为‘耿直’,但凡是他看到的算到的都?从不会撒谎,且他应该也不会与槐积仙上那样?的人合作。”   “哦?这说法是怎么来的?”戚葭好奇问:“你认识司命?”   “不认识,小仙出生时司命便?不住在玉京,小仙也只在天界重大集会见过他几次。”   朔灵吐舌头,对戚葭说:“司命是个脾气很?怪的老头,天界这些年也的确不看重天象,除了槐积仙上和宗老们,很?少还会有人提。不过小仙之?所以说他耿直,是因为小仙知道一件往事……”   “什么往事?”   “据说很?早以前司命还是正常在玉京任职的,那时候天界也很?重视那些星辰演变天道玄学之?说,只不过当年司命因为一则天象触怒了先天帝,最后他还被先天帝赶出了玉京,从此天象一说在玉京便?很?少有人提了。”   “……什么天象这么严重,还让先天帝直接废了司命?”   戚葭回想?自己近段时间?看的众多史书?,似乎没有看见过这段儿。   朔灵说:“……据说是关于陛下?的。”   “你们现在的陛下??虞白溪?”   朔灵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具体的小仙也不知,当年先天帝对那件事情的封锁极严,而且按时间?推算,那会儿陛下?还是颗龙蛋,小仙就?更未出世了。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父亲的手札才?知道此事的。……啊,君上,咱们哪说哪了,您可千万别跟陛下?提是我说的!”   “放心。”戚葭试了试朔灵拿过来的发带,镜子里的青年身型修长,如中月之?姿,偏五官又过分?明丽,便?煞是醒目惹眼。   他笑了笑,镜子里的绝美?青年也展颜。   “咱们说的话就?只是咱们说的话,不与旁人说。”   朔灵便?也跟着笑了笑。   她很?亲近戚葭,干脆不跟君上藏着掖着:“观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小仙猜测,司命可能是算到陛下?是以杀止杀的邪天帝,然后不想?让先天帝将帝位传给?陛下??毕竟在陛下?以前,每位天帝都?是以仁德著称……主要是小仙曾无意中听说,这些年也有人提出要迎司命回玉京,可原来不是陛下?不许司命回来,是司命自己不愿回。”   “虞白溪让他回,他不回?……行吧,你们天界的热闹还挺多。”戚葭说。   说完又喃喃自语:“他连你们陛下?都?不喜欢,便?更不喜本君了,看来本君就?算去拜访也无用……对了,今日你们槐积仙上在大殿上参我,那虞白溪说什么了?”   “虞……陛下?什么都?没说。”朔灵差点儿就?被君上带跑,幸而及时改口,庆幸之?余她又不禁笑着说:   “嗨,陛下?能说什么呢,您的事儿司命看不出来又如何,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像陛下?和君上这般亲密无间?的眷侣了……”   朔灵言笑晏晏,一脸八卦:“就?连小仙都?不知,昨日小仙离开时,君上明明还歇在未央宫。怎么一早上君上又是在鸿蒙宫起身的?”   “别提了。”没人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戚葭就?要炸:“想?起这事本君就?腰酸。”   他看了看闺帏深处的那张小床,不禁满腹怨念……就?说了那床不能睡!   即使只有一只鸟睡在上面,不拥挤,但他仍觉得硬!   更绝的是——让他生胖气的事情还不止一件——   虞白溪竟然把他精心炼制的、那含有两百多种天材地宝的大补丹给?没收了!   昨日睡前他明明就?放在书?案上的。今日却找不到了。鸿蒙宫旁人无召都?进不来,除了大渣龙收走了以外,还能有谁!!   戚葭的怨念直接写在脸上,还顺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   不知朔灵想?到了什么,只见她不禁埋头掩住面上的薄红,唇边也溢出更多的笑容:“君上与陛下?新婚燕尔,鹣鲽情深,那槐积仙上自然是挑拨不到哪里去的。更何况还有我爹他们呢!”   “首辅仙臣?”   “是呀,君上您放心,我爹他们是绝对拥护您的!”   朔灵说到这里更是笑得不行:“这事儿说来也好玩儿,以前朝会上都?是我爹为了陛下?的婚事跟韩将军吵架,现在变成我爹为了您和陛下?的婚事,同韩将军一起跟别人吵架!”   戚葭:“这么说来……”   朔灵:“我爹跟韩将军已经‘化敌为友’了!”   戚葭:“……那真是,意想?不到的进展……可喜可贺。不过韩将军回来了?”   “是呀,对了,韩将军的长姐也回来了。”朔灵忽然压低了声音:“朱雀将军韩凰羽,那位可是实力仅次陛下?的将领。”   这位戚葭大致听说过,因为名号的确响当当。   其中最备受世人传颂的是她在万年前的天妖大战中身先士卒,以身守护世间?苍生,险些身死道消。却又因祸得福、完成涅槃,彻底觉醒了凤凰血脉,成了四界仅有的、也是唯一一只火凤凰。   如今凰羽将军便?镇守在九重天与妖、魔三?界交汇之?处的焚城,万年来焚城因其守护而固若金汤。   “哦对了,还有!以前我爹他们吵架的时候陛下?都?只是在上面看着,任他们吵。”   朔灵一边将一顶玉冠拿到君上头侧比量,一边说:“但是这次,陛下?在他们吵完后忽然发难,直接开口发落了槐积仙上。”   “什么?”戚葭原本还对着镜子看玉冠是否合适,闻言不由看向朔灵:“怎么发落的?”   “……这个小仙也只是听说了个大概,好像是最初有人向陛下?检举?说槐积仙上与妖族芙蓉山那边密谋造反。陛下?今日直接在朝会上将此事道出,之?后就?命人将槐积仙上押回轻狱等候调查了。” 第32章   谁说你是外人?(一更)   戚葭在外面拉住几位宗老足足唠了快一柱香的时间, 终于在?宗老们诚惶诚恐又疲惫不堪的时候将人“送”走了。   之后,他重新化成?胖啾的模样,神采奕奕地拍打着小翅膀飞进州容殿。   “虞白溪,我跟你说……”   依托腹中?的龙息和近段时间相处后对天帝的熟悉, 他远远地便在?最大的楼阁里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于是还像往常一样从窗户飞入。   但一进屋他便发现这里除了虞白溪以外还有旁人, 一人是韩默, 另一人看样子是一位女将,不用说, 这大概就?是朔灵仙子说的, 韩将军的长姐凰羽将军。   戚葭歪歪了头, 干脆再度化作?人形。   与此同时, 韩家的两姐弟也向他行礼。   韩将军行的是寻常天?界的礼, 为双手交叠, 左手在?下右手在?上, 视为尊重。   他姐姐凰羽见了,便也跟着行了这样一礼。   “君上。”   “拜见君上。”   戚葭笑着地点了点头:“两位韩将军好。”   行完礼的凰羽将军抬头望向他:“君上认得臣?”   “听说过。啊……不过以前我或许是认得将军的?”戚葭试探着问。   凰羽将军模样恭敬:“臣不敢。君上天?人之姿,皎若明月,臣从前实?在?无缘被?君上所认得。”   “……将军太客气了。”   早就?不指望在?玉京中?找到认得自?己的人, 戚葭并不执着, 但他也没想到传说中?实?力仅此天?帝陛下、又军功赫赫的将军竟然这样客气和谦卑。   “倒是本君唐突了。”戚葭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顺便露出?些许笑意:“你也知道,我失忆了。”   凰羽将军见了他的笑容, 忙再度低下头表示了默认及臣服, 却?也没有说什么。   她梳着高耸的马尾, 是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英气逼人, 看着便不像是话?多或喜欢八卦的人。   戚葭之后收回目光,视线向书案后的虞白溪身上扫了一眼,天?帝便自?然问他:“与宗老们都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就?闲话?家常。”进而对着天?帝露齿一笑,戚葭慢吞吞地说:“正好感觉他们都太闲。”   虞白溪:“。”   虞白溪又问:“怎么特意跑来州容殿,找本座有事??”   “原本是因为槐积仙上的事?。我听说槐积公然在?大殿上参了我一道。”   戚葭道:“不过来的路上本君便听那些宗老们议论,说槐积仙上的事?是证据确凿,所以便没事?了。”   “啊?”旁边的韩默听不懂了:“今日槐积仙上的确参了君上,不过这跟他犯的事?有什么关系?”   韩小将军露出?迷茫状,旁边的凰羽将军则不得不看向自?己的弟弟,满眼的警告,既警告他不要多话?,又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这么蠢。   上首处天?帝却?解释说:“你们君上是担心本座会因为槐积参他的这一本,而故意冲槐积发难。”   韩家姐弟:……   天?帝不仅罕见地回答了问题,而且还是抢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尤其?是说着这些的天?帝陛下,双眼全程自?然注视着都是君上的方向,仿佛提前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仿佛也很懂他说的。那感觉可真?是……一家人的即视感。   更?更?尤其?的是!   他们君上很快便接过话?来:“是啊,一开始的确这样想的。”   戚葭看向虞白溪:“槐积仙上与妖界窜通,此事?蹊跷。”   天?帝点了点头:“的确蹊跷。”   戚葭便又冲他笑了起来。   他眉眼弯弯,本就?天?生媚骨,一笑起来便愈加唇红齿白。   “可不是我不信你们陛下,我这是合理怀疑。”   戚葭又对两位韩将军说:“毕竟槐积仙上一参我,你们陛下就?把他给拘了,若无充分理由旁人会说陛下偏私偏畸于我,虽然现在?好些人都认为陛下已经过分宠爱我了。”   虞白溪:“……”   韩默:“陛下爱护君上,是天?经地义!”   这一点韩将军的看法倒是与朔灵仙子的出?奇一致,他紧接着又赞叹道:“君上如此为陛下考虑,也是用心良苦!”   看韩将军的表情就?差说实?乃陛下之福了,戚葭赶紧笑道:“还行,毕竟若你们陛下真?为了我大义灭亲,那日后本君这天?后也难做了嘛。”   “……天?后想得还挺多。”上首处的虞白溪说。   虽无什么明显的情绪,但这已经不是天?帝今日第一次“多嘴”了。   戚葭却?习以为常,再度看向虞白溪:“不多不行啊,我这也是在?为咱俩的未来作?考虑!”   虞白溪:“……”   一旁沉默的凰羽将军震惊地看着他们二位。   常年镇守要塞而养成?的不动声色就?要破功,她脸上已经难掩惊诧之情,表情就?像是第一天?认识此二人。   韩小将军则习惯性地在?一旁傻笑。   片刻后他才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君上,听说您把德昭世子请走了?您真?厉害!那您是怎么做到的啊?”   “怎么请走的?”   戚葭再度一笑,眼神却?多了些认真?:“本君便直接问他,世子殿下以己身相逼,究竟想怎么样。世子答不上来,觉得无趣,便走了。”   “哈,君上实?在?是高!”   戚葭说得简单随意,韩默却?已经高兴地一拍手,神情激动:“陛下明明说过事?情还在?调查,槐积仙上也仅是被?暂时收押,世子这个时间跪在?外面的确没用。还搞得陛下里外不是人。”   小韩将军平日里虽然耿直,但对仙族宗族里的弯弯绕绕却?门儿?清,所以反应也快,很快分析道:“估计世子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无人点破他他便厚着脸皮跪了!也许是期待陛下能在?此种情况下对他父亲从轻发落……但眼下君上点破了他,他便无地自?容,只能离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33章   二更+三更   “今日谢谢你。”书房内再无旁人后, 虞白溪说。   “这有什么的。”戚葭摆了摆手,又挑唇笑了一下,叱道:“他们?摆明了是想给你添堵,我也?不?能不?管。”   “哦?”天帝略微扬眉。   “是真的。”   戚葭说:“我听得清清楚楚, 最开始他们?是想把世子劝回去, 怕你动怒。但?到了殿门口, 看世子还?好?好?地跪着, 这些?人就动了歪心思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劝世子回去, 反而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尽说些?风凉话……我怎么觉得你这‘邪天帝’的名号, 是被污名化?了?”   听他这么说, 身为邪天帝的虞白溪不?仅不?生气, 反而勾了勾唇角:“《宫斗日常》看得不?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当然, 你以为我看的真都是杂书?”戚葭语气骄傲。   话是这么说, 但?此?刻他站在书案前与?虞白溪对视,却怎么样都感觉别扭,不?大舒服……大抵是他眼?下还?为人形、还?需要站立的缘故。   以前他在书房里跟天帝说话,可基本都是蹲着趴着或者躺着的!   虞白溪似乎也?觉出与?以往不?一样的地方, 天帝无意间搓了下自己的手指, 之后缓缓将那只手放在桌上。   “今日怎么穿得这样正式。”他问。   戚葭:“我哪天不?正式?怎么样,本君穿这身好?看么?”   他抬了抬手臂,长袖拂动间, 细瘦修长的腰身尽显。   “是跟你昨日那套差不?多一样的款式, 原来帝后的常服好?多款式都相近……这难道就是话本里说的‘情侣装’?”   虞白溪眨了下眼?:“……本座不?知。”   “想来你也?不?知。”戚葭回眸展颜:“陛下从没有空研究过服饰吧?”   天帝望着他, 没有说话,算默认了。   “那你还?没说好?不?好?看呢?”戚葭近一步追问。   感觉跟虞白溪隔空对望实在别扭, 他干脆绕过书桌,直接来到天帝近前。   若韩家姐弟还?在这里,一定更为震惊——毕竟万余年来,还?从没看见有人敢绕过书桌去到距离陛下那么近的面前。   戚葭却理所当然地站在那里。   其实他穿同样款式带金丝的白色锦衣,明明材质样式都差不?多,但?穿出的效果还?是与?天帝不?大一样的。   不?似虞白溪昨夜穿这身时单纯的气质卓然,或许是要更加劲瘦一些?,也?或许是媚骨天成,戚葭穿起?这身来,华贵同时又添了几?分旖丽,像一朵铺面盛开的白色牡丹花,大气又妖艳。   而戚葭不?喜用香,因为长期蹲在白玉兰花上,他身上倒是沾染了些?兰花的香,以及一点点阳光的味道。   清新又淡雅,形容更胜牡丹。   虞白溪看着这样的青年,放在桌上的手手指再度捻了捻,说:“好?看。”   “你说为何我做啾啾的时候胖,吃一点儿好?像就胖了,但?是做人的时候就不?胖?”   戚葭说着便掐了掐自己的腰,甚至还?变出一面镜子来,就站在天帝身边左转转右转转地照看起?来。   主?要是这个问题他疑惑很久了:“我早晨明明吃了好?多!”   虞白溪沉吟:“或许是你从前修炼伤了身体根基,不?会胖。”   “我?”戚葭又一回眸看向天帝:“我修炼的是什么功法,还?能伤了身体根基?那我不?是很蠢?”   对于?什么都不?记得了的他来说,伤不?伤根基其实不?大重要,反正全都不?记得,身上也?不?觉得难受。   但?是蠢这件事很重要!   虞白溪却仍旧不?打算告诉他:“等你恢复记忆,就知道了。”   戚葭:……   “蠢倒不?是蠢,你也?有自己的苦衷。”   大概可以猜到他忌讳的点在哪里,天帝这回没有止语,反而自行为他开脱:“而且这样也?不?丑。”   “只是不?丑?!”戚葭语气上扬。   “……好?看。”虞白溪一愣过后,再度说。   戚葭这才?满意了,镜子里的青年笑容又盛了几?分,他继续问:“那你是更喜欢本君这个样子,还?是变回小鸟的样子?”   “都可以。”这次天帝回答的倒没什么犹豫。   戚葭:“……”   戚葭干脆眯了眯眼?,心狠问:“那那日,就是你在池子里第一次冲我露出龙尾那次,究竟是动情,还?是只是伤重?”   虞白溪:“?”   戚葭歪头,面若冠玉的脸上表情不?容人搪塞,关键是这个问题他也?好?奇许久了!   虞白溪:“……”   长睫重重向下一耷。天帝重新撩开眼?皮后,又沉默看了青年半晌,才?说:“……天后是觉得,本座见了你的人身便会发.情?”   戚葭:“这,难道不?可以么?”   说着又抬袖露出劲瘦的腰身,淡淡的兰花香气散开,天后对自己的外形相当自信。   天帝:“……”   继续沉默不?语了片刻,虞白溪:“本座尚未饥.渴到那种?程度。”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不?似是刻意伪装后的否认,便让戚葭有点无奈——要真是对方对自己的人身特别有感觉,那他就……猛攻!猛打!势必要以此?将这个人拿下!   可惜……   不?过虞白溪否认发情戚葭也?不?意外。   修仙之人嘛,怎么可能如此?浮于?外表,更何况是对方这种?曾经都快封神的境界。   提起?这茬儿戚葭还?是有些?生气的:“那些?宗老们?都是老糊涂么?你为天界做了这么多事,他们?却只想着如何赶紧立太子!”   方才?韩家姐弟在,他身为天后、出于?对长者同宗的尊重,不?好?多吐槽。现在却没什么顾虑了:   “关键是,用的还?是抹黑你的方式!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除非……那他们?哪里是想立太子,打算推翻你统治还?差不?多!”   戚葭一边与?虞白溪对视一边开口,却仍旧感觉别扭……最后他还?是化?成了小鸟,啪嗒一下,落在天帝正好?放在桌上的手中。   蹲在对方的掌心上,小胖啾昂然挺立着,瞬间就觉得舒服了,感觉也?对劲儿了,不?禁眯了眯眼?,示意:“梳毛。”   天帝便隔空变出梳子,开始了今日的梳毛工作。   暖呼呼的绒毛铺散开,小胖啾原本是将自己团成了一球,这会儿倒是很会配合地躺在天帝的掌心上。   左翻翻,右翻翻。   梳到哪里的时候他觉得特别舒服,便不?会动了,一脸的享受。   但?一会儿又生气地哼哒哒:“下次再让本君碰见他们?,就不?止是只跟他们?唠一炷香的时间了。”   天帝直接失笑。   不?用人描述,他都能想象戚葭顶着天后身份叫住那些?宗老们?时的样子,嘴皮子不?会输。   他以前都不?知,这个人原来如此?能说爱说。   “开教育大会么?”天帝声音犹带笑意。   “他们?不?都是你们?宗族的么?那应该是家风整治大会。”   小圆啾无比慵懒地说:“你是晚辈不?好?说话,首辅仙臣他们?是外臣,也?不?好?批评宗老们?,我估计这万年来,也?没人规束他们?了,是该有人来给他们?上上课了吧?”   一股清凉的灵力安抚着圆啾,戚葭已经不?动怒了,并顺便想到了一百零一种?整治家风的措施。   而提到自己的宗族长辈们?,天帝却没什么反应。   他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心寒或是气愤,只是继续安抚胖啾说:“这些?年宗族唯一在乎的事便是帝位传承。”   “你说的还?真对。”戚葭想起?自己听到的他们?的对话,眼?睛舒服地一眯,又倏地睁开:“不?对呀,你才?一万多岁,与?龙的寿数相比你不?还?是个孩子吗?他们?就只关心下一代?”   “也?许是他们?觉得我快死?了。”天帝嗤笑一声,倒是极尽讽刺。   “啾?”戚葭直接张开了眼?睛,以目光询问:什么情况?   “……放心,没那么快。”   天帝加大了顺毛的力度,直到小胖啾重新放松下来。   他脸上依然无悲无喜,声音也?恢复淡然冷漠:“也?是因为,他们?无法左右本座……在我之前,历届天帝都以仁厚著称。”   “仁厚?”戚葭声音透着疑问和讽刺,略显高昂。   但?他整只鸟却悄咪咪地转了个方向,换个地方继续被撸,并舒服地眯眼?:“仁厚意味着看上去好?说话,每天听到的废话也?就更多,那多烦啊。”   “……嗯。”虞白溪低低应了一声,未置可否。   “但?是看上去不?仁厚也?不?意味着就不?是个好?天帝啊!”   戚葭继续说:“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以看上去好?不?好?说话判断天帝的人品,我看他们?脑子也?不?中用了。”   天帝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嗯。”   “所以,天后也?不?必刻意去应对他们?。”   “……那不?行。”戚葭又张眼?看向虞白溪:“我得保护你!咱俩是一体的!”   天帝灰蓝色的眼?眸一震。   戚葭说:“你不?喜辩驳,身边又没有个能替你说话的,那风评能好?么?”   说着话,小圆啾又翻了个白眼?:“就算咱不?在乎外界评说,可被人随意泼了脏水不?还?回去,反正本君是做不?到,得生气!”   “……别生气。”   清凉的灵力倾泻,天帝更加大了顺毛力度,表情却又一瞬放空。   戚葭看得真切,虽然连舒服都顾不?上呢,但?他还?是问了一嘴:“你怎么了?”   “……没什么。”虞白溪回神,重新看向小圆啾,忍不?住在他柔软的腹部轻轻戳了戳:“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哦?”戚葭立即来了兴趣,被戳肚肚都没注意,他坐了起?来眼?睛炯炯有神:“什么往事,关于?本君的么?”   “……嗯。”虞白溪点了点头。   却一个字都未再多说。   戚葭:???   说好?的他们?是一体的呢!   逼问了好?几?句对方都不?说,小胖啾又不?乐意了,干脆翻过身去趴下,改为让对方梳理背部。   “别气。”虞白溪嗓音低沉,竟带着几?分温柔如水的讨好?意味。   不?是他不?说,而是这只鸟太聪明,一点信息不?能透。   只是在胖啾看不?见的角度,天帝仍难掩怔忪,眼?神阴郁又凌厉,深渊寒潭一般浓黑不?见底:“‘千载功过,万卷史册,且掷任他评说’……你曾经这般说。”   戚葭:“嗯?”   因为发音,小圆啾身体一颤,戚葭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对你自己的事都不?在意当心。”   虞白溪又戳了他圆圆的小身子,千里冰封似的眸底骤然缓和,他再度勾唇,缓缓道:“可如今,却愿意为本座而与?人争辩。”   “……嗨。”   戚葭全然不?记得自己说过那话,但?感觉自己是被猛猛夸了,外加上周身都暖洋洋的,他便一挥小翅膀,大气地表示这不?算什么:“你毕竟是本天后的夫君,我孩子的爹,好?说,好?说。”   虞白溪:“……”   槐积仙上的事很快有了定论?。   其实他的事说来也?简单,便是偷偷将妖界芙蓉山的将领带进了九重天,又试图带进玉京。   却在中途被驻守天妖边境的凰羽将军发现了端倪,上报天帝,最终人赃并获,被凰羽将军带人捉了个正着。   自万年前虞白溪斩杀妖神后,妖界势微,一部分妖族自愿臣服于?天界,但?还?有一些?妖族部落并没有放弃称霸四界的野心。   芙蓉山便赫然在列。   它原本便是那位妖神所掌管的部落之一。   芙蓉山此?次派人试图混进玉京的目的,是为了偷取天界神器。   世间共有八件神器,而天帝手中便已掌握了五件。   且除了妖族手里还?有一件外,另外两件都还?未曾出世。   传闻同时掌握八件神器便可以彻底毁天灭地,连九重天之上的神界都可以一并覆灭,其神力之强,自然令人垂涎。   万年前妖界掀起?的那场天妖大战,起?因便是当时天界掌管了两件神器,被妖界所觊觎。   虽然结果是妖族惨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界不?仅接收了妖界本就掌管的一柄神器,且万年来天帝又已经额外获得两柄。   但?一些?妖族仍旧未放弃当初一统四界、乃至神界的“伟愿”。   万年来,来偷神器的,来抢神器的,甚至试图通过刺杀天帝以获得神器的妖族死?士早已数不?胜数。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一次妖族的“内应”会是槐积仙上。   虞槐积在供词里承认,他是因为戚葭来了玉京,天帝有了天后和龙嗣,感觉自己儿子无法顺利做太子了,一时心乱。   恰巧那时芙蓉山找上了他,趁机笼络,他一时糊涂,便答应对方的人混入九重天。   他没想过只是带几?个人进来,自己竟会被发现;   且他与?芙蓉山的交易只是将人带进九重天,之后便什么都不?需他管,而对面给他承诺是会暗中帮助他儿子当上太子。   虞槐积倒也?没想真借助妖族势力让虞德昭做太子,他的供词里提到,他就是单纯觉得自己一脉不?受天帝待见,又觉得事实动迁、天帝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他趁机卖妖族一个好?也?不?错……   槐积仙上的口供和证词被呈上来后,虞白溪亲自去了趟重狱。   当日天帝在里面足足停留了两个时辰。还?屏退了左右。没有人知道他与?槐积仙上聊了些?什么。   只是之后,对于?槐积仙上的审判便下来了——保留仙籍及修为,贬出九重天,发配到遥远的雨寒洲,无诏不?可私归。   这刑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算轻。   槐积仙上虽然保留了仙籍和法力,但?再也?不?能回九重天了,且要在灵力匮乏环境恶劣的边外之地旧居,日子虽然能过下去,但?总归无法像是在玉京时那样享福,因此?有人觉得重了。   “主?要是那些?宗族长老们?。”   韩默一边给君上分析时弊,一边满脸嘲笑地说:“对于?他们?来说,虞槐积可是陛下这辈剩下的唯一一个兄弟,现在陛下连他都贬出九重天,唉,宗老们?以后若是还?有什么想法,可没有枪使了。”   “可是槐积仙上毕竟勾结了妖族。”   朔灵同样义愤填膺:“总不?能就因为被发现得早,没酿成什么大祸来就不?处罚他了吧?要我说陛下已经十分仁义了,雨寒洲只是常年下雨,但?整个地界还?算灵力充沛,槐积仙上在那边甚至都可以继续修行!要是被发配去北部的冻土洲,那才?够人喝一壶的,我听我爹说那里不?仅仅是灵力匮乏,据说普通仙在那里都施展不?出法力,都可能会死?!”   “唉,摊上这种?事,陛下总归是难办的。”韩默叹气。   戚葭听了他们?分析,也?觉得这天帝是不?好?当,且归根结底,还?是那些?宗老们?私心太重……   于?是当日午饭过后,天后便以喝茶赏花为由?,将宗老们?都请了去,一聊便是一整个下午。   在此?之前,德昭世子请见天帝,戚葭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德昭世子举止十分恭敬,进门就拜,而有些?于?理不?合的是,他先叩见的是戚葭,当先叫了声“叔婶”后,才?望了望另一侧的天帝,犹豫再三后,他用极小的声音叫了句:“……叔父。”   “嗯。”虞白溪喝了口茶,又将茶盏放下,并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是道:“起?来吧。”   德昭世子应了声“是”,这才?恭谨地起?身,起?身后又看了旁边的戚葭一眼?,之后火速垂头。   ……   戚葭在旁边看得分明,猜测以前德昭世子应该是称呼天帝为陛下的——看他那极尽试探的样子,俨然就是一副想与?虞白溪亲近,又十分不?敢的模样。   他是开口叫了自己叔婶之后,才?顺理成章地叫了虞白溪叔父。   自己反而成了让他觉得亲近的对象。   至少比虞白溪这位威严赫赫的叔父要好?相处许多。   但?对方对自己的依赖,仍让戚葭觉得莫名其妙。   其实君子慎独,戚葭也?不?好?意思在背后嚼人家孩子的舌根,所以从未与?人说过。   但?对于?那日德昭世子跪在书房外面的情况,戚葭仍旧多了个心眼?儿——当日的确是他稍微点了两句,这位世子便立即面颊苍白、诚惶诚恐地离开了。   一旦被人点破就离开,可见就如韩将军说的,他也?不?是不?知事。   只是他也?像那些?宗老们?一样,是抱着侥幸心理,或是在赌他做天帝的叔父不?会因此?暴怒处置他,才?斗胆在外一跪。   其目的,究竟真是为了给他父亲求情,还?是为了什么,任何人都不?知道。   但?戚葭觉得,德昭世子今年已经三千岁了。   虽说在仙族中他这年龄算刚成年,他的确还?可以幼稚、糊涂、不?懂事。   但?虞白溪未到三千岁的时候便已经单杀妖神、修为折损,重伤在身。   这样一对比,天界中的这些?勾心斗角便叫戚葭很是看不?上眼?。   所以打从德昭世子进来后,他便端正地坐在旁边,一改往日活泼,干脆不?说话。   他不?说话,屋内的氛围便自然冰冻到了极点——天帝向来少言。   虞德昭从来不?敢妄自开口。   于?是世子行完礼后,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虞白溪率先出声。   天帝一向态度冷淡,言简意赅。   所以虞白溪直接问虞德昭:“本座发配了你爹,你恨本座么?”   乍然听见这种?问话,德昭世子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身子一震,连忙重新拜倒在地:“……不?敢!……回禀天……叔父,德昭深知是家父做错了事,是家父一时糊涂,侄儿不?曾有一丝一毫埋冤叔父!”   虞白溪没有出声。   灰蓝色的眼?眸深潭一般静谧,他直勾勾地望着地上的少年,也?未叫对方起?身,只是又缓缓问道:“那你对本座的处置,可还?满意?”   嗓音更低。   “侄儿……没有任何不?满。”   德昭世子说着再拜:“父亲近来心浮气躁,脾气也?变得古怪,去雨寒洲冷静冷静也?好?。……侄儿知道此?事叔父已是手下留情,侄儿代父亲谢叔父开恩。”   虞白溪依旧没有立即作声。   他仔细注视着少年,看他的一举一动,仿佛在观察些?什么似的。   而这种?来自上位者的凝视和威压,显然是才?晋升上仙的少年很难承受的,德昭世子尽管努力维持淡定,身子依旧抖如筛糠。   戚葭在旁边瞧着觉得新鲜,也?抬起?茶杯咂了口茶。   灵茶入口清新甜润,香气四溢。   戚葭心里也?已经浮现出无数他往日喝茶时,看的宫斗话本里的桥段。   所以德昭世子现在的惊恐是装的还?是真的?   虞白溪又在看些?什么?他想看出些?什么?   那边,天帝又问了几?个关于?槐积仙上的问题,比如问德昭世子,他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脾气古怪的。   弄得德昭世子更加惊惧了,他说他才?闭关出来,也?不?知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虽然尾音都发着颤,但?针对天帝的每一个问题,到底还?是答上来了,不?知道的也?说不?知道。   天帝表情不?变,对所有回答也?都不?置可否,后又忽然问出了个让世子抖如筛糠的问题:“你想当天帝么?”   “……侄儿不?敢。”   德昭世子再拜,这已经是他今日磕的不?知道第几?个头了。   虞白溪却说:“本座问你想不?想,不?是问你敢不?敢。”   他嗓音依旧淡淡,但?态度比方才?却好?似缓和了不?少。说不?出哪里有变化?,明明表情语气都没变,可旁听之人就是有了一种?冰消雪融之感。   包括戚葭。   因着往常虞白溪与?他说话时,他从未感觉到任何的逼迫和紧张,于?是也?从未觉得对方的声音原来还?可以听着是这般冷漠,犹如冰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从冷变至不?冷,对于?戚葭来说也?同样是新奇的。   他不?由?扭头去看天帝的侧颜。   这时,德昭世子终于?鼓起?勇气回话了,他再度一拜,起?身时目光已然坚定了许多,说:“想。”   “你现在不?怕本座了?”虞白溪问。   “……侄儿不?敢。”德昭世子还?是下意识说不?敢,待反应过来这恰恰就是怕他叔父的证据后,他又面露尴尬地解释道:“只是……叔父问侄儿问题,侄儿不?敢违心回答。”   “嗯。”虞白溪淡淡应了声,忽然又说:“本座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先天帝曾也?问过本座这个问题。你知道本座是怎么回答的么?”   德昭世子望着天帝,却目光游移,不?敢答话。   虞白溪便也?没有说。   他只是正色道:“想做称职的天帝,一要多学多思克己奉公,二要熟悉演兵及一切仙门辅助技法,三是要提升修为。若你有信心提升与?挑战,以后便每三日来本座这里,本座会亲自辅导以及考校你的功课。”   谁都明白,这是天帝要亲自培养德昭世子的意思。   “谢谢叔父,德昭愿意!”少年眼?里蓄满光亮,一拜再拜。   待虞德昭离开后,戚葭也?没有任何回避地询问虞白溪:“你打算培养他做下一任天帝?”   “是培养,至于?能不?能成,最终还?要看他自己。”虞白溪说着又端起?面前的茶杯。   戚葭则忽然又问:“那我们?的孩子以后怎么办?”   虞白溪:“……”   端着茶杯的手骤然顿住,茶汤翻涌,天帝下意识看向了青年的小腹。   戚葭今日没披外袍,就只穿了件金丝暗纹的白绸缎窄袖锦衣,腰身束得很紧。   虞白溪视线从那截劲瘦的窄腰上扫过,眸光几?次晃动,明灭变换间,他沉吟着开口:“若我们?真有孩子……你想让祂做天帝么?”   “我……老实说,不?大想。”戚葭思索一番后,正经回答。   他不?似以往那般穿着宽袍时的慵懒随意,便更显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了些?,就好?似凡界话本中的翩翩少年郎,戚葭说:“这段时间我在你身边瞧着,感觉当天帝很累啊!不?当也?罢。不?过人各有志么,这种?事情最终还?得看祂自己。”   “嗯。”长睫向下一折,天帝应了一声,再度不?置可否。   戚葭又说:“我不?是反对你培养德昭世子,我也?更提倡任人唯贤,只是那位世子给我的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   “太功利了?”戚葭眯了眯眼?:“感觉又不?是……说不?好?。”   虞白溪说:“他若真只是功利倒还?好?。”   “哦?怎么说?”戚葭问。   “他父亲究竟是如何被妖族接触上的,一些?疑点至今不?明,连槐积自己都说不?清。”天帝声音淡淡。   “……你怀疑那些?妖族还?可能也?去接触德昭世子,甚至已经接触上了?”戚葭瞬间分析。   虞白溪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还?得再看看。”   “所以你叫他定期过来,除了教导他,还?是想借机再观察他一二。”直接得出结论?,戚葭不?禁再次感慨做天帝真的好?不?容易啊!   “对了……方才?陛下说,当年先天帝也?曾问过你想不?想做天帝。那陛下究竟是如何回答的呀?”   德昭世子不?敢询问也?不?敢打听分毫的事,戚葭却可以随意问出。   而天帝也?明显不?在意他的询问,只是回忆涌起?,千头万绪,虞白溪目光怔然望向虚空:“那时本座想也?不?想,便回答‘想’……”   说到这里,天帝又骤然一哂,所有怔然怅然都尽收入进幽暗的烟青色眼?底,他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口气:“当真是少年意气。”   戚葭却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主?要是他想象不?到昔年虞白溪一股子冲劲儿,回答“想”时的画面。   少年意气?   他从未在对方身上感受到过,任何与?“意气”相关的气息。   真是连一次意气用事都没有过。   ……   于?是他也?便顺理成章地忽略了,这个人三千岁的时候,也?许也?如德昭世子一般,会彷徨、会惧怕,会有少年心事,会想也?不?想地说要成为天帝。   ……不?。   三千岁的虞白溪,不?仅仅打一出生开始便是天界太子,而且他还?是单杀妖神、扬名四界的天下第一了。   那时候的虞白溪应当是昂扬斗志的天之骄子,所以当被问及是否要做天帝时,他自然不?需要任何考虑,如此?意气风发的。   是一些?事情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是……   戚葭凝眉,第一次对当今天帝亲手杀死?自己父帝这一桩口口相传的传闻旧事产生了兴趣。   但?这件事情终究与?旁的事情不?一样,戚葭就算再对父子之情毫无印象、再没心没肺也?没问出口。   他忽然又想到:“所以是德昭世子方才?义无反顾地说想做天帝的样子,与?昔年陛下很像,于?是才?把陛下你给打动了,才?想要以这种?方式看着他,顺便教导他?”   说着这些?的青年重新展颜。   像发现了陛下的一个小秘密,狭长的凤眼?都得意地眯起?,唇红齿白的,煞是喜人。   虞白溪仍旧不?恼,反而跟着笑了笑,却认真道:“从前有他父亲亲自教导,又有宗族长老们?在,本座不?好?多说什么,但?既然他父亲已经不?在玉京,他又唤我一声叔父,至少便先学着罢。”   “好?,疑罪从无,本君便姑且也?当作那日之事只是他救父心切乱了阵脚,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以后本君也?对他好?点儿。”   天帝唇角的弧度更盛一些?:“那本座便代世子先行谢过天后君上了。”   戚葭继续笑眯眯:“陛下客气,客气。”   之后,朔灵仙子过来禀报,说今日的午饭已经备好?,询问陛下和君上是否要用餐。   戚葭对吃向来是来者不?拒的,餐餐定时定点不?定量,自然选择立即吃饭。   一张圆形餐桌前,帝后并肩而坐。   饭吃到一半,戚葭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向虞白溪:“……对了,我听说昔年陛下还?是颗蛋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小龙蛋里足足待了两万年方才?破壳……”   陛下:?   天帝烟蓝色的双眸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   “真的是整整两万年吗?!”   戚葭已经面上难掩担忧地说:“那我不?会也?怀两万年才?生吧?按照这个算法,本君不?是会很辛苦?还?有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显怀呦!” 第34章   二更合一   第二日, 德昭世子果然来鸿蒙宫请他叔父传道授业。   虞白溪先是考校了对方?的一些技能及功课,之后又拿了几本奏折给他看?,令他针砭时事,畅所欲言, 天帝偶尔会点评一二。   看似并未刻意教他什么, 但其实也什么都?教了。   戚葭在旁边看?着, 也感慨虞白?溪的确是位称职的叔父。   而德昭世子虽然依旧十分惧怕天帝, 但也认真向学?,叔侄相处和?谐, 戚葭不便打?扰, 在旁边待了一会儿便伺机离开。   戚葭早就与?众仙混熟了, 外加上还打?入了玉京中鸟族们的内部, 隔三?差五也要?去树上签个到, 平常时忙得很。   晚上, 嫩黄色的小鸟未经通报, 兀自从窗户飞进了鸿蒙宫中的大书房,扑愣一下落在天帝的书桌上面。   书桌前?仅有天帝一人。   虞白?溪身骨挺拔冗长,原本正低眸执笔,批阅奏章。   但此刻他掀睫, 落在桌面上的圆啾则抬头, 便自然从天帝烟青色的眸底看?见了属于自己的鲜嫩颜色。   一人一鸟对视了一眼。   虞白?溪率先撇开了视线。   ?   戚葭狐疑地眯眼。   下一息,圆啾直接夹着小翅膀向前?一蹦!   温暖又柔软的圆润下颌直接搭在天帝的手腕上,小胖啾半踏着天帝的衣袖, 一边伸翅膀一边探头, 去看?天帝正看?的那份奏章:   “你在看?什么, 怎么表情这般……不快活?”   虞白?溪执笔的手直接顿住,却也只是保持不动, 没有拿开手,平静地反问:“有么?”   “也不是表情,是神情吧。”戚葭回忆方?才的场景说:“你根本没有表情。”   天帝:“……”   抻脖子的小鸟很快看?完了那份奏章。   “乾坤镜要?出世了?”   “嗯。”   “那陛下不应该很开心么?乾坤镜,可照一切法眼不可观者,一下子就能照出本君究竟有没有怀孕耶!到时候你便分明了!”戚葭重新仰头。   虞白?溪:“……”   天帝很确定看?见这鸟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与?此同时,暖烘烘的圆润下颌,也与?他的手腕分离。   虞白?溪下意识看?向自己变得空荡荡的手腕,垂眸,依然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只是道:“太古秘境不日现世,届时本座会离开一日。”   “好啊。”戚葭模样很无?所谓,甚至跃跃欲试:“本啾也去。”   “……你去做什么?”天帝看?向他,眉宇骤然微蹙,表情一瞬间便变得有些严厉。   “我不是天后么。”   但小胖啾却理所当然地:“总不能有事情都?叫天帝去做,那本君是做什么的?”   虞白?溪眉头这才略微放松,沉默片刻后,他道:“你可以理解为天帝是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后为坤,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所以你说你是做什么的?”   戚葭:“你的意思是天性?坚,应当始终如一的专注、一往无?前?,而天后作为坤主,则该如大地一般宽厚,德容万物??”   “嗯。”虞白?溪说:“差不多。”   “那没毛病了,本君更得去了。”   对上天帝略带疑问的灰蓝眼眸,戚葭一挥小翅膀说:“你身体不行?!身边总得有个人照应,这不正好就是天后的职责么?”   “……本座……不行??”   虞白?溪略微抬眸,语气也难得的上扬了几分,其间的诧异便好似这万年来,他都?不曾听闻有人这般说过天帝似的。   但小胖啾却全然未觉危险,仍旧声音清朗地说:“是啊,你脖子上的伤不是又复发了,昨日就寝时我都?看?到了!”   虞白?溪:“……”   戚葭又说:“再说我以为你说的那句话,并不应该局限于乾位或者坤位。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便是说只要?是君子都?应该具有天性?;同样的,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也不一定是唯有天后才该有的品质,陛下您一样也含弘光大、德合无?疆啊,若不然的话你也不会百忙之中还抽时间教导德昭世子,没因为他父亲的事牵连到他已经是陛下仁慈了!”   小胖啾一边说一边偶尔挥动下翅膀,或是蹦蹦哒哒,慷慨激昂。   虞白?溪沉默地听着,表情不动如山,但烟青色的眼眸却罕见地散发异样的光彩,里?面满满的,都?是圆啾嫩黄色圆乎乎的小身影。   大概是觉得蹦蹦跳跳的圆啾过分喜人,天帝还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对方?浑圆的背上轻轻揉了揉。   沉迷豪情壮志演讲中的戚葭:“啾……总之综上所述!我觉得除了包容万物?外,天后也可以冲在前?面,与?天帝并肩齐行?!”   “并肩齐行?……”   虞白?溪喃喃自语,撑在桌面上的手肘不动,手指下意识抚着圆啾身上柔嫩温暖的绒毛。   天帝忽然说:“如果可以,本座也很想与?你并肩偕行?。”   戚葭睁着浑圆的大眼睛对着天帝,小翅膀一叉腰,模样颇为豪气:“那好说了,那就干么!”   “……”   天帝长睫向下一折,低低地应了声:“嗯。”   “所以你答应带我去取乾坤镜了?”圆啾双眼饱含期冀。   “嗯,可以。”虞白?溪说:“但期间你全程都?要?听本座的。”   “那是自然。”戚葭满意点头,语气轻松:“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我整只鸟都?是你的啊!”   虞白?溪:“……”   “我听韩将军说过,取乾坤镜并无?凶险,难的是待秘境打?开之后的探查和?寻找,是这样子的么?”   “差不多。”   戚葭:“可即便如此,我觉得我还是太菜了,到时候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虞白?溪:“本座会保护你。”   “可我也不能拖累你,耽误你的行?动。”   小胖啾又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摆出乖巧的模样:“所以,为了天后的安全和?本君的颜面,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双……”   “不是。”   天帝两片发白?的薄唇上下一碰,直接打?断了圆啾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信誓旦旦:“本座一定会护你周全。”   戚葭:“……”   “不是,你现在都?不听我把话说完了是吧?!”小心思又一次被戳穿,戚葭直接飞起来直扑天帝的清正英俊的面门,就势就像叨对方?一口!   虞白?溪却早有准备一般,抬手截住撞上来的圆啾,将因不甘心而不断啾啾啾的嫩黄小鸟捧在掌心,掌心一片柔软温暖,天帝也罕见地扬了扬唇角,安抚:“你想啄我没问题,本座只担心你崩了嘴角。”   戚葭:……   戚葭瞬间沉默,骤然想起昨晚上也是因为说着什么,虞白?溪把自己惹生?气了,然后他想都?没想地对着天帝一截泛白?的手臂叨了一口。   结果不仅对方?毛都?没伤到,他自己反而叨得嘴疼!   也是那时候戚葭才明白?,即使表面再人模人样俊美无?俦,龙始终是龙,龙长的就是鳞片!还是非常坚硬的那种?鳞片!!   安静了一阵的圆啾继续抗议:“啾啾啾!”   当日守在鸿蒙宫外的天将们都?听见了一声笑意,并非出自天后君上的……那笑声分明是属于他们陛下的!   其实天界的人都?注意到了,与?君上在一起时,陛下总是比较舒阔愉悦的。   即便天帝仍旧表情庄严,一切变化都?不明显。   但谁都?知道有天后君上在旁侧的时候,陛下便会比其他时候要?温煦了许多……甚至陛下的声音里?偶尔还会带着笑意,这可不是变得好相与?了许多么!   如此一来,近期去陛下书房单独汇报事情的众仙臣们,去之前?都?无?不祈祷君上也在。   以极意仙人为首的仙界重臣们甚至还公然提到要?君上随同上朝,学?习政务。   这不单单只是天后备受拥护的标志。   明眼人还都?能看?出,这是司老等前?朝重臣想要?稳固君上及其腹中龙子的地位——德昭世子荣升上仙后也开始上早朝,并且还得了陛下亲自教导的机会。   在首辅仙臣等人看?来,且不说槐积仙上勾结妖族并且已有了实质性?的行?动、被人赃俱获这一点已是叛徒行?径;   只说槐积仙上只是陛下的堂兄,即便是顺位,他日该登上天帝之位的也该是陛下亲子,而不是侄子。   若说继任天帝之位不按顺位、只论德行?能力,德昭世子却也是有几分资质的,可这份资质远比不上陛下当年,且陛下尚且未有一个亲生?孩子降生?,又怎知未来太子能力不够?   为此,前?朝重臣们难得统一地拥护起了天后,戚葭在前?朝的呼声很高。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那些原本在槐积仙上的撺掇下极力拥护德昭世子的宗族长老们,近些时日相当老实安静,朝中的声音才会一边倒。   而宗老们的沉默,又与?天帝近期经常将他们叫去、单独叙话分不开关系。   ——槐积仙上的事情并没有就此过去。   很显然天帝依旧认为他与?妖族的往来过程中存在疑点,于是那些往常与?槐积仙上走得近的宗老和?仙臣们,无?一不被天帝单独叫去喝茶。   所有人都?知道天帝对妖族的忌讳。   寻常众人碎嘴多说些什么闲话,陛下或许不会在意和?追究;但一旦与?妖界、还是与?芙蓉山这种?贼心不死的妖族相关,天帝必不姑息。   是以众臣们都?能明显感觉出,但凡是天后不在身边、唯有陛下一人行?动时,天帝看?起来都?比以往还要?冷厉和?严苛,也越发地冷血、铁面无?情。   这也是越来越多的仙臣不想要?单独跟陛下会面、反而期待君上在旁边的原因。   至少,君上总有办法逗陛下开心,起码气氛不会太僵硬!   总之整个玉京的氛围近期都?有点奇怪。   这份奇怪来源于天帝的阴晴不定。   就连戚葭自己都?感觉到了——虞白?溪近日来似乎心情越发不好。   虽然在自己面前?时他总是装作没事的样子,可戚葭就是能够感觉出,对方?灰蓝色的眼眸中总是会不经意间多了一些……怅然和?落寞。   当然那在戚葭看?来也只是一些些若有若无?、难以捕捉的感觉而已。   天帝处理起事情来从不手软犹豫。   因为前?朝仙臣们前?来书房单独找陛下汇报工作时,戚葭还能跟着听一听,偶尔插几句话;   可等到虞白?溪单独找宗老们或是槐积仙上的旧部喝茶时,天后君上就不怎么掺合了,即便是在旁旁听他也是不说话、安静地听着。   所以前?朝的一应事务都?在正常有序地进行?,唯独与?槐积仙上扯上过关系的人,这段时间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为天帝,陛下便好似是有一双火眼金睛。   妖族潜伏进来的探子和?叛徒,旁人都?看?不出有何问题,可若天帝亲自与?之叙话,便很容易被揭穿。   就在天帝逐一召见、并亲自揪出两个作为妖族内应的叛徒——其中一个还是在德昭世子身边做了近千年教书先生?的上仙后,整个玉京都?噤若寒蝉。   至于那些宗老们更是直接见不到影子了,据说他们各个都?对修行?有了新的体悟,纷纷闭门谢客,非天帝传唤谁都?不见,清一色地开始闭关了。   戚葭对于虞白?溪独当的眼光也感到过好奇——旁人都?不知天帝究竟是怎么辨别那些探子和?内应的,戚葭也不解。   尤其是他还全程旁观了天帝与?那两位叛徒的喝茶过程。   只觉得当时虞白?溪也没问什么问题,那些被请喝茶的人自然也不敢多言,感觉根本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可茶话会结束,那有问题的人便直接被天帝打?进了重狱,再派人一审一查,果然就找到了对方?与?妖族反军勾结的证据……   亲眼目睹两次这种?情况的发生?,戚葭也不得不觉得虞白?溪的请喝茶,比自己邀宗老们开茶话会要?高级狠戾得多。   这日天帝外出,至晚未归。   虞白?溪不在,戚葭想起此事,便顺嘴向韩将军打?听道:   “若说你们陛下有办法分别妖族和?仙族,这还说得过去。但问题是这次被揪出来的叛徒明明也是仙族。而且不是说只有芙蓉山和?其周边的几个妖族部落还在搞事么,其他妖也都?是向往和?平的好妖,虞白?溪也并不排斥他们……我记得前?段时间妖族着了天灾,妖族部落派人过来请求援助,虞白?溪还批了好多法器灵宝给他们。   “所以,他究竟是如何从众仙当中分辨出探子和?内应的?”   韩默回答:“陛下有自己的法子,这个我姐都?不知道。……小仙只是猜测,这可能与?天帝宝鉴有关。”   “……天帝宝鉴能分清楚好妖和?坏妖?”戚葭更好奇了。   “这个臣也不确定……君上您实在太犀利了!连问的问题都?这么独到,这可以说是咱们天界最大的秘密了!”   虽然不知道答案,但韩默依旧难掩崇拜:“我姐说过,天帝就是掌管天下大义,拔浊澄清、明辨是非的,据说只有做了天帝,才能知道天帝究竟是如何分辨这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帝有独特的法术,能识人心异变?……那听起来的确好酷,怪不得很多人都?想做天帝。”   戚葭单手托腮,又思考:   “不过,旁人都?看?不出来,只有天帝能看?出来……这次是皆找到了他们勾结妖族反军的证据,论罪处罚皆有证据,可若是没找到呢?那该怎么办?”   说到这点韩默也有点笑不出来了,他轻咳了一声,斗胆反问戚葭一句:“君上以为,陛下‘邪天帝’之称是如何来的?”   戚葭漂亮的眼眸一瞬睁大:“……与?我说的情况有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将军轻轻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臣只记得,陛下刚刚即位的那几年死了太多人了,那时候……   “妖神陨落不过几年,当年妖族反军虽然溃败,却贼心不死,众多反军开始渗透四?界,魔界、凡界都?有许多他们的人,这些人也一刻不停地在谋划企图再次集结攻打?天界……然后那个时候,陛下处置了许多人。”   “啊这个我也有听说。”   一旁听着的朔灵仙子忍不住发言:“小仙那会儿虽然尚未出生?,但也曾听说过,那时就连魔界的上任魔王,都?因此被陛下斩杀!”   “……噗。”戚葭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心想:虞白?溪这又杀妖神又杀魔王的,即便是单纯出于忌惮,那两界传他坏话、坏他名声都?在所难免……   旁边的韩默点头继续道:“有些人被陛下看?出有问题,也的确是搜查出了有异心的证据的。有些则因为当时情况太特殊而……直接被陛下斩杀。据说当初上任魔王也是。”   朔灵仙子跟着点头:“听说陛下甚至就当着现任小魔王的面,杀了他的哥哥……哦,上任魔王没有子嗣,现在的魔王是他的弟弟遥冀君。”   担心君上听糊涂了,朔灵还自动解释。   戚葭:“……那小魔王是什么态度,在没有证据说他哥要?起兵的情况杀死他兄长,他不跟陛下拼命?”   “那倒没有。”朔灵仙子答:“我听我爹说过,那时候魔界还要?受天界庇护呢,当年天妖大战之所以打?得天崩地裂,是因为魔界已经几乎被妖族攻陷了,许多魔比天界还要?憎恶妖族,也更为敏感。”   戚葭点点头,这他看?四?界年史的时候倒也是知道的。   朔灵:“反正这些年魔界,至少表面上对咱们天界倒是一直很恭敬。”   “能不恭敬么?”   有关魔王的秘辛,经常出入玉京的韩默比朔灵仙子多知道一些:“那位小魔王倒没有跟咱们陛下拼命——当年他直接被吓破胆了!据说陛下斩杀他兄长的时候,长剑距离他胸口也仅差了半寸,血全都?喷到了他脸上,那小魔王都?不知道躲!”   “这些年他一直都?不务正业,整日只知流连烟花之地,醉生?梦死的,轻易不敢来面见陛下,平时也不太主事。”   “……咱们陛下凶残的恶名,跟吓傻了现任魔王也有很大关系。”   说到最后韩将军语气更沉重了。   戚葭:“……”   朔灵仙子也一脸沉重:“是呀,而且魔界三?十六洲只有二十五洲归现今的魔王统治,子民绝大多数都?是地灵族和?圣月族一脉。但魔界本有四?大种?族,其余十一洲仍被这些种?族不断割据和?争夺,情况也十分复杂,且魔王麾下早已有异军渗透也说不定……那些人最恨的应当就是咱们陛下了,估计私底下没少编排造谣抹黑陛下。”   “……噢。”   戚葭最终得出结论,当天帝是有很爽的一面,比如掌管生?杀大权,拥有别人没有的法术,怎么想都?很厉害。   但另一方?面,在乱世中做拥有独特技法的天帝也并不爽,要?平衡的东西?太多了,比如现在的虞白?溪。   “……历任天帝都?以仁德著称,唯有虞白?溪是以杀戮……”   戚葭喃喃自语,又抬手敲了敲桌面:“为何会如此?仅仅因为妖神的遗部还在祸世么?那妖神的目的又是什么?”   “妖神的目的自然是统一四?界。”朔灵仙子说:“这世上谁没有一统四?界的野心呢?”   “可本君看?的许多话本和?书籍里?,怎么说的是精怪们追求的都?是飞升进神域、获得永生?呢?”   戚葭看?了朔灵仙子一眼,笑得明眸善睐:“没理解错的话,神域是上界,目前?的四?界也只能是下界。凡修行?者无?一不想要?成神。既然那位妖神都?已经半步封神了,为何还放不下四?界?”   “成神虽然人人向往,可四?界已经至少百万年无?人真的飞升进入神域了,也许便是这个原因吧。”   朔灵也不知道,只能勉强分析:“那位妖神号称是半步神境,可谁又知道真正的神境是什么样的呢?估计他就是修到尽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精进了,或许是他发现根本没有神域,才开始想要?统一四?界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   戚葭对朔灵仙子给予了肯定,发现一旁的韩将军忽然没了声音,不由好奇地看?向对方?:“韩将军,你怎么看??”   骤然被点到的韩默:“这个……妖神的事,臣不知,所以不敢妄加评断。”   “对了。”朔灵仙子又眼珠一转,古灵精怪道:“小仙出生?晚,没有见过那位妖神,可韩将军应该是见过的吧?”   “对啊,你不是陛下发小么?”戚葭也想起来:“那你应当见过那位妖神?”   韩默:“咳咳,君上说笑了,臣真的不敢说是陛下发小!臣比陛下还要?小上近一千岁呢!至于妖神……那更是高看?臣了,甭说那位从前?在妖界便地位尊贵、堪比昔日陛下在天界为太子时的待遇,便是这实力之悬殊……小仙也只有在他打?上天界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那次陛下杖剑而出,以他新锻造出来的‘三?清剑’对战妖神的神兵‘美人骨’,直打?得天崩地裂,当时小仙还法力低微,逃命都?来不及根本看?不明白?。”   韩将军的话总结来说便是那时他既弱又小,因此什么都?不知道。   戚葭:“……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是四?界数十万年才出的一条龙,因此不是人人都?是虞白?溪,这很正常。   安慰了韩将军一番,三?人又一边吃茶,一边说向了别的话题。   巍峨耸立的宫殿之外,飞檐之上的云层之间,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气。   有一人巍然屹立其间,正是离开玉京整整一日的虞白?溪。   与?寻常时端正持正的形象不一样,天帝不仅衣上带血,就连寻常时的一头青丝也尽皆化为了白?发。   “陛下。”银衣红甲的女将军来到浑身染血、骤生?华发的天帝身边,对这一幕俨然习以为常。   她侧耳稍一倾听下面的对话,碰巧听见韩默大放厥词、操着大嗓门告诉君上,说陛下曾经处置了许多人……   韩凰羽面目骤然扭曲了一下。   “臣弟口无?遮拦言语无?状,陛下恕罪!”   天帝却未作任何反应,只是道:“本座既让他跟着他,便不在意他告知他这些。况且保密方?面,韩将军做得不错。”   末了,虞白?溪又没头没尾地说:“他终究会恢复记忆,要?他提前?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也好。以免……”   以免得什么,虞白?溪没有说。   但天帝脸上罕见地多出了一些落寞,又哂然一笑:“不过也没有什么分别,他终究会离开这里?,离开本座。”   “陛下……”   韩凰羽其实有许多话想说,也有许多问题想问。   但这一刻面对孤高清绝的天帝,凰羽将军最终也只是道:“臣只知道,即便全天下都?误解陛下,可唯有君上,他一定懂您。”   闻言,天帝眸光一动,转头望向她。   凰羽将军却什么都?没再说。她本也不是喜好多言之人。   于是天帝罕见地追问:“所以呢?想说什么。”   凰羽将军:“昔年……是因为君上,臣才可以活下来,为陛下戍守樊城重地。”   “君上虽未与?臣说过一句话,可臣想来,君上救臣便是料到四?界会有今天。”   虞白?溪:……   天帝表情怔忪,已经回眸重新望着下面的宫殿。   宫殿里?头,小韩将军正对他的君上八卦新任魔王被陛下吓傻的事情。   虞白?溪一边侧耳听着,一边又恍若不闻,表情旷然无?有喜悲。   最后,天帝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他那般智慧通透,自然懂得本座在做什么。”   是以,他们之间连误解都?不会有。   天帝忽然想起胖啾常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头有不少虐恋情深、爱恨情仇。   却也不知,那样的故事都?是如何发展而出的?   “不过,臣以为陛下其实也可以稍加展望一二,万一若是恢复记忆的君上仍愿意留下来呢?”   韩凰羽最终还是选择多一句嘴。   迎着陛下再度骤然看?来的锋利视线,凰羽将军嗓音犹低:“毕竟君上他,应当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嗯。”天帝的声音比凰羽将军还要?沉重。   “而臣最关心的是,”   韩凰羽加快了语速:“若届时,君上当真选择留下,陛下又打?算如何安排君上,如何与?君上相处?”   虞白?溪:“……”   带血的衣摆随风晃动,血腥气丝丝扣扣地散进风里?,伫立云中的天帝表情莫测,久久没再说话。   凰羽将军自然跟着沉默下来,但最终,她还是开口提醒:“陛下,君上还在等您。”   “陛下在魔界耗了一整日的灵力,旧疾复发,既已回来,为何不去多陪陪君上,而要?一直站在这里??”   ——不喜欢多言的人,为了能尽快收工回家休息、不无?畏地浪费时间,偶尔也还是要?主动在上峰面前?开口的。   虞白?溪不置可否:“你回去罢,本座不忙。”   说话间,天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散落下来的发——方?才的满头华发如今已经重新变回墨色。   虞白?溪便又顺手给自己施展了个清洁咒,褪去一身的狼狈和?血气,改口道:“差不多了,本座先走一步。”   韩凰羽:?……?!   顶着自己最信任的旧部那彻底不淡定了的视线,虞白?溪淡淡解释着:“他旧伤未愈,如今很是娇气。本座不愿惊吓到他。” 第35章   亲自教导当天后   隔天, 戚葭刚起?床不久,用完了?早膳又给院子里自己的小树苗施了肥,这才施施然地飞进了?天帝的书房里。   他?知道近日好些大臣都提议让他跟着上朝。   戚葭十分感念这些以朔灵仙子父亲为首的仙臣们——在他?看的那本?《宫斗日?常》里,后宫还是不能干政的呢。   书中的皇后若有朝一日被众臣催促一同参加大朝会, 大概会野心勃勃地直接干倒皇帝。   所?以戚葭感谢仙臣们的抬举, 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   但现实是, 啾啾根本?起?不来床。   自从来了?玉京后, 有了?数不尽的灵食以及老君给提供的培灵丹,他?伤势恢复速度很?快, 空虚的灵府近日?越感充盈, 能施展的灵力也比以前多了?一大截儿。   但也不知是不是疗伤速度过快的缘故, 小胖啾总是睡不醒——偶尔贪玩了?晚睡尚且可以做到, 早起?绝对不行。   对此?, 朔灵仙子安慰他?说:“小仙听说怀孕都会这样的, 君上不必担心。”   仙臣们也只是提议他?上朝, 虞白溪更是纵容着?他?,从未要求过他?做什么,于是小胖啾躺便躺了?,还躺得一点负担都没有。   但是今日?, 就当他?欢快雀跃地蹦进天帝书房, 打算向以往一样随意看看奏折、然后把自己卡进笔搁里猛猛睡上一觉的时候,虞白溪忽然拿出几本?书来,摆在了?他?的面前。   “啾?”圆啾的小脑袋一抬:“这是什么?”   “本?座想过了?, 先?前本?座只关心你这三个月当如何?度过, 的确没有去考虑过日?后。”虞白溪说。   戚葭:“日?后?”   小脑袋一转, 圆啾两腮骤然各多出一抹酡红:“日?、日?了?以后怎么了??”   虞白溪:“?”   戚葭探头探脑,还用鸟爪扒拉了?一下其中一册:“还需要护理么?跟这些?书有什么关系?”   虞白溪:“……”   天帝直接沉默了?。   半晌过后才重新深吸口气:“本?座指的是, 待你恢复记忆之后,并不是……你每天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说到后来,天帝的语调直接上扬了?八分,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嫩黄色小鸟,表情古怪又僵硬。   “……噢。”被质疑了?的戚葭却?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   他?就说么,事情不会是像他?想的那样子的,毕竟那其中一册的书皮上写着?《符篆的百种画法》。   ……   真是,原本?还以为天帝终于开窍了?,开始想他?们的以后了?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圆啾又嗔怪地看了?眼清正英俊的天帝,顺便抖落了?下自己的羽毛。   然后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了?点不同寻常——   总觉得若隐若现间,陛下往常白玉一般的耳际,此?刻似乎有些?泛红……   虞白溪惯常都是一半头发被玉冠束起?,另一半散着?随意披在肩上的造型。   因为天帝端正俊朗的相貌,他?这一副模样便总有种君子持正的样子,丝毫与邪天帝的称号不相干。   戚葭是看习惯了?对方一脸清正的模样。   所?以哪怕有一丁点变化,都可以被他?立即察觉……   在小圆啾撅屁股抻脖子的仔细打量下,天帝抬手,稍微整理了?一二那些?垂在肩上的发丝。   听声音,虞白溪也已经专心回归主题:“若之后你还愿留在玉京的话,便可现在看看自己适合何?种营生,提前学习一些?也不错。”   “我的营生不是当天后吗?”戚葭听了?直接收回视线,并很?快反问?道。   “……也可以。”虞白溪眼神一晃,重新撩开眼睫,烟青色的眸子看似浅淡,实则目光坚毅。   他?缓缓说:“若你当真有此?志向,如今太天后不在宫中,原本?负责后宫一应事物的掌事女?官也都不在,本?座便亲自教导你。”   戚葭:“你教导我?当天后??……这么、这么正式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你可将这视为你可能的……职业归宿。”   天帝用词稍有迟疑,但语气仍旧坚韧,十?分严正不阿地说:“你先?前的能力本?座尚算了?解,所?以若他?日?你来应聘天后岗位……也还算合适。所?以本?座允了?。”   戚葭:“……?”   蹲在桌上乖巧缩成球状的圆润小鸟,感觉自己懵懵哒。   他?怀疑虞白溪闭关那日?,那什么……指定是憋回去了?!不然如今看着?怎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脑子!   戚葭最终还是看向了?那些?书籍。   《符篆的百种画法》。   《天兵演练》。   《帝王心术》。   《四界万万年史》。   戚葭:“……这些?书看上去都好正式也好古旧的样子。”   “嗯。”虞白溪说:“是本?座少时的课本?。”   “……少时?!”戚葭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我多大?”   一瞬间想起?这个问?题自己竟然从没关注过,圆啾瞪大了?眼睛:“不会这个也不可说吧?”   “你……比我小一些?。”天帝再?度垂睫,但还是回答了?。   戚葭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小一些?是多小?我不会还没到三千岁吧?……本?君成年了?吗?”   因为怎么看自己作为一只嫩黄鹦鹉都是娇嫩细腻又可爱的,外?加上明显觉得虞白溪回答这个问?题时模样有些?迟疑,是以戚葭突然很?是怀疑自己的真实年龄。   小圆啾又伸出翅膀一捂肚子:“本?啾应该成年了?吧?”   天帝:“……”   直接伸出二指去撑自己的额头。   “你与我第一次见面是在万年以前。”天帝嗓音低沉的有些?沙哑:“你说你成年了?么?”   “……噢,对噢。”戚葭这才放心了?,干脆一屁股坐在桌面上,伸长了?爪爪,依旧用小翅膀抚摸自己的肚皮:“未成年揣崽可不行!”   虞白溪:“……你还如此?在意这个?”   “为何?不在意,”戚葭更懵了?:“我也是很?有节操的好吗!”   “……”   天帝板着?脸,再?次努力说回正题:“总之,先?看这几本?书。”   天帝的语气,正式得就好似不度山学堂上,威严的老先?生在给山中精怪们上课。   戚葭下意识一机灵,开始用鸟爪子扒拉那几本?书:“……史书我可以看,但是帝王心术??那本?天兵演练学一学也尚可,感觉说不定能派上用场。那画符篆我学来有什么用?你不是会么,我听说连天门大阵都是你亲自加固的,实在不需要我也学吧。”   “就是因为本?座会,才可以教你。”天帝声音淡淡,语气特别理所?当然。   戚葭:……   这么说似乎好像,还真有道理。   “况且本?座不会永远都在玉京。”   虞白溪忽然又说:“天门大阵需要有人不断演变和?修复,三清剑也需要不断炼化。”   “三清剑不是你的随身佩剑么?”戚葭打断他?。   他?早就知道天帝随身携带的那柄长剑名唤三清。   “就算你不在玉京,也得随身带着?你的剑吧,你不会指望我给你弄吧??”   戚葭实在搞不懂了?。   虞白溪则再?度沉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须臾后,他?缓缓道:“三清剑是天帝佩剑。不是本?座一人的佩剑。”   戚葭:“什么意思……这世上还有很?多天帝?……”   “不。”虞白溪看了?一眼小圆啾,说:“只是待我死后,这柄剑还需有人……”   “啊呸呸呸!”戚葭赶紧打断他?:“你这是什么话?听着?多不吉利啊!”   小胖啾咆哮,同时又生气地一夹翅膀,横眉冷对。   大概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虞白溪怔了?怔,偏淡色眼眸里闪过迷茫。   戚葭:“你竟然想着?让我守寡!那我孩子到时候不就也没爹了??!你,大渣龙啊!”   虞白溪:“……”   “抱歉。”天帝之后还是说。   “只是抱歉不行,要说清楚。”   戚葭越回想越觉得方才对方的语气不对,而且之前他?也说过快死了?的话,不禁用小翅膀尖对着?他?:“说说你怎么会不在了?,你不是龙么?你不是才一万多岁么?龙不是四界寿命最长的生灵么?……”   “……不是天后说过的么,本?座身体不好。”天帝声音淡漠,烟青色的眼眸望着?圆啾,神情似笑非笑。   戚葭:“……我那是在开玩笑!”   “本?座也是在同你开玩笑。”   “扯。”   翅膀叉腰的小圆啾干脆把两只短腿也岔开,当着?天帝的面一挺小肚腩,相当盛气凌人:“哪有人会没事开这样的玩笑,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虞白溪便说:“好,我不说了?。”   戚葭:“哼!”   干脆一扭小脑袋不看他?。   天帝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长指指尖在圆啾大咧咧鼓挺着?的小肚皮上方拂了?拂,道:“别生气。”   戚葭:!   两只鸟脚骤然向上一夹,圆润的鸟身便向旁侧一滚,改躺为趴。   戚葭是万万没想到,虞白溪竟然会……骤然伸手来摸他?的小肚子!   虽然只是拂了?拂那里柔软的小绒毛!   但……感觉与对方平时摸他?的背、摸他?的头就是全然不一样。   “别乱摸……谁准你摸了?!”将自己缩成球,小圆啾仍旧气鼓鼓地。   虞白溪:“……抱歉。”   长睫向下一折,天帝早已及时收回自己的手,并怔怔看向自己的手指。   他?亦不懂自己为何?会突然去碰戚葭那里。明明……   然而方与他?拉开距离的圆啾,又已经盘旋着?落在了?他?的指尖。   ?   暖呼呼柔软的羽毛蓬松开着?铺开,零散地包裹着?冰冷的指尖,虞白溪眼睫难掩剧烈晃动,抬眼。   戚葭雄赳赳气昂昂地:“本?君还没消气呢,你休想靠单纯撸啾解决问?题!”   姿态昂扬地像蹲在一枝粗壮的树梢,小圆啾丝毫不担心自己掉下来地向下蹬了?一爪子:“以后不许说那样的话!”   “……嗯,好。”天帝压低声音应了?一声,再?度说:“抱歉。”   他?话音刚落,戚葭已经向下一滑,竟然将天帝的手指视为滑梯,圆滚滚暖呼呼的啾直接令自己滑入了?他?的掌心,原本?的义愤填膺也重新变成懒洋洋的:“这还差不多。”   天帝:“……”   掌心仿佛被烫了?一下。   撑开的五指都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又被主人强行撑着?张开,因此?仍旧保持稳稳拖着?小胖啾的姿势。   而上面的圆啾却?毫无自觉,甚至抻了?抻爪子试图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直至舒服地将自己卡住,这才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虞白溪眼睫颤了?几颤。   最终天帝手腕一晃,直接将小肥啾放回了?桌上。   那几本?笨重书籍也应声落到了?他?的面前。   “看书吧。”天帝正色道。   戚葭:“?”   虞白溪:“这才上午,你不是刚起?床么?”   戚葭:“……”   戚葭其实不排斥学习,他?甚至很?喜欢看书,只是像这种专业性这么强的书就……   “哈啊啊~”   差不多躺在《符篆》上面的娇嫩圆啾打了?个哈欠,在翻到第三页时小身子骤然往侧面一翻,直接滚了?下来。   并顺便用鸟爪将那册书籍合上。   动作一气呵成。   只是迎着?天帝循声看过来的目光,戚葭有些?心虚:“符篆之学系统庞大,过于复杂,还要有基础……本?君还是先?学兵法罢!”   越说越觉得理所?当然,说完他?翅膀一掀,翻开了?旁边的那本?兵法相关的书籍。   虞白溪:……   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自己眼前的奏折。   不想旁边没看上两页,就又有了?新动静。   戚葭直接觉得自己眼睛花了?。   倚靠在一方镇纸上的圆啾懒乎乎的,没一点力气的样子。   “又怎么?”天帝清冷的音色传来。   戚葭:“……你说本?君失忆以前有没有可能是会这些?的?为什么我看这些?东西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问?问?题的啾圆眼睛一转一转。   戚葭并不是觉得看书有多难,而是那每每冒出的似曾相识、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的感觉让他?抓狂。   虞白溪闻言,却?将手上的事情再?次放下,他?沉吟道:“是有可能会。”   “……对吧!”   戚葭一开始一愣,后面直接兴奋地扑愣起?来:“……不是,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有可能会,难道你以前真不怎么了?解我,连我会什么都不知道?”   天帝的回答是神色平静地望着?他?。   戚葭惊呆了?:“所?以说咱俩真就是天雷勾地火的一夜情?!”   虞白溪:“……”   天帝再?度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仍旧没解释分毫,只抬手示意:“好好看书,不要分神。”   “我以前都会的话那我还学个鸡儿。”嫩黄小鸟直接撂挑,再?次用爪爪将书本?合上。   有用的信息总是套不出什么,白费了?一通脑子……哼,他?还就不学了?呢!   天帝却?伸手将那本?书重新打开:“温故而知新。”   “况且,若你趁此?机会想起?了?什么,不也……挺好。”   虞白溪烟青色的眼眸望着?他?,眼底深若寒潭,难以揣测。   戚葭:“……倒也有些?道理。”   小胖啾望了?对方一阵,确定陛下是很?认真地要自己看书,最后还是勉强翻看了?那本?《帝王心术》。   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在又一次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时候,戚葭忽然一抖羽毛:“对了?,如果你真想教我的话,要不然就先?教我法术吧!”   重新扑愣起?来的啾啾满眼希冀。   其实刚上玉京的时候他?便对各种法术最感兴趣,那是啾啾骨子里对力量的渴望。   但虞白溪说要他?先?养伤,不要妄动灵力。   而啾啾也在好吃好喝和?灵力充沛的环境中逐渐迷失了?自己……   不过近日?德昭世子前来向他?叔父讨教问?题的时候,偶尔虞白溪也会教他?几样法术,甚至还去过演武场言传身教——戚葭说过虞白溪是个称职的叔父。   总之,那次在演武场外?看见叔侄两个用着?光怪陆离的法术,戚葭便也起?了?上场去比划几下的心思。   如今他?虚空的内府虽然还未彻底充盈,但早就不会感觉到重伤的伤痛了?,感觉普通的演练不会有什么事。   “你忙完了?么?没忙完就先?忙,忙完了?咱们就走。”啾啾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一想到要学法术了?他?便兴奋不已。   虞白溪:“……”   天帝执笔的手都明显晃动了?一二。   长睫低垂掩住眼底一应思绪,沉吟片刻后他?开口:“法术还不可以,你现在正是恢复的关键期。”   赶在小圆啾又要生气前,虞白溪已经加快语速道:“本?座可以教你一些?剑术。”   “剑术?”   “嗯,依托仙剑,倒可以在练习时不过分耗费灵力。”   “……听上去倒有几分道理。”   然而小胖啾托腮:“不过既然可以不过分耗费灵力,之前你怎么不教我?”   “之前。”天帝再?度在圆啾头上戳了?戳:“你没有说要学。”   “我不说你就不教?你看不出来我很?感兴趣的么!……”   戚葭再?度叉小翅膀,盛气凌人地打算理论一番。   虞白溪稍微抬了?抬眼睫:“你不担心学这个动了?胎气了??”   圆啾:“……”   戚葭登时哑口无言——他?好像的确是忘了?这个事了?。   主要是近期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甚至过于舒适,且仍旧一点怀孕的征兆都没有,也仍旧没有显怀。便搞得他?自己都……快不信自己怀孕了?。   “走吧。”天帝忽然起?身,顺便向桌上的小肥球伸出手。   戚葭却?变得犹犹豫豫,模样也不似先?前开心了?,无精打采地表示:“那要不,我就先?不学了?。”   虞白溪跟着?沉默,又忽然说:“放心,本?座会有分寸。”   “啾?”   闻言,小圆啾骤然仰头看向他?,好似头顶那几根精心养护的毛发都瞬间支棱了?起?来,整只嫩黄的小鸟都变得鲜活。   “……”   天帝眼睫一折,回避开对方眼中的光芒四射,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再?度对啾伸出手。   演武场内,宏光涌动,光影大盛,剑气四溢。   化作人形的戚葭与天帝穿着?差不多同样款式的窄袖长衫,纤腰高束,在四处隔绝的剑场上学习剑招。   然后戚葭才发觉,好像自己的确很?需要练剑。   他?拿剑时的手感都觉得陌生,不像拿笔杆时那般有神,若不是虞白溪给他?演示了?几个动作,使他?执剑动作终于变酷了?一些?,便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所?以我从前,也没个趁手的武器之类的?”戚葭难以置信地说。   在他?的认知里,若是连武器都不会用,那大概率就不是吃这口饭的人。   但虞白溪却?说:“武器也只是辅助。比如你去过玄镜仙人洞府,那些?仙镜就是玄镜仙人的武器。”   戚葭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我只要拿一把神器,便是不会用也很?厉害对不对?”   他?将视线放在虞白溪腰上悬着?的三清剑上。   世有八柄神器,天帝已经掌握了?五件。但三清剑却?并不属于其中之一。   不过陛下身为天地第一人,被他?随身佩戴的剑应该总不是凡品。   戚葭登时露出垂涎的目光。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柄剑特别在了?何?处。   与旁人都对邪天帝的三清剑或避如蛇蝎或敬而远之不同,戚葭早就碰过那柄剑了?。   ——夜里翻身、或是起?身喝水的时候都不小心碰到过。   他?甚至还哒哒哒地从那柄剑上面踩过。   但是压根没看出有什么特色。   如今,他?倒是正好可以瞧瞧。   “我不想用别的仙剑,就想用你的剑。”他?暗戳戳地说。   虞白溪稍微愣了?愣,之后神色淡然地说了?句“也好”,便当真解下佩剑丢给了?他?。   “来吧,我们先?试试。”说着?,天帝抬手从场地边缘的置物架上招来一把剑,当先?动了?。   戚葭也不怯战,抬手提剑,挡住天帝迎头袭来的剑峰。   “铛!——”   此?刻场内的人并不知道,就因为天帝毫不犹豫地将三清剑扔给了?天后,场外?观战的人直接便沸腾,议论纷纷了?起?来。   “三清剑!陛下从不离手的三清剑,竟然拿来给君上练剑了?!——”   听说陛下要教君上练剑,好些?天卫营不当值的仙将都围了?过来观看,未曾想第一幕看到的不是陛下的剑术,而是……一盆狗粮。   一名天卫营将领大惊道:“那三清剑陛下何?止是不离身?这万年来都没人碰过!”   “我以为陛下亲自陪同练剑已是足够疼爱君上了?,没想到……”   场内,戚葭毕竟刚会用剑,天帝并没有拔剑,二人在演武场上却?能够你来我往。   究其原因,戚葭觉得是因为虞白溪很?会给自己喂招。   这样就舒爽多了?。   如同他?偶尔玩的蹴鞠运动。   若在练习时总是有人给他?传球让他?随意往出踢,且怎么踢、如何?踢,那颗球永远都会跑回来任他?施展,这样的感觉就不累。   因此?你来我往间,戚葭的兴趣更盛,竟然足足过了?百招都未停歇。   演武场外?一时人山人海,见围着?的人过多,韩默不得不折身出面维持秩序。   不想那些?看热闹的人中竟有一半是他?天卫营的人,而且大家还都不想走——   “先?前陛下带世子过来的时候教习的是法术,咱们也看不明白什么,如今看陛下给君上喂招,小仙倒是忽然有了?体悟。”   韩默:“……”   韩默又去找在一旁激动观看的朔灵。   “仙娥们也围过来不少,你要不要去管束一下。”他?对朔灵仙子说:“别回头惹恼了?陛下……”   “哎呀没关系。”朔灵眼睛不离场中心:“若陛下和?君上当真不想被咱们看到,他?们也不会来这个演武场。……这哪里是练武?分明就是趁机你侬我侬,快看!陛下正扶着?君上的腰!”   朔灵说着?一指场地中心。   韩默闻声回头,倒没看见扶腰,他?就只看见君上以剑尖杵地,借力稳住了?身形后又折身抬剑。   陛下手执未出鞘的长剑,以剑气将君上震开,然而君上并没有后退,而是矮身专攻陛下下盘。   陛下腾身躲过,转而来到的君上的身后侧,但君上身法灵活,并没有这就将背部露给对手,而是跟着?回身。   剑身依他?身形而动,灵气四溢的仙剑被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在空中映出一道明丽的剑光。   但饶是如此?,君上的速度还是慢了?陛下一步,只见陛下抬手,在君上的腰上轻轻一扶,示意他?这里露出了?一个破绽。   ……   好吧,虽然知道陛下是不想伤了?君上,亦或者是担心君上一时用力过度使出什么耗费灵力的招数。   但他?们的确在搂腰。   韩将军便不出声了?,与朔灵仙子一起?凝视着?场地内部,名曰学习,实际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别停。爱看!   又过了?几招后。   绚烂又漂亮的光芒中,本?来练剑练得挺好的戚葭忽然脱力,从空中径直坠落。   “?”   浓淡相宜的凤眼猛地睁大,戚葭正要变回鸟身,虞白溪却?已经收了?手里的长剑,随同他?一起?急速下落,近而伸手扣住了?他?的腰。   ……   “怎么了??”稳稳地盘旋落地后,天帝凛若冰霜地问?,同时捉住戚葭的手腕。   戚葭靠在对方身上,兀自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灵力忽然运转不畅了?。”   “嗯,仍旧是灵府过于空虚所?致。”   说话间虞白溪已诊完他?的情况,沉声道:“回去调息一下,近期还是不要妄动灵力。”   说着?便放下了?怀中人的手腕。   “好。”   戚葭应着?,却?并没有从对方的胸膛及肩膀上离开自己站直,反而身体一软,将三清剑还给陛下后,近一步抬起?两只手勾住虞白溪的脖颈。   天帝:“?”   戚葭灵府虚亏,灵力运转支撑一百多回合就骤然脱力了?,这时他?全身的能量大概都去补灵府的虚空了?。   所?以戚葭是真饿。   连变回啾啾的力气都没有了?,并且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   戚葭仰头冲对方无辜眨眼。   堪称艳丽的凤眼甚至泛出一丝水光。   “……累,饿……饭!”   天帝:“……”   灰蓝色的眸子略微晃动,天帝之后还是将人打横抱起?来,随后化作一抹蓝白相见的光,径直带人离开了?演武场。   场外?,见他?们直接离开,不明所?以的众仙都开始议论纷纷。   八百句中,有一小半是在惊叹君上刚刚微微依靠、弱风拂柳地环住陛下脖颈的样子太令人惊艳,实在我见犹怜;   另一小半则是谈论陛下抱君上的姿势,似乎过于熟练。   剩下的一些?,则是猛猛觉得君上和?陛下站在一起?的画面实在过分美好,像画儿一样。   朔灵仙子身为君上身边的红人,考虑的则比旁人要多一点儿,她忽然担心起?来:“君上还怀着?龙胎,不会有什么事吧?”   韩默:“……放心,陛下有分寸的。”   只得如此?安慰着?还牢记君上怀孕的仙子。   “嗯,我放心。”朔灵仙子闻言又笑了?起?来:“陛下照顾君上,向来是无微不至的。” 第36章   秘境现世   即便那日虞白溪忽然一时兴起, 拿了很多书?要戚葭学习,还说要亲自培养他做天后。   但过后天帝仍旧未对小胖啾多做分毫的要求。   搞得戚葭都不好意思了,想要主动学习。可无论是《帝鉴图说》还是《臣轨》,亦或者是学习兵法或画符篆, 戚葭都不是特别感兴趣, 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样懒洋洋地得过且过中, 终于到了太古秘境现世的这一日。   这天, 凡界营海上空风浪大作。   按照先前戚葭同虞白溪说好的?,与他一起去取乾坤镜, 所?以待天帝动身?之时, 戚葭便被带着一同来到了凡界营海。   彼时营海上空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精怪和修士。   太古秘境乃是上古大能御天仙人, 化神?时所?留下的?秘境, 每两万年才会现世一次。   据说里面法宝无?数, 却也不算凶险, 因此还上了优质秘境排行榜, 成了四界中各个实力探寻宝物、训练弟子的?重要秘境之一。   便是天界的?各个部族也都派了人过来。   戚葭刚到不久,就?看见了好几个眼熟的?仙臣,他们都是代表各自的?宗族前来寻宝,或是带人来历练的?。   “四界历来都不禁止私自探寻宝物。”   等?待秘境开?启的?时候, 随行过来的?朔灵仙子给戚葭解释:“都是能者居之, 所?以也偶尔会有精怪或人族修士在秘境中寻得宝物,境界大成的?情况。”   “拉倒吧。”旁边一个不知道来自哪儿?的?修士却道:“虽然不禁止探寻宝物,但神?器可都是他们天界的?。”   来探查秘境的?人多会以法宝掩盖住自身?容貌和气息, 戚葭等?人掩盖了, 对方?也掩盖了。   大家交流起来才相当肆无?忌惮。   那人半是不满半是嘲笑地说:“那位天帝可从不允许旁人私藏神?器。”   “嘿, 你这话说的?,还私藏?”   同样跟来了的?韩默不乐意了, 语气更加阴阳怪气:“说的?好像给你神?器,你就?能驾驭得了似的?。”   小?韩将军从前常年在朝堂上负责替陛下吵架,嘴皮子功夫不是白练的?。   见那人又要反驳,韩默又赶快道:“就?拿曾经在泗水的?魔冰轮来说,它?就?在那儿?啊,好多年了,怎么没人去拿?还不是因为谁碰谁死?!最终还不是天帝折了大半灵力取出来的?!”   “靠,你拿魔冰轮跟小?爷说事儿??那还不是因为邪天帝是龙!甭说他本就?血脉珍稀,就?说他本就?是冰寒属性的?,小?爷我?可是火属性,不然你以为我?不去取?”   “哦是么?那阳璃火山的?炎阳遁还在,壮士不妨赶紧去取。”朔灵冷冷说。   那人又哧哧一笑,笑容阴鸷:“炎阳遁还没炼成出世,别以为我?不知道。”   “出世的?时候你也不敢取!”韩默在一旁愈加不服气地回嘴。   戚葭:“……”   戚葭在旁边看得新奇。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见识这么大的?阵仗,视线不免在周围扫了几圈,回头就?发现朔灵和韩默跟人吵起来了。   他定定看了那声称是火属性的?戴面具的?男人一眼。   骤然道:“可你不是火属性,你与天帝一样,也是水属性的?呀?”   刚才自称“小?爷”的?嚣张男人:?   戚葭直勾勾盯着他看,道:“魔族,水土双灵根,没错,跟火完全不相干呢呀。”   那人:???   众所?周知,即便戴了遮掩面容和气息的?法宝也有被人认出来的?可能。   但前提是对方?的?修为、或者所?用的?照破型法宝远高于掩盖型法宝的?等?级。   而这男子身?为魔界地灵族一脉的?某位小?贵族,他带的?法宝自然是上品级别的?仙器,只比神?器低了一级,可以说除了还未出世的?神?器太古镜外,没有任何法宝能照破他的?身?份——这是他敢随意口无?遮拦的?底气。   可若是他的?身?份能被人肉眼认出来……   这人实力得有多强???   那至少得是快踏入神?境级别的?大尊者了!!   这四界中,有此境界的?人已是屈指可数,第一个让人想到的?,便是天界的?那位……   可那人不是喜好独来独往的?邪天帝么?身?边怎会站着这么多人?还都是能说会道的???   魔界男子不信邪地否认道:“谁说我?是水土双灵根?小?爷就?是火属性的?!”   不想那似乎能看破他幻化伪装的?人却忽然说:“你左边脸上有痣,头也有点秃……不是我?说,你头发绑得太紧,这可不利于头毛的?养护,很容易秃!……你什么表情,还要我?说得更多一些?么?”   言下之意便是这位早就?一眼看出他的?所?有伪装,相当于他在他面前连块遮羞布都没有。   有点秃的?魔族男子:“……”   双眼不受控制地打量起对面直接叫出他属性的?男子——身?骨细瘦匀长,看不清面容,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给人感觉气质华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还没看完,一道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气质更为凛冽一些?。   那人自上而下地注视着他,上位者独有的?不怒而威,虽沉默寡言,但周身?寒气四溢,被他看上一眼,直接如坠深渊怪潭……   男子神?魂剧震,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正好撞上了邪天帝,马上就?要被对方?抽剑斩杀!   意识到自己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他当即不敢再出声。   即便方?才那一男一女已经直接嘲讽出声:“哦,原来你也是水属性呀,那正好跟魔冰轮属性相近呀,想来你是可以的?,可壮士你怎么没有去取呢?”   “就?是,说好的?你很能驾驭呢?”   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对男女身?上竟然带的?也是仙器,根本看不出这行人身?上的?一点伪装,男子再不敢多言,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离开?后,戚葭倒是不忘就?着方?才的?话题问道:“魔冰轮?很难取?”   若是寻常,君上这种问题时朔灵和韩默就?抢着回答了。   可这次……二人皆看了身?边随行的?陛下一眼,没敢率先出声。   ……也幸亏他们没出声。   因为陛下似乎以为君上这问题是在问他的?。   已经开?口答道:“还行。”   “还行是多难?方?才不是说你折了大半修为才取得?”戚葭追问。   虞白溪淡色的?眼眸望向他,还是回答说:“只是静养了三个月。”   一旁的?朔灵:“啊!……”   忽然发现这问题她还真回答不上来。   因为她都不知道陛下取魔冰轮后受了伤,到静养了三个月的?程度!   朔灵不禁看向韩默。   韩将军抓耳挠腮——这事儿?他知道。但陛下吩咐不许声张。   “你们两个。”戚葭看出他们的?异样,不禁点明道:“商量什么呢?有话明说。”   朔韩二人:“……”   知道君上这是并不满足于陛下的?回答,想让他们多说,最终还是韩默顶风开?口:“回禀君上,魔冰轮乃是至阴至寒之物,毕竟天地自然蕴化的?神?器,被封印在极寒之地的?泗水极深处,每五万年才现世一次。陛下当初为了取它?,不仅被泗水的?阴寒和神?器所?伤,还要耗散修为灵力去驯化那神?器,之后足足吐了三个月的?血呢!”   “韩将军。”   陛下叫了他一声,烟青色的?眸子淡淡地从他身?上扫过,犹如冰封大地。   之后虞白溪亲口对戚葭解释:“只是受了一些?反噬。”   “……”戚葭听得一愣一愣:“炼化一样物品竟然要吐血三个月?也太久了吧!”   韩默:“是吐血三个月,陛下总共将养数年才好呢。”   虞白溪:“……”   继续警告地看了韩将军一眼。   旁边的?朔灵却已经喃喃自语道:“小?仙记得,陛下取回魔冰轮是三千多年前……啊,那时候小?仙才到鸿蒙宫任职不久,陛下也从不允小?仙等?人近身?,怪不得,小?仙身?为掌事女官,连陛下伤得这么重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朔灵微微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自己渎职,而是陛下刻意隐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转念一想,也是,那时候连她爹都未对她提过陛下的?伤势,可见陛下当时瞒得有多紧,而天界的?人都只在意他们陛下是如何坚韧如何强大……   朔灵话还没说完,便也觉得通体生寒……都没敢抬头去瞧陛下的?眼神?,她直接低下了头。   戚葭则已经将全部事件还原了个七七八八,他不免神?情复杂地看向天帝,半晌,又问韩将军道:“……神?器当真有这种威力?”   “那还是咱们陛下仙力无?边的?结果?,一般人,碰到那柄神?器的?时候就?冻成冰渣了。”   韩默解释,同时语气中还有点与有荣焉的?小?自傲:“当时那些?人叫的?可欢,但真等?魔冰轮出世的?时候,谁都只是如现在这样凌空观看,没有一人敢下去取的?!要不是陛下神?勇无?比,恐怕就?还得再等?五万年喽。”   “这事小?仙知道!”朔灵仙子也说,与韩将军终于恢复一唱一和模式:“往常四界经常为了抢夺天材地宝打得不可开?交,可遇到最让人垂涎欲滴的?神?器时,反而是最和平的?,因为要么是寻不到,要么是拿不起,就?自然打不起来了。甚至神?器未驯化前,大家躲都来不及。我?爹说过,当时陛下拿魔冰轮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面!”   “所?以这事就?可笑了啊,当时没人敢拿,事后他们又说咱们天界独吞神?器。”   提起这事韩将军就?生气:“不要脸,那可是陛下用性命换取回来的?……”   “好了,止语。”清冷的?嗓音响起打断二人的?话。   因是天后亲口询问,虞白溪也不好经常阻止底下人回答。   但现在。   天帝望着下面巨浪翻涌的?海水,沉声冷肃道:“结界开?了。”   虞白溪话音一落,汹涌滔天的?海水果?然从中间分裂,宛如骤然被劈开?一道鲜长裂口,却漆黑蠕动着,深不见底。   海水争先恐后地向裂口倒灌,悬浮在空中的?众人大多数都把飞行高度拔高了一些?,生怕如同那些?海水一般被卷入漆黑的?裂口中。   但也有胆子大的?,在自认瞧准时机后,一头向那深裂的?入口扎去。   戚葭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由好奇:“咱们不冲么?”   他已经知道大家都对宝物有觊觎心理,都想第一个进?入多捞些?宝贝。   至于凶险问题,他倒是不担心——毕竟这不是还有虞白溪。   但站在他旁边的?天帝却慢悠悠地掏出一截绳索,将一头递给戚葭说:“将手伸出来。”   “做什么?”戚葭奇怪的?一歪头,但还是伸出手。   虞白溪说:“本座怕你丢。”   戚葭:?   戚葭这才意识到,虞白溪是要将他们二人的?手腕儿?捆在一起。   登时不满地嘀咕:“你究竟是怕本君丢,还是不想我?乱跑耽误你的?事?”   虞白溪:“……”   天帝解释:“太古秘境并不凶险,但此秘境乃是御天成神?后洞府所?化,而御天仙人便是历届玄镜仙人最初的?祖先。”   “……玄镜仙人的?洞府我?去过,里面都是镜子。”戚葭已经想到了什么。   “嗯。”虞白溪说:“古书?记载,太古秘境里面共有三十三万面等?身?长镜,其中多传送法阵、疑云幻术,宛若迷宫。”   “三十三……万?!……这位御天仙人好勤劳。”戚葭不免感慨:“就?算是不做仙器法器、单纯做镜子,这产量也不低啊!”   虞白溪:“……”   “对了。”戚葭又想起来:“太古秘境每两万年才开?一次,陛下如今才一万多岁,那便也是第一次入这结界?”   像联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戚葭眼睛亮亮,倒是乖乖提起手腕儿?给虞白溪绑着了。   他笑道:“两万年前,陛下还是枚小?龙蛋!”   旁边的?朔灵仙子直接被君上这语气逗得笑了出来,又与韩将军叫唤了个眼神?——小?龙蛋啊!为啥有些?关于陛下的?形容,君上说出来就?变得这么可爱呢!   而旁边的?天帝:“……”   沉默地给戚葭绑绳结。   “……等?一下。”绳结还未捆好,戚葭又猛地收回手,而后直接变成圆啾。   浑圆的?小?鸟悬浮于空,正好拿鸟爪儿?对着天帝:“还是绑爪吧,这样本君累了、想变回鹦鹉蹲陛下肩膀的?时候,翅膀不至于太受禁锢。”   陛下:“……”   迎着天帝灰蓝色眸子的?打量,圆啾一边努力扑扇翅膀,一边将自己的?脚脚伸长凑向对方?:“能捆住不?”   “……” 第37章   玩得挺花   事实证明, 天帝的绳索果然也是一件仙器,不仅可以任意伸.缩,还?能任意改变尺寸。   戚葭的脚踝上很快被打了个绳结。   待戚葭重新变回人形后,双足点地, 绳子也够长。   而绳子的另一侧, 则赫然连着天帝的手腕。   虞白溪说:“这绳子只有本座能, 以防你?在里?面受到什么?幻术影响自行挣脱。”   戚葭低头看向?那条绳子, 注意力却全在自己的长衫上面——没办法?,谁叫他腿这么?长呢, 低头望去全是一双长腿, 衣角晃动间多了一截长绳, 越发扬袂翩跹。   虞白溪又说:“若有危险便摇晃绳索示警。”   “好噢。”戚葭应了一声, 道:“走吧。”   迈开?步子走了两步, 戚葭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便回?眸展颜, 对天帝一笑。   旁人?看不出他隐藏在仙器易容下的脸。   天帝眸光却狠狠一晃。   虞白溪低垂眼睫:“走。”   眼见第一批下去的人?已经消失了踪影,天空中?早有大?面积的生灵开?始争先恐后地向?下落,如同沸水煮饺子一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朔灵和韩默带人?守在结界外面,戚葭便和虞白溪混迹在人?群里?逐渐下行。   人?群密集, 他二人?不得不并肩齐行, 挨得很近,倒是不慌不忙。   ——太古秘境每两万年会打开?一次,这个间隔不算长, 且因为里?头的凶险大?多不会直接致命, 顶多是被困住里?面出不来?, 是以每打开?一次都会有无数人?进去寻宝。   但是万万年下来?,里?头的宝物还?是没有全部被取出。   乾坤镜更是从未被人?寻到过。   说明不是先进去的人?就能先拿到。   戚葭此前?还?特意问过韩将军, 韩默说秘境里?遍布幻术,陛下却有仙器可以突破幻障寻得宝物。   所以,戚葭也不急。   他仔细观察下面的入口。   接近水底时周身仍旧是干燥的,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水汽。   越靠近入口处,便越觉得秘境入口狭窄漆暗,望上去像是里?面仍有一条很长的甬道。   步入甬道的生灵们前?仆后继,急匆匆的人?群中?,唯有他与虞白溪二人?移动的速度最慢。   可饶是如此,行走间,他们系在关节上的绳索也十分明显,很容易被人?看到。   有不知哪个宗门里?被派出历练的小弟子跟在他们后面,看见戚葭脚踝处蔓延开?来?的细长绳索,不禁诧异地对同伴道:“来?这儿不都是寻宝的么?,怎么?还?有人?、有人?牵绳儿?”   “牵绳怎么?了?”旁边他的同伴不解问道。   “啊,倒也不怎么?……”   那小弟子直接烧红了脸:“魔界最近爆火的话本都是这个类型的,魔主圈养了金丝雀,要日日夜夜将其捆在身边,那绳子更是另有妙用……”   “原来?你?说的是这事,那类话本我?也看过。”他同伴跟着面上一红。   “对啊,你?还?不知道吧,最近魔界特别流行此类……变态的游戏。”   前?面不小心听到一耳朵的戚葭:“?”   刚才他倒没觉得,现在低头看去,用绳索牵他为人?形时的脚踝,跟系在啾啾鸟爪上的效果果然……不大?一样。   戚葭今日穿着一件云锦织成的轻纱长衣,外披同样材质的轻纱大?氅,仍显身形细瘦利落。   每每迈步时,那系在他脚踝上的绳索便一晃,勾得云锦轻纱缭乱,层层叠叠,好似风过云帐,轻晃曼妙,迤逦不可言。   ……   好像还?真容易让人?联想到,《春宫图》里?某一张的画面……主要是他们说的那种类型的魔界话本,他最近也看过。   而且在和朔灵仙子的共同研究下,他还?掌握了通过正规渠道购买正版话本的方法?……无删减版的。   魔界有些书籍不禁璜。   戚葭:……   不,等等,重点是,他们怎么?在这种时候,联想到这个的啊!   不说好了是来?寻宝的么??   戚葭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见果真是几?个年轻人?,白齿青眉的,明显乳臭未干。   ……   戚葭:年轻人?,果然年轻气盛。   大?抵是被戚葭望了一眼的缘故,那几?个讨论的少年人?被他这一眼看得忽然都不好意思起来?,更加红透了脸,也顷刻间噤声。   但待戚葭转回?去以后,那几?人?便又开?始议论起来?,尽管他们极力地压低了声音,但或许是少年人?过于?兴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戚葭还?是听见了一些:   “……长成这样,很明显就是你?说的那种关系了,怪不得牵绳儿!”   “这年头真是,来?干什么?的都有。”   “据说这秘境里?面很大?,结界很多,场景也很多……那两位一看就是出身大?宗门……”   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年发出猥琐的笑声:“大?宗门玩的都挺花。”   他旁边的另一个少年却神色懵懂:“可我?看那位被牵住的公子雍容大?气,富贵天成,不像是那种被圈养的人?啊?”   “怎么?不像,你?看他唇红齿白的依附在主人?身边,一看就是小白脸。而且我?方才看得分明,是他自愿伸出腿,让旁边那人?绑……”   少年的话未有全部说完,就骤然惨叫了一声。   走在戚葭旁边的虞白溪抽剑,剑光一闪间,直接将那面庞猥琐的少年劈了个对半。   两团血肉“噗”地摊在地上,鲜血喷射出来?,少年的同伴们都一愣,紧接着就是受到极致惊吓的惨叫:   “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有人?在秘境里?杀人?了!!”   少年们大?概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竟没人?逃命,只是失声尖叫。   那神色懵懂的少年距离死去的少年最近,如今他身上被溅满鲜血,却仍有几?分风骨,抬手指向?执剑的虞白溪,表情狰狞,怒气冲冲:“你?!你?!我?们不过是随意议论了两句,你?竟然抬手就杀人?,你?还?讲不讲道……”   “道理”两个字尚未完全讲出来?,虞白溪已经又挥出长剑,将这名少年也劈成两半。   他身边的少年们彻底疯了,仍旧忘了跑。   两名少年的尸体软塌塌地摊在地上,血注不再喷涌,却早已汇集成了两行血河。   黏腻的红色液体在脚边流淌,整个甬道都弥漫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许多人?闻声赶到了这边,或许是经由三清剑认出了虞白溪的身份,周围不断回?荡着“杀人?了、是邪天帝!邪天帝又肆意杀人?了!”的声音,在幽暗深不见底的甬道里?经久不绝。   虞白溪此时已然收了剑。   听见有人?叫破他身份,天帝脸上未有一丝变化,只是抬眼看向?身边之人?时,那双烟青色的眼眸出现了一些晃动——   像幽深冰冷的寒潭骤然被投进了一颗石头,漾起层层波纹。天帝眼睫迅速向?下折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   戚葭已经因此种场景而惊呆了。   他清俊无瑕的面颊上也被溅到两滴血。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在指责着他们,指责着随意挥剑杀人?的虞白溪。   “天帝如此暴力,蛮不讲理,莫不如把?我?们都杀了!”   “就是,他们不就是随意议论你?与姘头两句,怎至于?杀人?呢!”   “就算不恭敬,也不能杀人?啊,他们还?都是孩子啊!!”   “等一下,大?家先静一静!”戚葭最后看了眼虞白溪,抬手制止住周围的声音。   周围层层叠叠人?,声浪降下来?却没有用上多少时间。   大?概是戚葭声音清朗,很有穿透力,而周围人?在这种时候急需要一个解释。   戚葭抬手,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待周围安静后说:“首先,我?要声明一点,我?不是他姘头,我?是他正儿八经的未过门的妻……”   他话音未落,周围立即骂声一片。   “呸,谁管你?们是什么?关系!”   “天后又如何,和邪天帝一样不是个东西!”   “这对狗男男,自己来?秘境玩污的,还?不让人?说!”   面对迎头骂声,戚葭倒没什么?反应,而是看向?虞白溪:“你?要不要把?这几?个也一并砍了?”   天帝:“……”   虞白溪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诧异。   “其次!”戚葭没等天帝的回?答,再度抬手止住周围的骂声。   有些骂声太难听刺耳,该制止还?是要制止,戚葭道:“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们也不是真的啊。”   ……   他话音刚落,旁边白色的人?影一闪。是虞白溪动了。   长剑裹挟着剑光,虞白溪将近处几?个骂得最凶的“人?”都“一剑处死”,再之后不知哪里?传来?“铮”的一声脆响,那些层层叠叠的骂声又回?荡了几?圈,就兀地消失殆尽了。   就连围在周围的密密麻麻的人?影,也顷刻间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出现过。   而与这些“人?”一起消失的,是原本倒在他们脚边的少年的尸体。   虞白溪抽剑回?来?,剑身还?鞘,剑尖上不带丝毫血腥。   戚葭也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那里?还?保留了一些滚烫鲜血喷溅在上面、之后缓慢滑落的黏腻触觉,然而他捻过面颊的指尖干净,上面什么?都没有。   甚至,他们早就不置身在黑暗逼仄的甬道里?了,脚下和眼前?的场景都极为开?阔,灯火通明。   或许……   他们置身的场景也不算大?。   只是周围立着的八面等身镜不断折射,才显得这里?无边无际。   八面等身镜的中?央,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只有他与虞白溪两个人?长身玉立。   “……好厉害的幻术。”戚葭望向?虞白溪,漂亮的凤眼涂满诧异:“其他人?呢?不是有很多人?跟我?们一同进来??”   虞白溪站在原地,却在仔细打量那八面镜子,道:“应该是进来?后便被传送到了不同的领域,这八面镜子中?有两面都有传送法?阵。”   近期学习符篆知识经常偷懒的戚葭:“……”   噢,传送阵法?而已嘛。   虞白溪这么?一说,他也能勉强从八面镜子中?找出两个看上去像传送功能的法?阵呢。   “那看来?是这条绳子的作用,咱俩才没有分开?。”戚葭重新晃了晃自己的脚,衣袂纷飞。   虞白溪说:“嗯。”   戚葭也环视了一周,分析:“那破阵的法?门便是摧毁这八面镜子上的法?阵了……你?方才总共杀了八个人?。”   “嗯。”虞白溪又应了一声,倏尔扬了扬唇角,道:“聪明。”   “那是。”戚葭一挺胸膛。   因为不是啾啾的形态了,他即便挺胸,动作也不明显。反而将一截本就细瘦的腰身近一步拉长,长衫也掩不住的不盈一握。   天帝眼睫再度晃了一晃。   “你?是何时发现不对劲儿的?”戚葭又问天帝。   “我?们方一进来?的时候。”虞白溪嗓音平淡。   “?……从我?们进来?时开?始??”   戚葭震惊了:“怎么?发现的?!”   虞白溪看着他说:“这只是最低等的幻术,若你?恢复记忆,便知它们在你?眼里?不值一提。而且,你?虽慢了一步,不是也一样识破了幻境。”   “这个……你?这么?说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戚葭搔了搔自己的面颊。   他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往甬道中?走的时候,忽然就发现了不对。   这里?应该也的确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与天帝都带着能够掩盖身份容貌的法?宝,那些少年们却可以直接叫破他们的身份。   戚葭注意到这一点后,就彻底知道他们中?招了。   但仔细一想,若非虞白溪忽然提剑杀人?吓了他一跳,他似乎还?真没觉得那些人?的言语有问题。   也就是说先前?他的确中?了幻术。   至少最初那两个“少年”议论的时候,他都当真了呢。   戚葭不由再度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的绳索:“……此处的幻境怎么?这般奇怪,一般这类低等幻境会产生作用,不都是因为攻击了人?心脆弱的点么??怎么?这个幻境是安排人?议论你?包养我?的问题?还?有什么?魔族捆.绑的禁忌话题,还?挺污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真心发问。   “……”   虞白溪又看了他一眼。徐徐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此类幻境的机制就是照破人?心,以攻击人?心中?脆弱的点。……所以你?在幻境中?看到的相?,必定是你?心中?所想。”   戚葭:“……”   忽然沉默。   天帝望着他,烟青色的眸子里?写满欲言又止:“你?……平日里?想的都是什么??”   戚葭:“……”   饶是平时老嚷嚷着要双修,可自己脑中?污污的、还?被幻境反应出来?的情况跟那完全不一样!   风华绝代的脸上也不免爬上一丝红晕。   戚葭又忽然听见天帝语重心长地说:“本座给你?的清心咒,要时时记得用。”   戚葭:“…………”   戚葭还?试图想挣扎一下:“有没有可能那不是我?想的,是你?想的?”   “没可能。”天帝一脸清正地否认。   戚葭:……   好吧。   虞白溪最开?始就发现是幻境了,自然能控制住他自己不多想。   再说,以这段时间戚葭对对方的了解,虞白溪肯定没看过那最新爆火的魔族话本儿!   抵赖失败,戚葭无地自容,考虑要不要变回?不会脸红、不会叫人?看出尴尬的小胖啾。   但猛地,他又突然想到哪里?不对:   “陛下知道我?们身陷幻术,为何最开?始不破阵,反而任由他们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该不会是……”   戚葭翘着唇角眼神明亮,唇红齿白的。突然凑向?虞白溪:“你?也想听?”   虞白溪:“……” 第38章   不开心了   “并不是。”   天帝长睫骤然向下一折, 并他不着痕迹地稍微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戚葭之间的距离。   惯常不喜多言的天帝还是又解释了一句:“若非知道那些其实是你心中构造的,本?座又岂会允许‘它们’说上那么多的污言秽语。”   “……不是我构造的,是魔族话本儿就是那么写的!”   戚葭感觉自己?也得为自己辩驳一句了:“本?君顶多只是方才进这结界时, 不小心回?忆了一下那话本?上的内容罢了!”   如果戚葭现在是啾啾形态, 大概已经?猛挥翅膀地?强调了。   但人形的时候挥动手?臂……动作消耗就比较大。   怪累的。   于是他选择摇身一变, 变回?圆啾形态, 然后顺理成?章地?蹲在陛下的肩膀上。   ……还是啾啾好。体?态轻盈,毛发也充盈。   还不会脸红。   舒服了的小胖啾果真颐指气使地?挥动起自己?的小翅膀:“真的只是想了一点?点?点?!这幻境实在太敏锐了, 可恶!”   天帝:“……”   “这是太古秘境的守门仙阵, 自然会敏锐一些。”   虞白溪正色道:“我们?可能是被分派到了这一批次里最厉害的幻境中, 其余人不会骤然遇到同时有八面镜子的情况。”   “你我二人……噢, 这个应该是跟修为有关的对吧。”   戚葭瞬间了然, 又忽然挺了挺小胸膛:“那本?啾这样, 算不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虞白溪:“……此话何意?”   戚葭:“就是我借了你的光啊, 因为陛下修为强横,我才能见识到这么强的幻境!”   虞白溪:“不,你也很?强。”   戚葭:“?”   虞白溪:“待你伤势恢复,恢复记忆……”   “就能想起来了, 是嘛?”后面的话圆啾都会抢答了。   “其实我一直不解, 为何从无人来寻我,不是说厉害的精怪都会被各大宗族宗门抢着要的么?可我好像没?有宗门……是我没?有价值嘛?”   小胖啾在天帝的肩膀上托腮腮,蓦地?又叫了一声:“啾?”   ——是虞白溪抬手?, 将?他从肩膀上捉下, 之后捧于掌心之上。   天帝手?心的圆啾抬头, 撞入那双深沉如水的烟蓝色眼眸里,听?对方缓缓道:“并非无人寻你, 只是请不到你。”   虞白溪认真说:“你以?前高冷。”   骤然被对方认真凝视,戚葭忽然看呆,想不到要说什么了。   而此时,虞白溪已经?将?一枚看上去是法器的宝石项链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天帝嗓音沉稳地?解释:“此物可以?助你不被幻术所扰。”   “噢。”戚葭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他其实从未觉得幻境有何可怕之处,但虞白溪让他戴着,他便戴吧。   “不过你方才怎么不给我?”   圆啾骤然抬头,颐指气使地?望着天帝:“戴上这个,我脑中的污秽画面不就不会被映射出来了?……你分明就是想偷窥我在想什么!”   说着,圆啾再度猛挥小翅膀。强烈指责天帝!   天帝便不得不解释道:“本?座只想着你如今记忆有失,见识一下这幻境也好,之后若遇到同样的也好有个应对。如今看来,却是难不倒你。”   “那是。”   受了他这一夸,圆啾才算是安分了,收起小翅膀重新蹲好。   虞白溪轻轻勾起唇角,并不辩驳,只嗓音低哑地?说:“我们?继续出行吧。”   “嗯!”戚葭哼唧了一声,干脆一屁股坐在天帝的手?上,翅膀尖尖向前一指:“出发!”   片刻后,虞白溪带着他,经?由镜中的幻阵,来到了下一个地?方。   太古秘境的特色就是传送阵多、空间多。   据说这万万年下来,众生对此秘境的开发还不足半数。   而几十万年前,上上任玄镜仙人在登仙后,便将?乾坤镜遗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不止是乾坤镜,还有许多其他来寻宝物的人遗落的东西,也都遍布在这秘境中,变成?被后世之人寻宝的一部分。   “这里大多数阵法是不是都可以?自动修复?真神?奇。”   被带着穿过几个空间后,戚葭逐渐看出了些名堂:“这里有打?斗痕迹,但看样子绝非是发生在现在,应当是上次秘境开启时。   “可这里的传送阵法和幻术却都是真的,说明要么没?被人破坏过、来此的人都死了,要么就是这些阵法可自我修复。”   “都有可能。”   虞白溪带他穿过又一面镜子,雪白无尘的靴子安稳踏在地?面上,直接破掉了这里的一处阵眼,长身伫立间,又说:“还有第三种可能,有人在修复这个秘境。”   “……是谁?还有心思干这种事儿?”   圆啾又咕地?一声转头,“这太古秘境是属于天界玄镜一派的,按说就算有这个闲心修复,也应当是仙镜仙人和他的弟子。可玄镜仙人临进来前我看到了啊,他也摩拳擦掌地?要进来学习先人智慧、以?及取得他先祖留给后生的丰富宝藏呢!”   虞白溪:“……”   戚葭回?忆起,玄镜仙人真当着他的面摩拳擦掌了的激动模样,小声嘀咕:“他只恨这秘境开启的时间太短,只有十几天。所以?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来修复的呀!”   天帝都不禁被小胖啾的好口?才逗笑,抬手?点?了点?圆润的啾头,朗声道:“依照上古协定的律例,任何种族都不可私圈秘境,秘境中的宝物,见者有份,能者得之。是以?,即便当初的御天是仙族人士,他飞升成?神?后的秘境仍然被四界共有,寻常人进来的确只为寻宝或学习,没?人会修复这个秘境。”   “但……”   虞白溪抬头看了看头顶不甚明亮的山洞顶端,略微停顿后又道:“但此间宝物众多,也会有一些自身没?能力在开放时间内寻到宝、却也不希望宝物被他人寻到的人存在。”   “对噢……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若一些寿数长的人,或者人丁兴旺前赴后继的大宗门有心尽量独吞宝物,或许真会做出每离开一个地?方就复原此处阵法的情况。或者……还会有人故意留下杀阵,断了不知情况的后人的去路。”戚葭说。   虞白溪点?了点?头。   “那乾坤镜,陛下有信心找到么?”小胖啾又骤然问下一个问题。   “嗯。”天帝应了一声,视线重新注视前方,道:“是必须找到。”   戚葭:“……”   戚葭正想说什么,眼前的画面一切,他们?又被传送到了下一个场景。   在这个空间里,他们?终于看见了不是幻境幻化出来的,而是跟他们?一样来寻宝的真正的生灵。   只不过一人一鸟辅一落地?,便看见那边正打?得热火朝天。   他们?貌似是在抢夺角落里的一个宝箱,各种花式法术都被丢了出来,一时间炫光不断,你死我活。   戚葭:“……”   而虞白溪则未作任何停留,直接切换下一个场景。   “打?架的人里头没?有仙族的人。”戚葭说。   虞白溪:“嗯。”   戚葭:“但是陛下不好奇他们?在抢夺什么么?万一是什么稀奇宝物呢?”   “不好奇。”   天帝直截了当,声音铿锵:“本?座此行的目的唯有乾坤镜。”   戚葭:“……”   之后戚葭便不怎么说话了,只蹲在天帝肩头,沉默地?看着过眼的各式场景。   他不说话,认真识别方向寻找乾坤镜的天帝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   又不知过了多久。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道场景。   “虞白溪,我饿了。”戚葭忽然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帝脚步一顿。   距离他们?进入秘境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小半天,虞白溪便干脆说:“好,休息一下。”   小胖啾眼皮一耷,又抬起爪爪、刨土一样刨了刨天帝华贵的衣衫,不自然地?道:“休息倒是不用,别耽误了陛下找乾坤镜,我们?吃一颗十全大补丹就继续前进罢。”   自从上次给陛下吃到闭关以?后,胖啾的十全大补丹已经?经?过了几次改良,现在几乎没?有了补药的成?分,完全是用来补充灵力灵气的。   因在玉京一直好吃好喝,这丹药戚葭自己?倒很?少吃,反而给了韩将?军好些,让他分给天卫营的弟兄们?用作备用。   现在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戚葭便带出来不少。   吃这大补丹不浪费什么时间,吞进去即可。   但虞白溪还是坚持休息,他先是对附近进行了一番布置,随后席地?而坐。   戚葭原本?还蹲在陛下肩上,不愿下来,坚持要服用大补丹节省时间,可别耽误天帝找乾坤镜。   可等天帝掌中隔空多了一个食盒以?后,圆啾的心智就动摇了。   “啾?”   虞白溪扭头看向肩头上的啾啾:“朔灵今晨打?包的食盒,里面都是你爱吃的……”   天帝话没?说完,肩头上的圆啾已经?消失不见,玉质金相的俊美青年则正站在他身边。   虞白溪:“……”   “既是朔灵仙子刻意打?包的,别浪费。”   明丽的凤眼一弯,一身华贵锦衣的青年也席地?而坐,就挨在天帝的边儿上,随后去扒拉他手?中的食盒。   “兰花酥,豌豆黄儿,还有虎皮鸡腿?果然都是我爱吃的。”戚葭直接笑了出来。   天帝的唇角跟着向上掀了掀,将?食盒递给他。   戚葭很?慷慨地?把东西分给对方同食,声称他俩要一人一半,嘴里还不解地?问着:“朔灵准备的食盒,怎么放在你那里,她直接给本?君不就好了?”   虞白溪稍稍抬睫,戚葭问的这个问题他没?想过。   不觉回?想起今晨临出发前朔灵仙子叮嘱的种种关于如何照顾好这只鸟的方法,以?及对方看自己?的眼神?……   天帝试图形容:“大抵,她觉得本?座能照顾好你,你却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啃大鸡腿啃得正香的戚葭:?   “慢慢吃。”虞白溪抬手?,动作自然地?抚去他唇角的一点?残渣:“食盒不止这一个。”   戚葭:……   怎么感觉,自己?被当幼崽儿养了。   一想到幼崽,戚葭动作便是一顿。   跟着便沉默地?吃了起来,吃相也斯文?了许多。   待吃完一整只大鸡腿,又吃了块小灵饼后,戚葭还是问了出来:“乾坤镜不过只是面仙器,我知道像那样等级的灵器玉京里数不胜数,而这里还有许多其他宝物,陛下却看也不看……”   明媚的凤眼望向天帝,双目因为神?情过于认真而显得有些凌厉,戚葭突然竟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就算那乾坤镜很?稀有,很?难找,需要陛下亲自来取,可与陛下相处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该说是紧张么?我只想问一句,陛下如此着急寻找乾坤镜……是不是很?想证明我没?怀?”   这一路上,戚葭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也压抑很?久了。   虞白溪的目标越是明确,动作越是迅捷,戚葭就越不开心。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戚葭从不反对找乾坤镜。   乾坤镜本?是天界遗留在外的宝物,合该收回?;虞白溪找镜子试图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情于理做的也一点?没?错。   而自己?,明明也是极想要追求真相的。   但为何看见天帝无视其他宝物、这一路只急着找镜子的样子,一想到对方这是急着证明他们?之间没?有关系,自己?就会不开心。甚至是有些生天帝的气呢?   生气是无能者的表现。   戚葭有时候佯装愤怒,但没?几次是真的动怒,动怒也是发过火就算完事,从不曾似今日这般不开心、情绪低落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何况他还明白,自己?这样完全是在迁怒虞白溪。   有点?吃不下去了,没?有继续拿食盒里的糕点?,席地?而坐的俊美青年改换了个姿势,变成?抱膝而坐。   寻常时戚葭以?人形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多为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仪态,举手?投足都透着经?得起考究的慵懒。   可此时忽然抱膝而坐,便瞬间让人想起他为鹦鹉时,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样子,骤然变得甚是可怜。   就坐在他旁侧的虞白溪身体?一僵。   之后天帝抬手?,在二人身边留下一道禁制,避免被路过的人听?见声音。   虞白溪才说:“本?座来找乾坤镜,从来不是为了证明你怀没?怀。”   “哦?”戚葭听?后抬了抬眼睫,又仰起下颌正冲天帝,一笑:“那原是本?君连这都不值得了?”   虞白溪:?   “……乾坤镜虽为仙器,但世间少有人知,若其与鉴天镜一同炼化,便会合成?神?器——太古玄虚镜。”   天帝烟蓝色的眼底写满沉静:“本?座要的是那一面神?器。”   戚葭:“……”   ……   原来是为了神?器!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毕竟世间只有八柄神?器,而虞白溪似乎是在收集它们?……   “本?君就说嘛。”   一瞬间什么都懂了,眉梢重新染上笑意,将?自己?抱成?一团儿的手?臂也舒展开来,俊俏的年轻公子笑靥如花:“堂堂天帝陛下,怎么会就为了跟我较劲儿、证明我没?揣崽就这么急的走这一趟,那不是太因私废公了!”   虞白溪:“……”   小胖啾忽然笑了,虽不确切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虞白溪深切感觉到,先前一路上蔓延在他们?之间的、不知名的别扭气息便就此消失不见了。   戚葭的感染力一向很?强。   即便变成?成?熟稳重的人身,他叽叽喳喳起来的模样,也很?容易勾得人心情愉悦,恨不能同他一起发笑。   天帝抬眸看向手?舞足蹈的青年,灰蓝色的眼眸发亮。   片刻后,又骤然察觉有哪里不对:“因私废公?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本?座的?”   虞白溪压低了嗓音。   “……啊?”   明媚的表情消失,戚葭唇角还残留着笑意,语气却开始发虚:“没?啊……我就是相信陛下,才问的啊……对!我就是觉得陛下英明神?武,海纳百川,不可能是那样冲动较劲的人,所以?特意问你的!”   说到后面,戚葭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沉默地?听?他应对,倏地?又掀起唇角,也不愿与他计较,只低声评价道:“惯会胡说八道。” 第39章   崇德向善   戚葭又笑了, 没?有反驳,而是顺势换了个话题:“对?了,那太古镜怎么被分成两面镜子了,有一面还被遗落在上古秘境?”   即使化为人形, 戚葭虚心求教时的模样也认真得可爱。   天帝长睫向?下一折, 缓缓道:“乾坤镜与鉴天镜自有记载时起便是分开的?两柄仙镜, 究竟为何会如此已不可考。这万万年来, 历史并非是连续的?,这个你?读四?界简史应该已经知晓。”   “嗯嗯。”戚葭真诚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   天帝侧眸看了他一眼, 又稍微瞥开视线:“……大约二十万年前, 上上任玄镜仙人在此陨落, 遗落众多宝物于这秘境之中, 其中就?包括乾坤镜。”   “啊, 这个我也略有耳闻, 不过我听说的?版本,怎么是玄镜仙人在此飞升?还以为他成神了呢……”   虞白溪缓缓地摇了摇头:“近百万年来四?界都?无人飞升成神,‘飞升’已经有了另一种解释,便?是身归天地。”   “……”   戚葭稍稍一顿, 思考道:“却也说得通,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谁说身归天地不是一个好?的?去处呢。”   虞白溪听得勾了勾唇,忽然?肯定说:“你?一向?通透。”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戚葭还算满意地“嗯哼”了一声, 斜眼看了看天帝, 顺便?露出了个明媚的?笑容。   天帝:“……”   再度瞥开眼。   “不过那神器究竟有什么用?”   戚葭又问:“我怎么感觉也没?什么用?他们说的?那个很厉害的?魔冰轮, 我从未见你?用过。”   “神器,可以戮神。”虞白溪低沉着嗓音, 却字字铿锵。   “戮神?……你?说的?神是神族?”   戚葭不由睁大眼睛:“这世上真有神族?我还以为那都?是传说呢……不对?,你?竟然?要屠神??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想成神么?……”   戚葭骤然?联想到四?界中,天帝很爱杀人的?传说……心想,他这哪里是爱杀人,他连神都?不放过。   虞白溪则望向?他,灰蓝色的?眸子无有悲喜,只是轻轻问:“成神做什么?”   “成神……便?可以永生?了?”戚葭:“我记得戚绍胥这般说过。哎嘿,谁又不想永生?呢?”   虞白溪忽然?哂笑一声。   戚葭:?   “你?笑什么?”   “你?便?不想。”虞白溪说。   戚葭:?   俊俏的?青年略微歪头,明眸里深藏疑惑。   虞白溪扭头望向?他,抬手,差一点便?如挼小圆啾时那般摸向?对?方的?背部,又在及时反应过来后堪堪停住。   天帝搓了搓自己藏匿于广袖中的?手指,低声说:“你?从前便?不想成神。”   “……我不想永生??”戚葭瞪大眼睛……他知道自己胆子大,有时候挺轻狂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以前还那般狂傲!   虞白溪被他震惊的?模样逗笑,轻声说:“永生?需要代价。而你?一向?很聪明。”   “……我听不懂。”戚葭茫然?地眨眨眼。   “没?关系,你?很快就?懂了。”天帝说着已然?便?要起身:“休息好?了咱们就?出发……”   话音未落,身边的?青年已然?扑进他的?怀里:“哎不行,你?怎么每次都?不把话说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   戚葭以前跟天帝这般亲昵都?是作为啾啾的?形态,他习惯蹦到虞白溪的?手上或身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压制着对?方。   眼下戚葭虽是人形。   但习惯却已然?是习惯。   他原本就?是打算再蹦到对?方身上,不叫他起身的?。可因为是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他这样的?动作就?变成……直接扑进天帝的?怀里。   虞白溪:……下意识接过扑来的?青年。   期间,天帝眼睑足足颤了几颤。   戚葭在他怀里抬眸,骤然?撞入天帝的?眼中,却见虞白溪瞥开视线看向?旁处。   戚葭:?   “陛下……”片刻后,溶洞内再度响起戚葭的?声音。   “嗯?”虞白溪闻声回眸。   “你?耳朵,似乎……红了。”戚葭扳着天帝的?脖子,更凑近了一些。   溶洞内光线幽暗,他想看得更清楚些。   虞白溪:“……”   眼睫重重向?下一折,最后戚葭还是被天帝直接扶起身。   “该出发了。”虞白溪说。   并借着整理仪容之机,稍稍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虞白溪撤了周围的?禁制。   因为方才一番折腾,戚葭长衫下的?衣摆都?略微有些发皱了。   天帝便?动作十分自然?地躬身为他整理了一下。   对?方这样高挑的?身量,单从视觉上说他弯腰给自己弄衣摆,这个动作就?足够让人觉得大动干戈。更遑论对?方还是天帝,这样子做简直就?是屈尊降贵。   于是啾啾也不能避免地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更尤其鼻息间都?是对?方一身清冷的?药香气,想着对?方身上还有绷带,戚葭便?决定,不计较他方才急于与自己拉开距离的?行为……哼。   对?面忽然?传来一片响动,仔细形容是落地声加一声惊呼,二人不禁齐齐抬头看去,却见十几个白衣飘飘、作仙人模样打扮的?人正出现?在他们这个空间里。   为首的?正是玄镜仙人。   玄镜仙人是此次负责带领仙族年轻子弟来此试炼的?负责人,跟随他的?除了一名仙法不低的?老仙臣、以及几大宗门派出的?随行长老外,其余皆是仙族中出类拔萃的?年轻弟子。   他们有一些是上仙家的?晚辈,有些则是仙族大宗门的?弟子。   德昭世子也赫然?在列。   众人方一传送至此空间,便?看见角落里……陛下正与君上亲昵地站在一处。   “呀!”有年轻的?弟子从没?见过这世面,下意识地便?惊呼出声。   因此次进入秘境的?人之多,未防混淆或给了他族可乘之机,天族进秘境者都?戴着同?一种隐藏身份气息的?法器。该法器的?功能之一便?是可以辨认同?伴,避免误伤。   是以这些突然?出现?的?仙臣和小弟子们,都?第一时间认出了角落里,长身玉立、贴得极近的?二人。   个别大宗门的?弟子还不认识戚葭。   但当看见清俊冷漠的?天帝正细心地给这人整理衣角之时,只要稍一联想近日?的?传闻,也立马知道陛下怀里的?人便?是准天后君上——   除了那位,万年不娶不谈、形只影单的?陛下还能任由谁站得那么近……还给对?方整理衣摆?!   一时之间,双方都?愣了愣。   虞白溪面无表情地直起身,以玄镜仙人为首的?仙臣们率先向?天帝天后行礼。   反正此处也无旁人,其他的?小弟子见了,也纷纷跟着行礼。   “方才臣便?探查道此处有空间,只是迟迟摸索不进来,却原来是陛下和君上在此。”玄镜仙人恭敬说。   队伍中的?德昭世子也在几位少?年的?推搡中走?上前来,向?帝后请安:“陛下,君上。”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得天帝亲自培养,虞德昭在这些少?年里的?地位自是越发尊崇。   但他依然?保持低调谦和,在少?年群中一贯低眉顺眼,步上前来时更为乖顺,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紧张。   若不是同?伴推他上前,他大抵还会混迹在众多年轻弟子中,像他们一样对?帝后行礼。   即使单独拜见,他也未曾开口叫叔父叔婶。   俨然?一副不敢把自己当成陛下侄子的?模样。   虞白溪对?虞德昭点了点头。   之后又问了仙臣们他们试炼的?情况,得知一切顺利后便?不再多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座与天后还有事,先行一步。”天帝威仪严肃地说。   “是。”   众仙再度行礼,帝后已经消失于他们的?视野中。   片刻后,年轻的?小弟子忍不住议论出声:“……陛下同?君上的?感情真好?。”   “咱们在此试炼闯的?都?是低级关卡,看的?要比做的?多,说是为了来此开眼界,其实也没?学到什么东西,不像那位,有陛下亲自带着,指不定会遇到多刺激的?事呢!”有大宗门弟子语气发酸地说。   他旁边的?人连忙拉了他一把:“别乱说,那是天后!”   “天后又如何?我听说他修为平平,除却长得好?看一些,谁知道他一只普通鹦鹉是如何当得天后的?……”   这名名叫齐空风的?天衍宗弟子见几位长老正在商议下一步怎么走?,估计没?空理会这边,便?越加肆无忌惮:“哎,德昭世子不是得天帝亲自教养的?么,怎么也跟咱们一起试炼,陛下不带你?同?行么?”   被点了名的?虞德昭反应平平:“陛下是来寻宝物,不是试炼。”   “哦,那既然?是来寻宝的?,为何陛下又带着看似毫无用处的?准天后?”   齐空风满眼讽刺:“你?就?没?想想,既然?可以带人,为何陛下不带你?呢?”   德昭世子闻言并不为所动,仍旧一味低眸沉默。   反而是与德昭世子交好?的?少?年站出来说:“陛下带何人同?行还用得着你?来管?”   “就?是,妄议天后可是重罪,齐空风,天衍宗虽不在玉京,你?却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被少?年们一反驳,齐空风俩眼一瞪:“别不知好?歹,我是为德昭鸣不平呢,原本最可能坐上太子之位的?可是你?啊德昭世子!如今你?虽然?得天帝教养,可若那位的?孩子出生?……那就?不一定是什么光景了……”   虞德昭却仍旧眉眼低垂地说:“天帝之位本就?能者居之,无论陛下选谁做太子,德昭听命便?是。”   齐空风:“你?!你?不会觉得陛下就?不会有私心吧?!”   虞德昭不置一词。   反而有更多拥护他的?少?年听不过去,开始跟齐空风吵架。   动静大了,很快就?惊动了长老们,所有人都?被斥责了一通。   而其中最为挑事的?齐空风,不仅被骂了,还被其宗门长老罚了月供。   其实还未来得及真正离开的?戚葭:“德昭世子的?人缘还不错,十四?名参加试炼的?弟子,至少?有八位都?站在他这边。”   二人半浮于空,天帝的?防护至宝“玉照”笼罩在他们周身,无人会发现?这里还站了两个人。   虞白溪沉默地看着下面,灰蓝色的?眼眸不知情绪。   戚葭又说:“而且这些小弟子还挺正直。”   ——八名替德昭世子吵架的?小弟子中,好?几位也都?出言维护了自己,还有专门就?是为了维护帝后声誉,而不许那个天衍宗的?小弟子出言不逊的?。   “陛下在这些小弟子中,极具威信。”戚葭最后评价说。   虞白溪听后终于动了,却是略微点头地肯定道:“少?年人,总有少?年意气。”   戚葭对?这话颇为赞同?,不过他也有不解:“为什么我觉得那天衍宗弟子提到我的?时候,语气间有股酸味儿。很明显他也看不顺眼德昭世子,却又要为他打抱不平。看似打抱不平,实则却是挑衅,就?感觉他好?像是在嫉妒我?可我又没?得罪他……”   在玉京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不仅朔灵和韩默总是无比忠诚地服侍他,便?是那些仙臣们、甚至是凰羽将军见了他都?毕恭毕敬,戚葭好?久都?没?体会过被针对?的?感觉了。   “上次有人这样待我,还是在不度山的?时候,二师兄气恼大师兄总是特意给我捕鱼吃。”戚葭说。   说着说着,他又道:“说起来,我想他们了。”   虞白溪:“……”   戚葭:“你?怎么不说话?”   “天后话锋跳跃太快,本座不知该回哪一句。”   “……”   戚葭:“要不试试逐字逐句?”   “……”   天帝回应了最后面的?一句:“待寻到乾坤镜,本座陪你?回不度山走?一趟。”   “真的??!”   笑意立即爬到戚葭脸上,他又骤然?想到:“唉对?了,你?还带了多少?食盒?都?剩下给五薯他们分了吧,这样一来咱们就?得快点儿,若不然?本君等会儿又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   继续穿过一道传送阵、来到下一个场景前,戚葭又问:“不过听他们这样一说,我也好?奇了,陛下此次缘何会亲自带我取镜子?”   戚葭想起那次他说要随同?虞白溪一起取乾坤镜,对?方好?像也没?怎么反对?就?同?意了……至少?不是如同?不与他双修时那样决绝。   因为如果?虞白溪真心反对?的?话,他便?绝对?不会带上自己。   虞白溪:“带你?出来散散心不好?么。”   “……”   戚葭看了看新到达的?场景——仍旧是一处幽暗的?洞穴,洞穴角落立着四?面镜子和四?盏幽绿色的?烛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嗅着因常年不流通而泛着闷湿腐朽气息的?空气,戚葭一眯眼睛,深吸口气:“你?管这叫散心?!”   天帝在极幽暗处勾了勾唇角。   戚葭:“其实为了避免被人说闲话,你?把德昭世子带上更合适,也顺便?教他点什么么。”   虞白溪却缓缓摇头道:“太古秘境不凶险,却包罗几乎一切幻术基础,极适合少?年子弟历练。世子跟随大部队走?可学到更多的?东西,跟着本座反而不宜。况且,有些事情还是要看他自己。”   “……陛下指的?是他能否做上太子?”   “嗯。”   “德昭世子的?仙法,你?们切磋时我见识过,感觉一般。”戚葭也说不上怎么一般,就?是觉得很一般。   但他打听过,三千岁便?成为上仙,在如今的?天族弟子中已经算天赋高的?了……在过去也算是天赋极高。如果?万年前没?有虞白溪横空出世的?话。   于是戚葭也为德昭世子感到压力?大,毕竟虞白溪做太子的?时候都?可以独立斩杀妖神、成为四?界第一了,任谁都?会觉得这天界太子的?门槛忒高:   “说起来,这做太子究竟需要具备什么条件?是修为要达到多高么?还是……”   虞白溪缓缓摇头表示都?不是。   “立心清正,向?上向?善。”   他说。   “……就?这?”戚葭表情惊诧。   虞白溪点了点头,嗓音低沉说:“嗯。”   “就?这。”   “……”   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天帝骤然?的?气息感觉很压抑。   仿佛沉吟了片刻后,他才嗓音沙哑地说:“少?时我也问过父帝这个问题,他是这样说。”   戚葭:“……先天帝?”   虞白溪很少?提到自己的?父帝,戚葭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嗯。”灰蓝色的?眸子变得更为幽暗,虞白溪顿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戚葭眉眼向?他的?方向?一瞥,明眸善睐间忽而开口:“那你?父帝既选你?做太子,说明陛下已是为人清正,奋发向?上,崇德向?善……唉不对?呀,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戚葭说着便?一把捉住天帝的?衣袖,顺便?晃了晃自陛下手腕一直延伸到他脚踝的?绳子:“你?说咱俩需要捆一处是怕我丢,可玄镜仙人他们二十几个人通行呢,我看也没?人身上有绳子啊!他们怎么没?被打散?……一定是有什么更高级的?法宝对?不对?!”   青年清朗但高亢的?声音响起,瞬间冲散了四?面八方的?沉闷和阴影。   虞白溪:“……其他人携带的?法器名曰‘神魂引’,乃是以佩戴者的?神魂为引,可保数日?内一切佩戴者互相牵引而不散。但此法器需早数年前便?报名开始炼制,不适合你?我二人。”   “不,肯定也有别的?法宝的?。”   戚葭并没?有被说服:“陛下就?是想捆我!”   陛下:……?   “陛下想跟我做,我想的?那个对?不对??你?怎么也不直接说呢!”   说完,青年干脆又向?天帝身上一贴。   虞白溪:“……” 第40章   不让他照   找到乾坤镜的?时候, 戚葭只觉得这面镜子平平无奇。   就像是其他空间里立着的那些等身镜一样,只是上面符文略有不?同。   而他们?找到此镜的?过程也相当轻松,至少在戚葭看来是这样的……他就蹲在天帝肩上,陪同他一起走走停停。   若不是此方秘境的环境多为溶洞, 且有时候会遇上两个幻术, 那简直就如同信步闲庭。   虽然来?此之前, 天帝也的?确做了许多功课——那枚进入秘境后不?久便被虞白溪挂在他脖子上的?吊坠, 竟然是一枚仙器。   上品。由虞白溪亲自炼制。除了可以破幻术外,还有另一个功能, 便是依托鉴天镜之能, 能直接从包罗万象的?空间中确定乾坤镜的?所?在。   鉴天镜原本便与乾坤镜同为上古神器的?两面。又?有“照四界万川之象”的?功能。借助它的?气息来?找乾坤镜事?半功倍。   当然, 想要借助一枚仙器的?气息炼制一样法器, 以实现这么多的?功能, 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半路上又?遇见?一伙魔族弟子时, 戚葭不?小?心听他们?提到, 说虞白溪是当世炼器大师。   那时戚葭扭头?看向旁边面容沉静的?天帝,还没出声,便听见?那伙人又?说:“但若说于炼器一事?上格外有天赋、及至登峰造极的?,还应该属当年的?妖神。”   戚葭:?   嫩黄色的?小?鸟正想着那陛下与那位妖神还真是有‘缘分’、基本上是处处针锋相对了, 便觉得眼前一晃, 虞白溪已经经由传送阵去了下一个场景。   ……   眼下,置身在一片空旷的?溶洞中,戚葭离老远看着那枚角落里的?小?小?的?镜子:“这……真的?是乾坤镜?”   作为回应, 那枚挂在他脖子上的?吊坠闪个不?停, 偶尔还会“蹦跶”几下, 像是要扯着戚葭的?脖子前行。   这场面,就很像是鉴天镜的?仙气感应到了自己老相好的?气息, 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前靠去。   戚葭:“……”   “嗯。那就是乾坤镜。”虞白溪说着,已经走到那面镜子之前。   “……我还以为我们?会遇到什么凶险,或者碰到同样来?寻这面镜子的?人,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当然是你去打,本啾倒是可以负责趁乱去取镜子。”戚葭状似随意道。   虞白溪:“……”   已经变回嫩黄小?鸟的?啾慵懒地扇动了下小?翅膀,也向那面镜子逼近。   片刻后,戚葭问?:“所?以这镜子怎么用?……如何用它来?看我有没有怀孕?”   来?到镜前的?虞白溪却先一步出手,在镜中映出嫩黄啾啾影像时将那面镜子收入囊中:“先离开?这里再说。”   天帝声音冷肃地说。   飞到一半的?啾啾:“……怎么?”   虞白溪已经转身,衣袂翻飞间他冲戚葭伸手,将嫩黄小?鸟收于自己掌中:“此地不?宜久留。”   戚葭:?   可是这一路走来?他们?都轻而易举、如同探囊取物?啊,虞白溪怎么忽然这么严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考虑到自己没有记忆,或许这里当真有何危险而未可知,戚葭还是老老实实地蹲在天帝的?手心里,缩成一团儿,被虞白溪带了出去。   不?度山那棵不?知多少年老树的?树杈上,戚葭蹲在上面、与五只麻薯团子一样的?北长尾山雀紧凑地挤在一起,一起叽叽喳喳。   戚葭给他们?讲自己这段时间在玉京的?日子。   他还将这次被天帝带在身上的?食盒、以及他自己炼制的?大补丸都分了出去,顺便,还从虞白溪那里捞到了不?少东西,也都分给五薯和?戚绍胥。   “所?以葭葭,这样说来?那天帝待你是真不?错。”   一只麻薯团子“喳喳喳”地啄着嘴边的?灵饼,还不?忘发出羡慕的?声音。   戚葭被几只团子夹在最中间,也觉得:“他待我是好……阿秋!”   周围几只啾吃相过于猛烈,跟他们?串在一根枝杈上戚葭都快被挤瘪。   不?得已,他只好小?翅膀一扑扇,把自己从团子群里面挤出来?,然后又?扑落落地翩然而下,直落到低下、趴在树下乘凉的?戚绍胥的?大狗狗身上。   戚绍胥:“……”   “陛下是去办事?情了么?”趴在地上的?白色大狗只望了望那只嚣张的?小?鸟,也没说什么,倒是对天帝行踪颇为担心地问?。   戚葭说:“是的?吧,他担心咱们?叙旧的?时候有他在旁边,你们?会不?习惯。”   “那他想的?还真不?错。”   “天帝考虑得就是周到。”   “想得还挺多。”   五只麻薯团子连番评价。   戚葭干脆卧在戚绍胥的?背上,被打理得十分干净的?皮毛蹲起来?软软的?、暖暖的?,戚葭十分怀念这个触感。   唔当然,他在虞白溪身上蹲着的?时候也不?错,对方会源源不?断地将灵力渡给自己。   又?说到了虞白溪……   团成球状的?啾闭起了眼睛,正听见?戚绍胥问?他:“戚葭,你孩子怎么样了?”   戚葭:“……”   这就是他烦恼的?地方啊。   圆啾稍微扑棱起来?,摆弄了一下犹被挂在自己脖子上、那枚用来?寻找乾坤镜的?法器。   片刻后,他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道出,问?向戚绍胥和?众啾啾:“你们?说,如果一个找渣男负责的?可怜孕夫,其实并没怀孕,那他该怎么办?”   “啊?那怎么可能没怀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假孕?”   “没怀就没怀呗,那不?是更好,最起码没被骗……”   五只麻薯团子率先叽叽喳喳。   待反应过来?什么,他们?几个又?齐齐一顿,进而开?始更猛烈的?叽喳:   “什么,你没怀?!”   “怎么回事?,龙息不?是还在,怎么可能没怀?”   “不?可能呀,若是没怀,那天帝怎么会收留你!”   “嘘小?点声,欺君可是重罪!”   最后一只团子说完这话,树上又?是一静。   而不?用他说,戚葭也早在自己提问?之前、在他们?周围升起了一层防被窃听的?防护罩——虞白溪这会儿是不?在,但难保对方的?神识还留意着这边、或是突然回来?。   他还没做好准备跟对方摊牌。   那面乾坤镜,从他们?离开?秘境到来?到不?度山、一直到现在,虞白溪都没拿出来?给他照。   ……天帝果然一点都不?假公济私,说了来?取乾坤镜是为了合成太古镜,就当真没让他照。   连顺带一下都没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就算没有当面照……   早在与那面镜子出现在同一空间时起,戚葭也已经照到了那面镜子——仙品级别的?镜子,哪里需要啾啾亲自跑过去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才甫一知道那面镜子便是乾坤镜后,他便以神识扫过,一道清晰的?影像便立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丹田处是有一抹不?属于自己的?、蓝白色的?龙息。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已经快被他吸收、完全转化?掉了的?气息。   没有孩子。   戚葭又?向下蹲了蹲,恨不?得逃离世俗地又?闭了闭眼:若真不?是怀孕,那一切就都变了。   首先便是,那样的?话,他跟虞白溪便可能真的?没有瓜葛。   ……无论过去是他渣了自己,还是自己渣了他,都没有。   犹如一开?始就是两个山头?上的?两棵树,不?可能有劳什子交集,他们?根本就如虞白溪一直以来?强调的?:不?熟。   甚至,对方也真可能还是一条处龙!   那样的?话……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哦!   “戚葭,你真的?没怀么?”戚绍胥语气颇带担忧和?关心地问?。   就如同先前问?他“真的?要去天界”么时一样,这位不?度山大师兄总是会用充满包容的?语气,以询问?的?方式点出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温和?又?坦荡。   戚葭稍微立起小?身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润的?小?肚腩,最终“咕”了一声,表示自己确定。   之前他还真不?确定,可经由那枚“能照法眼不?客观”的?镜子,照清楚自己体内的?一切气息和?脉络走势后,戚葭便无比确定了,自己真没怀。   其实将神识探进乾坤镜后,戚葭得到的?反馈包罗万象,十分抽象,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何会看。   可他就是一看便懂了。   不?过好消息是,也因为被乾坤镜点破了他体内玄机,让他看见?了那些致使?他灵力运转不?畅的?卡点都在哪里,以至于戚葭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灵力该怎么运行。   这一路过来?,他也已经将体内和?内府中郁结的?点冲开?了一些,便是腹中的?龙息,也被他近一步调度和?运化?、为他所?用。   所?以尽管还是想不?出法术怎么使?,戚葭也能如有天赋的?初学者一般,无师自通了。   这个防止被窃听的?结界,便是他最新改良的?——不?仅不?会被偷听,有神识靠过来?时还能预警。   并且如今虽仍未恢复记忆,但戚葭也觉得快了。   只差一点点……   “其实我觉得也没关系?”一片静默后,树上忽然有只啾“啾”地一声表示:   “没有关系,那就从现在开?始制造关系!”   “就是。”   那只团子直接打开?了所?有团子的?思路,树上立即又?响起一片清脆叫声:“没怀的?话,那就现在怀一个!”   戚葭:……?   “反正只要他不?赶你走,你就还是天后!”   “就是!天帝没当面让你照那枚镜子,估计就是怕你尴尬,这样说来?,他也蛮体贴的?。”   就连戚绍胥都仰起狗狗头?说:“他没赶你走,便是不?想让你走。”   戚葭:……   倒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   “要不?我还是搬回来?住吧。”   戚葭重新趴下,声音不?是懒洋洋了,而是有些倾颓:“我搬回来?,教?你们?我最近学到和?研究到的?各种法术。”   五薯们?听后又?是一静,之后又?激情喳喳起来?:“那也好。”   “那感觉也不?错。”   “回来?也好,东边山头?的?桃树都快结果子了,到时候我们?带你去摘。”   “带你去摘带你去摘——”   只有戚绍胥担忧地向后望去看啾,他总觉得戚葭的?语气间带着一种逃避的?态度,不?禁问?道:“真想回来?了?”   戚葭:“……”   啾啾没有立即做声。   ……反正他的?伤很快就要复原了。   玉京里的?那些好吃的?……没有也可以。   那些漂亮的?衣服……他本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啾,不?穿也罢。   就是估计朔灵仙子、韩将军以及其他未央宫的?仙侍仙娥们?,估计也许会因自己的?离去而不?舍。   不?过没关系,他也可以经常去跟他们?聚会的?。   最后,就是虞白溪……   “戚葭。”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是虞白溪。   天帝就站在他明晃晃地设置着的?结界外面,长身玉立,未曾以神识探过来?,也从未靠近或逾矩。   他只是站在外面说:“该回去了。”   “啾?”   戚葭登时从白色狗狗的?背上站起来?。   因为站得突然、他两只爪爪本就还是大大岔开?的?,所?以站起来?跟没站几乎一样,没有太多的?高度差距。   但啾啾头?顶,那被他精心养护的?翎毛则明显抖擞了一下。   隔着淡淡的?红色结界,戚葭看向虞白溪,只觉得这位身材过分高挑的?天帝面容清正,英俊无双。   虞白溪烟青色的?眼眸望向他,无悲无喜,但也宛如一泓深沉的?潭水,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他冲戚葭伸出手,再一次说:“若你不?舍,本座已与老祖打好招呼,过几日再带你来?。” 第41章   一切如旧   一直到快要回到玉京, 虞白溪都没提要戚葭照镜子的事。   他?没提,戚葭也没问。憋了一路。眼见快要进天门?了,圆啾在天帝肩头探头探脑半天,终于憋不住了:“乾坤镜……我方才已经照过了。”   “?”   天帝闻言急匆匆地停住脚步, 视线往自己肩头的胖啾身上一瞥, 原本?是想问什么, 但须臾后, 虞白溪却开口说:“本座说过,会留你直至你恢复记忆。”   “你说过这话?”戚葭听后直接一探小脖子, 试图去?看虞白溪的脸:“……不对,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照的镜子?!”   虞白溪:“天后……你一向颖悟过人, 应当是刚知道那面便是乾坤镜时便已……本?座早该想到的。”   后面是天帝的喃喃自语。   自取出乾坤镜, 到去?了不度山, 再到此处, 大约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想起圆啾方才在自己肩头探头探脑的模样, 估计这一个时辰对他?来说有些煎熬。   天帝略微抬手?,却不似近日里已经?习惯了的那样一般,将啾捉入自己的掌心。   而是在片刻后重新放下那只手?,藏于袖中, 端正?地目视前方:“总之本?座说过, 一切如旧。”   说着便抬步继续向天门?走去?。   “等等!”戚葭听得都懵了,但待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与?虞白溪已经?齐齐望向天门?以北的方向。   一名穿着与?韩将军酷似、但却是蓝衣银甲的将领顷刻间来到他?们近前, 行礼, 汇报:   “启禀陛下, 发现了掩日族踪迹。”   天帝视线瞬间变得凌厉,他?望了望远处的天边, 之后身形一闪,便带着戚葭进入了天门?之内:“本?座还有事,叫韩默护送你回宫。”   天门?内,提早一步回来的韩将军已经?等在门?口,见状便向他?们行礼。   戚葭从?虞白溪的肩膀上飞了下来,再回头看去?,天帝已经?原地消失。   “掩日族?”   落地以后戚葭直接化身人形,表情狐疑,他?还是第一次见虞白溪是这个反应。   从?前天帝想要从?自己这儿“逃走”的时候也有不少。但从?没有那一次是周身气息变得这样冷肃。   因此戚葭判定虞白溪会变成那样,应当与?那个掩日族有关。   不过他?来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却从?未听说过掩日族……   “君上,陛下既然已经?吩咐过了,咱们便赶快回宫吧。”行礼过后的韩默依旧深埋着头。   “好。”   戚葭也觉得累了。   而且方才确定了自己没怀孕,他?还有好些东西要重新捋一捋,如今也顾不得太多其他?。   ……好像他?忽然就不是那只能在天界里随心所欲的小鹦鹉了。   回到未央宫后,戚葭先?是沐浴更衣,洗去?今日一身的尘土之后,又打坐调息了半日。   老?君每隔五日派人送过来的培灵丹依旧好用,因着今日在乾坤镜的帮助下忽然开?了窍,戚葭打坐疗愈的效果事半功倍。   傍晚的时候他?出关,朔灵仙子及时迎了上来,问他?:“君上可?饿了吧?现在要传膳吗?”   圆润的啾啾在空中扇动了下小翅膀,又四处看了看:“陛下回来了吗?”   朔灵:“陛下还未归。”   戚葭点了点头,下意识用翅膀尖尖捂了捂自己的肚子,说:“那先?吃饭。”   他?还真饿了。   但须臾过后,想起自己其实并没有揣崽……小胖啾的表情骤然变得不自然起来——合着原来自己胖,竟真是吃的!   “朔灵。”   叫住正?准备去?传膳的朔灵仙子,半空中的圆啾神情复杂地揣翅膀:“给本?君准备点山楂茶吧。”   朔灵仙子:???   今日送来未央宫的伙食依旧丰盛,主菜就有干锅排骨,盐烤大虾,葱炒小鲍鱼和酱板鸭四样,此外还搭配了一道汤品、三样主食、四种灵饼以及天后平时很?爱喝的一种果茶。   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灵气充足。   戚葭原本?还以为自己今日会食不下咽。   可?面对美食的时候却又不会想那么多了,他?只顾着在桌前大快朵颐。   待吃得差不多,喝最后一道茶吃小灵饼的时候,戚葭忽然想到:“话说,咱们天厨那边还缺人不?”   朔灵:“……缺人倒是没听说缺人,不过君上是要安排人进来么?”   她已经?知道今日陛下陪同?君上回不度山的事了,还以为君上是有朋友或亲戚要来投奔,便立马热情道:“君上放心,无论有没有空缺的岗位,小仙身为鸿蒙宫二等女官,安排几个人进来倒都轻而易举!”   “……倒也没有几个人,只有一只啾。”   戚葭看向朔灵,目含沉重:“你觉得我去?厨房打下手?的话,老?师傅会乐意收留我么?”   朔灵:????   “……君上,您别吓小仙。”朔灵仙子勉强笑了笑:“你去?厨房打下手?干嘛呀?”   戚葭继续一脸沉重:“当然是失业再就业。”   朔灵仙子更懵了:“您何曾失业了?”   “快了。”   戚葭叹气:“……本?君很?可?能不会正?式成为天后了。”   朔灵:?!   足足静了半晌,火速思考过许多种可?能后,朔灵仙子才堪堪再开?口:“难道说……陛下又惹您生气了?您不要陛下了??”   戚葭:“……我要是不要你们陛下,我还能去?天厨房打下手??我早跑了我。”   朔灵:……   也是呢。   戚葭托腮——当然,即便那时也不一定会跑,毕竟天界好吃好喝。   他?只是方才忽然想到,想要留在天界继续混吃混喝,也不是一定要通过虞白溪那层关系、必须要做天后。   当个天厨也不错!   反正?他?爱吃。   反正?,只要自己在这里是有价值的,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留下来了。   但不想,有了他?那句话,彻底放心下来的朔灵以为君上又在开?玩笑、拿自己逗趣,不禁重新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厨房那边哪用君上您去?打下手?,咱们玉京各处的人手?都十分充盈,君上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保证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容光焕发,珠圆玉润!”   为了让君上安心,朔灵还故意把话说得更满了一些。   不曾想,直接把真考虑再就业的啾的后路给堵死了!   小胖啾继续叹气。   说来也是,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只会吃。   这样子的话,在本?就没有什么空缺岗位的天界,又有哪个岗位会刻意招收他?呢。   “朔灵,把东西都撤了吧。”   胖啾这回是真吃不下了。   当然也不是为了未来生计愁的。   而是真的吃饱了。   人形状态下的他?依旧无比削瘦,仿佛怎么吃都吃不胖似的。   戚葭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但是真吃饱了以后肚子也会鼓起来的,只不过他?腰型本?就窄瘦,平日里不拿腰带仔细束紧都捆束不住,便是吃再多也不会觉得腰带变紧。   “山楂茶也不用准备了。”   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贵公子模样的人来回在自己肚子上摸了好几圈儿后说。   “好。”朔灵仙子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天知道从?打用膳前,君上让她准备山楂茶时她便开?始担心了!还以为是陛下又做了什么事,惹君上不快,君上要堕胎呢!   松了口气的朔灵迅速安排人来将吃食都撤下,并清理干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则难得没有在饭后慵懒地小憩,而是抬步走到院子里,去?打理那株他?总是种不好的白玉兰花树。   ……连一棵小树自己都种不出,可?见是没什么前途了。   他?啾第一次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伤感地给小树苗施肥,戚葭忽然感应到一道很?不稳定的气息,正?匆匆向自己这边靠近。   他?回眸,是急急向自己跑来的朔灵仙子。   “君上,小仙听说陛下受伤了。”   戚葭:?   州容殿——天帝书房。   比鸿蒙宫要更恢弘庄素的楼阁,眼下却透着与?鸿蒙宫别无二致的冷清。   戚葭以为天帝受伤,此处会汇聚很?多人,乱作一团。   但不想他?也只在州容殿外看见了几名驻守的天将,可?待他?一路越过围墙飞进这座宫殿内,从?里到外,竟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戚葭想起来的路上,朔灵报告给自己的情况:“韩将军说,陛下回来便吐了血。可?韩将军还有要事要向身在焚城的凰羽将军汇报,不等小仙再要细问便急匆匆离开?了,小仙不便打扰,思来想去?,感觉这事儿还是应当向君上汇报。”   从?朔灵的描述判断,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也不该由韩默亲自去?联络凰羽将军。   骤然联想到今日他?们刚刚取得的乾坤镜,戚葭也隐隐觉得出事情了、感受到了一份紧张,这才匆匆赶来。   但安静到几乎静谧的州容殿,又像是将那些紧张通通都隔绝在外。   嫩黄色的小鸟扑扇着翅膀,依旧是从?窗户进入,看见的也是天帝坐在书案前的身子。   不同?的是以往每回他?见虞白溪,对方都腰背挺直地坐于书案前,或执笔,或翻阅书籍,从?无例外。   但这次,仍旧栖身书桌前的天帝却斜斜地倚靠在座椅上,单手?撑头,双目紧阖,饶是戚葭来了也未曾抬一下眼皮。   ……他?头发又白了。   一头青丝几乎都变成了白发,面无表情的脸仍旧威严肃穆,却因为双眸紧闭而可?以清晰看见他?薄薄眼皮上伶仃的黛青色脉络。   天帝面色惨白一片。   而这还是戚葭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合眼。   戚葭:“……”   难道真受了很?重的伤?   小胖啾夹着翅膀直接蹦进了屋。   这段时间跟着药王他?们,不仅学了药理知识,戚葭也依稀学会了点看脉和把脉。   他?向前一扑,化作人形,再来到天帝身边,弯腰,并蹑手?蹑脚地去?摸对方的手?腕。   戚葭的指尖温热,所以甫一入手?,便觉虞白溪手?腕冰凉一片。   差一点就被这凉意激得松了手?,戚葭强行站定,开?始以灵识去?探对方的脉象。   正?如虞白溪可?以以自身灵力安抚圆啾一样,戚葭的灵力竟也丝毫不被天帝所排斥。   是龙息的作用。   从?手?搭上的那刻起,戚葭便感觉到了自己丹田处的异动——那些还没被他?彻底转化和吸收的龙息,此刻正?叫嚣着想要顺着他?的经?脉流回到自己主人身上。   ?   戚葭想了想,干脆脉也不探了,就纵容那抹“不安分”的气息进入自己的经?脉,然后再由他?的指尖流入虞白溪的……   下一瞬,戚葭猛地抬眼。   ——原本他?握住虞白溪的那只手?,如今却被对方反握住了。   “你做什么?”   天帝面白如纸,嗓音冰冷淡漠,几乎全?部褪成霜色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邪气。   可?从?戚葭的角度看过去?,这人依旧玉质金相?。纵然烟青色的双眸都染上了一丝暗红,可?虞白溪看自己的眼眸依然清正?威严。   ……甚至是过分严肃了。   “没干嘛啊。”戚葭说着,还试图将自己的手?往回抽。   可?受伤后便明显变得不大正?常的天帝,仍旧死死掐着他?的手?腕,沉声道:“本?座说过,不要妄动灵力。”   “?!”戚葭一听这教育口吻就不服气了:“本?君明明是在帮你……”   “你”字还没彻底说出来。   戚葭骤见那座上之人唇角溢出一抹猩红。   而还未等他?再出声。   天帝撑不住地松口,近一步吐一大口血出来!   戚葭:???   龙族血液竟也是鲜红的,甚至比寻常生灵的还要红艳。大量的血浆倾洒而下,顷刻间便染污了天帝净洁的衣袍。   这场面,不知为何,竟让戚葭一瞬间莫名想到了不度山外、那条绵延数千里的血河……   “虞白溪?喂!虞白溪!”   天帝已经?重新阂起双目。   对方明显意识不清,高大的身躯虽还撑着坐在椅子上,却犹如风中小棹,出现了摇晃。   戚葭也顾不上许多了,重新反握住对方的手?,掌心相?贴,再度将自己体内叫嚣着的那抹龙息渡入。   但片刻后,他?又觉得手?上倏地一晃——掌心依旧相?贴,却被人生生换了个方向。   指根渐松,有修长手?指从?他?的指缝间穿入,冰冷如玉,相?贴的手?掌竟逐渐改为十指紧扣。   戚葭:?!   紧闭双目的人再度缓缓睁眼,烟青色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他?,目光如柱般专注。   英俊的面庞皎如玉树,周身若有一层金辉。   而那层金色的光芒,也直接将戚葭给笼罩在内了。   ……那方才经?由他?经?脉流向虞白溪的龙息,又重新缓缓地回到他?体内。   与?先?前叫嚣着的不安分不同?,这次的龙息明显听话了许多。   伴随那种熟悉的清凉之意,缓缓地流经?戚葭的奇经?八脉,汇入丹田,在其中凝聚,之后又缓缓流出,与?属于“本?体”的天帝本?源气息融合。   流出又流入。   几经?交互。   ……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戚葭半躬身体地站在那里,竟都不觉得乏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一下,缓缓掀睫,入目便是天帝宝相?庄严的一张脸。   交互的灵息还在二人之间相?互流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相?贴的掌心,十指依然交错。   不知不觉间,他?们连面庞都挨得极近。   天帝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吸引了戚葭一小部分的注意力。   顿了片刻,他?下意识循着那抹凉意,不由自主地再度凑近虞白溪……   近到呼吸交织在了一处。   鼻息间的药香气更浓烈了。   甚至一个恍惚间,戚葭觉得自己只要再向前一点……   霍地,周围的银辉散开?了。   虞白溪再度睁开?了眼。   ……   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让天帝自动屏住呼吸。   “……你,又做什么。”虞白溪骤然转开?了眼。   根根分明的长睫毛也跟着转开?了,只能看见侧面一道冷肃剪影,刀锋般重重向下一折。   ——极近的距离里,天帝干脆闭上了眼。   戚葭见了,缓缓直起腰来,手?上的力道却一重,借着十指交错的力道晃了晃对方的手?,轻笑着说:“明明是你先?抓着我的。”   天帝:“……”   被烫了一般,虞白溪抽回自己的手?。   天帝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下颌和衣裳的鲜红血迹便消失不见,恢复了往日庄严。   虞白溪:“妄动龙息,若本?座不那么做,你的丹田可?能会碎裂。”   戚葭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因无辜而上挑着:“我也不想它妄动,是它感受到你气息浮动,想流回去?助你。”   虞白溪说:“那你更不该靠近我。”   嗓音低哑,听声音似是并不领情。   戚葭:?!   震惊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这人还能忘恩负义,他?便也学着对方的语气,压低声音说:“若本?君不这么做,你会很?不好受。所以,我刚才有帮到你么?”   “……有。”   说着,天帝又咳了一声。   但这次倒没再吐血,气色看着也稍加缓解,他?看起来仍有些虚弱地说:“谢谢。”   戚葭:“……那是你的龙息,已经?被我吸收了好些了,没什么好谢的。”   而且方才的交互中,自己丹田中的那抹龙息似乎又变得丰盈了许多……   “所以,这就是你受伤了不回鸿蒙宫,躲到这里来的原因?”戚葭又想到了什么。   虞白溪沉默片刻,再开?口却是说教道:“龙息可?助你恢复,却极为霸道。若本?座失控被它所觉,它亦会失控。若有下次,你躲远一点。”   语气一本?正?经?。   “怪不得它刚才‘踢’我!”   戚葭浑不在意对方谆谆教导的语气,听后则再度捂上自己的肚子,恍然大悟地低头:“……好啊,趁你爹弱你就欺负我?真不乖!”   虞白溪:……?   这个言语和语气……什、什么爹……   天帝眼睫猝然向下一折。   但他?很?快又抬眼,改为担忧地观察起青年的神色。   戚葭已然说回正?事:“那是谁伤的你?就算我不靠近,至少也要请药王和老?君他?们来看看呀!”   确认青年方才只是在开?玩笑,天帝稍微放心下来,又摇了摇头说:“看不好。”   说着,竟又咳出了一口血。   戚葭:“…………”   唇边再度溢出新鲜血迹,天帝却仿佛习以为常,抬袖随意拭去?后,再度抬眸望向戚葭:“无人伤我,只是些复发了的陈疴旧疾。……不过会好的。”   ……   会好的。   戚葭记得失忆后、自己来玉京的第一日,虞白溪就曾这样对自己说过。   连语气都是类似充满安抚和安慰之意的。   ……   表情复杂地咽了咽口水,戚葭漂亮的眼眸又一晃,眼角顿时飞扬:“可?是刚刚我用龙息帮你调息了,说明我可?以治陛下的伤。”   天帝立即正?色道:“此法不可?……”   戚葭已经?说:“那我便勉为其难地留在天界,给陛下治伤如何?毕竟看样子陛下现在也离不开?我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天帝话音一顿,没再说不可?,反而抬睫望向极度俊美的青年,迟疑道:“你……”   “既然没怀孕,那便是我以前冤枉了你。”戚葭不开?玩笑了,一改不正?经?的语气、十分诚恳地说:   “那这样的话,陛下若不给我个发挥用处的职位,我都不好意思待在这里了。……我知道,陛下说过一切照旧,但是我也……”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了。   因为戚葭自己现在也乱成一团。   幸亏也不用他?必须多说些什么,静了片刻,虞白溪忽然说:“好。”   “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帝说。   “那行。”发出一个懒洋洋带着鼻音的声音,戚葭的声音却是欢快的,圆啾一如既往地为自己有了安置而欢呼雀跃。   “那陛下,我们继续疗伤?”   虞白溪抬手?表示不必了,方才小胖啾体内的龙息的确起到了牵引他?体内龙息的作用,助他?凝滞的气息变得流畅起来,迅速调息。   可?龙息霸道强横,稍微控制不好便会伤到小胖啾。   而虞白溪不愿那样。   “况且本?座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便不需要那样了。”虞白溪对上一双婉转流光的美眸,声音淡淡地说。   “那好吧。”   对方都这样说了,戚葭也只好妥协。   只是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还需要这样疗伤,陛下记得找我哦。”   “……”   陛下眼睑下垂:“知道了。”   戚葭忽然问:“那陛下,刚才我们那样,算是双修了么?”   “……”   天帝对这问题反应不及,望向他?的眼尾剧烈一颤:“自是不算。”   “……这要是双修就好了。”戚葭仍旧嘟嘟囔囔,又骤然歪头:“要不然趁此机会双修一下!”   背后的一缕发丝倾泻而下。   “……为何?”天帝怔怔地看他?。   “什么为何?”   “为何……你还要与?本?座双修。”   “啊?”戚葭都被搞懵了:“我只是没有揣崽,但不能证明咱俩就没睡过啊……为何不能双修?”   虞白溪:“……”   戚葭已经?猝然靠向了他?。   方才在鸿蒙宫中打理花树沾染了不少香气,清新的白玉兰花香四处溢散,他?嗓音也仿佛跟着多了层诱惑:   “最重要的是,陛下受伤了,双修就能好!我这是要救你!”   “……本?座无事。”   戚葭:“陛下金口玉言,方才才说过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天帝不为所动:“双修不算。”   “……”   戚葭却并未就这样放弃——   “方才为你疗伤的时候本?君就在想,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将你打晕、然后直接双修这样的法子呢。”说话时他?抬起双手?搭上天帝的肩头,动作形似拥抱。   虞白溪:?   “……或许是陛下寻常时过于冷肃强大了,直接限制了啾啾的想法。”   圆啾托腮式自言自语,戚葭冲着陛下眨了眨眼睛:“不过陛下,您现在受伤了。”   “……别胡闹。”   虞白溪抬手?握住青年的两只手?臂,顺势从?自己的肩上拉离。   被他?握住手?臂的青年却不退反进,不仅再度低头凑近,带着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兴冲冲地问他?:“陛下,若我现在强迫你双修,能有几成胜算?”   虞白溪:“……”   早就习惯了小胖啾近日以来的顽皮,稍微不自在片刻后,天帝重新挺直脊背。   方才的疗伤效果的确不错,他?眼眸中的猩红已褪去?了大半,逐渐变回幽邃冷静的烟青色眸底刻着端肃和忠谨。   虞白溪反而将青年向更靠近自己的方向一拉:   “一成都没有。”   一下子便嗅到对方身上清冷的药香气,戚葭:?!   近距离地对视间,天帝认真道:“你就快恢复了,好好修养,别胡闹。”   “为何一成都没有……是因为双修前要先?交尾么?”戚葭却仍旧不肯放弃。   矜贵凌厉的凤眼硬生生地转得像只小狐狸,他?干脆向下一趴,头枕在天帝的肩上:“那先?交尾也可?以!”   虞白溪:……   “交尾要结缡。”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又互相?看了一眼,天帝眼皮耷下,戚葭嗔怪的声音已然响起:“双修要交尾,交尾要结缡,结缡要我恢复记忆。”   戚葭:“这段时间你的这些规矩都刻在我脑子里了,比在不度山时听戚绍胥絮叨的规矩可?要深刻太多了!”   抱怨的声音不停,戚葭表示自己都头疼了,干脆变回啾啾形态,就落在天帝的肩膀上继续啾啾啾。   他?蹲在虞白溪耳根处继续抱怨,姿态却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着小胸膛。   只是小嘴叭叭个不停,絮絮叨叨的,先?说天帝的规矩,后来又开?始盘点不度山上的规矩,之后还是绕回了天帝的规矩。   天帝双眸低垂目视前方,仍坐着一动不动,他?的伤还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复。   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苍白绷紧的唇角在小胖啾叽叽喳喳的声音中逐渐放松,最终竟还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毕竟,一切如旧。   即便被戚葭得知没怀孕,他?最终也愿意留下来,一切照旧。   先?前压在天帝心头的难题便这样消失了。 第42章   装乖   虽然不能双修, 但用龙息交互的方式的确起到了快速给天帝疗伤的作用似的,虞白溪霜白的头发不出一个时辰,又变为了如墨的黑色。   连戚葭都忍不住感慨:“若是放在凡间,旁人?定要以为陛下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 华发逆生?……对了, 若陛下跟我一起去凡间卖大补丹, 定不愁卖!”   说到最后, 啾啾眼睛亮亮。   虞白溪:“……”   被陛下传唤进来汇报和听令的韩将军守在一旁,听他们的对话?就下意识地忍笑?。   戚葭问?他:“你笑?什么?”   韩默憋不住了, 只能回答:“回君上, 臣只是想到陛下堂堂天帝, 站您旁边替您打虚假广告时的模样, 必定是冷脸到近十八街都无?人?敢靠近的。”   “怎么能是虚假广告呢。”   戚葭拿出自己炼制的大补丹, 明丽的眼眸中满是不甘:“本君的丹药绝对保真, 就是不能真去卖, 怕把人?直接吃到渡劫就遭了。”   “是是,属下失言了。”韩将?军怎能忍心自己偶像声誉随意败坏,卖假药也不行?!方?才他也只是与随和的君上和朔灵仙子相处久了,学了不少?他们谈话?间的相处方?式, 下意识就开了个玩笑?。   韩默连忙改口:“君上的丹药自然真得不能再真, 就是真丹药凡界生?灵吃不得,太过?逆天改命,恐怕过?不了渡劫那关……君上这都是在为凡界苍生?着想, 君上大公无?私, 大爱无?疆!”   戚葭见韩将?军很懂自己的意思, 不禁眯眼笑?了:“正是这个意思,你真懂我啊小韩!”   韩默这会儿倒是无?师自通了举一反三:“君上若真想卖大补丹的话?……”   “……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帝骤然咳嗽了两声:“咳咳……”   旁边的戚葭和对面的韩将?军立即担忧地看向他。   毕竟一个时辰前, 陛下还吐血吐到看似就要碎掉了。而陛下虽然战损,可除却今夜,也极少?见他以伤痛示人?。   虞白溪单手捂着胸口,对韩默说:“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韩默立即低头:“是……”   天色彻底黑了,重新只剩一龙一啾的殿内,虞白溪看向戚葭:“你很缺钱?”   戚葭抬眸看他:“怎么这么问??”   天帝板着脸:“不然想什么卖大补丹。”   “……嗨,这个呀。”戚葭:“何止是卖大补丹,陛下回来前我都研究着去天厨房里打下手了,可惜本君笨手笨脚,不敢给天厨师傅帮倒忙。”   “天厨房?”   原本只是随意吐槽了句他们热情商讨的大补丹生?意,没想到戚葭还考虑过?进天厨房的天帝直接察觉出了什么,长睫不动声色地向下一折:“为何要去那里。”   “就,去秘境回来以后,我就想在这儿给自己谋一份职位,养活自己嘛。”   有些话?还是说明白了的好?,戚葭于天帝面前并不遮掩内心的想法,道:“这样本啾才能心安理得地留下来。”   虞白溪:“天后就是你的职位。”   天帝并不意外他会做这样的考虑,也不意外他会这么想,但同?样本着有些话?就该说明的意思,再度声明道:“本座既能留你两个月,便能留你更久,且并不会因为任何条件的变化而做出改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半浮于空的圆啾早已经侧眸看向天帝。是忽然间很认真地仔细打量了许久。直到天帝都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好?像明白了。”   虞白溪说:“嗯。”   “陛下以前是不是暗恋我?”戚葭忽然问?。   “?”天帝也骤然看向他,反应却还算淡定,也并不意外他会做如此推断地平淡否认:“没有。”   “……真没有?那你那么容我干嘛?”戚葭也不等对方?回答,近一步思索:“或者?说,难道我想的是真的,虽然本君没怀孕,但也不能说你就没睡过?我。”   胖啾继续小翅膀托腮腮式思考。   虞白溪:“……”   “那、更、没、有。”这几个字,天帝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低哑得慑人?。   戚葭:“那难道陛下的红鸾星真没动过??”   虞白溪的回答是直接站起身:“回宫,该休息了。”   “你真是处龙?”被天帝大手一招便收进了掌心、或者?说是被天帝夹着离开州容殿的啾啾“啾”了一声,“这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   见天帝不回答,啾啾只好?改问?:“那我红鸾星动过?没?”   “不清楚。”   天帝眼皮下耷,这会儿已经半分没有方?才吐血时的苍白模样了,面若冠玉的天帝冷若冰霜,连声音都凉得掉渣:“这本座如何知道。”   戚葭:“……因为咱俩以前不熟?”   这话?他耳朵也快听出茧子了,所以依然可以自说自话?。   天帝这次却连惯常会回答的“嗯”都没“嗯”,而是直接冷冷反问?:“你说呢?”   巡逻经过?他们身边的天将?不小心听到这声音,都下意识地想要绕路。   戚葭却全然没觉出陛下身上的凉意,反而一切如往常一般地抱怨:“陛下这是什么态度?果然爱会逝去的对不对,这都没到三个月,你就对本君失了耐心了!”   “……”   救命!巡逻的天将?们这次真的要绕路了!   但他们发现,被君上这样指责抱怨的陛下却没近一步生?气,气息反而缓和了许多。   众人?:?   难道陛下他就好?这一口?……怪不得万年来就君上能整得了陛下呢。   别人?,给八百个胆子也不敢与陛下如此说话?啊!   .   “朔灵,本君记得上次槐积仙上闹事?的时候,你说司命说过?,他看不到我的命星?”隔日,在玉京里散步遛弯的时候,戚葭忽然这么问?。   朔灵仙子忙道:“司命看不见君上的命星肯定是有什么缘由,君上若实在介怀的话?,不如就告知陛下……”   “本君不是介怀,只是觉得奇怪。”戚葭眯了眯眼,又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四界生?灵都有命星,若没有命星,那我……我是谁?”   朔灵仙子笑?道:“君上就是君上啊,是陛下即将?过?门的妻子,是咱们天界的准天后!”   戚葭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没有命星的天后,你也不介意么?天界之人?都不在乎么?”   朔灵说:“反正我爹说了,只要陛下愿意成亲,他们都愿意的。”   戚葭:“……司老他们这么随意?!这,不太严谨吧?这显得你们陛下很不值钱似的。”   朔灵:“……君上这么说,还真是……”   主?仆二人?都静默了一下。   朔灵才又说:“可能因为陛下是龙?我听我爹说过?,龙族本就是上古遗脉,与四界其他生?灵都不一样,龙都是来自神?界的!龙族降生?,必有缘由,且就如同?低灵界的凡界看不懂咱们一样,咱们也研究不透龙。那既然这样,怀了龙嗣的您看不见命星也没什么奇怪的。”   戚葭:“……”   见君上兴致仍旧不高的样子,朔灵又继续安慰:“毕竟您怀了小殿下嘛,又是陛下亲口认下的,这总不会有错。”   戚葭:……   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这个心情就更糟糕了。   戚葭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毕竟还真错了!   戚葭想了想,还是没说他其实没怀这事?。   昨日临睡之前虞白溪叮嘱他,这件事?暂时不要被旁人?知晓。   理由是很快便要迎来四界每五百年一次的四象大会,此次四象大会便是在天界举办。   而且很快便是天帝一万三千岁的寿辰,再过?几日便会有人?陆续来到天界,不是参加大会,便是为虞白溪祝寿,届时天界来往之人?纷纭杂沓,可想而知的会比较乱,这个时候最不适宜出现任何变动。   ……总之理由很多。   虞白溪昨夜说了好?多,后面的小胖啾记不住了,也听不进去了。   他开始特别好?奇虞白溪究竟为何要留他在天界,还坚持如此地照顾他。   从?前是以为有崽了,他们是有关系的,他才如此觉得理所当然。   可一旦前提变了,便什么都变了。   尤其是若换位思考,想起自己曾对天帝做过?的那些事?……虞白溪竟然没直接将?他扔出天界,实在是……脾气太好?。   每每想到这些,戚葭便觉得心尖有什么东西窜过?一样,心悸得厉害,想不去理会都不行?。   可偏偏虞白溪又什么都不说。   提起天帝的寿辰。   “本君该送陛下什么礼物呢?”   戚葭继续托着腮帮思考,想起虞白溪书房里那些藏宝库一样的抽屉和暗格,他实在想不出对方?还缺什么,不由问?:“往常陛下的寿辰都是怎么过?的?”   “陛下其实很少?过?寿。”朔灵仙子回答说:“只不过?今年是陛下整千岁的寿辰,事?关天界威仪,才派人?着手安排准备宴会的,若不然陛下……往年都是不过?的。”   “这般不重视?”   “是。”   戚葭:“不过?他重不重视是他的事?,你们陛下待我这样好?,本君总不能什么都不送。”   朔灵仙子又笑?了,她就是觉得君上什么都不必送。   “要不,君上把自己送给陛下便好?了。”跟着君上看了不少?话?本子的朔灵仙子,忽然灵机一动。   戚葭:……   再次、再次被戳痛了。   问?题就是你们陛下并不要我啊!   遛弯儿回来正好?是晌午,吃过?了饭,戚葭独自一啾飞去鸿蒙宫便殿,去炼器室里找虞白溪。   “陛下,这是我特意给你打包来的午饭,你来吃一点?呗?”戚葭手里拎着个食盒。   他平日里,飞的时候连小翅膀都懒得动,如今却是以人?形亲自拎着食盒走进来的,这运动量不可谓不大。   连说了没胃口不吃午饭的天帝都要给一些面子了。   “好?。”虞白溪说。   戚葭便将?食盒摆在桌上,又动作麻利地……把自己中午吃剩的菜都端了出来。   “当然吃剩的菜并不是本君夹剩下的,天厨做了两人?份,可陛下没有回来吃,我只好?送来了。”   戚葭说着,已经将?一副玉筷塞进天帝手中:“陛下这么急着来炼器室做什么?是要把鉴天镜和昆仑镜合二为一,炼制太古镜?”   虞白溪摇了摇头:“炼制太古镜一连需要数日,暂时不必本座亲自动手。且鉴天镜如今还在玄镜仙人?那里。”   戚葭点?点?头。玄镜仙人?这会儿还带着天族子弟们在太古秘境里试炼呢,秘境会开放数天,今日才是第二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那么重要的鉴天镜,要玄镜仙人?随身携带,这是不是太危险了?”戚葭忽然想到:   “鉴天镜虽只是仙器,却可以合成神?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妨。”虞白溪说:“玄镜仙人?守护鉴天镜已有多年,从?无?差错。况且世间极少?有人?知太古镜其实就是鉴天镜和乾坤镜。”   戚葭眨眨眼,感觉虞白溪不会在这种事?上考虑不周,便点?了点?头催促对方?吃饭。   天帝用膳的时候,戚葭便在这间诺大的炼器室里转了一圈。   见炼炉中的火势正旺,戚葭便顺口问?:“陛下现在这是炼什么呢?”   “本座的佩剑。”虞白溪说。   “佩……三清剑?”   “嗯。”   戚葭:“……”   天帝的确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炼化一次自己的佩剑。   但三清剑虽说也是一件仙器,虞白溪身为天地第一人?,这把总是需要强化的剑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尤其他还是位代表杀戮的邪天帝。   可被天帝用了近万年的杀戮之剑却如此敷衍……   戚葭微微扬眉,不解道:“陛下为何一直用这把剑?……陛下说过?它是一柄天帝该用的剑,可上次演武场上我试过?,感觉没什么特殊的啊?”   虞白溪道:“一剑化三清,除邪降祟,相得益彰。”   明媚的眼眸一晃,戚葭似乎懂了:“所以三清剑不是杀戮剑,而是净化之剑?”   虞白溪说:“嗯。”   戚葭:“……”   或许是因为记忆有失,戚葭并不理解这其中的分别。   “可它竟要时常强化么?没有更耐用点?的剑了?”   “……用久了,本座习惯了。”虞白溪说。   戚葭想了想,便道:“听朔灵仙子说,鸿蒙宫便是陛下为太子时的寝宫,陛下即位万年都没搬走,所以陛下,您是……念旧?”   虞白溪不置可否。   一方?炼器用的炉鼎旁立着几个黑胡桃色的木质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和玉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满是抽屉,随意抽两个看看,里面放着的都是各种炼器材料。   戚葭对书籍没什么兴趣,却对这种在小格子里挖宝的行?为很是热衷,见天帝并不反对他也来这里“挖宝”,就干脆翻了起来。   仍保持人?形样子的青年玉冠锦服,削长玉立,纤腰束紧。   偶尔翻到一个好?物件,便会眼前一亮,本就灵动的眼眸霎时明亮。   “陛下,你教我炼器吧!”须臾后戚葭说。   “……你不是不肯学符篆?”桌边的天帝抬眸看了眼青年纤细的背影,意有所指道:“符篆学不好?,炼不好?器。”   “可打符篆不是炼器的最后一步么?我喜欢前面的所有步骤。”他拿起一枚浅蓝色透明的亮晶石,回眸望了望天帝,眼眸便如那块晶石一样明亮:“我喜欢这些材料!”   大概是青年脸上的笑?容过?于灿烂,天帝也不由跟着扬了扬唇角。   他坐在很远处,却可看清青年眉宇飞扬。   虞白溪难得打趣道:“向来只知龙是四界中极喜欢收藏宝物的一族,不曾想你也是。”   “很正常。”戚葭完全不迟疑地接话?:“因为我是陛下的人?啊!”   虞白溪:“……”   “啊不。”戚葭又改口:“是陛下的小鹦鹉。”   说到这里,戚葭又放下手中的材料,擦了擦手掌以后直接变回圆啾。   已经吃好?了的天帝早将?桌面收拾干净,小胖啾便扑棱着翅膀飞去落在桌子上,收好?小翅膀,他仰头,认真道:   “陛下,我现在比较相信咱俩以前是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让我当天后,完全是为了安抚住我,不让我乱跑对不对?”   天帝原本正用茶壶倒茶,听了这话?,手中的茶壶险些一抖。   虞白溪沉默地抬眸看向啾。   戚葭说:“是不是那会儿,我要求当天将?,你就会把韩将?军的位置让给我了?”   “……不会。”   眼睑下垂,天帝最终还是开口:“他那位置总要出去见人?,且危险,不适合如今的你。”   戚葭:“……”   不是陛下,这话?……韩将?军听见得伤心吧!……   “我就是举个例子。”戚葭又一夹小翅膀,问?:“陛下当初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虞白溪说。   这点?倒没否认。   “那就对啦。”戚葭说:“我想过?了,既然陛下待我这样好?,那我也会待陛下好?,以后都尽量不烦扰到陛下。”   “……”   虞白溪愣了愣,骤然看向夹着翅膀更显圆润的啾。道:“你……未曾烦扰到本座。”   “嗯嗯那就好?。”小胖啾点?头。   戚葭是想不通虞白溪干什么对自己这般好?。   虽说一切如旧,可他心中既然已对此事?起了涟漪,就无?法再做到像从?前一样,视天帝的好?为理所当然。   那些灵药灵食,若不是虞白溪,他的伤恐怕现在仍没什么起色。   他想回报虞白溪这段时候对他的好?,可又发觉,天帝竟然从?未从?自己这里索要过?什么?   既然没被索要过?,便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思前想后,戚葭决定做一只乖鸟。   为表示乖巧,戚葭已经团成圆团状蹲好?,道:“陛下寿辰将?近,我暂时也想不到该送你什么礼物。为了让陛下舒心一些,从?今以后我都会做只乖乖啾,不给陛下惹麻烦。”   他说着又一蹬爪子:“当然,陛下要与我交尾让我陪睡,也不是不可以,我随时都可以哒。”   乖乖啾如是说。   虞白溪:“…………”   见了天帝的反应,戚葭便觉得在做乖啾这件事?情上自己还得多摸索。   不过?暂时做不到乖下来也没关系,他可以装一装!   于是嫩黄小鸟又轻盈地跃到天帝手腕上。   “帝后本是一体,无?论?咱俩是不是真的,既然我为天后,那以后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你就让我去做好?不好??”   他难得语气这般认真,又如此真诚正经,天帝也不禁一愣。   “好?。”他道:“本座答应你。”   “那陛下教我炼器。”又重新化回人?形的戚葭笑?盈盈。   因方?才还是蹲在天帝手腕上的小鸟,化为人?形前戚葭虽然扑了几次小翅膀原地飞起,但因为懒惰并没有离得太远,所以化为人?形后他正好?是倚靠着天帝的。   顺势环住陛下的脖颈,戚葭仔细回想:“除了炼器,还有符篆、帝王心术……”   好?像虞白溪唯一要求自己的,就是学这些东西。   一想起那些厚重又无?聊的课本,戚葭差点?打了个哈欠。   待他盘点?完最近要学的东西,却看见被他从?侧面勾住脖颈的天帝,脊背挺得愈加笔直,目不斜视。   ……   竟然都都不侧眸看决心学习的自己一眼!   眼见天帝表情过?于冷漠正直,戚葭下意识俯下身去,“陛下?”   二人?间的距离被不断拉近。   清淡的兰花香气扑面,天帝才无?奈道:“好?,都教你。”   “……”乖乖啾还不是太满意。   但他一贯爱笑?,如今仍笑?得媚眼如丝:“我这次都不是要求陛下与我双修了……我真是听你的话?,要好?好?学东西的!陛下怎还表现得如此冷漠?”   虞白溪干脆将?他环在他脖颈上的手捉了下来。   “没有。”天帝声音清正地说,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那之后,天后与天帝愈加形影不离了。   仿佛真的要彻底实现天后价值似的,以前虞白溪办公的时候小胖啾通常都是在旁边偷懒,或者?干脆跑出去玩了。   但如今,戚葭都是化为人?身,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天帝边儿上,认认真真地看他处理每一份文书,学习。   虽然许多时候,戚葭都更喜欢去演武场上练剑。   而他每次去练剑,天帝必亲自陪同?前往。   起初二人?还只是在普通演武场上你来我往。   后来随着戚葭的伤势恢复,他能动用的灵力越来越多,天帝便带他去了独立封闭的演武场,且再不许任何人?观战。   这让一些喜欢去观战的天将?和仙侍们都略有些失落。   不过?君上来了以后,这玉京的确变热闹了许多。   且,即使过?程不让看了,但也不是全然吃不到瓜。   毕竟帝后二人?每每从?封闭演武场出来的时候,君上几乎都是被陛下抱着出来的。   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何种激烈的运动,每次出来以后君上鬓间的发都被香汗打湿,眼角眉梢都染着慵懒之态,面颊更是微红。   君上总是抱怨陛下太用力了,或者?有一个招式出得太快。   陛下总是沉默地听着。   但因为在君上聒噪的抱怨前面陛下依然面无?愠色,被君上勾着脖子、仍旧稳稳地将?人?抱着,所以素来以冷厉无?情著称的天帝陛下,在众仙眼中竟也逐渐不是那般恐怖了。 第43章   心魔   这日戚葭正跟着天帝在书房里学习排兵布阵, 一名蓝衣银甲的将领急急来报:   “陛下,在九重天里发现了掩日族的踪迹。”   这将领戚葭已然见过。   上次他们取乾坤镜的那日便是他叫走了虞白溪,汇报的内容也是发现了掩日族踪迹。   “掩日族?”戚葭问。   虞白溪已经起身,表情肃穆严峻:“在?哪?即刻带本座过去。”   临行之?前还不忘回?眸望了戚葭一眼:“在?这等本座回?来。”   交待完毕, 天帝身影已经化作一片蓝白之?光, 消失不见。   那名蓝衣将领急匆匆地对他行了个礼, 也立即消失。   ?   他们走得那样急, 戚葭都?有些懵了。   “君上。”   戚葭飞离鸿蒙宫的时候,正好遇见韩默。   “陛下让臣过来保护你。”   “保护本君?”戚葭向遥远的天际看了看, 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他身影未有片刻迟疑, 跟着向虞白溪消失的方向移去, 同时问:“出什么事了?掩日族?……前日陛下回?来吐血严重, 便是发现了, 那掩日族。”   见君上脚步并?不停, 韩默也不敢拦, 只能转个弯跟上。   边跟边解释:“掩日族是天界一个已经消亡的部?族,当初他们叛出天界被逐出,如今也只有零星一些后人存在?。这些遗族与天界有仇,总在?伺机寻事, 这次……大概是四象大会在?即, 竟然令他们混入了九重天当中!”   “不过君上放心,掩日族其实?并?无什么战力。”   知道君上什么都?不记得,韩默已习惯自动讲解:“之?所以陛下会那样重视, 是因为掩日族擅长?傀儡术和幻术, 最会蒙蔽视听, 扰人心智。”   “既然如此,陛下前日是如何?受伤的?”戚葭问。   虽然事后戚葭便问过虞白溪这个问题, 对方说是旧伤发作。   可?怎么好端端的不发作,对上那掩日族就发作了?   “这臣就不知道了。”   对君上的疑问,韩默露出为难的表情,毕竟他当时负责守护玉京与君上,并?未跟去:“陛下的身体,连药王都?无法?插手过问,臣亦不得知。”   “掩日族……”   戚葭低喃:“本君这段时间读四界年史?,虽不是倒背如流,却不曾在?其中见到过掩日族。”   “掩日族原先?并?不叫掩日族,是整个族群都?堕天叛出天界后,自封自己是掩日族的。”韩默说。   “叛出天界?”   “是。”韩默介绍:“掩日族背叛天界,被陛下下令剿杀,如今几乎不剩什么人了。”   “不过君上放心,掩日族在?陛下面前真不算什么。”   韩默介绍道:“之?所以掩日族一出现,天界便如此重视,乃是因为其部?族中不知因何?流传起了一种邪术。   “那是一种上古血祭术,施法?叫人防不胜防,一般天将都?难以抵挡其布下的幻术,很?容易中招。而一旦中招,就会成为他们的傀儡,迷失自我,变成细作或刺客。   “最麻烦的是,迷失之?人除非执行任务,否则日常不会被看出丝毫异样,与先?前时无异,再亲近之?人也几乎不能辨别……四界之?中,这掩日族的秘术最为麻烦。   “所以陛下早有旨意,一旦发现掩日族,格杀勿论。”   戚葭:“……哦。”   “而为了令天将们少接触这类邪术,防止心智迷失,一般发现掩日族遗部?的时候,都?是陛下亲自去处置。”   说到这里,韩将军声音高亢,带着点自豪:“这便是臣要说的重点,四界之?中,唯有陛下绝对不会被其幻术影响。”   “其实?小仙一直好奇为什么陛下不会?是因为陛下是天帝?”一道清脆的女音插了进来,是从方才开?始便随君上一起飞出鸿蒙宫的朔灵。   朔灵仙子灵法?一般,如今已经赶不上灵力逐渐恢复的君上了。   但?朔灵本是孔雀一族,身为鸟族,在?飞行上的造诣还是颇高的,脚程上却不会被落下。   她好奇地问韩将军:“我记得天帝宝鉴和天后宝鉴都?可?以识别绝大多数的伪装和妖魔,还可?以明心见性,保持心智不受影响。是因为这个原因么?那君上日后岂不是也可?以……”   “是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   韩默稍微一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才又说:“更多的,是因为陛下是陛下。……龙族的龙息接通天地二脉,最为澎湃,龙族天生便不会被蒙蔽视听心智。”   说着这些的韩将军语气间仍旧难掩自豪。   一半儿是因为这么宝贵的一条龙就生在?他们天界。   还有一半是因为少时他还与那条龙是发小……虽然是关系不太近的发小,但?龙息的秘密还是少年时陛下告诉他的!   “哦?”戚葭听后也感兴趣了,唇边漾开?笑容:“我记得上回?还说你们陛下有办法?甄别坏人还是好人,如今因为血脉缘故,还可?以无视血祭幻术……你们陛下还有什么奇异的特长?是本君不知道的?”   “这……”韩默见到他的笑颜,便下意识地低头?闭眼,连该如何?回?答君上的话?都?不知道了。   戚葭只当这问题是为难了他,没再追问,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道:“本君去看看。”   “君上,不可?啊。”   刚还没话?了的韩将军立即出言阻止:“陛下派我来保护君上……”   “本君身上有你们陛下的龙息。而且……”戚葭拿出在?太古秘境时虞白溪戴在?他身上的那个,可?以破掉幻境的法?器:“而且本君还有这个。”   “反而是你们,不必跟了。回?头?若是你们中了掩日族的妖术,本君可?不好同你们陛下交代。”   “那怎么行!”   事实?证明韩将军和戚葭都?多虑了,待他们赶去那围剿住掩日族的地方,那里已经被上千名天将重重包围,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外面不仅安全得很?。   且任何?人都?靠近不了。   戚葭再度拔高高度,发现仍看不见包围圈内的情况,便不得不拿出他从玄镜仙人那里借来的一柄仙镜,去看里面的情况。   他手中的这柄镜子功能上类似鉴天镜。   虽不可?照尽四界万川之?象,却可?以用来观看方圆几里内的场景,正适合拿来透过这层层叠叠的人群去看里面的情况。   见君上拿出宝贝,韩默与朔灵自然凑过去一起同看。   戚葭抬手对那柄仙镜进行了调试。   “稍等一下应该就能看见了。”他说。   这边刚摆好阵仗,戚葭略觉哪里不对,稍一侧目,便看见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少年赫然眼熟。   “德昭世子?”   虞德昭很?显然也看见了他。   从方才开?始目光就向他这边看着,见戚葭也注意到了他,世子便忙拨开?人群向这边飞来,欲给他行礼:“参见天后……”   “快别多礼。”戚葭赶紧拦住他不叫他行礼,他可?不想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戚葭冲德昭世子眨了眨眼睛:“世子怎么也在?这儿?”   虞德昭只看过他一眼后便一直埋头?,姿态恭谨,毕恭毕敬。   戚葭除了搞不懂他为何?也同怕天帝一般很?怕自己外,却是从对方的举止上面挑不出一点毛病。   听见天后问话?,世子便语气十分恭顺地回?答:“回?叔婶的话?,太古秘境今日关闭,小侄随玄镜仙人归京,想先?回?府上调整一番再去叔父叔婶处报告,路过此地,不想便看见了叔父在?此……”   “哦。”戚葭想起来:“今日是太古秘境开?放的最后一天。怎样,试炼可?还顺利?”   “……谢叔婶关怀。”   大概没想到戚葭还会过问此事,德昭世子一愣后便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回?答得更为积极恭敬:“一切顺利。”   “君上,有影像了!”朔灵仙子说。   戚葭便不再问话?,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   可?惜,他们明显来晚了。   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一片具有明显打斗痕迹的区域里,穿着蓝衣银甲的天将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   有人施法?扳起一些散落着的秽物,那些秽物看上去像是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肉块;有人则拉着特殊制作的捆仙索,将身着黑色布衣、头?戴长?巾、看不清眉目的类人形躯体羁押。   还有一些受了伤的天将们互相搀扶着缓慢退出这片区域,纷杂的场域里,面如冠玉的虞白溪静静立在?原地。   戚葭不想惹麻烦,刻意没有上前,也没有探出神?识,是以从镜子里他并?不知虞白溪此刻的表情。   他只觉得天帝姿态笔挺,气质稳重,半片衣角都?不曾被弄乱或染污,形容与周围的纷乱很?是不符。   “这就打完了?”   戚葭轻声问。   韩默:“为了避免被蛊惑,天将们对上掩日族时一般都?是将其围困在?特质法?宝中,不会近身接触对决,只待其自身消耗殆尽时再作处理,所以缠斗时间较久。   但?掩日族的妖术在?陛下面前不顶用,甚至都?很?难施展得开?,所以若陛下来了,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哦哦。”戚葭明白了,“这么说因为血脉特殊,你们陛下平日里还挺忙的。”   韩默:“……这个,确实?。”   戚葭望着那高大巍峨的背影,又问:“那既然都?捆起来了,陛下还在?这儿做什么?”   他方问完话?,没等韩默回?答,那些在?缠斗中受伤的天将们已经全部?离开?了。   蓝衣银甲的天将们,也已经将那些被捆束住的黑衣人带到天帝面前。   天帝缓缓低眸,似乎在?与那些人对视。   其中一人忽然大叫出声:“邪天帝!你不受天命,不遵天道,狂妄悖逆,弑杀亲父!终有一天天将降罚,神?族也不会放过你!……”   这人的叫声很?突然也很?可?怖,连戚葭都?被这骤然出现的粗粝声音给吓了一跳。   更尤其一个人骤然张口后,其余几人也纷纷操着破锣似的声音大叫。   这些人似乎神?志不清了,说话?颠三倒四并?不流畅,但?骂得极为难听:“虞白溪!四界危矣,万劫不复!”   “虞白溪!你手仞亲父,倒反天罡,好一个邪天帝!……”   后面的话?没说完,皆化作烟尘。   天帝一剑,瞬间斩了在?场几乎所有还活着的黑衣人。   唯留下最前面的一人。   戚葭看见虞白溪高大的身影终于动了,他缓缓躬身,仍在?打量那黑衣人的面容或是眼神?。   方才出言不逊的都?已经被天帝斩杀,前后反差过大,此时被重军围住的空旷场地倒显得过于安静了。   几近落针可?闻。   可?是下一瞬,那唯一幸免的黑衣人也突然开?口,用同样粗粝嘶哑的嗓音喊道:“邪天帝手刃亲父,不孝,不慈,不义,不仁!信奉这样的人统治,天界亡矣,四界亡矣!可?怜,可?叹,可?悲……”   “悲”字音刚落,这道粗粝刺耳的嗓音也消失了。   布衿爆破撕裂的声音传来,是天帝手中的三清剑将此人了结。   从始至终,天帝一句话?都?未说。   视线从镜子上转开?,戚葭抬头?。   禁制消失了,包围圈也解除。   天将们紧锣密鼓地收拾那些散在?地上,有些勉强能维持人形、有些则早就不成人形的残碎肉块。   周围散发出一股极致浓烈难闻的尸臭味。   如此惨烈作恶的画面,即使不再有包围圈,也反而没仙敢靠近了。   或者说从那些黑衣“人”破口大骂天帝的时候,围观的大部?分仙众便已经明哲保身地散去了。   众仙散去,愈加稀薄的人影中,戚葭抬头?,正看见虞白溪转身。   视线骤然撞到一处,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对望。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索性是被发现了,戚葭便散出神?识,只觉得天帝一双灰蓝色的眼眸中,铅灰色更重了一些,像一汪凝固住了的冻潭,寒气四溢,毫无生气。   ……   片刻后,戚葭干脆收了镜子,正打算上前。   可?这时,又有蓝衣银甲的将领去到了天帝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距离这么远,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凭借神?识依稀探知:   “陛下,本次围剿统共斩杀掩日族傀儡十六名、长?老一名,暂时还不知他们是如何?混入九重天的,以及是何?目的。”   虞白溪脸上无悲无喜,只是说:“这群人中没有‘长?老’。”   蓝衣将领立即正色:“陛下是说……他也不是?”   他指的是那些黑衣人中跪在?最前、也是被天帝留在?最后杀的那一位。   “继续去搜。”   天帝不置可?否,声色冷厉:“他一定还在?九重天,搜到了立即通知本座。”   “是。”   ……   虞白溪那边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很?快便有蓝衣银甲卫跑来传话?,说陛下下令,要韩将军护着天后好生回?去休息。   戚葭看过了、知道怎么回?事了便也不想留着添乱了,他当即点头?表示同意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德昭世子跟他一道。   “你没事吧?”   方才虞白溪杀人时,戚葭便感觉自己身边的德昭世子明显受到了惊吓。   如今少年也是一路沉默,虽脊背笔直仪态不失,却也神?色怏怏地。   戚葭一出声,他立即又颤了一下。   “……叔婶,我,抱歉,我方才只是有点害怕……”   德昭世子虽在?戚葭眼里已经三千岁了,但?在?世俗眼中他也不过方成年。   而且或许槐积仙上和宗老们都?对他予以众望,按旧日那些仁厚的天帝们所培养,反而将这位世子养得循规蹈矩、极为老实?守旧,胆子却不大。   看他瑟缩不已的样子,戚葭安慰他:“别怕。”   “你叔父只杀该杀之?人。”   “叔父做得对。”德昭世子一皱眉,眉宇间凭白多了几分硬气,说话?也铿锵有力起来:“掩日族选择使用血祭妖术蛊惑人心,叛出天门,不容于世。这样的异族就应该赶尽杀绝。”   说着,德昭世子又抬头?看了戚葭一眼,那一眼眼含惊吓,再之?后又迅速低头?,连戚葭都?不敢看了。   “……我,我是觉得,他们那样骂叔父……很?……叫人生气。却无可?奈何?。掩日族好像杀不尽似的……”   对方的反应莫名让戚葭想起不度山上的小动物。   偶尔他蹲在?树杈上小憩,有小松鼠路过吵醒了他,那松鼠也是这般受了惊后惶恐避让的眼神?。   于是戚葭不由抬手摸了摸德昭世子的头?。   世子虽然刚刚成年,身骨却已长?成。   他身型比戚葭要宽阔,但?身高却比戚葭要差了几分,外加上其拼命埋头?,所以戚葭很?容易便摸上了他的头?顶。   甫地被摸了头?顶,德昭世子更是大惊失色地抬头?望向戚葭,下意识地欲查明情况。   但?这回?抬头?他便忘记再迅速低下了,因为散在?风里的淡淡兰花香中,那人明丽的脸上笑靥如花。   戚葭笑着说:“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天帝之?位?”   德昭世子没有回?答。   戚葭便又问:“你不想做天帝?”   类似的问题,虞白溪也问过虞德昭,他当时问得是世子想做天帝么?   当时德昭世子便直接被吓得不轻。   但?或许是戚葭的笑容很?灿烂,语气也很?随意,与陛下很?不一样。   德昭世子不怎么怕他,反而没什么犹豫地认真回?答了:“以前很?想。可?是,可?是德昭愚钝,近阶段得叔父悉心教导,德昭在?功课和修炼上却仍旧没甚进益,若说进益,却是连叔婶都?比不过……德昭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连在?秘境里都?听说,这几日叔婶修为越发精进,可?德昭的得陛下亲自教导多日,却……”   太古秘境并?不封闭,随进随出,因此试炼期间里面也没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便是虞德昭不想打探消息,他身边各大宗门的少年也不会放弃打探,每日四界里发生什么大事都?不被落下。这几日帝后日日封闭练习功法?的消息也自然传入。   说什么的都?有。   “更何?况……”   虞德昭看了眼戚葭被腰带紧束的腹部?,顿了顿,似是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正视戚葭:   “德昭认为,叔婶的孩子更适合做天帝。”   戚葭:“……”   又下意识轻抚自己的腹部?。   撂下手,戚葭站姿笔直如松,问:“世子是觉得自己本体是只麒麟瑞兽,天之?骄子,却可?能连我一只小小鹦鹉都?比不上,便觉得气馁么?”   “德昭不是这个意思!君上是天纵奇才,身为鹦鹉也不受本源桎梏,而我,我却是……”少年连忙矢口否认,又目光躲闪:“我只是觉得……”   “没关系,我明白。”戚葭笑着说,不仅并?不恼怒,反而道:   “陛下有没有告诉过世子,做天帝便要‘立心清正,向上向善’?”   “……说过的。”德昭世子低下头?:“叔父很?早时便与我说过,可?我……”   “那就是了。”   迎着德昭世子骤然望向自己的眼,戚葭侃侃而谈:“世子与其在?此纠结、徘徊、恐惧,何?必专注眼下,奋勇争先??”   “你以为你叔父究竟强在?何?处?”戚葭说:“他在?你这个年纪,是从没有考虑过这些的。”   “更何?况世子资质已是不低,缘何?轻易妄自菲薄?”   在?德昭略带疑惑却也越发明亮的眼里,戚葭清朗的嗓音再度响起:“君子行走于世,眼要阔,心要亮,正心正念,道法?自然,又何?惧之?有。世子,善护念。”   “……”   德昭世子彻底怔住,看戚葭的眼神?震惊又惊诧,好似不信这只传闻中娇滴滴、只会跟叔父撒娇的鹦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可?跟在?戚葭身后的仙子和将军却不觉得惊奇。   朔灵是早就知道,君上虽然平时看着懒哒哒,但?其实?是只胸怀广阔,有大智慧的鹦鹉!   而韩将军更是习以为常了,他不仅不觉得怪,反而有些羡慕德昭世子,竟能得君上亲自教诲。   激动得握紧双拳,韩默冲德昭世子露出艳羡的微笑。   ……   虞德昭看了他们的反应,更觉自己越发不了解眼前这位准天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段时日他去叔父那里听课,准天后便极少出现在?旁边,他们之?间无甚交集,只是偶尔不小心见了叔父与他的互动,让虞德昭惊讶于这只小小鹦鹉竟然可?以在?叔父面前撒娇,却不会被叔父厌烦。   几次的相见,他恭敬地叫对方叔婶,对方也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仅此而已,之?后准天后便嚷嚷着去玩了。   因其多半都?是嫩黄鹦鹉的形象,也少有像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俊美形象,于是准天后给他的印象便多了风风火火、爱玩,不务正业等。   所以他才没有想过,今天这个人竟会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尤其是对方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便感觉与叔父很?像,非常像,气质几乎一模一样……   与世子分开?后,单独回?宫的路上,朔灵也觉得奇怪:“君上闻融敦厚、深明厚慈,可?您平时从不管德昭世子的事,怎么今日竟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   “哦?”戚葭听了却笑了:“本君深明厚慈?你既然如此形容本君,那本君出言教导德昭世子,也没什么惊奇的。”   “小仙只是觉得……”朔灵顿了顿,仔细想了片刻才形容出:“您心胸广阔,待德昭世子向来是极公正极好的,只不过您也不会主动去管世子的事……大概就是任其自由发展,并?且不觉得他会长?歪,一直放心得很?的感觉。”   “从前是这样。”戚葭点头?说:   “不过世子心性不够坚韧,他父亲的事,或许让他更陷入其中。陛下则向来少言,在?世子的心中又过分严厉,恐怕他出言教导只会让世子更加疑惑恐惧,反而更失坚心。”   朔灵听懂了,君上这次开?口是因为觉得不开?口不行了,忙说:“君上用心良苦。”   “君上目光深远独到!”   韩默也忍不住说:“若说德昭世子,天赋的确不低了,可?感觉就是差了些什么,今日君上一提,臣才发觉,的确是,陛下少时为太子时,从来都?自信坚韧,未有疑虑。”   说到这里韩默眼睛越发明亮了:“还是君上了解陛下!臣一直都?觉得您与陛下是最般配的!”   戚葭听了不禁扭头?看了韩默一眼:“听这话?,韩将军似乎一直挺了解本君。”   “……臣失言。”   韩将军不乐了,甚至赶紧低头?:“臣,怎么,如何?能了解君上呢!……”   反而是戚葭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又露出一个明丽笑容,也未再深究什么。   这天虞白溪很?晚才回?来。   回?来时衣衫是干净的,玉冠端正,却仍旧感觉风尘仆仆。   至少在?院中小憩的戚葭是这样觉得。   “这么晚了,如何?还没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光皎皎,天帝入院时,一眼便看见蹲在?兰花树上的嫩黄圆啾。   “自然是等陛下回?来啊。”   戚葭说着,已经扑扇小翅膀来到天帝面前,之?后又盘旋着落在?他的掌中。   圆啾抬头?,与神?色略带疲惫的天帝两两相望,戚葭圆眼睛一转:“我得了一种……不见到陛下便睡不着的病。对没错,就是这样。”   天帝绷直的唇角这才略微松懈,托着圆啾一路回?到殿内。   “陛下没有受伤吧?”戚葭问。   “没有。”虞白溪说。   “那就好。”戚葭仔细打量对方,头?发没白,眼瞳没红,看上去不像受伤了。   可?是天帝虽一向寡淡冷漠,却永远端正笔直、一脸清正,极少像今夜这般暴露疲态,这让圆啾有些担心:   “那陛下便是累了?……陛下要找的人找到了么?”   “还没有。”虞白溪说:“找到以后本座还要亲自去一趟。”   “哦,那没关系,那也先?休息吧。”圆啾的语气像是在?问陛下今日是否还有折子要批一般,稀疏平常。   天帝:“……你便一点都?不怕本座么?”   “不怕啊。”   戚葭:“韩将军跟我说过,掩日族擅长?幻术傀儡术,而且法?术刁钻极难防范,陛下杀他们,也是在?保护这里的所有人。”   “……本座说的不是这个。”   步入殿内的天帝脚步很?稳,托举圆啾的手也很?稳。   暮色四合,天地静谧辽阔,只剩下天帝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听着踏实?,却又沉重,声声都?敲在?人心上似的。   “本座说的是……”   半晌后天帝才再度开?口,或许是忙碌了一天,使他的嗓音变得嘶哑和厚重:“你今日不是也听见他们说的了么?……本座手刃亲父,不孝、不慈、不义、不仁。”   说着这话?的天帝,烟青色的眸底映着某种悲凉。   疲惫似乎也是由此而生。   猛地,戚葭想起白日,他在?虞白溪杀完人后探出神?识感知到的,对方那一身寒空皓月般冷然、毫无生机的气质了。   戚葭不禁一顿,抬眼道:“骂得的确是挺难听的。”   虞白溪:“……”   戚葭:“陛下在?意他们怎么说你么?”   虞白溪缓缓摇头?:“本座不在?意。”   圆啾毛脑袋灵活一伸,好似灵机一动:“那么陛下便是在?意我听了别人如何?说你后,会如何?看你。”   天帝不置可?否。   灰蓝色的眼眸仍旧紧盯着他,外表冰冷,却又目光灼灼。   “我当然是无条件站在?陛下这边的啦!”   小圆啾没什么犹豫地说,跟着便干脆于天帝手中蹲坐下来,柔软的小绒毛在?对方掌心铺开?,甚至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团成一团。   团成球的啾啾骄傲地昂着头?颅:   “旁人说你不好,本君便偏要说你好!至少在?我看来,陛下绝非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   虞白溪听得抬眼,原本疲敝的眼中眸光清正雪亮:“……你这般信我?”   “是啊。”戚葭毫不犹豫。   又忽然抬眼反问:“陛下这是在?试探我看待你的心意?”   虞白溪眼睫又骤落:“不是。”   团成一团的啾又收回?脖子,彻底成了一个毛团球,小胖啾闭上眼睛,选择自闭!   天帝抬指在?他毛绒绒的头?顶点了点,见胖啾态度并?未扭转,想了想,还是认真开?口道:   “本座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本座,唯独只是在?乎你的看法?。是以……”   对上略微张开?眼的胖啾,虞白溪尾音很?轻:   “我想听你说。”   胖啾这才彻底张开?眼,整个小身子都?松开?了,从紧实?瓷实?的圆球变成松软的毛球。   他重新立起来,仰头?去看天帝:“我对陛下来说,是这般重要的?”   戚葭眼睛亮亮。   “嗯。”   虞白溪应了一声:“……自是不同。”   “哪里不同?”戚葭干脆撅起了小屁股。   因为对于身短的啾来说,他脖子已经抻得不能再长?了,是以若想近一步贴近天帝、看清楚对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便只能摆出这样的姿势。   虞白溪莞尔,又抬手点了点圆啾,动作轻柔地将鸟身调整成笔直站立,要他立好别摔到。   摆弄片刻后,才道:“你毕竟即将是天后,若你对本座心生芥蒂,便过不好日子。”   “……仅是如此?”小胖啾哑然。   “不然呢?”   “……难道不应该是只因我是陛下的心上啾,所以陛下十分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   天帝眼睫再度一折,稍稍沉默后:“话?本要少看。”   戚葭:“……哼!”   又干脆扭过小身子背对对方,不理他了。   虞白溪:“……”   天帝再度抬手,然而这次指尖却并?未落到圆啾的头?上或身上,他便是那般沉默地抬手,又沉默地落下。   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片刻后小圆啾又自己转了回?来,卜楞一下,抖擞着头?毛自个儿就恢复了精神?,说起了正事:“陛下前日是被掩日族所伤?可?是掩日族不是没什么战力,且他们的法?术不是对你没碍么?”   他这样的转变之?快,天帝都?有些适应不能,但?还是认真回?答:“不算被其所伤,但?的确,被拉入了一些幻境之?中。”   “……”   小胖啾一顿,忽然就悟了:   “我记得陛下的旧伤,心神?震荡时便也会发作。”   “掩日族的幻术不会影响污染陛下的心智,那那幻境究竟是什么样,竟令你神?情激荡……所以前日在?陛下所中的幻术里,你看见了什么?”   大概没想到他会这般问,天帝眼眸晃动了一下,最终干脆移开?了眼。   但?他并?不恼怒,甚至极为‘老实?’地沉声回?答:“一些往事。”   “……原来如此。”   “能叫陛下心神?震荡的,绝对不会是什么骇人的恐怖场景画面,只能是……”   心魔。   两厢沉默半晌后,虞白溪:“你不问是何?种往事?”   “我……可?以问么?”   小圆啾听后又是一愣,抬头?。   甫一在?天帝灰蓝色的眼眸中看见自己嫩黄身影,他便听天帝低声、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说:“幻境里,本座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你之?所以没听说过掩日族,是因为其本身并?不是什么种族部?落。”   “掩日族曾为先?天帝护军。先?天帝在?时,位置等同于如今韩默执掌的天卫营。”   虞白溪越说声音越低,在?胖啾愈加浑圆的眼眸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声音也几近散了:   “先?天帝去了以后,本座下令诛杀全营,一个不留。” 第44章   前情心动   “为何?”戚葭问。   天帝灰蓝色的眸子一动。   迎着对方?清冷的目光, 戚葭缓缓说:“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   稍一迟疑后,虞白溪问戚葭:“你可听说过神族?”   “自然听说过,飞升入神界,自然就?是神族了, 可享无尽寿命。”   戚葭:“只不过, 四界不是已经百万年?不曾有人飞升了么?神族早已成了传说。”   “并非是传说。”   虞白溪摇头, 神情漠然滴说:“且, 神族是可以有无尽的寿命,却不是没有代价。”   “那?是什?么样的代价?”   这段时间戚葭读了不少书, 正史野史都有提及永生, 他?也正好奇这个问题, 不由追问。   “用众生的性命做代价。”虞白溪说。   戚葭:“?”   “这一方?天地, 特定一段时期的元灵是恒定的, 元灵关系寿数, 是以, 总寿数也是恒定的。”   提起这件事,天帝荒凉的眼眸里涂满讽刺:“神族若想长生不死,就?要动用‘下?界’的能量。”   四界历来?便是神族口?中的下?界。   而这原本是一个秘密。   以百万年?为一个轮回,每到一个节点, 神族便会以下?界众生灵的元灵, 来?补充自己?的寿数。   百万年?对于下?界来?说,算足够漫长的时光了。   便是虞白溪这样长寿数的龙,最多也只能活个几十万年?。   百万年?间, 四界生命轮替, 王朝也会轮替。   每每收割完毕后, 神族都会消除痕迹,只极少数的生灵继续繁衍、吸纳这一方?天地的灵气, 这般繁育百万年?,再等待下?次的收割。   由于处理得极为干净利落,后世将?无人知晓神族的秘密。   四界万万年?史并不连贯,究其原因,也因如此?。   整个下?界就?好似他?们?的养殖场。   这里便是一个巨大的法阵,会使精怪们?在死后吐出的元灵自动被神族吸收。   而神族数量极少,且受某种天道的桎梏,他?们?在下?界并不方?便施展神力,想要大面积屠杀精怪并不现实。   于是神族选择以定期引发战争的方?式,收割元灵。   唯有战争才可致使精怪们?大面积死亡。   但也因着不能随意施展神力,万万年?来?,神族早就?有一套挑起战争的方?式——虽不能施展什?么像样的神术,一些神君却通过夺舍某一位生灵的方?式,在下?界蛊惑人心。   ——神族的神力自来?便带着被人供奉信仰的力量。   与神族相?近之人,时间久了,所思所想都会以神君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   “那?先天帝便是被……”   “嗯。”   “……”   戚葭已经大致懂了。   想要挑起整个四界的战争,那?么自然要在四界最高位者的身上下?功夫。很明?显先天帝便是最好的人选……   “须津。”   天帝烟青色的眸子冷得像一潭幽深的寒潭,一万年?过去,他?不曾忘记过这个名字:“他?侵染了父帝的神识,试图占据父帝的意识,夺舍肉身。”   “发现之时,已经晚了。”   虞白溪的尾音很轻很低。   人们?对于神族的了解还是太?少。   或者说若不是大战以前的一个意外的发现,虞白溪也不会知道,原来?神族是要靠吸收下?界元灵苟活。   可即便知道这一点,他?能做的已经太?少了。   那?时候,妖族已几乎完全被神族所控制。   天妖大战,也是因此?产生。   而成为天帝的首要条件便是立心清正,其实没有什?么独特的法术,天族血脉本就?不容易受到侵染。   所以那?时候,有了妖族的前车之鉴,虞白溪也没想到自己?的父帝也会被夺舍。   “……所以,陛下?才不得不杀了先天帝。”戚葭的声?音也很轻:“因为若不如此?,天界便是下?一个发动大战的种族……”   虞白溪不置可否。   天帝脊背依旧笔直,没有表情,只是骤然攥紧的手掌泄露了稍许情绪。虞白溪继续说:   “发现父帝的神识已经被侵占时,掩日族……昔年?的神军营已经完全沦为了须津的傀儡。”   “天族生来?便不容易被侵染,为了使更多的人臣服,须津交给他?们?一种血祭术,以自身血肉为祭,施展幻术,使中招者绝对服从?施术者的命令。”   戚葭瞬间想起:“……近日陛下?处决的掩日族,好些身体已经不成形状,便是施展血祭术的缘故……”   虞白溪点点头,“一旦施展邪术,掩日族族人便会彻底丢失自己?,继承神族的意志。其身体也会不成人形,一身腐臭行?如活尸体,即便带着高阶仙器也难以掩盖,极好辨认。是以,为了延续这个种族,他?们?之间出现了不会轻易施展血祭术的‘长老’。”   “长老外形无异,完全就?是普通人。”   戚葭自动接话道:“但他?却可以通过给个别人洗脑,令他?们?加入掩日族,在必要时施展邪术以实现污染……如此?,掩日族便会延续。……好聪明?,也好残忍的做法。”   戚葭最后说道。   难怪掩日族必须死。   因为施展过血祭术的,已经丢失了自己?的意志,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的怪物而已,且还会制造幻术迫害旁人。   而长老,作为制造怪物的人,也必须死。   所以今日那?些人才会异口?同声?地咒骂虞白溪。   因为他?们?早就?不是自己?了。   ……   戚葭讶异地听着这些此?前自己?闻所未闻的事情,不明?白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应该昭告四界及时防范么?   虞白溪摇了摇头:“神力影响力极深,修为低浅、或意志薄弱之人知晓与其相?关的越多,反而越容易被蛊惑,甚至直接沦为神族傀儡。”   “且,若一位神君当真要夺舍,几乎很少有生灵能够抵抗。我父帝便是一个例子。”   戚葭:“那?陛下?今日与我说这些,不怕我也受到影响么?”   “你不会。”虞白溪颇为坚定地说。   戚葭:“……”   好吧,或许自己?没什?么被夺舍的价值?……   也或许是虞白溪觉得自己?意志力过于坚定。   戚葭没有计较,反而又?想到了什?么:“妖族早就?被神族所控制。天妖大战因你斩杀妖神而结束,妖族已经溃不成军,那?么神族势必便会采取新的措施,恐怕不一定只针对你父帝……我想起昔年?,陛下?也杀了魔王。”   虞白溪点点头。   杀戮对他?来?说早已稀疏平常,他?已经不能做出如何剧烈的反应,便只说:“好在一位神君只可夺舍一人,且不可逆转,不可传递。被他?们?侵占之人身殒,他?们?也会一同逝去。”   “逝去了,就?回到神界了么?”戚葭问:“那?不是放虎归山?”   “原本他?们?或许还有法子回去,但。”   虞白溪摇了摇头,又?骤然看向戚葭:“你还记得不度山下?面的那?条血河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条血河?”戚葭一愣:“自然记得!那?真是条血河?”   虞白溪点头:“事分善恶,神族之人也并不都是作恶多端。也有飞升入神界的神君,在发现长生的真相?后选择放弃永生。”   “那?一年?,青龙神君以自身神力和骨肉为祭,隔神族与下?界,致使神君下?不到下?界,滞留在下?界的神君也无法再度返还神界。”   “献祭了骨肉之后,神君血流三千里,绕山而成溪流,岨流以成瀑布。那?座被环绕的山,便成了不度山。不度山之名,大概多少有一些‘神也不可渡’之意。”   戚葭:“……”   直听得目瞪口?呆。   却又?想到:“那?老祖他??!……”   戚葭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秘密,很多身不由己?的人,但自他?睁眼时起,第一个对他?好、收留他?的便是不度山老祖,他?自然更为关心老祖的情况。   也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虞白溪已经说:“他?与那?位神君有些渊源。”   “有些渊源?是朋友?”   “可以这样说,但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血河出现在约一万一千年?前,当时青龙神君献祭隔绝神界,并不来?得及向下?界示警,老祖亦是不知何故,重伤昏睡不醒。四界常有骤然形成的奇观异貌,且不度山一带荒凉已久,那?会儿四界关系又?算和睦,并不似后来?那?般紧张,是以最开始,血河的出现并未引起三界的注意。”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天帝的嗓音变得更低:“若非当年?本座与……一位朋友,意外踏入不度山,又?无意间遇到前辈,我们?也不会知道神族的阴谋。但前辈身体不好,将?这件事告诉我们?后,便闭关修养了。”   “可是那?时,四界看似和睦,妖族内部却已如被蛀空的蚁穴,妖族精怪几乎尽数已经被神族所侵染,大战一触即发,我们?能做的已经太?少了。”   戚葭:“青龙神君会那?般急于献祭挽救苍生,恐怕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虞白溪不置可否。   “不过青龙神君?”   戚葭感叹这位神君的不随波逐流,又?骤然想到:“他?也是一条龙?”   “不知。”   虞白溪摇了摇头:“未曾有缘得见,所以未可知。”   戚葭看着身形高大却又?异常瘦削的天帝:“……龙是不是最有天赋、最容易飞升成神的生灵?”   他?是忽然想到,若没有万年?前的大战,若虞白溪不提前知道真相?,或者,若虞白溪为了一己?私心、选择无视真相?而去飞升成神,获得永生……   那?现在的四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谁也不知道。   因为无疑,他?们?应当都已经被毁灭。   明?媚的双眸眨了眨,戚葭却听虞白溪给他?讲解说:“越是临近神族收割的时代,越不容易飞升。但即便如此?,四界仍旧人才辈出,至少本座与修行?上并不是最有天赋的。”   戚葭:“……”   戚葭一开始还以为天帝谦虚,但他?不知怎么又?忽然想到:“陛下?指的是,昔年?的妖神?”   虞白溪点了点头。   戚葭倒更好奇了:“妖神也被夺舍了?……若祸世的神君想要搞事,妖神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不想听他?的分析,虞白溪却一怔,紧接着便摇头道:“他?与本座一样,血脉特殊,不会被神族侵占,也不会被幻术影响。”   戚葭:这么厉害。   “那?他?为何带兵打上天界?你没有想办法告诉他?这些事么?还是说,即便不被侵染,他?也仍想飞升做神族,以达永生之境……若不是那?位神君关闭了入神族的入口?,他?应当已经飞升了罢……”   “并非你想的那?样。”虞白溪忽然说。   发觉打断了戚葭的话,天帝又?稍微一顿,还是肃声?道:“他?有他?的难处和苦衷。”   戚葭:……   便不知说什?么了。   万年?前的事情太?复杂,他?不曾参与,所以也不好评价。   戚葭只点头:“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苦衷。”   他?真心这样觉得。   无论是先天帝,掩日族,还是,不得不杀了他?们?的虞白溪。   说白了,最邪恶的应当是一直以来?被世人所向往的神族。或者说是……   永生!   怪不得上次提到永生,虞白溪嗤之以鼻。   别说是天帝了,就?是他?小胖啾,遇到这事也要杀光所有自私自利的神族!   “所以陛下?这些年?做的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恍惚间,戚葭都明?白了——虞白溪说过,集齐八柄神器便可以戮神!   而戚葭丝毫都不怀疑,虞白溪所戮之神,必定不止于万年?前在下?界兴风作浪的几位,而是那?些仍旧高高在上的、伺机而动,琢磨着怎么吸食他?们?的天神们?。   小胖啾看天帝的眼神倏地涂满崇拜。   然而天帝的神色却不见半分轻松,依旧凝重:“不度山那?位的结界并不能撑过太?久,终有一日,为求长生神族还会下?界来?。便是集齐八柄神器,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陛下?。”戚葭骤然打断虞白溪。   然后在对方?抬眸望过来?的一瞬,他?骤然向前一凑。   “啵”。   ——戚葭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   坐在那?里的天帝骤然愣住。   长睫止不住地晃动,愣过之后,虞白溪甚至直接站起了身:“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戚葭自己?其实也挺懵,跟着站了起来?。   方?才他?想这样做,便直接做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还保持作为胖啾的习惯,戚葭向前一扑。   他?直接扑进对方?的怀里,虞白溪一动不动。   没有接住他?也不曾躲避,木头一样地站在那?里,却已然侧目望向旁处:“你……你失忆了,不知亲吻的含义是……”   “啾的鼓励。”   戚葭说,“谁说我不知道了?”   “……”   天帝静默下?来?,淡色的唇轻轻抿了抿。   戚葭抱着对方?的手臂晃了晃:“陛下?别害羞,只是亲一个而已!”   虞白溪这才转眸回来?。   眸子更渗寒意,压低了嗓音重复:“只是,亲一下?……而已?”   “……别这么小气嘛!”   戚葭啧了一声?,干脆变回圆啾。   若不是知道自己?没揣崽、有愧于天帝最近想做只乖乖啾,他?便直接在他?另一侧面颊也啾上一口?了!   “反正,陛下?与我说完,可否觉得轻松了许多?”   虞白溪愣了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他?点头,这些话,这千万年?的岁月里,天上地下?,终是只能与这一人说。   自然是,轻松了许多。   倏地,虞白溪一双眼中染上些迟疑:“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小圆啾抖落了下?浑身的羽毛:“陛下?怎么这么问?”   虞白溪:“只是觉得你今日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   天帝想了想,总结:“所问之问题过于厉害犀利。”   “……难道我平时不犀利?”圆啾毛脑袋一晃,又?恨不得蹦起来?试图直扑天帝面门:“陛下?这是在说我蠢!”   “……不是这个意思。”   虞白溪没躲,担心他?又?摔到自己?,便费了好一番力气将?圆啾重新捧于掌心,安抚:“只是你从?前并不关心这些事,不会问得这么细。况且你近日灵力恢复得极好……”   “那?不是咱们?已经说好了,我会好好学习、好好修炼,然后辅佐陛下?么?”   戚葭翻了个白眼,又?忽然仰头看向天帝:“听陛下?的意思,我曾经是只很睿智的啾?”   虞白溪稍顿,后形容:“世所罕见。”   “原来?陛下?对我评价这么高?”圆啾的语气微微上扬,又?骤然下?压:“……可我觉得我现在很笨。”   说这话的小胖啾干脆趴在天帝手上,用翅膀尖尖托腮腮:“那?陛下?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   “……为何忽然这般问。”   “只是有点吃醋。”托腮腮的小圆啾叹气。   虞白溪:“?”   “一想到陛下?是因为过去的我才收留我,竟全然不是为了我,就?……”   天帝鸦羽般的眼睫轻落:“有何区别?”   “区别可大了。”圆啾恨不得嘟起嘴巴:“你便直接回答说,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即可!”   虞白溪怔了下?说:“都可以。”   “……什?么叫都可以?!我是问你喜欢哪个我……啾!”   圆啾嗓音清朗地咆哮,然后便被天帝撸了一下?,虞白溪好脾气地安抚:“在本座看来?,你便是你,无有分别。”   戚葭闭了闭眼睛:“那?我懂了,陛下?的意思就?是哪个我你都不喜欢。”   “……”   天帝撸他?的手再度停顿。   “陛下?,发现‘长老’的踪迹了。”依旧是白日那?位穿蓝衣银甲的将?领前来?禀报。   隔着一整个院落,戚葭和虞白溪都能通过放出神识的方?式确定来?人的身份,虞白溪再度一顿,对戚葭说:“本座去去就?回。”   “好哦。”戚葭说着,干脆一扑小翅膀,主动飞下?了天帝的掌心。   “……”虞白溪缓缓收回手掌,说:“你先睡。”   “好哒。”已经直直落在旁边贵妃榻上的啾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闭眼。   ……   天帝离开时,又?给戚葭留下?一个外形十分精美的陶罐。   ——搜捕掩日族时,虞白溪因故也去了趟妖界。   那?只精美陶罐里装得便是一壶新鲜的银月桃花露。   ……   也是这日。   除去发现掩日族行?踪、天帝很忙外,天界依然春和景明?。   那?棵先前种在院中的小树受尽灵法滋养,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儿。   虽不能与另外两株比肩,但胜在枝桠相?连,一眼望去枝繁叶茂,满院子的绿意。   花开正盛,白玉兰花色白微碧,香味幽远。   有风吹过,满院都是淡雅清新的香。   虞白溪离开后,戚葭又?去给自己?的小树浇了水,直起腰后,忽然悟了。   ……可能,他?近日来?心悸得厉害,总是想到虞白溪,是因为……   他?其实已经有一点点喜欢虞白溪。   “唉。”回到寝殿,捧着漂亮的陶瓷罐,寝殿内传来?小胖啾的叹气声?。   但最终,他?还是将?那?壶清冽清新、散发着浓郁鲜桃味道的甜蜜浆汁一饮而尽。   不能浪费! 第45章   天帝疯得出人想象   虞白溪一夜未归, 戚葭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隔日他又去了趟不度山,亲自将戚绍胥等几位师兄,连同五薯都接上?了天界。   因天帝寿辰在即,且四象大会也不日便要在天界举行。   此两项都是千年难遇的盛会, 这次不仅撞在了一起, 还?都在天界举办, 属实难得, 届时四界各大宗门组织都会派人出席。   戚葭得知此事后?,便想着接不度山上?的众生灵也?来共赴盛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是为?了让不度上?的生灵们凑个热闹, 二也?是为?了履行当日会回报戚绍胥他们的承诺。   不度山终年?与世?隔绝, 戚葭记得戚绍胥这只白色大狗曾同他说过?, 白色的狗子自打出生起便一直呆在不度山, 此前老祖不许他们离开, 戚绍胥早就?好奇外面的世?界了。   这次却是个好的由?头。   对此, 天帝并没有任何意见。   甚至那日他们从太古秘境中回来、顺道?回不度山的时候, 虞白溪单独拜会老祖时便提了此事。   “老祖原本并不打算放我们离山。”难得离开不度山的五薯都兴奋地围着戚葭叽叽喳喳:   “据说是天帝力?劝,老祖才同意的!”   戚绍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也?同样对天帝赞不绝口:“这样看天帝待你真心不错。”   五薯齐齐点头:“就?是!若不是为?了哄葭葭开心,天帝怎么会管我们离不离山!”   “还?是葭葭最好, 富贵了, 也?不忘想着咱们!”   便是一贯不太能?看得上?戚葭的二师兄胡朗都说:“戚葭,这次真是托你的福了。”   众生灵乘坐天界特制的灵舟,此时刚刚离开不度山, 底下便是趟蜿蜒曲折的血河。   血河如红绸丝带一般盘踞在山巅之间, 绵延千里, 一望无际。   这种壮观奇景,便是身为?大师兄的戚绍胥也?是第一次得见。   一看见这条血河, 戚葭便想起昨日虞白溪对他说的种种,这条血河其实是一位放弃永生的神君鲜血所汇。   感慨那位神君的无私大义之时,戚葭又有些好奇老祖与那位神君间的关系,且不管怎么说,“不度山遗世?独立,平安稳健,都是老祖的庇佑。此前他不放你们出来,是担心你们的安全。”   “这咱们都知道?。”五薯叽叽喳喳地点头:“老祖待我们向来极好!”   戚葭点点头,又道?:“那么在天界这段时间,你们可都要听我指挥,不要乱跑,谁少了一根毛毛本啾都不好对老祖交代的,知道?么?”   不度山众生并没有意见。   这般说着的时候,一起跟上?灵舟的朔灵仙子已经款款从舱中走出。   她身后?跟着几位仙娥,身形婀娜,款款而至,手中皆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   朔灵仙子表示她是按照君上?指示,来给君上?的朋友们送吃食的。   食物?放下,五薯当先围上?,叽叽喳喳地对着那些美味糕点狂啾。   朔灵笑着表示:“列位先用?着,君上?早在天界准备了盛宴,都是按照诸位喜好来的。”   戚葭也?笑着说:“这几日便好好带你们在天界玩玩。”   “戚葭,那四象大会究竟是什?么?”戚绍胥问。   他对吃食倒是不大在意,见识外头景致风光的同时,耿直的白色狗狗更觉得既然老祖此次是放他们出来参加大会的,他便更看重那大会。   戚葭知他性情,便解释道?:“据说是上?古时便流传下来四界盛会,每千年?才举办一次,位的便是促进四界交流。”   因昨日方才听虞白溪说过?万万年?来神界的阴谋,戚葭说到这里,便不免要开始考虑,这种大会是否与神界的阴谋有关。   不过?人心思变,越到这种危机的时候,像四象大会这种四界翘首期盼的盛会便越要如期举办。   而按照虞白溪的说法,既要举办,便还?是安排在天界中办,最为?妥帖。   戚葭:“一般这种大会都是三界各派代表比试切磋、点到为?止,胜者可拿走彩头。而对于凡界代表来说,这便是瞻仰高灵界者难得的机会。”   “那咱们不度山属于哪一界的?”   一只麻薯团子难得从食物?中抬头:“咱们不度山地处凡界,与妖界接壤,习的却是魔界功法。……而如今,葭葭你又是天界的鸟了。”   “……”   麻薯团子一样的北长尾山雀们“咕”地一下齐齐歪头:“所以,咱们是代表哪一界来参加盛会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咱们还?的确是,极为?特殊。”   同样保持啾态的戚葭用?小翅膀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不过?我邀请你们来,也?不是为?了比赛,主要是想带你们玩一玩。”   “那可不行。”胡朗却有不同的看法:“咱们不度山虽然没有明确开宗立派,可像四象大会这样千年?一次的四界盛会,可遇不可求,总是要参加的,不然岂不是落了老祖威名。”   胡朗说着,又看向戚绍胥,还?冲他一笑:“更何况大师兄一直都很想跟山门外的人比试切磋,是吧?”   “……嗯。”戚绍胥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闷。   戚葭听了也?看向戚绍胥:“大师兄似有心事?”   “何以见得?”戚绍胥瞬间回神。   戚葭托腮腮分析:“只是觉得几日不见,大师兄都不似前几日活泼了……”   被自己一向照顾疼宠的师弟评价为?“活泼”的戚绍胥:“……我倒没事,只是最近修炼得有些累。”   一只麻薯团子说:“大师兄近日来极为?勤勉,若不是戚葭你来接我们,大师兄这会儿应当还?在后?山血潭边闭关呢!”   胡朗说:“大师兄近来法术又精进了不少。”   其他的麻薯团子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夸。   戚绍胥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了,将大狗狗头埋在两?爪间,表示:“没有,我只是日常修炼罢了!”   戚葭盯了他半晌,也?没再发现异样,便道?:“这也?简单,大师兄若也?想参赛,回头我让韩将军安排就?是。”   “只是从前我在不度山时大师兄便是最勤勉的,但那会儿偶尔还?是会偷懒,如今看来大师兄是越发开了窍。”   戚绍胥不服气地说:“我偷懒还?不是为?了给你捉鱼!……等会儿,戚葭,你叫我什?么?”   “大师兄啊。”戚葭笑着出声。   戚绍胥重新抬起狗头,一脸吃惊:“你以前都只叫我名字的!”   “哦,那还?是叫戚绍胥。”小圆啾点点头,表示自己从善如流,怎么都行。   戚绍胥:“……”   将不度山一众安排在了天界,带着他们参观玩耍了一番后?,傍晚时分,戚葭回到了天帝书房。   紧接着,帝后?双双来到演武场。   大约一炷香后?,戚葭收了剑,随意在手中挽个剑花,笑得得意:“所以陛下,我现在恢复得如何?”   虞白溪站定,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道?:“不错。”   戚葭:“那陛下还?不许我去参加四象大会么?”   天帝稍稍沉默。   自从得知有四象大会后?,戚葭便也?摩拳擦掌地想要参加了。   因着这是他有记忆以来遇见的第一场盛会,难得热闹,小胖啾从未想过?自己会错过?。   但虞白溪却不准他去,甚至都不打算让他露面!   理由?是届时天界会人多眼杂,且戚葭还?未恢复记忆灵力?,到时候恐怕会被人所伤。   对于天帝对自己的过?度保护,小胖啾有时候也?很无奈。   不过?考虑到自己弱的时候,虞白溪倒很是纵着自己,也?真的在保护自己,戚葭便没有闹腾起来。   只是这几日他灵力?恢复迅速,便是韩将军都不是他对手了,戚葭便顺理成章地觉得——   “我已经接连破解陛下十招了,这次我总能?保护自己的安全了吧?”   虞白溪烟蓝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没有回答。   戚葭收了长剑:“按照咱们先前的约定,我能?破你十招,就?可以出席四象大会了!”   若不是这会儿他不是圆啾形态,恐怕小胖啾早就?急得直挥小翅膀了。   “再说,你不能?总是把我藏起来不见人的吧,四象大会结束后?,紧接着便是你的寿辰了啊……该不会寿宴也?不让我参加?”   天帝眼皮重重向下一阖,再抬眼时道?:“出席四象大会可以,但只可观看,不可下场参赛,且仍要韩默带人护你左右。”   戚葭:“好。”   “届时人多眼杂,难保有人能?认出你来,尽量少与他族人交谈。”   “好。”   虞白溪:“你今日可想起什?么来了?”   “……没啊。”   戚葭一顿,又向前走了一步:“你最近怎么总是问我这问题?”   “无事。”   即使化成人形,戚葭身上?也?带着一种淡淡的白玉兰花混合阳光的味道?,稍微与之凑近,便觉温暖又清新。   虞白溪转开眼:“只是你今日灵力?比昨日又大有长进,空虚的灵府也?就?快要填满,按理来说……”   “那陛下是想我想起来,还?是不想我想起来?”   虞白溪:“这不是本座该左右的。”   见天帝仍旧瞥眼望向旁处,并不看他,戚葭撑剑站在原地,怔了怔后?,又无所谓地点点头,将手中之剑扔还?给虞白溪。   他又摇身变回嫩黄色小鹦鹉:“我还?是不大习惯用?剑,不过?既然只是在一旁看着,想必也?不需要我用?剑。”   抬手接住长剑的天帝,沉默地点头。   .   “什?么,你说你很快就?不是天后?了,这是什?么意思?”   次日,通往花园的小径上?,不度山众精怪们都围着戚葭。   戚葭走在五薯他们中间,美目诧异地上?扬:“……我何时说我很快就?不是天后?了?我只是说,虞白溪他可能?不喜欢我。”   “那不是一个意思?”五薯齐齐歪头。   “是啊,有啥子分别??”   戚葭:“……?”   昨日来了以后?便好吃好睡、几乎各个都圆了一圈儿的肥啾们都在上?蹿下跳。   有麻薯团子已经开始担心了:“咱们在这里好吃好喝都是托了戚葭的福,若葭葭失宠、不是天后?了……”   未等他说完,其他的薯立即围攻了这只吃得最圆的肥啾:“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戚葭:“……”   是啊,他自己都老早便不再担心干饭的问题!   而且最近在装乖一事上?做得很有成效,帝后?相?处仍旧和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也?只是失落于虞白溪并不钟情于自己,却从不认为?对方会赶走自己。   戚绍胥作为?大师兄,却难免担忧地问:“缘何忽然说陛下不喜欢你?你们之间闹矛盾了?”   戚葭看着不再作为?白色大狗狗精、而是化形成为?高大强壮、但仍旧一脸憨厚的戚绍胥,不禁被他严肃担心的表情逗笑了:   “倒也?没闹矛盾。嗯,相?反,我们相?处得还?不错。”   说着说着,戚葭又笑不出来了,勉强扯了扯唇角:“只是,我感觉虞白溪收留我,并不是出于……怎么说呢,并不是出于私人情感?”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五薯哗然:   “葭葭你确定吗?”   “是啊,确定吗,怎么看出来的?”   “天帝冷心冷情,四界皆知。”   一旁的胡朗倒并不对“天帝不喜欢戚葭的说法”表现出很惊奇,他说着还?看看戚葭的肚子,“更何况,戚葭根本就?没有……”   “天帝本就?知道?没有。”   戚绍胥却有不同观点,他看向戚葭,表情一脸的担心。   如今早已经不是只穿一件薄红色外衫的青年?,出落得越发清俊,贵气逼人。   他穿着金线丝质的云绸长衫,将身型衬得愈加高挑俊直。细腰高束,脚下也?踩了一双雪白的云底玉靴。   明明是被这样细致照顾了的人,却竟然是不得天帝喜欢的么?……   戚绍胥:“戚葭,是天帝亲口说他不喜欢你的吗?”   “那倒没有。”戚葭苦笑:“我也?未曾问过?。”   “哦?葭葭,这可不像你。”一只圆润的山雀凑过?来说。   戚葭:“什?么不像我?”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呦!”   “对哒,葭葭你,从不是坐以待毙的啾!”   另一只圆山雀嘴里还?叼着从寝殿顺出的灵果果,说话时便含混不清:“按你以前的脾气,早就?去问了!”   “就?是,何止是要问清楚?就?算天帝不喜欢你,你也?会让他喜欢你!”   戚葭:“……”   不是,他以前,这么霸道?的么?   近来头时不时便会有些发晕,戚葭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没叫人发现,只是道?:“可能?我以前是有点作。”   听他竟然承认了,五薯又叽叽喳喳:“唔,也?不是很作,只是有一点点作……啾!”   戚葭抬指点了点其中一只说他作的小胖啾,露出灿烂的、但又夹杂着几许邪恶的笑:“但我没说,以后?我不打算继续作。”   “……”   五薯齐齐安静。   并互相?晃着圆脑袋看了看彼此。   ……遥想当初戚葭刚来不度山时,第一个被收拾了的就?是他们几个……   好吧,他们是怎么敢当面说葭葭作的!   “我只是……”   戚葭低声说:“需要等我彻底恢复记忆了再说。”   戚绍胥:“你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么?”   戚葭摇了摇头,态度变得正经了一些:“偶尔会有些模糊的片段,但并不连贯,不熟悉,也?并不清晰。”   那些浮现在他脑中的片段都不是什?么好的画面。   甚至感觉陌生又遥远,没头没尾,以至于他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而且,里面统统没有虞白溪。   “他总说我们以前不熟……”戚葭沉吟:“看来可能?是真的不熟。”   他又无端有些伤感:“而且最大问题是,他可能?既不喜欢以前的我,也?不喜欢现在的我。”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等着自己全部?都想起来以后?再作定夺。   如果直接跑去向虞白溪表白,对方大概也?不会理会。   甚至可能?是相?处得久了,不用?仔细思考,戚葭都能?猜到届时天帝也?定然是一脸冷漠,操着低哑清冽的嗓音,严正自持地说——   ‘你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也?自然不懂情爱,有什?么事等你恢复记忆以后?再说。’   ……   戚葭又闭了闭眼睛。   他今日收拾得极为?整落,乌发用?莹白的玉冠束起,若树临风。   “最关键的是他又不欠我什?么。”   面如冠玉的青年?表情露出少许无奈:“若他真是渣了我的渣龙,那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可如今这情况……”   记忆都不全的他,就?算再作,也?做不到跑去表白、并要求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事儿了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倒真希望自己就?是那种,可是什?么都不管、只凭自己喜好的小作精。   又或者,他希望虞白溪不要那么正经。   ……但凡是此前两?个多月的日夜相?处中,有一刻天帝待自己不是那样的清正和尊重。   戚葭今日都不会这般谨慎。   “你们也?不用?为?我担心。”   戚葭摆摆手:“我只是把你们当朋友,将自己的烦恼说与你们听,情况其实并没有那般严重。”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我的灵力?已经恢复大半。”戚葭又说。   “恢复大半会怎样?”如今还?未化形、也?从未见过?什?么真正世?面的五薯其实并不太知道?这些。   “恢复大半,就?足够去一应宗门中任职了。”   戚葭倒不嫌弃,反而更细致地给五薯解释:“无论我去哪儿,怎么着都能?做个长老吧,就?算虞白溪最后?不要我了,到时候依然可以带你们吃香喝辣。”   他语气轻松地说着,还?伸手撸了其中的一只麻薯团子一把。   ……从前都是虞白溪撸他。   但戚葭一直觉得啾啾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圆团子,一试之下手感果然不错。   “许久不见,天帝果然越发疯魔了,疯得更出人想象!竟找了一个身形如此相?似之人做替身。”   ——一道?邪魅声音猛地传来,尾音上?挑的极为?严重,语气间充满讽刺。   不度山等生灵不得不驻足回眸。   却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一身黑衣一头红发,另一个穿着黑红拼接颜色的衣服,头发也?是火红色的。   前一个还?好,梳着时下流行的郎君发型。   只是后?一个,火红色的发型形如火焰,即使陷在人群中这造型也?是分外醒目的。   见他们回头,那火焰头发的人更是打了个哨胡,打开手中的这扇摇了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戚葭的方向,语气上?挑:“呦,长得竟然还?不错。”   他视线像毒蛇,乍看起来有些阴鸷,说话也?猥琐。   这让身为?大师兄的戚绍胥下意识对其呲了呲牙,将戚葭保护在了身后?。   一见到这两?个人,原本故意远远坠在后?面、方便君上?与不度山精怪们说体己话的朔灵仙子连忙带人上?前,挡在了戚葭和那二人之间。   “司陆将军,遥冀君。”朔灵仙子福了一福,算是给这二人打招呼了。   随即她回身,自动对戚葭介绍起这二人:   “穿黑衣的是现任魔王,遥冀君。发型比较张狂的是妖界破岳族的宋司陆,都叫他司陆将军。”   戚葭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遥冀君他已经听说过?了,上?任魔王的弟弟。   因虞白溪曾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亲兄长而被直接“吓傻”了,这么多年?一直庸庸碌碌,据说很是昏庸无能?,对天界的态度似是敬畏,倒也?不是很明确。   如今,这位遥冀君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啧。   原本还?以为?吓傻了只是个形容词,但现在戚葭略微怀疑,也?可能?是真傻。   至于旁边那位……   宋司陆一收手中折扇,已经对朔灵说道?:“这位可是朔灵仙子?算起来小可与仙子也?有一千年?没见了,仙子出落得越发水灵,落落大方。”   “司陆将军客气了。”朔灵没什?么表情,甚至就?差把厌恶写在脸上?了,她不喜欢轻浮之人。   但轻浮之人并不会因为?旁人冷漠就?罢休。   朔灵仙子一心只想引君上?离开,不想宋司陆又一摇折扇,直接对戚葭开口道?:“这位便是天界的准天后?了吧,小可宋司陆,乃是破岳族先锋将领。”   “宋将军多礼了。”戚葭稍稍抬眼,又倏地展颜笑了笑:   “本君刚来天界不久,没见过?什?么世?面,今日才知原来妖族先锋将领竟可以与魔王关系如此亲密。”   他一笑,那一直盯着他看的遥冀君竟然下意识转开了眼,还?低下了头。   戚葭:?   此类表情他熟。   戚绍胥和韩默有时候面对自己时,就?是这样的。   遥冀君眼神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干咳了一声,解释:“本王为?四象大会和天帝寿辰而来,方才只是无聊出来走走,碰巧与司陆将军在这花园里相?遇,随意说了两?句话而已。”   戚葭不置可否,继续微笑:“魔王与妖族将领走得如此之近,说明四界太平,你二族相?处和谐,这正是陛下所愿啊!本君也?甚是欣慰。”   遥冀君:“咳咳咳!……”   等等,他怎么敢跟妖族走得近?   天帝最忌讳的便是有人与妖族勾联!他是不想活了吗!   遥冀君赶紧向旁边挪了挪,毫不犹豫地远离宋司陆。   宋司陆倒还?站在原地,嘲笑魔王胆小的同时,仍好整以暇地看着戚葭。   他五官生得都算标准,只是双目细长,那双眼睛还?很好眯眼看人,便叫人看着很不舒服。   尤其此刻他仍旧打量着戚葭,姿态放肆又轻慢,缓缓摇扇缓缓道?:“天后?娘娘好生伶牙俐齿,这倒是小可未曾想到的。”   戚葭不由?又看向他,脸上?的笑容不减,仍旧得体从容,只是目光愈发凌厉:“司陆将军看上?去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是本君未曾想到的。”   宋司陆说:“天后?娘娘,您若这样能?说会道?的话,就?不像他了。”   “放肆!你在说什?么!?”   朔灵早就?忍受不了他的态度了:“这是我们君上?,什?么娘娘!”   宋司陆却无视了朔灵的呵斥,只对戚葭道?:“君上?还?不知道?吧?昔年?妖神朝归便出自我们破岳族,那可是位丰神俊朗的人物?,而您……”   “破岳族?妖神不是芙蓉山么?”戚葭猝然打断他,嗓音清朗,模样好奇地问向自己身后?的朔灵。   宋司陆却忽然也?不说话了,第一次愣住,目光更为?灼热仔细地打量着戚葭。   朔灵仙子已经低声对戚葭解释:“妖神同时出自破岳族和芙蓉山。……破岳族是妖神的父族,但其父亲是入赘进芙蓉山的,且,当年?天妖大战,妖神主要率领的便是芙蓉山,所以后?世?多半只说妖神出自芙蓉山。”   “哦。”戚葭稍微拉长了声音。   其实他不大关心这个。   他只是觉得那位宋将军声音刺耳,便想要打断而已。   宋司陆也?反应过?来了,他鲜少被人这样戏弄,狞笑一声后?却也?不露明显恼怒痕迹,只是道?:“想来有一件事,天后?娘娘也?同样不知道?吧,天帝虞白溪,素来是暗恋我们妖神大人的。”   “你!”朔灵怒道?:“在说什?么鬼话!我们陛下怎么可能?……”   “天帝万年?不娶,不会真有人觉得他是忙于四界事务,没有感情吧?唔……或许他是真的不行了……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他总不至于身边一个人都不要吧?”   宋司陆笑得肆意,声音变态。   他看向戚葭的眼眸更像毒蛇吐信,黏腻恶心:“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个……却是身型与妖神如此相?似的。”   他又倏地看向旁边的遥冀君:“魔王也?是见过?当年?妖神风姿的,不如就?说说眼前这位天后?君上?,比当年?妖神如何?”   遥冀君:“……”   魔王再度抬眼看了看天后?,又骤然低头,声音更是充满回避:“我,当年?我还?小……”   他这副怂样让宋司陆直接嗤笑一声。   遥冀君表示不满:“是真的,我当年?才十几岁!”   宋司陆的笑声更大更猖狂了:“天帝当年?明显就?是倾慕妖神殿下的!不想他却可以为?了权利将殿下无情斩杀……呵,好一个四界第一!好一个……不义小人。”   “……司陆将军,大白天的你别?是喝多了吧?!”遥冀君赶紧拉了拉他:“快住口罢!”   他不想掺和进来,但却不能?不出声,主要是这颠妖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万一真的把那位给招惹来……   “我之前也?不全信!”   宋司陆却一把甩开遥冀君,看向戚葭的双目通红染血,满脸狰狞:“我宁愿天帝与我家殿下没有私交!听说他终于找了一位天后?,我也?以为?是我误会了,可今日瞧见……你瞧他的身影!方才你瞧见这位天后?娘娘的背影了么?简直与我家殿下一模一样!……”   “司陆将军当真是喝多了吧!”   韩默提剑赶来,挡在司陆将军前面。   与他一起赶到的还?有一身火红的凰羽将军。   凰羽将军虽然外形英姿飒爽,但一身气质凛冽,不怒而威。   寻常人、包括遥冀君都不敢再说话,可那位妖族的司陆将军却好似疯了,他还?大骂天帝是疯子。   “天帝这是终于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找了个替身?哈哈哈……当年?若不是他勾引妖神,凭我们殿下的实力?,又怎会死于他之手!凰羽将军,你也?参加了当年?的妖天大战,你说是不是?”   “我说,司陆将军是钻习幻术过?于魔怔,失心疯了。”韩凰羽声音冷厉地说。   同时她眼神示意韩默,叫他赶紧将这位妖族将领带走。   宋司陆这会儿情绪又忽然稳定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重新死死盯着戚葭,对他说:“你生得不错,小可是疼惜美人心切,也?不希望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给天帝,香消玉殒。”   被韩默架着从君上?面前消失前,他还?扬着嗓音说:“若你不信,可以去问天帝,问他当年?一剑贯穿殿下的时候,可曾痛心!问他是否还?珍藏着当年?殿下的武器!对了,被天帝用?了多年?的三清剑,还?是我们殿下……”   宋司陆消失了,花园里直接一静。   韩凰羽回身,声音平和地对戚葭说:“宋司陆修习的是幻术,最擅长蛊惑人心,君上?不要被他迷惑。”   提到幻术便让人想到了近来频繁出现的掩日族,以及他们还?没被捉到的长老。   戚葭望了望宋司陆被带走消失的方向:“他模样好生癫狂。”   凰羽将军:“此次四象大会虽然盛大,但为?不出乱子,天界对于往来宾客的限制极为?严格,尤其是妖族。破岳族只给了一个名额……破岳族没落多年?,宋司陆虽为?将军,实则却是破岳族如今的大首领了。”   “……他这样的能?当领袖?”戚葭讶异。   凰羽将军斟酌用?词:“司陆将军的幻术,堪称天下第一。”   为?了让人安心,她又补充:“不过?君上?放心,陛下当年?立下十二铁律,之首便是不可随意施展幻术,尤其不可在玉京当中。”   当初掩日族通过?血祭己身的方式施展幻术,污染同族,致使玉京大乱。   于是天帝立下铁律,凡无故在玉京施展幻术者,都会被天帝亲自处决,格杀勿论。   这一点戚葭也?知道?。   但一提到处决,他便想到了虞白溪常年?不离身的三清剑。   方才三清剑如何,宋司陆并没有说完。   想起宋司陆癫狂的模样,戚葭不禁问:“司陆将军的身份,确定没问题?”   他都怀疑他是不是掩日族的长老了!   凰羽将军却摇头表示不会:“司陆将军的幻术已入登峰造极之境,如今,已无人能?出其右,且并不需要依靠血祭。陛下亲自查过?,没有问题。”   “哦?”戚葭还?是觉得那里不对:“可他看上?去倒不像是如此厉害之人,凰羽将军方才说‘如今’?是什?么意思?”   “……是。”   凰羽将军稍微停顿,重新开口时意有所指:“上?一位极擅长幻术之人,还?是妖神。”   “哦。”戚葭应了一声,表情不置可否,客观总结:“所以破岳族擅长妖术?”   “也?不是。”凰羽将军稍稍一顿,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负责讲如此八卦:“只是妖神一直擅长、且喜好研习此等法术,他又天赋异禀、学什?么像什?么因此十分精益。而那宋司陆,传闻是妖神的堂弟。”   戚葭:“懂了。”   “总之,臣的意思是。”韩凰羽再度开口:“他刚才的那些话,想来也?只是为?了迷惑君上?,君上?不要往心里去。”   “迷惑本君?”   “是。臣虽不善幻术,但也?知高级幻术只为?影响左右人的心智。”   凰羽将军说话极为?严谨,娓娓道?来:“他看似癫狂,但今日说的这番话,却难保不是为?了迷惑君上?。他不能?在天界明目张胆地施展幻术,可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日后?便可能?落根发芽。”   “哦。”戚葭:“又是蛊惑人心的法术。”   “是。”凰羽将军略微低眉。   她还?是不善言辞,幸好一旁的朔灵听懂了,有些担心地道?:“君上?可不要因此与陛下心生嫌隙才好。”   “能?生什?么嫌隙,因为?陛下可能?在拿我当替身?”戚葭不甚在意地再度一笑,回眸间想到的却是:那虞白溪也?太收敛了。   但凡是自己到天界的这些时日,对方曾对他露出过?贪恋爱慕等情愫,他方才与不度山众精怪倒苦水时都不至于会那般苦恼!   可戚葭不过?随口一说,倒弄得朔灵更加紧张了。   万年?前的事她并不知道?,不敢乱说,只能?实际讲述自己的真实见闻:“可小仙从未听说过?陛下与那位妖神之间有什?么。”   说着,她看了看历来严肃的凰羽将军,又看了看远处的遥冀君。   两?厢比较后?,朔灵仙子更宁愿去遥冀君那里打探当年?的事……十几岁就?十几岁吧,虽然在动辄上?万的寿数间十几岁的确不够看,可也?该记事了!   不想遥冀君又被天后?的笑容晃了眼,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竟打算直接逃之夭夭了。   朔灵只好重新看向凰羽将军。   韩凰羽说:“因为?的确不曾有过?什?么。”   她倒没有深说,只又对君上?说了一句:“当年?妖神所用?的武器‘美人骨’乃是一柄神器,妖神殒身后?,神器的确被陛下所收管。”   “……这样说来,被珍藏也?是正常的,毕竟是神器嘛!”方才一直不敢出声的不度山五薯终于再度叽叽喳喳起来。   他们不知道?神器具体是干嘛的,但也?知道?神器珍贵,世?间只有几件。   于是气氛一下便缓和了:“这样看来,方才那妖族将军就?是在迷惑葭葭!”   “是呀,谁会把神器随意丢掉呀,天帝可不就?得好好收着么!竟被他说成是收藏妖神遗物?那般了……真是,断章取义!其心可诛!”   “葭葭你再见到那个人可要小心点,当心别?被他给蛊惑了!”   圆啾们越说越气,同仇敌忾,都愤恨得直扑小翅膀。   戚葭则在这片纷乱中,最后?问出一个问题:“那位妖神的身形,当真与我很像么?”   “这……”韩凰羽正思索着该如何同君上?说,视线却骤然向旁边一转。   白云如织、仙雾袅袅的花园里蓦地泛起一丝寒气,凰羽将军恭敬地对凭空出现的高大身影行礼:   “陛下。” 第46章   想起来了   天?帝骤然出现的身影更是让周围一静。   恰巧负责“护送”司陆将军的韩默回来了?, 看见天?帝竟然也在,他?便忙想要上前来禀报:“陛下……”   “本座已经知晓。”虞白溪声音淡淡地开口,打断了?韩默的声音。   抬步来到戚葭面前,浅浅的药香弥漫开来, 天?帝烟蓝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本座可以保证。”虞白溪说。   戚葭:“……”   天?帝这样?直截了?当地澄清, 戚葭都不知该继续问些什么了?。   再有疑问也都被?这一句保证给堵了?回去。   戚葭冲虞白溪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有些事儿还是怪怪的, 他?得继续打听?。   但不想天?帝这一句澄清,却?骤然让方才还有一点点为他?担心的不度山众生灵彻底活跃了?起来——   “天?帝特意跑来解释, 可见是极在乎葭葭的!”   不敢直接当着天?帝的面议论说话, 五薯只好都蹲在戚绍胥身上, 用鸟语啾啾啾。   另一只麻薯团子猛点头, 发出的声音也是一顿猛啾:“是呀是呀, 不是替身就好, 不然太羞辱啾了?!”   “啾噢!天?帝特意跑来解释, 一定是怕葭葭误会,可见他?心里也是有葭葭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   不是。   但是……   你们也太好说话了?吧!   但这里人多口杂,戚葭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尤其方才周围其实还有些看热闹的仙侍或外?族生灵——这几日已经有很多陆续来到天?界的外?族生灵。   但自打虞白溪出现?后,那些看热闹的人不是作鸟兽状散开了?, 便是犹如鸵鸟一般缩在了?原地, 动都不敢动。   魔王遥冀君明显就是后者。   迎面被?天?帝周身寒凉的气息一扑,本来想趁机跑路的遥冀君干脆动也不能动了?,在原地踯躅了?半晌, 直到他?混乱的气息引起天?帝注意、虞白溪转头看向了?他?。   ……   遥冀君赶紧小跑上来, 给天?帝行礼。   “天?帝陛下, 小王这厢有礼了?!”   动作乖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屁股尿流, 倒极似传闻里的,他?曾被?天?帝吓破了?胆子。   虞白溪又看了?他?一眼,表情倒是依然很淡,只简单地客套了?一句:“魔王已经到了?。”   “今日才到。”   遥冀君拱手哈腰:“小王此来天?界,一为贺陛下寿辰,二为贺陛下新婚之喜,礼物已经送到,我手下的魔正与?天?界礼官们交接呢……”   “那便先谢过魔王。”虞白溪说着抬手握住戚葭的手腕:“本座与?天?后有要事商议,先行一步,诸位请便。”   他?话音刚落,戚葭便觉得自己手腕一紧,被?人拉拽了?一把?。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魔王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的声音,眼前的景物一瞬间却?切换了?——他?们已经回到了?鸿蒙宫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甫一出现?在两大一小、三棵兰花树下,戚葭落脚不稳,下意识向前一栽。   虞白溪握着他?手腕的手发力,却?也来不及稳住他?身形,戚葭的额头直接撞在天?帝肩膀。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戚葭的腰。   药香味混着兰花香散了?开来。   戚葭:……   干脆往天?帝怀里一靠。   虞白溪:“……”   环在青年窄腰之上的手连忙抬起,天?帝笔直站立,双手半抬悬于半空。   想来朔灵会帮自己招待好不度山众生灵,戚葭也不急着回去,眼珠一转,没有起身,反而?作弱风拂柳状更加倚靠上天?帝:“可吓死我了?,骤然被?拿来跟妖神作比较,这是什么事儿啊!”   “……”   天?帝沉默片刻。   “你会怕这个?”   “怎会不怕呢,那可是妖神!”   即便已经过去万年了?,依旧是传说的妖神!   戚葭:“我也只有几个月的记忆,可想当初在不度山时,我却?也听?说过陛下与?妖神之间的事了?。你们二人究竟有多闻名于世,可见一斑。”   虞白溪:“……”   “不过以前我还没多想。”   戚葭又抬头:“现?在看来,原本你们都实力极度了?得也便罢了?,可陛下擅长炼器,妖神也擅长炼器;陛下是天?下第一,妖神也曾是天?下第一;陛下当年几千岁,妖神当年也不过只有几千岁……你们二人还真是并驾齐驱。”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虞白溪低眸看着青年:“我与?他?……不熟。”   戚葭无语了?:“……你也说过,你与?我不熟。”   虞白溪:“……”   戚葭本来还不是很在意,现?在反而?来劲儿了?,仰起脖子露出一大截雪颈,他?问虞白溪:“妖神叫朝归?是哪个朝、哪个归?”   “……他?随母族姓,芙蓉山现?在的女王姓朝,朝向的朝。”虞白溪:“归便是归宿的归。”   戚葭又问:“为何我都不曾在史料史书中听?闻他?的名字,大家都只叫他?妖神。”   虞白溪:“毕竟是半步封神之人,百万年间唯一四?界公认的‘神’,名字自然已经不重要。”   戚葭:“连陛下都比他?不得?”   虞白溪微一点头:“嗯。”   戚葭斜眼:“可他?的名字,陛下却?记得这样?清楚。归宿的归啊……”   虞白溪:“……”   如果戚葭现?在是圆啾形态,应当早就团成?球状生胖气了?。   可青年形态下,戚葭斜眼眯着打量对方,俊美的面庞满是骄矜:“他?长得,当真与?我很像?”   虞白溪再度瞥开目光:“……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离得太近,所以也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虞白溪下意识地侧头:“世间皮囊长相,大致无差几多。”   戚葭:“……那他?身形也与?我很像?真有人能跟我很像?”   原本替身一说戚葭还无所谓,只觉得是司陆将?军有病。   但如今稍微一代入,的确有许多地方需要深究:   “陛下曾说过我身形削瘦是因为修炼坏了?身子。”   戚葭又眯了?下眼:“……那妖神与?我很像……是因为什么?他?也修炼伤了?身子么?”   天?帝仍旧保持侧头的姿势,没有说话,只叫了?他?一声。   戚葭原本还觉得天?帝态度有异,这时才看出哪里不对,稍微立直了?些身体:“……你的眼睛。”   从?方才出现?开始,虞白溪便少有与?他?对视的时候。   而?他?此时才终于看清,天?帝的双眸原本是烟青色的,虽然色彩淡漠得像阴天?时傍晚的颜色,有时也像一汪凝固着的冰寒潭水,但质地却?如琥珀一般,胜在灵动有神。   可如今,虞白溪的一双眸子里已经染上了?一片赤红,灰蓝色的眸子几乎被?红色淹没。   而?且不对焦。   最重要的是眸中带血。   天?帝应声眨了?下眼,似是再也撑不住,几滴鲜血便于眼下滑落,流下一行深明的血痕。   戚葭:???   “你的眼睛!?……之前还好好的啊!”   “无碍。”虞白溪说。   说着便拿出一根白色绸带,直接将?双眸遮盖,再于头后系了?个结。   很快有红色血迹污染了?纯白的布条,也被?天?帝施了?清洁术,尽数打理干净。   这一幕乍看起来有些可怖。   不是因为天?帝双眸滴血,而?是因为双眸滴血之人的过分?淡定。   虞白溪的确极为淡定地说:“只是这次换到了?眼睛而?已。”   戚葭:“……什么意思??”   虞白溪略微低头,像是依稀望着青年的方向:“你见过本座脖子和手臂缠绷带。这次的情况与?那些时候无异。”   戚葭:“就是……简单理解,这次是……轮到眼睛坏烂了??”   天?帝经常不是这里多出一道血迹,便是那里忽然溃烂了?。   坏掉的伤口有的几日、有的要时隔数日才能好。   倒是都可以全部长好,或许会留下一些痕迹,但也不多不明显。至少戚葭见过它长好的模样?,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   可他?从?没想过,天?帝的这种伤,还能烂进眼睛里!   “会好的。”虞白溪声音淡淡地说。   每回戚葭提起他?的伤,天?帝总是这一句。   只是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小胖啾心尖骤然一痛。   “会……完好如初?”   “嗯。”   或许是为了?安慰他?,天?帝甚至挑了?挑唇角。   他?眼上蒙着白布,从?前冷厉的模样?便失了?几分?,只剩下极端正清正的英俊相貌:“从?前也有过几次这样?。”   戚葭:“几次是几次?”   虞白溪淡淡垂眉:“不记得了?。”   “……”   戚葭呼吸一滞。   虞白溪便补充说:“仅有两三次。愈合后眼睛并不会出问题。”   戚葭又抬手在天?帝眼前晃了?晃:“……那你现?在,是看不见了?么?”   虞白溪说:“上仙都不需要通过视力辨别外?景。”   说着似乎为了?让他?安心,天?帝还抬手捉住了?戚葭乱晃的一只手,出手十?分?准确。   戚葭这才略微安心——对哦,上仙都是可以靠神识辨识外?物的。   像虞白溪这样?的龙,其实根本不需要眼睛。   只是不知为何,戚葭心里依然不好过,刺痛过后便是闷闷地,喘不上气一般。   手被?虞白溪捉着,他?便立马感觉出对方指尖渗透出的凉。   凉丝丝的沁满寒意,像握住一整块的冰雪。   从?前也知道虞白溪体温低,可戚葭从?未放在心上过,甚至还觉得天?帝的低温正好适合毛绒绒的他?往上贴,清爽凉意。   可如今……   戚葭没敢动,任由天?帝的指尖捏着,默默地将?自己的热量传过去。他?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今天?早晨。”   “叫药王他?们看过了?么?”   “旧伤而?已。”虞白溪说。   戚葭便懂了?,天?帝已经说过许多次了?,他?这个旧伤,是看不好的。   “……你为杀妖神几乎都快没命了?,我却?以为你把?我当作是他?。”   看着眼上缠着绷带后,连鬓角都变得柔和了?一些的天?帝,戚葭忽然觉得:“那个宋司陆竟然说你钟情于那位妖神,简直是过于荒谬!”   虞白溪:“……你。”   天?帝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提议:“这段时间还是少见生人为妙。”   戚葭:“我们只是在花园中撞见。”   能来到天?界的生灵无不有飞天?遁地、一步千里之能,即便是还未飞升的凡界修行者,也唯有距离飞升仅差一步的大乘期者才有资格受邀来此四?象大会。   所以玉京之中并不会限制这些人的活动。各位仙家的地盘中,不喜或不准人参观的地方便自行设立结界便可,外?人不可轻易破坏。   戚葭与?司陆将?军和遥冀君相遇的花园便属于公共区域。   天?界向来人少,戚葭往日里在花园都极少会碰到旁人,不想今日却?遇上了?两个。   “遇见一个破岳族的妖倒也没有什么。”虞白溪说:“只是天?界近来人多眼杂。本座总不能将?你……绑起来,绑在身边。”   尽管可以感知,可毕竟无法用双眼再去看了?,没有了?往常的注视,便更难从?天?帝淡漠的声音中听?出什么情绪了?。   虞白溪只是淡淡地说:“只希望天?后能时时警醒,多注意防范。”   戚葭:……   戚葭忽然想到了?什么:“陛下的神识一直在我身上?不然怎么来得这么快?”   虞白溪又一怔,而?后解释:“天?界近来人多眼杂……”   他?大概还是不喜说话。   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句。   戚葭:“……”   “我倒希望陛下将?我捆起来。”戚葭忽然说。   “什么?”虞白溪偏了?偏头。   清冷的药香气袭来,终究是才没有了?视力,天?帝还不习惯,为听?清青年的话便下意识向戚葭的方向靠了?靠。   戚葭原还是靠在对方怀里的,如今相当于是面对面地与?虞白溪贴着。   天?帝凑了?过来,一小截白绸布料都拂过了?戚葭的脸。   如此近的距离……戚葭眨了?眨眼睛,忽然恶趣味地更向天?帝的方向又凑了?凑。   “我说……”   他?声音压得很低,“陛下不若就将?我捆起来,然后如那魔界话本一般……”   “胡闹。”   天?帝彻底直起了?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知他?是在开玩笑,虞白溪的语气倒没有生气或发威,只是白绸下面的耳朵,看上去,隐隐有些泛红,像是动了?怒。   “陛下,太古镜那边……需、需要您去看看。”一名仙童骤然来报。   戚葭认出来,那是老君身边的侍炉仙童。   那仙童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奉命来请陛下,看到的竟是帝后相依的这一幕……以为自己准没命了?的仙童直接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君上恕罪!”   “恕什么罪。”   戚葭稍稍直起身,他?不欲为难这个小童,漂亮的眉眼顾盼生辉:“不想你看的话我们便立结界了?,与?你何干,起来罢。”   “是……谢谢君上。”   再起来的时候小童已经红透了?脸,看了?眼容姿明丽的君上,之后再不敢抬头。   “什么情况?”天?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童才重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老君说乾坤镜已经炼化完毕,就可以与?鉴天?镜融合了?,请陛下去看看。”   “好。”虞白溪又问:“玄镜仙人可到了??”   “老君已经派人去请玄镜仙人。”   虞白溪:“嗯。”   戚葭知道,想要合成?神器太古镜,需要先炼化乾坤镜,之后再将?其与?鉴天?镜融合。   这个过程需要用时数日,自取回乾坤镜后,虞白溪便已经安排人炼化。   炼化乾坤镜不难,倒也不需要天?帝亲自上阵,但估计融合时容易出岔子,所以要特意请虞白溪过去一趟。   “不过……鉴天?镜还在玄镜仙人那里?他?现?在将?鉴天?镜送去老君处?……”戚葭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天?界人多眼杂……”   戚葭也不禁用了?这个词。   主要是万一若有人抢占鉴天?镜,那太古镜最终不就炼不成?了??   “无碍,本座早已派重兵护卫玄镜府。”   “这样?说来,很快就会有一柄神器现?世了??”   戚葭没再继续追问。虽然总觉得这个过程有点儿过于轻易,但他?还是:“那我也得去看看!”   虞白溪却?说:“融合约还需要一日,你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否则,期间会很无聊。”   “啊……”戚葭呆了?呆。   “那,那也行。”   虞白溪略微勾唇:“去玩吧,本座过去看看。”   “好噢。”戚葭应了?下来。   与?虞白溪分?开后,戚葭正准备回去找戚绍胥他?们。   但安顿好了?不度山众生灵的朔灵仙子,已经率先跑来寻他?,负责保护他?安全的韩将?军也已经在陛下离开后赶到。   “遥冀君代表魔界送来了?好多新鲜瓜果,小仙想着戚师兄他?们是魔修,多吃些魔界果子自有助益,便安排人去给戚师兄他?们送去了?一些。”朔灵禀报道。   戚师兄指的就是戚绍胥。   却?原来戚绍胥虽然常年待在不度山中,思?想单纯了?些,可论起年龄他?今年也有万余岁,比朔灵大,朔灵便随着君上一起叫他?戚师兄了?。   “好。”戚葭应了?句,还是极满意朔灵的周到的:“你做得不错。”   “君上谬赞了?。”朔灵仙子客气了?一句,也冲他?福了?福,再起身时表情就有点儿着急:“君上方才与?陛下……”   “放心,我们很好。”戚葭表示自己与?陛下的关系依然牢靠,只不过……   “陛下今日眼睛不适,大概暂时看不见了?,以前也这样?过么?”   朔灵:“小仙记忆中是有过一次,老君说是正常现?象。”   “嗯。”   那就与?虞白溪说得一致。   只是戚葭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最近的事情都挤在了?一处。   他?又问韩默:“陛下要抓的那位掩日族的长老,还是没眉目么?”   “不知道躲在哪里了?。”   一提这事儿韩默也愁,现?在来天?界的外?人很多,虽然每个生灵进天?门大阵前都经历了?严格的探查,可毕竟还有擅长蛊惑人心的掩日族长老流窜在九重天?,谁也不知道祂的目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且……   “不止太古镜就快被?炼成?,据说魔界火山那边也传来异动,显然是炎阳遁也快出世了?!”   韩默作为一只鹏鸟,发愁的时候都想拔自己的羽毛:“芙蓉山那边一直暗戳戳地想要抢夺炎阳遁,我姐即刻便要返回樊城了?,以免到时候真有什么突发日常,不好支应。”   “炎阳遁?也快出世了??”   “是啊,原来没这么快的,不知为何也发生了?异动,竟然有即将?出世之兆。   “那柄神器最麻烦,是火属性的,与?陛下属性全然相斥。原本我姐的实力也够取神器了?,可她虽是火凤凰,却?是地地道道的金属性,火最克金……”   韩默一想到这事就发愁,不禁嘟囔:“最后还是得由陛下来取。”   戚葭:……   戚葭想起他?们眼上都蒙着纱布、已经瞎眼了?的陛下,终究还是没忍住地问了?一嘴:“那不能不取么?”   “那不行的。”韩默摆手:“虽然芙蓉山那边现?在应当也无人有能力直接取走神器,但凡事迟则生变,陛下意在集齐八柄神器,但凡神器出世他?必要头一个拿到。   “再说神器在那里若不取走,便会引来无数抢夺与?杀戮,那不是陛下要的。唯有将?神器都收于天?界,统一四?界,才是陛下的心愿。”   “那……你们陛下不会碎掉吗?”   戚葭想着虞白溪今儿流血、明儿瞎眼的情况,总觉得用“碎”这个词形容他?极为贴切:   “虞白溪是水木双灵根,取火性神器,反噬会更厉害。”   “陛下不会有事,君上放心。”   韩默对自己陛下的身体还是挺自信:“陛下毕竟是龙……万年前都……呃,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儿呢,堪称不死之身,取个神器而?已,咱们做不到,可对陛下来说还不算什么,就是到时候会更难受些,这也是难免的。”   说到最后,韩将?军也不免神情低落:“可这些年再难受陛下不也受着了?么,陛下说他?不会有事……”   戚葭跟着默然。   知道八件神器对虞白溪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概最近仍旧是恢复灵力的关键期,下午戚葭觉得困倦,便回宫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经入了?夜。   遥夜沉沉,月光如水。   戚葭睡懵了?,醒来都不知是什么时辰。   虞白溪似乎还未回来。   朔灵仙子和韩将?军也不在。诺大的未央宫中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纵然如今天?界人多眼杂,天?后单独就寝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这段时间虞白溪还把?法宝“玉照”留给了?他?。   那可是即将?步入神境的大尊者,都不能强行破除的防御类法宝。   或许是玉照的隔绝作用太强,戚葭觉得今日的宫殿比以往还要安静了?许多。   又或许是夜色已深的缘故。   戚葭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站在镜前审视起自己的仪容。   作为人的,以及作为啾啾的。   给胖啾形态的自己打理好头顶的几根翎毛,镜前重新变回人的青年依旧沈腰潘鬓、容姿既好。   他?打算去看看虞白溪那边进展得如何了?,便在修身的长衫外?头又套了?一件宽松外?袍。   雕花云线织成?的白色袍子,暗处金丝银线浮动,流光溢彩,更衬得他?一身气质华贵,腰细腿长。   灯火通明的宫殿内,戚葭极满意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倏尔灯烛摇晃,他?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谁?”   青年眉眼一晃,骤然看向门外?。   ——敲门声不是自宫门外?的大门处传来,而?就产生于他?所处的寝殿门外?。   如此近的距离,按理来说在有人来之前他?便会察觉……   “天?后娘娘,是小可啊。”   外?头一道略微浮夸的声音传来,戚葭想起这个声音,是白天?时便神经兮兮的宋司陆。   “你……是怎么进来的。”戚葭彻底转身。   衣袂翻飞间,外?头的大门也骤然被?推开,宋司陆不请自来,已经大踏步地步入房中。   “天?帝的法宝的确厉害,可惜还拦不住小可。”   戚葭:“此前倒未曾听?闻将?军的修为如此之深,竟然可破玉照。”   他?清朗的声音响起,里面有沉吟,却?没有慌乱。   他?甚至重新来到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娘娘倒比小可想象中的要淡定许多。”   宋司陆过于狭长的眼睛眯起,像打量猎物的毒蛇:   “天?帝的玉照固然厉害,若论修为小可自然破解不了?。但听?说娘娘失忆了?,那看样?子娘娘也不知道,玉照其实不是防护罩,而?是一种结界。”   宋司陆勾唇笑了?一下:“幻术结界。”   戚葭点点头:“听?闻司陆将?军如今幻术天?下第一。可即便如此,在玉京私自施展幻术便是死罪。”   “小可既然冒昧来私见天?后,便不在乎被?天?帝察觉。”   宋司陆无所谓地笑了?笑:“最起码,娘娘现?在不用试图联络天?帝了?,在我的结界中,你传递不了?任何的消息。”   戚葭的脸上露出一瞬的慌张。   “看来司陆将?军平时也有掩藏实力,在天?帝的地盘施展幻术,绝非一个幻术天?下第一能泛泛概括。”   “哈哈,娘娘谬赞了?。”   宋司陆仍旧客气地笑:“天?帝有照破一切幻境和人心的法术,的确,想要瞒过他?、还在他?眼皮低下创造这样?一个结界,不容易。”   “那将?军是如何做到的?”戚葭歪头一问,散落在肩头的青丝倾泻,满脸好奇。   “普通人自然做不到,小可我嘛……”宋司陆话锋一转,手中忽然变出一把?折扇:“娘娘,不请小可喝杯茶么?”   戚葭没有动。   他?单手撑着桌角地倚在桌边,长身玉立,就那样?笔直地迎面瞧着对面摇扇的人,没有丝毫要邀请他?喝茶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司陆也不甚在意地又笑了?一下:   “娘娘别紧张,小可就是好奇,今日一别以后,天?后娘娘可否有追问过,天?帝与?我家殿下之间的事情?”   宋司陆狭长的眼眸不怀好意地弯了?弯,但仍旧礼貌道:“这对小可来说很重要。”   “重要到,将?军不惜牺牲性命也要犯禁破关来此?”戚葭问。   虽表情仍然淡定,但还是难掩发白的面色。   他?本就身形削瘦,如今撑着身子立在桌边,弱风拂柳一般,更好似在强装镇定的硬撑。   戚葭说:“即便现?在我不能呼救,但你也跑不了?了?。”   “当然重要!”   不知那根筋又被?触动,方才还极力保持礼貌的妖忽然发起狂来,大喊大叫:   “你身为天?后,竟然连自己夫君与?别人的事情也不关心?!”   “妖神已经死了?。”戚葭垂眸漠然道:“我问他?的事做什么。”   “不是的,他?不会就这样?死了?的,我不信!”   挥袖将?拦在自己面前的屏风劈开,彻底现?身在戚葭面前的宋司陆已经双目赤红,他?抬指指向戚葭:   “你不过是一只小小鹦鹉,有什么资格与?他?身形相似!有什么资格……虞白溪,他?有什么资格……不过没关系,虞白溪他?很快就要死了?。”   刚刚发狠发癫的人,骤然又笑了?。   他?一收折扇,扇子在他?掌心“啪”地发出一声脆响,宋司陆笑着对戚葭说:“娘娘不是好奇我为何会过来么?那自然是,捉了?你,去要挟天?帝。”   “……”   戚葭扶桌子的手一紧,强止住身形的摇晃:“你准备要挟他?……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而?死。哈哈哈哈!”   戚葭:“……疯子。”   “事到如今,小可也不怕被?娘娘知道。小可向来怜香惜玉,娘娘如此绝色,该让娘娘死个明白。”   宋司陆说完,扇子一挥,与?空中骤然映出一个画面。   是站在炼器炉前的虞白溪。   今日是合成?太古镜的重要日子。   宋司陆死死盯着那个画面:“天?帝手中已经掌握了?五柄神器,若再被?他?合成?太古玄虚镜,便是六柄。你知道天?帝野心勃勃地想要集齐八柄神器是为了?做什么么?……他?要逆仙驳天?!他?、他?竟然想要屠神!”   戚葭并不关心这个,他?看着那个画面,觉得心中不妙的同时,只觉得自己不能再被?这个结界所困,不由抬掌。   “……你们的目的是,抢夺太古镜?”   “那是自然。”宋司陆笑道。   “先前鉴天?镜一直被?安置在玄镜仙人处,且,取回乾坤镜后,陛下一直将?之放在老君处炼化,想要得到太古镜,单独取此二镜不是更容易些?……总好过,你来捉我去威胁虞白溪好得多。”   “你以为天?帝真没在玄镜仙人处和老君处安插人手?”   说到这里,宋司陆更气了?:“若不是真以为老君那老头好抢,掩日族又怎么会轻易暴露踪迹!”   戚葭说:“陛下怎可能会是大意之人。”   宋司陆:“你闭嘴!主要也是掩日族太蠢了?,你们天?界的人自诩清正,总不太聪明的样?子,堕仙了?也聪明不起来。不过也罢,本尊本来就没想跟他?们合作。”   戚葭挑了?挑眉:“都是神族傀儡,谁也别说谁了?吧。”   “虞白溪连这都告诉你?”   宋司陆摇扇子的手明显一顿,表情一怔后,面色突然黑了?下来:“那看来捉你去威胁天?帝,至少也能扰乱他?一二。”   戚葭又紧了?紧放在桌上的手,五指张开,白洁的手背上骨骼和青筋凸起,面色又白了?白。   宋司陆见他?们的模样?,不由又满意地大笑道:“其实此次我来请娘娘,一来为防有变,说不定娘娘到时候也能叫你们陛下分?一分?心。二来,小可实在好奇娘娘与?陛下的关系,毕竟,娘娘与?他?真的很像。”   “……别叫我娘娘。”戚葭微微咬了?咬唇。   “小可劝娘娘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除非神族亲至,下届当中无人能冲破我的幻术。”   “虞白溪也不可以?”戚葭放弃了?,干脆收回了?灵力,紧按桌子的手掌都不再用力。   “这是自然。”   宋司陆又得意地笑了?:“他?是很强,可他?顶多是不会中招而?已,却?破不了?我的神极幻境。”   说到这里,宋司陆又是一阵发癫的狂笑:“一切幻术都不可影响左右天?帝神志,可虞白溪就真没有弱点么?哈哈哈!”   宋司陆又是一阵狂笑:“一万年!他?做了?一万年的孤家寡人,六亲背离,为人所惧,受尽谴责唾骂!我当他?真有神性,当真铁石心肠呢,结果还不是,他?终于还是受不了?了?。”   “只要不是神,便有七情六欲,便会渴望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他?找上了?你,便说明他?亦动摇了?。”   “听?说娘娘怀孕了?,是天?帝的孩子。”说到这里,宋司陆又看了?看戚葭的腹部,表情逐渐变得凶残:   “他?怎么敢!你怎么敢!你们都得死!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比起司陆将?军的癫狂,戚葭眼下的反应完全可以称之为平静。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慢慢:“就因为我怀了?天?帝的孩子,我就得死?”   “为了?要你死个明白,我早就提醒过你三清剑,你究竟问过天?帝没有?”   宋司陆忽然瞪向了?他?:   “你知不知道,那柄剑便是我家殿下锻造送给虞白溪的!可他?却?用那把?剑杀了?他?!这么多年他?杀人都只用那把?剑,他?身为天?帝,要什么法宝灵器没有,却?只用那把?剑,他?如此羞辱他?!……”   “你错了?。”   戚葭缓缓出声打断他?:“三清剑,不是妖神锻造送给虞白溪的。”   方才宋司陆过分?吵闹,便衬得戚葭方才的这一声幽冷,别样?的清朗好听?。   宋司陆又愣了?一下。   戚葭已经抬步来到窗前,外?头月色朦胧,没有风,显然是此间已经被?幻术隔离、另成?一个空间的缘故。   但他?也没再试着脱逃,反而?一转身,姿态随意地斜倚在窗柩栏杆上。   美人倚栏,锦树见花。   戚葭又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那柄剑是虞白溪按照自己的想法锻造的,妖神顶多是从?旁协助,指点了?几句。不管怎么说,万年前,四?界一流的炼器大师的确还是朝归。”   “哦对了?。”戚葭放下手,选了?个更随意的姿势靠着: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朝归还是幻术第一大师。”   “你知道什么,凭你也配提我兄长的名讳?!”   宋司陆眼中已是杀机纵横:“是虞白溪告诉你的对不对?他?竟肯开口向你辩驳了?他?与?兄长间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啊。”   戚葭无视了?对方的疯狂,声音平稳冷静:   “那会儿虞白溪有想法要打造一柄划分?阴阳、扬清降浊,化解世间一切苦厄的仙剑,朝归恰好路过知晓此事,看那天?界太子认真的模样?实在有趣,便出言指点了?两句,但事实上他?们并不算是彼此相熟的关系。”   戚葭说到这里,声音略低:“这些也不是虞白溪告诉我的。”   之后他?抬起两根手指,在木质窗柩上敲了?两下,发出“咚咚”两声声响,戚葭的声音越发清朗好听?:“是我自己想起来的。”   话音落,又是铮然一声脆响,房间里的气息骤然一变。   依旧没有风。依旧冷月高悬。可一切又都变了?。   迎着宋司陆难掩震惊的表情,戚葭语速慢慢、声音慵懒地说:“你这个破结界或许此前是无人能破,但既然我想起来了?,倒难不住我了?。”   “你……是……”   感受到在此之前被?自己牢牢掌握的空间如今竟彻底断了?联系,宋司陆一脸惊怖。   恐惧极速蔓延,宋司陆惊诧着,却?生生不敢叫出那个名字。   眼前的青年却?缓缓环视着这个已经被?他?取缔的幻境,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说:“我之前一直觉得我不是一只鹦鹉,可虞白溪又说,从?没有人对我施过幻术。他?那条龙……”   “纵然总是话不说尽,但也从?不说谎。”   “然后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的确无人对我施过幻术。”戚葭声音悠然也孤傲:   “能对我施幻术的,只有我自己。”   “你是!……”   宋司陆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那窗前之人,对方身骨削瘦修长,是他?印象里窄腰高束的打扮。   爽朗清举,龙章凤姿。   幻境的气息却?又是一变,已然针对于他?、布满杀机,宋司陆感受到了?危险,终于忍不住叫出声:“你是……朝、归……” 第47章   陛下怎么来了   “是我。”   戚葭点点头。   “不过我一向不喜欢人这样叫我。”   宋司陆:“……凤琰将军。”   戚葭再度点了点头, 屋内的气场却骤然一变!   戚葭在宋司陆怔愣的目光中抬手结印,宋司陆脸色大变中,戚葭五官明丽的脸上,唯一颜色淡泊的薄唇一开一合:   “破!”   这一间屋子里遂即出现了四五个?戚葭的身影, 似真亦幻, 他们齐齐向宋司陆的方向逼去, 顺便抽出手中利刃。   宋司陆猛地回身抬起手中折扇去挡, 可惜他辛苦营造的幻境早就不再被他所掌控。   置身于幻境的人就相当于是中了陷阱的猎物。   被反客为主后,宋司陆竟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想破局要?么是冲破这个?幻境, 要?么便是以力化力, 如?同方才戚葭所用的方法, 转瞬间扭转战局。   可高下?已分。   宋司陆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再扭转乾坤了。   从他知道眼前的青年便是朝归开始。   “噗!”   结界内响起利刃穿破血肉的声音, 宋司陆被一柄长剑贯穿了全身。   瞬间失了力气, 也失了方才的底气, 宋司陆的脸色比他身上被血染了的红黑色衣服更加精彩。   “……你没有死。”   戚葭微微直起身体,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的确。”   宋司陆形似喃喃自语:“你……怎会?……已经过去一万年了。”   他还试图抽出钉在体内的长剑。   却?因体力不支而?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认为你死了,怎么会?……是虞白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司陆又猛地抬头:“他在杀你时做了手脚?!……不不不,应当是你们联手设的全套,我就说, 我就说你怎会?死得这么轻易!”   “司陆。”戚葭叫了一声, 语气中也有疑问,尾音压得很低。   他抬步走?了过去。   宋司陆听见他这一声,一改此?前癫狂的表情。   他定定看着缓步上前的戚葭, 目光近似痴迷, 再抬眸时, 眼里甚至已经噙满泪水:   “兄长现在的这幅模样,是你本来的面目么?”   戚葭脚步一顿。   低眸, 怔怔地望着跪地的男人。   宋司陆捂着伤口,在这个?用来绝杀的幻境里,他连给?自己止血都做不到。   血水洇洇地向下?流。   他像是痛极,语气充满抱怨和不甘:   “从小到大,兄长都以面具或幻术示人,从不令人见你真颜。不想如?今做了天后,却?丝毫不掩盖了。”   戚葭仍低眸,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记忆里还是少年模样的男人,缓慢道:“你知道我从前有苦衷。”   “……被培养的兵王,行?走?的妖刀,本不该有自己的容貌。”   宋司陆目光有些涣散,却?仍记得这一句兄长所说过的话?,下?意识低声呢喃,就好像这一句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宋司陆又对戚葭笑了,眼中含着泪水:“兄长也说过,待我成年那日,你便破例摘了面具,给?我看你的本来面目。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戚葭正端详着他的黑眸一动,仍旧不怎么说话?。   宋司陆已经流下?了泪水:“可是兄长宁愿与天界天帝串通,蛰伏隐忍万年,都不愿意跟我们说一句么?”   “兄长知道这万年来,我有多想念你么?”   戚葭闭了闭眼,抬手握住钉住宋司陆的长剑。   “是我对不起你。”戚葭说。   声音依旧清朗,但气质却?变得冷硬了许多。   他抬手握住钉住宋司陆的长剑。   宋司陆抬手试图按住自己的伤口,未果,语气从惊讶逐渐变为失望:“……殿下?如?今连用的武器,都随了天帝了。”   戚葭低眸看他,无双俊美的面庞没有一丁点情绪。   宋司陆近一步抬头:“兄长可是要?杀我么?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兄长你!这万年来司陆努力变强、努力向上爬,便是要?为你复仇!”   “我是为了给?你报仇才要?杀了天帝的!这万年来,司陆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兄长……是你将?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认我做弟弟,传我技艺……”   “我记得。”戚葭低声打断他。   “司陆,兄长都记得。”   他声音轻柔地说。   宋司陆眼睛睁大,已经瞪至不似常人的眼瞳里也露出了一丝欣喜,“兄长……”   可未待说出什?么,他声音遂即又顿住——   戚葭抓着剑柄的手一紧,将?剑身又向下?钉入了几分。   “可我也同样记得,万年前是我亲手葬了你。”   “……就在,从前你经常去的小山坡。”   宋司陆表情惊愕。   薄唇轻抖,执剑之人的表情难掩心痛,缓缓说:“司陆,你已经死了。”   戚葭说着表情又是一变,骤然凌厉了许多,俨然一股雷霆之威。   “宋司陆已经死了。死在少年时。一千八百岁。”   “是被你们神族所杀!”   利刃没有丝毫凝滞地近一步没入身躯,宋司陆吐了口血出来。   变为黑色的血迹蜿蜒而?下?,他原本欣喜、错愕、悲伤、思念的眼睛也瞬间蒙了一层漆黑的雾。   下?一瞬。   宋司陆表情骤然变得癫狂起来:“哈哈哈!果然是,逆天而?行?的朝归!竟然丝毫都没被本尊所蛊惑!”   他边笑边吐血,戚葭冷下?脸来,声音也变得极度冷峻:“‘本尊’?方才不是还谦虚地自称小可么?你究竟是谁!”   “看在虞白溪今日会?死的份儿上,本君不妨便告诉你……鲁肆神君,本尊便是神界鲁肆神君!”   戚葭听后点点头,并不在乎他前一句所说的内容,忽然扬起唇角露齿而?笑:“鲁肆这个?名字,确实是听说过。”   鲁肆神君脸上又露出得意一笑:“你听说过就好。”   戚葭:“但比起当年搅动风云的其他几位,神君似乎弱了点了啊。”   “你!”鲁肆神君的表情彻底陷入极致疯狂:“那是因为本尊被困在你们下?界的这个?鬼地方,神力受限,灵力也无法修涨,如?此?消耗了万年不说,也只能以幻术……咳!!“   不等对方说完话?,戚葭已经干脆果决地拔剑。   大股的鲜血流淌,鲁肆神君失了支撑只好直接倒地,抽搐不已,视线仍旧落在戚葭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缓缓开口:“可惜了,论幻术,神君也不及我。”   鲁肆:“……”   “不过还得谢谢神君。”   戚葭说着,伸手招回原本罩住整座未央宫的“玉照”,声音淡淡:   “我第?一次接触玉照时,便不觉得它是防护类型的法宝,可惜那时本君还记忆全无,并未发现此?处关键。还要?谢谢你为我解答,原来玉照不是防护罩,而?是结界。”   小胖啾第?一次见到玉照便是天帝闭关那日,以法宝玉照罩住了整座鸿蒙宫。   戚葭乘夜前往,虽被隔绝在了外面,趴在玉照上面却?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景象。   当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   但没有记忆的小胖啾是不会?多想那么多的。   如?今看着手中玉佩形状的法宝,戚葭不禁惊叹道:“虞白溪竟然想到设立结界以做防护,这样外界袭来的伤害都可以尽数被结界吸收,以柔化刚,而?不是蛮横抵挡,怪不得是四界防御类排行?榜前三的灵器……从前我便觉得,他在炼器上极有灵性,否则见他炼三清剑的时候,本君也不会?在一旁指点他。”   “你……”肆鲁神君试图撑起身来看向他,眼神充满诧异、愤恨和惊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将?玉照揣在怀里收好,戚葭又说:“如?今虞白溪正是炼化神器的关键期,玉照结界晃动必将?被他察觉,本君还是将?它收回来得好,避免惊扰天帝让他分心。”   “你、你这样关心他,当年,你果然……”   “你又何?必再挣扎。”戚葭冷厉地出声打断。   一双漂亮的凤眼变得凉薄且毫无感?情,戚葭的眼皮垂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又笑了,笑靥如?花:   “在本君的结界中,你跑不了。也无法将?本君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神族?很快就不会?再有神族了。”   肆鲁神君直接咳出一口血,虽然已是回光返照,但至少他可以说话?了。   肆鲁声音异常沙哑:“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话?方才你才问过本君。”戚葭目光婉转流光,声音轻佻:“风水轮流转啊。”   肆鲁神君:“……”   “万年前你们杀了多少人?宋司陆便是其中之一。”   戚葭的声音倏尔又冷了下?来:“如?今你却?用着他的身体,打着他的旗号继续祸世!你说本君要?做什?么?”   “自然是,将?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神族全部肃清。”   长剑最后一次落。   戚葭割断了肆鲁神君的人头。   周围气息震荡,肆鲁的结界以及戚葭的结界,双层结界瞬间消失,连带地上的尸体和斑污血迹,也随着结界崩塌而?破碎,统统消失不见。   唯有戚葭手中长刃上的斑斑血迹,预示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戚葭却?顾不得许多。   施展高阶幻术对此?刻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更尤其是往事具现,思绪震荡间根本控制不住气血翻涌,他不得不以长剑撑地。   只是身体下?跌之前,又被一只手骤然扶住。   云锦织成的衣袖,缀着一些金丝。   这套衣服戚葭熟。是自己与天帝的“情侣装”之一。   戚葭:……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方才强行?忍住了,没有吐一口血出来。   “陛下?怎么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问出。   戚葭眼睛一晃,说着顺势抬眸,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对方审视的神色,不想看见的却?是天帝双目蒙着白绸的样子。   ……是了。   虞白溪现在看不见。   双目蒙着,天帝依旧面如?冠玉,低眉耐心凝望着他的方向。   戚葭的心却像被攥住一般,顿时一阵发紧发胀。   顾不了许多,他收起手中的长剑,攥住天帝冰凉的指尖,已经率先?追问:“陛下?不是在弄那个?太古镜?如?此?关键的时期你怎能过来呢?!仔细又受伤!”   “‘玉照’有异动。”   被握住手指的虞白溪一愣,双臂保持半抬半举的姿势,迟疑着没有动。   就这样稍稍停顿了片刻,天帝才开口,说话?时一如?既往地嗓音清冷、语速缓慢:“本座担心你这边有什?么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我只是多睡了会?儿……”   戚葭说着,又想起方才自己手中带血的长剑,以及才刚破碎不久的结界。   不知道虞白溪了解了多少,不由有些心虚:“最近天界,嗯那个?……人多眼杂,刚来了个?不开眼的小喽啰试图谋害本君。被我杀了。”   戚葭边说边打量着虞白溪,见他不出声,就只能继续试探道:“幸亏陛下?近日来教导有方,本君如?今也有了还手之力……”   “戚葭。”   戚葭的声音被打断。   他握住虞白溪的手被反握了。   对立片刻,天帝开口,嗓音依旧清冷:“韩默一直守在外面。”   戚葭:“……”   韩默一直守在外面。普通的小喽啰根本进不了天后寝殿。   后面的话?天帝没说。   可戚葭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戚葭眨了下?眼,犹自挣扎:“来人只是比较擅长幻术,蒙蔽了韩将?军的耳目。至于玉照,是本君自己收了它……”   “玉照上面,有神族的气息。”虞白溪直接道。   大抵不愿面前之人再费心想什?么理由,天帝一向清冷正直。他直接点出:“你所杀之人是神族。”   戚葭:“……”   被天帝握住的手腕下?意识一晃。   虞白溪被白绸覆住的眼睫也跟着抖动了一下?,天帝又静默了一息,忽然嗓音暗哑地开口:“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戚葭:!……   自一万多年前神族控制下?界的通道被关闭后,便有一批神族被遗留在了下?界。   他们带着所谓的使命,起初还能作?威作?福,大肆搅扰四界。   可自从天妖大战结束后,被神族控制的妖族大败,便是天界魔界被夺舍了的上位者也都被新任天帝斩杀,还遗留在他们所谓的下?界的神君们,只能选择蛰伏和韬光养晦。   他们不得不隐藏身份,伺机而?动。   因为虞白溪是一刻都不肯松懈的屠神之人。   也因为断了神界的滋养、受了天道的桎梏,遗留在下?界的神君不得避免的越来越少。   还活着的神君,灵法也越来越低微。   像鲁肆神君这种,便是如?戚葭所说,因为唯有蛊惑人心的幻术还算高超,于是便不得不一直隐藏。   隐藏万年也从来不敢暴露一丝一毫的神力,绝对不能被天帝发觉。   但有时候,鲁肆神君又不得不暴露——   玉照到底是天帝的本命法宝。   鲁肆神君虽然可破之,可若要?强行?穿过它进入被玉照保护的结界内部,他唯有使出本源力量,暴露气息。   而?即便鲁肆神君已经是强弩之末,失忆了的戚葭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破解了对方的幻阵。   很明显,天帝并不是傻子。   虞白溪说:“那神界之人所做的幻境不如?你。本座赶到之时,你的幻境已经取代了他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   虞白溪最后轻叹了口气:“这世上唯有你能做到如?此?,凤琰。……将?军。” 第48章   习惯了   天后寝殿陷入了良久的静谧。   戚葭:……   鲁肆那个傻叉, 作死也要带上他。   他原本,如果有可能……   他其实并?不想这样便暴露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   戚葭不由抬眸看向虞白溪。   清冷的药香气袭来?,却恍如隔世?。   如此近的距离,戚葭浑身?骨骼肌肉都僵住了, 与对方相牵的手更是?动也不敢动。   直到天帝嗓音响起:“你……都想起来?了?何时?”   “才想起来?。”   戚葭想多说几句, 可过去的习惯袭来?, 他竟然下?意识就没有再开口。   戚葭又想敲自己的额头, 可感觉掌心交叠的冰凉,他总觉得如果这样与对方掌心分开的话, 便再牵不住了。   忽然很怀念自己还是?单纯一只胖啾的时光。   如果他还是?一只小鹦鹉的话, 现在就大可以不管不顾地变回圆啾, 然后落在虞白溪手上?, 动也不再动一下?。   可问题恰恰便是?, 他似乎再也不能做回那只单纯的小鹦鹉了……   一是?他自己恐怕已经无法?做到了。   终究是?恢复了记忆。而?他此前……正如虞白溪说过的, 高冷, 于是?也不会装疯卖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是?,估计虞白溪不会再像从前看待他。   想到这里,他更像是?吞了一百石的石头,先前翻涌的血气都被压回去了, 现在反而?喘不上?气。   戚葭:“我……”   虞白溪:“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人再度齐齐开口。   又因为见对方都开口, 而?自动收声?,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而?以戚葭如今的心境,已经连尴尬都感觉不到。   他想了想, 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 稀里糊涂的, 只想起方才他与鲁肆说的,他对自己施展过幻术, 将自己变成鹦鹉的那回事?了。   往昔,小鹦鹉蹲在天帝肩头叽叽喳喳的情景历历在目。   于是?戚葭说:“当年我特意将自己封印在不度山,原本应该万无一失,却未曾料到自己醒来?后会失忆,还会跑出来?,找到你……”   “……”   大概没想到他开口是?解释的这个,双眸蒙着白绸的天帝气息一滞,还是?应道:“嗯。”   戚葭:“……”   便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因为想起一切的他,深切地认同着虞白溪的话——他们之间,不熟。   的确不熟。   是?大概仅见过几面的关系。   与其他人同行时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某某盛会上?、他与他擦肩而?过,或遥遥相望过一眼的……林林总总的都加起来?,大概也没超过十面。   那么如果按照昔日两人之间的关系,按照他们的身?份,此时此刻,自己要说的话大概就是?……   “如今看来?,我也该……”   “咳。”   戚葭话没说完。   天帝已经重重地咳了出来?。   他不光是?咳,还吐了一口血出来?,面色瞬间惨败,身?形也摇晃。   戚葭:???   “你的伤?!”   赶紧扶住对方,如今的戚葭已经不需要人给?他解释什么了:“……一魂双体之术。太古玄虚镜炼成了?”   但凡神器出世?都需要驯化,无论是?被天道吐出来?的,还是?人为合成的。   而?只要有驯化,驯化者就会受到反噬。   能叫虞白溪骤然伤得如此之重的,目前来?讲也唯有驯化神器了。   戚葭也不需要再反应,当即便带着天帝的分身?向炼器室掠去。   飞速飞去,戚葭还不忘美目圆睁:“一体双魂之术多危险,一旦有一体损伤便可能伤及神魂!”   虞白溪说:“不严重。”   声?音却比方才低了许多,他缓缓道:“取太古镜,还伤不到本座。”   戚葭也顾不了许多了,干脆瞪了天帝一眼:“那你也不用分身?来?我这边啊!一个神界废物……”   说到这里,戚葭又说不下?去了。   虞白溪分身?赶来?,是?为救他。   要对付一个强弩之末但擅长幻术的神族,还是?有些棘手。   虞白溪是?特意赶来?保护他。   好像从始至终,当天帝将顶级幻术可破的玉照给?了他的那刻起,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一旦有人动了玉照,他便来?救他。   这些戚葭已然明白。   但这对于昔年喜好独来?独往的人来?说,是?十分陌生的经历。   而?对于黏着天帝的胖啾来?说,又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戚葭彻底混淆了。   他觉得天帝不该来?不必来?,又理?所当然地觉得,天帝是?可以被自己随意呵斥……就如同曾经,他站着虞白溪的肩膀上?,挥着翅膀对这个肩膀宽阔之人颐指气使。   炼器室很快便到了。   外头层层重兵把守的密室内,还残留一些神器的气息。   天帝神魂归位,却再度喷出一口血。   戚葭赶紧扶住对方:“怎么样?”   “无碍。”虞白溪说。   “你的伤……”戚葭眼中布满担心,心尖又像被攥紧了一般,再一次抽痛。   唇边染血的天帝却低眉打断他:“会好的。”   他甚至略微勾起唇角笑了笑。   依稀冲着戚葭的方向。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歪头的方向也并?不十分准确。   戚葭骤然一哽。   他终于知道,为何每次问到对方的伤,虞白溪都会以安慰的口吻对他说“会好的”。   因为他这伤,虽是?万年前天妖大战留下?的。   却不是?天帝为了杀他所受。   那些四界一直在传的,为了彻底诛杀妖神,天帝献祭了半数修为,或是?半条命,或是?半数修为加寿命,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或者说是?一个谎言。   为了让神族相信,他已经彻底死去的谎言。   虞白溪不是?杀了他。   而?是?救了他。   他的伤,是?为自己所受。   可也是?因为这一点,戚葭才会觉得无比揪心——即便早知天界太子是?品貌端正的如松君子,他却也希望这些年虞白溪曾为自己所受之伤抱怨过一句。   而?不要总是?一声?不吭。   甚至连在已经失忆了的自己面前,都还要提前安慰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说,“会好的。”   “当年你究竟献祭了什么……”   扶着天帝坐下?,戚葭低声?呢喃,抬手摸向对方的脉。   但二人还未来?得及再说话,外头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陛下?,如何了?”   太古镜现世?,自有天谕,方圆千里都能感觉到浓郁的神力气息。   而?之后神器变得驯服乖顺,蔓延千里的气息也尽数被神器重新吸纳,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天帝已经成功驯化了太古镜。   守在外头的仙界众神们都松了口气,改为欢呼雀跃。   只是?在外等了半晌,却不见陛下?出来?,众臣们不禁有开始担心。   听见拍门声?的时候,戚葭下?意识抬头去看虞白溪。   方才带着虞白溪的分魂回来?,担心再出什么意外,习惯谨慎的戚葭给?二人都施了隐身?术。   帝后的令牌让他们畅行无阻,守在外面的重兵和众臣们都不知道他来?了。   而?也是?这一道拍门声?,也提醒了戚葭,他如今的身?份。   ……   方才并?没有的尴尬终于在他二人之间蔓延。   所以,如今什么都想起来?了、实力也能单杀神族的他,还……能继续做天后吗?   漂亮的眼眸里闪过许多犹豫和迷茫。   这一刹那有太多讯息涌入了,万年以前的,几个月前的,戚葭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白溪骤然反握住了他探脉的手指。   双目隔着白绸,天帝的视线却若有实质,虞白溪说:“先不要告诉旁人你真?实身?份。”   理?由为何,天帝没说。   但语气与平时对他说不要随便动用灵力、不要私自出玉京、不要让人摸脉时,那种语重心长的告诫一模一样。   ……   于是?戚葭竟然也没问。下?意识就答应了:“哦哦好哦。”   ……   答应完后,戚葭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是?不是?做他的鸟做多了?!   先前,也不知是?由于记忆全无,还是?相处久了,他真?的十分信任这个人,以至于他早就习惯了虞白溪给?他做的各类安排。   可是?现在……   大门上?的禁制被天帝打开,门外的众臣第?一眼都看见天后也在内,不由齐齐一愣。   但愣过之后群臣又都习以为常了一般,只进来?同陛下?君上?道贺、天界又收纳了一件神器,或有关心陛下?身?体的仙臣,询问驯化天古镜的经过。   虞白溪早就擦干了唇边的血迹。   他难得地亲口回答了许多问题,变得比天后还多言。   戚葭便站着天帝身?边,受着天界众臣的顶礼朝拜,回应着仙族仙臣们的关心和问候。   ……忽然觉得,虞白溪提醒得也不错。   若自己承认自己便是?朝归,以自己昔年的名声?……   那不得当场打起来?啊!   或者也打不起来?。   看着一向拥护自己做天后的首辅仙臣等人,戚葭骤然觉得若他们知道真?相,怕是?会失望死。   ……所以失忆了的自己为何会以为腹中的龙息是?孩子啊!   戚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真?是?服了。   可不想,他一动,首辅仙臣便骤然问:“君上?可是?身?体不适?”   原本七嘴八舌询问神器情况的众臣也立即住了嘴,关心地看向他。   戚葭:“……”   其实并?不习惯被人关心的戚葭,神色下?意识都僵硬了,道:“没有。”   他一皱眉头,司老更是?如临大敌,又开始忍不住进言:“恕老臣直言,就算龙胎稳固,可陛下?取神器时也不应该带着君上?啊……”   众臣:“对啊,对啊!”   “不怪陛下?。”戚葭下?意识说。   说完自己就懵了,群臣已经他这一声?而?静了下?来?,都等着天后继续往下?说。   可谁能知道,戚葭完全就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地维护陛下?,不叫他被误会!   ……啾靠。   果然是?做他的鸟做习惯了。   戚葭最后还是?仓皇地看向虞白溪。   天帝便骤然咳了一声?,吸引了众臣的注意力。   首辅仙臣立即沉吟起来?,而?后道:“驯化神器毕竟会有所损耗,咱们应该让陛下?好好休息。”   “对了,就麻烦君上?照顾陛下?好生休息。”   仙臣们热热闹闹地来?,又热热闹闹地准备离去。   似乎谁都没有看出帝后心中的涟漪。   今日对于仙界来?说,毕竟是?又得了一件神器的大日子。   首辅仙臣等人说着便要告辞,第?一次,戚葭不是?很想他们就这样走?。   若他还只是?一只小鹦鹉,单独面对虞白溪时还可以有许多话可以说。   但他已经不是?了。   因为不是?思想单纯的鹦鹉了,所以会考虑的问题就变得很多,他觉得头脑乱得很,首当其冲地便是?不知自己还该不该留下?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失忆的日子里,虞白溪总说等他恢复记忆以后才能如何如何,说要他自己决定去留。   可戚葭知道,那些不过是?被小鹦鹉纠缠到无法?,天帝的缓兵之计而?已。   总不会是?真?心那样规划的。   仙臣们还是?离开了。   应着他们的要求,戚葭迟疑地开口:“我先送陛下?回宫?”   虞白溪说:“好。”   没什么犹豫地。   戚葭便扶着对方起身?。   一路上?,预想中的尴尬并?没有发生,因为虞白溪率先展开了一个话题。   他问他:“方才去你宫中的是?谁?”   这样问话的天帝语气极为清正端正。   身?为天帝,发现了神族踪迹,是?该核查清楚的。   于是?戚葭便也极认真?地作答:“是?鲁肆。他扮作了宋司陆的模样。”   “……宋司陆,本座记得,他是?你堂弟。”   “是?。”戚葭说:“可他其实早就死了。”   虞白溪略微侧过头,似是?想要看一看他,但终究失去了视力的天帝只是?扭回头去,低声?道:“……本座不知连他也……抱歉。”   戚葭向下?垂眸,摇了摇头:“毕竟那时候死了好多人。你还记得芙蓉山逼我起兵之时么?”   虞白溪说:“嗯。”   戚葭的声?音很淡:“就是?那时候。我亲手埋下?许多人,司陆也在其中。”   “……”   虞白溪停住脚步。   蒙着白纱的眼也看不出什么神色,他缓缓抬手按住了戚葭的肩,再度低声?说:“抱歉。”   搭在肩头的手指修长有力,仿佛飞鸟终于登上?绿洲,戚葭莫名感到一股踏实感。   他摇了摇头,声?音恢复连贯和轻松:“鲁肆扮作宋司陆,也不会敢轻易暴露身?份,一旦神力泄漏便会被你察觉,想必万年来?他都在仔细用着这个身?份行事?。”   虞白溪点头:“自你离开后,破岳族偃旗息鼓,倒也摆脱了芙蓉山的控制,迁居妖界北部。宋司陆确是?那时在族中有了名气。   “他曾为你族里做了不少事?,本座观察过他,除了偶尔在些小事?上?行事?癫狂外,并?未有何逾矩之处。”   戚葭闻言不禁道:“这么多年,辛苦陛下?照拂破岳族全族。”   虞白溪:“无妨,自是?应当。”   二人又是?相对沉默。   戚葭抬头看了虞白溪一眼,又道:“万年间鲁肆神君都在认真?扮演着宋司陆,他这次之所以不在乎暴露,应该是?因为本身?便已经灵法?枯竭,已是?强弩之末了。”   虞白溪对此很认可:“嗯。”   戚葭:“可方才在幻境里,未被我揭穿前,他的神态表情、说话语气皆与司陆无任何异处,就连在我面前时的态度,都似是?真?心要为我……为昔日的朝归报仇。”   惟妙惟肖到,若不是?当年是?他亲手埋葬的宋司陆,大概真?的会以为他还没有死。   神族为了侵染人心,当真?可以做到如此极致。   这一点天帝应该最清楚。   但虞白溪却仍是?问:“怎么说?”   戚葭以为他是?要了解更多的神族习惯和细节,便将方才幻境中与鲁肆的对话大致说了说。   “他明明是?来?捉我威胁你的,也不知我真?实身?份,可三句话里,两句半都是?责怪你辜负了朝归……哦,大概是?觉得你杀朝归时太轻易,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误会以前的我喜欢你。”   天帝高挺鼻梁下?的唇轻轻抿了抿,唇角重新绷紧,只应了一声?:“嗯。”   表示自己在听。   戚葭:“可鲁肆不是?神族么?若是?司陆误会了你负我,是?会为我打抱不平。但神族统统恨极了我。……就算是?要演的像司陆,也没必要在我这只小鹦鹉面前演这么真?吧?”   这是?戚葭觉得自己一睡万年后,落伍了的地方。   他已经不了解神界那些疯子的行事?风格了。   虞白溪却分析道:“他既为了伪装而?吸收了司陆将军的记忆,恐怕便连情感也一并?吸纳了……司陆将军真?情待你,想必是?天长日久、一过万年,神族之人也被这份感情所影响。难怪他行事?模样越发癫狂。”   戚葭:“……是?啊。”   “或许……”虞白溪又说:“这些年我与他接触过数次,的确,不仅是?气息,言行举止也从未看出不妥。”   对天帝不敬、经常张狂不逊,之后又为了破岳族对他虚与委蛇,这些做法?都太像是?朝归身?边的孩子,该做出的事?。   所以天帝不曾有疑。   虞白溪说:“他俨然已经将自己视作宋司陆。而?我怀疑……”   “怀疑什么?”   虞白溪:“神族以信仰为本源之力,当初鲁肆之所以选择成为宋将军,是?因为宋将军信奉你如神明。”   “我怀疑不是?他选中了宋将军,是?宋将军的执念召唤了他。”   “但鲁肆也一定没料到,这么多年,那执念也侵染了他。”虞白溪最后说。   戚葭:“……”   是?啊,当初他亲手埋下?宋司陆,算算时间,那时是?比天妖大战早几个月的时间。   而?鲁肆成为宋司陆的时间,最早也应该是?天妖大战结束后,妖族失势,虞白溪亲手杀死先天帝以及前任魔王,神族高阶神君折损大半后,剩下?的人不得不隐藏身?份,韬光养晦。   这其中有了最少两年的时差。   戚葭一开始也觉得奇怪,鲁肆为何要成为了宋司陆。   因为他既要成为宋司陆,便一定要于万千的尸体中选择这一具,夺取他的思想和记忆,变作他。   这比单纯夺舍一个精怪取而?代之要复杂很多,且没有意义。   戚葭睫毛不能控制地抖了一下?。   “……司陆的执念。”   宋司陆的执念是?什么?   少年宋司陆其实没有任何野心,他本是?山野间长大的野妖,后来?因缘际会加入了妖军,又在一次冲突中险些被活埋。   是?朝归经过那里,将他从尸山里刨了出来?。   当时芙蓉山的环境已经比较复杂了,朝归便将单纯的小少年安置在了破岳族。   妖族都比较排外,但相较于野心勃勃的芙蓉山,朝归父亲所掌管的破岳族总要安静本分了许多。   那时候,朝归的自由时间不多,但担心宋司陆不适应,每每回到破岳族都会教导他一二。   族里的人都以为宋司陆与少主有亲。   朝归便当众认了这个弟弟,还将他带到自己父亲面前,认作了伯父。   少年宋司陆在那里度过了愉快的时光。   所以宋司陆的执念是?什么呢?……   或许只是?,想要活着陪在兄长身?边。   像和平岁月时一样,他们都活着,谁也没有轻易死去,没有英年早逝。   戚葭喉咙发颤,说不出话来?,只下?意识垂眸掩盖思绪。   然而?眸盼半阖间,又骤然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肩上?传来?。   是?自虞白溪的指尖,过给?自己的灵气。   是?他作为小胖啾时,每回生气了、不舒服了,心里难过了的时候,虞白溪都会做的事?。 第49章   本座不舍   戚葭闭了闭眼睛:“我已经不?是那只小鹦鹉了, 陛下又何必浪费灵力。”   虞白溪动作?一顿。   “抱歉。”   天?帝收回了手。   戚葭本就下垂的眼睫抖了抖,未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伸手牵住虞白溪的。   虞白溪:?   天?帝骤然低眉。   戚葭:……   尴尬地抿了抿唇。   虽然尴尬,他也没放手, 而?是顺势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 搭上了对方的脉。   “……对了, 我方才就想问, 当年陛下究竟用什么献祭,换我的?”   一只手握着天?帝修长的手指以作?固定, 另一只手探脉。   戚葭语速变得极快地自说自话:“……你修为并没有损耗, 比起万年来, 已经更加精进了。”   “也是, 这万年来什么?都?要靠你, 没了半数修为还真不?好?办。”   “难道……真用了寿命?”   戚葭不?知道自己的眼眶红了。   是被虞白溪冰凉的指尖抹上眼尾处的眼角, 他才骤然觉得那里有些湿润。   “不?是寿命。”虞白溪说, 在发觉青年顿住后,他又撤了手,缓缓道:“放心,本座的寿命还有用。”   语气堪称轻松。   天?帝竟然开了一个玩笑。   戚葭便重?新?握住对方的手。   又以把脉的由头, 指尖干脆贴上天?帝的掌心叫他不?要动, 眼尾却不?乐意地一勾:“那究竟是什么??”   “咳。”   虞白溪忍不?住呛了一声,倒是没有咳血,略微歪头, 有些不?自然地说:“只是半数肉身而?已。”   戚葭:?   只是, 半数, 肉身?   戚葭直接懵了。   “肉身还可?以献祭……?”   即便找回记忆了,这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刚驯化了神器受到了反噬, 天?帝的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却不?用他问,已然解释说:“龙族血脉与旁族不?一样,单纯的血肉也会充满灵机。”   所谓灵机便是灵气和天?机。   既然都?占了天?机了,便是天?道的宠儿,自然可?以被拿来献祭。   戚葭:……   懂了。   说白了便是龙族生来高贵,血脉强横。……只不?过原来竟强悍如斯。   怪不?得虞白溪从来不?会被幻术所迷惑,可?时时保持清醒冷静。   甚至戚葭失忆时不?懂的那个问题——天?帝究竟是如何辨识人心的,现在也依稀觉得有了解释——龙就是高于?众生灵的存在。   就如同他们?对神族气息很敏感一样。   他又想起了许多往事,但眼下,他最关注的还是……   “你的伤,你的眼睛……皆是因?为献祭了半数肉身。”   “嗯。”虞白溪说:“所以只是皮肉之伤,会自然愈合。”   戚葭:……   这句话,天?帝也曾对失忆了的小胖啾重?复了许多遍。   “你那时就在安慰我。”他已经什么?都?懂了:“是担心我寻回记忆后会内疚么??”   天?帝低眉道:“不?算安慰,只是陈述事实。也不?担心,这本就是我们?的计划,你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   虞白溪语气依旧慢吞吞。   戚葭:“……”   戚葭心里发堵,但还是下意识地笑了笑。   其实他以前不?爱笑。   可?见失忆这几个月,对他还是影响良多。   好?像找到了些作?为小胖啾时的感觉,戚葭又追问:“那献祭半数肉身是怎么?献祭的?……献祭了哪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前很多人都?说他高冷,因?为戚葭总是绷着脸不?与人交流。后来成了妖神,便更无人敢与他随意攀谈。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戚葭的好?奇心其实很重?。   无论是失忆时,还是失忆前。   只不?过若只是失忆前的他,是万万不?会在问这问题时,视线自动向?下瞟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想问的其实是,虞白溪是用上半身献祭的,还是……   否则四界为何会盛传天?帝不?行……?   他俩当年究竟有没有打?过仗戚葭最清楚,按正常来讲,虞白溪不?可?能就不?行了啊。除非……   戚葭眼中闪过更重?的担忧和愧疚。   视线堪堪扫过下面,若他还只是小鹦鹉的戚葭,早就直接问出这个问题了。   但现在,实际上虚长天?帝两千岁的戚葭,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虽然若按天?帝在龙蛋时期便计算寿数的话,是虞白溪长了他一万多岁。从前还是太子时的虞白溪,便坚持觉得要加上卵中的时间算年龄。   但大抵是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天?帝反而?没有多想,只是仍正经回答:“不?是确切的哪个部位,而?是……你可?以认为我是向?天?道借了一具肉身,将原本肉身所附有的灵机全部度给了你。龙息也是来源于?此。”   戚葭:“……”   其实刚刚恢复了记忆,有一部分事情戚葭还没来得及彻底理清。   他失忆期间,有些事,天?帝当真瞒得死紧。   不?过他关心的事情,现在已经基本都?有了答案——   哪里是虞白溪献祭了半数肉身,将他救活。   龙族血脉强悍,却也无法逆天?改命……   虞白溪是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所以。”   戚葭再也没空计较年龄了,声音忽然有些发颤,以至于?开口都?不?流畅。   他不?得不?稍微停顿下才说:“陛下现在的身体,不?是没有痊愈,而?是反噬微消。”   看似相似的用词,实际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可?以这样说。”虞白溪说。   戚葭带着颤音:“像天?道借一副肉身,说来简单,但怎会那么?容易?一万年了,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凤琰。”   顶着苍白的面孔、双目蒙着白绸的天?帝微微向?他的方向?侧头:   “我们?不?是早就商议好?了么??”   “……我们?只是说好?,由你杀了我。”   戚葭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开始不?能抑制地发颤。   “我让你杀了我,只是因?为四界之中,唯你可?以彻底杀死我,才能欺瞒神族。”   说到后面的戚葭干脆就咬牙切齿了:“虞白溪。”   静默着听完他发泄似的狠戾语气,天?帝方才声音很轻地说:“别生气。”   戚葭根本绷不?住了:“你为何要做多余的事?!”   天?帝沉默半晌,之后仍语气诧异:“本座修为并无折损,仅仅只是些皮肉伤而?已,不?会耽误大事。”   “我气的是这个原因?么??”戚葭更气了:“你不?这样做,我也可?以复生!”   虞白溪重?新?静默下来。   片刻后,又骤然说:“但那样太危险。”   “我可?以应对。”   “可?本座不?舍。”   “你……你什么??”   戚葭下意识睁大眼睛,连最初以探脉为由、至今相握的手都?略微用力起来:“你说什么??”   虞白溪苍白的唇角绷紧,缓缓道:“该为四界做的事你都?已经做到,凤琰,你那些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戚葭:“……”   其实自从灵力大面积恢复后,戚葭便经常会做一些梦,偶尔也会头脑发晕,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和声音。   他知道那是自己要恢复记忆的意思,所以并未慌张。   只不?过那些记忆都?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所以有时候,他会觉得很累。   连梦里都?觉得累。   记忆比较深的一个梦境是,他被人捅了一刀。   捅他刀子的人大概是曾被他极度信任之人,诧异、难以置信、愤怒,伤心,绝望。   各式各样的情感汇集于?心头,比身上的伤口要痛上百倍,几乎要将他扯碎。   可?梦境里,身上带血的他却被人救了,那人看不?清面目,只知道身量比他高、气息清冷矜贵,又是让他觉得,分外安心之人。   如今戚葭才想起来,那将他从刀下带走?,给他包扎之人,是虞白溪。   .   那些年朝归的确过得很不?容易。   他生在一万五千年前,是一个太平盛世,可?作?为芙蓉山女?王膝下唯一还剩下的孩子,从小便是王子的他,受到了来自母族的许多约束。   自小面具覆面,经受繁重?的课业和训练,不?可?以耽于?玩乐,也不?可?与人过分亲近。   幼年的朝归并不?想是如此特殊且孤独的存在。   他也不?理解明明四界和平无争,母亲却为何总是要他做一柄独行于?世的妖刀。   可?他是芙蓉山的王子,更是势弱父亲那边、整个破岳族的希望,每每修炼到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总用各种各样的法子逼自己再坚持,再前进一步。   所幸的是,他本身便天?赋异禀,又喜欢琢磨和研究。   绝大多数独居的日子里,他专注地修炼,专注地研究各种技法,日子倒也还好?过。   后来回想,那几千多年从幼年到少年、再到青年的时光,却是朝归生命中难道安稳和顺的时候了。   三千岁的时候,朝归修炼大成,竟登可?堪封神之境,他终于?不?再需要一个人居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洞府里。   四千岁的朝归除了不?能摘下面具外,已经拥有了很大程度上的自由。   虽然少时的独处让他仍不?善于?与人相处,不?爱说话,不?会与人交谈也不?会笑。   但他本身有种魅力,芙蓉山和破岳族的好?些年轻子弟都?很喜欢他。   朝归也喜欢他们?。   朝归是他的名字,凤琰是他的字。   朝归莫名总是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于?是身边的少年们?都?只唤他的字。   那是妖族极繁茂昌盛的时期。   出了个即将成神的天?才。   少年弟子皆备受其影响,自强不?息。   朝归也曾听闻,天?界太子血统高贵、天?赋异禀,乃是这么?多年来四界唯一一条龙。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次四界盛会上。   朝归经身边人提醒,得知那位便是天?界太子时,朝归刻意抬眼看了对方几眼。   他们?站在一座水阁的两端,中间隔着一池碧色的春水,他精准地看清楚了天?界太子的相貌。   那小太子若有所感,也临池看向?了他。   后来四界盛会上,他们?也曾这般遥遥见过几面。   没有刻意说过话。   只是每次对方出现,朝归都?能率先注意到对方。   并且他无比确定,对方也同样于?无形中注意着自己。   第一次正式有了交集,还是在凡界。   那次朝归路过凡界,碰巧遇见一件不?平之事,碰巧天?族太子也在,又碰巧,他二人都?想管上一管,于?是事情顺利解决。   第二次,是朝归追踪妖界嫌犯途中,无意间偶遇虞白溪,对方顺手帮他截住了那名嫌犯。   “第三次,是在不?度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灵力恢复后,头脑也逐渐变得清明。   很多往事都?不?需要刻意去想,便自然出现在了戚葭的脑中。   戚葭想起上次虞白溪说过,他是同一位朋友一起误闯了不?度山,无意间遇见了老祖,才得知神界阴谋的。   自己其实便是虞白溪口中的那位“朋友”。   当然那时候他们?仍旧不?算是朋友。   真的只是单纯又是碰巧,他们?各自追查着一些事,碰巧都?追到了不?度山,又碰巧,在那里遇见了重?伤欲出的不?度山老祖。 第50章   我亦不忍   他与虞白溪, 是最先得知神族阴谋的两个人。   可是也正如虞白溪所说,待他们得知真相时,什么都?晚了。   神族早已渗透了妖界。   他们的计划,甚至早在朝归出生以前便开始了。   就在朝归得知真相, 急匆匆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报给?芙蓉山、报给?自己身为女王的母亲时, 得到的回复却是妖族即将全面进攻天、魔两界。   于是朝归也明白了, 为何那些年?母亲一定要他闭关, 一定要他强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他本就是妖族培养的利刃,是一柄用?来祸世的妖刀。   “若你不?从, 你父亲会死, 破岳族会灭亡, 便是整个芙蓉山也将共同陪葬。”   朝归怔怔地看着?从未与自己亲近过的母亲。   她柔美的面孔, 从来, 从来就很陌生。   那双与朝归相似的明媚眸盼里满是冷漠。   女王朝戎淑冷酷地宣布:“自今日起, 芙蓉山和破岳族每日都?会各死一名妖兵, 直到王子愿意?带兵打仗为止。”   “这些人有可能是教导过你的亲长,与你亲如一家的弟弟,拥护爱戴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父亲。”   “朝归, 你以为他们还是他们么?只要本尊下令, 他们就会立即赴死。”   朝戎淑说:“朝归,你别无选择。”   ……   于是朝归知道自己为何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了。   朝归朝归,永远朝着?一个方向, 想要回归, 却永远都?没有归路。   他也曾愤怒地问过朝戎淑, “母亲,侍奉神族当?真值得你牺牲至此?若我?不?从, 你当?真准备屠光自己的部下,屠光所有的人?”   朝戎淑望着?他,最终竟然?对他笑了笑,说:“孩子,别傻了,也莫再挣扎了。”   “低等下贱的下界生灵,是拗不?过神族的。”   ……   朝归看着?朝戎淑保养得当?的柔美容颜,终于确定,她早就不?是自己的母亲了。   自己出?生后没多久,一名神君便取代了她。   神族高傲不?可一世,数千年?前一位从神界下来的神君,便以为自己可以搅动风云。   祂也的确做到了。   女王周围的所有妖,包括自己的父亲,其实都?早已是她的傀儡。   只不?过在时机未成熟前,连傀儡都?不?知道自己是傀儡,他们每个人都?过着?连自己都?以为非常正常的生活,日常训练、工作,交朋唤友,恋爱娶亲,培养后嗣……   可傀儡也终究是傀儡。   神君要杀他们的时候,甚至可叫他们自行赴死。   “你血脉特殊,虽不?会被本尊影响,但,唯一清醒的人往往是最难受的。”   高傲的神君说:“本尊不?会逼你,也不?会左右你的决定,因为本座也很好奇,未来你会如何做呢?朝归。”   ……   那之后的近千年?时光,也是朝归最后几百年?的生命里,他都?很忙。   忙着?四处挑起战火,忙着?杀人,也忙着?救人。   他在尽力?周旋。   他总是不?忍,那些被神族污染了生灵,除了觉得战争理?所当?然?外,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生灵。他想要救他们,他以为自己掌握了那么多的技法,可以救他们。   可是那段时间,他真的好累。   被表弟厉川一剑贯穿,是朝归没有想到的。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三千岁到四千岁,那对他来说最轻快的时光里,总有厉川的身影。   他同宋司陆不?一样,更多了一份自小的情谊,朝归总是忘不?了,幼时他贪玩误了修炼,被母亲罚跪小黑屋半年?,是小厉川买通了看守之人,并且契而不?舍,每隔几日都?会偷偷跑来看他。   可也是这样的人,在询问他为何他指挥的每场战役总是虎头蛇尾,后继无力?后,又骤然?抽出?剑来威胁他,要他尽快发动四界规模的大战。   “反正他们总要死的,你管他们做什么!”   “兄长,神君明显看重你,他们最后会留下一部分生灵继续繁衍的,你能活下去?,你我?都?能活下去?。或者,或者兄长你天赋这么高,大不?了等这一切结束后你飞升成神,等你成了神,便知道神是从不?会在意?这些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便是天道!兄长你又何必这样固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我?本就血脉高贵,卓尔不?群,为何要为那群蝼蚁的生死考虑!”   朝归看着?昔年?瓷娃娃一般偷着?去?看望他、如今已经长至青年?的人,任由厉川的剑刺向他,插进自己的胸膛。   他其实不?怪厉川。   因为会向他挥剑的,便不?再是厉川了。   而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只是,有点累。   是天界太子骤然?出?现,一掌将厉川挥出?数里,然?后带走?了他。   与不?度山类似的,不?知名的小山丘上升起了一个火团。   虞白溪为他处理?了伤。   朝归的面具被厉川打落,火光映着?他俊美无双的面庞。   “我?好看么?”他猝然?问虞白溪。   天界太子闻声骤然?看向他。   绷紧的唇角唇线再度下耷,那时候的天界太子还不?似万年?以后那般沉默寡言。   虞白溪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朝归……”   “我?不?喜欢朝归这个名字。”   他打断他。   “你还是叫我?凤琰吧。”   “……凤琰。”   虞白溪便叫了一声。   之后他顿了顿,又顿了顿,方才再度开口问:“凤琰,你……你疼不?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指的是他的伤。   朝归便看向他,忽然?扯起了唇角,笑得好大声。   他只是猛然?觉得这小太子有点可爱。   而骤然?见他这样,不?到三千岁、还未成年?的天界太子不?禁狠狠皱眉。   “对不?起。”片刻后虞白溪说:“你如今处境这样艰险,这样难做,我?却帮不?了你什么。”   神族一日不?肯放过芙蓉山和破岳族的军队和民?众,其他人便一日别无他法。   彼时妖魔战争焦灼,天界若不?出?手则还能拖延片刻,若出?手,必然?引发天妖大战,届时无论谁死谁活,得意?的都?只有神族。   若想解决这场战争,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杀死芙蓉山和破岳族的所有人。   虞白溪说:“我?能做的,便是杀掉方才那个伤你之人。”   朝归却摇了摇头:“不?用?你出?手,我?自己来。”   虞白溪顿了顿,说:“……好。”   朝归又冲他勾了勾唇角。   戴面具只是少时他母亲希望他可以封心封情,专注修炼,朝归也是后来才懂得这些。   其实他早就不?需要戴什么面具了,恐怖的是他竟觉得不?戴面具无法习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许没有自己的相貌,便是他的宿命。   过分明丽的脸上扬起一个笑,映着?温暖的火光,那笑容唇红齿白的。   他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下不?去?手?怎么会,他日我?杀我?自己母亲的时候,也不?会手软。”   天界太子一直下耷的眼睫一颤:“……她不?是你的母亲了,她只是被神族侵占了身体的邪祟。你杀她,是为了防止更多人被她影响。”   “是啊,除了杀死她,好像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朝归幽幽地说,尾音变得极其淡漠。   “神族不?会罢休,只要还有神君在世上,他们就会不?断地侵占别人的意?识。……你和你父亲都?要小心。”   “嗯,我?早已提醒过父帝。你放心。”虞白溪说。   “我?大概撑不?了许久了,虞白溪。”朝归忽然?又说。   少年?虞白溪的唇角绷得越发紧。   朝归:“厉川都?看出?不?对了,恐怕我?那位母亲早就发现了我?的意?图……之前祂一直放任我?行事?,我?一直留她的性命,是因为神族高傲,不?屑于多一人动手,可一旦她出?事?,便不?一定了……或者神族也再不?容许我?拖延下去?了。”   朝归不?爱笑。   火光在他漆黑的眼珠里跳跃,清俊的眉眼下意?识锁得死紧:“或许,我?们永远都?找不?到让他们摆脱神族桎梏的法子了,只能以杀止杀。可那样,一切终究会遂了他们的愿。或许厉川说得是对的,他们总要死的……”   原本如瀑般倾泻的黑发这会儿有些凌乱,一缕青丝贴着?他的鬓角,又于清风中荡了开来,难得静谧与暖意?。   朝归忽然?舒展肢体,大方说:“算了,我?也累了。”   他闭了闭眼睛,美眸重新张开时,他又笑了笑,对天界太子说:“下次我?们再见面之时,你杀了我?吧。虞白溪。”   .   少年?虞白溪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下次再见面时,便是朝归带兵踏入焚城之日。   而朝归,是绝对不?能与虞白溪沙场对峙的。   因为那就是神族的企图,一旦他们二人对峙,便真的,整个疆场、或者整个三界便无人能还。 第51章   恋恋不忘   “那?如今呢?”   听见?虞白溪的回答, 戚葭唯一浅色的薄唇在一怔之后,唇角略微开始上?扬。   “陛下想我留下来,是天帝在想,还是你在想。”   虞白溪答:“天帝想, 我也……这?般想。”   回答他问题的天帝脊背笔直, 形如松柏, 声音掷地有声。   虞白溪从不说谎。   只是说到?最?后, 被白绸遮挡住半边的耳际,变得略微有些发红。   可这?也足够戚葭明白了。   “你……”   饶是心中的大石已落, 戚葭仍觉难以置信。   “什、什么时候?”   他只想到?了问这?个。   关键是他当时, 真没觉得虞白溪对他……   算上?最?后决战的那?次, 他们统共才正式见?过五回!   天帝说完那?话, 也撇开了头去。   明明眼睛上?蒙着?白绸, 也看不见?他, 却不肯正视他。   戚葭方才抚摸天帝面颊的那?只手, 已被对方握住。   此刻仍旧握住掌心深处。   侧过头的天帝,长发间露出的耳根和脖子都有些不正常的红。   虞白溪低声说:“是九次。”   戚葭:“什么?”   “我统共见?过你九次。”   天帝重?新?转回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嗓音依旧清冷, 说起?话来?却利落了许多:“第一次是本座百岁的生辰礼上?, 那?时天界与妖界还交好,你随你父亲一同来?了天界。”   戚葭:……   有这?事?   “哦,我想起?来?了, 那?时我修为大进, 得了七日的休息时间, 父亲便向母亲替我告假,带我上?了一次天界。……可是那?时候陛下你才一百岁, 你竟然……”   “我只是记得那?时见?过你。”   天帝的耳根更红了,但又想到?了什么,便直接说道:“凤琰将军两千岁时便是妖族将领,风华绝代,郎独绝艳,本座见?过你便记住了,很正常。”   “哦,我知道了,那?天我没带面具吧!?”   戚葭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直接看见?我相?貌了!”   那?次修为大进,他的幻术也大成,妖族当中已经无人能够看破他的伪装,自?此之后,戚葭也很少再戴字面意义上?能够遮盖住脸面的面具或法宝了,都是以幻术给自?己易容。   可虞白溪天生便可以看破一切幻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对。”戚葭又道:“就算我带了法宝,寻常人肉眼和神?识都探不得我的相?貌,可也还是挡不住陛下的眼睛!”   上?次去太古秘境的时候,那?个出言冒犯天帝、跟他们吵架的魔族小?贵族明明带了上?等的法宝掩盖,戚葭却仍能一眼看破他的真实相?貌和属性。   但是没有常识的小?胖啾觉得习以为常,可如今想来?,却是血脉上?的优势。   虞白溪,天生也有这?样的优势。   戚葭:“……所?以,陛下一直知道我长什么样儿。”   陛下:“……”   “那?就难怪了。难怪后面陛下见?到?我,都没什么反应。”   戚葭暗戳戳地说:“韩将军他们见?了我都不敢正眼看我呢,原来?陛下是早就习惯了。”   “……”   虞白溪有些无奈——统共才见?过几面,怎会习惯呢。   如果他现在双目复明,定?然是要用灰蓝色的眼瞳纵容地看着?青年。   天帝欲言又止。   奈何戚葭又道:“却原来?是,陛下自?一百岁时见?了我,便恋恋不忘!”   “什么‘恋恋’?”   天帝不得不开口了,他还保留先前教导小?胖啾时的习惯,出声纠正:“是念念。”   戚葭却极满意地笑了:“没错啊,就是恋恋啊。”   天帝:“……”   看来?这?只鸟也保留着?小?胖啾时的习惯——早在他失忆、自?己见?过他的脾气秉性时便知,这?只鸟,一贯是不正经的。   只不过从前太过压抑,被消磨了性子。   如今倒是不遮掩了。   思及此,天帝下意识扬了扬唇角。   但很快,“咳咳。”   虞白溪又咳了一声。   对面神?色飞扬的青年立即紧张地扶住他:“虞白溪?”   “没事。”天帝摆了摆手。   戚葭不开玩笑了:“你方才取了太古镜,身有折损,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话的时候,天帝的头发这?会儿又白了。   虞白溪便没有异议,“嗯。”   戚葭眼眸一转,倏地想起?:“那?陛下,是不是得先去鸿蒙宫的药池子里?泡着??”   他眸光杳亮,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天帝的眼眸眨啊眨,星辰般璀璨。   虞白溪下意识地愣了愣,点头:“……嗯。”   戚葭:“好哎,我陪陛下一起?泡澡!”   虞白溪:“你……”   说话的时候,戚葭已经拉着?天帝向鸿蒙宫的方向飞去。   天帝掩藏在白绸下面的眼睫不住地晃着?,他面向戚葭:“所?以,你愿意留下……”   “叔父!”   一道略显青稚的嗓音传来?,带着?急切,打断了二?人间的对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与虞白溪齐齐回身,见?是德昭世子匆匆赶来?,身边还有几名少年,以及一位银甲蓝衣的将军。   “启禀陛下,疑似发现了长老的踪迹。”那?名将军汇报。   德昭世子也磕磕绊绊地说:“叔父、叔父救命!掩日族,好像是掩日族他们绑走了齐空风!”   虞德昭先前一直在闭关修行,如今乍见?到?天帝双眸蒙着?白绸的样子似乎是被惊到?了,模样有些迟疑。   直到?虞白溪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虞德昭才赶紧回神?,也不用他说,几个跟他走得近的少年已经向天帝汇报情况。   四象大会马上?就要举行,齐空风作为年轻一辈的翘楚,也随天衍宗的长老们一起?上?了天界。   方才几名少年凑在一起?,在玉京中闲逛,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兜帽的黑衣人将齐空风掳走了!   “你们实力不低,就没有追到?么?”戚葭听后率先问。   少年们都有些脸红:“……方才我们都无故中了幻术被短暂控住了,再回神?时,唯有齐空风不见?了。”   “是呀,事后我们也拼命去追了,可惜齐空风的气息越来?越弱……”   虞德昭也说:“恰好我们碰上?了乘瑜将军,乘瑜将军说捉走齐空风的人气息与掩日族很像。”   银甲蓝衣的将领对天帝点了点头,低声说:“是‘长老’。”   .   “他们捉齐空风做什么?”戚葭边思考边问。   彼时一行人已经向着?那?散发着?掩日族人气息的方向赶去。   虞白溪命人送几名少年先回去。   他们统统接触过掩日族,还中过幻术,需要先单独安置,观察一阵子没有异样才能被放出。   只是德昭世子说他还可以追踪到?一点齐空风的气息,且他想去救齐空风,便跟上?了。   眼下,面对戚葭的问话,虞德昭也只有老实摇头:“侄儿也不知道。”   戚葭又看向世子:“齐空风本君还记得,先前在太古秘境中他与你不对付,经常挑衅你,如今你这?般为他担心,也实属难得。” 第52章   最后一课   幻境中, 虞白溪一撩衣摆,跪在先天帝面前。   虞白溪的神志不会因为中了幻术而被侵染,但就像在太古秘境时那?样,他二人也会被?拉进幻术营造的场景中, 甚至如果是心魔幻境的话, 便会很难反应过来其实自身已入境中。   因为这个幻境对于中术的人来说?, 就是真的。   这是他们记忆里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   从光线、声音再到气味气息, 全部都深入骨血。   外加上?还?是极其牵动中术者心神、令中术者魂牵梦绕的情景,故而?会使中术者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甚至很多中术者都不愿从这样的幻境里走出来?, 宁愿此生都稀里糊涂地?留在这里, 配合施术者为他改造的美梦, 永远沉睡在里头, 以弥补心中的缺憾。   作为四界第一幻术大师, 在戚葭看?来?, 幻术是一种艺术。   只不过在不知道神族存在于下界以前, 幻术还?只是虽可以杀人于无?形、中术者能不能逃脱也各凭本事,却不会强行改变他人意志的一种招数。   像神族那?种,幻境表面粗制滥造,可一旦中了却再也不是自己、意志会强行被?神族意志取代的霸道幻术, 就有点不讲武德了, 在戚葭眼中,那?根本就不是幻术!   不过出乎意料的,眼前这个幻境制作的倒算是精美细致, 几可乱真。   但知道虞白溪不会被?侵染, 戚葭倒也不急着破解这个幻术。   看?不见的墙对面, 仍旧跪在地?上?的虞白溪,手?里已经握上?先天帝亲自塞在他手?里的剑, 拼命地?摇着头。   “父帝……”   虞白溪向来?平稳的嗓音,终于有了些波动,“求您,我求您了,不死好不好?……一定会找到法子的,我可以救您,我可以……”   “傻孩子,听话,我们都知道没有办法的,你必须杀了我,就现在,也唯有现在。”   先天帝与虞白溪近似的英俊面孔上?,表情是后来?的“邪天帝”脸上?从未有过的仁和与慈爱。   连声音都是那?么地?悲天悯人。   眼睛一瞬间变成了全黑色,又一瞬间恢复正常,先天帝双目含泪,大抵是在与夺舍他的神族做对抗,他说?话已经十分困难了,语气却仍旧极尽亲和:“记住,不是你杀了父帝,是父帝要你,必须杀了我……一切责任,都在父帝,你永远,永远都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别哭,父帝知道你不容易,父帝也舍不得你,我的儿……这未来?的路,你可都要一个人走下去了啊……”   “别再犹豫了孩子,为了四界,身为天帝,这是我们的使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性?坚,应当始终如一地?专注!身为天帝,决不可心软犹豫!虞白溪,你还?听不听父帝的话了?父帝、父帝命令你,现在就杀了我!”   虞白溪还?跪在原地?不动,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此时却佝偻如座小山,单看?背影也知他此时该多难过、颓废、形容枯槁心如死灰。   其实先天帝过世,是发生在戚葭身死后的第二年。   也就是说?,那?时候的虞白溪方才献祭了自己的肉身不久,正虚弱着。   而?先天帝即将便要被?夺舍,已经被?侵染得十分彻底,与戚葭当时的情况全然?不同,无?法假死,只能真杀。   活不了了。   戚葭忽然?看?不下去了。   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这样实在太残忍……虞白溪要杀的,是临死都在心疼他、这个世上?最会为他考虑的父帝啊!   ……   停顿了片刻,戚葭将手?按在自己面前看?不见的墙上?,抬脚,正准备向前踏上?一步。   却见颓然?在地?的虞白溪对着面前慈眉善目的先天帝又是一拜,之后举止恭谦地?起身,一节一节挺直了脊背,抬起手?里的长剑。   然?而?未等他长剑出鞘,虞白溪身形骤然?一顿,动作缓慢地?低头,一柄不知来?路的剑已经骤然?刺入他的丹田!   虞白溪对面,先天帝依旧一脸慈祥和爱:“傻孩子,你太清正了,这便中计了。”   腹中插着一把剑的虞白溪身影略微摇晃,鲜红的血迹蜿蜒向下流淌。   然?而?身影只有一瞬的摇晃,重新定住身形后,他仍笔直地?起身,手?中的长剑出鞘。   发出“铮”的一声悲鸣。   与此同时,第二把剑也斜斜地?插入虞白溪的胸腔。   而?驱使长剑、刺了他第二道的先天帝却仍旧带着慈爱的笑:“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这万年来?,外界都说?你倒反天罡手?刃亲父,为父泉下有知,也很是心疼。”   “为父知道,这些年你太累了。你一直背负骂名,背负亲手?弑父的罪恶,为父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自责,却还?要继续杀戮……所以为父这次,来?带你离开。”   虞白溪虚弱的眼皮抖了抖。   “孩子,你太过正直善良,不肯违心中之念,这样的任务不适合你。这样的浊世不适合你。”   “你的母亲不肯理解你,你的朋友都背弃了你,家族兄弟对你全都只有惧怕。”   “孩子,你一定很累了吧。”   “就让为父带你走吧。事情其实不像你我从前了解的那?样,即使身死,也别有一番天地?。”   “为父今日便是来?接你,去新的世界的。我的孩子。”   “新的……世界。”身上?插着两柄剑,虞白溪喃喃自语。   他脸上?的白色绸布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双眸染血宛如两条血河,虞白溪苍白的嘴唇微动:“真的会有……新世界?”   身插两把剑的虞白溪,手?里仍握着自己的长剑。   先天帝却走上?前来?,丝毫不怕被?其所伤地?拥抱住了他。   “当然?,不是被?神族的控制的世界,那?里没有永生,但每个人却可以在有限的生命里,过得祥和喜乐。那?便是你与父帝一直向往的目标,不是么?”   虞白溪唇边也渗出鲜血,下颌搁在父帝的肩头,即使身高早就比父帝高过一截,也仍旧还?像小时候一样。   双眸继续流下血泪,虞白溪最后闭了闭眼,轻声说?:“父帝,我……不想再杀人了。”   先天帝的脸上?也流淌下两行清泪,他拍了拍虞白溪的背:“为父知道,为父都知道。”   “可是父帝,对不起。”   虞白溪重新抬起手?里的剑。   先天帝拥抱着他,面带泪水和微笑,并不意外:“没关?系,你不愿跟父帝走,父帝也明白。你要再杀一次父帝,父帝也理解你。”   “……父帝。”   “再见。”   虞白溪狠闭了闭眼,剑身脱手?,再度发出“铮”的一声悲鸣,然?而?剑尖所指的,并不是先天帝的方向。   而?是……他自己的背后。   一切只发生在一刹那?间。   “咣当”一声,他手?中的长剑打飞了正对他背心的第三?柄剑,与此同时,“噗嗤”一声长剑穿透皮肉的声音,眼前整个结界都发生了摇晃。   斗转星移,转瞬间,他们又回到了方才那?片石林,虞白溪面前的先天帝消失了。   虞白溪的背后,德昭世子被?长剑盯在地?上?,双目睁大,吐了好大一口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虞白溪。   以及,虞白溪毫发未损的腹部和胸膛上?面。   被?用来?行刺天帝的剑落了地?,虞白溪仍旧长身玉立,连双目上?的白绸都未被?染污半分。   虞德昭大惊失色:“……怎么会……幻境是真的,叔父在我的幻境中,也的确中了招……”   “幻境是真的,但自从第一把剑出现后,便不全是由?你而?生的幻境了。”戚葭从两步远的地?方迈步走来?。   “你……叔婶?……”德昭世子看?向戚葭的表情更加难以置信,仿佛在无?声询问,他为何还?在这里。   原本便是针对天帝的一场杀局,虞德昭无?意与一只小小的鹦鹉为难。   幻境中,被?透明墙壁隔开的天后,实际上?已经被?他以传送阵法传离了这里。   但这只鹦鹉却还?在。   甚至就站在自己旁边。   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戚葭:“……在成为你叔婶之前,我其实还?有另外的名字……”   戚葭其实并不想显摆,但最后了,总该让德昭世子死个明白。   没想到他还?没说?话,天帝便已经开口:“朝凤琰。你便叫他凤琰将军吧。”   虞德昭:???   “咳。”戚葭稍微理顺自己散在鬓间的发,正经道:“我也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而?已。”   “不可能!”   被?天帝的三?清剑钉在地?上?,德昭世子的表现反而?没有了往日里的生疏和严谨,他反而?大喊大叫:“我不可能暴露!”   “你是没有暴露,可你此次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戚葭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虞白溪身边。   此时周围的景致已经恢复了石林风貌,但却依旧在结界之中。   戚葭亲自布的结界,没有人能从里面出去,外面也没人能进来?、或是探听到什?么。   于是说?起话来?便没什?么可忌惮。   戚葭:“或者说?,近来?每一次世子都出现得太巧了。”   取乾坤镜的时候有他,后来?虞白溪捉捕掩日族的现场也有他,更有甚者,最初槐积仙上?接触上?妖族的时候,也是世子刚刚出关?的时候。   虞德昭迅速敛睫说?:“但那?些也可能只是凑巧……还?是说?,从发配了我父亲时起,陛下便怀疑我,才亲自教导我,意在观察我控制我?”   虞白溪站在原地?,只低头看?他,并不说?话。   “陛下也是不得不防。”戚葭说?:“而?你的确掩饰得极好。好到你叔父只能以自身入局,引你出现。”   虞德昭吐出口血,仰面瘫在原地?,反而?笑了:“啊,我就说?叔父是不会这么容易便上?当的。”   掩日族作为堕仙的存在,在这九重天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取得神器。   哪怕只取一件也好。   这样便能打破天帝戮神的计划。   可即便这样,万年来?,天帝得到的神器不仅越来?越多,还?将每件神器都牢牢攥在手?里,从不曾有失过一件。   掩日族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虞德昭也是。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般轻易地?暴露。”虞德昭抬手?用袖子遮了遮脸,难掩懊恼道:“太蠢了。……这般愚蠢,怎么配、配做叔父亲自培养的继承人。”   说?话的时候他又吐了口血,蒙面的袖子直接被?染污。   戚葭说?:“是啊,做法的确不聪明,但你也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了而?已。”   “想要寻得乾坤镜,就要有鉴天镜的气息做引,虞白溪想到了你们没有想到的,与天帝共同寻宝显然?是不智的行为,于是你们便想等天帝取来?乾坤镜后再做打算。”   “可当你们想要取得被?放在老君那?里炼化的乾坤镜时,却遭遇了埋伏。这让你们不敢单独再对鉴天镜下手?,以为也会有同样的埋伏。”   “事实上?应该也真有埋伏。”   戚葭看?了眼虞白溪,他虽然?没有仔细问过,但他仍坚信一点:虞白溪不可能不做布置,便将两面镜子随随便便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   如果这般做了,就是个陷阱。 第53章   若非有意   在幻境之中, 先?天?帝最后同虞白溪说的话便?是这两句。   现?实里,亦是如此。   现?在,他将这两句话,说给自己的侄子听。   幻境里, 虞白溪同自己的父帝说了对不起。   他又要?杀人了。   再度杀死一个虞姓人, 自己的后辈, 一个年富力强、上进心强的少年人。   这一切又俨然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一笔带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用?袖子擦干虞德昭脸上的血迹, 又将少年睁大的眼眸轻轻地闭合。   虞白溪终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   天?帝彻底阖上了眼。   方才?驯化上古神器已经给他带来了重伤, 撑到?现?在, 又心神大震。   是该睡一觉了。   但虞白溪还没睡上半个时辰便?忽然张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鸿蒙宫中。   正身处后院的药池水潭里。   周围很静。如以往一样?, 他不喜人打?扰, 不用?人伺候, 于是院里便?没有?人。   虞白溪微微转动了下眼球。   还是看不见。   他便?抬手摸了摸, 碰到?了蒙眼的白绸。   动作一顿, 天?帝神识略微散开?,笼罩住整座鸿蒙宫及附近,当先?注意到?的,是对面的三棵白玉兰花树。   除了宫门外把手的人, 整座鸿蒙宫中都没有?任何声音。一片静悄悄的。   偶尔有?夜风吹过, 兰花树的枝桠摇晃,嫩白色的兰花花瓣被吹落,散了满院子的香。   天?帝从?药池中步出, 折身向屋内走去。   “乘瑜。”   “陛下。”一名蓝衣银甲的将领出现?在天?帝书房内。   天?帝站在窗边, 身材高挑形销骨立。   “如何了。”   “回禀陛下, 属下已派人严查,目前?可认定潜藏在九重天?中的掩日族皆已清理干净, 但后续仍需警惕防范。”   “还有?呢。”   “臣也已命人将昏迷的天?衍宗弟子送回。至于世子的尸身……君上说送入宗祠,只说世子是不幸遇害,来日按制以世子之位入葬。”   “嗯。”   白绸下面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虞白溪缓缓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听不出悲喜,最后他低声问:“君上人呢?”   “这……臣不知。”   乘瑜将军再度行礼。   他通常只负责玉京以外的营防,君上的行踪不归他管。且……按常规道理来讲,陛下也不会问。   乘瑜将军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轻易抬头。   “你去吧。”虞白溪最后说。   “是。”乘瑜将军领命离去。   天?帝的书房照样?一片清冷,连虞白溪的气息都是冷的。   他坐在书案前?,翻开?案是上的几本奏章、以神识审视了,看不见便?也没有?提笔批复,皆以灵力在奏章上显字完成。   处理完这些工作,天?帝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朔灵。”   不一会儿,守在外头的掌事?女官司朔灵小跑了进来,行礼:“陛下。”   “陛下,您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行完礼后,朔灵率先?起身。   这些时日跟在君上身边,她胆子明显大了许多,不再怕天?帝了。   天?帝绷紧的面部容色稍缓,他轻轻歪了歪头:“君上呢?”   “君上说他去处理一些事?,等一会儿就?回来。”   朔灵自行解释:“方才?君上已经叫药王来给陛下看过了,得知陛下只是需要?服些药,再去药池里泡一泡,好好休息睡一觉便?能好。君上还以为您这一觉会睡好久,就?离开?了。”   “嗯。”   虞白溪应了一声,说:“你下去吧。”   “……是。”   朔灵又行了个礼,退出后她觉得哪里怪怪——这大晚上的,陛下竟然没问君上去了哪里!   君上刚来天?界的时候,陛下也是不怎么过问君上行踪的。   有?几天?他们甚至谁都没去找谁,都没见过面!   但朔灵后来跟韩将军交流过,得知陛下不是不关心君上,而是太?关心君上了,又不好意思问,反而总是偷偷地私下里问韩将军。   后来,君上与陛下和好了,二人倒是时常见面了。   再后来,说形影不离也不为过,反而是偶尔君上外出、比方说是去与玉京的那群鸟族相会,朔灵被陛下逮到?后还会被盘问君上去了哪里。   那会儿陛下就?经常会主动开?口问了。   到?最后,说是时刻要?掌握君上动态都不为过!   可是现?在,怎么竟然又不问了?   朔灵觉得奇怪,但总不至于敢问天?帝是什么情况,便?老老实实地回去站岗。   直到?不一会儿,陛下又叫她。   声音很急。   “朔灵!”   这声音突兀。   天?帝的嗓音也明显没有?了往常的平静。   朔灵赶紧跑进殿里。   一推开?房门迎面扑来一阵寒气。   “这是什么?”   虞白溪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朔灵打?了个哆嗦,勉强抬头望去,见是块龙凤雕纹玉佩,便?回答:“回陛下,这是……玉佩啊?”   “本座问的是它怎会在这里?”   “哦,这个呀。”她以为陛下现?在眼睛不方便?,看不见,才?问她这是什么,原来不是这个情况。   这块玉佩的来历朔灵倒记得分明:“是君上方才?离开?前?特意留下,君上说是给陛下的,他想放在最明显的地方,这样?陛下醒来便?能……陛下?!!”   没有?等朔灵说完,虞白溪竟然又生?生?吐一口血出来!   朔灵直接被吓坏了,虞白溪却只紧紧握住那块玉佩,隔着白绸也仿佛在极其严峻地盯视着她:“当真,当真,是他留下的?”   “……是、是啊……”朔灵根本不敢靠近这样?的天?帝,甚至直接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虞白溪疾言厉色:“他有?没有?……算了,他决心要?走,又怎会留下什么话。”   “只是为何……是本座吓到?他了?还是,我终究只是能孤家寡人,天?意如此…… ”   后面的话,完全是天?帝的喃喃自语。   唇角再度渗出一些鲜血,虞白溪不管不顾。   他不再理会朔灵仙子。   而手里攥紧那块玉佩,改为在室内走来走去。   虞白溪从?来举止从?容,行止坐卧都自有?风度,仪态万千,他难得这样?大步地走来走去,还是在一个地方徘徊不止。   长衫的下摆衣袂翻飞。   原本就?是才?从?药池里出来不久,他本打?算进内室换衣服的,不想却先?注意到?了这块玉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今衣服没换成,还是湿的,天?帝又在房中大踏步地走来走去,唇角挂着血痕,黑色的药汁在地上留下一淌淌污浊的痕迹。   这场面,把朔灵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她也不知这块玉佩有?何问题。   以及,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到?陛下如此癫狂。   往常旁人嘴里的邪天?帝无论再如何孤邪暴戾,外表看来却都只有?一个字,冷。   很多人都觉得邪天?帝的可怖之处就?是不说话。喜怒不形于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杀什么人,于是才?分外恐怖。   朔灵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激动的陛下。   她甚至不确定此时陛下掌中流下的鲜血,是方才?陛下吐血时玉佩被溅到?的血,还是那玉佩被牢牢握在手里、握碎了,割破掌心流下的血液。   “陛下?陛下!……这,这究竟怎么了?”   眼见陛下似是真的疯了,朔灵只好抖着胆子提醒:“陛下息怒啊,这玉佩是君上的呀……您弄碎了,君上回头该生?气了……”   虞白溪闻声骤然停住脚步,他个子高,身影便?被月光拉得极长,猛地一回神,天?帝已经声音冷厉地说:“他不会回来了。”   “什么?”朔灵怔怔抬头。   话是这样?说,可虞白溪还是逐渐松开?了握玉的那只手。   玉佩果然已经被他捏碎。一小部分已经化成了齑粉,另有?一些碎玉割破了天?帝的掌心,刺入血肉里,有?些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第54章   颠鸾倒凤   戚葭发现虞白溪先前那一下, 真就只是试探。   因为到后来,他都快喘不上来气。   那两块龙凤呈祥的玉佩被放在一边,背面贴合起来便能?凑成?一对,成?为一块圆润的玉璧。   他们也贴在一处, 身形相?依着, 银烛高烧的室内, 相?贴的身影被拉得修长。   仿佛有?谁施了火系法术, 空气一下子过分炽热,戚葭觉得自己连面颊都灼热难当?。   唇舌分离时唇角处甚至拉开了银丝。   戚葭表情诧异地抬手, 唇瓣微微分开着, 顶着变得红艳艳的唇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没注意?到才?与他分开的虞白溪, 因为他的动作气息一滞。   戚葭仍旧难以置信, 或者难以理解, 他为何竟真与虞白溪走得这样?近。   一万年前身殒之时,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   小鹦鹉的记忆倒是清楚地刻在脑子里?, 于是又觉得他们这样?相?当?理所应当?。   两种不同的思?绪让戚葭发懵。   主要还是不好意?思?的情愫多了一点。   看着目蒙白绸的天?帝……   等等。   虞白溪,他现在看不见?……!   戚葭的脑子里?,猛地映出自己作为小黄啾……啊不,是小胖啾时看过话本子里?头的一幕:男子喘息着, 由于看不见?, 其他感官便变得更加分明?……   啾靠。   鬼使神差地,戚葭抬手揪住天?帝的衣襟,直接扯开了他的衣带。   “陛下衣衫湿了, 赶快脱了换了吧。”他说。   虞白溪没有?动。   幸亏他没动, 这时候若他要再说“不可”, 那戚葭可能?就要萎了。   他将?虞白溪按在桌上。   天?帝个子高,想要坐在桌上长腿就得弯着, 虞白溪这次没说不行也没有?拒绝,反而姿态松散地倚在上面,任由戚葭给他脱衣服。   “陛下看不见?,我?来伺候陛下更衣吧。”戚葭满意?地笑眯眯。   虞白溪一顿,“这又是哪个话本里?头的话术?”   戚葭想说这是自创的,没出处。但此刻他完全就是一只小黄啾,脑子一抽,脱口而出的竟是……   “春宫图。”   虞白溪:“……”   戚葭:“……”   戚葭干脆破罐破摔。   更大力地扯天?帝的衣带。   虞白溪抬手握住他的两只手。   “凤琰。”   戚葭闻声抬眸。   他似乎听见?了天?帝的一声喘息。   抬眼,正好就看见?他不断滚动的喉咙。   略微仰头避开他的天?帝,无论是正脸还是脖子看上去都很性?.感,尤其戚葭已经扯开了一些他的衣襟,能?看见?里?面的锁骨,以及下面的……   他以为这些年天?帝遭到反噬,肉身总是有?伤,会有?伤疤或枯瘦见?骨。   但虽然瘦,可衣服里?头的肌理却?比想象中的光滑,关键是能?看见?胸肌的轮廓。   戚葭下意?识抽出手,在上面摸了摸。   而后惊觉这样?摸上去,还能?感受到那肌肉上面的力量!   ……所以说这就是龙么,天?赋异禀,血脉强横。   连肉身都是天?道的杰作。   “凤琰。”   叫他表字的虞白溪,此刻声音更沙哑了。   在这空旷的寝殿里?,碎声落入戚葭耳中,热浪再度怦然炸开。   戚葭有?点受不了这样?旖旎的氛围,眼皮狠狠一颤,也咽了口口水:“不是说好不叫我?以前的名字的吗?”   虞白溪便改口叫:“娇娇。”   戚葭:“……”   看在你看不见?的份上,我?就默认了。   关键是天?帝这一声叫得特别宠。就跟小鹦鹉被他养着时一样?。   屋内烛火摇晃,只掌了几盏灯,光线明?灭。   不大明?亮的氛围里?,戚葭便骤然觉得面子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他做鹦鹉时根本不会考虑这样?多!   “明?人不说暗话。”他说:“双修吧。”   抬手勾住天?帝的下巴,即便知道他能?以神识感知自己的神态表情,但对方双目上的白绸仍旧很具欺骗性?,至少对于戚葭来说有?用。   不被对方烟青色的眸子打量着,他就更有?勇气了,戚葭咬咬牙说:“龙凤呈祥,咱俩虽然属性?不合,但好在都是上古遗族,陛下与我?双修,比与其他人修要来的更有?助益。”   ——看,恢复记忆还是有?好处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初小胖啾就只会喊着双修有?好处,说不出这样?虽然但是的大道理来。   不过胜在可爱。   戚葭觉得自己现在不可爱了,便只能?提升理论知识,便又循循善诱道:“当?然如今四界之中的上古遗族,除了你我?,还有?魔族遥冀君,天?族凰羽将?军,妖族的……”   “戚葭。”   虞白溪出声打断他:“谁说本座要与旁人双修?”   语气无奈又嗔怪。   这只鸟明?明?很聪明?,可有?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不解风情。   虞白溪像是再也忍不住,发狠似地抬手,勾住青年的腰。   戚葭没有?躲,真就被他环上了腰,虞白溪冰冷的指尖都变得有?些发颤。最终,他又将?他向前一拉。   正好立在了天?帝一双打开的长腿之间,戚葭:?   这个动作……   戚葭埋头遮掩面颊上面的红,却?又看见?对方某处衣摆下,依稀起伏的弧线。   ……这大概是看错了吧。   戚葭眨眨眼。   对对对,那一定就是衣摆上面的褶子。   戚葭让自己冷静,主要是虞白溪身受反噬,这会儿大概率应该还是不行的,他那东西再如何也用不上啊,自己还是主力!   给自己鼓气成?功,戚葭又说:“可陛下也没说要与我?双修啊。”   想起往事,他故意?道:“甚至拒绝了我?好几次。”   虞白溪听他提起这事,也轻叹一口气:“此前你失忆了。”   “嗯。”明?媚的双眸眨动,星火一般:“那又如何?”   “本座,我?不能?趁人之危。”   虞白溪仍旧微微侧过头,他们之间离得太近,可以轻易便感受到对方的吐息。   “我?的任务只是照顾好你,若当?真趁你失忆不懂事与你有?过什么,实在有?负你的信任。”   “陛下是君子,我?明?白了。”   勾着对方的下颌将?人回正过来,戚葭眯了眯眼睛,又忽然笑容明?丽。   他再度在虞白溪的唇上亲了亲。   隔着白绸都能?看见?天?帝乱颤的眼睫。   于是戚葭恶劣地笑了笑,直起腰时,他抬手抚上天?帝蒙目的白绸:“陛下是君子,可我?不是。”   “今日我?便要趁人之危了。”   耳畔又响起天?帝的声音:“你可想好了?”   “想好什么?”   “我?是龙。”   戚葭以指尖感觉天?帝绸布下的眼皮动了动,大概是闭了闭眼,虞白溪嗓音压得更低:“龙性?.淫。”   戚葭:“……”   骤然想起自己做小胖啾时,从药王那里?听到的一些数字。   那……   那想想好像是有?点累。   鸟族的发情期都并没那么长。   不过机不可失!   “那又如何。”戚葭很快鼓起勇气,从不认怂……身为鸟族怎么能?被自己的伴侣看不起呢!   尤其是那方面!   对方是龙也不行!   “……只是那三十天?到七十天?,现在的时机不太对,可能?不方便吧,要不然我?悠着点儿?”   戚葭低头看向虞白溪。   正好看见?天?帝勾起的唇角,虞白溪说:“是得悠着点。”   说完,戚葭直接被人抄着腰抱起身来。   戚葭:??? 第55章   人善被人妻   第三日, 仍是休沐。   本来把握得都挺好,事情到双修那里还是可控的。   都怪戚葭自己,一次双修之后本该好好调息,他却?被天帝的万年回?忆所创, 迫切地想要安慰抚慰这条等待万年的龙的心?。   于是他忽然想到自己为小胖啾时, 欲给虞白溪和自己绑上的红绳。   红绳是他特意在月老那儿取来的。   上次被虞白溪拒绝后, 就?被他收在了未央宫寝殿的抽屉里。   这次他想把它再度送给虞白溪。   那样, 他们就?相当于是永远在一起了。   然后戚葭又是性子急、行动力超强的人。   当即就?跑去取红绳了。   乌发披散,半拢着外衣, 里面仅仅穿了一套亵衣, 他甚至依旧没有穿鞋。   白玉般的细足踩在床边的脚踏上, 微微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脚踝。   脚踝上面系着一根鲜嫩的红绳。   那是戚葭刚刚给自己绑上去的。   虞白溪追来的时候, 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双修效果?显著, 天帝这时已?经复明。   于是, 那根红艳艳的细绳便显得异常惹眼。   于是……   红绳是捆上了。   一头的确如小胖啾最初所想, 成功系在了天帝的手腕上,但?另一头……又不单单只是绑在了戚葭的脚踝上。   顺带着,前一日夜里没有彻底做到底的事,也彻底到底了。   第三日, 戚葭又捶了捶自己的腰。   天帝不行的谣言, 究竟是谁研究出来瞎传的啊!太?误导啾了!   不过幸好,无论如何激动,虞白溪始终没现龙身, 戚葭也没变回?原形。   鸟族其实还好, 但?按照虞白溪的说法, 若天帝真的现了龙身,那没有三十日到七十日, 就?真完事不了。   而且,如果?虞白溪真变成龙的话?,戚葭觉得自己可?能真能被捅死。   ……该说不说,月老这绳子质量真好,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真的!不会断!   又一日醒来,戚葭想起昨天夜里完事以?后自己身上的红痕,还是想吐槽,但?表面只能微笑。   谁叫前日是他自己说的……虞白溪是龙如何的呢。   身为鸟族,就?是怂了也不能认怂啊。   如今戚葭趴在榻上,享受着天帝给他的按摩。   这个动作他熟。   做小鹦鹉的时候便是经常被这样梳毛的,前后左右都会被顾及到。   所以?只要放下心?里的那些羞耻和羞涩感,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务。   甚至此?时连左翻翻右翻翻都不用他自己出力,虞白溪能给他顾及到。   而这两日,戚葭也早就?放下了那些不好意思。   再觉得不好意思,两天两夜面对面的不干好事,也不会再感到生疏了啊!   被按在小腿上的时候,戚葭舒服地哼了一声。   他一边趴着享受服务,一边手里攥着一枚玉简,正研究着什么东西。   青丝慵懒地披散在雪白的肌肤上,青年半撑着上身,背部肩胛骨过分突出,腰肢细长?匀称。   清朗的声音,因为这下意识的哼唧变得有些黏腻,让天帝手上一顿。   之后,后面的那只手逐渐向上……   “等会儿。”   戚葭猛地回?头,一下子就?撞入天帝完好如初的烟青色眼瞳里,忽然咽了口口水,“先,先不来了。”   虞白溪点头:“嗯。”   戚葭看着对方依旧清正的面庞,不禁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多了,其实虞白溪也没想干啥,便又回?去趴好。   倒没看见天帝眸色一刹那发暗。   戚葭又哼唧。   虞白溪便叫他:“娇娇。”   “呵。”戚葭满不在乎,他越说,他便越要哼:“哼!”   虞白溪直接掀起唇角。   其实戚葭并没有想多。   天帝的意图是真的。   只是这只鸟这样娇嫩,虞白溪又怎忍心?继续对他做什么。   按摩的时候,更多的灵气倾泻。   虞白溪从?前也不知道这人娇气。   那日,他将被厉川所伤的凤琰带走以?后,对着燃烧正旺的火堆,他看见凤琰眼里跳跃着的火焰,以?及火焰背后隐藏的各种情绪,很想安慰他。   却?又觉得一切言语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于是他很生涩迟笨地问?他疼不疼。   朝凤琰在听见他的问?题后直接笑出了声。   虞白溪便懊恼地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因为怎么会不疼。可?这点伤对于朝凤琰来说,又怎么会疼。   做了将军的凤琰,更加不会在自己这种外人面前喊疼。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也是那一晚,当他们研究完所有的计划,面前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天也将明的时候,朝凤琰却?忽然靠上了他的肩。   “虞白溪,我疼。”朝凤琰用很低的声音说。   少年虞白溪直接吓了一跳。   以?为他的伤口有了变化,便连忙扒开衣服看了,并没有异样。   可?朝凤琰依旧喊疼。   他闭着眼睛,意识有些不清。   他发烧了。   身为一直火系白凤凰,凤琰的血脉同样强横,天生自愈能力超强,受伤时会自动燃烧灵火,等这火烧完,他的伤就?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便也不动了,任他靠着,默默地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   属性相斥,不敢输太?多,只能短暂地帮他降温以?缓解一些灼热。   但?这样一点点的助力似乎也给让凤琰舒服了许多,他彻底靠在他怀里,不喊疼了,改为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地嘤.咛。   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   是与虞白溪院子里,那棵唯一的兰花树相近的香气。   兰花纤尘不染,气质高洁华贵,香气却?宜人散满堂间?。   很像朝凤琰这个人。   虞白溪才知,原来纵使许多人都将朝归视为神明,可?他自己从?来便没有这样的包袱,天上人间?,朝凤琰只他做自己。   虞白溪也是那时才知,原来这个人也会喊疼,喜欢被人关心?关爱,娇里娇气。   “才不是呢。”戚葭想起的确有这回?事,当即矢口否认:“我只会在你面前喊疼。”   “哦?”烟青色的眸子映出一抹雪亮的光,天帝唇角扬起一个明显的笑:“竟是如此?。”   “当然。”戚葭继续趴着哼哼,最终还是承认了,那时候其实他根本就?没晕。   他是故意哼哼的。   因为看见了这刚直的小太?子手忙脚乱的样子,便想继续看着。   也因为在虞白溪之前,好像从?没有人关心?他疼不疼。   于是隔了好久,久到他们足足商量完万年以?后的整个计划,他终于还是想承认自己疼了。在虞白溪面前。   “其实我那时候太?轴。”   戚葭回?想起来,都不由捶胸顿足:“我那天就?应该直接把你推倒,先来一发。”   虞白溪:“……”   戚葭想着想着,越想思绪越驰骋:“那样说不定等我醒来,就?真怀了,这不是天衣无缝了么?哈哈。”   “……”   天帝低眸由他自个儿在那发笑。   “不对。”戚葭又想到:“若是那时候,我肯定是上面那个,怀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你确定?”虞白溪终于抬了抬眉。   戚葭:“……”   说到这里愈加悔不当初。   前天就?不说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前天晚上虞白溪有了经验的缘故,昨天晚上真的是……   还挺销魂。   戚葭将这归咎于做胖啾的时候,他曾一度深入研究过各类话?本和那方面的图片。   学习的内容,还都是他前面几千年望尘莫及的崭新知识,直接刷新了他各种认知的那种。   但?问?题就?是,失忆时的自己,满心?满眼代入的竟都是下面那个!……   于是跟虞白溪滚到一处的时候,他是心?有余,但?各方面都不足。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戚葭就?只恨自己曾经是块木头。   这次轮到天帝笑出声。   “不不不。”戚葭又在回?想万年前的场景,努力挽尊:“我当时只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要不然指定能按着你来一发的。”   虞白溪便说:“你那时就?那么喜欢我。”   视线明暗变幻,很明显后悔自己是木头的不止戚葭一个人。   戚葭却?说:“当然了,陛下是龙嘛,我好奇呀!”   “好奇?”   说到这点,戚葭也不免激动:“当然,世间?生灵,哪怕是上古遗族都不只一位,唯有龙,几十万年来只有陛下一条。”   虞白溪闻言,便挑了挑眉:“原来如此?。本座记得,天后一向是很喜好钻研。”   嗓音骤然压低了许多。   连周围的气息都凉成一片。   戚葭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赶紧说:“不是,主要是……夫君!你确实很珍贵啊夫君!”   “你叫我……”   烟青色的眸子一动,周围的凉气瞬间?散去了好多,天帝的气也消了大半。   甚至直接就?没脾气了,他开口:“嗯,夫人喜欢便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喜欢啊,喜欢得不得了。”   戚葭说着便转过身来。   还看了看陛下的下面。   “听说龙有两根?”   夫人骤然出声。   虞白溪:“……”   戚葭冲他扬眉:“我还没见过呢,是不是真的?”   “你想见见?”天帝再度压低了嗓音,声音危险。   戚葭瞬间?老实了——不不不,现在不想,主要是不能想!   这要是真把虞白溪的龙身给弄出来……真吃不消了啊!   修长?的美人赶紧趴回?去继续研究他的玉简。   按完了,天帝又将他扶起,开始给他穿衣服。 第56章   神祖是我   擦拭完美人骨后, 戚葭将这柄万年前?曾叫四界闻风丧胆的妖刀递给了虞白溪。   “还是你收着吧,我带着它太?张扬。”戚葭说着边将刀塞回虞白溪手中。   天帝低头看了看那把刀。   这柄妖刀放在他?这里,万年间就没安生过。当然它也不敢做什么,只是时不时地在刀身周围放一把火, 表示自己失去主人的愤怒。   搞得其他?神器都不愿意靠近它。   现如今, 这把刀倒是彻底老实下来。除了戚葭回?来了以外, 也是因为天帝身上沾染了它主人的气?息。   甚至美人骨在天帝的手中, 反而比在戚葭手中要更安分?一些,火焰都齐齐熄灭了, 像是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你留着防身。”   虞白溪将刀递回?给戚葭:“妖刀认主, 它对你忠诚, 我也放心些。”   戚葭看着手中刀稍微变旺盛一些的火焰, 忽然恶劣地笑了:“可先前?陛下教我用剑, 最近我也习惯了, 我用剑也不错。”   美人骨似乎知道?主人在说什么, 身上的火焰一缩后又重新开始燃烧,忽然变凶。   虞白溪便轻笑着点了点刀身:“你逗它做什么。”   戚葭也跟着笑了,收了这把刀。   美人骨作为跟随自己多年的神器,戚葭怎能不想念它。   他?说:“当初它现世的时候, 我可是整整跟它斗了三个?月才收服它, 浑身皮肉都不知道?被它烧毁了多少回?,不过好在,小骨也争气?, 被驯化后连外形都变得这么好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低眸说:“它吸食了你不少血肉, 外形自然随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眯了眯眼睛:“那时候修为低, 于驯化神器上也不得功法,若是现在还用三个?月还会被它吸食?一瞬就搞定?了。”   虞白溪清冷的眸子抬起, 猝然看向他?。   戚葭眼睫一晃,忽然一捂肚子:“那什么,我饿了。”   虞白溪削薄的唇角绷紧。   戚葭未待他?说话,已然道?:“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用完餐后,二人收拾收拾便秘密离开了玉京,直接往不度山去。   不度山依旧被一条血河所环绕,这条血河经久不息地在此处流淌,好像永远不会消失。   山顶上,虞白溪仰头去看头顶的苍穹。   但仔细看,他?们头顶的那个?,寻常人看不出门道?的巨大法阵,已经比最初时要变淡了许多。   不一会儿,戚葭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我们回?吧。”他?说。   虞白溪回?身:“戚前?辈怎么样?”   “今日气?色看上去不错。”戚葭说:“我跟他?说戚邵胥他?们在天界玩得不错,他?也同意让他?继续留在玉京一段时日。”   “嗯。”天帝抬起手。   戚葭自动将自己的手递与对方,却又在牵手之?时猛地回?身:“周先生?”   通往山顶的石栈小道?上,出现了一位身着青灰色布衣的老者。   这位便是不度山上唯一的学?堂里面?唯一的一位教书先生,平时很是严谨严苛,嘴下不饶人。   包括戚邵胥在内的不度山生灵们都很怕他?。   想当初戚葭失忆那阵儿,为了了解更多的知识,也去学?堂里面?上过课。   那会儿就被周先生管得溜溜儿的,后来死活都不想去上课了,直接加入五薯的逃课大军,直到现在他?看见这位还是条件反射地紧张。   “是戚葭回?来了啊。”   不在学?堂的时候,周先生的态度看上去还算和蔼。   他?手上端着一碗药汁,看样子是送去给老祖喝的,但见了戚葭仍旧不忘教育:“都快是做天后的精怪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说完,他?又给虞白溪行?了一礼。   周先生是棵十二万年的老树精,在不度山当了近十万年的树才分?化出元灵,后来又有了灵智,便一直在不度山负责照顾周围的精怪。   等到不度山被血河包围,老祖庇护了这片地方,还在山中开辟了学?堂后,周先生虽灵力?不深,但见识广博读书最多,便在那里教书,于不度山生灵们来说最是德高望重。   虞白溪受了他?一礼,便也回?了他?一礼。   “好好好。”周先生又笑着问戚葭:“戚邵胥他?们在玉京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戚葭怕他?是担心他?们的学?业,就连忙把戚邵胥报名参加四象大会的事儿给说了,还说了天帝给他?们找了最好的老师,又教法术又教功课,从没有一天落下。   这是真的,这几日他?与虞白溪闭关,安置不度山众生灵的事他?便交给朔灵去办。   由于经费很足,又是领人游玩的活计,朔灵仙子欢天喜地地接了这份差事,将不度山一众都安排得极好。   就连戚邵胥只想练功不想游玩,朔灵也很懂地专门为他?请来了老师教导功课和法术。   “好好。”周先生满意地捋胡须,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是年轻精怪都走了,周先生有些不适应觉得寂寞,他?很关心戚邵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连着问了两遍。   搞得戚葭都于心不忍了,干脆邀请周先生也一并上玉京。   周先生连连推辞:“他?们小辈去见见世面?就罢了,老朽这一大把年纪就不凑热闹了。”   戚葭说:“哪是凑热闹呢,是接您去享福,您在那里颐养天年都成?。”   “那可不成?。”周先生又拿出平时刻板顽固的架势,说:“老朽的根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说着,周先生就与他?们道?别,端着药碗幽幽地向老祖居住的洞穴走去。   往常这个?时间,也都是他?来给老祖送药的时候。   “周先生灵法低微,但好在是树灵,寿命长。这么多年,多亏了有他?在这里支应着,老祖才能安心养伤。”   周先生削瘦但不算佝偻的背影消失,戚葭看向虞白溪低声说。   虞白溪看着他?说:“嗯。”   “先前?本座几次过来,都看他?在这山上尽心竭力?,忙东忙西。”   戚葭便不由又想起失忆时自己跟五薯他?们在学?堂里闹腾的日子,登时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那是挺忙的。”   虞白溪干脆抬手握住他?的手,其实很好奇那三个?月戚葭在此处做鹦鹉时的场景——   “如何在周先生面?前?连手都不敢牵?周先生还限制你恋爱?”   天帝好奇问。   “不限制恋爱,但不让早恋。”   戚葭“唔”地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那会儿以为自己年纪小嘛!”   没有记忆,那么一切就都是崭新的,说是雏鸟也不为过。自然是要被老师管得溜溜严的。   不想虞白溪直接听笑了,并且十分?赞同地点头:“你的确小。”   戚葭:?!   “等等,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能说他?小呢?   是男人都喜欢被说大!!   戚葭想要发作,又担心吵到老祖休息,只能在被虞白溪牵走的同时不满地跺脚。   又一日的午夜,帝后在双修……啊不,是齐齐修炼完毕过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九重天。   妖界的桃花正开。   行?进到更深处时,戚葭停住脚步。   “这里是过去芙蓉山的后山。”   这些年来,芙蓉山已经全族迁徙离开了这里。   因为戚葭赴死之?前?已经将潜伏在族中的神族全部清理干净,没有了神君的影响,后续出生的芙蓉山族众便不再?继承神族遗志,没有再?被侵染。   新旧迭代。后代的思想比老一辈也要更开阔,不愿受制于人的妖族后辈们逐渐离开了这里。   也因为神族必须要隐藏自己、不敢轻易泄露自己的踪迹,从前?被侵染的老一辈妖没有上峰的指示,基本皆逐渐做回?了自己。   是以这些年来他?们虽然仍受神君影响,与其他?三界不睦、并且伺机夺取神器,但总归没有挑起什么大的事端,一切也都在虞白溪可掌控之?内。   所以昔年朝归的决定?是对的。   他?的确给四界争取来了万年的生机,或者说是彻底的转机。   不过虞白溪今日带戚葭过来,并不是为了看旧址。   缤纷落下的粉嫩桃花打着旋儿地蹁跹落地,天帝投出收集桃花露的器皿,亲自为天后汲取他?近来很喜欢的银月桃花露。   夜风习习,明月高悬。   戚葭说:“妖界的月亮比天界的看上去要大一些。”   周围浮动着熟悉的草木气?息和清香,高挂天空的月亮如明亮的玉盘,戚葭发现自己以前?从未有这样认真看过月亮的时候。   “陛下夤夜带我来此,便是为了赏月收集桃浆?”   虞白溪看了他?一眼:“天后不是说过,很羡慕话本里爱人之?间彼此采摘桃露、给对方疗伤的情境么?”   戚葭:“……《神祖保佑,我们天长地久》!!”   戚葭还记得这本书的名字。   但如今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本书里提到的神祖,好像是我……”   他?在四界的声名虽然不怎么样,但许多妖族和鸟族还是极崇拜他?的。   甚至因为朝归是史料记载中、起码近几十万年来最接近封神之?境的妖,曾有许多人都直接称呼他?为神祖。   而以这本话本的内容来看,里面?写的神祖妥妥是他?。   因为这本书还有个?前?传,讲的就是这位神祖的故事,一部分?都与朝归的经历吻合。   不吻合的部分?是,故事着重描写的是妖神的恋爱史……   没错,他?在这本书中成?了个?恋爱脑,外表是特?别炫酷喜欢打打杀杀的妖神,实则却徘徊在一二三四五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一系列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故而成?了话本世界里,后世有情人祈求爱情圆满的神。   “一,二,三,四……五个?男人?”天帝清冷的声线比往昔骤然高亢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觉得数量实在太?多。   “还都感?天动地?” 第57章   天道宠儿   月色撩人。   二人再往下走, 就来到了一道溪水河畔。   戚葭对这里的景色也熟。   “说起来,那次你帮我劫住逃犯以后,咱俩还在这里?待了一段儿,吃了个饭。”   那日朝归没有旁的?事, 叫人将逃犯押解回去后, 回身抬手拦住了正欲离开的虞白溪。   他?没有戴面具, 只用了一层幻术掩盖自己?的?真容。   他?对虞白?溪笑:“来都来了, 虞兄不妨留下吃个便饭,也?叫我一尽地主之谊。”   虞白?溪那日倒真还有事。   但不知怎么, 盯着妖神看了几?眼后, 他?便答应了下来:“好。”   妖界植被繁密, 森林里?能吃的?东西也?多。   两个人坐在一道?明净的?溪流边。   朝归亲自烤鱼给虞白?溪吃。   二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是发生?在凡界, 有了那次以后, 距离便拉近了许多, 第二次相处起来竟像是多年的?朋友。   “但咱俩都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万年后戚葭想起这事儿, 还觉得挺神。   若是换一个人,自己?当时不见得有心情邀他?吃饭,还亲自烤鱼。   他?的?凤凰火平时可不是那样用的?。   虞白?溪也?觉得这事神奇,不过当时他?只以为妖神性格难测喜怒无常, 便没有想过那么多。   如今。   戚葭勾了勾虞白?溪:“你好像从不怕我。”   天帝低眸:“我为何要怕你?”   “当年他?们都怕我。越义君也?不例外。”   越义君便是遥冀君的?兄长, 上任魔王。   戚葭扬了扬眉,想起虞白?溪当初给自己?的?别?致印象:“唯你不同。”   对此,天帝的?解释是:“本座如何也?虚长了你两万岁, 自然不会怕你这样的?小辈。”   戚葭:???   虞白?溪又笑了笑, 声音很?轻:“反正当年, 我是这样想的?。”   那时候战争还未爆发,他?们也?不知神界阴谋。   那时候的?人其实也?不是惧怕朝归, 而是敬畏。   三千岁便涅槃入半步神境的?少年天才?。   从气质到实力,都全然拉开同龄的?、不同龄的?一大截儿。   谁见了朝归不对他?礼遇有加,不是惧怕的?问题,是下意识便不敢亵渎靠近。   外加上朝归性情高?冷,喜好独来独往,当年也?就是那些妖族的?年轻子弟们敢稍微靠近他?一些了,却也?都是尊敬着的?,除非朝归下了命令,又哪里?有人敢劳他?烤鱼。   但那天,天界太子就淡然地吃了。   还夸他?手艺不错。   “合着你先前就没拿我当兄长。”   戚葭很?不服气,他?在四?界横着走的?那些年,大家都叫他?兄长的?。最关键的?是:“四?界公约,要从破壳那日才?算岁数的?!你就是比我小了一两千岁!”   虞白?溪义正言辞:“本座是天帝,四?界公约本座说改便改。”   戚葭:“?!”   给炸了毛的?小胖啾梳毛,天帝最终还是轻抿唇角,笑着承认了:“最关键的?是妖神风华无两,若不那般想,我也?吃不消。”   那日风光正丽,到处都是白?玉兰花清淡雅致的?香气。   朝归对他?展颜一笑。   倏而狂风乍起,掀起溪上一片涟漪。   于是昔年也?不过才?两千岁的?小龙,为了不叫眼前之人看出端倪,也?曾努力地掩藏过自己?的?情绪。   而如今,他?们依然坐在一起,生?火烤鱼。   虞白?溪是水龙,捉条鱼上来不成问题。   鱼捕上来了,俩人又黏了一阵,直到小胖啾喊饿才?动手烤鱼。   幸亏戚葭是火凤,生?火烤鱼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溪水旁很?快溢出烤鱼的?香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就那样肩并肩地坐在火堆旁。   无所事事的?时候真愉快。戚葭这样想。   但他?又想到:“陛下‘闭关’养伤这几?日,四?界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神族已经吃够了亏,不会轻易在中?计了。”   虞白?溪表情不动,意料之中?:“嗯。”   “那这样看,陛下是想到能引那人出来的?办法了?”戚葭又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说:“引不出那人,但或许能寻得神器。”   戚葭一脸愿闻其详。   虞白?溪便说:“办法与上次以鉴天镜的?气息寻找乾坤镜差不多,我想做一件法器,以其余神器的?气息,设法寻到那柄被藏起来的?神器。”   说是有办法了,但天帝的?表情并未如何乐观,虞白?溪依然神色淡淡:   “只是神器间相生?相克过于复杂,我已经研究了多时都未曾有头绪,唯有等拿到了炎阳盾,以七把神器之威,共同召唤最后一把,或可生?效。”   单独的?一柄或者几?柄神器是无法召唤其他?神器的?,虞白?溪早就尝试过。   比如戚葭的?美人骨,或许是吸了太多血的?妖刀,小骨就一件神器都看不上,放在一起还会跟它?们打架,用它?便永远不会探出那柄被藏起来的?神器的?气息。   唯有集齐七柄共同召唤一柄,以“灭神之威”来诱之,那第八柄神器才?会自行出现。   但虞白?溪的?顾虑是:“本座只恐在那之前,神族会毁掉那柄神器。”   神器自然不可轻易毁掉,但凡事都有例外。   昔年太古镜还不知因何被一分为二,虞白?溪觉得以神族的?谋智,当得知一切希望都无的?时候,会选择毁掉神器以保全同类。   “若神器被毁,凑不成八柄,待青龙神君的?封印解除后,上面的?神君就会再下来,到时候又是一番新的?腥风血雨,而我们依然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戚葭分析道?。   青龙神君的?封印切断了神族与下界的?联系,致使遗留在下界的?神君没有了神力的?供养,日渐衰微。   但一直处在上界的?神族却不会衰微至此。   虽说神族每百万年一次的?收割日早就过去,一直未得到元灵供养的?上界神君们这会儿也?可能已经很?虚弱,或者干脆已经死了。   但他?们不能不防范于未然,做最坏的?打算。   他?们当年制定?的?计划,便是一定?要杀上神界,斩草除根。   而戮神的?方法,便是动用上古神灵们留下的?八柄神器。   “不过神器对于神君来说,用处应该也?极大。”   戚葭继续分析:“否则他?们派来的?人便不是抢夺神器,而是直接毁掉神器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顿了顿,又说:“甚至我猜想,神器与这方天地的?本源力量相连接,类似于维持这方天地的?八柄钥匙,一旦神器被毁,这方天地也?支撑不了多久。没有了本源产生?的?元灵,神族便不可永生?。是以不到最后一步,他?们都不会毁掉神器。”   “希望是这样。”   虞白?溪又看向他?,淡色的?薄唇忽然上扬,很?轻也?很?温柔地笑了笑:“但其实,缺一柄神器也?没关系,依然可以戮神。”   “!”   戚葭闻声仰起头:“陛下是说?……那怎么行!”   明明是过去都不算熟的?两个人,可偏偏就是知道?彼此的?想法和秘密。 第58章   倒反天罡   “陛下看看这个。”戚葭特别好看地笑了下, 眼底落着万千星河。   他将自己手中的玉简给虞白溪看。   “这便是……”虞白溪直接以神识探入。   戚葭的玉简里,勾画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法?阵。   虞白?溪在戚葭的识海中见?过类似的阵法?,但因那是属于戚葭记忆的片段,当时见?了并不清晰, 如今才不过几?日, 这阵法?就?已经被他完善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他们闭门不出, 戚葭便都在研究这个。   至于这阵法?的作用。   “若真?能开启此阵, 届时无?论那位躲躲藏藏的神君是否出现,神族都必将消亡。”戚葭郑重?其事?地说。   这个阵法?名叫四象大阵。   但戚葭却给它?起名曰倒反天罡。   它?的作用是将一切能量还给被剥夺者本身。用在此方天地间的作用, 恰好就?是反吸神界的元灵, 以供给下四界生灵。   是以叫倒反天罡, 最合适也最讽刺。   即便是神族, 寿数上限也该只有?一百万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如今, 已经有?一百多万年四界再无?人飞升成功。   也就?是说, 如今还生存在神域的神族, 全部都曾靠着吸纳下界元灵过活。无?论是主动还是非主动,无?论是否参与过掠夺,都已经是违逆了天道的存在。   万年前戚葭决定赴死时、他们计划的一环,便是戚葭在沉睡之际窥探天机, 或许可以习得此阵, 为今日之事?添一份保障。   他也的确不辱使命。   虞白?溪摩挲着这枚玉简。   这种?精妙的阵法?,若非天道指引,便是最厉害的符篆大师也无?法?完成。   可天道的指引一向都是不完全的、模糊的。   能从模糊的线索中完善出这样一个大阵, 四界之中, 也唯有?凤琰一人能够做到。   “夫人辛苦了。”   相贴的额头略微分开, 天帝的薄唇抿紧,刻画出锋利的轮廓, 表情也分外严肃。   虞白?溪甚至有?理由怀疑,戚葭先前的失忆,并非因为重?生、体内灵力受阻严重?,而是因为他强行?接收了这样巨大的信息。   “这有?什么?”   戚葭漂亮的眼睛睨起,不甚在意地说:“小事?儿。”   这些对于戚葭来说的确是小事?。   “只是催动这阵法?……既为四象大阵,便需要四位上古遗族来齐力催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在火堆旁边伸直了一双长腿,戚葭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姿态慵懒又不羁。   “陛下是龙,又有?木属性,可为青龙位;我为火鸟,可作朱雀位。至于玄武和白?虎……”   “唉对了。”   戚葭又微微侧身拿起棍子,戳了戳烧得正旺的炭火:“陛下还记得咱俩还曾经救过一只小乌龟的事?情么?”   曾经一共就?单独相处过四回,自然每一幕都记得,虞白?溪点头:“记得。”   那是他们第三次单独相处时的事?。   在不度山上,照顾重?伤且病重?的老祖的时候,戚葭还捡到了一只小乌龟。   小乌龟是真?的小。只有?巴掌大小。也不知是怎么掉进血河里了,整只龟都昏昏沉沉的,但周身灵气充沛,不是普通龟。   ……准确地说,他的外形也不算是乌龟,说是顶着龟壳的小蛇还差不多。   当时的凤琰抬手将那只小“乌龟”吸入了自己的掌中,再顺手一探,就?把它?递给了虞白?溪:“祂属水。劳烦殿下渡些灵气给祂?”   还是太子的虞白?溪便抬手接过了那只“小乌龟”。   他给祂渡了灵气。   之后,他们又合力养了祂几?天。   临分别时,因为已经得知了神族的阴谋,戚葭需要匆匆返回妖族报信,表示自己不方便安置祂,虞白?溪便应承下来,叫他不必担心,他必定给这只小龟找到族人。   “当时我都没想到,那只小乌龟竟然是……”戚葭声音幽幽:“我前几?日见?过他,他都长那么大了!”   天帝稍微一顿。   “……时隔万年,凤琰竟一眼就?认出了他。甚至。”   虽然知道戚葭这会儿问起那只龟的意思,但虞白?溪灰蓝的眼中仍旧闪过一抹幽深的光:   “你见?他时,都还未恢复记忆。”   未恢复记忆,却认得那只带龟壳的小蛇,这乍听起来是不太对。   戚葭解释:“毕竟大家都是上古遗族,而他是唯一一只带壳的,先前见?面的时候我虽没恢复记忆,但却看见?了他的元神,如今恢复记忆,自然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哦?”天帝应了一声,态度却没怎么缓和。   ——这只凤凰对“唯一”的事?物都很感?兴趣。   想当年,因为虞白?溪是龙,小龟的主体有?一半儿是蛇,而龙蛇基本又算是同族。   所以相处的那几?天,朝凤琰虽然嘴上没说,但虞白?溪知道,他一直在试图找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虞白?溪:“前两日夫人才说过,对本座感?兴趣是因为我是唯一一条龙。”   清冷的声音幽幽。   戚葭:?   戚葭反应了一下,蓦地瞪大双眸。   ——合着陛下是吃醋了!   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酸味,他干脆扔了棍子向旁边一栽,倒进虞白?溪怀里失笑:“什么呀,我怎么会对他……哈哈哈,他还只是个小孩儿啊!我们救他的时候,他才十岁。”   天帝并没有?被安慰,脸反而更?黑了:“当初十岁,如今也不小了。”   戚葭没想到天帝也能吃飞醋,笑得更?大声了,干脆在天帝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唔?!”   再之后,戚葭就?笑不出来。   周围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但出于谨慎,他们还是一开始便升起了防护罩。   天色清明,月朗星稀。   但是后来,戚葭连什么时候天亮、自己怎么回的九重?天都不知道了。   不过很快,戚葭便见?到了他口中的那只小乌龟。   第二?日,虞白?溪便派人去传话,将他叫了过来。   “遥冀君。”   “是,小王见?过陛下,见?过君上。”   穿着一身黑衣、顶着一头红发的男人步入殿中,规矩地向他们二?位行?礼。   戚葭喝茶的手一顿,看向遥冀君的头顶——   “本君记得你幼年时还是一头绿发,现在怎么变一头红了?”   还不是幻术,是真?的一头红。   来的路上已经经过韩将军提醒,知道君上恢复记忆、且还记得自己的遥冀君,在行?礼完毕后几?乎同手同脚地站起来,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老实道:“回禀君上,小王这头发是自个儿染的。”   用魔族的一种?特制草汁漂染就?能变成一头红发。效应期一个月,期间他头发就?是红的,任谁看都是红的!   戚葭又喝了口茶,忽然明白?了——   也是,幼年顶着一头绿毛乱跑还挺可爱。   可若是长大了还是一头绿……不免就?尴尬了。   “咳。”戚葭表示:“本君刚刚醒来,总忘记现在已经一过万年,遥冀君不要见?怪。”   遥冀君猛地摇头:“小王怎可能见?怪!”   遥冀君是见?过戚葭真?容的,四界中,他是除了虞白?溪与戚葭外,第三个天生便可识破幻术、且不会被侵染心智之人。   只是魔妖大战、天妖大战的时候他都太小了,真?的只有?十来岁,还是只脆弱的小蛇龟,一应战事?他都不曾参与。   那次被妖王和天界太子所救的时候,他更?小,才十岁。只知道自己贪玩跑出去,不知怎么就?跌进一条血河里,之后被人及时发现,又被渡了灵力,将养了几?天后被安然送回。   那次他晕乎乎的,却也看见?了把自己从血河里弄出来的人的模样。   时隔多年,遥冀君也依然记得那人脸特别白?,下颌精致,眼睛特别大,还目透精光,眼里好似点缀着繁星。   可他那时年纪尚小,并不知道除了天帝以外,那最初救他的漂亮哥哥的身份。   他只每天迈着小短腿追在对方后面,喊对方漂亮哥哥。   还是日后尘埃落定之时天帝单独找到他,与他谈话,他才知原来最初救他的是妖神。   遥冀君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也时刻记得救自己的人是谁。   所以那日与宋司陆一起在花园里见?到戚葭时,听见?宋司陆大声抱怨天帝找了个替身,遥冀君是动摇了的,几?乎也信了宋司陆的说法?。   因为准天后的相貌,真?的很符合他记忆里的妖神。 第59章   三更合一   天界, 一个巨大的演武场内,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法阵。   夜幕降临,星月清晰地?出现在天际。法阵的东南西北四角皆站着一人,四人同时催动法术, 四抹不同颜色的光辉便逐渐经由法阵, 向最中间汇聚。   光辉在中心区域交汇, 法阵光芒大盛。   又不知过?了多久, 法阵的颜色逐渐变淡,反而是演武场外的天空, 若修为高?深大能者仔细看去, 便可看见一个若隐若现、极其巨大和玄妙的阵法, 逐渐在空中汇集。   以群星为支撑, 月亮为阵心。一个彻底覆盖了整个天际的阵法就这样形成?。   直到演武场内四人所在的区域再也看不见那些点和线。   戚葭最后以手结印, “倒反天罡”阵结成?!   一瞬间, 周围的灵气仿佛都变得浓郁了起?来。   即使相隔万里, 他似乎也听见了那躲藏于世的神族的嘶叫。   至于头顶之上的神域,青龙神君的封印犹在,但四象大阵因为是从下界吸取上界的元灵,并不会受到封印的阻隔。相信此时此刻, “上面”的神君也不会好过?。   检查阵法无误后, 戚葭做最后的结阵。   这个过?程中便不需要其他三人参与,但启动这样一个颠倒天地?多年?法则的大阵消耗自然也是巨大,戚葭和虞白溪还好, 另外两位的状况就不太好了——   遥冀君直接力竭晕了过?去。   站在西方的青年?却还强自支撑着?, 面孔苍白得不像样子, 戚葭一边结阵一边关切地?看向他:“大师兄,你还好吗?”   站在西方的戚邵胥晃了一下, 最终还是透支倒下。又被早有准备的天帝接住,与遥冀君一同被送回房间里休息。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必他们再参与。   时间再向前推一些。   就在今天白天。   今日是四象大会正式开始的第五天。   因沉迷双修……啊不,是沉迷与天帝一同修行、疗伤、进步,戚葭前几?日都没露面。   做小?鹦鹉的时候他很好奇这四象大会,但对于曾在此种活动上连续三界夺得魁首的人来说,便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新奇的。   今天是因为有戚邵胥的比赛,戚葭才想?去看看。   四象大会是四界千年?一次的盛会,天界准备得十分充足,也有一应的礼官支应着?,并不用帝后亲自出面。   尤其是天帝这段时间受伤了,世人皆知,便也没人追问陛下为何不曾露面。   反而是戚葭的到来,引起?了一些轰动——   戚葭并不准备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如?今他虽未与陛下合籍,却毕竟还是天帝亲口承认的天后,是以即使不露真身?,四界对他的好奇一分一毫都不曾抵减。   “遥冀君。”   观看者们纷纷入场之时,戚葭走向最上首看台的过?程中,经过?一个穿着?黑衣、一头红发的男子身?边时,便停住了脚步。   比试还未正式开始,魔王遥冀君这会儿正一边入场一边与身?边人说着?话,乍然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叫他,不由回头看去。   戚葭穿着?一身?白色的宽袖常服,金线和软玉略做装饰,简单又不失大气,姿态袅袅如?风。   待看清来人,遥冀君直接吓得蹦了起?来。   不是他容易受惊吓,而是大方又微笑喊他的人,模样变了!   戚葭不暴露自己妖神身?份的方法也很简单,就照旧给自己脸上施一层幻术。   效果?是致使当年?曾经见过?朝归面容的,看见他的脸是另一个陌生的相貌;从未见过?朝归的,看见的则还是他本来面容。   遥冀君天生可看破幻术,但也足足反应了一下才看见戚葭本来的面目,于是受了些惊吓。   所幸他还不算笨,也没表露出什么,只对戚葭行礼道:   “天后君上。”   “嗯。”戚葭露出一个和煦的笑:“遥冀君也来看比赛。”   “啊啊是啊。”大概是被他的笑安抚住了,遥冀君骤觉不再那么紧张,甚至忽然有些亲切地?道:“小?王最喜欢凑热闹……”   “这位便是天后君上?”   话没说完,与遥冀君同行的一少年?已经出声?。   看气息,是妖族的。   那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戚葭一番,忽然评价:“长得是挺好看……但也不怎么样嘛!”   遥冀君:“?咳咳咳!”   戚葭漂亮的眼眸从他们二人间扫过?,略微点头:“遥冀君似乎真的很喜欢同妖族交朋友。”   遥冀君:!一下子咳得更大声?!   “咳咳咳咳!君上,误会!误会!”   他连忙摆手,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戚葭便帮他解释了:“那或许本君应当说,是遥冀君特别招妖族喜欢?”   “呸,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不嫌臊得慌!”   遥冀君身?边的妖族少年?突然蹦出来说,模样还挺凶。   吓得遥冀君赶紧把他拉回去了,还堵上他的嘴。   跟在戚葭身?后的韩默已经自动为君上说明:“南济族族长的二公子,索实。今年?才三千多岁,君上可能不认识。”   “的确不认识。”戚葭说。   南济族他倒是听说过?,却也只是苏醒后看四界年?史才知道的,在他那个时代还没有南济族,但这万年?来,南济族的历史地?位很高?。   ——朝厉川继任妖王以后,妖族越发分崩离析,南济族便是从芙蓉山中分出的一支。   而南济族的族长索凌戚葭倒认识,说起?来,他还是朝厉川的堂弟……跟自己多少沾点亲。   之所以说南济族的历史地?位很高?,是因为自从芙蓉山分出后,索凌便完全站在了朝厉川的对立面,建立了南济族不说,两族还经常打?得不可开交。   明面上是争夺妖界的地?盘和资源,但实则也是分散了神族当初安插在妖界的各项人手。   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不消说。   正是如?今正在鸿蒙宫中,勤勉批阅奏章的自家那位。   “不过?这位索实公子,似乎不是很欢迎我。”戚葭又问。   韩默“咳”地?一声?,看看君上又看了看那小?索公子,一时竟然没敢说话。   戚葭打?了个哈欠。   一直跟虞白溪待在屋内,被伺候得太周到,他都越发惫懒了,竟然才出门就有了困意。   他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但说无妨。”   韩默又“咳”地?一声?,一番犹犹豫豫后才说:“二公子野心勃勃,曾经扬言要当天后。”   戚葭:“……?”   打?了一半的哈欠都打?不出来了。   韩默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其实是他暗恋陛下。就……年?轻人,血气方刚不懂事?儿,不知道咱们陛下的‘残酷’。”   相信在索实成?长的阶段,有很多人对他讲述过?邪天帝虞白溪的冷酷无情。   但毕竟近几?千年?的四界,远比戚葭刚牺牲那会儿要平静安定得多。   没经历过?真正的残酷战争,也没被神族侵染残害过?,索实作为被自己爹妈和族众们宠大的孩子,在正当青春洋溢的时期,偶然见了天帝一面,就一眼定情了。   “不过?属下可以保证,陛下都没跟他说过?话儿!”韩默赶紧说:“只能说现在的小?孩儿想?法不一样了,再大一点,谁敢说喜欢陛下?看一眼都得先鼓一鼓勇气!啊,君上,您是除外的!”   戚葭直接被他逗笑了。   “你紧张什么。”戚葭说:“年?轻人不惧怕天帝,这不是挺好?说明没有了神族意志,大家的是非观还是挺正常的。天帝毕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戚葭是真心这样觉得,反而看那蹦蹦跳跳的少年?觉得好玩儿。   也的确好玩儿,那边,遥冀君为了封住少年?索实的嘴不让他瞎说,各种招数都用上了。   他又不能真打?,就只能暴力捂嘴。   那叫索实的少年?便上蹿下跳地?躲避,根本顾不上戚葭这边、反跟魔王逗玩了起?来,惹得旁边入场的其他精怪们都不动了,就看他们你来我往,伴随着?指指点点,都说这俩是谁家孩子啊怎么还在这玩起?捉迷藏了?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简直是胡闹!”一道男声?强硬地?插|入,看热闹的人也被一群穿黑衣的人隔开。   黑衣人最中间出现了一个戚葭熟悉的面孔。   朝厉川指挥人将飞来飞去的索实捉了下来,扑面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闹?这是什么场合?你父亲没有教过?你礼数?”   无论芙蓉山与南济族有何矛盾纷争,朝厉川都是索实的堂叔。   妖族的礼仪,长辈教育晚辈便是天经地?义,索实很不服气,但大抵是被他爹叮嘱过?,竟然也没说什么。   朝厉川又看向跟索实当众玩闹的对象……发现竟然是小?魔王后,妖王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割裂。   遥冀君:“……”   等等,什么玩闹,他只是在阻止索实冒犯那位啊!   遥冀君最终悄咪咪地?看向了戚葭。   朝厉川也注意到了那个方向。   跟着?瞳孔骤然一缩!   戚葭给自己施了幻术,朝厉川并不能看见他真正的容貌和身?材。   在索实眼中看见的是戚葭的真容,但在朝厉川眼中,那只是一张让人一眼看着?有些惊艳,但却差了点味道、也完全陌生的脸。   可就是这样一张陌生的脸,也说不上熟悉的身?形,却叫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过?分的熟悉,甚至能本能激起?他掩藏在神魂之下的战栗,有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感觉就要呼之欲出……   可是对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而是直接转身?进场了。   就好像是他准备进去看比试,与其他人一样被遥冀君和索实打?闹所吸引,便驻足稍微多看了两眼,而如?今因为闹剧结束,他也就直接离开了。   “那位是……”   “就是天后喽。”索实在朝厉川身?边说,声?音轻慢,很不服气。   “竟然是虞白溪的……”   朝厉川的一双眼睛登时布满厌恶。   但片刻后,又多了些迟疑。   他想?起?宋司陆失踪前最后跟自己说话时透出的信息,他说他要去会会那位准天后。   当时宋司陆的语气充满阴阳怪气和讽刺,可他一向是个疯子,朝厉川本就厌恶宋司陆的这个身?份这个长相,芙蓉山与破岳族也早就决裂多年?,他自然懒得理他。   唯一让他在乎的点是,宋司陆说会会这位天后后,就失踪了,连神君干廊都再找不到他的下落……   是被虞白溪给杀了吗?还是被那位准天后?……可不是说,他只是只灵力低微身?份普通的小?鹦鹉么?……   身?旁,索实已经咽不下这口气地?又冲出去,还要去找那位天后的麻烦。   朝厉川烦躁地?皱了皱眉,也懒得管他。   但一想?到那位天后离开时的背影、步姿,和他半散开的及腰的墨色长发……朝厉川也不知怎么了,心神一动间,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可惜天后终究是天后,不能由人冒犯。   朝厉川过?去时,索实被几?名天将拦在下面——天后有属于自己的看台和位置,非有诏令,一般人都不得上去。   “实在对不住了索实公子。”亲自在下面负责拦人的韩默说:“陛下说了,君上喜静,不喜人打?扰,您还是回您的位置上去吧。”   “陛下说的?真是陛下?你们陛下有这么关心人的时候么?”索实一整个吃惊住了,若不是这么说话的是韩将军,他高?低都得怪对方造谣!   韩默说:“这是自然,若不是陛下此时不便,早就亲自陪同君上前来了。”   韩将军一脸耿直,字字铿锵。本来他也不会说谎,说的便都是真的。   索实不由看了他一眼,心情骤然不是很好的样子,但还是很不相信,还要往里蹦,便自然被拦住。   朝厉川都替这侄子觉得丢人,折身?回走。   路过?魔王的专属位置时,他步履稍停,给遥冀君递了个眼神。   遥冀君稍作犹豫后起?身?,沿着?妖王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边,遥冀君向朝厉川透露了四象大阵的秘密。   但只字未提那阵法其实全部都是戚葭搞出来的。   朝厉川从未听说过?四象大阵,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只是这些年?,他越发地?烦躁和惫懒,也不急着?向干廊神君汇报。   反正那位仍旧“掌控”着?他的神君,如?今神力一日不如?一日。为了躲避天帝的觉察,他们都只能在夜色最深的时候进行联络。   与魔王临分别之前,朝厉川想?了想?,还是问起?了天后的事?情。   遥冀君也摆出了一丝丝轻慢的态度,说:“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倒似乎是很得天帝喜欢。哦对了,司陆将军好像说过?,说他的身?形特别像……”   “像谁?!”   “像……朝归哥哥。”遥冀君模样老实地?说。   朝厉川:谁是你哥哥!   他最讨厌遥冀君的点,就是因为他总是肆无忌惮地?叫朝归哥哥,仗着?自己年?纪小?,脸皮厚!明明才与朝归有过?一面之缘……   朝厉川深吸口气。   又回想?刚刚看见的背影,他忽然狠狠地?冷哼一声?:“那叫像?宋司陆是瞎了眼睛还是脑子彻底被狗吃了!神经病!”   那分明是……一丁点像的地?方都没有。   朝厉川更烦躁了。   “唉,我也觉得。”性格软的遥冀君赶紧随他的话说:“长得是不错,但也就那样,没味儿。”   他常年?流连花丛,见过?的美人多,语气不由更加轻慢。   就好像,世人眼中的天后真的只是一只小?鹦鹉、一只比较会讨虞白溪欢心的花瓶罢了。   朝厉川便觉得自己想?多了。   当然,他不会知道,遥冀君今日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戚葭提前一字一句教他这样说的。   .   比赛场中,经过?了几?天集中训练的戚邵胥发挥超常,在与一众大宗门弟子的比试中表现依然十分醒目,在这场比试中直接拿到了第二名。   获得前三名就可以晋级下一场,下一场是在半个月之后,这期间完全可以……   但戚葭不知道该怎么跟戚邵胥说。   叫人将比赛完毕的“大师兄”带过?来之前,戚葭一直按着?额头,头疼想?该如?何组织语言。   但戚邵胥来到看台后,却主动开口,直接道:“那个什么大阵,我愿意帮忙。”   戚葭一愣。   刚刚参加完比试的戚邵胥脸上挂着?彩,方正憨厚的面容上却写?满刚直:“老祖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或者……我该叫他父亲。……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戚邵胥从有意识的那天起?便叫这个名字,且一直生活在老祖身?边。   那时候的老祖还不像现在这样衰弱,但也经常闭关。   将自己视为被老祖捡回来的第一个孩子,戚邵胥便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不度山的大师兄,也就自然而然地?撑起?来了照顾其他年?幼精怪的责任。   戚邵胥很少会好奇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因为幼年?还是一只白色小?狗狗的他,打?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老祖,也一直都被老祖精心养护着?。   老祖会经常抱着?自己,教自己认字,教一些道理和功法。   但老祖经常吐血。   于是少年?戚邵胥,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做好不度山的大师兄,照顾好其他的精怪也照顾好自己,不叫老祖劳心。   可能是不度山与世隔绝的缘故,也可能是戚邵胥天生便比较单纯。   已经一万多岁的他,仍旧保持着?简单和质朴。   戚邵胥没有什么恐惧和欲望,每天在山上练练功,带一带精怪们就是他的日常。   或许唯一想?要的,就是想?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他一直记挂着?老祖虚弱的身?体。   老祖说山下不安全,叫他不要出去,他便一直留在不度山上,一直坚守着?。   戚葭出现后,戚邵胥像照顾其他生灵一般,一视同仁地?照顾这只嫩黄小?鸟,并未想?过?太多。   只是他虚弱的一面,总让戚邵胥想?起?经常吐血的老祖。   他偶尔会觉得戚葭人形的模样与老祖有些像,都是那么的苍白和纤细,也莫名觉得亲切,便总会更多地?照顾这个新来的师弟一些。   哪怕戚葭去了天界,引来了天帝,还做了天后。   戚邵胥都不觉得小?师弟有何特殊。   直到忽然有一天,老祖单独将他叫去,说帝后想?接他们去天界。   那天老祖交代了他许多,多数都是关于如?何保全自己的,字字叮咛。   当时戚邵胥便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   但即将离开不度山的激动和忐忑,还是让戚邵胥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只是后来左思右想?,他觉得老祖当时是有点欲言又止的。   以前老祖经常说一句话:时间在不度山上是凝滞的,不度山上没有时间。   离开了不度山后,见识了外面的复杂和华丽,见识了那么多的仙灵和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戚邵胥终于有些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来玉京的第一天,他就想?家,想?念老祖了。   除了惦念老祖的身?体外,他总想?起?那日对方的欲言又止,总觉得老祖忽然放他们离山,是有什么事?儿。   直到昨天,老祖通过?秘制的法器,联络上了他。   “其实只是不度山上没有时间的概念而已,但我已经一万多岁了。你们没必要瞒着?我什么,也不用担心我得知真相会如?何,或是不配合。”   戚邵胥双目炯炯地?望着?戚葭:“我会配合,只是有些事?情,我想?问个清楚。”   戚葭便点了点,“好,你问。”   戚邵胥:“我当真是老祖所出?”   戚葭:“你有如?此质疑,为何不当面问他?”   “我……”戚邵胥耿直憨厚的眉眼不自然地?向旁边一瞥,“他昨日联络我时声?音虚弱,我、我不想?刺激他。”   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老祖在说,戚邵胥在听。   戚葭点点头,“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只说了些前因后果?。”戚邵胥说:“老祖憎恶神族,说我可以帮你杀掉神族。”   “的确是这样。”话题打?开,戚葭也没有什么隐瞒:“你是‘白虎’,是上古遗族。” 第60章   正文完结   天空之上, 将炎阳盾踏在脚下的凤凰,慵懒地抖落了下自己的羽毛。   头颅轻轻昂起,头顶的翎毛细长张扬,其姿态舒展惬意?的, 好像他不?是?方?才驯化了一件神器, 而是?做了个十分简单的游戏。   再然后, 那只?凤凰逐渐缩小, 重新化作一道修长的人形。   没有了刺目的强光,人们终于看清这道人影的身形相貌。   他穿着白色的云锦长衫, 金丝白玉为饰, 长腰高束, 衣袂翩跹, 典型的天界装束, 身形格外地清瘦挺拔。   他生了一张浓郁艳丽的脸。丰神俊朗, 不?羁高迈, 气质如兰,相貌掷果?潘郎。   凭他天界的装束,一开?始还有人以为是?天帝至此。   但很快,待看?清楚些后, 许多人心中都猛地升起一道疑问?——   这谁啊?!   被拉着躲起来?、真真实?实?看?见这一幕的索实?眼睛已经瞪得不?能再大!   “他他他, 他是?。”   在场的许多人还没有见过天后,但他却是?见过的。   准确地说,是?刚刚见过不?久。   因为当时就直接被其相貌惊艳到了, 虽然嘴硬着没说, 但印象仍旧深刻!   “他是?天后!”索实?终于说出了句完整的话。   “对, 是?天后君上。”遥冀君迅速肯定?了他的想法?,并解释:“本王就是?随天后一起来?的。这位亲至, 还需要本王下场打架?开?玩笑?,那不?是?辱没了君上?”   魔王语气轻松,觉得自己此刻已然分明?了。   但索实?早忘了先前?说他划水的事,少年已经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可他不?是?只?小鹦鹉么?又菜,又笨,又普通……”   魔王:“咳咳咳!”   这熊孩子的这张嘴啊!   遥冀君再度打断了他:“咳,可别乱说了,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在他成为天后前?,他还有其他职务,或者说是?尊称。”   “什么呀!”索实?暴躁地拽住他衣摆:“你能不?能别卖关子!”   遥冀君冲他眨了下眼,干脆说了:   “妖神。”   索实?:……??!!!   天空之中,戚葭没有再用幻术掩盖自己的真容。   他以后大概都不?会再做掩盖真容的事情了。   从前?没有见过他真容的人,却仍旧轻而易举地认出了他。   很多人都见过他的凤凰法?相。   除了这个原因,还因为四?象大阵开?启的这段时间,大阵倒吸神界的神力?,将被剥夺的能量逐渐返还给了四?界。   伴随着这个过程,许多神族做过的丑事、普通人不?曾知道的真相,也逐渐以一种常理很难想象的方?式,直接映入了世人的脑中。   曾经受到神族侵染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清醒。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脑海中依稀映出了这么多年神族做的丑事,以及,妖神与神族的对抗和周旋。   而戚葭方?才现出的凤凰真身,已无疑说明?了,众人脑中出现的信息是?真的。   朝归还活着。   当年他也的确牺牲过。   “怎么会这样?……”   “神族?神族会这么肮脏??那我努力?修炼飞升进神域的目的又是?什么???”   “神族都可以活一百万年了,还不?满足?!竟然还这样贪心!!”   “妖神朝归,我们都误会了他,原来?一切都是?他与天帝的一个局……”   “我们也误会了天帝!这些年他杀的都是?不?能挽救的,或者该杀之人!”   天空依旧是?血染似的暗沉。   朝厉川跪在半山腰,他身边的水球还在声嘶力?竭地嘶叫:“他是?朝归?!朝归他竟然没有死!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他是?朝归???”   朝厉川彻底无视了这个声音,眼睛只?死死地盯着空中的那个方?向。   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想通了,什么都明?白了,朝厉川内心五味陈杂,反而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睁着血红的眼睛,沉沉地低喃了一句:   “兄长瞒的我好苦。”   半空中,戚葭表情沉静地低眸看?了他一眼。   也只?是?一眼,他折身向另一个地方?掠去。   那边,云层之上,集齐七把神器的虞白溪没有丝毫迟疑地催动了手里的法?器。   以“灭神之威”为诱饵,催使第八柄被藏匿起来?的神器自行现身。   天帝动作流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七柄神器围绕在帝后周围,“铮”的一声尖锐的响声传出,没入云间,顷刻间整片天地都开?始晃动!   下面,水球还在对着朝厉川嘶吼:“起来?,朝厉川,本尊命令你现在便起来?,杀了虞白溪!杀了朝归!动用你的手下,让他们攻击!不?计任何代价地攻击!”   长期与干廊神君接触,朝厉川早已经是?他的信徒。   如今干廊神君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奋力?一搏,曾经被他侵染过的生灵都不?受控制地去攻击天上的天帝与天后,朝厉川也赫然在列。   但早在动手之前?,戚葭和虞白溪便想到了这点,当即向下抛出可以暂时封住人行动的法?器。   由于不?知谁曾经受到过侵染,但可以肯定?谁绝对不?会受到侵染,戚葭还将此等法?器分给了遥冀君、韩凰羽,以及一同前?来?的戚邵胥。   所有被操控试图袭击天帝和天后的人,都被暂时地控制住了,无法?听从神君的命令行事,伤害不?了旁人,也不?能伤害自己。   这些人半浮在空中,嘶吼挣扎着,即使被法?器控制也仍旧摆出要去撕咬天帝天后的架势,模样扭曲怪异。   他们未被侵染的同伴见了,更明?白了这就是?神族的手笔。   天地晃动得愈加剧烈,第八柄被藏起来?的神器自远处斜插着向这边极速飞来?,周围传来?神君干廊更加暴虐也更加凄惨的咆哮声。   “铛!”   第八柄神器归位,天帝和天后的周身,重新萦绕起耀眼的光辉。   与此同时,也被迫升在半空中被控住的朝厉川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他为自己争取了片刻的时间,强行突破了法?宝的禁锢,单手掐了个印。   “这是?什么?”距离朝厉川较近的戚邵胥一愣。   “是?血祭术。”戚葭向后拉了拉戚邵胥。   ——最后的关头,朝厉川用了神族曾一度用来?扰乱四?界的禁术血祭术。   但他并未对控制他的戚葭施术,也没有对距离他较近的戚邵胥出手。   戚葭一瞬迟疑:“……他对自己施了血祭术。”   朝厉川已经吐出了一大口血。   肢体也开?始四?分五裂。   ——施展了血祭术的人,会变成傀儡,宛如行尸走肉。   而中术者必须无条件地履行施术者的要求,作用类似于神族对下界人的影响力?。   这个瞬间,朝厉川身边的水球在他的操控下被迫飞向戚葭,他睁着快要瞪出眼眶的眼,对戚葭说出了一个名字。   “干廊……”   “神族……”   “藏于……不?度……”   戚葭神色一凛。   干廊,那个一直躲起来?的神族叫干廊,他藏在不?度山。   戚葭瞬间理解了厉川的话,并理解了……   朝厉川为何在最后的关头控制了他自己。   因为至少这样,在这一瞬,朝厉川便是?只?属于朝厉川的信徒。   他以此摆脱了神族的束缚。   艰难吐出几个字,朝厉川仍紧紧盯着戚葭的方?向,恍若正凝视着兄长身上、那曾经被他以剑贯穿出来?的洞。   “兄……对不?起。”   啪嗒。   他彻底四?分五裂。   “不?度山?他说神族在不?度山?!”戚邵胥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但更加他惊吓的是?对方?方?才透露的信息:“那我爹他……”   “放心。”戚葭说。   早在听见不?度山时,他已经分出一缕神魂,并且带着那枚水球赶往了不?度山。   如今,戚葭仍旧看?着地面上已经变成傀儡的朝厉川。   没有‘长老’作为操控人的傀儡,就是?一滩不?可名状的血肉,也早已灭亡。   戚葭没有动,他低眉凝视着那团躯体。   虞白溪来?到他身边。   清冷的药香荡开?,冲散了些今夜火焰的浓烟和血腥,戚葭凝眉望着那团残躯,忽然问?:“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些年,朝厉川给天界找了许多麻烦。   因为当初他已经明?显被侵染,因为神族隐匿后他竟然依旧选择替神族办事,所以他们的诸多谋划都不?能让他知道,也不?曾让他知道。   但这一瞬,戚葭彻底搞不?懂对方?的意?思?了。   “人心便是?复杂又多变的。”虞白溪淡淡地说。   曾经被侵染蛊惑过,也可以在事后的万年间追悔不?已,思?念兄长,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弥补些什么。   或许情况如此,又或许不?仅如此。   虞白溪展开?一张披风,盖在那团躯体上,未作过多评判。   他只?是?笃定?地对戚葭说:“但受你影响长大的孩子,哪怕走偏也不?会离开?太远。”   .   不?度山。   于飞行一事上从来?极为擅长,戚葭几乎一瞬间便出现在了这里。   但在此之前?,天帝的分身早已经到达。   水球中已经半晌不?曾传来?那道苍老声音的嘶吼了,因为干廊神君,早就被天帝一剑钉在了石墙上。   “周先生。”戚葭落地,还算礼貌地对对方?点了下头。   被三清剑牢牢钉在墙上的周先生,或者说是?干廊神君,仍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   “怎么会这么快过来?……怎么会……”   他有些惊恐地看?着早就赶过来?的天帝。   自从那柄被他隐藏起来?的神器不?受他控制、向其余七柄神器飞去时,虞白溪便出现在了这里。   这个时间太早,即便方?才自己暴露了气息,可天帝也不?该如此快地出现!   “你们早就发现了我?!”   “也不?算早就发现。”   戚葭看?了看?被自己捏在手中的水球说:“若是?早就发现,我怎会任由你留在戚前?辈身边?只?是?这些年陛下已经搜遍四?界,竟然都未发现你的踪迹,那我们就不?得不?想想,若只?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下界’生活,你会选择躲在哪里。”   相貌完全?是?周先生的模样,干廊神君瘫在地上,讽刺一笑?。   “想当年,在其他神族面前?揭露前?辈和青龙神君有私的,是?你吧?”   戚葭修长的指尖摆弄着面前?的水球,尝试着向里面注入一丝灵火。   “提出低贱的下界生灵不?配与神君在一起,要给前?辈一个教训的也是?你。”   干廊神君神色一僵。   “戚前?辈对我说过,他恨神族,但最恨的一个人,叫干廊。”   “这些年被天帝杀死的神族中,没有干廊。”戚葭拍了拍虞白溪的肩膀,后者回眸看?他,抬手握住他的手。   干廊神君看?见他们的动作,眼神中充满了愤恨。以及……一丝丝诡异的,类似嫉妒的情愫。   戚葭回眸看?向地上的人:“干廊还活着,还躲藏在某处。他藏在哪儿了呢?”   “虽然想想有些惊恐、难以置信,毕竟若是?神族的人混进了不?度山,岂不?是?早就要杀害老祖、伤害戚邵胥?可是?没有,这些年不?度山上一片和谐,最为风平浪静。”   “可是?。”   戚葭声音稍微加重了一些:“最不?可能的情况,也可能是?最可能的情况。”   凌厉的凤眼紧盯地上的人,戚葭削薄的唇开?合:“当年干廊为何那般愤恨戚前?辈与青龙神君,以至于拆散有情人不?说,还要赶尽杀绝?”   “我……本尊……”干廊的神色出现了迟疑。   他本想说些什么,可对面的二人并不?在乎。   虞白溪:“此种做法?明?显不?是?常人作为。神君会藏在这里,有违普通人的想法?,也实?属正常。”   “也是?,管他因为什么呢。”戚葭点点头:“杀了便是?。”   虞白溪直接抬剑。   干廊近一步发出一声难以忍受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