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作者:不吃姜糖   文案:   自幼父母双亡、天赋极高的云飒曾在十八岁时成功登上成仙梯,成了修真界众人都难其向背的存在;也曾在十年后走火入魔坠入魔道,成了众矢之的。   但无论是站在顶峰俯瞰众人,还是跌入低谷艰难突破瓶颈,云飒咬紧牙关,从未忘记过自己的道心所指——   他要成仙,要成为这五百年来,唯一飞升成功的仙。   两百年后,飞升的九道雷劫终于加身,云飒终于成功踏碎虚空,飞升成仙,位列仙班。   本以为好日子要来了,结果云飒还没当几日的逍遥散仙,天道就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将他打下凡间,离开时还冷冷地丢下一句神谕——   神魂残缺,尘缘未了,不符合成仙标准,重新修炼。   被重新贬下凡间的散仙云飒从云间摔落,掉在地上吃了一嘴土,还不得不面对一个他自己也想不通的问题——   不是,我神魂呢?!   还有.........我还有什么尘缘未了?!   后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云飒才发现,原来他被雷劫不幸劈掉的两截神魂在他在仙界呆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成功幻化出了肉身,一个成了全修真界的白月光,清冷如月的宗门大弟子;一个成了魔界之主,拥有号令百魔夜行、横行无忌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俩神魂碎片虽然同宗同源,皆为云飒神魂所化,却互相视对方为死敌,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把整个人间闹的天翻地覆人仰马翻,不得安宁。   最后连天道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把这俩的爹——云飒揪来救场,明里暗里都在暗示——   求你了大爷,快管管你这俩小兔崽子吧!   云飒:“........”   他撸起袖子,一拳一个小朋友,把俩目中无人的儿子打的抱头鼠窜,一边揍还一边问:   “为什么打架,为什么打架?!”   原本清冷如月的大弟子坐在地上,眼睛里含着眼泪,而一向嚣张的魔种也红了眼睛,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道:   “他杀了我爹!”   “我要替我爹报仇!”   云飒:“.........???”   小兔子崽子们,你爹我在这呢:)   而他两个儿子人前是神仙,人后却因为都想请云飒去自己地界养老而再度大打出手。   云飒:“……”   他看着自己与天道平齐的巨额功德,汗如雨下:“我这是……父、父凭子贵了?”   #我靠儿子成了富一代#   #优生优育从我做起#   #住手,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1. 老一套亲情+爱情故事,占比1:1。   2. 两儿子都是攻的神魂所化。   3. 互宠。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仙侠修真 正剧   主角:云飒,素心问玉 ┃ 配角:素心若练(云若练),云观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立意:培养青少年正确的价值观和奋斗观。 第01章 下凡   天庭。   九重天上。   灵霄宝殿中。   袅袅的白色云雾流淌在脚边,随着法衣衣摆的走动而四散逃逸,福德正神缓步坠在前往灵霄宝殿朝会的众神仙队伍后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太白金星和祂打招呼,祂都没理。   今天是天庭每年一次的神仙述职朝会,每位神仙都要和玉帝阐述今年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做了什么事,接受了多少香火供奉,积累了多少功德。   功德榜上的排名越高,修为就会越高,一旦达到天道指定的要求,就可以由仙飞升为神,由神飞升为上神。   本就是上神的也不可能一劳永逸,随时注意自己的功德数量不能掉下指标,一旦下滑,就有可能修为倒退,从上神变为神,或者仙,再差点,可能被贬谪回人间为人或者作妖,重新修炼。   这年头,就业形势不太好,就连神仙也不是公务员铁饭碗,也要竞争上岗了。   思及此,福德正神的表情更是不好看,心慌一片,站在玉帝坐的天帝椅下方左侧,抬头看着玉帝和王母,随着众人一起朝拜:   “参见玉帝。”   玉帝“嗯”了一声,眉目被微微摇晃的九旒珠藏的看不清神情,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众位卿,开始述职吧。”   述职大会从上神开始,再到仙,福德正神不是第一个开始的,于是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今年大家拿到的功德指数还不如去年,和自己差不多,也就悄悄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就轮到福德正神。   祂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将今年自己的工作内容汇报了一遍,包括今年十四州中有多少起旱灾、地震、泥石流全都禀报了一遍,听的玉帝眉头紧锁。   但玉帝没有马上发作,而是耐心地听着别的神说完,最后轮到仙。   仙站在神的后排,轮到后面的仙的时候,大殿太大,导致后面的仙说话的声音都快听不到了。   福德正神稍微走了一会儿神,听着后排蚊子一样的声音,心中更差,只觉一切都乌乌糟糟的。   正烦闷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如同流水潺潺,淌进他的心间,令他精神一震:   “仙史阁掌史云飒述职。”   福德正神回过神来,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仙。   那明显是个微末散仙,专门管档案卷宗的,在天庭甚至没有仙号,还用自己在凡间的名字。   本来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必要,只不过这个小仙有一副好皮囊,端的还是一副少年模样,穿着玄色的法衣,上面也没有描金绣银,五官俊秀,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的如纸一般,泼墨般的头发被金冠挽起一半,整个人看过去如山水画那般淡雅清致,拱手作揖也不显谦卑,反而自然无比,落落大方,使众神仙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也不知道是飞升的时候重新捏的脸,还是在凡间筑基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福德正神想。   他这刹那走神的功夫,所有神仙都已经述职完毕,等待玉帝开口。   玉帝听完众神仙的述职,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一挥手,宽大的袖口登时飞出一卷书纸,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随即缓缓落在众神仙们的头顶,缓缓展开。   卷纸上详细地记录着神仙们今年获得的功德数量,有些人没有完成相应的指标,大概就要降级了。   福德正神打眼一看,心里一惊,突突狂跳——   今年由神降仙的还挺多,自己堪堪很不幸就是其中一个。   他登时慌了,额头淌出豆大的汗,和其他没完成指标的神仙一起,跪在玉帝面前,哆嗦道:   “陛下!”   玉帝坐在天帝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蹙眉道:   “你们今年是怎么回事?”   福德正神还没开口,一旁的水神就已经开始哭天抢地了,   “陛下,非是我们未曾尽心,实在是今年人魔两界战乱频繁,生灵死伤众多,故而我们才.........”   “是啊,陛下,”一旁的木神也帮腔,一把年纪了还在哭鼻子,用袖子擦眼泪:   “今年人魔两界已经打了快一百多场战役了,人和妖魔死的死伤的伤,我们实在是拿不到足够的功德了呀陛下!”   玉帝:“...........”   他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他们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一旁的王母见状,凑过去附耳说了几句话。   云飒站在神仙队伍的末尾,隔得太远,他也看不清前面发生了啥,不过天塌下来也有前面的神顶着,他懒得管,站的脚还有点酸,于是偷偷地活动了一下脚尖。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没想到刚动,玉帝就开了口:   “仙史阁掌史,云飒,上前来。”   云飒:“............”   他动作一僵,心想不是吧,隔那么远玉帝也能看到吗,反应慢了几拍,就被身后的少掌史一脚踢出去。   云飒膝盖一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随即跪倒在地:   “陛下。”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扶了起来,随即瞬间将他拉到玉帝的天帝椅正前方。   他被迫以站着的姿态直视玉帝的脸,见玉帝也在垂眸打量他。   隔着九旒珠,云飒看不太清他的面容,正惴惴不安间,玉帝才悄然开了口:   “云飒,你在人间是修何道飞升的?”   云飒老实开口:   “无情道。”   玉帝似乎很意外,若有所思道:“吾统管仙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真的靠修无情道成仙。”   毕竟无情道毕业率低是人人皆知的。   云飒:“..........”   他干笑一声,“陛下,小仙飞升成仙之时,仙籍档案里是有写的。”   玉帝“哦”了一声,随即道:“吾没看。”   云飒:“.........”   行吧,你是玉帝,你任性。   他心中这么腹诽着,忽然又听天帝道:   “云飒,你可知近几年来的人魔大战,是因何而起的?”   云飒心想我就是一个管仙史整理档案的,我哪知道:   “回陛下,小仙不知。”   玉帝道:“既然你不知,吾就派你下凡,你调查清楚原因,再中止人魔大战,等任务完成,再回天庭。”   云飒:“..........”   他猝不及防地接收到这个重量级消息,整个人一愣:   “陛下?!”   他反应很大:“为什么是我?!”   如果不是要历劫这类的,让一个仙下凡属实是和贬谪无异,云飒当然不想下去:   “陛下,小仙只是一个微末散仙,阻止人魔大战实在是力有不逮,可否另派人........”   “不用了,就你吧。”玉帝道:“还有,朕刚才翻了一下你的仙籍档案,发现你竟然是个半仙之体。少了一半仙骨,仙力稀薄,本就不能成为仙。你此番下凡去,一方面是为了阻止人魔大战,另一方面是寻回自己的另外一半仙骨,若是寻不回,就待在人间,别再回来了。”   云飒瞪圆眼睛,还未开口说话,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大力竟然直接将他推出了灵霄宝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下仙界,甚至还没来得及留下一句为自己求情的话。   在急速下落的那一刻,云飒拼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南天门比了一个宽若南天门且直插云霄的铿锵有力的中指,随即下半身重重地摔落在地,在草丛里摔了一圈,直接摔晕了过去。   他这一摔,也不知道自己摔到了哪里,等到自己晕晕乎乎醒来的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他的腰间和手腕处都捆了绳子,动弹不得。   云飒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仙法仍在,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在现在就把自己解开和再静观其变中犹豫了一下,身边木桌上的烛火忽然晃了一下,将扑火的飞蛾烧的发出“刺啦”一声响,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飘飞的帐篷布帘。   夜色正浓,周围还能听到蝉鸣,一个身影出现在帐篷外,紧接着,就走了进来。   那人,应该是魔,穿着一身白衣,瞳仁是酒红色的,右耳边坠着红宝石耳坠,晃动见能看清被折射的光线,他一看见云飒,就眼睛一亮:   “人,你醒啦!”   云飒:“............”   他警觉地后退几步,看着他:“你是?”   “我是魅魔呀。”那人大概十几岁,娃娃脸,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轻快道:   “是我把你抓到这里的。”   云飒:“...........”   他想魔什么时候都这么诚实了,忍不住道:   “你把我抓到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你是人。”娃娃脸魅魔收了笑,淡淡道:   “所以我要把你抓去祭台,给死去的老魔主做祭品。”   云飒看着他,被绑在后背的小拇指一动,身上的绳索就应声而落: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当下就掐了一个诀,指尖翻飞间,衣袂翻飞,照的一双眸子散着淡淡的蓝光:   “天雷,破!”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天空骤然大亮,紧接着一束惊人的天雷就如同白色的蛇练,在天空中快速游动,紧接着迅速击中了这座单薄的帐篷。   “轰——”   帐篷瞬间被天雷炸的四分五裂,云飒趁机从云烟中飞身而出。   他没在管身后魅魔的死活,只想赶紧逃离此处。   谁料他刚飞身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处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周围魔的注意,他还没来得及抬起头,身后就有东西在快速逼近他,紧接着趁他不注意,直接一掌击中他的后背。   云飒没能在空中站稳,猛地吐了一口血,回身看向攻击他的人,或者说是魔,鞋尖在地面上擦出一长条痕迹,才堪堪站稳。   他捂着胸口,再度吐出一口血,朱红色的血滴落在地上,又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消失在地面上。   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仰头看向飞身悬落在他面前的魔,沉声道:   “你又是谁?”   面前的魔约莫也是十七八岁左右,模样精致,唇如含朱丹,眸如灿星,一身蓝衣,头发用蓝色的发带束起,玉珠坠在发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活像是绑着铃铛的精致猫咪,但说出的话却狂傲不已:   “死人,是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眯了眯眼,随即从空中虚虚一抓,就从虚空中抓出一把弓箭,引风箭搭在弦上,对准了云飒:   “今日你伤我族人,本王定要将你捉回去给我的母妃,听从他的发落!”   言罢,他径直松手,一只风箭在空中散成十枝,最后变成百枝,宛若张开口的白色毒蛇,露出毒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云飒!   云飒登时瞳孔骤缩,足尖轻点,在原地旋转半周,避开射向他肩膀的箭尖,随即翻身躲开射向他足尖的箭。   箭嗖嗖射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有些甚至钉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云飒本想回击,但还没来得及掐诀,一只箭就射穿了他的右臂,他被迫中止了掐诀的动作,蹬蹬蹬后退几步,咬着牙,拔出箭。   箭尖连着血肉,拔出时还能听见粘稠的声音,云飒痛的额头暴起青筋,额头冷汗涔涔。   他将拔出的沾血的箭丢在地上,捂着胳膊上的血洞,正想要不要开个大的,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小兔崽子,却没想到那少年竟然再度举起了手。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弓箭,而是从虚空中拽出两把流星重锤,握在手中。   他没有废话,直接提起流星重锤,对着云飒发出冷笑,紧接着落在地上后猛地弹起,举起流星重锤,恶狠狠地砸向云飒的头顶!   要是被流星重锤砸中头,非得脑浆子都崩出来不可!   云飒后背登时出了一层冷汗,猛地掐诀,在流星重锤离他的脑壳只有一厘米的时候,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但还是因为受不住流星重锤上携带的浓重魔气而被扫落在地,被迫扫落在地,重重摔在了地上,翻身再度咳出一口血。   而当面前的烟雾散去时,云飒面前已然出现了两个身七八米、宽两三米的大坑,明显是被用力砸出来的。   周围甚至还因为这两个坑的出现,地面上明显出现了数十条裂纹,正随着烟雾的飘散而逐渐延长扩大,周围的树要么因此受到波及重重倒下,要么摇摇欲坠,在暗夜里惊飞无数乌鸦。   而砸坑的“凶手”正站在两个巨坑前面,手背因为用力,甚至还爆出了青筋,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随即再度朝他举起了锤子。   云飒哇的吐出一口血:“...........”   ——我嘞个魔童降世啊! 第02章 魔主遗孀   蓝衣少年的招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招招狠辣无比,逼的云飒不得不提起全部的精神对付他。   云飒打眼看他,刚开始只觉得对方是个孩子,因此没有使出全部的本事,如今没办法,也不再轻敌,只能全力应对。   他翻身躲开少年的流星锤,掐诀,借着灵力站起,随即在蓝衣少年急速攻来之时,伸出指尖在空中快速写了一个符文,在金灿灿的符文逐渐成型变大之时,云飒飞身,将符文压在少年头顶,用力下压。   少年下意识用流星锤顶住云飒压下来的符文,岂料那符文看似轻飘飘的,但实则有万钧之力,少年被压的双腿陷入地里几厘米,额头的青筋隐隐有暴起之势。   云飒冷眼瞧他:   “你服不服?”   少年抵抗时明显有些吃力,额头滚下豆大的一滴汗,闻言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闻言仰起头看着云飒,恶狠狠道:   “我!不!服!”   云飒:“.......”   谁生的大犟种!   他走了一下神,就被少年抓住机会,用尽全身的力气顶开云飒的符文,飞身闪开,随即紧接着将流星锤丢开,再度从虚空中再度拉出一个武器。   云飒打眼一看,竟是一把软鞭。   不是,到底是.......是谁给他准备这么多武器的!   云飒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伸手快速在空中画出新的符文,随即指尖轻弹,符文随着他的动作瞬间放大,飞出去织成密密的网,轻巧格挡开蓝衣少年的软鞭。   蓝衣少年试了试,发现根本破不了云飒的符阵,眼珠一转,收起了软鞭。   “........”   他收了脸上的神情,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云飒,云飒第一次从这个少年身上察觉到阴冷的气息来,觉得少年像是一条在沼泽里缓缓探出头的毒蛇,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旦抓住机会,就会如同闪电般窜出来,咬断他的脖颈。   “没想到你还挺难缠。”蓝衣少年冷冷地哼了一声:   “是我小看了你。”   “让我离开。”云飒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似有灵力流转期间,照的他眉眼散着淡淡的蓝光,隐约能看清他左眼似乎比右眼更黯淡些,呈现浅浅的灰蓝色: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你且来试试,是谁对谁不客气。”   蓝衣少年冷不丁笑起来,对着云飒勾了勾手:   “我长这么大,打架还从没输过。”   云飒被他的狂妄惊到了,片刻后笑:   “小屁孩儿。”   “你才是小屁孩。”蓝衣少年一展袖,露出手腕,随即慢条斯理地解开手腕上缠着的红色绳索。   那红色绳索原本只有细细的一根,但被他解开之后,却迅速膨胀变大,最后竟然变成长长的一条,一头被攥在蓝衣少年的手中,一头则如同有灵性的蛇类一般,在空中灵巧地蜿蜒几圈,最后竟然直直地朝云飒冲来。   云飒下意识偏过头,随即抓住它,用力一扯,但那绳索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被他使了点力气也拽不断。   云飒在就这么攥着它和松手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那蓝衣少年似乎看出他在纠结,微微一笑,随即松开了手,指尖在空中轻点,竟然学着云飒刚才画符号的模样,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随即喝道:   “快哉,收!”   快哉应该是那红绳索的名字,蓝衣少年话音刚落,那红绳索就迅速甩过来,似乎是想要绑住云飒。   云飒心中一惊,赶紧松手,足尖轻点就要离开,却没想到刚抬起头,那名叫快哉的绳索就出现在了头顶,随即直直地冲过来,将云飒团团捆住。   云飒本想用灵力割断他,但那灵力落在绳索上,竟然没有对红绳索造成任何的伤害。   .......根本解不开。   这个蓝衣少年和这个红绳索竟然是什么来头?!   云飒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蓝衣少年早就先他一步飞身上前,抓住了绳索的另一端,将云飒的手腕捆了起来。   “哼哼,”蓝衣少年看着被绑住的云飒,很是得意:   “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挣脱不开我的快哉!”   云飒:“..........”   他慌乱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嘴角努力挤出一丝笑,想要和这蓝衣少年套近乎,试探道:   “你这个红绳,还挺厉害的。”   “那当然了。”蓝衣少年笑的挺得意,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这可是我父君留下来给我的,别说你只是个普通修士,就算是神仙,也照捆不误!”   蓝衣少年拽了拽云飒,把云飒拽的被迫往前走了几步:   “跟我走吧,先带你去禁闭室,过几天再送你去祭台。”   祭台。   这是云飒第二次遇到这个词了。   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地方与众不同,但他刚下凡,仅遇到的两个人言语间透露的信息不足以让他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他不能脱身,只能保持沉默,跟着蓝衣少年走。   那蓝衣少年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级别似乎还很高,沿路往前走的时候,有不少魔族看见他,皆掌心半抚肩,单膝下跪行礼:   “魔主。”   “嗯。”蓝衣少年拉着云飒走到一处山谷的入口,看着谷口守着的族人,低声道:   “起来吧。”   他说:“那些人族这些天可老实?”   “被业火烧了几遍之后,就老实多了。”一个脸上还带着淡淡青色鳞片、应该是蛇化形成魔的魔族低声道:   “魔主今日就要杀了他们吗?”   “过几天吧,还没凑够人数。”蓝衣少年没有松开手中的绳索,只是把云飒推进谷口:   “这个人给我看好。”   他顿了顿,又道:“这个人.........比那些修士强多了,你们看着他,我去找人拿点药给明熙,他被这个人族伤了。”   “是。”魔族半跪下身,对蓝衣少年的话奉若圣旨:   “遵命,魔主。”   云飒被迫关进了这个山谷,回头时还能看见那蓝衣少年轻快的步伐和脑后晃动的发带,闭了闭眼。   他心想真是倒霉,此番下凡掉在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掉在魔族?!   他满脸晦气,在守山谷的两个魔族的死亡凝视下,慢吞吞地走到里头,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不大的山谷,本就狭小,在魔族终年只有夜晚没有白日的天空照耀下,显得更加阴森。   尤其是有山谷风吹过的时候,更是传来呼呼的怪叫,配上嘶鸣的乌鸦,更显恐怖。   云飒虽然是整理仙史的,但是对魔族的历史也有所了解。   魔族的始祖和神族的始祖本来是两兄弟,只不过后来理念不合,最后互生仇恨,都想要杀害对方,一统仙界。   最后魔族始祖在一场战役中输给了神族始祖,被神族始祖封印在了暗无天日的魔域之中。   魔域的地壳底下有红莲业火,终日不间断的焚烧,魔域终日燥热难耐,没有冬日。   因着高温,植物更是无法生长,只有一些生命力比较顽强的灌木等能勉强从地里钻出头,但究竟也萧索。   魔域没有白日,云飒抬头时,红莲业火烧的正盛,在天边染出黑红的痕迹,宛若霞光,却没有霞光那般璀璨。   云飒轻轻叹了口气。   他动了动手腕,没能睁开,正在思索如何逃出去的时候,一个修士忽然坐在了他身边。   “你是刚被抓进来的?”那修士应该有三十多岁,头发一边白一边黑,像是个太极白卦,很有个性:   “你是哪个门派的?”   “无门无派。”云飒不欲暴露身份,回道。   “散修啊。”那太极头修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比我刚进来的时候伤的轻些。”   他道:   “我刚被抓进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要不是我命硬,说不定还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云飒:“............”   他手臂的血已经止住了,闻言转头看向太极八卦头:   “你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咳,这还用问吗?”太极八卦头说:“你为什么进来,我就为什么进来。”   云飒:“..........”   他说我是被天庭赶下来的,难道你也是吗,看着太极八卦头,欲言又止。   他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问,没多久,山谷里起了些许骚动,空气忽然又热了起来,让人额头不由得出了一层细汗。   “又来了。”太极八卦头率先骂道:   “这该死的红莲业火!”   他话音刚落,有不少修士已经热的受不了,直接脱了衣服、甩开膀子在山谷里走。   云飒也有些热的受不了,站起来,看向太极八卦头:   “这个红莲业火为什么会忽然烧的这样盛?!要烧多久?!”   要是烧一个时辰,自己该不会脱水热成人干吧。   太极八卦头见状也站起来,摇头无奈道:   “谁知道。”   他说:“这红莲业火由魔族一族的眼泪灌溉,眼泪越多,红莲业火烧的越盛。”   云飒“呃”了一声:“........眼泪?!”   “对。”太极八卦头撇了撇嘴:   “你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被抓进来吧?”   他说:“我、你,还有这山谷里的人族,都是被魔族抓进来当祭品的。”   “祭品?”云飒瞪大眼:“祭......祭谁?”   “上一任老魔主,漱风。”   太极八卦头道:“上一任老魔主漱风意外陨落之后,人族和魔族便结下仇恨,魔族每年都会用人族来祭奠老魔主。”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飒:“我们就是今年那个被抓来当祭品的幸运倒霉蛋。”   云飒心想这就是人魔大战的根本原因吗,忍不住便问:   “那漱风当年是被人族害死的吗?不然魔族每年抓人干嘛?”   “这个.........”太极八卦头正想说话,他和云飒脚边的裂缝里忽然窜出一阵红火,差点燎着云飒的衣摆。   云飒赶紧往后退,但是显然退避不及,周围地面窜出的红莲业火越来越多,像是探头的地鼠一样,这边刚灭,那边又冒了出来。   有不少修士躲闪不及,直接被红莲业火缠上,有些修为低微的修士甚至浑身被火包围,倒在地上,被烧的嘶吼尖叫,大喊救命,那模样看起来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而周围没有被火缠上的修士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顾不暇,能躲开业火已经实属幸运,哪有精力救人。   云飒足尖轻点,灵活避开那一丈高的红莲业火,看向越来越多的人倒在火中被焚烧,鼻尖甚至还能闻到肉烧焦的味道,眉头紧皱,忍不住扭头对太极八卦头道:   “喂,这个业火要怎么灭掉啊!?”   “灭不掉!”太极八卦头,被地面的业火缠上脚了,整个人焦头烂额:   “红莲业火受魔族眼泪浇灌,眼泪越多火越盛,我也没办法啊!”   “受谁的眼泪浇灌?”云飒扶额:   “想想办法啊,总不能我们所有人被烧死在这里吧?!”   太极八卦头扑不灭脚边的业火,也不敢过来,只能摇头道:   “没办法的。”   他说:“这个红莲业火日日受老魔主遗孀素心问玉的眼泪浇灌,凭我等修士之力,根本无法扑灭!”   “........素心问玉?”云飒思忖道:“老魔主遗孀?”   “是啊。”太极八卦头指了指山谷尽头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可以看见那里有结界存在的痕迹:   “自从老魔主陨落之后,素心问玉就整日用眼泪灌溉红莲业火,据说眼睛都已经哭瞎了。”   云飒:“..........”   他转头看向太极八卦头所指的方向,思忖片刻后,避开右侧窜起的几丈高的红莲业火,足尖轻点,朝结界飞去。   “哎,别去!”   太极八卦头心中一惊,没来得及叫住他:   “那结界不能擅闯,是老魔主留下的,你闯进去,会灰飞烟灭的!”   可惜云飒还没听清楚他的话,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看着云飒的背影,太极八卦头咬了咬牙,没跟上去,而是专心和烧到大腿上的业火缠斗。   这业火不同于一般的业火,用普通的水也根本灭不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素心问玉停止流泪。   云飒手被捆着,但是脚还能动,按照太极八卦头的指引,来到山谷尽头,远远看着那结界里的人。   结界里的人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也不知男女,只是身着一身红衣,一头白发奇长,铺散在地上,周围业火焚烧,而他则安静地打坐着,似乎是听不到外界传来的哀嚎。   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将素心问玉和外界的人隔绝开来,素心问玉的眼睛上蒙着半透明的白布,什么也看不见,应该是如同八卦太极头所说,因为流泪太多,所以已经瞎了。   云飒想看的清楚一点,于是又缓步靠近结界,岂料他的脚步声惊动了结界里的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身体一晃,微微侧过头来,朝着云飒的方向。   云飒没想到素心问玉竟然会察觉,脚步一僵,站在结界外,不知该往前还是退后。   素心问玉缓缓站起身,凭着云飒刚才发出的动静,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直面向云飒。   只一眼,云飒就被素心问玉那张脸惊得一愣。   那是一张极美、极漂亮的脸庞。   美人皮肤白皙,唇如含朱丹,薄如蝉翼的白布根本遮掩不住素心问玉如画的眉眼,反而隐隐约约透露出淡淡的忧愁来,平白给他增添了些许易碎的脆弱感,让人忍不住心生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你是谁?”素心问玉缓缓启唇,朝着云飒的方向开了口,透着淡淡的冷:   “马上离开这里。”   云飒一愣,随即从素心问玉的美貌中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神,试探性道:   “夫人?魔后?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还有,这人到底男的女的?   看不太出来啊!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偏过头,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努力分辨着云飒的声音:   “我叫你滚,听不见吗?!”   “讲点道理,夫人。”   云飒很是耐心:“你儿子把我们抓到这里当祭品也就算了,你还用眼泪灌溉红莲业火,想要烧死我们。俗话说杀生不能虐生,就算你想要我们的命,也来个痛快,用火烧我们,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素心问玉闻言,冷冷笑道:   “我夫君漱风在世之时,也曾百般痛苦,而你们人族不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他陨落,而自始至终无动于衷?”   云飒:“...........”   话音刚落,素心问玉的脸颊上又缓缓出现一滴泪,滴入地面,不远处的山谷里又窜出几丈高的业火,直接把逃窜的修士们烧的痛哭嚎啕,凄厉的惨叫声听的云飒心尖一紧,不忍闭目。   不行,再烧下去,这些人不死也残。   云飒往前走了几步,低声对着素心问玉道:   “夫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道:“不如你现在杀了我祭奠你的夫君,放过这些无辜的修士吧。”   素心问玉闻言,嘴角勾起淡笑,但那笑却是轻蔑的:   “你,你算什么东西?”   素心问玉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加起来,也不如我夫君的一根头发。”   云飒心尖一跳,心想这老魔主遗孀还真是痴情,正想说些什么,那素心问玉忽又开了口:   “不过.........”   素心问玉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既然你这么自信,大可以试试解开这个结界。”   素心问玉说:“这个结界,是我夫君留下来的,连我儿子也进不来,当然........我也出不去。所以,倘若你能解开这个结界,我就放过这些人族,如何?”   云飒:“此言当真?”   “当真。”素心问玉道。   云飒顿了顿,看着素心问玉,没有说话。   素心问玉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以为云飒放弃了,兴致缺缺地转过身去,正想重新坐下,就听云飒又慢慢开了口:   “夫人之命,不敢不从。”   他说:“只是........能否请夫人别再流泪了?”   素心问玉背对着他,道:“为了救那些修士?”   “不。”   云飒说:“是夫人这么漂亮的眼睛,不能哭坏了。”   素心问玉静了静,半晌低低开了口:   “哭坏了,又怎么样。”   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云飒心中一沉:   “反正.........他又不在乎。” 第03章 遗像   他?   谁啊?   素心问玉话音刚落,云飒的脑袋里就浮现出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但他此刻显然没有时间再去细想这个问题,毕竟比起答案,显然是保住小命要紧。   魔域闷热,呆久了难免躁郁,素心问玉要是再哭下去,他就算没有被红莲业火烧死烧伤,也非得被烤干不可。   于是他想了想,上前几步道:   “夫人,您若不嫌我修为低微,我愿一试,或许能助您脱身。”   在素心问玉又重新转过头、似乎对他起了些许兴趣的时候,云飒又故作为难道:   “只不过我现在尚且被这红绳捆着,就算识得解法,恐怕也有心无力。”   素心问玉:“..........”   他沉默片刻,随即缓缓站起身,掌心朝上,幻化出一把玉萧。   他将玉萧抵在唇边,轻轻吹响。   悠扬的萧声很快就在山谷里响了起来,显得寂寥空旷,又带着淡淡的幽怨,像是藏于闺阁的女子,在思恋自己的丈夫。   云飒默默听着这曲声,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晃了一下神。   就在他站着出神的一瞬间,面前的空气忽然扭曲变换,像是有火燃烧那般颤动片刻,紧接着,蓝衣少年的身影就瞬间出现在了云飒面前。   他似乎是匆匆赶来的,落地时衣摆轻旋,扫过云飒的鞋面。   蓝衣少年瞟了云飒一眼,没来得及理,惶恐地单膝跪在素心问玉面前,垂头道:   “娘亲,您唤儿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给他解开束缚。”素心问玉放下萧的那一刻,萧就从他掌心消失,唯余声音淡淡。   “.......为什么?”蓝衣少年不甘心道:   “他打伤了我们的族人,我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素心问玉沉默片刻,然后道:   “他说他能解开这个结界,放我出来。”   蓝衣少年知道素心问玉看不见东西,借此机会狠狠地用眼刀剜了云飒一眼:   “娘亲,这些人族的修士向来花言巧语,你可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蒙蔽了,他没安好心的!”   云飒:“........”   他心想怎么这个人把自己说的好像拐骗良家妇女的衣冠禽兽似的,但看着蓝衣少年那义愤填膺的模样,想了想,便故意刺激他,笑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说你娘想让你解开我的绳索,就算你娘真的想改嫁,你也不能拦着她,得听她的话,是不是?”   蓝衣少年气的蹦起来:“你!”   “素心若练。”素心问玉:“给他解开。”   素心若练跳脚,但他又不能拒绝素心问玉的要求,免得给本来就单薄的母子关系雪上加霜。   因此他只能恨恨地瞪了云飒一眼,随即伸出手,掐诀召回了法器:   “快哉,回来!”   一直束缚着云飒的红绳索听令,瞬间缠回素心若练的手腕,变回红色的丝绳,安静的像是个乖巧的装饰品,丝毫不见方才凶残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谁给素心若练造的法器,这么猛。   云飒在心里吐槽着,随即松了松手腕。   “限你三天时间内解开这个结界,不然我就杀了你。”   素心若练在心里给云飒记了一笔勾引娘亲的罪过,恨声道:   “我要给你丢到八苦铜纹炉里,用热水煮熟,然后剁碎你的血肉和骨头,丢到魔窟喂魔崽!”   云飒:“........”   他看了素心若练一眼,随即道:   “小小年纪就这么凶残。”   素心若练:“........少废话,快解开结界!”   云飒没理他,转过头,专心看结界。   结界应该是某种阵法化成的,云飒上下左右看了一眼,指尖轻弹,用灵力打下一只无力扇翅飞过的老乌鸦。   那老乌鸦被打中,凄惨地叫唤了一声之后,直线下坠,掉在了结界上方。   它的翅膀刚碰到结界,结界立刻感应,原地登时灵光大盛,差点闪瞎人的眼睛。   等云飒勉强适应了光线时,再看过去,那老乌鸦已经被结界焚烧成了飞灰,连骨渣都快不剩了,被风一吹,就随风而散。   云飒:“.........”   他想了想,忽然抓起素心若练的手,往结界上一按。   素心若练的掌心刚按下去,结界再度亮起,素心若练登时发出一声惨叫,等云飒松开他时,他的掌心已经被烫破了,冒出阵阵白烟,疼的素心若练嗷嗷大哭:   “娘亲,娘亲他故意烫我!”   素心问玉:“..........”   他沉默片刻,动了动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你为何........”   “试验一下。”   云飒无视素心若练的炸毛,看了看这个结界,若有所思:   “这个结界有一种........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美。”   素心问玉:“........”   他正想说话,云飒忽然伸出手,在结界上点了一下。   素心若练吹着被烫红的掌心,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道:   “别——”   他这个级别的魔碰到结界都会被烫破皮肤,云飒这个看上去只有金丹期的修士,说不定会被烧的整只胳膊都不剩吧?!   他正这么想着,眼睁睁地看着云飒的手却缓缓穿过结界,毫发无损地碰到了素心问玉。   云飒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用指尖碰了碰素心问玉的下巴,随即擦掉素心问玉即将低落在地的眼泪。   素心若练:“........”   啊?!   他惊呆了,瞪圆眼睛,像是个吃惊的猫咪,跳起来时手腕上的灵珠和法器镯子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你为什么没事?”   云飒刚才就察觉到这个阵法有一阵仙力,而且似乎对他无害,他本来想试一试,结果果然没事。   他只想救那些修士,于是赶紧用指腹擦掉素心问玉的眼泪,以免眼泪一直渗入地里,导致红莲业火越窜越高。   素心问玉察觉到云飒的触碰,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也是甚是惊愕:   “你为何没事?”   “不知道。”云飒专心给他擦眼泪:“但是这个阵法和结界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感觉它似乎不会伤我。”   素心问玉道:   “可这个阵法是我夫君留下的,你为何可以..........”   他显然有些震惊,心乱如麻,以至于话还没说完,脚后跟就不慎踩到一颗石子,慌乱间崴了一下。   素心若练惊了,伸出手:“诶!娘亲小心!”   云飒也看见了,下意识上前一步,直接踏进了阵法里,用手臂扶住了素心问玉的腰。   卧槽,好细。   云飒本来只想扶住他,却没想到素心问玉的腰软的和蛇似的,他一只手就足够圈紧,忍不住心神晃了一下,结果被素心问玉一巴掌差点扇到脸,好悬他躲得快没打到:   “大胆!”   素心问玉一把挣开他,踉跄着往后退,气急败坏道:   “滚开!”   云飒“呃”了一声:“夫人,我只是怕你摔倒。”   “摔了也不用你管!”素心问玉看不见,因此一路后退,最后甚至快要撞到尖锐的山墙边缘。   有一根凸出的石块直直地嵌在里面,素心问玉要是不管不顾地撞上去,非得从后脑勺穿到眉心不可。   云飒于是抓住素心问玉的手,把他拉过来,但素心问玉显然不想云飒碰他,一巴掌又要扇过去,被云飒再度抓住。   “夫人。”云飒忍着脾气,力气更大:   “不要闹了。”   素心问玉用力挣脱,没能睁开云飒的铁腕,云飒双手抓着他的手腕,随即指尖轻弹,用一束灵力粉碎了素心问玉身后的尖锐山石。   听到山石碎裂的声音,素心问玉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逐渐安静下来。   云飒这才松开他。   他松手时,素心问玉的手腕已经被抓的红了一圈,活像是被他怎么了一样。   云飒尴尬地移开眼,对上素心若练又气又恼又不可思议的模样。   云飒:“.........”   气氛骤然安静了几秒。   在三人皆各怀心思的时候,山谷外的红莲业火已经缓缓缩回了地里。   没有了素心问玉的眼泪灌溉,红莲业火也暂时退却了。   但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为了能彻底把这些人族解救出去,同时避免他们受伤,免得人魔矛盾扩大化,云飒想了想,于是道:   “夫人,请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给你解开困住你的结界。”   他顿了顿,又委婉提醒道:“这几天里,你就莫要落泪了。”   “.......”素心问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皱着眉,背对着他。   他不说话,云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默默后退,离开了结界。   素心若练看着云飒,又看了一眼素心问玉,片刻后忽然道:   “娘亲,我想起来我也有个阵法解不开,这个人族就借我一用,晚点再带给你。”   言罢,素心若练就一把抓住云飒的手,带他离开了山谷。   山谷里是红莲业火的主要活动地区,离开了闷热的山谷,云飒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还没问素心若练要把他带到哪里,面前就出现了一座巍峨的魔宫。   素心若练长袖一甩,魔宫的门自然打开,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无风自动,显得有些阴阴森森的。   云飒和素心若练一同落地,在飞进魔宫的那一刻,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要是普通修士第一次来这种阴暗诡异的住所,早就被吓破胆了,可云飒总觉得这座魔宫的一切他也分外熟悉,甚至有一种旧地重游的感觉。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云飒一边打量周遭的环境,一边问,“这里可没有阵法的痕迹。”   “谁真想让你解开阵法了。”   素心若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到自己的寝宫里,拿出了一卷画。   他珍而重之地拿到云飒面前,道:   “这个画卷,这么多年,我一直尝试打开,但从未打开过。”   素心若练看着云飒,别别扭扭道:   “既然你可以触碰我爹爹的结界,说不定也能解开这卷画上留下的封印。”   云飒:“.........”   他接过画卷,掂了掂,意味不明道:   “结界让我开,打不开的画卷也让我开,我是专业的开锁师傅吗?”   “.......你少废话,你到底解不解?!”   素心若练是抱着一丝微薄的希望求云飒的,根本不允许云飒有拒绝的机会,听到云飒的抱怨,瞬间红温,威胁道   “快开!不然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绝对不会让你有把今天这件事说出去的机会!”   云飒轻轻“啧”了一声,随即道:   “凶什么凶,求人办事态度还这么差,你娘亲怎么教你的。”   素心若练:“你!”   “画卷的事我可以试试帮你解决,但你对我的态度最好放尊重点。”   云飒说:“看着我,对我说,麻烦您帮我打开画卷,谢谢。”   素心若练一张脸都憋红了,死都说不出那句话:   “我不要!”   “那就别解了。”云飒可不惯着熊孩子,“我去找你娘亲去了。”   “.........等一下!”   素心若练小跑几步,挡在云飒面前,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了,显然让他说谢谢比登天还难,吭哧了半天,才从牙缝里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话,几乎要听不清:   “谢谢......麻烦你帮我解开封印!”   云飒:“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你还是您?”   素心若练被逼急了,大吼一声,差点把云飒耳朵震聋:   “谢谢.......麻烦您帮我解开封印!”   云飒:“..........”   他揉了揉耳朵,“嗯”了一声:“我试试吧。”   他正色,颠了颠画像,似乎是好奇,连语气都带上了一点探寻:   “这是谁的画像?你娘亲吗?”   素心若练默了片刻,许久,才撇开脸,避开云飒的视线,一字一句地往外蹦词语:   “这是........我爹爹留下的。是他唯一的遗像。”   云飒没料到这个答案,瞬间愣住,手中抛起的画像没接稳,掉落下去,登时摔在地面上,往前滚了几下。   素心若练见状,脸色瞬间变了。   他的眼睛蹭的一下变成深蓝色,眉心有鲜红的魔印显露出来,如同红色如血的莲花,漆黑的魔气从他的脚尖一直往头顶上冒,整个人都裹在极其浓郁的魔气里,仿佛完全控制不住一样,脖颈上的青筋也微微凸起,连带着五官也微微扭曲,无端显得有些骇人。   不好!   云飒登时闪身躲过,在地上滚了一圈,在素心若练暴走伤人的前一秒,抓起地面上放着的画卷,下意识往前挡了一下,护住了自己的脸。   不受控的魔气本就是奔着云飒而去的,素心若练没想到云飒竟然会用画卷去挡他的进攻,来不及收回掌心,结果一掌打在画卷上,那画卷承受不了重击,登时化成了齑粉。   云飒:“.........”   素心若练:“..........”   他登时呆怔在地,看着父亲给他留下的唯一一副遗像碎裂化为乌有,整个人登时脸色煞白,唇色血色尽退,哆嗦许久,半晌竟没能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第04章 欺骗   云飒方才那个动作,完全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   他大抵没有想到素心若练会突然暴走,于是下意识拿起了画卷挡在自己面前,却没想到那画卷竟然这么脆弱,一掌就被素心若练打碎,差点连个灰也不剩。   看着云飒掌心里逐渐往下滑落的金光碎屑,素心若练呆呆愣愣地保持着掌击的进攻姿势,但整个人显然已经傻了。   云飒看着那些散落空中的碎屑,下意识用掌心捞了一把。   但不捞还不要紧,一捞,那些碎屑登时就随风而去,消失了个彻底。   云飒:“........”   素心若练:“...........”   黑色的魔气冲天而起,几乎要萦绕房梁之上,云飒眼睁睁地看着素心若练再度暴走,对方蓝色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浓浓的杀意。   云飒在天上是干文职工作的,在飞升之后很少再打架了,也不是说打不过,但云飒还是不愿意再动手。   云飒踉跄着站起身,偏头躲过素心若练攻来时曲起的指尖,随即下腰避开素心若练的手肘,衣角飘飞,足尖轻点,飞身踩到桌面上。   下一秒,云飒踩过的桌面登时炸开,素心若练手持软鞭,用力到指骨泛白,看着云飒的眼神阴鸷凶狠:   “我要杀了你!”   云飒隔他几米,迅速后退落地,闻言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他不用武器欺负小孩,在素心若练再度攻来时,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尖凝起灵力,翻身踩在素心若练的后背上。   素心若练在暴走过程中已经完全失了理智和章法,只想和云飒拼了,于是扭头想要用软鞭击中他,云飒却手疾眼快,迅速用灵力封了他的穴。   “呃.........”素心若练的动作登时顿住了,紧接着眼睛缓缓变回黑色,面朝地面,噗通一声倒在了地面上。   浑身的魔气随着他的倒下如潮水般褪去,云飒等了一会儿,见素心若练真的动不了了,这才收了灵力,缓步走上前,将素心若练翻过来。   素心若练快要恨死云飒了,偏偏又被封了穴,动不了,只能用眼神瞪着云飒,企图用眼神杀死云飒。   “别这么瞪着我,”云飒叹息:“怪吓人的。”   素心若练悲愤大叫:“你毁了我爹的画卷!”   他像是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泪痕爬满了脸颊:   “我还没见过我爹........呜呜呜.......你太过分了.......”   云飒:“........”   在这件事上,云飒确实是有一点点理亏的。   虽然素心若练是魔主,但看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   在人间都可以成亲的年纪,但作为寿命有几百年的魔,估计堪堪化形,在魔崽的年纪,还没有成年呢。   思及此,云飒摸了摸鼻子,破天荒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对不起。”   他说:“要不........我赔你一幅?”   “天上地下就只有一副,你怎么赔?”素心若练动又动不了,破罐子破摔躺在云飒的大腿上,哭的脸颊上全是泪痕,生无可恋道:   “我再也见不到我爹爹了.........”   云飒怕他哭了之后,红莲业火又会卷土重来,只能翻出袖子里帕子,笨拙地盖在素心若练的脸颊上,吸走那些眼泪,还顺手给素心若练擤了一把鼻涕:   “就这么想你爹啊?”   “........废话,天下有孩子不想爹的吗?”素心若练被云飒擦眼泪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片刻后有些扭捏地抽抽噎噎道:   “都怪你........”   “行行行,怪我。”云飒把素心若练扶起来,单手抗在肩膀上,随即丢到床上,然后把散落在肩头的长发甩在脑后,   “行了,别哭了。”   一张帕子已经被哭湿了,云飒嫌弃地丢开,随即用指腹给素心若练擦掉眼泪:   “不就是想见你爹的长相吗,我再帮你画一张不就得了。”   素心若练一秒止住眼泪,半信半疑道:   “你见过我爹?”   “呃.......”云飒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没见过。”   素心若练:“.........”   他鼻尖一皱,又要哭,云飒赶紧道:   “但是我之前是研究仙史的,你爹.......档案里应该也会记载一点,你给我一点时间,查一下。”   素心若练皱着眉头:“.......要是查不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一定能找出来的。”云飒拍拍他的娃娃脸:   “乖,别哭了,等会儿红莲业火又烧起来了。”   在魔域烧着也就算了,别一会儿烧到人界去了,人类可没有魔那么皮糙肉厚。   可能是云飒的神情太自信,素心若练竟然也相信了云飒的话,终于止住了哭声。   “我只封了你半个时辰的穴,半个时辰后你就能自由活动了。”   云飒怕素心若练再暴走起来揍他,耽误了正事,于是道:   “我先去找你娘亲哈,先把他放出来再说。”   言罢,云飒转身就准备往门外走去,却被素心若练一句话叫住了:   “你.......你不想杀我吗?”   云飒:“.......什么?”   “你不想杀我吗?”素心若练看着他,眼神里已经恢复了冷静,看着云飒,“我现在动不了,是你杀我的最好时机。”   他说:“你要是杀了我,你的修为会进益一大截的。”   “.........”云飒看着素心若练不安的眼神,若有所思:   “你说得对。”   他缓步走到素心若练面前,指背划过素心若练的脸庞,随即五指掐在了素心若练的脖颈上,眼神发狠:   “那我现在就!”   素心若练吓的猛地闭上眼!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几秒钟之后,预想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他心中不免生出些许疑惑,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却见云飒笑着看着他,食指弹在了他的眉心红莲印上:   “笨。”   他说:“我不需要杀你来获得修为。”   言罢,他转身在素心若练的周身布下结界,转身离去了。   素心若练看着云飒的背影,还有头顶散着淡淡灵力的保护性结界,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云飒回到山谷的时候,山谷一片死寂。   也不知道那些修士是死了还是在活着,反正整个山谷死气沉沉的,伤亡惨重。   得和素心问玉母子达成协议,尽快把他们送出去,阻止人魔之间的关系继续恶化。   思及此,云飒走到结界前,再度看向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坐在结界里,蒙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我回来了。”云飒忍不住道。   听着熟悉的语气,素心问玉闻言一颤,下意识抬起头来,往前走了几步,急切道:   “漱风?是你吗?”   云飒:“.........”   他“呃”了一声,随即道:“夫人,我叫云飒。”   他说:“风云的云,风飒飒兮木萧萧的飒。”   素心问玉:“.........”   他身形登时一僵,脸上的急切再度收了回去,重新变作冷若冰霜的模样,坐了回去。   云飒:“.........”   好家伙,包变脸的呀。   他走进结界,在结界里四处打量了一下。   结界的形成也是依靠阵法的,阵法的画就需要凝聚大量的灵力和符号,想要破解,必须得明白阵法的玄机,破坏阵法的阵眼。   “有办法解开阵法吗?”   素心问玉扭头看云飒:   “这是我夫君留下的阵法,恐怕没那么好解开。”   云飒道:“我试试吧。”   这一试,就试了一下午。   虽然魔域里没有白日,只有黄昏和黑夜,漫长的黄昏过去后,就迎来了满天星子般的黑夜。   云飒仰头见天黑了,山谷里阴风阵阵,便轻巧地打了个响指,点燃了指尖的焰火照明。   素心问玉听到他打响指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温度,随即看向云飒:   “你.........你也会燃指尖焰?”   “之前在凡.......之前自己琢磨着学的。”   素心问玉道:“学这个干什么?”   云飒想了想,随即道:“忘了。”   他说:“可能是觉得这样看起来比较厉害。”   素心问玉沉默片刻,随即冷不丁道:   “我夫君.......也会燃指尖焰。”   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了:   “我来到魔界后,体质与魔域相冲,常常觉得寒冷.......我夫君就学了一招指间焰,给我暖手。”   素心问玉摸了摸自己覆盖在眉眼的白布,声音低了下去:   “可是自从我夫君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给我用指尖焰了。”   云飒:“........”   他缓缓走到素心问玉的身边,在素心问玉坐着的石头上坐下,和他搁着一掌的距离,并肩坐下。   素心问玉下意识想往旁边一动,却被云飒抓住了衣角,动弹不得。   清脆的响指又从耳边传来,紧接着,素心问玉的手腕被人握住,软暖的温度从皮肤上传来,甚至还有些烫。   素心问玉一个激灵,正想甩开云飒的手,冰凉的掌心却传来淡淡的暖意:   “是这样吗........夫人?”   听着这样温柔的问询,素心问玉的心猛然一颤,面前再度闪过漱风带笑的眉眼,嘴唇止不住哆嗦。   指尖焰燃烧在素心问玉的掌心下方,云飒借着焰火的光芒,看着素心问玉的淡红色的唇,不知不觉入了神:   “夫人........”   他低声道:“您可真漂亮。”   素心问玉登时恼怒,呵斥道:“你放肆!”   “我怎么了?”云飒一脸无辜道:“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再花言巧语,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素心问玉冷冷道。   云飒并没有被素心问玉的神情和话语吓住,反而低声笑了笑。   他凑过去,鼻尖还能闻到素心问玉身上淡淡的木兰花香,很浅淡很清新:   “夫人,你用了我的焰火,还凶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素心问玉受不住他靠过来时温热的吐息,侧过去,脖颈绷出弧度,让凑过去的云飒一愣:   “你的烟火没有我夫君的暖。”   素心问玉说:“走开。”   云飒看着素心问玉的侧脸,还有耳边戴着的浅绿色耳坠,半晌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撤回身体,坐直。   但他并没有收回指尖焰,继续更给素心问玉取暖,在空旷漆黑且寂寥冰冷的山谷,唯有他这处有微黄的温暖:   “夫人,能和我说说,你夫君的长相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素心问玉意兴阑珊道:“他死了几百年了........我也在这里关了几百年,都快记不住他的模样了。”   “咳........”云飒指尖抵在唇边,不好意思道:   “我今日弄坏了老魔主的画像........小魔主看起来很难过,我就想给小魔主再赔一副。”   “.........画像?”素心问玉说:“我夫君不爱入画,从未留下过任何画像。”   云飒一愣:“........那小魔主还说.........”   “我骗他的。”   素心问玉道:“他没见过他父君,小时总是哭闹不肯修炼。我为了让他专心修炼,就给他留下个念想,告诉他修为够了就能解开画卷.........但其实那画卷里什么也没有。”   云飒:“..........”   他没想到老魔主的画像根本就不存在,心情复杂道:“这样啊........”   “嗯。”素心问玉似乎对这个儿子不是很上心:   “不过毁了就毁了吧,随他哭去,哭完了也就好了。”   云飒听着素心问玉毫不在乎的语气,忍不住道:   “可是小魔主似乎真的很上心,要是知道画是假的,他岂不是..........您就一点也不在乎他吗?”   素心问玉顿了顿,耳边的玉坠轻晃。   半晌,他才转过头,看向云飒的方向,低声道:   “我为什么要在乎?”   他声音淡淡,绝情又残忍:“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人,只有我那早早亡故的夫君漱风而已。”   素心问玉道:“一副破画,既代替不了他,也画不出他万分之一的风韵和神情。只有傻瓜才会抱着它把它当真,懂吗?”   云飒:“.........”   他心道这魔主遗孀对老魔主可真是痴情,心中心潮起伏,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旁边响起来,云飒敏感地回过头去,就看见素心若练藏在某块石头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心道不好,刚才的话不会被素心若练听见了吧,下一秒,豆大的眼泪就从素心若练的眼眶里落了下来,眼泪渗入的地方,一簇红莲业火就飞速升了起来:   “娘亲........”   素心若练伤心极了:“你怎么能骗我........”   云飒:“.........”   素心问玉:“...........”   他下意识想要坐直,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指尖碰到结界,发现自己出不去,就又放弃了:   “哭什么。”   他呵斥道:“你爹爹抛弃了我,又抛弃了你,你还记挂他干什么?!今日的功法练完了吗?!”   素心若练被骂的哭的动作一顿,瞥了素心问玉一眼,擦了擦眼泪,一转身,凭空就消失在了原地。   云飒:“.........”   他欲言又止:“干嘛骂孩子.......”   “和你有什么关系!”素心问玉心情不好:   “快点解开结界!”   他声音冷的像冰,令人胆寒:   “三天之内,若是解不开这结界,我就杀了你,祭奠我那死去的夫君!” 第05章 依靠   大的小的,怎么都这么暴躁。   云飒在心中腹诽,但在明面上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坐在原地,等着素心问玉自己气消了再说。   过了几分钟,素心问玉大概是自己又觉得冷了,又默默地坐回了云飒身边,往云飒身边靠了靠。   云飒燃起指尖焰,凑到素心问玉的身边,暖着素心问玉的掌心,笑道:   “夫人,消消气。”   素心问玉扭过头去,不理他。   ........脾气还挺大,难怪教出来的孩子这么暴躁。   云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陪着素心问玉坐了一会儿。   寒夜清寂,云飒没多久就觉得无聊,忍不住仰头看天,没话找话道:   “夫人,你这几百年来一直呆在这里,会不会觉得无聊无趣?”   这结界困住了素心问玉的四方天地,唯一能活动的也不过这几十平方米的土地,素心问玉长久呆在这里,能忍着不发疯,已经是忍常人所不能忍了。   素心问玉本来不想理他,但一个人总归也无聊,沉默片刻后,只道:   “还好。”   他说:“想着他,就不无聊了。”   云飒偏过头去,看着素心问玉一张一合的淡唇,忍不住入了神,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却被素心问玉敏感地抓住了手腕:   “干什么?”   “呃.......”云飒被抓了个现行,临时改变主意,用指尖拂开被风吹到素心问玉唇边的头发,低声道:   “头发。”   “........”   素心问玉避开他的触碰,皱眉看起来很是反感。   “夫人似乎很不喜欢我?”云飒调戏了别人还不反省,笑道。   “不喜欢。”素心问玉回答的很快:“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但是我却很喜欢夫人呢。”云飒耍起嘴皮子起来一套一套的,半遗憾半调笑道:   “毕竟像夫人这样的美人,可是天上人间都难寻的,若我能得夫人青眼,只怕死了也甘愿。”   “说的你好像上过天成过仙似的。”素心问玉冷嗤一声:   “我夫君才是这天下地下第一美人,是你见过的世面少了。”   “是吗?”云飒其实很好奇这个被素心问玉心心念念几百年的老魔主:   “他长什么样子?”   “丹凤眼,白皮肤,高鼻梁,灰蓝眸子。”   素心问玉嘴上说把漱风忘了,实际上回忆的比谁都快:   “他是魔族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是魔崽的时候就能拿起万里平天剑,冲破开封锁魔域的封印,带着万魔重回人间。”   他沉默片刻,随即又喃喃道:“可惜........”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应该是想到了伤心事,故而沉默了。   云飒听起来感觉漱风确实挺厉害的,一时也没再往下问。   他指尖轻弹,将指尖焰弹到地上,燃起篝火,随即站起身,借着火光打量结界内部的构造。   他在空中画了一个八宝印,随即掐诀默念,八宝印旋转绽放出淡淡的光华,有光柱从中冲天而起,直接注入了结界上方。   结界上方的符咒登时缓缓显露,半圆形的结界幕中,一时之间竟然竟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阵符。   “九九八十一道阵符组成的结界啊.......”   云飒看着周围飘符的金色阵符,有些目瞪口呆:   “夫人,你夫君是和你有多大仇,才会用九九八十一道阵符组成结界,把你封困在这里几百年不得出?你们是吵架了吗?”   素心问玉沉默片刻,避开了这个问题:   “能解开吗?”   “能是能,但是要很久很久。”云飒踩了踩地面:   “老魔主将九九八十一道阵符从头链接到尾,其中每一环均错综复杂,使整个法阵固若金汤,从外面破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从里面破,才有一线生机。”   “那究竟是需要多久。”素心问玉耐心告罄:   “三天?还是三十天?”   云飒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最快也需要三万年。”   素心问玉:“.........”   他猛地站起来,指尖成爪,掐着云飒的脖颈把他按在了结界内壁上,恼羞成怒道:   “你耍我?!”   “我没耍你啊夫人!”云飒差点窒息,忍不住咳嗽一声,   “九九八十一道阵符从头链接到尾,严丝合缝,我活了那么久就没见有其他人能成功过!这个工程试问人世间除了他能做到还有谁能做到!除非他本人来了能解开,其他人也只能一点一点试啊!三万年已经是快了!”   素心问玉:“.........”   他面色变了变,掐着云飒脖颈的指尖愈发用力,面目狰狞:   “没用的东西!我可等不了三万年,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言罢,素心问玉指尖升起淡淡的灵力,云飒心道不好,往旁边一闪,磅礴的灵力就瞬间冲向了他刚才背对着的结界墙。   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坏习惯,还真是和素心若练一脉相承。   整个结界墙都随之一震,几十平米的结界内土地风尘飞溅,几乎要迷了云飒的眼睛。   云飒不欲和他打,想要飞出结界,却被素心问玉袖中飞出的绸带缠上腰,整个人直直坠入地面。   云飒心道不好,掌心运起灵力,在被素心问玉拖回去的时候,一掌攻向素心问玉的面门。   素心问玉面门蒙目的白色丝带被灵力打的粉碎,露出了漆黑的双眸,虽然无神,但漂亮的却像是仙界云河的灵水,干净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美的让人心折。   云飒见过的美人这么多,但见状依旧忍不住心尖一颤,瞪大了眼睛。   他料想此时的素心问玉按道理应该躲了,但是对方此刻像是不要命似的,直直冲过来,云飒要是再不收手,一定能把他脑壳打碎。   云飒的掌风已经扫到他的脸颊上了,素心问玉也没见的躲一下,云飒见状,只能咬了咬牙,收回自己的掌风,却被灵力反噬,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素心问玉一把把他拖进自己怀里,随即袖里的绸带像是有灵性般缩了回去。   素心问玉像是嫌脏,毫不犹豫地把云飒丢到地上,紧接着用灵力幻化出一把残剑,用力地刺入云飒的心脏。   云飒摔得头晕脑胀,见状挣扎的往后退了几步,但依旧躲不过素心问玉的速度,只能任由素心问玉将残剑插入自己的心脏,闭目忍疼。   但几秒钟之后,预想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云飒下意识睁开眼,便见素心问玉手中的灵剑没入自己的胸膛,这个过程中逐渐变的透明,竟没有伤他一丝一毫。   云飒:“..........”   素心问玉没有听到预想中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和惨叫声,也有点傻了。   他意识到不对,下意识松开剑柄,因为看不见,故而往云飒的胸膛上摸了一把,想要查看云飒的伤势。   没有血。   这是怎么回事?!   素心问玉不相信,掌心在云飒的胸膛上摸来摸去,不肯相信自己失手了,慌乱间竟然不慎摸到了某处,惹得云飒闷哼一声。   素心问玉听到闷哼,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云飒的伤口,心中一喜,又摸了一把。   但下一秒,他就忽然意识到不对,反应归来后猛地收回手,脸颊涨红,衬的他整个人面若桃花:   “你,你..........”   他后退几步,脚后跟踩到树枝,摔在地上,还不顾形象地往后退,活像刚才凶残无比、追着云飒打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你不知羞耻!”   云飒:“.........”   他轻咳一声,吐出淤血,视线下移,心想自己怎么下凡了变的道心不定了,无情道白修了,面上却笑道:   “夫人,你可不要诬陷我。”   他说:“上来就摸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反倒诬陷我不知羞耻。”   云飒缓缓撑着地面坐起,胡扯的间隙抓紧时间运功疗伤:   “要是我不要脸,那夫人你心里念着老魔主,却与我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岂不是算是水性杨花、红杏出墙?”   “你!”素心问玉仿佛受了天大的耻辱,“我对我夫君一心一意,忠贞不移,从未,从未.........!”   他忽然有点哽咽了,无神的眼睛里浮起泪水,没再说下去。   云飒以为他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收了话头,没再刺激他,却没想到,下一秒,素心问玉忽然冲过来,从自己的胸膛里拔出那把残剑。   旋即,在云飒震惊的神情中,素心问玉毫不犹豫地用力朝刚才摸过云飒胸膛的右手手腕砍去,带着决绝的狠心:   “既如此,这右手也断是不能要了,我今日便毁了这右手,以表我对我夫君之心!”   云飒:“..........!!!别!!!”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抓住素心问玉挥剑的左手。   素心问玉手中的剑顺势被云飒挥开,在空中旋转几周后直直地插入地里,但剑锋还是泄露几缕,削断了素心问玉的头发,在脖颈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流出鲜红色的血液。   “你.........”云飒气炸了,耳边嗡嗡作响,死死地抓着素心问玉的手,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摸了别的男人,你这手就不能要了?!你夫君知道你这么贞洁烈女吗?!”   “要你管!”素心问玉一把挥开他,恨声道:“这是我和我夫君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今日断手断脚为我夫君守贞,也无需你来置喙!”   云飒眼前一黑:“你!”   他话音还没落,方才那把残剑落地的地面却隐隐泄露出些许光华来,云飒下意识转过头去,拔开剑,有手指拨了拨土地,将散落的土拨开。   很快,底下便露出一颗透着光芒的透明蓝色灵石,看似温润,触之则遍体生寒,不消一刻就能浑身结霜,五脏六腑被冷冻而死。   难怪整个魔域这么热,只有素心问玉坐着的地方有些冷,看来这老魔主生前担心小娇妻被困在这个地方会热,所以特地在这里埋了寒性灵石。   云飒不敢碰,兀自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寒性灵石表面因为刚才剑锋的碰撞,所以表面裂开一道裂纹,而周围的结界阵符也意外消亡了一道,结界微松。   云飒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整个结界的阵眼!”   如果从外去破解阵符,就算是三万年也不一定破开,但如果从内打碎灵石阵眼,就有极大的可能性出去。   思及此,云飒赶紧把灵石撬出来,指尖幻化出灵力,企图用灵力打碎灵石。   在云飒的努力下,这灵石果然片片崩裂,从外碎到底,困着素心问玉的结界也很快消失,最后只剩一颗灵石心。   灵石心是一颗灵石里最坚硬的部分,没那么好破开。   云飒使的满头大汗,也干不碎这颗灵石心。   眼看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却不得成功,云飒差点破口大骂:   “这灵石怎么这么硬?!”   素心问玉听到动静,摸索着爬过来,指尖想去碰那个灵石,却不慎碰到云飒的手臂:   “灵石?什么灵石?”   “你夫君留下的,整个结界阵法的阵眼。”   云飒屡屡碰壁,语气有些低落,素心问玉听不清,往前凑了凑,脸皮几乎要凑到云飒的唇边去。   他的脸皮很薄,像一张白纸似的,还带着淡淡的木兰花香味,爬过来的时候腰微微塌下,软的像蛇,偏偏自己还浑然不知,眼神因为无神而显得有些单纯无辜,云飒刚才被摸,还没缓过去,这下见状,几乎要起火了:   “别过来.......”   “我体质偏寒,在魔界呆久了伤神,这颗灵石,是我夫君从昆仑之境、千里冰川之下为我寻来的,专门给我温养身体用的。”   素心问玉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摸索着捡起那颗灵石,心疼不已:   “你怎么把它弄碎了?!”   “夫人,不把它弄碎,你怎么出去?”云飒头疼:   “还剩一点灵石心,太过坚硬,如果不把它打碎,你就别想出去了。”   素心问玉:“.........”   他沉默片刻,将灵石心缓缓握进掌心里,良久没有说话。   云飒以为他在想办法,于是微微坐直,没有打扰他,盘腿坐在原地默默念着清心诀。   素心问玉听到云飒在念清心诀,闻言转过头,淡绿色的玉耳坠轻轻晃荡,显得他整个人有些清冷傲然:   “登徒子。”   云飒:“.........”   他还没说话,就见素心问玉面无表情道:   “下次再敢对我这样,我就把你下面那根砍了。”   云飒:“........”   他冷笑一声,解开衣带,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好吧,既然夫人说我登徒子,那我就当着夫人的面做一次登徒子好了。”   素心问玉握着灵石,悚然一惊:   “你要干什么?”   “夫人猜猜看?”云飒说:“夫人这么漂亮的脸,光看着也够了。”   “........”素心问玉跟过魔主漱风,又不是处子,闻言登时恼羞成怒,一巴掌扇过来,就要打云飒,却被云飒抓着手腕止住动作:   “夫人,不要这样。”   云飒为了让素心问玉老实点,故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夫人,你不知道吧.......”   他气定神闲道:“云某人,平生不好处子........最好人妻。”   素心问玉:“.........”   他脸颊涨红,恨恨地甩开云飒抓着他手腕的手,缓缓向后退,但却在袖子里悄悄拔出了一根尖锐的玉簪子。   云飒知道他又起了杀心,沉默片刻后,又道:   “夫人,不要试图杀我。”   他说:“现在,只有我能带你出去。”   素心问玉道:“你华而不实,只是花言巧语罢了。”   “花言巧语有什么不好吗?”云飒说:“魔主漱风再强大,现在也已经死了,夫人。你依靠不了你的丈夫,现在想出去,只能依靠我。”   云飒冷笑:“你也只能依靠我了。”   素心问玉:“.........”   他沉默半晌,脸上显露出淡淡的绝望和挣扎,片刻后,他咬紧后槽牙,空洞的眼神里骤然爆发出浓重的恨意,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云飒的注视下,慢慢的,将玉簪子收了回去。 第06章 画卷   云飒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天生坏种,见到美人总爱调戏几句,看对方皱眉嗔怒般看着自己,心下就会涌起诡异的满足。   他凑过去,掰开素心问玉掌心的灵石心,缓缓用灵力包裹住,温声细语道:   “夫人,别握着他,冷。”   素心问玉瞪了他一眼,似乎对云飒抢走灵石心这件事很不满。   但他杀不了云飒,甚至还得依靠云飒带自己出去,因此虽然很不满,但终究也没有阻止云飒的动作。   云飒将灵石心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确定它的硬度可能远超大部分物体,非得用更加坚硬的外物才能破开。   但是要用什么才能破开它呢?   云飒陷入了沉思。   素心问玉见他不说话了,一个人默默爬起来,靠在墙边坐下,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地对着篝火的方向。   他其实没有完全失明,黯淡的瞳仁里还能看见影影绰绰的物体的影子,像是黑暗中接着一丝月光,能看清人体和物体的大致边缘线条,但再细致的,也就看不见了。   没多久,他看见云飒忽然动了,朝他这里走过来。   素心问玉登时浑身紧绷,抱着膝盖警惕地看着云飒,像是某种失去了主人庇护后的流浪小猫,稍微刺激一下就能咬人。   云飒在他身边坐下,陪他一起靠着墙壁,“明儿我去寻一些刀剑来,看看能不能把它劈开。”   他的肩膀靠着素心问玉的肩膀,素心问玉太久没有和人接触了,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倾斜,   “........好。”   他问完,忽然又察觉到不对:“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杀不了云飒,素心若练那个没头脑空有一身蛮力,真要耍心眼子,估计也拿面前这个人没辙,他为什么不立刻离开魔域,而是要和他一起待在结界里?   “当然是为了让夫人对我另眼相看了。”云飒明明是为了救外面那些修士,闻言却转过头,对素心问玉笑,满口胡诌:   “说不定我英雄救美之后,夫人一感动,就对我以身相许了呢?”   “不可能。”素心问玉语气硬邦邦:   “我不可能对你以身相许的。”   “话别说太早。”云飒指尖勾起素心问玉的下巴,凑近时指尖的焰火烧的素心问玉的脸颊微微发烫发红,语气暧昧蛊惑:   “说不定夫人有一天会对我爱的死去活来,也说不定呢?”   素心问玉不解风情,冷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可自杀!”   云飒:“.........”   他“啧”了一声,说了一声无趣,紧接着就收回手,继续研究灵石心。   不知过了多久,云飒忽然察觉到肩膀一重。   他侧过头一看,素心问玉已经抱着膝盖,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云飒:“..........”   他垂眸看着素心问玉的侧脸,心想醒着的时候凶巴巴的,睡着的样子倒像是个小白兔。   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素心问玉的脸颊,素心问玉微微皱起眉,淡粉色的唇里缓缓吐出两个字的呓语:   “漱风.........”   云飒:“...........”   他神情微闪,没有说话,只是收回手,任由素心问玉靠着自己的肩膀,直到天光大亮。   天亮的时候素心问玉醒来,云飒已经走了。   素心问玉反应了一会儿,还以为他离开魔域了,但身上披着的不属于他的衣服,却告诉他云飒还没有走。   素心问玉鼻尖充盈着幽幽的岩兰草的香气,清新淡雅,和云飒那个花花公子的气质截然相反。   理智告诉素心问玉应该把云飒的衣服丢开,但素心问玉却没有这样做。   .......自从漱风走后,就再也没有人给他披衣服了。   一想到漱风,素心问玉心中一痛,忍不住低下头,将脸埋进云飒的衣服里。   很快,泪水就浸透了云飒的外袍,染出大片湿痕。   而一旁的云飒,还在找可以劈开灵石心的武器。   但这阵眼实在难毁,云飒和素心若练盯着这块灵石心看了半晌,也没能劈开它。   “要不,用火烧试试?”素心若练扭头看云飒:   “有用吗?”   “没用。”云飒摇头,打了个响指,指尖焰燃了起来,灼烧着被灵力包裹漂浮的灵石心:   “烧不了一点。”   素心若练闻言皱起眉,不说话。   “你武器这么多,要不都拿出来试试?”云飒试探道。   “这.........”素心若练纠结地皱起眉头,半晌松了口:   “好吧。”   他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武器都拿了出来,满满摆了一屋子,云飒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素心若练有这么多的武器:   “.......这么多武器,你哪里来的?!”   “我爹留给我的。”素心若练拿起一把流星锤,对着灵石心就砸:   “他留了好多武器给我呢。”   “这么好。”云飒说:“他很宠爱你啊。”   “...........也许吧。”素心若练撇嘴:“我也没见过他。”   他语气低落:“我自有记忆起,长老们就告诉我,说我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老魔主为什么死?”云飒说。   “我娘说是人族害的。”素心若练也糊里糊涂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云飒若有所思。   他等着素心若练把所有的武器都试完了,但结果却大失所望。   .......没有一把武器能破开灵石心。   把最后一把戟丢开的时候,素心若练趴在桌上,瘫成了一坨魔崽饼,没力气了:   “没用。”   云飒:“..........”   他忍不住摸了摸素心若练的脑袋,被素心若练一巴掌拍开,凶巴巴道:   “干嘛摸我的头。”   “.........安慰你。”云飒看着素心若练瞪的圆溜溜的眼睛,忍不住道:   “没事的,还会有办法的。”   素心若练一愣,片刻后不自在地撇开头,嘟囔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你们魔域有没有藏书阁之类的地方?我去找一找典籍。”   云飒道:“灵石心不可能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总有办法能破坏它。”   “有是有,可是长老们说了,不让外人靠近。”素心若练说:“连我也不能进呢。”   “这么神秘。”云飒登时来了精神:   “那我还就偏要进去试一试了。”   “你找死啊。”素心若练悚然一惊:   “藏书阁外设有机关,除了几个长老能进,甚至连我娘也进不去呢!”   他说:“你要是硬闯,一定会被我爹留下的机关弄的灰飞烟灭的!”   “没事的,我试试。”云飒站起身:“给我指条路,晚上我就去。”   素心若练:“......你疯了?你干嘛要这样做?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为了救你娘出来啊。”云飒对素心若练眨了眨眼睛:   “你不想救你娘吗?”   “想.......但是也没那么想。”素心若练道越品越觉得不对:   “不对啊,你怎么对我娘的事情这么上心啊?!”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云飒笑眯眯地摸了摸魔崽的头:   “乖孩子,给我指条路。”   素心若练本来想要拒绝,但下一秒,云飒的响指声就像是有魔力似的,他眼睛登时发直,缓缓地伸出手,指了个位置,机械性般道:   “往东走,然后尽头右转.........”   云飒低头仔细听完,随即又打个响指,素心若练听话地闭上眼睛,缓缓倒了下去。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要是素心若练对自己有警惕心,估计不会中招,小魔崽还是太好骗了。   思及此,云飒捏了捏素心若练睡着时的脸颊,转身朝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的位置很隐蔽,即使有素心若练的指路,云飒还是花了一段时间去找,差点迷路。   最后,他才在魔宫西北方的某一处找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应该是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阁楼外面都挂满了灰尘,阁楼微微歪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倒塌。   云飒往前走了一步,藏书阁外的阵法登时启动,整个藏书阁被一个透明的罩体包裹起来,似乎是在警告云飒别随意踏入。   哟,看来秘密还不少。   云飒挑了挑眉,继续往前走。   随着云飒的靠近,结界的光更加盛大,几乎转成红色,但云飒丝毫不惧,大着胆子往前走。   很快,藏书阁的门被打开,紧接着,有无数箭矢飞出,云飒登时运起灵力,将箭矢弹开,随即借着飞行的箭矢,飞身而起,快速借力踩着箭矢,靠近藏书阁。   结界的光芒变的更加刺眼,云飒觉得自己都快要瞎了,忍不住用手挡了一下。   几秒钟之后,结界的光芒缓缓褪去,云飒运功跳下箭矢,才在地面上。   藏书阁内很快爬出几条青蛇,沿着阶梯嘶嘶爬下,云飒往后退几步,随即警觉地抬起头来。   黑暗的藏书阁内亮起猩红的三角眼,像是某种蛇类,云飒头皮一麻,下一秒,就看见一只硕大的青蛇从藏书阁里缓缓爬行而出。   青蛇身上的鳞片油光发亮,层层叠叠,猩红的蛇信从口中吐出,衬的口中的毒牙愈发锃亮尖利,漆黑的毒汁淌下,不难想象被他咬了一口之后,会死的有多惨。   云飒:“.........”   他看着比自己高了几米的巨型毒蛇,默默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但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来都来了,不如试一试能不能打败毒蛇,闯进去。   思及此,云飒掌心运起灵力,正准备迎难而上,但那毒蛇在他运功的那一瞬间,忽然直起上本身,轻轻晃了晃,随即一寸一寸地缩小,最后变成几米长,然后缓缓爬行至云飒的身边,低下头蹭了蹭云飒的鞋尖。   云飒:“???”   这么意思这是?   他一脸懵地低头,看见刚才还红着三角眼的青蛇因为缩小,眼睛已经变成了绿豆大小,圆溜溜的,偷感十足,正缠上他的小腿,讨好地用脑门去蹭他的脚腕。   云飒:“..........”   他伸出手,把青蛇丢开,那青蛇却锲而不舍地凑过来,甚至用蛇信舔云飒的手背。   云飒被它搞出一阵鸡皮疙瘩,最后也懒得再管,抬脚迈步往藏书阁走去。   青蛇狗头狗脑地跟了进去。   它没有伤云飒,无形中默许了云飒在藏书阁里乱翻,也没有阻止。   云飒一边找着典籍,一边琢磨着别的事情,在胡乱翻书的事后,有放在书架最上方的画卷被他碰倒,紧接着,几个画卷咕噜噜滚了下来。   云飒被砸了个正着,捂着脑袋低下头,就见那画卷刚好落在自己的脚边。   云飒往旁边一踢,把它踢开,但那画卷往前滚了几步,撞到墙角,又默默滚了回来。   云飒:“...........”   他想了想,弯腰拾起画卷,解开画卷外的丝绳,缓缓展开。   他一边展开,一边思忖着画里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玄机,但画卷展开之后,云飒还没来得及看清画卷里画着什么东西,一阵强烈的白光就从画卷里射了出来,云飒眼前发白,登时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心道不好,赶紧把画卷丢开,恍惚间只能看见画卷上画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怀中还拥着一个红衣美人,紧接着就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颤抖的手腕悄然脱力,片刻后竟然直直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07章 主人   云飒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   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近乎干涸的河案边,身下乱石铺散,头顶日头晒得正浓,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烤干。   他这是.......在哪?   云飒将手背抵在眼皮上方,试图抵挡头顶的烈日,但一伸手就看见手背上染了干涸泛黑字色的血迹,凑近了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呃........   云飒缓缓坐起来,胡乱将手背的血抹到乱石上,随即找了一根木枝,当做拐杖,借力慢慢站起。   他刚刚站稳,不远处就有一团黑雾出现,紧接着,一群穿着玄衣的人,或者说应该是魔就出现,看见他的一瞬间,立刻冲到他面前,单膝跪下,语气里透着些许焦急:   “魔主!”   那魔仰起头,唇色红的像血,偏偏脸色又是发青发白的,配上黑的发紫的眼睛,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您没事吧?!”   云飒:“.........???”   他缓了一口气,用着沙哑的嗓子,吐出惊疑不定的几个字:   “你叫我什么?!”   “魔主。”那魔歪了歪头,膝行几步上前,漆黑冰冷的眼珠里难得起了淡淡的温度,恭敬道:   “您是整个魔界的主人。”   云飒:“........”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魔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在自己发烧了和对方发烧的两种可能性里,果断选择了后一种:   “我不是你们魔主。”   “?”那魔愣了愣:“魔主,你在说什么呢?”   他激动道:“是您带领我们魔族闯出结界,占领了无为漈!要不是那该死的人类暗算你,你一定不会受伤的!”   言罢,那魔又忽然垂下头,满脸写着愧疚:   “属下来迟了,请魔主责罚!”   云飒:“.........”   他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但片刻后又两眼一黑,再度倒在了地上。   等再次清醒的时候,云飒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痛的感觉浑身骨头都快裂了,忍不住呻\吟出声。   床帏外似乎有魔在守着,听到动静,赶紧掀开床帏,低声道:   “魔主.......”   云飒额头冷汗涔涔:“你们魔族有郎中吗?”   外面守着的魔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只有巫医。”   魔族生存能力强,断骨断手都能自愈,一般也用不上巫医。   “去把巫医请来。”   云飒疼的受不了了,也不管那人的叫法,挥手叫那人去找巫医了。   巫医很快被请过来,给云飒看了看,随即说云飒体内的内脏已经被打碎了,正在自行愈合,所以会痛,是正常的。   云飒:“.........”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自行愈合?!”   他震惊:“还有这种事?!”   “魔主,您要是怕疼的话,我可以给你开一些止痛的草药。”巫医道:   “但是效果几近于无。”   云飒:“.........”   他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强求巫医给自己开药,而是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   “算了。”   他自言自语道:“喝药也苦。”   巫医和一旁的侍从对视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云飒揉了揉腹部,自己等着疼劲儿过去了一点,才缓缓站起。   没一会儿就有长老来报,问大战中被俘获的人类该如何处置。   云飒被问的一愣,片刻后脱口而出一句:   “放了。”   长老:“...........”   长老乐恒抬起头,看着云飒,仿佛在看什么陌生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魔主,你在说什么?”   他不可思议道:“放了?!”   他不顾礼仪,豁然站起,直直地看着云飒:   “魔主,为了夺取无为漈,魔族死伤无数,如今好不容易俘获人类俘虏,你竟就这样放了?!”   云飒偏头看他,不置可否:   “那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关起来,然后慢慢折磨。”乐恒咬牙,说话时下巴一圈的胡渣跟着一动一动:   “反正断不能轻易放了!”   云飒:“........”   他沉思半晌,一边思考一边揉了揉腹部,随即忍着疼,问道:   “那些俘虏现在何处?”   “在寄名谷和有鹰潭关着。”   乐恒道:“魔主可要见见?”   “见见吧。”云飒打算去了之后偷偷把人族都放了,于是便应下:“你带路。”   “是!”   寄名谷是云飒之前被关押的地方,地底下有红莲业火终日炙烤,气温火热;有鹰潭则终年冰冷,潭水至阴至寒,周围还有盘旋的鹰,啄食被关在此处的魔或者人。   云飒在寄名谷转了一圈之后,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救人,于是又跟着乐恒的脚步,来到了有鹰潭。   有鹰潭很大,可以容纳了大概几十个人左右。   云飒虽然是魔,但站在潭水几十米之外时,也受不住寒冷,属下见状,给他披上了披风,云飒这才能缓步走到潭水边缘。   潭水边缘的地方已经半结冰了,隔着鞋都能感觉到底下的森寒,云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鹰潭里的人族修士被剥光了上衣,直接丢进潭水里,琵琶骨被人用锁链贯穿,稍微动一下便伤筋动骨,这会儿已然冻的头发和眉头全是细碎的冰碴,故而看向云飒的眼神里都带着恨意,一边打哆嗦一边骂道:   “妖魔!今日我虽败给你,但终有一日,我的宗门会替我报仇,定将你碎尸万段!”   云飒:“.......”   他温言蹲下身,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修士:   “你叫我什么?”   “妖魔!”那修士啐了云飒一口,要不是云飒躲得快,口水就会喷到云飒的脸上: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走着瞧吧!终有一日,我的师尊会亲手挖开你的皮肉,将你的内丹丢给狗吃!”   云飒:“..........”   他的眼神登时冷了下来。   他缓缓直起身,一脚踩在了那修士的脸上,惹得那修士发出一声痛嚎:   “本以为人类都是一些懂得礼义之辈,现在想来,也都不过如此。”   云飒对救人没了兴趣,冷冷道:   “既然你们这么想找死,就一直呆在这里吧。”   言罢,他又用力用鞋尖在那修士脸上碾了碾,随即轻咳一声,准备收回脚。   但那修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挣脱了贯穿琵琶骨的铁链。   他一把抓住云飒的脚腕,反手一拧,云飒立刻反应过来,见识不好,腾空顺势转了半圈,随即一脚踹开那修士,将那修士踢进了潭水里。   但云飒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了潭水中,那一瞬间,冰凉的潭水瞬间包裹了云飒,冷的刺骨。   云飒本来应该自保,但他旧伤未愈,便又落水,寒水伤人,导致云飒伤上加伤,登时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而最糟糕的是,虽然岸上的魔早就反应过来云飒遭袭,赶紧跳水救人,但云飒在沉入潭水的那一刻,就震惊地发现潭水内部还藏着许多埋伏的人类。   .......那修士刚才痛骂他,估计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不让他察觉到这潭水下还藏了人。   思及此,云飒不仅感觉阵阵心惊,想要奋力挣脱,却被潭水下的人死死抓住脚腕。   魔族虽然可以内脏自愈后复活,但是活活窒息而死的,却不在重生的范围内。   云飒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拖入深深冰凉的漆黑潭水中。   而跳入水中的部下还没找到他的位置,加上周围其他俘虏的扰乱,他们被完全感染,还在头顶四处找寻云飒的痕迹。   脚下的人就像是水草一样难缠,云飒用力踹了他们一脚,却没踹开,他眼前发黑,身体也渐渐发软,很快,就逐渐没了意识,身体缓缓向下沉。   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云飒的面前,忽然闪过一抹乌黑的发团。   那抹发团的主人缓缓游到云飒的身边,脸色发白,随即伸出手搂过云飒的腰,用力挥手,用灵力砍去抓着云飒脚腕不松的手指,随即带着云飒奋力向上游去。   潭水里登时飘出一阵血雾,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模糊了云飒的眼睛,在水里睁眼都带着淡淡的刺痛感,云飒只能闭上眼睛,由着这人带自己离开。   在破水而出的一瞬间,云飒缓缓睁开眼,看着救他出水的人。   那人长着一副好容貌,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晶莹的水珠从他莹白的脸颊上滑落,还能看清他唇边的小红痣和梨涡。   云飒:“.......”   他怔了怔,来不及回岸上,就登时脱口而出一句:   “素心问玉?!你怎么在这?!”   素心问玉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圆润的瞳仁幽幽地看着云飒,似乎是不能明白云飒的意思,许久,他才蹦出一句:“素心问玉?”   他欢快道:“这是主人赐给我的名字吗?”   云飒:“..........什么主人?我不是你的主人!还有,素心问玉不是你原来的名字吗?!怎么又变成我取的了?!”   “我只是一块被主人捡回来的小石头,自出现在世界上起,就没有名字呀。”   素心问玉道:“所以主人叫我什么名字,我就叫什么名字!”   他开心地眯起眼睛:“我终于有名字啦!”   云飒:“...........”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潭水边缘忽然漾起波浪般的痕迹,云飒猛地伸出手,揽着素心问玉的腰,随即一掌拍在潭水上,借着灵力飞起。   在他飞出潭水的一瞬间,潭水下密密麻麻的刀剑登时露出,紧接着,乐恒的尸体也缓缓从睡眠浮出。   乐恒的尸体已经被刀剑切成了十几块,连骨头和血肉相连的地方都清晰可见,血肉模糊,连血都染红了半片深潭。   虽然云飒知道魔族可以断骨重生,但其中的剧痛却长久且又鲜明,而且如果不及时把乐恒的尸体拼回去,便无法重生。   有鹰潭怎么会埋伏这么多人类?!到底是谁放他们进来的?!   云飒知道乐恒是为了救自己才跳入潭水中埋伏的,登时心乱如麻,忍着剧痛,不其然吐出一口血。   他自己的内脏都被打碎过,现在还在自愈阶段,分不出太多的灵力去救人,只能用灵力暂时将有鹰潭全部封住。   有鹰潭登时挂上冰霜,从潭水边缘开始往内眼神,所有的尸块都和刀剑一起冻在了潭里。   云飒带着素心问玉缓缓落在潭水冰面上,隔着冰面,还能看到潭水内部密密麻麻的刀剑和尸块,以及那些修士不甘的眼神。   云飒不禁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心头一颤。   素心问玉蹲在他身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下意识伸出手,捂住了云飒的眼睛,小声道:   “主人,不看。”   云飒:“.........”   他定了定神,低声道:“我不是你的主人。”   “你是。”素心问玉固执道:“你是整个魔界的主人,也是我的主人。”   云飒没再吭声。   他用灵力将乐恒和其他魔族的尸块脱离冰潭面,准备将他们带回魔宫后,用灵力拼齐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复原。   素心问玉跟在他后面,提着裙摆想要跟上,却被云飒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你呆在这里。”   素心问玉一怔,随即委屈地撇下眉毛:   “可是我想和主人在一起。”   “我不是你的主人。”云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为什么又会变了身份,莫名烦躁,   “别跟着我行不行?”   素心问玉:“.........”   他站在冰面上,踌躇地看了一眼云飒,嘴唇嗫嚅,一脸受伤和茫然:   “主人..........”   云飒没理他,转身离开了。   临走时,他忽然又有些不忍心,还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里的素心问玉孤零零地蹲在冰面上,垂头抱着膝盖,头发垂地,偌大的有鹰潭只有他一个人,偏生他骨架还小,蜷缩成一团时,乍一看,倒真像是.........   一个被无良主人狠狠抛弃的——小狗崽。 第08章 小石头   云飒狠了狠心,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乐恒以及那些魔族士兵的尸体全部混在一起,断肢残臂,看着都血肉模糊,都快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这是个大工程,所以云飒要把他们拼回去,也着实费了些力气,在这件事情上,耗费了大量的灵力。   血肉重生也需要些时间,云飒将这些魔的尸体拼好之后,就坐在旁边干等。   他本来自己的身体就没有好全,如今又消耗了大量的灵力,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只能靠在墙边,闭目休息打坐。   他灵力快要耗尽,没一会儿就进入了神游状态,灵魄法相半离体,周围牵引出淡淡灵力丝线,像是树木的根苗一样,游散在空气中,努力汲取着天地间的灵气。   但魔域里蕴含的灵力远没有人间和仙界这么多,就算云飒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榨取到可怜的一点点。   云飒烦躁地皱起眉头。   就在他准备收回灵魄法相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股淡淡的凉意逼近了他。   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人用柔软细腻的手缓缓搂住了他的脖颈,随后便趴在了他身上,用软暖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小动物似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云飒屏气打坐中,没有睁眼,正感到疑惑,但在那人贴上来的一瞬间,大量磅礴的灵力就从灵魄散出的丝线里传入,清新纯净,宛如给枯木注入了生机。   云飒登时精神一震,顾不上许多,赶紧汲取这意料之外、从天而降的灵力。   他几乎是不管不顾的抽取灵力,但那灵力的所有者似乎也没想过要收回,不管云飒要多少都给,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   云飒心中虽然有疑惑,但对灵力的渴望显然超过了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疑惑,他像是干涸的水潭一样,疯狂积蓄着从天而降的雨水,直到灵核如潭水般充盈,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灵魄法相归位,云飒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汲取灵力的这段时间内,他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睁眼之后,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打坐时身边的草已经长的有半米高了。   云飒:“...........”   神游打坐就是有这点不好,容易忘了时间。   云飒扶着墙,缓缓站起来。   他记得自己神游前是在宫殿里,现在位置也没有变,就是面前的那些尸块不见了,想来应该是自己恢复好了都离开了。   云飒缓步上前,用灵力推开宫殿门,在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无数的风哗啦啦灌入殿内,吹起云飒耳边的头发。   云飒眯了眯眼,从台阶上往下看。   魔域比之前要更阴森漆黑,天边的红莲业火在烧灼,远远地勾出鲜红的丹砂色,宛若在深黑画布上用鲜血泼上去的杂乱色块,踩上去连地面都冒着热意,也难怪那些魔一直不甘心往人界跑,这样的生存环境,确实堪忧。   云飒正思忖着,忽然面前形成数团黑雾,紧接着,乐恒的声音从黑雾里走出来,一见他便单膝跪下,欣喜若狂道:   “魔主,您终于闭关出来了!”   云飒已经懒得争辩了,开始逐渐接受自己的身份,“嗯”了一声:   “我闭关多久了?”   “按人界的时间来算,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   乐恒惭愧道:   “魔主不在,我等无力抵挡人界的进攻,无为漈被人界重新收回,魔域上方的结界再度加固,红莲业火不断烧灼,有不少魔崽在刚出生时就被烈火烧灼而死,如今我们魔界,已无将才了。”   魔与魔之间不通婚,魔自身也不能生下孩子,魔崽由魔域中凝聚的魔气生成,无人抚养自行长大,幼崽时期力量薄弱,是极有可能被红莲业火烧死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云飒一开始想要夺取无为漈,因为那里山清水秀,有利于魔崽长大。   但人类不会允许云飒将无为漈当做魔崽孵化的魔窝,所以等云飒一闭关,就把无为漈收回去了,还把云飒打破的结界加固了。   云飒“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头顶就是大片结界,其中有灵力流转期间,云飒仰头看了一眼,发现结界是用符镇贴而成的,不算难破,就是有点麻烦。   .........奇怪,怎么感觉这个结界,好像自己之前学过呢,一眼就能看出来此阵的薄弱处在哪里。   不过不急,结界不难破,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闭关前的那些人类怎么样了:   “对了,我闭关之后,那些人类怎么样了?”   “人类?”乐恒愣了愣,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魔主是指有鹰潭下的那些人类吗?”   乐恒说:“魔主闭关之后,封印失效,那些埋伏在有鹰潭内的修士想离开魔域,但魔域外的人类已经现行将魔域上方的结界加固,他们出不去,就在魔界乱闯,最后不慎被红莲业火烧死了。”   云飒一愣:“被.......活活烧死了?”   “是的。”乐恒说:“人类已经将他们当成了弃子。”   乐恒犹豫了片刻,又拱手道:“但.......还,还留了一个活口,我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魔主身边,模样鬼鬼祟祟,看起来妄图杀害您,被我当场抓住,关进有鹰潭。魔主您....要去看看他吗?”   云飒心情复杂。   本想将这些人类送回魔域,来缓解人魔两界紧张的关系,却没想到他们却被人类主动放弃了。   云飒没再说话。   他现在是魔,没有立场去评判人类的选择,也许牺牲小部分人去维护大部分人的利益是必要的,但是怎么说呢,站在那些修士的立场上,还是有些惨的。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声道:   “不见了。”   他说:“没死就随他去吧,随便找个地方关着,别让他出来就是。”   乐恒说了一声是,领命而去。   魔域没有白天黑夜,云飒是魔,也不会困倦,但醒着也无聊,索性开始研究如何破除结界。   如果人类没有设结界,他可能就不会想着出去,但如果硬要关着他,云飒就一定要出去了。   他打算炼造一把天底下最坚硬的重剑,用这把剑来破除结界,离开魔域。   但是练剑这件事比较复杂,云飒画好图纸之后,就开始寻找合适的原料。   他一连炼了几把都不是很满意,觉得不够锋利,亦不够坚硬。   他弹了弹剑身,剑发出嗡然的铮鸣,乐恒在一旁听见剑鸣,整个人精神一震:   “魔主,好剑!”   云飒:“..........”   他斜了乐恒一眼,没有言语,乐恒登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   “魔主,我是说你炼的剑是好剑,没有说您的意思。”   云飒:“.........”   他白了乐恒一眼,随即将剑随意插入地里,往旁边的位置上一坐:“不够好。”   他说:“不够锋利,也不够坚硬,破不开结界。”   云飒问乐恒:“你还能不能找到更坚硬的材料?”   乐恒苦着脸:“魔主,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很多遍了。属下也已经将整个魔域最坚硬的东西找来了.........”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最硬的东西,那就只能是素心河的石头了。”   “素心河?”云飒问:“这是哪里?”   “万年前,女娲娘娘冶炼五色石修补苍天,从天界流往人间的洪水。但止住水之后,仍有大量的水在十四州泛滥,人类便想了个办法,将洪水引往魔界,此后从人类流往魔界的水形成了一条河,就叫素心河。”   乐恒说:“里面藏着少量的五色石,据说是女娲娘娘冶炼五色石补天时剩下的石头,颗颗坚硬无比,还沾了女娲娘娘的神力,取素心河里的石头的石心来炼剑,是再好不过了。”   云飒闻言精神一震,“那你还不快去找?”   “魔主,哪有那么容易呀。”乐恒苦着脸:   “那可是女娲娘娘冶炼的、沾染了神力的石头,很多百年前就已经化形离开魔界了,你想要他们的石心炼剑,就等于要他们的心脏,他们怎么可能会给?!”   云飒:“..........”   他叹了一口气,半晌道:“行吧。”   他说:“只能另想办法了。”   乐恒见云飒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只说有事,匆匆离去。   云飒坐在位置上,没一会儿就觉得热,掐了一个清凉诀,防止自己热的冒汗。   自从成仙之后,云飒就不会流汗了,这般汗流浃背,还是第一次。   连他这个修为最高的魔主都热成这样,不难想象底下的魔会有多热,多煎熬。   得赶紧把结界破了,这个鬼地方真的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言罢,云飒又再度投入了练剑的过程中。   他不死心,去素心河晃了几圈,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五色石,没什么用的破石头倒是捡了一大堆回来。   一日,他正将自己关在宫殿里炼剑,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声,云飒凝神细听,旋即快步打开门,往外看去。   乐恒匆匆赶来,见云飒无事,松了一口气:   “主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没事,外面怎么了?”   云飒问:“什么鬼动静?”   “没事,”乐恒说:“就是之前关在有鹰潭的那个修士,听说主子醒了,非要见您一面,这个月已经逃了好几次了。但主子放心,他每次还没靠近魔宫就被侍卫抓住,现在已经关回有鹰潭了。”   云飒一愣,随即道:“见我?”   他说:“见我干什么?”   “不知道。”乐恒不屑道:“就凭他,也配见主子?”   云飒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闪过了素心问玉的脸。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尖一紧,脱口而出一句:   “那个修士,叫什么名字?”   乐恒闻言一怔,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不知。”   “年龄几何?”云飒问:“长什么模样?”   “看起来就十七八岁左右,长这么高。”乐恒比划:“穿的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找的衣服,像乞丐似的。人也疯疯癫癫的,整日说自己是主子捡回来的小石头,非要跟在主子身边,要保护主子。”   云飒心神俱震,还未等乐恒说完,就匆匆打断了他的话:   “快带我去见他!”   乐恒看着云飒脸色不好,赶紧止住话头,没敢说什么,赶紧带着云飒去有鹰潭。   有鹰潭终年寒冷,云飒虽然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披风,但还是被冻的一哆嗦。   有鹰潭的潭水已经结冰,晶莹剔透的冰面上冒着白色的寒气,倒映出素心问玉惨白的脸。   他整个人跪在潭中心的冰面上,膝盖跪的血肉模糊,血液和破烂的皮肉死死黏在冰面上面,稍一牵动便流出鲜红的血。   这么冷的地方,他只穿着破破的一件单衣,白色的长发垂下,落在冰面上,双臂被吊起挂在半空中,身后的琵琶骨被铁链穿过,他跪又跪不稳,像是一块破布一样,在空中摇摇晃晃。   云飒见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不顾乐恒的劝阻,飞身踏上冰面,疾步走到素心问玉面前,半跪下身,用指尖抬起素心问玉的下巴。   素心问玉神志有些模糊,瞳仁有些涣散,感觉到有温暖从他下巴处传来,便费力地睁开结着冰碴的眼睫毛,看向云飒。   云飒看着他如此狼狈,全无初见时高傲冷然的模样,一时心情复杂,没有说话。   “主子,离他远一点!”乐恒赶到云飒面前,着急道:   “他就是个疯子。”   “没事的。”云飒低声,随即伸手,轻轻拍了拍素心问玉的脸蛋:   “还清醒着吗?”   素心问玉盯着云飒看了一会儿,冻的发白的唇悄然动了动,缓缓吐出两个字:   “主人。”   “..........”云飒:“我不是你的主人。”   “你是。”素心问玉偏头,蹭了蹭云飒的掌心:“主人.......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云飒:“..........”   他挥手削断挂在石墙上的铁链,素心问玉的身体登时失去支点,脱力摔进云飒的怀里。   云飒不顾他身上的脏污,托住他的腰,掌心抓着半截铁链,缓缓缠紧自己的手,低声对素心问玉道:   “我等会儿把穿过你琵琶骨的铁链拔出来,你要是疼,可以叫出声来。”   乐恒欲言又止:“主子不可!他是人族派来埋伏在魔族的奸细,千万不能.......”   “闭嘴。”云飒说:“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同意了。”   乐恒:“.......”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素心问玉一眼,表情似乎是在恼恨自己一开始就没能杀了这个人族,让这个狐狸精迷惑了魔主。   素心问玉脸颊贴在云飒的胸膛上,闻言艰难且乖巧地点了点头。   铁链一点一点被抽离血肉和骨髓,甚至还能发出粘稠的声响,听的人头皮发麻。   云飒光看着都觉得疼,何况素心问玉本人。   但素心问玉硬是抗住了,一声不吭,为了忍住疼痛还用力咬住了云飒肩膀的衣服布料,但却没舍得咬云飒本人,疼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额头冷汗遍布。   最后一寸铁链被抽出的时候,云飒和素心问玉双双松了一口气。   云飒把沾满血的铁链丢到地上,扶着素心问玉的腰,偏头去看趴在他肩膀上的素心问玉:   “你还好吗?”   素心问玉没有回话。   云飒愣了一下,赶紧将素心问玉翻过来看,这才发现素心问玉刚才之所以没有吭声,竟然是——   活活疼晕了过去。 第09章 石心   看起来分明还是个孩子,能忍着不叫出声已属不易,也不怪他疼晕过去了。   云飒没顾得上擦他额角的汗,小心地避开素心问玉背上的伤口,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一旁的乐恒还想阻止,被云飒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只能不情不愿地止住了动作,半低下头,但面上的神情似乎还是很不爽,一副非常不服气的样子。   云飒没理他,急匆匆地将素心问玉带回了魔宫。   他是不信素心问玉是人族派来的杀手的,如果对方真的想要他的命,那天在水下就应该趁他溺水时动手,而不是救了他。   把素心问玉带回魔宫之后,云飒本想唤人来救他,却发现整个魔域没有一个像样的郎中,只有半吊子巫医。   其实也不怪巫医,魔族本来就生存能力强悍,就连被分尸,只要不埋的太远,勉强拼在一起也能重生,区区□□上的伤害,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素心问玉和那些魔族不一样,他看起来就身娇肉贵的,这贯彻琵琶骨的伤痕,估计要几个月才能养好。   云飒派人去喊了巫医过来,随即将素心问玉翻过来放在床上,犹豫了片刻,本着救命的原则,撕开了素心问玉背上的衣服。   莹润如玉的洁白脊背上赫然贯穿着几道伤痕,还有两个血洞在汩汩流血,看起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云飒心里一紧,赶紧转过头怒吼道:   “巫医呢?!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侍从还未见过魔主如此发怒的模样,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汗流浃背,赶紧上前一步来,行礼回话道:   “魔主,已经派人去请巫医了。”   云飒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气的脸色铁青,站起身就想往外走,但刚往前踏一步,一头雾水的巫医就被人请了进来。   巫医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银饰,一动就叮铃作响,跪在地上行礼:   “魔主,您唤我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帮我看看他,无比治好他,别让他死了。”   云飒伸手将巫医扶起来,“麻烦你。”   巫医风临:“........”   他听见云飒的话,很是诧异且惶恐地看了一眼云飒,随即恭敬地点了点头,掀开床帏进去了。   没多久,风临从床帏里探出头来,惊诧不已:   “魔主.......他.........他不是魔族?!”   云飒走到他身边,俯身撩开素心问玉背上的头发,让风临看伤口看的更清楚,“嗯”了一声:   “不是。”   他想了想,又道:“但......也不是人族。”   风临似乎是想要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端详着云飒的眼神,又咽了回去,转过头看向素心问玉。   长成这样红颜祸水、颠倒红尘的模样,除了神仙和人类,还真想不出来哪个魔族能长成这样。   哦,魔主除外。   风临没治过除了魔族之外的族类,但云飒让他治,他又不能不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硬着头皮上了。   他掌心翻出药粉,胡乱给素心问玉出血的伤口撒上,也不管药量,直接一股脑倒了下去,和不要钱似的。   素心问玉本来还在昏迷,结果直接被药粉烧灼伤口的感觉痛醒了,指尖抓着床单呻\吟出声,似乎想要避开背上的烧灼感,艰难地往前爬了爬,本能地想要避开疼痛。   云飒怕他乱动打扰风临的治疗,掌心掐着素心问玉的腰,轻轻松松把他拽了回来,警告道:   “别乱动。”   素心问玉:“.........”   他听到云飒的声音,身体一僵。   似乎是感受到云飒掐着他腰的掌心温度,他的耳朵微微发红,但还是乖乖趴着不动了,只是脖颈冒出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感受到的痛楚是极其剧烈且难以承受的。   风临满头大汗地给素心问玉处理完伤口,又翻出好久不用的纱布,给素心问玉一寸一寸地缠上止血。   云飒看着发黄的纱布,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这些纱布,是多久之前的了?”   “呃.......”风临迟疑:“几十年了吧。”   云飒:“.........”   他无语地看着风临。   风临怕云飒发火,擦了擦汗,解释道:“魔主,魔族可以伤口自愈,一般不用纱布,所以我也没有提前准备......实在是这个人族..........有些过于娇弱了。”   他当面蛐蛐素心问玉,搞得云飒脸色不好看,赶紧找补道:“我待会儿去收集新的材料,一定做一卷新的送过来。”   云飒听了,神情才缓和不少,点了点头:   “那你去吧。”   风临逃过一劫,用袖子擦了擦汗,拱手道:   “魔主,那我先下去准备了。”   他迟疑一会儿,又问:   “魔主,是否需要给这个人准备汤药?”   “煮一份送过来吧。”云飒说:“你也说了他身娇肉贵,不喝药能行吗?”   风临心想魔主你自己受伤的时候都没上汤药,一个没什么用的人类,还给整上汤药了。   但他只敢在心里说,又不敢说出口,默默退了下去,还贴心地给云飒和素心问玉关上门,给素心问玉准备汤药去了。   素心问玉疼的满头是汗,趴在床上脸色惨白,云飒撩起衣摆在床边坐下,用指尖擦掉素心问玉脸颊上淌下的冷汗。   素心问玉侧过头,眯起眼睛看向云飒,随即用脸颊蹭了蹭云飒的指尖,低低道:   “主人........”   云飒已经懒得纠正他了,只问:“还好吗?等一会儿喝药就好了。”   素心问玉后背上还有伤药,裸着背,一点一点地爬过来,趴到云飒的大腿上才停住了动作,低声道:   “不疼。”   他脸色煞白煞白的,鬓边的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但还是努力扬起一丝笑:“主人别丢下我。”   云飒:“........”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抚摸着素心问玉的头顶,半晌“嗯”了一声:   “你好好养伤。”   他说:“不会丢下你。”   素心问玉黑润的眼珠盯着云飒看了一会儿,确认云飒没有骗他的意思,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攒了一点力气,缓缓伸出手,揽住云飒的腰不松,将脸埋进云飒的腹部,小声道:   “主子........”   云飒:“.........”   他被素心问玉这个埋首的动作搞得浑身不自在,但又不能把一个病号丢出去,只能忍着。   没多久,素心问玉就累的睡着了。   云飒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放回床上,放下床帏,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素心问玉的睡颜,片刻后起身出去了。   他心心念念想要打造的重剑还没完成,转身又去了锻造坊研究去了。   他在锻造坊外设了结界,谁都不能进来打扰,研究起来就入了神,魔界又没有白天黑夜的更替,他自然忘了时间,等撤掉结界,乐恒急匆匆找来的时候,他才知道按照的魔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魔主,不好了,那,那名人类发疯了!”   乐恒冲进锻造坊,满头是血,把云飒惊的站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   “被那名人类打的!”乐恒苦着脸:   “他醒来不见你,非要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就疯了!”   乐恒说:“魔主,这名人类到底什么来头啊!”   其实按照乐恒的实力,要抵抗素心问玉还是可以的,但是素心问玉打法不要命,加上云飒走之前吩咐了要照顾好素心问玉,所以没有人敢对素心问玉出手,只能被动的防守挨打。   云飒想这魔域怎么就不能安生一天,叹了一口气,将剑的设计图放下,快步走出锻造坊。   他掐诀,几乎两息之间就瞬移到了魔宫里,刚一睁眼,就发现魔宫乱糟糟的,像是被贼洗劫过。   而素心问玉背对着云飒,正面对着魔宫的兵将,赤脚站在宫门前,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指尖成爪掐着某个魔的脖子,将其脱离地面,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手腕还在往下滴血,双眼赤红,在那一瞬间,简直比魔还像魔。   云飒:“........”   任谁把家拆了都会不高兴的,云飒皱了皱眉,沉声喊了一声: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本来还想把拦他的魔都掐死,听到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双手不自觉脱力,将掐着的魔摔倒了地上。   他猛地回头,在看清云飒的一瞬间,双目发红,紧接着赤着脚飞奔过来,冲向云飒。   乐恒见状,赶紧拔出刀剑,挡在云飒面前保护他,但云飒却用指尖弹开乐恒的剑身,   “退下。”   乐恒怕云飒出事,根本不敢退,素心问玉飞奔到云飒面前,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剑,双唇嗫嚅:   “主人.........”   “又发什么疯?脾气阴晴不定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不高兴就要杀人,你什么毛病?”云飒训斥。   “.........”   素心问玉被骂了,不敢回嘴,一声不吭地抿着唇,看着云飒,眼尾垂下,活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猫。   他之前在云飒面前凶巴巴的,但在魔主漱风面前却乖的不行,被骂了也不敢还嘴,云飒自己恼火了一会儿,看着素心问玉光脚失落的模样,心中的心疼诡异地压过了愤怒,缓缓叹了一口气:   “........过来。”   素心问玉看了一眼持剑护在云飒面前的乐恒,不吱声。   云飒伸出指尖,用灵力隔空弹了一下剑尖,乐恒手腕登时一麻,被迫松开了剑。   素心问玉嘴角隐晦地勾了勾,兴高采烈地扑进云飒的怀里,勾住了云飒的脖颈。   云飒:“.......”   乐恒不爽,啧声:“投怀送抱,不知羞耻。”   素心问玉轻轻哼了一声:   “主子疼我。”   两道视线交汇在一起,仿佛要滋啦冒出电光,片刻后又同时往相反方向撇开头,一副相看两厌的模样。   “...........”云飒忍无可忍,拍了一下素心问玉的腰:   “受伤了还不老实。”   素心问玉被不轻不重打了一下,轻轻“啊”了一声,委屈道:“主子.........”   “别发出这种叫声。”   云飒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老实些。”   素心问玉只能不说话了。   云飒把他抱起来丢到床上,喊来风临给素心问玉治伤,又叫人把魔宫上下收拾了一番,又安抚了一下被素心问玉打伤的族人,这才身心俱疲地回到魔宫。   他回来的时候素心问玉趴在床上,数着时间等他回来,见云飒回来了,便想要下床:   “主子.........”   “躺着别乱动。”云飒按了按额角:   “魔族没那么多药给你治伤。”   素心问玉闻言,嘴角一点一点往下拉:   “主子........嫌我累赘。”   “对。”云飒逗他:“那你当如何。”   素心问玉眼底浮现水光:“可是我离不开主子。”   云飒坐在他床边,看着素心问玉衣衫凌乱的模样,下意识用指尖勾过他的衣领,给他整理好,   “没有谁离不开谁的。”   “我就是离不开主子。”   素心问玉扑进云飒的怀里,抱住云飒的脖颈,   “主子别丢下我。”   云飒:“..........”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安慰一下素心问玉,半晌又想起来这人是魔主漱风的夫人,自己只是不小心闯进了这个世界占据了魔主漱风躯壳的人,只能慢慢放下手。   他把素心问玉推开,看着素心问玉发红的眼睛,半晌只道:   “其实我..........”   他刚说完这个字,就不知道要往下说什么了。   素心问玉坐在床上,看着云飒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贴心道:   “主子........”   他说:“您要休息吗?我服侍您好不好?”   云飒心尖一紧,赶紧摆了摆手,脱离美人乡的诱惑:   “不了不了。”   他最多嘴上花花,但还真不敢对素心问玉怎么样,何况他还要想办法突破结界,离开魔域,逃离小世界:   “我待会儿还得去锻造坊炼剑。”   言罢,云飒就想站起来,却被素心问玉抓住了衣袖:   “主子........”   素心问玉仰头看他:“可我听说主子研究多时,也未曾研究出来,且眉头紧锁,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云飒:“..........”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怪自己素心问玉面前暴露了心思,还是该怪素心问玉太聪明。   看着素心问玉仰头时关心的眼神,云飒不好拂他的面子,只道:   “有一点。”   云飒踌躇了片刻,复又坐下来。   素心问玉游鱼一样爬过去,趴在云飒的肩膀上,和云飒紧贴:   “主子能告诉我吗?”   “告诉你,你又不能帮我。”云飒心烦意乱,侧头看他,两个人的鼻尖差点撞在一起,引得云飒自己一愣:   “........你靠我靠的这么近做什么。”   素心问玉的瞳仁倒映出云飒的脸庞,缓缓眨了眨眼睛:   “主子.........”   主子长的真好看。   眼看素心问玉越凑越近,云飒指尖按在他的脑门上,轻轻用力往外推:   “别靠过来。”   素心问玉撇了撇嘴,只能靠在云飒的肩膀上:   “主子,你还没告诉我实话呢。”   “实话就是我想练一把重剑,但是练出来的剑我都不满意。”   云飒收回手,情不自禁捻了捻,指尖上还残留着素心问玉脸颊上细腻温凉的触感:   “我想找到一颗成色上好的五色石,挖开五色石的石心,用最坚硬的石心练一把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重剑,然后亲手劈开头顶的结界。”   素心问玉闻言,身体一僵,下意识侧头看向云飒,   “主子.........”   他怔然:“你想要........五色石的石心吗?”   “对。”云飒说:“这几日我一直在寻找,也捡回来很多石头,但可惜没能找到满意的。”   素心问玉闻言,登时眼神发直,动了动唇,没有说话,神情很迅速地变了。   他有点伤心。   原来主子对他不是特别的。   原来主子还从河里捡了很多除他之外的、别的小石头。   可是........可是..........   可是主子只给他赐过名,他,他还是不一样的。   思及此,素心问玉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勉强道:“主子,可是没有石心,小石头会死的。”   “呃........”云飒说:“石头也会死吗?”   素心问玉用力点了点头:“会的。”   他失落道:“小石头还想活很久。”   他还想一直陪着主子呢。   云飒没理解,只当素心问玉脑回路不同常人,还会心疼硬邦邦的石头,在说胡话,按住他的头顶敷衍道:   “行吧行吧,再说吧。”   他说:“大不了我不炼剑了。”   云飒探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是难道我要一辈子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出不去不成...........”   素心问玉:“...........”   他看了看云飒,半晌,下意识伸出手,掌心缓缓抚上自己的胸膛。   心脏在鼓动,感受着里头活跃的心脏,素心问玉犹豫许久。片刻后,他爬进云飒的怀里,抱住了云飒的脖颈,垂头时眼神闪烁片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半晌闭上了眼皮,哑声道:   “主人会心想事成的。”   他嗓音酸涩,却隐隐带着甘愿:   “小石头.........会为主人奉献一切,即便是生命。” 第10章 炼剑   对于素心问玉的话,云飒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魔域,逃出这个鬼地方,至于其他的,都暂时可以放在一边。   虽然素心问玉是漂亮了一点,柔弱了一点,让人忍不住起了保护欲一点,但云飒并不是会轻易被美色迷惑的人,真要到了要保命的时候,他才不管对方是素心问玉还是素心问天,通通可以抛下。   可纵然云飒心中是如此想的,但素心问玉却并不知道。   他比之前要更加黏人,甚至愈演愈烈,云飒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有时候云飒和别的长老议事,他也会跟在一旁,也不会说话,就趴在云飒的膝盖上,长长的头发垂地,乖巧阖目,不吵不闹,活像是个合格的宠物挂件似的。   云飒到不觉得会怎么样,但那几个长老偏生就不这么觉得了。   他们本来就对素心问玉不清不楚的身份存疑,毕竟素心问玉的身上没有一丝魔气,肯定不是魔界中人。   但如果素心问玉不是魔族,那就大概率是人族。   毕竟妖魔本是一家,只是后面各自修了不同的道所以分道扬镳了,但是妖气和魔气,妖魔彼此之间还是能够辨认出来,清楚对方身份的。   综上所述,素心问玉不是妖,更不可能是魔,只有可能是人。   一个人人族,没事缠着他们的魔主,甚至还光明正大地在旁边听他们议事,这不是妄图通过美色迷惑他们的魔主,来窃取他们魔族的机密?!   所有长老的心理都是这么想的,只有云飒不这么觉得。   原因无他,素心问玉是在是太乖了,让坐着绝对不会站着,让蹲着绝对不会跪着,简直是一件再称心如意不过的人偶娃娃。   一日云飒看着素心问玉坐在他脚边,乖乖地把下巴抵在自己的大腿上,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在那一瞬间,竟然萌生了一种一直这样过下去、不出魔域,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但下一刻,云飒就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并为此吓出一声的冷汗。   .......他是真的堕落了。   云飒可没忘了素心问玉是谁的妻子。   他心里清楚,那是魔主漱风的妻子,素心问玉还为魔主漱风孕育了一个孩子,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他能肖想的人物。   虽然他在机缘巧合之下穿进了一个小世界内,化身成了魔主漱风,但他始终没忘了他是谁。   他是云飒,他下凡来,是要寻回自己的半幅仙骨,顺便停止人魔之间的交战的。   思及此,云飒眼神微闪,停止了抚摸素心问玉头发的动作。   素心问玉立刻感知到云飒的情绪变化,下意识抬起头,眼睛轻轻眨了眨,圆润的明眸里乘着大大的疑惑:“........主人?”   云飒看着素心问玉,半晌摇了摇头:   “素心问玉........”   “嗯嗯。”   素心问玉欢快地用脑袋蹭了蹭云飒的掌心,应声道:   “主子。”   云飒:“..........”   他沉默片刻,看着素心问玉,没有像往常一样笑,惹得素心问玉惴惴不安道:   “主子.........”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怎么办?”云飒问他:   “会想我吗?”   素心问玉闻言,登时急了,抓住云飒的衣袖,差点哭出来:   “主子要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云飒抬头看向前方,视线虚虚落在某一点,似乎是在看,又似乎只是在深思:   “魔域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素心问玉的指尖攥着云飒的衣袖,用力到指骨几乎发白:   “那我陪着主子。”   “你陪不了我。”云飒这会儿笑了,可是笑的素心问玉心里难受: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你将来会成为魔主漱风的妻子,而我,会继续当我的散仙。   思及此,云飒缓缓站起身,衣袖在素心问玉的掌心里缓缓被抽出,素心问玉没抓住,一触即离:   “我再去素心河看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五色石,好练出重剑。”   “主子.........”   素心问玉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云飒,很是伤心的模样。   主子又去找别的小石头了。   可是明明他才是特别的。   会不会主人找到别的更合心意的小石头的时候,就不要他了?   思及此,素心问玉心中一紧,指尖缓缓收紧,插入掌心,用力到皮肤泛疼。   他不允许!   他永远是特别的,主子永远是他的!   他绝对不允许主子喜欢别的小石头!   思及此,素心问玉缓缓爬起来,双眸暗潮涌动。   在云飒施法朝素心河赶去时,素心问玉没有跟上去,而是缓缓打开门,走进了锻造坊。   锻造坊里有很多云飒之前练过的剑,但都因为不符合云飒的要求,而被丢在一边。   但锻造炉里目前还放着一把剑,素心问玉看过设计图纸,模样甚是精巧,被云飒取名为万里平天剑。   此剑若能炼成,一定是一把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举世无双的重剑。   而且若能炼成,云飒一定会高兴的。   思及此,素心问玉踌躇的思绪变的愈发坚定了一些。   他缓缓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灼热的锻造炉。   锻造炉的热气直往他脸上扑,将他玉白秀致的脸颊照的红扑扑的,眼睛也爆发出惊人的亮意。   “主子.........”   素心问玉一边念着云飒的名字,一边默默往炼造炉里走去:   “小石头会一直陪着您的........”   似乎是想阻止素心问玉往前走,锻造炉的热风直接扑了出来,如同野兽的舌尖一样,差点燎着素心问玉的头发,逼的素心问玉不得不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素心问玉闭了闭眼睛,眼球因为烈火的干烤而感觉到微微的疼痛,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也怕被火烧,也怕疼,但他更怕云飒不要他。   如果可以用自己的石心去炼成万里平天剑的话,他就可以以另一种形式陪在主人身边了。   思及此,素心问玉闭了闭眼睛,最后飞升上前,站在了炼造炉的顶端边缘。   脚下烈火灼灼,鲜红热血,一旦从这里跳下去,他会被火烧的肉身全无,现出原型,最后只剩下一颗坚硬无比的石心,和万里平天剑逐渐融为一体。   这个过程,会很疼,很痛,但是没关系,只要为了主人,做这一切都值得。   思及此,素心问玉脚尖往前滑了几步,随即脚下一空,整个身体急速往炼造炉里坠了下去。   下一秒,只听轰然一声,炼造炉炸出惊人的声响。有无数如同金星散射般的火星子如同喷泉一般纷纷飞溅出炼造炉之外,宛若夜晚中的铁树银花昙花一现,紧接着烈火吞噬了一切,周遭只听火光轰然,哔啵声响,几息之后,似乎有压抑的呻吟声从炉里传来,令人心颤,但很久之后,便逐渐变的悄无声息,仿佛——   无人来过。 第11章 万里平天剑   云飒前往素心河的路上,一直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但他不知道这心慌来自何处,只能归结为自己待在这幻境里太久,故而被环境所影响了。   看来真的得加快进度,早一些出去才行。   素心河虽然名字很文雅,但近距离观察时,着实有些波澜壮阔的意思。   携带着泥沙的澎湃江河水几度汹涌,在河面上形成阵阵波浪,河水拍击河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云飒掐诀,缓缓降落在河面上。   他闭上眼睛,将灵力探入河内,感知着五色石的神力。   但沾染了女娲神力的五色石少之又少,灵力充沛的五色石更是趋近于无,要想找到合适的五色石,难度简直可以算是地狱级别的。   云飒闭着眼睛找了几个时辰,最终一无所获,只勉强寻回几块上好的玉石带回魔宫,聊以□□。   反正急也没用,云飒带着玉石回到了魔宫,对着玉石发呆。   玉石的料子成色不错,质地胶润,色泽翠绿,种水冰透,做炼剑的料子不行,但一对半山水的手镯应该挺合适的。   总归现下也没什么事干,云飒就将于是切开,做了一对半山水的玉镯。   他手巧,做起来废寝忘食的,没多久就到了夜晚。   做完之后,他伸了个懒腰,四周除了殿外守着的士兵外,静悄悄的无人出声,云飒迟钝几秒,才猛然发觉已经许久没见到素心问玉了。   往常他回来的时候,素心问玉都恨不得当他的腿部挂件,走到哪跟到哪,今天是怎么了,连个人影也不见?   思及此,云飒走到门边,挥袖打开门。   门外守着的士兵立刻转过头来,看向云飒,恭敬道:   “魔主,您有什么吩咐吗?”   “素心问玉呢?”云飒问:“他去哪里了?”   “.......素心问玉?”士兵一脸茫然,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就是经常跟着我的那个女子。”云飒将镯子收进衣袖里,想了想,又道:   “乐恒长老经常说她红颜祸水的那个。”   “噢噢,”云飒这么一说,士兵们倒是想起来了:   “您今早走之后,他就往炼造坊的方向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炼造坊?”   云飒一愣:“她没事跑那边去做什么?”   “属下不知。”士兵们齐刷刷跪下,低头惭愧道。   云飒:“...........”   他想了想,摆了摆手:“无事,你们起来吧。”   他说:“我去找他。”   他话音未落,士兵们正想回答,岂料还未张嘴,云飒的身影就迅速化为一道黑色的烟雾,消弭于夜色中。   士兵们:“...........”   ?   魔主他........有那么急吗?   云飒急不急,他们不知道,但云飒越靠近炼造坊,心越慌是真的。   他快步跨入炼造坊坊内,周遭烛火摇曳,帷幕飘散,地面上倒映出云飒的影子。   “素心问玉?”   云飒转过身,眯着眼睛寻找着素心问玉的声音:   “你藏在哪里了?”   “..........”   没有人说话,四周只有炼造炉炉底灵木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花火冷不丁爆炸,让人耳膜情不自禁一颤。   “素心问玉?”云飒四处找不到素心问玉,忍不住有些恼怒,提高了音调:   “你再不出来,我就不要你了。”   “...........”   周围沉默了很久。   正在云飒准备太高音调再说一遍,来恐吓素心问玉的时候,云飒身后的炉子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云飒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炉身颤抖的几乎要快出残影,炉内的灵光若隐若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生成,快要冲破炉子的束缚。   云飒见状,心中忍不住起疑,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他这不迈还好,一迈,整个炉子登时爆炸,炸成无数道纷乱的碎片,炉内的火光冲天而起,刺目而盛大的白色光亮如同一道光柱,直射入天,余光甚至笼罩了整个炼造炉,伴随着灼热的气息热浪如同汹涌的波涛,带着势不可挡的万钧之力,几乎要将云飒逼退至数十米之外。   云飒不得不伸出宽袖,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浪,但那热浪中蕴含的灵力太过于强大,他即便勉力遮挡,但还是被冲击波及,脚尖在地面上划出了几十米长的痕迹,才勉强站稳停下。   等他放下挡住眼睛的袖子,再度抬头看去时,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座炼造坊已经被完全炸毁,再看不出一点痕迹,周遭如同平地一般,只余焦黑的地面上残留的淡淡的火星,提醒着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   但最让云飒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块土地的上方,静静悬着一把剑。   这把剑通体发蓝,再月色下如同玉石一般冰透,但却散着森森的寒气,折射出的光芒,几乎比月光还盛,剑锋所指,还隐隐有光华流转其间,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万里平天剑?!   就这样被他炼出来了?!   云飒简直不敢置信。   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伸出手来握住那把剑,那剑悬在空中等了一会儿,等的似乎有些不耐烦,片刻后悄然落下,悬停在了云飒的面前。   它还凑过去,乖乖地蹭了蹭云飒的手腕。   这个动作,莫名让云飒想起了素心问玉。   云飒不敢相信心心念念的万里平天剑就这样炼成了,盯着万里平天剑不动,直到万里平天剑催促般,再度蹭了蹭他的手指,云飒才如梦初醒,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万里平天剑的剑柄。   一股寒气登时从指尖传来,灌入五脏六腑,冷的云飒一个激灵。   他握着剑柄的手抖了片刻,被他勉力握住,许久,云飒咬破指尖血,滴在了万里平天剑上。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冰蓝色的剑锋上,登时化入其中,剑身发出刺目耀眼的鲜红色,很快又变回原状。   万里平天剑受血认主,实力大涨,整个剑锋发出夺目的光泽,简直比月色还要亮上几分。   云飒的衣角被万里平天剑周身泄露的灵力吹的衣摆猎猎作响,他不得不站稳,让自己不会被吹飞出去,随即伸出指尖,弹了弹剑身:   “安静些。”   万里平天剑抖动片刻,随即悄然安静了。   云飒轻轻抚过剑身,感受着里面蕴含的神力,还未来得及高兴,半晌,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声音已经变成了焦急:   “素心问玉?!”   糟糕,忘了素心问玉还在里面了.........   她该不会被炉子爆炸的动静炸成碎片了吧?!   思及此,云飒赶紧将剑插进土里,往前走了几步,企图找出素心问玉的身影。   但是越找,他的心就越凉。   四周寂静一片,只余风声,哪里有素心问玉的人影?!   素心问玉她........该不会真的被炼造炉给炸死了吧?!   思及此,云飒登时错愕地呆站在原地。   那一刻,他几乎从头冷到脚,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连也血液也凉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素心问玉就这样死了。   今天早上,她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撒娇,怎么到了晚上就.........   该不会是她真的以为他不要他了,所以伤心离开了?!   还是她就是已经.........   云飒几乎不敢想下去。   他差点没站稳,跌坐在地,被听到动静赶来的魔族长老和士兵们扶稳身体:   “魔主,你没事吧?”   云飒猛地挥开乐恒搀扶他的手,转过身,双眼赤红:   “我不是让你照顾好素心问玉吗,她现在人在哪里?!”   乐恒:“..........”   他对素心问玉向来没有好感,更不会去管素心问玉的死活,被云飒这么一吼,登时懵了:   “魔主,我........”   “去,把素心问玉给我找回来!翻遍整个魔域也得给我找!”冲天的魔气从云飒的身上传来,几乎要将云飒的身体隐藏期间,云飒的瞳仁变成灰蓝色,那是他发怒时才会显现的:   “都给我去找!”   “是!”   乐恒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云飒生气,除非他不想活了,赶紧带着魔兵,领命而去。   在四处搜寻素心问玉无果时,有魔兵悄悄靠近乐恒,战战兢兢地小声道:   “长老,魔主这一次好生气.........”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压的更低,道:   “要是我们找不回素心问玉,该怎么办?”   “怎么办?”乐恒说:“魔主对那个人类的上心程度,还要我告诉你找不到人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吗?”   乐恒抹了抹脖子:   “找不到人,我们就死定了。”   魔兵悚然一惊,随即懊恼道:   “我其实今天看到她进锻造坊了,但是我当时在锻造坊门前交班,就没喊住她。”   乐恒一怔:“你之前看见她了?”   “..........嗯。”魔兵说:   “我好像远远地看见.........远远地看见她跳进锻造炉里去了。”   乐恒:“...........”   这个消息如同噩耗一般,他闻言登时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连汗毛都竖起来了,抓着魔兵的衣领,面目几近狰狞扭曲,连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你说她跳进锻造炉里去了?!”   魔兵被乐恒这么一推,差点双腿一软摔在地上,战战兢兢,声音哆嗦道:   “好.........好像是她........”   “什么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乐恒眼球鼓起,显然是有些情绪失控了,用力在魔兵的膝盖上踹了几脚: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素心问玉真的跳了炼造炉,那妥妥的死透了........   云飒又那么看重他,如果知道因为他乐恒的一时疏忽,导致素心问玉死了,那云飒........   云飒还不亲手撕了他?!   思及此,乐恒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大脑,他差点眼前一黑,当场晕过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云飒知道素心问玉已经死了!   忽然间,乐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对魔兵道:   “之前用来迷惑人族的傀儡魔霜花,还有吗?”   “还有。”魔兵哆嗦着站稳:   “只剩下最后一朵了。”   “把它幻化成素心问玉的样子。”乐恒猛地一推他:   “快去!”   魔兵被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晌才赶紧爬起来。   走之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对乐恒道:   “可是长老,傀儡魔霜花即使凝成人形,也没有人的神志,还有使用的期限,我们瞒不过魔主的..........”   “我自有用处。”乐恒不耐道:   “快去。”   他面色狰狞,恶狠狠道:   “要是让魔主知道素心问玉是因为你我看管不严,死在了魔域,那我们,也就都别活了!” 第12章 破结界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云飒还未和素心问玉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云飒不愿意相信素心问玉已经死在了炼造坊里,所以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素心问玉找回来。   他说的很明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乐恒奉命,带着魔兵,整整找了三天。   这三天里,云飒几乎没有离开过锻造坊面前的那块土地,就这样一寸一寸地寻找着素心问玉的身影,即便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素心问玉极有可能回不来了。   但即便事实如此,可如果找不回素心问玉的尸骨,只怕云飒也不会罢休。   可要上哪去找素心问玉的尸骨呢?   谁也不知道。   整整三天,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好在这三天里,还有万里平天剑陪着云飒。   这把剑像是有灵性似的,云飒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云飒休息打坐的时候,它就安静地躺在云飒的身边,为云飒亮起结界护法,简直比灵宠灵兽还要听话乖巧。   云飒本该为自己炼出了这把剑而开心,但一想到素心问玉也因此消失了,他就兴致缺缺。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云飒还在魔宫打坐,就听见外面有士兵来报,说是魔域外的有一处边界的结界法力突然减弱,魔族便趁机想要冲破边界的结界,但人类已经派了修士来巩固结界,双方在结界薄弱处打起来了。   云飒一听说结界法力减弱,登时站了起来。   他抓起放在一旁的万里平天剑,急匆匆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门边时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犹豫几秒钟,复又走回来,小心翼翼地掏出袖口处藏的一对半山水玉镯,放在了桌面。   放完之后还有点不放心,但时间紧急,他只能潦草地设了一个结界,护住这一对玉镯,随即跟着魔兵,飞身来到了结界薄弱处。   等他到的时候,几乎要被面前黑压压的情形震惊了。   几乎所有的魔兵都来到了结界边界的薄弱处,连魔众也几乎都到齐了,而头顶则是密密麻麻的御剑飞行的修士,每一个人都身负法宝和阵符,看样子誓要将结界重新加固,不给众魔一点出来的机会。   双方均剑拔弩张,彼此都怒目而视,全副的心神都落在那一处越裂越大的缺口上。   在彼此即将兵戎相见的当口,云飒的出现仿佛一道缓冲带,令双方都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魔主。”乐恒率先反应过来,半跪下行礼,周围的魔兵也黑压压跪了一片,跟着齐声道:   “魔主。”   “起来吧。”云飒仰头,衣袖衣角由于结界边缘处裂开的缺口灌入的风而翻飞,猎猎作响:   “如果现在冲出去,胜算有几成?”   “胜算不大。”乐恒说:   “缺口太小了,仅仅容许几个魔穿过,而且边界易守难攻,强行冲出,估计损失惨重。”   云飒沉吟了片刻,没有说话。   结界出现缺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现在不动手,等到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思及此,云飒狠了狠心,决定强行冲出:   “众魔听令,随我冲出魔界!”   云飒道:“除非自保,不许轻易伤人!”   他到底还留着一丝对人的善意,不肯轻易动手伤害人族,随即率先飞身而起,冲出结界。   身后的众魔兵随他一起冲出缺口,很快,人界的修士便如同潮水一般聚拢了过来,誓要将这个小小的缺口堵死。   但众魔岂肯如他所愿,拼了命往外涌,很快就和人族战做一团。   但因为云飒的命令,他们对人族没有杀意,只能被动抵挡攻势,很快就节节败退,有些甚至被当场击杀,重新掉回魔域中。   很快,魔族就落于下风,而云飒明显对于人类也没有很强的进攻性,被动防守,所以即便人族伤不了他,他也无法摆脱人族的包围。   正当魔族众人苦战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抹白色,紧接着,充沛的灵力从云飒的身边涌来,很快就将云飒身边的人族击落在地。   云飒下意识回过头,竟看见素心问玉正悬停在他不远处的地方,正朝着他笑。   云飒先是一怔,紧接着心脏狂跳起来,面上一喜:   “素心问玉!”   他飞升来到素心问玉的面前,抓着他冰凉的手,责问道:   “这三天你去哪了?!我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素心问玉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云飒有些奇怪,但倒也不怪罪,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没摸到玉镯,于是便道:   “我为你磨了一对玉镯,等会儿你跟我回去,给你戴——”   他话音刚落,还未说完话,面前的素心问玉忽然眼神一变。   紧接着,一股大力从云飒的手腕传来,云飒面前景象倏然一变,天旋地转间,他被素心问玉甩至一旁,紧接着素心问玉猛地挡在了他前面几米处,替他挥袖挡住前方的进攻。   但显然人族修士没打算放过云飒,云飒仰头的时候,已经有数十个人类修士持法箭落至他面前,将尖锐的箭尖对准了他。   下一秒,万箭齐发。   箭尖破空的声音撕裂空气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刺耳,云飒心中一紧,正打算飞升上前护住素心问玉,但素心问玉却先他一步展开了护阵。   巨大的圆形灵阵如同透明的蓝色泡沫一般,将云飒团团围住。   无数的箭如同雨点一般汇聚至素心问玉的护阵前,箭尖像是有生命力的毒蛇,张牙舞爪,用尖利的毒牙刺穿护阵。   护阵没能坚持多久,很快就裂开痕迹,素心问玉很明显的出现了体力不支,施法的手腕微微发着抖,嘴角流下一丝血线。   云飒心中一紧,赶紧飞身上前,正欲搂过素心问玉的腰,将他带至一旁,但没想到,他刚有动作,护阵便当即破碎。   素心问玉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云飒送出护阵之外,而云飒远离的下一秒,无数的飞箭便狠狠贯穿素心问玉的心脏、肺腑和双腿。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云飒的瞳仁瞬间放大,瞳仁里还能倒映出素心问玉身上的白衣被身上的伤口涌出的鲜血迅速浸染的画面。   素心问玉宛如断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坠向地面,云飒甚至还没接住他,素心问玉就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   而人族的修士还担心他没有死透,还往素心问玉的身上又射了几箭。   素心问玉的嘴角很快流出大片的血液,鲜红如丹砂,模糊了他苍白的侧脸,躺在地上,瞳仁逐渐涣散,神情无比痛苦。   看着面前的景象,云飒在那一瞬间,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大脑,但手脚却冰凉一片,大脑一空,甚至连理智也开始全盘离家出走。   手中的万里平天剑似乎感应到了云飒的愤怒,开始疯狂的颤动起来。   周围的众修士只当杀了一个魔主的护卫,因此没有想太多,却没想到刚刚收回箭弓,下一秒,悬停在不远处的云飒浑身魔气逸散,一双黑瞳骤然变成灰蓝色,紧接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云飒就已经快速逼近他们身前。   忽然肩膀处传来一阵凉意,那些射杀素心问玉的修士一愣,紧接着,剧痛如同附骨之疽,骤然席卷大脑。   他们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被云飒砍断了,纷纷发出一阵哀嚎,甚至还有些人因为控制不住灵力,当场从空中摔到地上,血液飞溅,有些血点甚至还溅在了云飒的脸上。   云飒没来得及用指腹擦掉脸上的血点,全然不顾自己此刻沾血的脸有多恐怖扭曲,随即猛然举起手中的剑,向前一扫。   剑锋夹杂着灵力和魔气,如同尖利的刃一般割裂空气,云飒握着万里平天剑,举目皆是杀意,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被动和防守。   周遭的魔兵见此,也不再被动,而是奋起反抗。   在那一瞬间,风云变色。   云飒和魔族的众士兵均都杀红了眼,无数的血液如同下雨一样从空中落下,云飒的黑衣已经完全被血液浸染,散着淡淡的铁锈腥味。   人族不知道云飒是从何处找来如此杀伤力巨大的杀气的。   他们能感受到这把剑上甚至还有一股神力,但这一股神力为何会供云飒驱动差遣,他们不得而知。   最后,云飒一剑荡平视野内所有的阻碍,随即用力将剑尖插进结界的上方。   无数的灵力从他的丹田涌向剑尖,像是有无数把刀插在结界上方一般,紧接着,原本薄弱的结界处登时崩裂开无数的碎片,魔域上方的结界一寸一寸地消失,最后消弭于无形。   明媚清晰的光线洒在云飒的脸上,宛若清风拂面,拨云见日,云飒却无暇顾及自己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转身朝地面上的素心问玉飞去。   他将万里平天剑放在地上,半跪在地上,手腕情不自禁地发抖,缓缓将素心问玉扶了起来。   “素心问.........”   他话音还未落下,素心问玉半睁的眼皮上就落下了一点湿意。   素心问玉微微眨了眨眼睛,涣散的瞳仁慢慢聚拢。   他也不知道是不能说话,还是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只是努力仰起头,看着云飒。   云飒握着他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拔去素心问玉身上的箭,还是应该抱着他直接离开去疗伤。   就在他犹豫之间,素心问玉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因为力竭,已经气力尽失,连动唇的动作都像是费尽了全力。   云飒赶紧低下头,似乎是想要听一听素心问玉想说什么,但岂料他刚凑过去,面前的素心问玉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数的霜花从素心问玉的身上散开,如同冰雪消散,素心问玉的身体宛若风中的柳絮,随着淡光散去,逐渐消弭。   纷纷扬扬的白色霜花从空中落下,天地一片白茫茫,像是被雪花遮盖,云飒的眼前逐渐陷入了一片白色中,紧接着眼前闪过一阵刺耳的光芒,他大脑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一般,发出嗡的一阵响,紧接着身体一轻,宛若灵魂腾空,下一刻,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第13章 狗咬吕洞宾   “喂,你可终于醒了!”   在云飒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素心若练那张放大的脸庞便出现在他面前,看见云飒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很明显地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素心若练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你死了。”   云飒:“..........”   他缓缓动了动眼珠,随即闭了闭眼,感受着力气如同流水般淌过四肢,随即慢慢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没事。”   他按了按额角,闭眼时脑海中闪过素心问玉化为霜花融化在天地间时的模样,忍不住太阳穴突突地疼:   “你娘亲........”   “我娘亲咋啦。”   素心若练蹲在云飒旁边,仰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珠圆润润的,莫名有点像素心问玉:   “我娘亲等着你救他出去呢。”   云飒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眨了眨眼睛。   他刚醒视线还有些模糊,缓了几秒钟,才看清手中拿着的卷轴。   画上依然是一副红衣美人的画像,美人雌雄莫辨,背对着看着,抬着手,指尖被一个黑衣男子缓缓执起,两人对视,脉脉含情。   “这是........我娘吗?”   素心若练顺着云飒的视线,看向那副画卷,“咦”了一声,指着画卷新奇道:   “这好像是我娘。”   他眼珠转动,目光又落在那名黑衣男子身上,神情忍不住一怔:   “这是.........”   “这是你爹。”云飒看着素心若练:   “这幅画应该是很久之前你爹留下的,相当于小幻境,里面记载了一些有关你爹和你娘的事情。”   “这样啊。”素心若练道:   “那你刚才突然晕倒,是神魂已经进入到小幻境里了吗?”   “对。”云飒看他一眼,觉得素心若练倒是不笨:“差不多是这样。”   “难怪长老们都不让我进藏书阁。”素心若练噘嘴:   “长老们都不告诉我有关爹爹的事情,也不让我看爹爹的画像,只说是人族害死了我的爹爹。”   “.........是吗?”云飒的表情忽然变的奇怪起来,轻轻挑起半边眉毛:   “可是我在幻境中见到的景象却是.........”   他话音刚落,似乎是想到什么,忽然又闭了嘴,将剩余的半截子话吞进肚子里,惹得素心若练急的团团转:   “是什么呀?”   素心若练就差没有按着云飒的肩膀使劲儿摇晃了:   “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了?”   “.........忘了。”云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素心问玉在幻境里是被人族杀害的事实,如果他说了,一是会让素心若练对人族的仇恨更深,不利于解决人魔两族的问题;而是素心问玉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云飒不知道自己在幻境里所经历的,到底是魔主漱风和素心问玉真实的过去,还是他穿进去后因为行为和魔主漱风不同所以了造成的小世界的扭曲,导致画中的幻境景象和原本的事实大相径庭,说出口了反而会影响素心若练的判断。   思及此,云飒选择了闭嘴,而是转移话题道:   “素心若练.......我找到了解开你母亲结界的办法了。”   云飒说:“我听你母亲说,你父亲之前是不是拥有过一把剑,叫万里平天剑?”   “对。”素心若练说:“这把剑是我父亲炼成的,他陨落之后有很多人或者魔想要拿起他,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云飒说:“这把重剑是用蕴含了神力的五色石炼成的,并且已经认主,当然没人能拿得起他了。”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这把剑神力非凡,可以劈开最坚硬的灵石心,如果你能拿起它,那你母亲就有救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素心若练说:“那把剑现在还插在人族和魔族的边界上,隔开了人魔两族。想当初我父亲陨落之前,就将万里平天剑留在了那处,本来是想阻止人魔之间的战争,但是...........”   他顿了顿,没又继续说下去。   这下轮到云飒急了,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但是什么?”   “你刚才话都只说半截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素心若练记仇的很,抱臂放在胸前,傲娇地撇过头:   “我就不告诉你,哼!”   云飒:“.........”   死小孩。   他“啧”了一声,也懒得和小屁孩计较,转而问道:   “算了,我去看看你娘。”   他站起身,将画卷卷好,放在架子上,   “你要不要去?”   “.........不去。”小屁孩明显还在和娘亲怄气,为着之前的事情:   “我娘亲一点也不在乎我。”   “哪有爹娘不爱自己孩子的。”云飒摸了摸素心若练的头:   “你爹爹肯定很爱你,不然不会给你留那么多武器,是不是?”   提到自己的父亲漱风,素心若练的眼前忽然浮起水雾,半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赶忙掩饰性地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没说话:   “..........”   “好啦,别难受。”云飒拍了拍素心若练的肩膀,低声道:   “是小男子汉,要坚强一点,保护好自己的娘亲,别和娘亲怄气才是。”   素心若练犹豫了片刻,没有点头,但竟然也没有摇头否认。   “我去看看你娘亲,”云飒说:“晚点带你去取万里平天剑。”   言罢,他没管素心若练瞪大瞳孔时惊异的神情,抬脚往外走。   他回到谷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画中三月,画外三天,素心问玉还像之前那样,坐在结界内,很安静地闭着眼打坐。   听到云飒的脚步声,素心问玉缓缓睁开眼睛,眼睫轻眨,尽管看不见,也依旧能判断出来人是云飒,一副很诧异的模样:   “你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云飒大剌剌地往素心问玉身边一坐,   “不是答应要救你出去吗?”   “..........”素心问玉察觉到云飒的靠近,立刻冷淡地偏过头,一副不想多看的模样:   “随你。”   “这么冷淡啊,夫人,”云飒在幻境里和素心问玉虽然未逾矩,但到底也是曾耳鬓厮磨过的,如今素心问玉对他几度冷眼,横眉相对,云飒多少有点落差感,忍不住凑过去,近距离看着素心问玉的侧脸:   “夫人之前对着魔主漱风时,也是这般冷淡吗?”   “你算什么东西,怎么配和我夫君比。”素心问玉立刻转过头来,双目瞪圆,差点和凑过来的云飒撞上鼻尖:   “你离我远点!”   他话音还未说完,就被云飒抓着手腕,下一秒云飒身体前倾,素心问玉差点被云飒扑倒在地面上:   “你这个人——”   “素心问玉.........”云飒自下而上俯视素心问玉的脸颊:   “只有我能进这个结界,也只有我能进藏书阁找到救你的办法,只有我能救你出去,你对我最好别这么疾言厉色。”   素心问玉掌心按在云飒的胸口,用力往外推,冷冷道:   “等你把我救出去再说吧!走开!”   言罢,他又用了点力,压在云飒的肩头,手腕向上抬时被云飒顺势摸了一把手腕,薄薄的纱衣宽袖瞬间往下滑落,露出腕间的一对半山水玉镯。   云飒瞬间一怔。   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目光死死地落在素心问玉玉白手腕上的那一对镯子,眼睛瞪得快要凸出来:   “这对镯子,怎么会戴在你的手上?!”   “这是我亡夫送我的,怎么不能戴在我手上?!”   素心问玉脸都气白了,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镯子是他做的,他当时做好后还没来得及送到素心问玉的手上,素心问玉就已经死了.......   但如果素心问玉那时候已经死了,那素心若练又是怎么生出来的?!   难道说,素心问玉之后重生了?   怎么做到的?   云飒傻傻地看着素心问玉,素心问玉趁他发呆的时候,用力往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将云飒推开,随即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紧接着又因为没有站稳,直接向后摔倒了。   云飒被他推的差点仰倒在地上,指尖撑着地面才稳住身形。   他再度仔细看了素心问玉手上的那对玉镯,确认素心问玉的玉镯是自己亲手磨出来的,心中疑心更甚。   在那一瞬间,他都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分不清自己和魔主漱风。   他晃了晃脑袋,将心中层叠的疑虑用力压下去,几息之间,已然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抱歉。”   他说:“我刚才冒犯了。”   素心问玉:“..........”   他忍着疼,因为看不清,只能摸索着半坐起来,随即朝着云飒开口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强撑着,没有搭腔。   云飒走过去,像抱小孩似的,捞过素心问玉的腰,将眼盲的素心问玉从地上托抱了起来。   他这个动作没有过脑子,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把素心问玉抱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下意识愣住了。   “我.........”   “你.........”   云飒正想解释,自从漱风死之后,素心问玉就没有再和任何男男女女如此亲近过,气的当场失控,理智全无,完全凭着本能,低下头用力在云飒的脖颈上咬了一下。   一阵剧痛从皮肤传来,云飒痛的差点把怀里的素心问玉丢出去,凭着强有力的自制力,才把素心问玉放到一旁的大石上坐下。   等他甩开素心问玉的时候,脖子上已经留下了一圈鲜红的牙印。   “嘶........”云飒下意识用指尖摸了摸,痛的呲牙咧嘴:   “狗咬吕洞宾。”   他被咬了,有些不开心,欺负素心问玉眼盲,不顾素心问玉的挣扎,指尖在素心问玉的脸颊、鼻尖和唇上肆意摸过,掌心甚至还抚过素心问玉的脖颈,调笑道:   “夫人这么怕被男人碰吗?就这么敏感吗?”   素心问玉恨不得杀了云飒,但他被云飒发现了看不见且又出不去结界的结界,只能被云飒像逗猫一样,被云飒隔着衣服全身上下摸了一遍。   “夫人........”   云飒本意是想让素心问玉对他和颜悦色一点,却没想到素心问玉被他摸了几下后,竟然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   云飒见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分了,赶紧收回手,正想道歉,却没想到下一秒,豆大的眼泪竟然从素心问玉无神的双眼淌下,划过脸颊。   云飒:“..........”   他一惊,赶忙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用指尖擦掉素心问玉脸上的泪痕,但犹豫几秒后却又收回了手,眼睁睁地看着素心问玉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像是被抽去灵魂的无根之树,一点一点无力低下头,任由泪水打湿他素白的衣裙。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杀了你........”素心问玉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哽咽和绝望的啜泣:   “若我......若我亡夫漱风今日还在世,他怎会轻易让你这种龌龊肮脏的小人欺侮我.........”   漱风........   漱风........   被素心问玉整日挂在嘴边的魔主漱风,再一次被提起。   云飒猛然攥紧指尖,掐入掌心:   “夫人,你就这么痴情于一个死人吗?他若真爱你,怎么会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将你关在这个结界里?!”   “他是我夫君,我不痴情于他,难道痴情于你?”   素心问玉崩溃的不想听云飒的言语,道:   “你滚!马上滚出魔界,我不想再看见你!”   云飒:“夫人难道不想要出结界了吗?”   “不想了!我不想了!”素心问玉满脸泪痕,哭的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我要我夫君漱风回来!我要他回来!我——只想要他!” 第14章 云观昭   “.........”   听见素心问玉撕心裂肺的话语,云飒抬起的手僵硬片刻,半晌又默然放下。   他本想替素心问玉擦去脸上的泪水,但盯着素心问玉看了半晌,半道又改成轻抚他的发丝。   但素心问玉显然并不领情,吸了吸鼻子,偏头躲开。   云飒:“...........”   他半蹲下来,仰头看着素心问玉空洞又无神的双眼,许久后,他低声道:   “抱歉。”   他道:“以后我不碰你了..........你别哭了。”   素心问玉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随即冷冷看着他:   “等我出去了,定杀了你。”   “好。”云飒说:“那在杀我之前,能不能放了山谷里的那些人类?”   素心问玉静了片刻,随即扭头道:   “.......若不是他们自己道心不定,总想挖了我魔族族人的内丹来修炼,或许不会被素心若练抓到此处,受红莲业火烧灼,落到这种不生不死的下场。”   云飒:“..........”   素心问玉这么一说,连云飒都下意识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自己都不太好意思要素心问玉把那些人类放出去了。   他踌躇片刻,正在思考要怎么回话的时候,素心问玉却难得地主动朝他开了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丧夫之后,便走火入魔,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云飒:“...........”   从云飒这几天对素心问玉的观察来看,素心问玉对魔主漱风痴情至此,倒真的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而且可能性很大。   他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素心问玉也不介意,缓缓止住了哭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人族屡屡侵犯我魔族,我也不会如此待他们。”   他冷声道:   “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云飒沉默片刻,半晌将想要给素心问玉擦眼泪的帕子缓缓收进衣袖:   “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早日收手才好。”   “这话你该对人族说,而不是对我说。”素心问玉冷笑道:   “人族害死了我的夫君,我是定要替他报仇的。”   他说:“等我出了这结界........”   他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想说的话一停,没有再说下去。   云飒下意识仰头看他,问:   “等你出了结界,要去做什么?”   素心问玉懒得理他:   “我想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手上的镯子都是我亲手做的,你想做什么,怎么和我没关系了?”   云飒仿佛和素心问玉杠上了,抓住素心问玉的手腕不放:   “等你出了结界,想要做什么?”   “不用你管。”   素心问玉双手成拳,想要甩开云飒,却被云飒用力按住:   “别动。”   他说:   “你这么不乖,就不怕漱风回来之后不要你了?”   素心问玉抬手的动作猛然一顿,随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浑身颤抖,紧接着便顾不上形象地用力抓住云飒的衣领,嗓音带着哭腔道: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漱风回来?!他会.......会回来吗?”   云飒沉默片刻,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会。”   他半真半假道:   “我见到他了。”   “真.......真的吗?!”素心问玉站起来,逼近云飒,一张漂亮的脸又哭又笑,看起来有些让人心疼的滑稽:   “他......他说他会回来?”   “对。”云飒伸出手,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   “他让我转告你,要乖乖听我的话,你听话他才会回来。”   素心问玉迟疑片刻,有些怀疑道:   “真的吗?”   “真的。”   云飒扯谎:   “为什么只有我能进漱风的结界?为什么我能进漱风的藏书阁而不被青蛇所伤?就是因为我就是漱风派来的。”   他看着素心问玉依旧迟疑的脸庞,又加了一剂猛料:   “如果你不信我,那漱风说他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我信,我信,我信你。”   素心问玉本来还在思考,云飒一提到漱风,他整个人就乖的不行,什么都听:   “我都听你的。”   “那就别哭了。”云飒轻轻碰了碰素心问玉像是流不干眼泪的眼睛,   “听话。”   素心问玉恶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把眼尾擦得红彤彤的,看起来有些意外的可怜。   云飒看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心念一动,下意识伸出手,将素心问玉抱进怀里,轻轻用掌心抚摸着素心问玉的脑袋,像是在安慰。   素心问玉身体一僵,本想推开云飒,但又似乎是想到什么,于是只隐忍道:   “漱风说可以让你抱我吗?”   “对。”云飒坏心眼地逗美人:   “他说让我照顾你,让你把我当做他。”   “...........”素心问玉摇了摇头:   “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云飒:“..........”   他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将脸埋进素心问玉的脖颈处,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只觉素心问玉身上香的他头皮发麻。   而一边的素心问玉显然不太适应云飒的触碰,但他怕惹怒了漱风派来的使者,漱风就不回来了,只能默默站着,不说话。   “还生我的气吗?”云飒偏头道。   “.........”素心问玉不说话。   “那就是还生气。”云飒笑:   “晚一点我送你一个惊喜,你见了,就对我笑一笑,别生气了好不好?”   素心问玉说:   “你送我什么惊喜,我都不会笑的。”   云飒说:   “那要是和漱风有关的东西呢。”   素心问玉:“............”   一提到漱风,他又闭嘴不说话了。   他这幅乖觉的模样落在云飒眼底,竟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云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被素心问玉偏头躲开。   云飒也不以为忤,执起素心问玉的手腕,在镯子压过的皮肤上轻轻摩挲,惹得素心问玉不适地皱起眉。   好在素心问玉的不适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云飒就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我走了。”   云飒的骤然抽离没有预告,素心问玉腕间一空,镯子滑下来,打在手骨上,不轻不重:   “.........你去哪?”   “去给你找惊喜。”云飒后退几步,“等我回来。”   素心问玉:   “.........”   他忽然恍惚了片刻,脑海里忽然冒出漱风当年也是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让他等他回来,然后.........   就再也没有回来。   素心问玉心脏骤然一沉,心尖一慌,下意识伸出手,在空气里捞了一把,似乎是想要留住云飒,但空气突然变的安静,让他知道云飒已经走了。   “..........”素心问玉沉默片刻,摸索着,慢慢坐了回去。   有风吹过他腕间的手镯,冰凉温润,素心问玉下意识抚摸着手镯,片刻后喃喃道:   “漱风.........”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远处:   “你真的会回来吗?”   对于素心问玉的想法,云飒不得而知。   他出了结界,轻车熟路地来到魔宫。   素心若练还在练功,大抵是之前输给云飒,还有些不服,于是更加刻苦。   云飒站在不远处,看着素心若练的功法,总觉得有些熟悉,于是开口提点了几下:   “这里的动作有问题。”   素心若练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剑都差点掉了,转过头见是云飒,忍不住埋怨道:   “..........吓死我了。”   “胆子和你娘一样小。”云飒忍不住笑:   “针尖点大。”   “我胆子才不小呢。”素心若练呲牙:   “我以后,是要成为和我爹一样伟大的魔主的。”   “好好好,”云飒还是笑,随即勾手示意素心若练把剑丢过来:   “你这里动作有问题,把剑给我,我教你怎么练。”   素心若练明显不信:   “不可能。”   他说:“我是按照我爹留下来的剑谱练的。”   “有一处的动作连不上,你自己没发现吗?”   云飒走上前,劈手拿过剑,随即轻巧地挽了一个剑花,当空一指。   剑风骤然变的凌厉,穿堂而过,呼啦啦带起一大片红色的凤凰花,如同旋风一样席卷周遭的一切,素心问玉的面前登时变的一片火红,几乎要迷了他的眼睛。   无数的凤凰花纷纷扬扬而落,像是从天而降的雨点,无处可躲,素心若练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云飒白衣翩飞,在凤凰花林里肆意舞剑,动作刚柔并济,剑锋所指却所向披靡,连飘落的凤凰花都在他的灵力操控下变的可成为杀人的武器,素心若练半张着嘴,像是看傻了一般,双目微瞪,眼睛一眨不眨。   云飒最后收了势,握着剑放在面前,无数的凤凰花随着他的动作悬停在半空,随即云飒伸出指尖,轻轻弹了弹剑身。   在他轻弹剑身的那一刻,无数的凤凰花化成尖锐的刀片,纷纷扬扬地朝素心若练而去,逼得素心若练不得不掐诀,形成护身法阵,但那护身法阵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凤凰花割破,素心若练飞身往后跳了几下,侧过身时还是被凤凰花割破了脸颊。   “嘶..........”素心若练摸了摸脸颊,指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淡淡的鲜血,忍不住噘嘴道:   “我的脸........”   “小伤,不会留疤的。”云飒说:“给你长个记性,以后勤加练功,别老是惹你娘生气。”   素心若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我哪里惹我娘生气了。”   他说:“都是我娘亲不管我好不好。”   云飒说:“怎么可能,她可是你娘。”   “他本来就不在乎我。他只在乎爹爹。”素心若练失落,像是个垂头丧气的小狗:   “从小到大,我娘每天心里就只念着我爹爹,从来不管我的。”   云飒:“...........”   他收了剑,将剑塞进失落小狗的手心里,随即揉了揉小狗脑袋:   “乖乖。”   他说:“你娘亲只是太想你爹爹了。”   素心若练垂头:“.........我知道。”   他苦恼地挠了挠头:   “我也想让娘亲开心点,但是娘亲从来不对我笑。所以我就捉了很多闯进魔域的人类给娘亲解闷,但是娘亲还是不笑。”   云飒:“............”   他觉得这孩子虽然坏,但又怪单纯可怜的。   思及此,云飒想了想,又道:   “你想给你娘一个惊喜,让她开心点吗?”   素心若练扭头看云飒:   “.........什么惊喜?”   “你爹之前留下了一把剑,叫万里平天剑,是不是?”   云飒说:“我们把它带回来,你娘亲知道了,肯定高兴。”   “...........”素心若练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忽然变的古怪起来,片刻后摇了摇头:   “没用的。”   他说:“我试过,失败了。”   云飒说:“再试一次。”   素心若练说:“你想的太简单了。”   云飒说拿一把剑有啥难的,想也不想,就直接问道:   “你怕了?”   “.......当然不是了!”素心若练果然被激了,登时嚷嚷道:   “这可是一把认主了的重剑,你以为想拿就拿啊!何况..........”   “何况什么?”云飒问。   “.........哎呀,反正没那么简单的。”素心若练踌躇道:   “天上地下,除了我爹,没人能拿起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云飒上前拉住小狗爪子,带着他往外走:   “走。”   小狗跌跌撞撞地跟着云飒小跑几步,片刻后反应过来,用了点力才甩开,甩着尾巴绕着云飒的小腿转圈,劝道:   “行叭行叭,你非要去的话,那我多带点人。”   “带人做什么?”   云飒奇怪道:   “就一把剑,又不见得有多沉。”   “哎呀..........”小狗急的用爪子刨地: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啊。”   “?”云飒是真的不懂:   “我该懂什么?”   素心若练:“..........”   他迟疑片刻,咬了咬牙:   “我带你去人魔交界处看看,你就知道了。”   云飒:“..........”   他心中疑虑陡增,但还没想明白,就被素心若练拉着,到了人魔交界处,他才明白素心若练口中所说的多带点人是因为什么。   原因无他,人魔交界处全是密密麻麻的重兵把手,两边都是虎视眈眈的人和魔,而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楚河汉界中心,正正好插着那把万里平天剑。   “我听我娘说,我爹陨落那天,他用那把万里平天剑在地面上划了一道线,从此以后人魔两界就在此处泾渭分明,互相不准僭越。”   素心若练说:   “别说你不一定能拔出这把剑,就算你能拔,人界也不可能让你拔的。”   一旦拔出万里平天剑,那意味着魔主漱风当初划好的三八线就此作废,人魔两族本来就有仇,没了表面的“和平条约”,那不就为了争抢地盘,打的更厉害了。   云飒:“...........”   他说:“可是那把剑是你爹的,理当由你继承。”   “..........”话音刚落,素心若练不知为何,忽然冷笑一下,不说话。   云飒答应了会救素心问玉出去,不想食言,于是想了想,飞身上前,稳稳地站在了剑上。   他这一动,人族察觉到了云飒的存在,登时警惕起来,仰头看向云飒,又惊又怒道:   “你是谁?!”   “在下云飒。”云飒拱手道:   “我非魔族,但却需要这把万里平天剑。只因魔族遗孀承诺我,只要用这把剑救她出结界,他就将那些人族遣送回人界。”   云飒笑眯眯道:“各位道友,可否行个方便?”   “胡言乱语!”   一名人族修士大怒道:   “这把剑乃我人族仙尊云暮雪的佩剑,神力无边,镇守人间,怎可由你魔族轻易夺去?!”   云飒一愣:“?”   那修士话音刚落,不等云飒回话,就掐了个诀,一只半透明的青鸟出现又消失,似乎在给谁传信。   几秒钟之后,人魔两界的交界处忽然传来阵阵的寒风,头顶风云失色。   云飒下意识仰头看去,只见骤然凝结起的黑云里泄露出一线金色的天光,很快,一个白衣蹁跹的身影就伴随着灵力悄然降临,一位眉目精致的少年腰间挂着佩剑,环佩叮当作响,表情如凝霜雪,从天而落,踩着风,缓缓落在地上。   一根青色法玉簪挽起无数青丝,两边垂下浅青色的丝带,随风纷飞,而他眉心一点红痣,神情无喜无悲,仿佛神明菩萨,只朝云飒投来轻轻一瞥,声音冷冷:   “就是你这个妖魔,不自量力,想抢我父君的佩剑?”   云飒:“..........你又是哪位?”   素心若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云飒的身边,冷笑道:   “他叫云观昭,是我爹爹在人界生的私生子。”   云飒:“..............???”   不是,魔主漱风玩这么花?!   “私生子?”云观昭朝素心若练看了一眼,随即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像是在嘲讽:   “我姓云,承我父君之尊姓;而你姓素心,和我父君无半点干系,究竟.........谁才是私生子?”   “你!”素心若练仿佛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猛地拔出剑,一指云观昭,眼神阴鸷森寒:   “我杀了你!”   “来。”云观昭勾手,低低一笑,如画的眉宇之间净是讥讽:   “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还不配和我过三招。”   言罢,云观昭同样拔出佩剑君子剑,抬手攻来。   素心若练不甘示弱,同样拔出剑,飞身迎上。   两剑相交的一瞬间,灵力骤然碰撞在一起,地面瞬间如同地震剧烈震动摇晃起来,几乎要让人站不稳,而此刻周围狂风呼啸,风云变色,黑云压城,而无数的沙尘石粒竟然被卷的随风飞扬,迷人双眼,连带着人魔两族的人都因为灵力的波及而向后倒去,更有灵力低微者直接猛地吐出一口血,随即被风卷起千丈高,被云飒眼疾手快地飞身上前拉住,免得飞出去摔在地上。   救了几个人之后,看着周围狼藉的一片,还有四处躲避哀嚎的人魔,云飒的额角骤然绷起青筋,掌心握拳,最后忍无可忍道:   “..........住手!你们别再打了!” 第15章 暗红尘   霎时间,天地失色,宛若灰白的毛笔在远山与天幕的尽头洒下漆黑的墨汁,降下狂风暴雨,干枯的树枝被迫摇曳折断,飞沙走石,与人一道,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嚎和呻\吟。   视线尽头剑光一片,锋芒四溅,甚至连带着风里甩出的刃也不长眼起来,当场割断了好几个魔族的喉咙,那魔族甚至还没发出惨叫声,便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面前一片血光飞溅,血雾弥漫。   云飒见状,再也看不下去,挥袖替身后的人挡开几道剑锋,随即飞身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把揪住素心若练的后衣领,直接将他当空提了起来。   素心若练正打在兴头上,被云飒倏然一拽,剑还没收起来,剑锋化刃登时不受控制地甩在地上,重重地割进地里,崩裂出无数的沙石,沙石登时溅起半米的高度,发出轰隆的一阵闷响,听的人头皮发麻,耳膜发颤。   素心若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登时转过头来,双目发红地看着云飒,怒吼道:   “你做什么?!”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想做什么?”云飒眉眼冷厉:   “一言不合就开打,有没有考虑过别人?”   “我管他们干嘛?!”素心若练正血气上头的时候,用力蹬了蹬腿,像是被揪住后颈皮的小狗崽,转过头抬手给了云飒一剑,被云飒一指弹开:   “你放开我!我要和云观昭决一死战!”   “你——”云飒还没说完,当空一剑就从素心若练的后背刺来。   云飒猛地瞪大眼睛,来不及再说什么,抓着素心若练的衣领,侧身闪过。   但云观昭已经近身前来,还是来不及,而云观昭见无法刺进心脏,剑刃一转,直接在素心若练的手腕和手臂上重重划了两剑。   “啊——”   血雾喷溅,素心若练手筋被割断,登时发出一声惨叫声,手中的剑因为剧痛而重重地脱垂在地,发出当啷一整响。   云飒拧眉抓着素心若练的肩膀,将他护进怀里,再度转身避开云观昭的一剑。   云观昭见云飒要护着素心若练,自然而然将云飒划入了魔族一列里,眉眼压下,并不废话,直接将剑对准了云飒的心脏,正面强攻而来。   云飒松开素心若练,抬手掐了个万字护阵诀。   他的脚下瞬间出现无数泛着淡淡金光的字符,在云观昭逼近之时,字符瞬间变大,旋转升腾而起,形成半透明的护阵,牢牢地将云飒和素心若练护在阵法里。   云观昭完全没有将云飒放在眼底,认为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于是轻轻一挑眉,直接一剑刺进护阵阵法。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剑锋还未刺入阵法内,一阵强大的灵力便牢牢的吸住云观昭的剑锋,在云观昭愣怔之时,用力将云观昭用力弹开。   云观昭没料到云飒会这么强,瞬间瞪大眼。   巨大的灵力宛若排山倒海的海啸,从云观昭的身侧和耳边冲刷而过,云观昭只觉眼前一白,耳边嗡的一声,紧接着人已经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噗——”   云观昭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摔的眼冒金星,片刻后控制不住翻腾的灵力,猛地吐出一口血。   “咳咳咳..........”   云观昭缓缓坐起来,看着云飒,眉眼似压霜雪: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爹。”云飒懒得理他:   “现在能冷静下来好好说话了吗?”   “我与你这等魔族妖孽无话可说。”   云观昭剑插在地上,缓缓站起:   “要战,便战。”   云飒:“............”   他收了护阵法阵,看着云观昭的倔强模样,缓缓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随即用商量的口气道:   “要不........我也不要这把剑了,你就先借我三日,待我救出那魔族遗孀,再放回那受困于山谷的人族修士,咱们人魔两族也算皆大欢喜,是不是?”   “哼。”云观昭冷笑一声,随即再度提剑杀来,语气冷的像结了冰:   “休想。”   他怒吼道:   “这是我父君的剑,凭什么借你!只怕借你,还脏了我父君留下的万里平天剑!”   云飒:   “.........”   这熊孩子。   他不欲伤人,侧身躲开云观昭的剑,可惜云观昭的攻势越来越猛,云飒没办法,只能在避开云观昭的剑的同时,足尖点地飞身而起,踩着云观昭的肩头,在云观昭还没反应过来时,从后面当空踹了一把云观昭的后背,直接把云观昭踹倒在地。   云飒缓缓落地,一脚踩着云观昭的背,低声道:“我不想伤你,我只想要剑。”   “咳咳咳........”云观昭擦了一把血,眉眼里全是倔强:   “要杀便杀,要剑,不行。”   云飒“啧”了一声。   他正向说话,岂料刚抬起头,一旁的素心若练便缓过来了,拿着剑冲过来就想给云观昭一剑。   “你也给我老实点。”云飒甩了甩袖子,直接用灵力把素心若练甩到一边,随即从地上提起残血白兔子,又走到素心若练的身边,揪起小狗后颈皮,一手抓一个:   “行了,今天我在这里,就别打了,你们暂时休战。”   他说:   “反正,万里平天剑我是要定了,你们打不打都不影响结果。”   “呵。”兔子呲牙冷笑道:   “这把剑乃是我父君所留的佩剑,你想要,也得看看万里平天剑听不听你的。”   云飒其实心里也发虚。   万里平天剑是认了主的,可他不是魔主漱风,这把剑确实不会听他的,自然不会为他所用。   但是.........   素心若练和云观昭如果都为魔主漱风血脉的话,承魔主之血,应该能把它拔出来吧。   思及此,云飒一手领着炸毛的兔子,一手提着蔫吧的小狗,将他们带到了万里平天剑边。   万里平天剑:“...........”   “拔一下试试。”云飒指了指深深插进地里的剑:   “素心若练,你先来。”   素心若练满脸写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还没说话,就被云飒打了一脑壳:   “拔。”   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老实了,空出没受伤的那把剑,握住剑柄,咬牙,用力往外拔。   ..........剑稳稳地插在地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旁边冷不丁传来一阵冷笑,素心若练猛地抬起头,瞪眼看向云观昭:   “笑个屁啊笑!”   “我没笑。”云观昭:“我只是放牙齿出来凉快凉快。”   素心若练:“..........该死的人类!”   “别笑了,你也来试试。”   云飒指使云观昭:   “来。”   云观昭不想挨打,何况这是他父君的剑,他确实也想试一试。   思及此,他走到素心若练身边,素心若练退开半步,腾出地方给他。   云观昭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剑柄,暗自咬住后槽牙,用力往外拔。   素心若练本以为云观昭也会拔不出来,却没想到剑竟然真的艰难地往外拔出了几厘米。   “!”云观昭瞬间瞪大眼,眼底是遏制不住的欣喜,紧接着再度用力,似乎是想要将剑全部拔出来。   但很可惜的是,剑往外艰难地挪出了几厘米后,就再也不动了,任由云观昭怎么努力,也无法做到。   “哈。”小狗幸灾乐祸,捂着肚皮笑的满地打滚:   “你也拔不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兔子猛然回头,咬牙切齿,甩的发簪两边的发带随风飞舞:“你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狗子被威胁了完全不怕,反而笑的更加恣意:“哈哈哈哈!!!!”   云观昭:“..........”   眼看着兔子和狗又要互咬,云飒及时挡在他们面前,道:“既然你们都是魔主漱风的孩子,不如一起试试。”   他平静道:“若是这把剑两个人一起拔才能拔起来呢?”   “我父君不是魔主漱风,我父君是落月峰的峰主,仙尊云暮雪。”   云观昭正色道:“我父君与魔族毫无干系。”   “........无所谓。”云飒搞不懂漱风和云暮雪到底是不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的两个马甲,但是他知道人多力量大,一个人拔不出剑,换两个人拔说不定就行了:   “快点试试。”   他说:“万一两个人拔可以拔出来呢?”   素心若练:“.........”   云观昭:“..........”   他们对视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试试吧。”云飒说:   “难不成你们不想要这把剑吗?”   这一句话瞬间戳中了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的心,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看清了渴望两个字。   漱风早亡,云暮雪陨落,两个孩子都未曾见过自己的爹爹,也未曾享受过父子间的孺慕之情,对于父亲留下的佩剑,他们说不想拥有,是假的。   思及此,云观昭思考片刻,随即率先选择了同意:   “行。”   他说:“我愿意..........暂时和魔族达成合作。”   “听你这口气,看起来还很不乐意?”狗崽子阴阳怪气:   “还我~愿~意~”   云飒:“.........”   云观昭:“..........”   果然狗子挨揍,是有原因的。   “行了,别废话了。”在兔子炸毛咬人之前,云飒不得不站出来,充当和平使者:   “来,拔吧。”   素心若练看了云飒和云观昭一眼,收了脸上的阴阳怪气,走到云观昭身边,握住了剑柄。   云观昭沉默片刻,显然是陷入了激烈的纠结中。   几秒钟之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将掌心握在了剑柄上。   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皆受了伤,掌心覆在剑柄上时,血液竟然冰蓝色的剑柄,很快就被剑柄吸入,消弭于无形。   素心若练:“.......”   云观昭:“..........”   他们大抵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异的景象,忍不住瞪大眼,但下一秒,更加震惊的事情就发生了。   万里平天剑在吸收了他们的血液之后,突然疯狂地剧烈震动起来,原本被尘沙覆盖的灰扑扑的剑身陡然流转处宛若月华般清透的光泽,紧接着整个剑身爆发出剧烈的白色耀眼光芒,几乎要刺上所有人的眼睛。   素心若练和云观昭被震的手腕发麻,但谁也不肯率先松开剑柄,无数的灵力从万里平天剑上逸散,巨大的冲击令素心若练和云观昭几乎要站立不住,衣角和衣袖被刮起的狂风吹的猎猎作响,几乎要割伤皮肤,令两人都不得不眯起眼睛,脚尖下沉,用力到几乎在地面上压下了几厘米的脚印。   “拔呀,还冷着干什么!”   就在素心若练和云观昭都被万里平天剑的神力真的脑壳发麻的时候,云飒的一声大喝宛若云边天籁,山间清风,直接把他们都喝清醒了:   “素心若练,云观昭,你们不想要你们爹爹的佩剑了吗?!”   素心若练:“........”   云观昭:“..........”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那一刻,恍惚间还能从彼此的眼底看清相似的瞳仁纹路。   片刻后,也不知道谁先用力,又或许是两个人难的默契一回,竟然同时双手用力,握住剑柄,同时大喝一声:   “起——”   伴随着这身怒喝,万里平天剑从地面中倏然飞出,像是终于挣脱了铁链的飞鸾,在一阵清晰嘹亮的凤鸣中冲天而起,剑锋旋转,割裂风声,直刺苍穹,听的人神志一震,周身淡蓝色的剑光宛若日光般耀眼四射,几乎可以代替日光,蛮横地刺穿厚厚的黑云,扫荡周遭的一切黑暗与阴霾。   ——暗红尘,霎时雪亮。   所有人此刻都怔怔然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天光大亮,蓝色的天幕上,有一蓝一白两个少年站在剑锋之上,相似的眉眼精致如画,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下凡,仙姿绰绰。   在这一时刻,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恍惚,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云暮雪于落月峰之巅横空出世时,那一身蓝衣,携万里平天剑一剑定苍穹时那般令人惊艳震撼的模样。   可惜,可惜。   可惜魔主漱风早亡,可惜仙尊云暮雪陨落,可惜天才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两个与他极其相像的影子罢了。 第16章 约定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万里平天剑大概还会有重新现世的一天。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无法将万里平天剑拔出,唯有素心若练和云观昭可以?   难道一直以来的传说都是真的,这两者的父亲真的就是同一个人,难道说他们身上真的流淌着同一个人的血脉?   思及此,所有人看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的眼神都开始变的不对劲起来。   但素心若练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和云观昭双双跳下剑,随即兴冲冲地奔到云飒面前,兴奋的满脸通红道:   “我真的把剑拔出来了!”   “嗯,很厉害。”云飒夸夸他:   “好棒。”   “嘿嘿,”素心若练矜持了一会儿,到底没矜持住,抱住云飒的手臂,就差没蹦起来了:   “拿到爹爹的剑,我娘亲肯定会开心的!”   一想到素心问玉,云飒的表情也莫名柔和了许多。   他轻轻嗯了一声,摸了摸小狗头:   “你娘亲很快就能出来和你团圆了。”   “那是自然。”素心若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松开云飒,随即折返回去。   他伸出手,刚想握住万里平天剑的剑柄,岂料一阵剑气就从侧面扫过来,要不是素心若练反应快,说不定得当场被砍下两根手指。   素心若练旋身躲过,从惊魂未定中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云观昭正握着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剑,是我的。”   “少放屁。”素心若练差点被砍得残疾,就算脾气再好也发火了,何况他脾气本来也不咋地:   “剑怎么可能是你的,是我爹的!”   “.........”云观昭诡异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沉沉冷冷的凝视着素心若练:   “剑是我爹的。”   “..........”素心若练眼见和他说不清楚,也不再废话,抬手就战。   云飒一个没看住,俩孩子又扭打在了一起,眼看着面前鸡飞狗跳的画面,云飒一阵无语。   正当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缠斗在一起,无暇顾及他人的时候,只听耳边一声“都别打了”,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剑意就从旁边扫了过来,生生将两人都分开。   素心若练向后翻跳几步,这才勉强躲开这阵剑意,紧接着定睛一看,只见云飒已然拿起了那把万里平天剑,正看着他们。   “剑,我要了。”   素心若练:“.........”   云观昭:“.........”   他们俩都没想到他们打的正酣,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偷了家。   素心若练还好,知道云飒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于是只呆滞站在原地没有吭声,但云观昭就不服了,当即道:   “凭什么?!”   云飒气定神闲:“就凭你打不过我。”   云观昭:“.........”   他沉默片刻,随即冷冷一笑:“我打不过你?”   他说:“我娘亲战力在你百倍之上,若她出马,定能一举击败你。”   “那就等你娘亲来了再说吧。”云飒将剑一抛,   “不过我没想抢你们的剑,我只是想救一个人而已。”   云观昭咬牙,嗓音嘶哑:   “把我爹的剑还我!”   他一字一句道:“若你不还给我,就算倾尽整个逍遥宗之力,我也会将它重新夺回来的!”   “哎,别,我可不想惹出麻烦。”云飒下凡来就是来缓解弥补人魔之间因为种种原因而产生的罅隙的,如果因为他拿了万里平天剑,反而挑起了新一轮的战争,那他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他要救人,云观昭要剑,思来想去,云飒只能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要不这样。”   他说:“反正这把剑现在在我手上,你也拿不走。不如你将这万里平天剑借我三日,等三日后,我救出那魔主遗孀,再将万里平天剑和那些误闯魔域的修士全数奉还,如何?”   云观昭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云飒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他在等云观昭考虑清楚。   过了一会儿,云观昭才悄然开了口: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   “如果我不还剑,大不了你直接杀到魔域来找我要剑。”   云飒说:“还是说,你没有这个自信,能从魔域把剑带回来?”   云观昭被他一激,登时起了些许血性:   “当然不是。”   他低声道:   “别说是魔域,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把我父君的剑带回来。”   “那不就得了。”云飒说:   “既如此,这剑就借我一用,如何?”   现在剑在云飒手上,就算云观昭不愿意,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娘亲还未出关,他一个人要赢素心若练都吃力,现在再来一把带着剑的云飒,用脚指头想想,他也确实打不过。   还不如赌这一次,大不了如果云飒三日后不还剑,他再养好伤来魔域抢回剑罢了。   思及此,云观昭心下稍定,缓步走到云飒的身边,仰头看着云飒。   他比云飒矮了一点,但昂头挺胸时气势全然不熟,剑眉星目,一副看谁都很冷淡的模样:   “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见云观昭同意了,云飒弯眉笑了下:   “三日后见。”   “三日后见。”   云观昭想了想,又道:“记得将那些误闯魔域的修士放回。”   “一定,”云飒满口答应。   云观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谨慎判断云飒话语的可行性,片刻后他转身便消失了,身体化作一阵带着鹤形的白烟,翩然而去。   云飒目送他离开,随即留下守卫边界的魔兵,警告他们不许轻举妄动,这和素心若练一起带着万里平天剑,回到魔域。   在飞往山谷的路上,一路上素心若练对云飒手上那把剑很是好奇,站在云飒身边,探头探脑地打量。   云飒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于是转过头,看向他:   “怎么了?”   “我爹的剑........”素心若练挠了挠头:“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云飒莞尔一笑:   “当然可以。”   言罢,他直接将万里平天剑递给了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下意识搓了搓手,一副十分紧张且虔诚的模样,嘴上还叨叨个不停:   “这是我第一次摸我爹的剑呢........”   他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去,以烧香礼佛的虔诚心态握住了万里平天剑的剑身。   “抓住了?”云飒见素心若练的指尖已经抓稳了万里平天剑的剑身,便直接在空中松了手。   但他没想到,在他手中轻如羽毛的万里平天剑在他脱手的那一刻,瞬间变的如同磐石一般沉,素心若练在握住他的那一刻,直接被带的往下坠落,最后甚至还没说出一句话,转瞬便消失在了云飒的视线里。   云飒:“..........”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一看,意识到素心若练掉下去的一瞬间,赶紧从空中落下,伸手去捞素心若练。   但他显然慢了一步。   素心若练被万里平天剑直接带着往下坠,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急速坠落,最后重重摔进山谷中,甚至还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土坑,崩起几米高的灰尘。   “咳咳咳........”   云飒悬停在空中,看着趴在地上,双手被万里平天剑死死压着、抬不起头来的素心若练,莫名的察觉到一阵心虚。   而结界内的素心问玉显然也被这动静惊动了,下意识从石头上站起来,摸索着往前走:   “发生什么事了?”   他听见云飒的咳嗽声,沉默片刻后,方道:   “你来了吗?”   他虽然没有说云飒的名字,但云飒还是知道素心问玉说的是他。   他勾了勾唇,缓缓落在素心问玉的身边,随即伸出手指,隐晦的勾了勾素心问玉的掌心,语气轻佻:   “想我了?”   素心问玉:“..........”   他反手拍开云飒的指尖,冷哼道:   “你放肆!”   “来来回回就会这一句话,你不腻,我都腻了。”   云飒道:“好歹我也将万里平天剑带回来了,你还不快谢谢我?”   素心问玉:“..........”   他登时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连带着空洞的眼睛都忽然变的有光泽起来,猛地转过头,摸索着握住云飒的手臂,声音都在发颤:   “你说什么?!你把漱风的佩剑带回来了?!在哪里?真的吗?!”   “真的带回来了。”云飒轻“啧”一声:   “你还不相信我。”   素心问玉顾不上回答云飒,转身就向外走,但因为出不去结界,直接被结界的威力震得差点飞出去,被云飒飞身上前,搂住要稳住。   “把剑给我,把剑给我!”素心问玉还没站稳就急着往外跑,“快点!”   “急什么?”云飒凝眉,搂着素心问玉的腰不让他乱跑:   “眼睛看不见还乱动。”   素心若练在结界外吐出一嘴的土,慢慢地扶着腰坐起来,看着素心问玉,被砸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娘亲......剑在我这里.......”   他委屈道:“可是剑太沉了,我拿不动.......”   “没用的东西!”素心若练急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怎么连你爹爹的剑也拿不起来,他怎么会有你这样废物的儿子!”   素心若练:“........”   他委屈的皱紧眉头,偏生又不敢说话,只能坐在地上,咬着唇,一脸倔强地看着素心若练。   “好了好了,剑确实沉得很,别骂孩子,要不是他出了力,估计这把剑还插在地里呢。”   云飒拉住素心问玉:“我去把剑给你拿进来。”   素心问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懊悔,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只剩冷硬:   “.........算了。”   他失魂落魄,低头喃喃道:“这是一把认主的重剑,连他儿子都拿不起来........你,你又凭什么能拿起来?” 第17章 好想你   云飒并不认为拿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本来想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素心若练,好让他在素心问玉面前好好表现一把,但素心问玉对自己抱有的态度,让云飒心中的好胜心熊熊燃烧了起来。   “不就是拿起一把剑吗,有什么难的。”   云飒说:“且看我为夫人拿来便是。”   他刚想抬脚离开,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算了。”   云飒回头一看,只见素心问玉摸索着,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缓缓恢复了冷静,伸手抓住了云飒的衣摆,低声道:   “漱风的佩剑是认了主的,若没有得到万里平天剑的认可,你是拿不起来的,别白费力气的。”   他顿了顿,又道:   “当心它伤了你。”   云飒:“.......”   他愣了片刻,随即低声笑开,黑蓝色的眸子漾着光,端是唇红齿白、英姿飒飒的少年模样,俊秀的不似凡人,   “夫人........这是担心我?”   他顺势上前几步,掌心揽住素心问玉的肩膀,用指尖替他擦掉眼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我不会有事的。”   “........”   素心问玉撇开脸,不让云飒碰,“不是担心你。”   他说:“.........你要是想送死,我也拦不住你。”   云飒愣了愣,看着口是心非的素心问玉,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笑。   他仗着素心问玉看不见,还用指腹轻抚着素心问玉的脸颊,动作轻柔暧昧,嗓音沙哑:   “夫人.........可真是可爱啊。”   素心问玉一巴掌扇过去,却反被被云飒抓住手腕制在怀里,从后面搂住了腰身:   “夫人,亡夫之剑犹在眼前,就这么着急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怕是不太合适吧?”   素心问玉双手都被绞着,挣脱不开,他又比云飒稍矮一些,整个人落进云飒的怀抱里,还能感受到云飒低笑时胸腔震动的频率。   他有些恼羞成怒,偏偏又挣脱不开,只能用力踩了云飒一脚,   “滚!”   素心若练也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张脸都气红了,在结界外嚷嚷道:   “不许欺负我娘亲!”   “小屁孩,你懂什么。”云飒说:   “你娘亲这是寂寞了,我正安慰她呢。”   素心问玉:“........”   他当场掐死云飒的心都有了。   好在云飒并没有打算调戏他太久,话音刚落就松开了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赶紧向后退了几步,像是担心云飒还会对他动手动脚似的。   素心若练见云飒走出了结界,下意识就想对云飒动手,替娘亲出气,可惜他刚刚被万里平天剑带着,从天上砸到地上,之前和云观昭动手还受了伤,此时根本不是云飒的对手,云飒只消一挥袖,他就被反震了出去,当场飞出去,撞在石墙上,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云飒:“.........”   他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自己刚刚下手有那么重吗?   算了,不管了,把素心问玉救出来、放了那些人族的修士,才是正事。   思及此,云飒拔出地上的万里平天剑,单手握住了剑柄。   沾了泥土的万里平天剑有些灰扑扑的,但在云飒握住剑柄的那一瞬间,万里平天剑却陡然亮了起来,剑身上的泥土簌簌而落,露出冰蓝色的剑身,流转光华。   这是云飒出了幻境之后,第二次摸到万里平天剑。   该说不说,这把剑真的是一把上天入地都罕见的剑——   最重要的是,剑里面蕴含着素心河中五色石的石心,带着创世神之一女娲娘娘的神力,方才能所向披靡。   思及此,云飒缓缓松了手。   他操控着灵力,使万里平天剑缓缓漂浮至半空,随即掐了一个诀,双臂一展,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形的阵法。   他的衣袖忽然无风自动,紧接着,无数的灵力从他画出的圆形阵法中源源不断的流出,灌入万里平天剑内,灵力之盛,甚至照亮了云飒瞳仁里蕴含的淡淡蓝意。   万里平天剑受到云飒灵力的驱使,如同仙鹤一般,轻巧灵动地在空中翩飞游移,但在云飒越来越强的灵力驱使下,它嗖的一声割裂空气,穿过层叠的树叶和云层,溅起空中的枯叶几片,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插在了禁锢素心问玉的结界上。   在剑尖碰上结界的那一瞬间,方圆十里的地面明显一震,土地快速崩裂,泥土和砂石纷纷在震动,发出令人耳膜发疼的轰隆响动,如同惊雷。   剑意和灵阵碰撞时发出的冲击如同巨大的波浪般排山倒海地侵袭冲向周围,丝毫不留情面,紧接着,一处接着一处的地面再也承受不住,骤然塌陷,干枯的灌木和树木纷纷倒下,惊起无数鸦雀朝天空惊恐的飞去,看着地面上这令人惊心动魄的一面。   云飒操控着万里平天剑刺入结界内,逐步向内,可惜结界的阵眼中的石心太过于坚硬,顶在剑尖之下,像是最后一道屏障,绝对不允许云飒进入。   该死的,当初的魔主漱风为什么要留下这么难破的阵法,是夫人太漂亮了用来防贼吗?!   云飒用力咬紧后槽牙,决定使出全力。   他脚尖猛地在地上一踩,飞升而起,食指和中指并拢,闭眼,快速念了一道口诀。   在他念诀的那一瞬间,身后巨大的天道法相缓缓出现。   天道法相是成仙后每一个仙或神都会拥有的,一般是遇到生命危险的苦战时才会祭出天道法相,用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天道法相不能经常用,每用一次都会消耗巨大的灵力,因此很多神仙出除非到了最危急万不得已的时刻会用,其余时候都不用,像云飒这样祭出天道法相用来救人的,也属于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   在云飒祭出天道法相的那一瞬间,天道法相就已经飘出云飒的身体,快速向前,握住了万里平天剑。   天道法相像是对万里平天剑十分熟悉一般,随意挽了一个剑花,紧接着在阵法和剑尖对冲的灵力流动中,反手用力在法阵上劈了几下。   法阵上骤然出现几道裂缝,原本坚不可摧的法阵出现了漏洞。   云飒察觉到阵法开始变的薄弱,忍不住心中一喜,再度催使天道法相握剑破阵。   法阵在万里平天剑的劈砍下,逐渐震动中,不断破碎,像是有不同的碎片从法阵上掉落剥离,最后顶上的石心在天道法相的最后一击中再也承受不住,碎成齑粉。   在石心碎成齑粉的那一瞬间,整个法阵骤然崩裂破碎,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化作无数淡淡的粉尘屑,不甘地随风而散。   在阵法被迫的那一瞬间,云飒猛地收回天道法相,巨大的灵力消耗令他无法支撑,摔落在地上,浅色的衣裳上登时沾上了淡淡的泥土,染脏了他的衣摆。   云飒被迫从空中摔落,在地上滚了一圈,许久,才挣扎着从地上缓缓坐起来,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随即被他粗暴地用指尖擦掉。   而阵法里的素心问玉并不敢相信阵法已经破了。   他看不见,只能伸出手,摸索着,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掌心没有触碰到熟悉的结界阻拦,脸上这才浮现出不可思议来。   “我真的出来了.......”   素心问玉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但因为看不见,也不熟悉结界外的路况,直接被绊倒,在地上摔了一跤。   “哎,你......咳咳咳.........”云飒骤然咳嗽起来,差点又要吐血:   “你小心点啊...........”   “漱风.........”   听到云飒的声音,素心问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偏头看向朝云飒的方向。   他如同怕错过什么,几乎是万分狼狈的,连滚带爬来到了云飒的身边,随即摸索着,悄然握住了云飒的指尖。   他试探着抓住了云飒的手,感觉到云飒没有拒绝,嘴角才浮现出笑意,随即用力将云飒的指尖贴到自己的脸颊上,依赖地蹭了蹭,像是小猫一样,还小幅度地试探闻了闻主人身上的气味,这副亲近的样子,和原本对云飒嫌恶且拒之千里之外的态度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还带上了淡淡的讨好意味。   “..........”云飒见状,微微愣住了。   他完全懵了,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豆大的眼泪就已从素心问玉空洞的眼睛里掉落下来,沾湿了云飒的皮肤,而素心问玉恍若未觉,只哭着,一遍又一遍地蹭着云飒的手,哽咽不舍却又难掩欣喜道:   “漱风........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扑撞进云飒的怀里,随即用力抱住了云飒的脖颈,死死不愿意松手,抱的云飒几乎要窒息:   “我好、好想你啊........夫君。” 第18章 “漱风,你还要我吗?”   云飒没料到素心问玉会突然扑上来。   他虽然很怜惜素心问玉一个守贞的寡妇,偶尔也会言语调戏一下,但不代表他想真的和素心问玉有什么。   他只是嘴上花花而已,只因和素心问玉搞好关系有利于他在凡间的工作,但没真想破了无情道道心,和素心问玉来一场下凡历劫期的限定暧昧缠绵。   思及此,云飒忍着疼,擦掉唇角的血,在自己身上胡乱抹了一下,这才用干净的掌心推了推素心问玉:   “夫人,你认错人了。”   他正色道:   “我不是漱风。”   他想了想,又道:“我是云飒。”   “.......”   素心问玉闻言,从云飒的身上坐起来,失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很明显的茫然。   他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伸出手,摸索着用指尖一一触碰过云飒的额头、鼻尖和唇,甚至还有耳朵。   他全神贯注地用自己的指尖辨别着云飒的样貌,却全然没有想过他坐在云飒的身上摸对方脸的模样有多奇怪。   云飒被他摸的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忍不住直起身,将素心问玉抱起来,放到地上,不让他乱摸:   “好了,夫人。”   他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已按照承诺将你救出,你也该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放过那些人类修士。”   素心问玉坐在地上,感受到云飒的声音逐渐从耳边转移到头顶,离他越来越远,忍不住心一慌,下意识伸出手往前一捞,却不其然地扑了一空,摔在地上,   “自........自然。”   素心问玉掌心不小心按在尖锐的石子上,但他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膝行往前走了几步,在空中胡乱抓了几把,似乎是想要抓住云飒的衣角。   可惜他看不见,云飒又往旁边站了站,素心问玉心慌意乱间并没有碰到云飒,急的双眼泛红,眼看就要哭了:   “漱风........”   云飒:“.........”   素心问玉浑身摔得灰扑扑的,头发也散乱地垂在肩膀上,像是个脏兮兮的白猫崽。   魔主漱风虽然禁锢了他,但在结界里保他百年安宁无忧,身姿洁净,却料到素心问玉刚一出结界,就因为双目失明,摔成这幅惨样。   思及此,云飒默默叹了一口气,随即往素心问玉面前站了一步,伸手想要将素心问玉扶起来。   却没想到,他刚站过去,素心问玉就摸到了他的衣角,又惊又喜地抱住了云飒的小腿,凑过去用力蹭了蹭:   “漱风........”   他急切道:“你别走........”   他仰头,用空洞的眼睛努力找着焦点,似乎是想要和云飒对视,可惜什么也看不清:   “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走.........”   云飒:“........”   他这副卑微祈求的模样让云飒有点不忍,蹲下身,将素心问玉扶了起来,还给素心问玉掐了一个净尘诀,弄了弄素心问玉的头发:   “夫人,你认错了。”   “我没有.......”素心问玉胡乱摇了摇头,又扑上去,抱住云飒的腰,将脸埋进云飒的脖颈,带着哭腔道:   “一定是你........只有你才能拿起万里平天剑........”   他靠在云飒的胸膛上,指尖抓着云飒腰间的衣料,力道大的几乎要带起层叠的褶皱:   “一定是你,我的漱风.........”   云飒:“........”   他心想只是一把剑而已,何以至此,伸出手想要推开素心问玉,却被素心问玉一句话定在原地:   “漱风,你还要我吗?”   素心问玉眼泪汪汪地看着云飒:   “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五百多年了,每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云飒:“..........”   看着素心问玉哭的脸颊发红的模样,云飒莫名地有些于心不忍。   他在认下漱风这层身份和拒绝素心问玉之间纠结犹豫了一会儿,随即缓缓伸出手,擦掉素心问玉的眼泪:   “我.........”   “留下来好不好?”素心问玉抓住云飒的手腕,凑过去蹭了蹭:   “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云飒:“........如果我让你不要与人界做对,你答应吗?”   素心问玉迟疑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憎恨,但速度很快,像是坠入湖水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只剩乖巧:   “我答应。”   他说:   “只要你回来,我就什么都能做。”   云飒:“........”   他没有说话,素心问玉就当他默认了,于是欣喜地仰头,似乎是想要去看云飒:   “你答应了........对不对?”   云飒........云飒其实还没想好。   他犹豫片刻,只道:   “你先把那些人类修士都放了。”   “好。”素心问玉忙不迭点头答应,随即掌心一翻,幻化出淡淡的灵蝶,在他的灵力操控下飞往不远处。   “我已经传令给山谷守卫的魔兵了,他们一会儿就放那些人类出去。”   素心问玉一脸讨好地看向云飒:“这样可以吗,漱风。”   云飒轻轻皱了皱眉。   他不太喜欢素心问玉叫他漱风,沉默片刻,还是道:   “你叫我云飒吧。”   他说:“白云的云,立风飒。”   “..........”素心问玉怔了怔,片刻后轻轻点头道:   “好。”   他抓住云飒的手腕,迫切又带着淡淡的讨好道:   “我刚刚听见你咳嗽了,你受伤了是不是?”   他说:“我带你去疗伤好不好?”   云飒摇了摇头:“没事。”   他只是灵力消耗有点大,这几天都不能再动用灵力罢了。   “怎么会没事呢。”素心问玉心疼万分:   “我带你去魔宫好了。”   言罢,素心问玉就带着云飒往外走,被云飒拉住:   “你儿子还在地上躺着呢。”   云飒哭笑不得道:   “把他一起带回去吧。”   素心问玉沉默片刻,道:“是你儿子。”   “好好好,是我们的儿子。”云飒伸出手,将素心问玉带过来,随即抗在了肩上:   “先带他回去疗伤吧。”   回到魔宫之后,素心问玉传了巫医过来。   素心问玉不让巫医想给素心若练看,反而催着巫医给云飒看病,惹得云飒又多看了素心问玉几眼。   来的巫医有些眼熟,云飒盯着他多端详了一会儿,随即迟疑道:   “你.........你长的好像........”   像谁呢?   电光火石间,云飒陡然想出个名字:   “巫医风临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   巫医风和低眉道:   “父亲已经于一百年多前陨落了。”   “这样啊.........”云飒微微一愣。   魔族虽然可以肉白骨,但是寿命并不长,正常来说四五百年便会陨落,尤其是等级低的巫医,更容易早逝,差不多活个三百多年就差不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魔族想要去人间的原因。   人间灵力充足,更容易修炼进阶,而魔域资源贫乏,还时不时会受红莲业火的炙烤,生长困难,没有几个魔族想呆着。   似乎是察觉到云飒沉默的时间太长,素心问玉受了冷落,下意识伸出手,拉了拉云飒的衣袖,小声道:   “云飒........”   云飒回过神来,下意识转过头,道:   “嗯,怎么了?”   “..........”素心问玉鼓起勇气道:   “你多看看我呀。”   他说:“你不要注意别人,好不好?”   云飒:“............”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素心问玉:“只是和巫医说话而已。”   “有什么好说的,他又不是你的夫人,我才是,”   素心问玉暗暗吃醋:   “你不许和他说话,也不许看他。”   云飒:“...........”   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清冷的高岭之花在漱风面前会这么黏人乖软,愣了愣,下一秒,素心问玉就爬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臂,轻轻靠了上去。   他紧紧箍着云飒的手臂,像是生怕云飒跑了似的。   云飒消耗了灵力,身心俱疲,也就懒得再推开他,只想好好休息,然后攒了力气,跑路再说。   素心若练被人送回了房间,巫医很快也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云飒和素心问玉两个人。   “夫君,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素心问玉摸索着放下床帏,随即膝行跪坐在云飒的身边,体贴道:   “我替你宽衣吧。”   云飒瞅他,半晌欲言又止道:   “你的眼睛都这样了,还能.........”   素心问玉的脸上不期然闪过一丝难过,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低声道:   “夫君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的。”   他这幅乖软的模样让云飒饶有兴趣:   “那你来试试吧。”   他说:“做不好,可是要罚的。”   素心问玉点了点头,随即摸索着伸出手。   他从云飒的大腿上缓缓摸索而上,随即脱下云飒的外袍,折好放在了一边。   紧接着,他又抓住了云飒的衣带,缓缓解开。   可是他看不见,云飒的衣带又太难解,素心问玉解了半天,解的汗都冒出来了,却越解越乱。   云飒看素心问玉焦急的模样,忍不住笑:   “算了,我自己来吧。”   “不要.........”素心问玉急的一把抓住云飒的衣带,焦急道:   “我可以的.......”   他快哭了:“夫君不要嫌我没用好不好.........”   “没嫌你没用。”云飒说:“可是我现在累了,想休息,用你的手太慢了。”   素心问玉愣了愣,随即缓缓地松开了云飒的衣带。   云飒以为素心问玉想通了,于是伸出手,想要自己来,却没想到素心问玉却缓缓低下头,伸出舌尖,张嘴咬住了云飒的衣带。   云飒登时头皮一麻:   “你做什么?!”   “我帮夫君解衣带。”素心问玉抬起头,满脸纯良:   “夫君嫌我手不好用,那我........就用嘴吧。” 第19章 骗子   在素心问玉将头低下去的一瞬间,云飒登时头皮一紧,浑身发麻。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素心问玉脑后的头发,轻轻用力,让素心问玉的头抬了起来,惊魂未定道:   “你做什么?!”   “我服侍夫君宽衣解带,好尽快歇下。”素心问玉一脸无辜地睁着眼睛,瞳仁无光,但挡不住他脸上的绝色:   “夫君不喜欢我这样吗?”   “......不喜欢。”这对云飒来说还是有点太过于刺激了,他几乎是艰难地从牙齿缝里蹦出了拒绝的字眼:   “还是我自己来吧。”   “可.......”   素心问玉还想再说,却被云飒一句话打消了念头:   “你不听我的话了?”   “我听的,我听的。”素心问玉赶紧点头,微微直起身,恭顺地半坐在云飒的身边。   云飒解开衣带,将外衫解下来,这个过程中素心问玉一直直勾勾地朝着云飒的方向盯着。   虽然云飒知道素心问玉看不见,但好歹也有基本的羞耻心,被人这么盯着换衣服,心理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又道:   “你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我没有........”   素心问玉茫然地看着云飒:   “那夫君,我背过身去可以吗?”   言罢,素心问玉就缓缓提着衣裙坐起来,想要背过身去,中间因为衣裙太长,他不小心踩到衣带,还踉跄了一下,差点头朝下滚下床去。   云飒眼疾手快地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来,素心问玉顺势倒在云飒的怀里,掌心撑起想要坐起来稳住身形的时候还不小心在云飒的大腿上摸了一把。   云飒:“........”   他咬了咬牙:“坐好,别乱动。”   素心问玉脸一红,缓缓点头。   云飒将外衫尽数脱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素心问玉侧耳听了一会儿,确认云飒已经脱好衣服了,于是便也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他将钗环解下,摸索着放在床脚,然后解开自己的衣带。   云飒闭上眼睛,让自己正面对着墙。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一边传来,没多久,又一双手抚上了云飒的肩膀。   云飒豁然睁开眼睛,转过头,只见素心问玉摸索着在他背后躺了下来,云飒转过头去时,肩膀还不小心压到了他的头发。   云飒退了退,不可置信地瞪着素心问玉:   “你.........你要和我一起睡?”   “我当然要和夫君一起就寝了。”   素心问玉像是个小蜗牛一样,慢慢蹭进云飒的怀里,   “不可以吗?”   云飒:“..........”   他像是抱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开始后悔默认自己就是漱风了。   现在好了,素心问玉真把自己当成那个死掉的丈夫了。   云飒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凡间多呆,自然也不想真的发展一段露水情缘,心中一转,便计上心来。   索性就以漱风的身份暂时骗一骗素心问玉,等解开了人魔两界的心结,他再袒露真实身份回仙界。   虽然自己这事做的可能有些不地道,但是他到时候会想办法恢复素心问玉的视力,就当做是对他的补偿吧。   在这样的想法催使下,云飒慢慢陷入了沉睡。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淡淡的光线从床帏外刺来,云飒勉力睁开眼皮,眼珠动了动,忽然觉得胸口一片沉闷。   他视线缓缓下移,视野里是一个毛茸茸的头,正贴在他胸膛上,睡的正熟。   云飒:“.......”   他下意识动了动,想要推开素心问玉,但在掌心放在素心问玉肩膀的那一刹那,又猛然缩回了手。   原因无他,素心问玉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浅绿色襦裙,肩膀光\裸,触之生温。   云飒推又不敢推,动又不敢动,躺的人都快麻了。   在这个百无聊赖的间隙,他才有时间近距离地观察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生的一副好相貌,皮肤细腻光洁,光线洒在上面,还能看见柔软的小绒毛。   云飒晃了晃神,总觉得这幅画面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仔细在脑海的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关于素心问玉的记忆。   ........那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呢?   正在云飒冥思苦想间,素心问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睫毛很长,睁眼时轻轻抖动片刻,似乎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见素心问玉醒了,云飒动了动身体,示意素心问玉从自己身上下去:   “醒了就下来。”   “.........”素心问玉缓缓地爬起来。   被子从素心问玉的肩膀上滑落,露出细腻白净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云飒只看了就快速移开视线:   “.......衣服穿好。”   素心问玉缓缓点了点头。   他爬下床去,在旁人的帮助下穿好衣服,随即捧着衣服,走过来递到床前:   “夫君,衣服。”   云飒掀开床帏坐起来,在素心问玉的帮助下穿好衣服。   素心问玉应该是经常服侍魔主漱风穿衣服,即使看不见,但这样的动作像是做过成千上百次,熟练的不得了。   “夫君今日可有什么安排吗?”   素心问玉一边给云飒系环佩,一边问道。   “有。”云飒说:“我得把万里平天剑送到人界去。”   “.......送到人界?”素心问玉不解地皱起眉头:   “为何要送到人界?”   “因为我答应了他们,将你救出来,就将佩剑还给他们。”云飒说: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素心问玉:“.........”   他沉默了许久,才涩声道:   “可是.......可是这是夫君你的佩剑啊。”   云飒对自己不是漱风这件事心知肚明,故而没多大感觉,只敷衍道:   “没事的。”   他伸出手,捏了捏素心问玉的脸,莫名不想在素心问玉的脸上看到失落难过的情绪,只低哄道:   “只要能将你救出来,牺牲一把剑算什么?”   素心问玉:“..........”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紧绷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缓和的情绪。   “.......好吧。”素心问玉松了口:   “不过这把剑无须夫君亲自去送,我让若练去送便是。”   “他拿的起来吗?”云飒好笑道。   “他是你的儿子,你的剑,他自然也要拿起来的。”   素心问玉道:   “此时夫君无需再管,我会让若练去做的,夫君你只需要静养便是。”   云飒想了想,也乐的轻松,便将剑交给了素心问玉。   等云飒睡下之后,素心问玉便去找了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毕竟是魔族,伤好的很快,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由于这是素心问玉第一次亲自纡尊降贵来找他,故而素心若练还有些小心翼翼,谨慎地扶着素心问玉坐在主座,低声问道:   “娘亲,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素心问玉道:   “你父君为了救我出来,竟和人族达成契约,约定将我救出之后,就将万里平天剑赠予人族。”   “.........父君?”素心若练一怔:“母亲是指那个云飒..........”   他豁然睁眼,不可置信道:   “母亲是说,他是我的父君?!”   “对。”素心问玉点头道:“他是。”   “可是父君不是死了吗?!要不是他死了,我也不可能诞生的?!他怎么又会活过来?!”素心若练根本不信:   “母亲,你是不是被那个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他说的话不能信!”   “放肆!”素心问玉一拍椅背,显然是动了真怒:   “你父君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会不知道,我难道会错认?!”   他冷冷道:“这个世界上能驱使万里平天剑的只有你父君,我不可能认错的。”   “可是那把剑是我和云观昭一起拔出来的啊?!和他有什么关系!”素心若练急了:   “母亲,他不是父亲,他就是个骗子,你别相信他!”   “够了!”素心问玉猛地站起来,眉头皱紧,   “素心若练,你是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认我这个母亲,也不听我的话了?!”   “........”素心若练梗着脖子不吱声,胸膛急剧起伏,一副很不服气,偏生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万里平天剑不能交到人界去,这是你父君的佩剑,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我的原因交给仇人,我们要替他保存下来。”   素心问玉缓了缓语气,但是脸色依旧冰冷,   “你叫炼造坊做一把外形一模一样的剑来,然后送到人界,就说是万里平天剑。”   素心若练:“.......可是母亲,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   “不太什么?”素心问玉道:   “难道你想将你父君的剑送到仇人手中吗?”   他说:“别忘了你父君当初是怎么死的。”   “........”素心若练静了静。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如坠深海,连空气都开始变的粘稠窒息。   两个人都许久没有说话,素心若练站在原地,踌躇了很久。   半晌,他才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低低开了口:   “.......是,母亲。”   他涩声道:“我会按照母亲的要求做的。”   “这件事,别告诉你父君,他向来信守承诺,知道了是要生气的。”   提到云飒,素心问玉眉眼微松,难的的带上了些许温柔:   “知道了吗?”   “.........是。”在素心问玉看不到的地方,素心若练拳头握的更紧,用力到指骨泛白:   “孩儿.......孩儿知晓了。” 第20章 “你疼疼我吧。”   对于素心问玉和素心若练之间发生的事情,云飒一概不知。   他之前为了救素心问玉,以半仙之体祭出了万不得已之时才会用到的天道法相,结果身体消耗过大,几欲要承受不住,以至于在睡梦中便遭到反噬,灵魄不受控制,暴走离体。   灵魄离体,如同树去根,水失源,宛若受剥皮抽筋之刑,云飒疼的皮肤似针扎,几乎每一根骨头都在战栗,额头冷汗遍布,身体却又感觉忽冷忽热,如同刀剑淬炼一般,筋骨在火海炙烤和冰窟受寒中来回受折磨,痛不欲生。   意识到灵魄离体这个问题后,云飒意识到不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用牙齿咬破唇,借着剧烈的疼痛和鲜血的刺激微微清醒过来,随即缓缓运功,试图将半离体的灵魄强行抽回身体。   但他本就虚弱,丹田灵力空虚,再强行运功,登时筋骨爆裂,血液逆行,云飒猛然吐出一口血,随即两眼一黑,歪到在床边,失去了知觉。   而在另一边,素心问玉仔细交代完素心若练需要做的事情之后,便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回到了云飒栖息的魔殿。   等到了魔殿之后,素心问玉屏退了侍从,凭着对魔殿的熟悉缓缓走上前。   走到一半,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方才见过素心若练,知道自己此时脸色算不上好看,想了想,伸出手,用力揉了揉脸颊,努力勾起双唇,换上一副笑意模样。   等到调整到他自认为满意的表情,素心问玉才试探性地开了口:   “夫君?”   “.……..”   殿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怕是还在睡。   思及此,素心问玉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试探性地提高了语调:   “夫君?你还在睡吗?”   “.……..”   云飒还是没有出声。   素心问玉心中起了疑心,没多久,就变成了惊慌。   夫君他会不会是…….又走了?!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素心问玉便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踉跄着往床边走了几步,最后被自己的衣带绊倒,砰的一下摔到地上。   但他顾不上疼,摔倒后,又勉力爬起来,朝床边一点一点地挪过去,还时不时用双手在面前试探性地摸索,直到摸到了床的边缘。   指尖很快就碰到了温热的人体,素心问玉心中一喜,正想开口唤一声夫君,却没想到下一秒,指尖就沾染上了淡淡的湿润。   “.………”   素心问玉一愣,动作怔仲,几秒钟后猛然反应过来,再度摸索着往前。   越来越多的液体染上了素心问玉的指尖,甚至还伴随着铁锈的腥味,素心问玉意识到那是血,是从云飒身上流出的血,心骤然怦怦跳动起来,耳膜鼓噪嗡鸣,在那一瞬间,慌得几乎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眼前阵阵发黑。   他晃了晃云飒的身体,颤着声叫了几句漱风,没有等到云飒的回答,赶紧站起来,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句:   “来人,快来人!”   外面守着的侍从听到动静,破门而入,站在殿内半跪待命:   “君后,有和吩咐!”   “快,快把漱风抬到后山的灵泉!”   素心问玉整个人的手都是抖的,声线发颤,一字一句艰难地从声带蹦出:   “快点!”   侍从为难道:“可是那处的灵泉是专门给小魔主修炼用的,任何魔都不准私闯,小魔主要是知道了,肯定会……..”   “我说可以就可以!”素心问玉眉眼皱紧,一副将要发怒的样子:   “他要是怪罪下来,我自会承担!”   “.…….是!”侍从拗不过素心问玉,赶紧上前,将昏迷的云飒背了起来,往后山的灵泉而去。   云飒血脉逆行,灵魄几乎要完全离体,浑身失血,滴滴答答的血液从魔殿一路蔓延到灵泉,等被侍从放入灵泉之时,血液已经浸染了泉水,漫开一汪猩红刺目的血水。   侍从看的心中胆战心惊,更遑论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素心问玉。   他将侍从屏退,随机和云飒一道,跳入灵泉。   他闭目,掌心运气功力,替云飒疗伤。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素心问玉的身上转移到云飒的体内,如同温柔的丝线一般,缓慢修复着破碎爆裂的丹田。   云飒在无意识的昏迷中,身体自动察觉到了输送的灵力,开始疯狂地汲取着素心问玉身上的灵力,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素心问玉很快就察觉到了体力不支,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连手腕都开始颤抖,几乎要倒下。   但他并没有收回灵力,而是任由云飒从他身上汲取灵力,最后实在承受不住,手臂缓缓垂下,额头抵在云飒的后背借以支撑摇晃的身形,虚弱的连眼皮都快睁不开。   有了素心问玉的灵力,云飒终于慢慢恢复了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瞳仁幽幽,泛起蓝光,随机运起功力,一点一点将暴走的灵魄压入体内。   灵泉内是整个资源稀缺的魔域内,唯有魔主才能享受到的风水宝地,自然给云飒的运功提供了足够的灵力,云飒运功收回灵魄,清醒后反而觉得身体的修为比之前还强了些。   他后背有些发沉,云飒意识到有人在靠着他,缓缓转过了身。   他一转身,素心问玉就失去了依靠,脸朝下地往水里倒去。   云飒一怔,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素心问玉。   他的手臂不小心压在了素心问玉的胸口,云飒有些不自在,往上抬了抬,放在了素心问玉的锁骨处,随机用掌心拍了拍素心问玉的脸蛋:   “夫人?夫人?”   素心问玉勉力睁开眼睛,恍惚间听到云飒的声音,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勾起唇,低声道:   “你醒啦?”   “.……..”云飒看着素心问玉苍白的脸颊,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陌生却又清幽、极其适合修炼的环境,迟疑道:   “我这是在……..”   “后山灵泉。”素心问玉支起身体,声音还带着鼻音,很软:   “你晕过去了,我怕你出事,就把你带来了后山的灵泉。”   “可是后山的灵泉,不是魔主才能来吗?”云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脱口而出一句:   “我可以来这里吗?”   “当然可以啦。”   素心问玉忍不住笑了:   “你是我的夫君,也是上一任的魔主,自然可以来这里的。”   云飒:“.…….”   他忍不住心虚。   他眼神四处乱飘,许久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完蛋,调戏了前魔主的夫人,还占了他之前修炼的地盘,老魔主泉下有知,不会被自己气复活,然后拿着万里平天剑一阵追杀吧。   他只是一个只有半幅仙骨、专干文职的小仙,可打不过在刀山血海里拼出来的前任魔主啊。   思及此,云飒登时有一种想要对着素心问玉坦白的冲动。   他猛地站起来,犹豫几下,才道:   “夫人,其实我…….”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素心问玉忽然脸色一变,猛地转过头去,吐出一口血来。   云飒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动作间两人的周身漾出浅浅的波纹:   “夫人,你没事吧?”   素心问玉捂着胸口,唇色尽退,听见云飒的声音,缓缓摇了摇头:   “没事。”   他放低了声音,道:   “夫君,我心口疼,你替我揉一揉吧。”   云飒:“.…….”   他干巴巴道:“……….啊?”   “.…….不可以吗?”素心问玉脸上略显失望:   “往日我心口疼,总是夫君替我揉的。”   “这……..”   云飒视线落在素心问玉的胸口处。   素心问玉今日穿了一件对襟宽袖的大衫,里面的衣裙是淡绿色,胸口是大片的白玉兰花。   云飒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   虽然他确实喜欢调戏人妻,但揉胸口,这对云飒来说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云飒摇了摇头,直接拒绝道:   “抱歉,我实在是…….”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素心问玉便皱紧了眉头。   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垂头吐出了一口血,将原本鲜红的灵泉池水染的更加刺目。   云飒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了素心问玉的肩膀,让他别正面倒下池水窒息。   素心问玉顺势靠近他的怀里,摸索着握住了云飒的手腕,随机不顾云飒的反对,缓缓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夫君,我心口痛,”素心问玉像是真的很难受:   “你疼疼我吧。”   云飒:“……”   他没办法,只能动了动手指,将掌心按在了素心问玉的胸口上,缓缓揉了揉。   他没敢看素心问玉脸上的表情,只能仰头,越看越觉得觉得这天真红,这树真绿,自己也是真流氓。   不过云飒越揉越不对劲,感觉素心问玉的胸平平的,不似寻常女子……..   怎么像个男人一样啊。   云飒下意识低下头,看着素心问玉的脸颊。   他仔细看了看素心问玉雌雄莫辨的脸,觉得这张脸做男做女都精彩,一时竟让他无法分辨素心问玉的真实性别。   按道理来说,只有女人才能诞育子嗣,可是这素心问玉的胸也太平了,毫无起伏,更无柔软,就算云飒之前也没摸过女人,也知道女子大概率不会是这样的。   他心中起了疑心,忍不住思考的出了神,手上的动作也愈发没轻没重起来。   素心问玉本来就心口不舒服,云飒走神之后,指尖按在他的胸膛,把他揉的有些疼,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靠着云飒的胸膛,随机仰起头,软绵绵道:   “夫君,你揉疼我了。”   “……哈哈,是吗。”云飒回过神来,干笑道:   “那便不揉了吧。”   言罢,他就想收回手,却被素心问玉抓住了手腕。   素心问玉凑过去,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云飒的掌心和指缝。   云飒登时头皮发麻,   “你做什么?!”   “我没用,不能给夫君更多的灵力了。”素心问玉伸出手,搂住云飒的脖颈,脸凑过去,轻轻蹭了蹭云飒的脖颈,随机舔了舔云飒的喉结,舌尖划过皮肤,激起战栗的麻痒:   “但是我听说……双修也一样可以增进修为,夫君若与我双修,我定能助夫君更快恢复成全盛时期的模样,不再受制于人。”   素心问玉像是小猫一样,趴在云飒的怀里,仰头时玉白的脸颊清灵秀致,鸦羽般漆黑的睫毛轻轻扇动着,一头青丝散落,因为沾了水而黏了几缕在鬓边,宛若误入人间的绝色狐妖,一举一动都将娇媚和清纯完美地结合起来,魅惑不已,勾的云飒紧了紧喉结,偏偏他自己还不自知:   “不如……我们就在此地双修吧,夫君?” 第21章 毁人清白   ...........双修?!   修了一辈子无情道保持处男身的云飒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的杀伤力,简直比玉帝把他贬下凡间还要大。   其实.......睡个一两次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还不至于破了无情道,但是云飒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知,万一他睡过素心问玉之后,对人间情爱上瘾了,这就难办了。   无情道道心一破,别说是几汪灵泉,就算是来老天爷来了,将他的仙骨重塑,都救不回来。   思及此,云飒按住了素心问玉湿漉漉的肩膀,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坚定拒绝道:   “不修。”   素心问玉:“.........”   他略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撇了撇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莫名让云飒想起一只淋湿的猫崽子,正生气地咬着主任的裤脚,绕着主主人的小腿团团转,一边转还一边发出喵喵的叫声。   “.......别撒娇。”云飒板起脸。   素心问玉慢慢眨了眨眼睛,随机靠在云飒的胸膛上,将脸埋进云飒的脖颈,低声道:   “那好吧。”   他改了策略,央求道:   “那夫君陪我泡一会儿灵泉,休息休息,好不好?”   他说:“我心口不舒服。”   他说这话时,表情太过于可怜,云飒判断不出他到底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只是想博取同情心,只能无可无不可道:   “你自己不会泡吗?”   “夫君好残忍,用完就丢。”素心问玉带着气音,小小声抱怨道:   “我给了夫君这么多灵力呢。”   云飒看了他一眼,老神在在道:   “我又没求着你给。”   素心问玉:“........”   他鼓起脸颊,生气地在水池里蹬了蹬腿,水波登时荡漾开来,溅了几滴水,扑进云飒的眼睛里。   云飒躲闪不及,脸颊上登时沾满了灵泉水,下意识一愣,反应过来后,用力掐着素心问玉的腰不让他乱蹬,咬牙切齿道:   “你故意的吧。”   “对啊。”素心问玉搂着云飒的脖颈,无辜道:“怎么了吗?”   “.........”云飒想揍他,但又怕伤了他,眉尾微微挑起,半晌扯开素心问玉的手臂,起身往外走。   可素心问玉哪能让他如愿,抱住云飒的腰,不让他走:   “夫君。”   云飒咬牙切齿:   “松开。”   “不松,”素心问玉将脸埋在云飒的腹部,小声道:   “夫君,我胸口疼。”   “别装。”云飒说:“刚刚扑我水时不是挺有劲的吗?”   “我真的疼。”素心问玉脸色不太好看。   云飒:“..........”   他冷眼瞥了瞥素心问玉,片刻后又缓缓坐了回去。   素心问玉游过去,摸索着靠在云飒的胸膛,随即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回老实很多,没有再扯什么双修,云飒也就没再推开他。   素心问玉也累得很,没多久就睡着了。   云飒陪他泡了一会儿温泉,片刻后见差不多了,就起身,打横将素心问玉抱了起来,带回魔殿。   他没想避着旁人,因而他和素心问玉在后山泡了一个多时辰的灵泉,最后还双双湿身回到魔殿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因为素心问玉的特殊身份,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受关注,加上云飒还泡过魔主才能泡的灵泉,这件事很快就被侍从禀告给了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刚把假剑送到逍遥宗,回来就听说他娘亲和一个人类男子勾勾搭搭,双双在后山泡灵泉。   据守在不远处的侍从说,云飒还替素心问玉揉了胸口,两人姿势亲密,还时不时发出暧昧的轻喘声,也不知道藏在水底下的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听到这里,素心若练肺都要气炸了。   他和云飒心连心,云飒竟然想泡他娘亲!   他劈里啪啦地摔落了视野内所有能摔的东西,最后把自己呼哧呼哧地累的够呛。   被人劝着坐下来后,素心若练自己冷静了会儿,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   虽然他也不希望娘亲再这么为父君再守寡几百年,但他总觉得云飒靠近自己和娘亲是别有所图,这样居心不良的人,还是早点赶出人界,别留在魔域的好。   思及此,素心若练打定主意,直接往素心问玉的魔宫而去。   他不敢在素心问玉在的时候把云飒赶出去,只能寻找时机。   但那云飒整日和素心问玉黏在一起,素心若练想找机会,都找不到。   ........该怎么把两个人分开呢?   素心若练像个会永远视奸两人的窥探者,躲在树底下,阴着脸看着素心问玉殷勤地围着云飒转,左一个夫君又一个夫君,把云飒伺候的和皇帝似的舒服。   可是满心愤怒的素心若练不知道,云飒其实早就想走了。   他怕他再不走,就真的要沦陷在素心问玉的美人乡里了。   反正人已经救了......该用什么借口离开呢?   正当云飒抓耳挠腮地想理由的时候,视线无意间飘到了一旁,刚好对上了阴暗爬行的素心若练。   云飒:“........”   素心看见云飒看过来了,皱着眉头,凶狠地瞪了云飒一眼,似乎是对云飒欺骗他娘亲的行径非常不满,整张脸都气红了,像是恨不得立刻就冲上来,杀了云飒。   云飒:“!”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眯,计上心来。   素心问玉不让他走,以他现在还未完全恢复的状态,确实走不了。   但如果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被素心若练赶出去,他岂不是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了?   想到这里,云飒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自己的机智。   素心问玉坐在一旁,听见云飒冷不丁笑了一声,忍不住转过头去,顺着云飒的声音:   “夫君,你在笑什么?”   “......没。”云飒收了笑容,随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低声道:   “夫人,过来。”   素心问玉站起身,听话地走到云飒身边,被云飒拽着手腕,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   素心问玉登时受宠若惊:   “夫君.......”   云飒“嘘”了一声,随机指尖捏着素心问玉的下巴,凑过去,用指腹轻轻捻着素心问玉的唇。   .......有点软。   云飒本来只是想在素心若练面前做个戏,却没想到素心问玉这么乖,这么配合,一点反抗都没有。   在他用指腹摸素心问玉的下唇的时候,素心问玉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伸出舌尖,舔了舔云飒的指尖,低声道:   “夫君,要双修吗?”   云飒:“.........”   他硬着头皮:“我.......”   “去魔殿里吧,”素心问玉乖巧道:“不过夫君想在外面也是可以的,把侍从屏退就好了。”   云飒:“......”   他手腕微微发抖,狠了狠心,闭着眼睛,用力在素心问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亲的太用力,离开时还发出了声音,在素心问玉的脸颊上留下了红色的引子。   素心问玉蒙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有些害羞:   “夫君.......”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云飒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他一直用余光瞄素心若练,却没想到素心若练还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没动,只是从蹲改成了站着,指尖攥紧成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神情阴鸷,像是恨不得冲上来捅了他。   事实上素心若练也这么做了,但他还没冲到云飒的面前,就被素心问玉的心腹拦下了。   那心腹在素心若练耳边说了什么,素心若练只能不甘心地停下动作,剁了跺了跺脚,身份不甘心地用眼神狠狠警告了一番云飒。   云飒:“.......”   他就等着素心若练冲过来“拆散”他和素心问玉呢,为此还牺牲了自己的初吻,素心若练竟然就这么停了!   看来.....还要再下一剂猛药才行。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云飒身体快于意识,将素心问玉抱了起来,用所有侍从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道:   “夫人,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进去做吧。”   素心问玉看不见,不知道素心若练就眼睁睁地看在他身边看他和云飒亲热,更还不知道云飒心里是个什么想法,红着脸“嗯”了一声:   “都依夫君。”   云飒看了快要爆炸的素心若练一眼,看似镇定,其实心慌,硬着头皮抱着素心问玉,往魔殿而去。   在云飒抱着素心问玉,跨入魔殿台阶的那一刹那,身后的门就被有眼色的侍从关上了。   云飒将素心问玉放到床边,任由侍从将床帷放下。   .........完了,今天该不会真的要献身吧?   正在云飒慌的不行,思考没有素心问玉的允许,他单枪匹马闯出魔域的可能性有多大,素心问玉已经脱去了外袍,只穿着一件襦裙,露出光\裸白皙的脖颈和肩膀,跪坐在云飒身边,低声道:   “夫君,我可以了。”   你可以什么,你不可以!   云飒在心底呐喊,却脸颊紧绷不敢吭声,素心问玉等了一会儿,以为云飒是想让自己主动伺候,于是便摸索着解开了云飒的腰带,替他褪去外袍。   云飒抓住了素心问玉的手腕,不让他脱自己的衣服。   素心问玉不知道云飒为什么又突然反悔了,于是急了。   他两次求欢都遭拒,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用力扯开云飒的手,云飒不让他扯,两个人无声较着劲,差点在床帏间打起来。   最后还是因为云飒不敢碰素心问玉的不着寸缕的肩膀,给素心问玉抓到了机会,素心问玉直接把云飒按倒在床上,骑上了云飒的大腿。   云飒头都要晕了。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而素心问玉已经俯下身来,似乎是想亲一下云飒。   云飒赶紧偏过头,不让素心问玉亲,素心问玉的唇落在了他脸颊上。   素心问玉似乎有些不满意,身体又往下挪了挪,唇一点一点地划过云飒的皮肤,动作间两人的衣服布料不断摩擦,发出了细细簌簌的声音,最后将唇落在了云飒的唇上。   就算云飒修的是无情道,但他又没挥刀自宫成太监,该有的反应,他一点也阻止不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素心问玉摸索着含住了他的唇,再也忍受不住,压住素心问玉的肩膀,不让他再靠下来,随机翻身将素心问玉压在身下。   该死的,素心若练怎么还不来?   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娘亲的清白被自己毁了吗?   而素心问玉对云飒的心理状态全然不知,仰头时衣衫散乱,青丝落于枕间,皮肤白的像玉纸,喘息时汗珠微微,衬得皮肤愈发光洁细腻,如同玉釉。   云飒动了动喉结。   他狼狈地起身,似乎是想要离去,但下一秒,素心问玉的双腿就缠了上来,用脚背轻轻蹭着云飒的后腰。   云飒登时汗毛倒竖。   他转过身,颇有些凶狠道: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没说话,直起身,用手臂搂住云飒的肩膀,凑过来,含住了云飒的唇,缓缓用舌尖舔着。   轰——   在那一瞬间,云飒只觉自己的理智如同被火焰烧过一般,几乎要消失殆尽。   他听见耳边嗡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弦断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将素心问玉压回床上,发狠地亲着。   素心问玉侧过头,由着云飒亲他的唇、脸和脖颈,还主动抓起云飒的手,让云飒的指尖从胸膛一路往下——   等等!   在触碰到一处的时候,云飒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从情\欲的灼热中骤然清醒过来,如同被破了一盆冷水,不可置信地抽回手,看着素心问玉,惊疑不定:   “你........你怎么是男的?!”   素心问玉瞳仁如染了一层薄雾,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转着眼珠,似乎是不明白云飒为何会有这样的问题。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忽闻门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似乎是沉重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在空中砸落地上的动静,而仔细听取,还能听见拔剑的声音。   云飒察觉到不对,不顾上素心问玉的男子身份,抓过素心问玉的肩膀,带着他在床上滚了一圈。   下一秒,云飒放在躺的地方就被剑风扫过,布料应声裂开,发出刺耳的声响,而一道痕迹深入嵌入床板几厘米,不难想象如果云飒再慢一秒钟,会不会被当场割喉,血溅三尺而死。   云飒:“........”   他搂着素心问玉跳下床,站稳,转过头,而在他扭头的几秒钟里,床帏已经被剑锋隔断,碎成无数飞舞的纱片,而素心若练则执剑悄然行至身前,剑尖离云飒不过几厘米,配上那一双因为盛怒通红的眼珠和冲天而起的魔气,令云飒骤然心尖一颤,身形僵住:   “你这登徒子,竟然觊觎我娘亲,毁人清白........我今天,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第22章 他是你父亲   剑在眼前,避无可避。   何况他身边还跟着素心问玉,素心问玉是一个瞎子,如果他这时候把素心问玉丢下后撤,保不齐素心若练一个疯起来,就不小心伤到了他的母亲。   思及此,云飒不再犹豫,猛地抬脚上前一步,迎面直上,一脚踹向素心若练的肩膀。   他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可惜素心若练也不是吃素的,被踢得后退两步,稳住下盘后,又咬紧牙关,再度提剑攻来。   云飒一手搂着素心问玉,一手用掌心运功,指尖在空中飞速画了一个卍字诀,待阵法成型之后,直接用灵力硬抗下了素心若练的招式。   素心若练早已杀红了眼,脚踩地面,直接飞身而起,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往下劈砍。   两者灵力相接的瞬间,喷涌而出的灵力如同洪水冲垮河堤,又似巨型爆炸,目光所致一片耀眼刺目的白色光芒,灵力的余波如同倾斜而出的巨大的潮水海啸一般,冲天而起,紧接着便飞速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力量大的连房屋和地面都微微震动,素心问玉和云飒的衣角被余波冲的快速鼓动,连发丝都向后飘飞,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瞳仁里反射的惊人光芒。   “发生什么了?!”素心问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云飒的怀里慌张道:   “素心若练,你在干什么?!”   “娘亲,这个登徒子他冒用的父君的身份欺侮你!”素心若练大喊道:   “我今日必杀了他!”   “素心若练!”素心问玉大吼一声:“放下剑!”   “娘!”素心若练话音未落,云飒因为灵力尚未恢复,护身的阵法登时在素心若练的剑下裂出道道裂痕,紧接着在云飒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呼啦一声碎成无数片。   光芒消失,法阵破碎,素心若练的刀剑登时突破了束缚,穿过空气,直直地朝云飒而去。   素心问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云飒的面前,用力抱住了云飒的腰,用身体替云飒隔绝危险。   但云飒怎能容许素心问玉一个瞎子替他挡灾,登时将素心问玉用力推开,自己的胸膛则直直撞上了剑尖。   剑锋刺破衣帛发出碎裂声,玄铁钻入血肉的粘稠声音听的人耳膜发麻,更是痛的云飒当场吐出一口血,发出一声闷哼。   “........夫君!”   素心问玉是最关心云飒的人,被云飒推开后趴在地上,听见云飒的痛哼,当场疯了:   “素心若练,我让你停下!”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也不管前面是谁,直接蛮横地撞了上去。   素心若练登时吓了一跳。   他担心素心问玉会撞到剑身割伤自己,赶紧从云飒的身体里抽出剑,伸出手扶住了素心问玉:   “娘亲,你........”   “啪——”   素心若练话还未说完,一声清脆的响声就从他耳畔传了过来,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右脸脸颊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左脸脸颊上也挨了一道巴掌。   素心问玉这两巴掌完全没有留情,直接把素心若练打蒙了。   素心若练掌心里还握着剑,被这两巴掌扇的脸颊都偏到了一边,瞳仁瞬间放大发颤,完全不敢相信素心问玉竟然会动手打他。   “你知道你今天伤的人是谁吗?!他是你父亲!”素心问玉提高音调,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全无在云飒面前的温柔婉意,像个疯子一样吼道:   “你敢伤你爹,你是不是要反了天了,啊?!素心若练!?你是要反了天了吗?!”   素心若练猛地回过头,瞳仁发颤,仔细看去时,还能看清眼底的泪水,像个无助又倔强的小狗崽,呲着牙道:   “娘!我爹已经死了几百年了!神魂俱灭,不可能再复活了!”   他滴血的剑尖一指云飒,剑锋在地面嵌出深深的痕迹:   “他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你为了他,竟然打我?!”   豆大的泪水从素心若练的眼眶里滑落,他嗓音发颤,不可置信道:   “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母亲!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冒牌货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素心问玉冷冷道:   “你有眼不识泰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认不出来,这样的蠢货,怎么可能配当我的儿子!”   “既然母亲觉得我蠢,当初又何必将我生出来!”素心若练被素心问玉一句话说的破大防,当场崩溃了:   “我自降生起,母亲便对我不闻不问,我无数次问您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致使您对我这样冷淡,您也总是不回答!”   素心若练含着泪,又哭又笑道:   “时至今日,我方明白,原来母亲心中自始至终只有父君一个人,竟连一个与他相似的影子也这般上心.......我,我又算什么,我不过是您和父君心情好时生出来的一个小玩意罢了!”   “你!”素心问玉被气的够呛,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素心若练道:   “母亲,我今日便问你,假设只能选一个的话,你到底是想要这个冒牌货,还是要您的亲生儿子?!”   素心问玉:“.........”   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站在原地,听着素心问玉的咆哮,半晌,缓缓冷静下来,   “你不要闹了,素心若练。”   他道:“你这样不懂事,让母亲很失望。”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素心若练的眼眶里落下来,很快就沾湿了素心若练精致清秀的脸颊。   素心若练盯着素心问玉,又看了一眼云飒,半晌,他抹了一把脸,将泪水尽数抹去,勾起唇角,眼角却只剩哀凄:   “母亲,我没有不懂事。”   他一字一句道:“是您,从来只希望我听话罢了。”   言罢,他将剑当啷一声丢在地上,血珠微微溅起,在地面上洒下斑斑点点:   “既然您这么护着这个男人,那便护着吧。”   素心问玉眉头一皱:   “素心若练,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有打鬼主意。”素心若练说:“既然母亲执意要护着他,将他留在魔域,如此这般,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违抗您的命令,便是不孝,您生养我不易,我不想忤逆您.........”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云飒,低声道:   “但.......有他没我,我不想忤逆您,也不想让我自己不开心,只能自请离开魔域。”   素心问玉眉头皱紧:“素心若练!”   “娘亲,爹爹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素心若练眼眶发红,嗓音嘶哑:“我知道您很想他,但是把一个陌生人当做他的替代品,爹爹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会很伤心的。”   言罢,素心若练没有管素心问玉因错愕而瞪大的眼睛,头也不回,径直转身离去。   素心问玉:“.........”   云飒:“.........”   他们大概谁也没有想到素心若练竟然会采用和素心问玉决裂的方式来反抗云飒的存在。   云飒苦肉计失败,被赶出魔域的算盘落空,还白挨了一剑,心中暗暗叫苦。   他轻轻地咳嗽一声,捂着胸口吐出淤血。   这声咳嗽大概是提醒了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反应过来,摸索着过来,爬到云飒的身边,探了探云飒的伤口,心疼的差点要哭:   “这孩子,竟然伤你.........”   他双手掐诀,就要给云飒输灵力,帮助他恢复,却被云飒摆手拒绝了:   “算了,没事。”   云飒摸了摸伤口,勉强运功止住血:   “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晚点我再让人带你去后山灵泉吧,”素心若练自己受伤都没泡过几次,全靠命硬熬过去的灵泉被当做云飒的洗澡水一样用,素心问玉也不在意:   “好吗,夫君?”   “你别管我了,你还是关心你儿子怎么办吧,他都离家出走了。”云飒是想自己跑路,不是想把素心若练赶跑,当即头疼道:“他可是整个魔域的魔主,就这样跑了,真的没事吗?”   素心问玉闻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云飒还以为他会回说没事,却没想到素心问玉道: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事。”   云飒:“........”   他无言地看着素心问玉,咳嗽一声,缓缓爬起来。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素心问玉什么好了。   在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该感慨素心问玉对魔主漱风的痴情,还是该替素心若练心酸即便离家出走了也无人在意的凄凉。   云飒心情复杂,自顾自地沉默片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间抬头问道:   “不对啊.......”   云飒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素心问玉,不可思议道:   “你.......你是个男人来的.......如果素心若练真是你亲生儿子的话,那你是怎么把素心若练生出来的?!”   还是说,孩子不是素心问玉生的,那个魔主漱风,其实,其实是个女人嘛?! 第23章 断袖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如同石破天惊般,令云飒头皮发麻,陡然间打了一个哆嗦。   不.......不会这么炸裂吧?   云飒傻傻看着素心问玉,许久也不做声,引得素心问玉也仰头,偏转向他。   即便素心问玉看不见,但他还是能敏感地嗅到云飒此时的心情算不上佳:   “夫君,你怎么了?”   素心问玉紧张地攀着云飒的手臂,忐忑不安道:   “夫君,你是不是.........”   “你是个男子?”云飒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了:   “是不是?”   “.......对。”素心问玉微微歪了歪头,很是不解:   “我是男子怎么了吗?”   .......还怎么了?!   云飒难以置信道:“那难不成.........难不成魔主漱风,是个女子吗?”   “当然不是了。”素心问玉带着气音笑了笑:   “魔族是出过三代女魔主没错,但夫君,你可是个实打实的男子啊。”   云飒:“..........”   他沉默片刻,心情复杂的像是暴雨过后凌乱的树枝,杂乱理不出头绪,许久,才勉强找回神志,逐渐拼凑起字句,   “那.........那两个男子,究竟是怎么生出素心问玉的?”   云飒话音刚落,余光里很明显地看见素心问玉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逐渐淡了下来,最后撇下唇,冷声道:   “这就要问夫君了。”   素心问玉一甩袖:   “夫君是如何将素心若练生出来的,难道还需要问我才能回忆起来吗?!”   云飒:“.........”   我冤枉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冤,反正现在情绪算不上美妙,抽了抽嘴角:   “你的意思是........我是和别的人生下的素心若练,然后塞给你养的?”   “难道不是?”素心问玉反问云飒:   “夫君你当日陨落之后,素心若练就出现在了魔域,他额头还有你留下来的魔印,与你一模一样,不是你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   云飒无言片刻,不太相信这个结论:   “魔印而已,难保不出现一样的.......你又没滴血验亲过,怎么知道孩子是我的.......何况你既然知道孩子是我和别人的,那你还替我养孩子。”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素心问玉道:“就算他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你留下的血脉,我也要保住他。即便他生母不详,是你与旁人生的孩子,我亦不喜他,但因着是你的骨血,我怎样也要将他养大的。”   云飒:“............”   这么傻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虽然在这个王朝,男人三妻四妾挺多见的,但云飒听了素心问玉的话,却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不管是带入漱风还是带入素心问玉,都觉得怪怪的。   他直觉这心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踌躇片刻,还是选择了放弃询问。   “罢了。”云飒咳嗽了一声,擦掉嘴角的鲜血,撩起眼皮看向素心问玉:   “你眼瞎看不见,我替你去将素心若练寻回来。”   “不用理他。”素心问玉只关心云飒的伤势: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冲动,半点比不上他父亲的,出去吃吃苦也好,免得一天到晚龟缩在魔域,还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厉害。”   云飒:“.......”   他无奈,伸出手揉了揉素心问玉的头顶:“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素心问玉蹭了蹭云飒的掌心,没有说话。   他扶着云飒坐下,随即运起功力替云飒疗伤。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于素心问玉给予的灵力,云飒几乎能够全盘接受,一点抵触也没有。   那些灵力无比自然地融入了云飒的身体,如同游鱼入海,速度快的连云飒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云飒已经恢复了面色红润,反倒是素心问玉,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呼吸微弱,收回灵力时顺势倒进云飒的怀里,小小声地撒娇。   云飒:“..........”   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吃美人虚弱这一套。   他把素心问玉打横抱起来,方到床上,随即给他盖好被子:   “你好好休息。”   云飒道:“我晚一点去帮你将素心若练找回来。”   素心问玉闻言,纠结地拧起眉:   “那......晚些夫君还回来么?”   “.........回吧。”这么好的逃跑机会,云飒怎么能不跑,他可没忘了自己下凡来还有个任务,就是寻找自己失落的半幅仙骨,只敷衍道:   “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素心问玉依依不舍地拽着云飒的手指,不肯放开,   “那夫君亲我一下,我就放你走。”   云飒:“..........”   他无可奈何地想怎么自己还是走到了出卖色相这一步了,但看着素心问玉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又不忍心说出一个不字。   .......算了,刚才也亲都亲了,不差这回。   想到自己刚才抱着素心问玉,把人按在床上亲时的那股狠劲儿,云飒便忍不住耳郭微红。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轻轻俯下身来,最后闭着眼睛在素心问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起身时素心问玉的瞳仁里是显而易见的茫然,似乎是有些不解,挣扎着伸出指尖,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半晌,才疑惑道:   “夫君为什么只亲额头?”   云飒只觉一股血液直往脑袋上涌,一阵脸热,咬牙道:   “你还想亲哪?”   素心问玉伸出手,点了点自己刚才就被亲出了一道口子的唇。   “........想都别想。”云飒看着自己的“杰作”,只觉浑身不自在,万分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男人这么饥渴,难道真的是单身太久了。   思及此,云飒扭过头,直接用被子盖住了素心问玉的脸颊,眼不看为净:“你休息吧。”   “........好吧。”素心问玉在漱风面前一直是很乖的,闻言乖乖应声,将被子拉下脸,弯着眉眼看着云飒:   “那我等夫君回来后,再给我补上。”   ........谁要给你补了。   云飒心中腹诽着。   他本应该当即起身而去,但看着素心问玉期待的脸颊,身体却像是钉在在床边似的,半天没动。   他的指尖轻轻蜷缩起来,藏在衣袖下方,许久,素心问玉才听见云飒缓声道:   “睡吧。”   “好。”素心问玉听话地闭上眼。   他本来不困,但也许是因着云飒坐在他身边,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没多久竟真的睡着了。   云飒见他睫毛不再乱颤,知道素心问玉已经睡着,便缓缓站起身。   他做好了心里准备,本想起身离开,却没想到刚起身就差点摔了一个踉跄。   云飒:“.........”   他刚酝酿起来的不舍登时消散,下意识转过头,只见素心问玉的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即便是睡着了也舍不得松开。   云飒:“........”   他沉默片刻,伸出手扯了扯,努力想将自己的衣袖解救出来,却没想到他越扯,素心问玉抓的越紧。   云飒没办法,硬来又怕素心问玉被自己弄醒了,想了想,只能用指尖凝聚起灵力,割断了衣袖。   半截衣袖轻飘飘的落下,被熟睡中的素心问玉拽紧,像是个小仓鼠藏起了自己心爱的松果,不肯让与旁人。   云飒.........云飒心情复杂。   这下.........自己是真成了断袖了。   思及此,云飒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视线,不敢再呆,赶紧匆匆离开了魔域。   他走的时候也没有人拦他,应是都得了素心问玉的命令,所以云飒离开的时候异常顺畅,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但很快,云飒就发现了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他不知道素心若练去哪了。   毕竟素心若练和素心问玉是因自己而决裂的,不把素心若练找到,再劝回去,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好像也不太好?   云飒莫名有些烦躁。   .........素心若练那个小鬼头,能去哪呢?   他方才和素心问玉闹成那般,魔域估计是不会呆了,那只可能是去了.......   人间!   想到这里,云飒心中陡然一跳,随即就感觉到了些许头疼。   人间这么大,这个小破孩子,到底能离家出走去哪呢?   他一个人出去,该不会.........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第24章 闹够没有   由于不知道素心若练究竟去了哪里,云飒只好前往人界。   人界现今为止共有十九州,云飒打算先去和魔域离得最近的仙琵州看看。   人界的条件比魔域好多了,一路上还有客栈和集市。   云飒虽然在仙界清心寡欲惯了,但也架不住人界实在热闹,便也寻了一处清净地,缓缓降下,打算一探热闹。   仙琵州临近魔域,周围有许多成型但未修成灵智的魔物出没,故而此处修士众多,与普通人混居,除了身上的宗门弟子服外,和普通人也相差无几。   云飒刚迈入集市,就有不少热情的人将其误认为修士,便招呼云飒买东西,但都是一些剑谱和玉髓之类的,云飒看了几眼,没有想买的欲望,便也走开了。   在路过一家酒楼时,里头飘来饭菜的香气,引得云飒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辟谷已久,在仙界也未曾贪食人间五谷,乍然闻到人间饭食香,几经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毕竟,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这张嘴。   他一进门,就有小二迎了上来,年轻的脸上满是笑容:   “客官,想吃点什么。”   “来电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吧,”   云飒是修成了仙骨的,自然是一派清逸出尘之气,人靠衣装,瞧他是一副不差钱的模样,小二闻言登时眉开眼笑,忙把云飒带上了雅间。   说是雅间,但因为酒楼的生意太火爆,所以普通客人只单单用屏风隔开了一个小空间,云飒甚至还能从屏风与屏风的缝隙里,看到人往来的模样。   好在他也没有特别在意,挑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了。   没一会儿,小二便端来了几样冷菜,还上了一壶酒。   云飒许久没吃这些,倒也新鲜,也不嫌弃隔壁吵,拿起筷子,慢慢夹着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声响,像是有一群少年走了上来。   他们各个身着黑色玄衣,头戴蓝色发冠,白色的发带从半扎的马尾垂下,轻轻扫落在后背。   云飒从屏风的间隙看了他们一眼,复又垂下头去。   “砰——”   是剑砸在桌面上的声音。   “今日猎魔,都是一些低级未开灵智的魔物,内丹也未成型,带着这些内丹回去,定会被掌门和长老责罚的。”   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忧虑。   “唉。”叹气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云飒竖耳听着他们说话,慢慢吃着花生米,默不作声。   “......行了,别叹气了,哭丧着脸,像什么样子。”   就在所有人都唉声叹气的时候,一阵清清冷冷的少年音响了起来,如同流水潺潺:   “降魔卫道是我们的责任,但如果一味将猎杀魔物作为我们努力的结果,岂不是与修炼的初心南辕北辙了。”   云飒闻言,轻轻挑起了眉。   空气中有了片刻静默,许久后,附和声纷纷响了起来:“大师兄说的是。”   “........”   许是气氛太过于沉闷,云飒下意识往窗边靠了靠,将半阖的窗打了开来,使清新的空气扑进包厢内。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云飒一盘花生米都快喝完了,那店小二才匆匆赶上楼,端着一盘菜,推开屏风,陪笑着看着云飒:   “不好意思啊,客官,让您久等了。”   “没事。”多少时间云飒也等得起。   但他等得起,其他人可等不起。   在小二给云飒上菜的间隙,隔壁包厢已经有人拍案而起,高声道:   “小二!小二!”   “哎,客官!”店小二急匆匆地回过身,看向不远处等了许久的少年修士们:   “各位公子们有什么吩咐吗?”   “怎么还不上菜?”那些少年修士似乎对这家酒楼的上菜速度非常不满:   “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不好意思啊,各位公子。”店小二赔笑的脸都要酸了:   “实在是楼下出了一点状况,耽误了给各位公子们上菜的进度。我现在就去催厨房,烦请各位稍等。”   言罢,店小二急急就想往楼下走去。   但他才刚走到一半,一张木桌就从他面前腾空而起,紧接着毫无防备地重重砸下,桌角死死嵌入木制的楼梯上,离那店小二的鞋尖不过几厘米。   只差一点点,他的腿就废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店小二扶着扶梯的身体一僵,浑身发颤,冷汗直冒。   察觉到危险的他一寸一寸地抬起头,紧接着,又有几张椅子在混乱中朝他砸来,速度之快,此刻处于慌乱中的他几乎避无可避,整个人像是木雕一样站在原地,只消片刻,就会被椅子砸个头破血流。   千钧一发间,有一道剑光划过,在店小二的瞳仁里反射出一阵蓝光,紧接着当口飞来的椅子裂成两半,如同爆炸般朝两边飞去,堪堪避开了店小二脆弱如西瓜的头颅。   意识到自己得救的那一瞬间,店小二缓缓瘫坐在楼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起,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白着脸,扯着嗓子喊:   “杀人了!杀人了!”   云飒:“........”   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收回想要救人的手,偏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云观昭如同轻巧的燕,踩着飞在空中的椅子保持平衡,随即翩然落地。   而造成刚才混乱的罪魁祸首,正是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一身蓝衣,掌心握着鞭子,正站在大堂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掌柜的。   酒店的掌柜瘫坐在地上,看着周围凌乱的桌椅和摔落的杯盘,如丧考妣,胡子抖动,就差没哭出来了,   “哎呦喂,我的桌子,我的椅子,我的......我的酒楼啊!”   他猛地一抬头,指尖指着素心若练,怒气冲冲道:“你你你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不付钱就算了,怎么还砸我的酒楼啊!”   “我又不知道吃饭要钱。”素心若练很是无辜:   “我吃的时候你也没有告诉我啊。”   “在外面吃饭当然要付钱了!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吗?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掌柜的气的眼睛都红了,骂道:“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素心若练的痛点,素心若练登时炸了毛。   他生气时的表现很明显,就算不看他的表情,冲天的魔气和额头若隐若现的魔印也能看出他此刻心情绝对不算上佳。   他这回一句废话也没多说,一甩鞭子,鞭尾登时卷上了客栈老板的脖颈,直接将他甩在了空中。   鞭子越缠越紧,如同有灵气的蛇一般,将酒楼的老板缠的几乎要窒息,两眼翻白。   “你、去、死!”素心问玉手腕用力,额头青筋暴起,直接将客栈老板往墙上摔。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胆子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   云飒见状,心中一紧,赶紧想要上前阻止,但云观昭的动作比他更快。   云观昭飞身而起,掌心接住即将被摔到墙上、摔个头皮血流的掌柜,随即朝素心若练猛地一挥剑。   剑光耀目,素心若练被闪了眼睛,下意识闭目,旋身躲开那阵剑意,但还是被划伤了耳垂,肩膀上有青丝落下,脸侧溅染了淡淡的鲜血滴。   鞭子理所当然地松开了酒楼掌柜,云观昭将掌柜从魔鞭手下解救出来。   掌柜不住的哆嗦,朝云观昭道谢,云观昭安慰了他几句,随即转过头看向素心问玉。   半晌,他冷笑道:   “怎么又是你。”   云观昭道:“真是晦气。”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素心问玉用指腹擦掉脸颊上的血珠,没管耳垂处传来的不痛不痒的伤口,眼神阴冷地看着云观昭: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人界,我是人,为何不能在此处?”   云观昭挑起眉毛,清冷的双眸中出现了淡淡的讥讽,十分罕见地开口与之针锋相对:   “反倒是你,一个魔,竟然想私闯人间,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活的不耐烦的人是你。”素心若练一扯鞭子,十分不耐道:   “要打便打,哪这么多废话。”   “正合我意。”云观昭挽了个剑花,冷笑着看着素心若练:   “杀了你,再拿了你的内丹回宗门,也算是我为人间除了你这一害。”   “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吧。”   素心若练扯了扯嘴角,清俊的脸上全是冷意:“说大话,小心闪了自己的舌头。”   云观昭表情忽然变的不太好看。   他也不再多话,直接提剑攻去。   素心若练将鞭子抛至空中,鞭子瞬间消失,紧接着,素心若练从虚空中拉出了一把剑,来不及挽个剑花,刚握上剑,就不得不用来抵御云观昭的进攻。   两把剑登时碰撞在一起,击出耀眼的剑光,冲天的魔气混杂这至纯至净的灵力,两者泾渭分明又互相交融,如同相伴相生的太极,呼啸的灵力似排山倒海的海啸,毫不留情地席卷着周遭的一切,又似台风过境,周围的一切无不被破坏殆尽。   站在二楼的云飒衣角疯狂向后翻飞着,无风自动,脚下的地面也剧烈晃动起来,几秒钟再也承受不住,被魔气和灵力冲撞着裂开无数的裂痕,最后迅速碎成齑粉。   房梁倒塌,桌椅破碎,有不少用餐的食客失去支撑,纷纷从二楼往下坠,争先恐后地发出尖叫声,周遭一片狼藉。   云飒见状,再也看不下去。   他双手恰了一个诀,一股温润的灵力从他掌心蔓延开来,如同轻柔的金色网,缓缓接住了往下掉的凡人。   他的眼底倒映出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相斗时的剑影刀光,乱飞的剑意嵌入不远处的石墙或者地面,将桌椅都割的斑驳。   而不少的凡人已经吓坏了,坐在地上傻了眼,最后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抱着云飒的小腿,瑟瑟发抖,抱不到云飒小腿的,就躲在云飒身后,不敢乱动,生怕再被误伤。   云飒:“.........”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素心若练和云飒,忍无可忍道:   “停!别打了!”   他指尖弹出一缕灵力,直接将两者胶着在一起的剑撞开,偏向一边:   “素心若练,你到底闹够没有!” 第25章 义子   有时候云飒会想,还好素心若练和云观昭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然他当父亲的第一天就会想上吊。   儿女子孙都是债,云飒算是彻底亲身体会到了。   他用灵力弹开了胶着的剑,但却隔不开素心若练的怒吼:   “你少多管闲事!”   他再不废话,剑锋一转,直接对准云飒,剑意荡起的一瞬间,云飒不得不直面来自于素心若练的威胁,脑后用来束发的发带无声自动,胡乱飘飞,差点打在云飒的脸上。   云飒:“..........”   他足尖轻点,借着灵力迅速后退,但素心若练的剑却不放过他,直逼眼前,在剑尖离云飒不过三厘米的时候,云飒迅速下腰,躲开素心若练的剑狠扫过来的进攻,随机在身后的梁柱被割的轰然断裂的一瞬间,抓住机会,直接灵活地绕到素心问玉的身后,随即一个手刀,重重砸在了素心若练的最脆弱的脖颈下方。   脖颈是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素心若练没有防备,当场疼的眼前一黑,手腕一抖,差点栽倒过去。   好在云飒还留了一点良心,没有真想把素心若练打昏,但也没有留手,素心若练痛的闷哼一声,身体晃动,踉跄几步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地,要不是还留了一丝神智,用力将剑插在地上支撑起身体,他说不定要当场对着云飒摔个五体投地。   “........”素心若练痛的连抬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冷汗涔涔,肩周如同被无数根针扎了一样,双手用力攥紧剑柄撑住身体,垂着汗湿漆黑的眼睫,咬牙切齿道:   “云飒!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谁让你不听话。”云飒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力道大的把素心若练脑后的发带都扇起来了,   “把别人的酒楼都毁成什么样子了?嗯?”   素心若练怒吼:“要你管啊!”   云飒又是一巴掌盖在他脑后,这回是动真格了,把素心若练的脑袋拍的嗡嗡作响,沉下声,表情也不复方才的温和,反而有些冷:   “闭嘴!”   素心若练:“........”   他还想顶嘴,但看着云飒骤然阴冷下来的面容,忍不住瑟缩,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还敢和母亲素心问玉吵架的他,和竟罕见的在云飒的训斥下闭了嘴。   他低下头,暗自恢复着力气,准备待会狠狠给云飒一个好看,但一旁的云观昭却觉得这是一次进攻的好机会,竟然直接提剑攻来。   素心若练脖子痛的快要断了,低着头没有察觉,倒是云飒发现了,反手用手臂直接挡开云观昭进攻的手腕,在云观昭反应过来,依旧选择提剑的时候,云飒直接抓住云观昭的手腕,足尖一点,直接飞身起来,顺带用力反方向一拧,力道大的将云观昭的手腕拧的差点脱臼,手中的君子剑也不由自主地当啷一声落地,疼的云观昭直接喊出了声,额头青筋暴起:   “啊——”   他被云飒毫不留情地用掌心按着脑袋落地,疼的双膝磕在地面上,直接跪下,差点面对面和同样跪着的素心若练来了个夫妻对拜。   素心若练一开始十分嫌弃地后仰,但反应过来云观昭偷袭他失手过后,一愣,随即忘了疼痛,呲着大牙乐了起来:   “哈——”   他一笑就牵动了伤处,疼的呲牙咧嘴的,又笑又哭,表情狰狞的要命,眉毛挑起:   “哈哈........”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又什么好笑的。”   云飒反手用手背在素心若练的脸颊上扇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响。   他没有用力,但还是在素心若练的脸颊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素心若练登时变了脸色,一脸愤怒地抬眼看向云飒。   他生气的时候脸颊有些凶横,眉尾上挑,眼睛里黑少白多,像是一条刚成长的狼:   “你想死啊!”   云飒皱眉,顺势抬起手。   他的巴掌还未落在素心若练的脸上,眼神就轻飘飘地扫了过去,一个动作就引得素心若练忽然汗毛倒竖,下意识噤了声,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恼羞成怒,咬紧后槽牙,不知道在一个人凶什么。   其余的逍遥宗少年看着他们大师兄被云飒以如此耻辱的姿势按在地上,忍不住拔剑想要冲过去,却被另外一个看起来稳重且谨慎的少年拦住了,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冲动去送死,静观其变,这才拦住了他们的动作。   但那些少年却没有放弃营救云观昭,拔出的剑也未收起,虎视眈眈地看着云飒,像是云飒一旦对他们的大师兄不利,他们就会蜂拥而上,杀了云飒。   云飒走到素心若练和云观昭面前,将他们用力转过来,掌心按着他们的脑袋,用力往下压,冷声道:   “和掌柜的道歉。”   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的脖颈死死地僵着,扑腾着不愿意道歉,云飒一个给了一个巴掌,这回打在了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的脖颈上,不轻不重:   “快点。”   云飒看着这两个犟种,挑眉道:   “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在大家面前爬都爬不起来。”   素心若练:“.........”   云观昭:“.........”   他们刚才在对战的过程中消耗了太大的灵力,此刻受制于人,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跪在普通人面前,心态有些崩了。   素心若练还好,本来就是破罐破摔的状态,但云观昭像来骄傲,跪天跪地跪父母没跪过别人,当下耻辱的脸颊发红,连道歉的话都像是蚊子哼哼:   “........抱歉。”   云飒:“大点声,刚才没吃饭吗?”   云观昭忍无可忍:“云飒,你别太过分了!”   “谁过分?我问你谁过分?”云飒收了嘴角的笑,冷冷地看着他:   “你们损坏别人的酒楼不过分?差点害的别的客人从楼上摔下来不过分?以为自己是修士就可以罔顾人间的法律秩序吗?”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这些人太弱了,被波及至死,他们也该去反省是不是自己修为不够。”素心若练梗着脖子:   “反正我没错,我不道歉。”   云飒缓缓垂下眼睫,看着素心若练,半晌才道:   “我说真的。”   他一字一句,语速慢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如果我是你亲爹,现在非用鞋底抽死你不可。”   素心若练:“........”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飒,但云飒没再理他,而是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随机转身走到一边,将酒楼掌柜扶起来,低声道:   “掌柜的,对不住。”   他藏在衣袖里的手一动,有灵光闪现,接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云飒拿出银票,数了十几张,递给了掌柜:   “这些银子你就拿着,算是我替那两孩子,对你的赔偿。”   掌柜的本来还在生气,但在看到银票的那一眼,整个人脸色一变,登时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没事没事。”   他像是怕云飒反悔,赶紧接过银子,随即还试探道:   “这俩孩子,是您的.........?”   云飒想了想,随即笑道:“义子。”   素心若练\云观昭异口同声:“谁是你的..........”   云飒转过头,淡淡道:   “这么多话,不如留在酒楼当说书先生抵债算了。”   素心若练:“.........”   云观昭:“........”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随即颇有默契地转过头,彼此都不再看对方,也不再看云飒。   云飒替他俩像各位食客道了歉,银子如水一样花出去,才避免了素心若练和云观昭被捕快带走的命运。   但素心若练被云飒平平安安拎出酒楼的时候还有些不忿,怒气冲冲地往前走。   云飒喊住他:“去哪?”   “要你管。”素心若练回过头,对他呲牙:“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为和我娘好上了,就真的当上我小爹了?”   他对着云飒啐了一口,差点把唾沫星子啐到云飒脸上:   “我爹只有一个,就是魔主漱风,你想让我听你的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云飒:“..........”   他看着素心若练,片刻后方嗤笑道:“你不认我?”   他声音淡淡:“我也没你这么蠢的儿子。”   “你!”素心若练一把揪起云飒的衣领:   “你说谁蠢?”   “说你。”云飒丝毫不惧,看着他低声道: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是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会后悔莫及。”   后悔把你生下来。   云飒虽然没有明着这么说,但就差没把轻蔑和讥讽写在脸上了。   素心若练本来和素心问玉吵架了心情就不好,刚才还在最看不起最讨厌的凡人面前跪了一遭,如今再被云飒刺了一句,整个人都暴怒不已。   他双眼赤红,揪着云飒衣领,额头的魔印鲜红的像是要滴血,散着炽热的温度:   “云、飒!”   云飒就这么看着素心若练,没说话。   片刻后,素心若练看着云飒,猛地松开了手。   他后退几步,像是无能狂怒的小狗崽,恶狠狠地盯着云飒,然后抬起了手。   就在云飒以为素心若练又要和自己动手、指尖已经悄然凝起灵力防御的时候,素心若练却猛然转过了身,用力用手臂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下。   云飒见状,微微一愣:   “...........”   哭、哭了?   他竟然把那个凶巴巴只会耍横的素心若练骂哭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很蠢,我不配做我父君和娘亲的儿子。”素心若练背对着云飒,嗓子哑哑的:   “所以娘亲不要我了,他选了你。”   “魔域,我回不去;人间,我融不进,我........我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没人要的魔崽罢了!” 第26章 秘密   素心若练的控诉就像一击重锤,在云飒的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为什么......明明素心若练的生身父亲不是自己,但他在听见素心若练的哭腔时,还是微妙地感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呢?   “你........”云飒纠结万分,半晌下意识伸出手,正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几步外的素心若练却忽然消失在原地,身形化作黑色的飞烟,很快消弭于无形。   .........得,又跑了。   云飒咽下口中的话,踌躇间想要追上去,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了云观昭的身边。   云观昭被一群少年紧紧地簇拥着,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警惕地盯着云飒的动作,在云飒走上前来之时,还有几个少年走上前挡在云观昭面前,拔剑挡着云飒,像是生怕云飒伤了他。   “闪开。”云飒语气淡淡:“你们十个加起来也挡不下我一招。”   少年们脸都气红了:“你!”   “你想干什么?”云观昭哑着嗓子道:“你想做什么都冲我来,放过我师弟。”   少年们登时转头,眼泪汪汪:“师兄!”   云飒:“...........”   搞什么。   他看了云观昭一眼,随即往前迈了一步。   他往前迈一步,围在云观昭身前的少年就退一步,直到云飒站在了云观昭面前:   “我不想干什么。”   云飒伸出手,抓过云观昭受伤的那只手,疼的云观昭惨叫一声:   “啊——”   弟子们纷纷变了脸色:“师兄!”   云飒没管云观昭有多疼,只想速战速决。   他反手将云观昭的手骨移正,随着他的动作,云观昭的手腕登时发出咔嚓一声。   剧痛瞬间消失,云观昭还以为云飒想折断他的手,连怎么弄死云飒的一百种方法都想好了,却没想到云飒却替他正了骨,忍不住一怔:   “你.........”   “好了,回去好好歇着就没事了。”云飒拍了拍云观昭的脸颊,像是在逗宠物:   “别一天到晚找别人打架,让你阿爹阿娘担心。毕竟下次,可没那么好的运气遇到我给你擦屁股了。”   云观昭:“..........”   他傻在原地,完全没想到云飒会对他说这句话,双唇嗫嚅,许久没有吭声。   但云飒显然懒得等他开口,直接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   几秒钟之后,他的身形化作淡淡的白鹤羽,消失在原地,再也不见踪迹,唯有云观昭和逍遥宗的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而在另一边,云飒追着素心若练,一路到了白玉寒江边。   滚滚江水东逝去,而素心若练坐在百玉寒江边的石头上,蓝色的衣摆被随着石头拍击而上的水波打湿,逐渐变得透明,脑后的发带飘飞,和墨色的发丝绞缠,散了满背。   “!”云飒见到这副景象,吓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背对着云飒坐着,没有回头。   云飒怕素心若练被刺激跳下去,又怕自己来晚了拉不住他,只能慢慢地往前走,靠近素心若练。   等到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素心若练身边,才猛然抓住了素心若练的手臂。   “!”素心若练被吓了一大跳,身形一晃,差点掉进河里,被云飒眼疾手快地拽住:   “你干嘛!”   “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做什么!”云飒气的在素心若练的背上拍了一巴掌:   “遇到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你爹娘白生养你了!你真想气死你娘亲是不是!”   “我......我怎么就寻死觅活了!”素心若练被吓了一跳,还挨了一巴掌,委屈的差点炸毛:   “我怎么就在这里坐着也要被你骂!”   云飒:“.........你不是想寻死吗?”   “谁想寻死了!”素心若练震惊愤怒中又透着委屈茫然和无辜,脸色青青白白,好不难看: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云飒:“.........”   他瞪着素心若练,素心若练也梗着脖子瞪他,活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流浪狗,色厉内荏。   云飒:“........”   他忍不住被素心若练这副模样气笑了,松开素心若练的衣领,掀起衣摆在他身边坐下:   “.........不是寻死就好。”   素心若练:“..........”   他嫌弃地拍了拍被云飒抓过的衣领,扭过头去,不理云飒了。   云飒用手肘捅了捅他,被素心若练嫌弃地躲开。   “真生气了?”云飒歪头从下面看着素心若练的脸。   素心若脸死死地扭过头,不肯看云飒,下颌线绷的紧紧的。   “唉。”云飒叹气:“你生我的气就算了,我和你道歉就是.........但是你真生气你舍得抛下你娘亲离家出走啊?”   一说到素心问玉,素心若练脸上的瞳仁闪烁片刻,忍不住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指尖。   片刻,他低下头,抱住了膝盖,声音因脸埋在膝盖里而显得闷闷的:“我舍不得他有什么用啊.......他又不在乎我。”   素心若练负气:“娘亲他最爱爹爹了,他一点也不在乎我的。”   他双手张开,比了一个大大的空间:   “娘亲对爹爹的爱有这么多。”   随即他又用大拇指和食指分开一点点的距离:   “但他对我的爱只有这样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   素心若练委屈地圆脸皱紧,像是个包子:   “既然这样,我娘为何要生我?”   “你娘亲肯定爱你的,不然怎么把你养到这么大。”云飒摸了摸崽的头:   “别哭了。”   “.......我没哭!”素心若练呲牙:“是江边风太大了。”   “好好好,江边风大。”云飒叹气:“回去吧。你不回去,你娘亲肯定担心你的。”   “不要。”素心若练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   “我就是没人要的小魔崽,让我一个人自身自灭吧。”   云飒:“...........”   他坐在素心若练身边,看着小狗崽低落的神情,思考半晌,最后道:   “如果你肯回去..........作为交换,我以后不会出现在魔域。”   “...........!!!”素心若练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   “真的?!”   “真的。”云飒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仙。”   素心若练上下打量了一眼云飒,忍不住撇嘴:   “你是仙,那我还是神呢。”   他站起身,对着江面大吼道:“我也是神仙!”   云飒:“........”   他站起身,和素心若练并肩站着,看着滔滔江水昼夜不歇: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会收回我刚才的话。”   他缓声道:“所以我这次下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   素心若练虽然不信云飒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道:   “什么........任务?”   “阻止人魔大战,并且找回我的半副仙骨。”   云飒说:“所以我无意和你的娘亲来一段露水情缘.......之前之所以会在你面前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演戏,设法让你把我赶出魔域而已。”   素心若练不是真傻子,被云飒这么一说,大脑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倏然瞪大眼,不可置信道:   “所以.......你以为我会把你赶出去,却没想到我娘亲会选了你,把我给赶了出去?!”   云飒:“..........”   他难得起了一些男狐狸精般的羞耻感,转过头挠了挠侧脸,点了点头。   素心若练:“..........”   他有些气馁,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不说话了。   云飒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   “回魔域去吧。”   他说:“你娘亲需要你。”   素心若练垂着头,眼睫轻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   “我?我当然是去找我的仙骨了。”云飒笑了笑,拍了拍小狗脑袋:   “我走之后,别和你娘亲吵架,也别和云观昭打架,知道了吗?”   “云观昭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和他打架的。”   素心若练犹犹豫豫:“可是.......你要是不回魔域,娘亲他会不会...........”   “..........”云飒怔了怔,想到素心问玉那副偏执又疯癫的模样,想了想,于是道:   “那你回去之后,就对你娘亲说我死了吧。”   素心若练:“死.......死了?”   “对。”云飒说:“我无意在人间来一场露水情缘,之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你既然愿意代表魔域与人间停战,那我就没必要再留在魔域了。说我死了,也能绝了你娘亲的念想,让他别再来找我。”   “不行。”素心若练否决了云飒的建议:   “我娘亲不是傻子,怎么我说你死了你就死了,搞不好他还会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训斥我一顿。”   云飒:“.........”   他想了想随即解下发带,指尖凝起灵力,齐齐割下了肩膀上的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割舍,素心若练被云飒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忙抓住云飒的手腕:   “你做什么?”   “没事。”云飒又不在意这个,将割下的一把厚厚的头发用发带包扎起来,交给素心若练:   “人除非身死,不可轻易断发,我如今将头发交给你,你娘亲应该会真的相信我死了。”   他说:“他眼睛不好,身体也不好,你照看好他,别让他受伤,也别出来寻我,由着他哭几日便好了。”   素心若练震惊地看着掌心里的头发,耳边听着云飒的叮嘱,久久都没有吭声。   头发被剪的有些凌乱,还有几缕扫过眼前,有些痒痒的不舒服,云飒变出一条宽的蓝色抹额,扎在额头上,隔开一定的距离,同时固定好脑后乱飞的短发丝:   “行了,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你早日回家,我也得去寻回我仙骨,你我就此告别,后会有期吧。”   他的声音舒朗清阔,回荡在江边,自有一股浩荡正气,素心若练晃了晃神,等再看去时,云飒已经消失在了江边,不见踪影,唯有掌心带着温度的发丝,彰显着他方才来过。   素心若练:“.........”   他指尖缓缓攥紧发丝,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的母亲素心问玉,就总觉得慌慌的,心脏怦怦跳动。   以娘亲那般偏执的性子,若是已将云飒认定为自己原本的夫君漱风,而自己回去时却带回了云飒的死讯和头发,那娘亲知道之后,岂不得.........岂不得当场疯了?! 第27章 祭祀   别了素心若练之后,云飒一路向东而行。   他不知道自己的那半副仙骨究竟遗失在了哪个地界,但总归寻找起来不会太简单,好在自己还是半仙之躯,活个三四千年应该不成问题,总归慢慢找就是了。   他越过蓬莱、东湘、西泠,还有南澳,最后来到了年岐州。   这里据说是十四州里离中心城最偏远且贫困的州,连清心寡欲的修士都很少来,云飒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到了之后才发现,此处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破旧清苦,百姓们虽然衣着朴素、皮肤略显黝黑,但到底民风淳朴,安居乐业,与人和善。   ——即便是面对云飒一个谈吐和衣着都很明显的外乡人,也多是以善意面对。   只不过云飒短发的样子在这个年代看起来还有些奇怪,所以有不少人都按暗暗戳戳的用余光瞄云飒的头发,震惊里似乎又带着些许怜悯,像是不敢想象云飒究竟遇到了什么让他心灰意冷的事情,以至于他会彻底断发。   但云飒其实还自我感觉良好。   修仙之人,本该把名利财富容貌以及身份地位置之度外,必要时甚至可以以身殉道,对于一些普通人来说,可能宁死也不愿意落发,但这件事对并不会给云飒造成什么困扰。   他今日换了一条红色的宽抹额,束在额前,头发长长了些,碎碎的扫在脖颈后,有些痒,但不影响他专心致志地逛集市。   每月逢五和逢十都是此地的圩天,每到这个时候街上还蛮热闹的,周围有不少民众都会将自己的做的一些小玩意和食品摆到街道两边,吆喝售卖。   云飒觉得热闹,沿着小摊的两边慢慢往前走,在路过一个卖首饰的小摊时,老板叫住了他:   “公子,买首饰吗?”   云飒愣了愣,抬头见是一个容貌姣好、舒雅大方的女子,一脸笑模样,也便回了一个笑,拨了拨自己额前飘扬的碎发:   “老板,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用得了首饰的吗?”   老板反应很快,马上改了说辞:   “我瞧公子这般英俊潇洒、谈吐不俗,家中应有几房妻妾。若是公子外出走商,不如早些置办些许礼物,买些回去,也好让她们开心开心。”   云飒:“.........”   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素心问玉,反应过来后又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   “我没有几房妻妾。”   老板一愣:“莫不是公子痴情至此,只娶了一个妻子,没有纳妾.........”   云飒:“..........”   他只觉越说越错,越描越黑,干脆闭了嘴,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铺子前:   “我就只有这么多,你给我挑几样首饰,替我包起来吧。”   “好嘞,没问题。”老板见状,登时眉开眼笑起来。   她从小摊下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在小摊上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只淡紫色、种水颇好的糯种玉镯,放在掌心里平摊递到云飒面前,征求意见道:   “公子,你看这个如何?”   云飒想也不想:“他有玉镯了。”   “啊........”老板娘将玉镯放下,视线扫过摊面,随即笑着拿起一对红玉髓耳坠:   “这个呢?”   云飒仔细一瞧,想了想,随即点头:“这个可以。”   红玉髓耳坠比玉镯便宜一些,老板又给云飒挑了一个鸢尾花形状的银项链,然后装在盒子里,合上递给云飒。   云飒道了声谢,将首饰盒子收好,塞进了衣袖里。   走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明明又见不到素心问玉了,还给他买首饰做什么,何况——   何况素心问玉又不是自己的夫人。   他忍不住这么想着,但又忍不住伸出指尖,摸了摸首饰盒,想象着素心问玉戴上这些首饰的模样,片刻后又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往前走去。   临近中午,云飒入乡随俗当起了人类,本想找个地方吃个饭再走,却没想到刚走到酒楼前,就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撞他的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撞到他的时候,手中的琉璃灯没抱稳,咔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云飒:“.........”   那少年摔坐在地上,还没从剧痛中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莲花琉璃灯被摔碎,登时一怔,紧接着眼睛迅速红了,瞳仁里泛出泪水,瘪了瘪嘴,眼看就要哭出声。   云飒赶紧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安慰道:   “人没事就好。”   “完蛋了........完蛋了.......”少年不顾自己还没站稳,扑过去,颤抖着指尖捧起地上的莲花琉璃灯,嘴唇煞白:   “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琉璃灯........回去我阿娘俺爹肯定会杀了我的!”   云飒:“........”   似乎是看着少年格外可怜,一副天塌了模样,云飒难得的起了些许同情心,即便这个琉璃灯是少年自己撞上来才会摔碎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道:   “这个琉璃灯........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了,这可是用来祭祀仙尊用的琉璃灯啊!我们家省吃俭用,整整花了一两白银才买到的!”少年捧着琉璃灯的碎片,哭的那叫一个惨烈。   一两白银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欠款了,尤其是这少年身上的穿着也不太像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衣角还缝着几个补丁,显然不太富裕,能凑足一两银子,应该是花了不少时间。   云飒怕他被琉璃灯割伤手,赶紧把他拉起来。   他看着少年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素心若练,心上忍不住一动,话已脱口而出:   “别哭了。”   他摸了摸少年的头:“我给你买过一个新的。”   “.........”少年仰起头,看着云飒,不可置信地结巴道:   “真.......真的吗?”   “真的。”云飒笑:“看在你长的像我儿子的份上。”   少年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了云飒一眼,迟疑道:   “你看上去好像也没有比我大几岁吧?已经娶妻了?”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云飒说:“走吧,带你去买琉璃灯。”   少年圆溜溜的眼珠子里还浸着泪水,犹豫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他不太敢接受陌生人的善意,尤其是云飒的话可信度低,少年对他的信任便再度大打折扣。   但.......   如果今天不带琉璃灯回去,他阿娘阿爹估计真的会把他打死,甚至不会让他参加祭祀了。   而且明天就要开始祭祀仙尊,好看的琉璃灯基本都快卖完了,再凑钱去买,估计买不到漂亮又价格合适的了。   思几次,少年又瞅了瞅云飒,看着云飒笑意盈盈的模样,咬了咬牙,同意了下来:   “好吧。”   他慢吞吞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会是骗子吧。”   云飒:“.........”   他看了少年一眼,笑了笑,只道:   “带路吧。”   少年点了点头,将街道上的琉璃灯碎片收拾干净,防止路人踩到受伤,随即便带着云飒,去往卖琉璃灯的铺子。   也许是明日就要进行祭祀活动,所以卖琉璃灯的铺子生意很不错,云飒和少年踏入铺子的时候,老板正在后院忙的热火朝天的,甚至没有空招揽生意,只有一个伙计在铺子前算账。   见云飒和少年进来,伙计握着笔,抬眼看向少年,忍不住差异道:   “胡哥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伙计手中的笔一顿,在纸面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   “你刚刚不是才买了一个莲花灯吗?”   “刚刚那个.........”那个叫胡哥儿的少年咽了咽口水,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道:   “我不小心撞倒了人,掉在地上打碎了.......”   伙计:“..........”   他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后,一脸遗憾道:   “那个样式的琉璃灯很难做的,可惜了........”   言罢,他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下意识问:   “那你娘和你爹岂不是........”   “我遇到个大好人公子。”胡哥儿往前推了推云飒,赶紧道:“这个公子人可好了,说会给我买一盏新的灯。”   说完,胡哥儿又赶紧道:   “福子哥哥,你这里还有新的琉璃灯吗?”   “能卖的都差不多卖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定做的,老板正在做,估计今晚没空做新的了。”福子道:   “你去别家店看看吧。”   “啊.........”胡哥儿失望道:“可是整个镇上也就你家的琉璃灯做的最好了.........”   福子哥哥耸了耸肩,也是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   胡哥儿也没办法,只能去了别家铺子,买了琉璃灯。   但是剩下的琉璃灯都不太好看,胡哥儿即使买到了新的,兴致也不高,皱着眉,十分难受的样子。   云飒指尖转着灯把,看着晶莹透明的琉璃灯,安慰道:   “没事的。”   他说:“仙尊祂不会在意的。”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想给仙尊最好的。”胡哥儿垂头丧气道:   “唉。”   云飒:“..........”   他不明白为什么胡哥儿会把一场祭祀看的这样重要,忍不住对他口中的仙尊起了些许兴趣。   他想了想,又问:   “祭祀什么时候开始?”   “明日晚间。”胡哥儿道:   “不过白天的时候,镇上的大半人都会上三清山的太和观烧香,祭拜仙尊的石像。”   “这样啊。”云飒若有所思,片刻后又笑道:   “行了,别难过了。”   他拍了拍胡哥儿脑袋,“先回家吧,别让你阿娘阿爹担心。”   “嗯嗯,好。”胡哥儿紧紧抱着琉璃灯,像是怕怀里的灯再度摔碎了:   “谢谢公子哥哥。”   “去吧。”云飒笑。   胡哥儿乖乖地任他摸头,见天色不早了,便和云飒说了再见,脚底抹油,一溜烟走了,徒留云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一般某个地方建造祠立观祭拜之人,都是曾经为这片地区做出过贡献的人,云飒对胡哥儿口中的仙尊起了些许好奇心,忍不住决定跟着去凑热闹看看。   他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下榻,一觉睡到天亮,还没清醒,就听见外面的鞭炮声。   他慢慢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缓了一会儿,穿好衣服,下床走到床边,打开窗往外看。   街上比昨日还要热闹,有不少民众已经拎着祭祀的糕点和香、烛,神采奕奕地往西边走。   云飒想了想,也从窗边轻巧地跳下,混入了祭拜的队伍里。   太和观在三清山的山顶,地势陡峭,非常难走,即便有阶梯,云飒光靠行走,还是走的气喘吁吁的。   他本来想直接施个仙术到山顶,但遗憾的是他不认识路,突然消失也会引起惊慌,只能强忍着,跟在了百姓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云飒已经有些不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少年音,引起了云飒的注意:   “公子哥哥!”   云飒觉得声音耳熟,下意识回过头去,刚好看见胡哥儿混在人群中,正朝着他挥手,眼睛亮亮的:   “哥哥哥哥!”   “在,”云飒笑:“叫的和公鸡似的。”   胡哥儿被打趣,登时垮了个脸:   “哥哥.......”   云飒站在原地等着他走上前来,顺带休息,注意到胡哥儿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差不多三十多岁的模样,女的扎着粉色头巾,面无表情,挎着篮子,男的扶着妻子,头顶只扎了浆洗发白的墨绿色发带,没有发冠,唇周一圈胡子,皮肤有些发黄粗糙,是老实庄稼人的模样:   “这两位是........”   “哦哦,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阿娘,这是我阿爹。”   胡哥儿道:“阿娘阿爹,这就是我昨日和你们提到的好心的公子哥哥。”   “原来是您。”闻言,胡哥儿娘亲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不再那么警惕:   “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们家便赶不上今年的祭祀了。”   “小事。”云飒道:“您贵姓?”   “免贵姓李。”李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云飒:“看公子眼生,可是外乡来的?”   “是。”云飒笑着点头:“虽为外乡人,入乡随俗,但也来祭拜祭拜仙尊。”   谈吐不俗的人本就会引起旁人的好感,何况云飒还生了一副好相貌,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李夫人于是便点了点头:   “您有心了。”   云飒对李夫人笑了笑,随即没再多寒暄,转身离开了,没例会李夫人眼睛里的欲言又止。   胡哥儿因着之前的事情,喜欢云飒喜欢的紧,于是便紧紧跟了上去,跟在云飒身边,叽叽喳喳地介绍说着什么。   云飒面上也看不出讨厌或者喜欢,反正听的挺认真,时不时还“嗯”一声,只不过因为他们走的远了,不太听得清在说什么。   “孩子他娘,走吧。”胡哥儿他爹扶着娘子的手臂,催促道:   “后边儿还有人呢。”   李夫人闻言,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将视线从云飒的背影上收回来。   她挎着篮子,提起裙子走上台阶,胡哥儿他爹扶着她的手臂,顺脚给她提走脚下的石头,语气里颇有些醋意:“孩子还在呢,就一直盯着那男人出神.........不就是个外地来的小白脸吗,有什么值得看的。”   李夫人:“.........”   她撇了一眼胡哥儿他爹,假装没听出里面的醋意,只自顾自沉思:   “只是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罢了........”   “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花颜镇,他又是个外乡人,你未曾见过他,怎得会觉得眼熟?”胡哥儿他爹道。   “不止是眼熟。”李夫人凝眉,片刻后又转过头,看着自己丈夫:   “你难道不觉得他眼熟吗?”   “我怎么会觉得他.........”胡哥儿他爹刚想反驳,眼前就情不自禁浮现出云飒的脸,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片刻后陡然变了眼色,指尖下意识抓紧了李夫人的衣袖,眼神里飘过些许惊疑不定。   “他刚刚走的太快了,我又光顾着注意他的头发.......”   胡哥儿太爹恍然道:“他的脸,确实有点像.......”   身边有人经过,李夫人眼疾手快地扯了扯胡哥儿他爹的衣袖,不让他再说下去,免得引起不满。   “走吧。”几秒钟之后,李夫人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抬眼看向山顶的云雾:   “也许只是.......只是巧合罢了。” 第28章 云暮雪   对于胡哥儿爹娘的话,云飒并不知情。   他一路上都在专心应付胡哥儿——原因无他,这胡哥儿太能聊了,几乎和他聊了一路,兴奋起来像是个按不住的狗崽子,绕着云飒的裤脚汪汪叫,还时不时地甩着尾巴,哈气吐着舌头。   云飒本来只是想凑个热闹,但因着有胡哥儿在,他也不得不听了一耳朵的关于今日祭拜的主角——仙尊云暮雪的瓜。   据说这个仙尊云暮雪是真正的天才,携一把万里平天剑横空出世,不到百年就成了逍遥宗落月峰的峰主。   他一身正气,一辈子都在潜心修炼,目光所及,荡平天下不平事。   因着他人品高洁,有做了不少好事,因此在修真界和人间的声望都很高,他本人也很有天赋,不到几百年就到了渡劫期,是近三百年来最有希望成仙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云暮雪会在某一个契机成仙的时候,年岐州忽然被一群魔物入侵,百姓一时间流离失所,有些甚至沾染了魔气,开始神志不清,宛若丧尸。   云暮雪得知后,奉掌门之命前往年岐州,废了大力气,将那些魔物镇杀。   但他自己也因此受了伤。   为了能将那些沾染了魔气的百姓尽快恢复,云暮雪只身前往蓬莱和西泠取药。   但药少人多,势必出现有人喝不到药的情况,甚至还会出现争抢的情况。云暮雪深思熟虑过后,最后自己吃下药草,用身体溶解药性于血中,随即以自身的血为引,加入灵力,放入井水之中,给城中感染魔气的百姓饮下。   整整三天三夜,为了不让伤口愈合凝血,云暮雪不断划开身上的伤口取血,使新伤叠着旧伤,放干了身上的血,但也成功救活了沾染魔气的百姓,。   他死后,年岐州的百姓感念他的恩德,自发给云暮雪建立了可供祭拜的石像和太和宫,每年已满十六岁的男子或者女子都可自行前往三清山太和宫祭拜云暮雪,祈求来年的庇佑。   几百年过去了,世世代代更迭,有关云暮雪的传说在人们的记忆里已经不再清晰,但他舍身为百姓的传说始终流传于年岐州,甚至还有不少别的州县的人来祭拜他,云暮雪俨然成了年岐州的代表和众百姓心中的精神图腾。   胡哥儿说起云暮雪时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势,云飒看着他,半晌笑道:   “你很崇拜仙尊云暮雪?”   “那是自然了。”胡哥儿道:“若没有他,我还不一定能出生呢。”   胡哥儿满脸写着期待:“好不容易熬到十六岁,我终于可以见一见仙尊了。”   云飒其实不太相信真的有这样一个近似于圣人的修真者出现过,他更倾向于是一种几百年来流传的故事:   “我觉得.......云暮雪不一定存在吧。”   他有些不确定道。   “胡说!”   胡哥儿还没等云飒说完自己的猜想,就登时跳脚,瞪着圆眼睛否认道:   “仙尊一定存在的!”   “你怎么知道。”云飒看他一眼:“你又没见过。”   “我......我虽然没有见过仙尊,但是我见过他的儿子啊!”   胡哥儿急道:“我曾远远地看过他儿子一样,端的是龙章凤姿,清灵秀雅,分外标致,连我爹娘都说,他儿子和他长的很像呢。”   云飒噗嗤笑出声:“真的假的?”   他仰头看向山顶缭绕的云雾,确信自己快到了,于是加快了脚程:   “他儿子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逍遥宗掌门手下的大弟子云观昭啊。”胡哥儿说:“他每十年都会来年岐州祭扫自己的父君,我见过的。”   云飒:“.........”   他迟疑半晌,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云观昭?   他是云暮雪的亲生儿子?   还每十年都来年岐州祭拜?   那岂不是........待会儿有可能会见到云观昭?   思及此,云飒不由得脚步微顿,开始思考要不要继续往前走了。   但显然,胡哥儿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见马上要到太和宫了,心情愈发激动,拉起云飒的衣角就往前跑,还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好悬被云飒扶了一下,不然真的得从山顶的阶梯上滚下去了。   “就这么激动吗?”云飒哭笑不得。   再怎么崇拜,终究也只是个死了几百年的死人,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云飒自己就是仙,对于这个成仙未半而中道崩殂的云暮雪并无太多的敬重之心,但周围的人显然都很怀念云暮雪,宫内的气氛一时十分凝重,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悲伤和严肃,云飒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表现的太平淡,只能面无表情地跟着胡哥儿一家往里走。   等前面的一拨人走之后,云飒顺着人潮,走进了太和宫宫内。   宫内周围挂着小盏的琉璃灯照明,宛若一个个坠落人间的小太阳,将宫内照的有些亮堂。   云飒的面前是一张铺着金红绸的桌子,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祭品,而再往上,就放着仙尊云暮雪的石像。   那石像大概有近□□米高,周围还有白色的帷幕飘散,将石像的面容遮的有些模糊不清,云飒仰起头时,只来得及看清石像身侧的万里平天剑,正挂在那云暮雪的腰间。   他心中登时有些犹疑。   这把剑........确实是万里平天剑没错。   可是为什么这把剑会出现在云暮雪的身上?   不是说魔主漱风陨落之后,这把已经认主的剑就再也没有人能拿起了吗?   那为什么云暮雪能将万里平天剑拿起,作为自己的佩剑呢?   还有那个云观昭,究竟是不是云暮雪的亲生儿子?   如果是,素心若练又为什么要说云观昭是魔主漱风的私生子?   陨落的魔主漱风和仙尊云暮雪,还有魔主遗孀素心问玉,以及分别作为魔主漱风和仙尊云暮雪儿子的素心若练和云观昭,这五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就在云飒想的头昏脑胀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一阵风吹过来,将遮在云暮雪石像脸上的帷幕吹的高高扬起,惹得满肚子好奇心的云飒仰头望去,将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石像脸上。   周围有莫名的祈祷声和颂声缓缓响起,喃喃的像是远方传来的佛音,仔细听去却又不大像,庄严又沉重。   而此时此刻,云飒周围的人们已经缓缓跪下了,双手相合,闭眼默念着什么,只有云飒一个人还站在原地,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   一旁的胡哥儿半睁着眼,看着云飒并没有跪下祭拜,有些急了,赶紧趁着爹娘不注意,伸出手拽了拽云飒的衣袖,示意云飒跪下来。   但此时的云飒哪里顾得上跪。   他惊诧地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仰头那个姿势,指尖已经悄然攥紧,掐入掌心,视线则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那石像上面,心中满是汹涌而至的愕然和不解。   原因无他,那个被年岐州人当做圣人和精神图腾一般祭拜的落月峰峰主,那个曾被他怀疑是否真实存在的仙尊云暮雪,模样容貌,竟然与他的脸有着近九分相像!   怎么........怎么会这样?! 第29章 妖孽   云飒心中大骇。   纵然这个世界上相像之人很多,长相一样也不足为奇,但云飒下凡之后,始终没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仙。   不管是人还是妖魔,成仙之后必将历经洗经伐髓、浑身□□重塑的痛苦,云飒成仙后容貌虽然没有大改,但也终究是变了些许,绝对不可能和一个普通的凡人有九成像。   思及此,云飒忍不住握紧拳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仰头看着在白色帷幕中若隐若现的石像面容,总莫名觉得那石像的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令人心惊肉跳。   云飒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心慌过了。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一个人凡人会和自己长的如此之像?这个云暮雪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飒在那一瞬间,只觉自己仿若身处团团的迷雾之中,看不清,也摸不透,周遭的一切都使他陌生,仿佛有无数的谜团等着他去亲手解开,偏偏他又心乱如麻,不得其法。   就在云飒心中情绪纷乱之际,窗外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无数的黑云如同奔腾的马匹,迅速笼罩聚集,很快耳边便闪起了电闪雷鸣之声。   忽又一阵强风刮过,帷幕飘散,一排的琉璃灯骤然熄灭,宫观内光影摇曳,片刻后竟被密密麻麻的人形黑影聚集,一时间如同鬼影憧憧,让人心尖一跳,心底平白无故打起鼓来。   云飒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远处的天边闪过一道白练,如同吐着信子般的毒蛇那般快速游动,照的云飒面色惨白,紧接着,耳边只听闻炸雷一声,仿若天塌地陷,顷刻间暴雨噼啪落下,打在不断摇晃发出吱嘎呻\吟的窗户上,急促如鼓点,敲得人心脏分外紧张。   此时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仙尊仙灵了,原本就虔诚的百姓忽然变的更加惶恐,纷纷跪俯下身体朝着云暮雪的石像跪拜,而云飒身边的百姓见云飒不跪,便认定是云飒这个外乡人不敬仙尊,惹怒了仙尊,一怒之下,纷纷涌过来,要按着云飒的肩膀,强逼他跪下。   云飒可以反抗,但他又不能伤了百姓,只能掐诀飞升而起,悬浮在众人头顶。   他即便是成了仙,也是不跪玉帝的,何况云暮雪死前也只是一个凡人,更没必要跪了。   他正思索着要怎么解释这件事,余光里忽然看见云暮雪的石像双眼内闪过一团黑气,紧接着,太和宫内便如同地震了一般,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惹得众百姓惶恐不已,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求仙尊莫要怪罪。   但此时的云飒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有人利用云暮雪的石像装神弄鬼,骗取功德信仰了。   人或者妖魔成仙,除了需要不断增益修为,另外一方面,还是需要功德信仰的。   获得的信仰越多,成仙的可能性越大,有时即便是修为低微,但如果行善积德做了好事,被百姓自发地供奉起来,一旦功德信仰达到成仙的标准,就会被天道点化成仙,自动飞升。   所以有许多修士因为修为一直无法进益,有不少人都萌生了另辟蹊径的方法,但行善积德成仙的条件实在严苛,信仰也并没有那么好得到,很少人会走这条道。   但如果是有一个现成的可供供奉的人,那个人已经死了,就会有不少妖魔选择寄生在那人的宫观石像内,使用障眼法,利用百姓来骗取功德,达到成仙的目的。   思及此,云飒登时怒不可遏。   如此心思不正,利用旁门左道成仙的人,不见则矣,若是见到了,怎么可能允许!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云飒就飞升而上,踩在石像的肩膀上,随即朝它用力踹了一脚。   他这一脚没有收力,石像登时摇晃几下,眼看着就要倒下。   宫观内的百姓都吓坏了,纷纷跑出宫观,眼睁睁地看着云飒掐了个诀,直接一巴掌打在了石像上面。   云暮雪似喜似背的脸上登时裂开纹路无数,石子哔啵,纷纷扬扬地沿着他的额头和脸颊崩裂而下,紧接着便炸开了无数的灰尘,迷人双眼。   云飒猛地后撤,咳嗽几声,挥开眼前的灰雾,片刻后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云暮雪的额心钻了出来,随即飞速朝他冲来。   云飒猛地侧过身,绕开那东西,但那东西很快就回身,再度猛地冲过来。   云飒只能双手相拢,运起灵力护体,却还是被那东西猛地扎在了石像的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不断从云飒和那东西的相接处传来,云飒死死咬着牙关,后背顶在石像冰冷的胸膛上,只觉身后的石像也在慢慢裂开,而他正在失去可以支撑的地方。   这个东西方才借着云暮雪的身份吸取了太多的功德,连云飒都快有些抵抗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想到这里,云飒眼神一变,随即咬破自己的舌尖,借着疼痛,猛地收力。   在收力的同时,他的身形迅速消失,那东西没料到云飒会突然收力,一头撞向了石像。   在那一瞬间,云暮雪的胸口被当心穿过,巨大的石像晃动几下,彻底向后倒去。   云飒只觉在那一刻,自己的心脏也骤然一痛,逼得他不得不喉咙发紧,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滴滴答答的血液从唇角滑落,云飒眼神发了狠,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液,直接化风成剑,追上那东西,猛地挥剑砍下。   “噗嗤——”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拦腰砍断,溅出鲜红的血,喷洒在云飒的脸上和脖颈上,紧接着那东西发出一声沙哑又难听的嘶鸣,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而地上很快就出现了半截子的血肉模糊的物体,云飒缓缓从空中落地,正欲捡起那物体看个明白,但刚抬眼,就看见花颜镇的百姓们都有一种震惊又错愕的表情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令他们又厌恶又害怕的生物。   云飒猛地反应过来,正欲解释,“不,我不是故意.........”   “你打算了云暮雪仙尊的石像!”人群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你会被仙尊惩罚的!”   “.........”   淅淅沥沥的大雨从空中瓢泼洒下,却半点没有沾到云飒的身上,他一身墨绿衣裳,窄腰如刃,化入远山和灰雨的朦胧模糊之中,更衬的他身形如鹤般鬼魅缥缈。   鲜红的血液从云飒的脸上缓缓低落,正于眉眼下方,又妖艳又诡异,仿佛食人精血的妖魔。   一声惊雷闪过,惨白的闪电照亮了云飒手里拿着的风刃,他眉眼冰冷,脸上还挂着血,眸子里白多黑少,瞳仁浸着杀意,如同化不开的黑墨,将人间所有的光线都吸了进去。   也不知道谁先惨叫了一声,紧接着无数的人如同潮水般涌下了山,很快,云飒的面前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只余雨水打在泥泞的土里,溅起污水横流。   云飒:“...............”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缓缓收了掌心的锋刃。   他走到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身边,忍着恶心,捡起了地上的肉团。   那肉团似乎还会动,在云飒的掌心里带着温热不甘地挑起、扭动着,仿佛一个硕大的蛆一般疯狂摆动着头部。   ........什么东西啊这是,竟长的如此恶心。   敢冒充仙尊云暮雪,枉受功德,也是活腻了。   云飒将那肉团丢在地上,正打算离开,却没想到刚往前走了几步,山下的台阶正缓缓走上来一人。   那人半扎高马尾,素色的白发带飘在脑后,一身玄色黑衣,撑在青色油纸伞,伞下露出的双眼透着凝重,白皙纤长的指尖正提着衣摆,正慢慢地拾阶而上。   他手上还挎着祭拜用的竹篮,神情凄怆,但满目的悲伤却在亲眼见到太和宫的倒塌和满地的狼藉时瞳孔骤缩,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不可置信地整个呆怔在地。   怎......怎么回事?!   云观昭看着面前倒塌的宫观,还有早已不翼而飞的父君石像,整个人都像是被一把重锤锤傻了一般,错愕地张大嘴,手中的竹篮也啪嗒掉在了地上,湿润的泥土登时溅脏了他的衣摆,但他却没有心情打理,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他父君的石像呢?!   他这么大的父君石像,去哪了?! 第30章 警告   云飒站在原地,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云观昭。   ........竟然是云观昭!   云飒当然不会忘了云观昭的父亲是云暮雪,看着对方震惊中又透露着难以言喻的错愕的神情,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从未怕过任何人任何事,连天帝将他贬下凡间时,都敢对着玉帝竖中指,但看着云观昭此时此刻紧绷着面庞、莫名流出些许悲伤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心间一颤。   “怎么.......怎么会这样?!”   云观昭愣怔过后,像是疯了一样,冲到原本的太和宫观前,因为走的太急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地,被云飒手疾眼快地扶了一下:   “小心点!”   “你放开我!”云观昭一把甩开云飒的手,掌心中握着的伞怦然落地,溅起无数雨水:   “我父君的宫观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双眼赤红,任由晶莹的雨珠打落在他的漆黑的眼睫上,晕开一片模糊:   “是不是你做的?!”   云飒:“.........”   他可以否认,毕竟云观昭又没有亲眼看到面前这一幕,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云观昭下山后随便逮着个人问就知道是他做的了。   ........他又不可能把百姓都杀光灭口。   思及此,云飒只能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是我。”   他刚想说他之所以会毁了云暮雪的石像和宫观,是因为有东西寄生在云暮雪的石像上,冒充云暮雪枉受信仰和功德,但他话音还未落,一阵剑刃就已经迅速逼近云飒的脖颈,带起阵阵的凉风。   云飒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冷汗,瞳仁就已经倒映出剑尖幽蓝的光芒,他猛地下腰躲开云观昭的剑,在云观昭从他身上冲过去的瞬间,绕到他的身后,想要将他拍晕。   但他之前已经对云观昭用过这招了,云观昭熟悉他的招式,在袭击不成的下一秒,就已经迅速转过身来,迎面对云飒用力劈下一剑。   云飒不得不掌心运起灵力,升起护阵,正面硬抗下云观昭这一剑,巨大的灵力波动从剑刃与护阵的交接处传来,宛若排山倒海的风,席卷起几人高的尘雾,随即砰的在云飒和云观昭的身边炸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将云飒和云观昭的衣角震得猎猎作响,绷成笔直的线。   “云观昭!”云飒眯起眼睛,脑后的抹额末端缠绕在一起,他额前已经出了些许细汗:   “你先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云观昭掌心握剑,用力向下压,直到剑刃在云飒的护阵上压出道道裂痕,双目猩红且狰狞:   “不管什么原因,你毁了我父君的石像和宫观,我就要你拿命来偿!”   言罢,云观昭便一脚踩在护阵上,直接将护阵踢碎,随即挽剑直接攻上。   云飒刚才和那团不明物体对阵,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力,何况云观昭现在像是个咬人的疯狗似的,根本不在乎云飒怎么反击使力,铆足了劲儿想要至云飒于死地。   云飒偏头躲开云观昭一剑,那一剑从他脸侧划过,在右脸颊上带起了淡淡的长中指宽的血痕。   云飒转身躲过,鼻尖依然闻见血味的他此时此刻倒也不再退让,顺手用指腹擦掉脸颊的血的同时,掌心凝起风刃,脚尖轻点地面,正面迎上云观昭。   空中光影变换,云观昭的每一招都恰好被云飒接下。   云观昭的招数不如云飒老练狠辣,但精力旺盛充足,而且像是不怕疼似的,不管云飒在他身上落下多少并不致命的伤痕妄图恐吓他离开,云观昭在爬起来之后,都会再度不要命地冲上来。   云飒一脚踹偏云观昭的剑,随即打断了云观昭的手腕,在云观昭痛呼一声后,拽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丢到地上:   “行了。”   云飒也累的不行,胸口隐隐作痛,那石像仿佛和他气运相连似的,石像毁了,连他自己也莫名感觉筋骨发痛,仿佛受了碎骨裂身之疼,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声音也变得沙哑断续:   “你听我说...........”   “听你说?听你说什么?”云观昭冷冷地看着他,挣扎着用没伤的左手撑着地面,捂着手上的手臂,踉跄着站了起来,嗓音:   “我与你是有过节,但你也不能毁了我父君的石像!”   他愤怒道:   “我父君死之后,连尸身都未曾留下,如今百姓自发为他建宫立观,塑造石像石身,也不被允许么?你到底为什么要毁了他?!”   “我.......”   云飒只觉身体仿若被抽筋拔髓,疼的满脸是汗,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模糊间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重影。   他深吸一口气,蓄起力气,捂着胸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方才不小心丢在地上的那肉团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像是一团带着血雾的炮弹一般,猛地朝云观昭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肉团的截断面已经长出了锋利的獠牙,扭动着肥大的身体不断逼近,看起来像一只长满了牙齿的蛆,又恶心又恐怖。   “........不好!”   云飒猛地瞪大眼,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掌心已经凝起风刃,脚尖轻移,宛若一阵风一般,迅速逼近了云观昭。   云观昭懵了一下,见云飒神情沉冷,掌心已经握紧了锋刃,还未云飒是冲自己来的,慌张间竟然捡起了地上的剑。   而云飒并没如同云观昭预料的那样杀了自己,而是冲到云观昭身后,掌心运起灵力,凝成风刃,替云观昭挡下那张牙舞爪的肉团。   风刃刹那间将那肉团搅的粉碎,喷起漫天的血雾,被云飒撑起护阵尽数挡下。   但他方才刚松了一口气,胸口处就传来一阵冰凉。   云飒微微一怔。   手中的灵力登时如同失去源头的水,尽数消失殆尽在他的掌心,而胸口传来的巨大的疼痛令他遏制不住嗓子的腥甜,猛地弯腰吐出一口血。   “呃——”   穿过胸口的剑插\入又被拔出,洞穿了云飒的身体,拔出时还带着黏腻的血声,拔出的那一刻,仿佛时间都被拉长了,一寸一寸的,绞碎了身体的血肉和神经,痛觉被无线放大,云飒再也承受不住,此刻似一把断线的风筝,直直地从空中坠下,摔落在地上。   他摔得有些神志不清,眼前阵阵发黑,脊骨都像是被人一下一下敲断了一般,痛的他只能咬紧舌尖来保持清醒。   恍惚间,他只能看见云观昭站在他面前,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左手则颤抖着握着一把带血的君子剑,正满脸不可置信地呆呆瞪大瞳孔。   “你........”   云飒刚想说话,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掌心下意识捂着胸口,堵住流血的伤口,但显然无济于事。   他想让云观昭不要冲动,但生机从他身体迅速流逝,他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再说话,只能耷拉着眼皮,强迫自己不要昏过去,以免被云观昭当场杀掉。   云观昭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反应过来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杀了他的大好机会,提剑缓缓走了过来。   云飒都没力气后退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观昭走到自己面前,垂眸看着他。   云观昭垂下眼睑的时候,漆黑的眼睫毛颤抖着,还挂着淡淡的雨珠,一双不知道肖似谁的熟悉眼眸里蕴着淡淡的水雾,看起来像哭了,但细细看去时,才恍然意识到那是浸的雨水。   “你毁了我父君的石像,我不得不杀你。”   云观昭猛地举起了剑,闪亮的电光在他脸上打下巨大的一片白,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惨白毫无血色,   “就用你,来替我父君陪葬吧。”   云飒:“.........”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只能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停在原地,灰黑色的瞳仁微微转动,看着云观昭狰狞又带着恨意的面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剑尖迅速落了下来,势如破竹,割开凌厉冰冷的雨,溅了几滴在云飒的脸上。   云飒眼皮微颤,瞳仁里倒映出越来越大的剑身,指尖已经不自觉握紧,浸满了雨水和泥土,但他却无暇顾及。   该不会今天........真的就死在这里了吧?!   这个年头甫一出现,忽然间,头顶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远山尽头处响起一道惊雷,一道电光如同游蛇一般,猛地劈在了云观昭的脚边,溅起半人高的泥水。   “!”云观昭吓的手一抖,剑一偏,终于给云飒找到机会,令他积蓄起力气,赶紧往云观昭身边退了几厘米。   云观昭被这一道惊雷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耳鸣的要听不清声音,视野里见云飒跑了,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就欲动手杀了云飒。   却没想到,刚才那道电光见他想要伤云飒,又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这次,它没有再客气,而是直直劈在了云观昭的手臂上。   “啊——”   云观昭登时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剑也脱力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手腕骨被电光灼伤,隐隐发黑发红,淌出红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云观昭疼的皱起眉,肩膀不自觉抖了几下,才缓缓仰头,看向天空。   雷声如同万马奔腾,发出闷闷的响声,令人不自觉胆寒。而与此同时,天空又闪过几道惨白的银链电光,冰冷中又带着杀意,活像是........某种警告一般。 第31章 离魂   云观昭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飒。   为什么........为什么感觉老天爷都在帮云飒!   接下来,不管云观昭用什么方法,想要杀了云飒,天雷都会护在云飒身边,只要他一动手,那云观昭一定会遭雷劈。   到最后云观昭整个头发都被天雷劈的炸开了,白净的脸庞也变得黑乎乎的,衣着也被雷劈的破烂不堪,活像是个乞丐。   云飒:“..........”   他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但一笑又牵动了伤口,他只能一边咳嗽一边笑,间或趴在地上狂吐血。   两个人一个站在地上遭雷劈,一个躺在地上吐血,各自都狼狈不已。   最后云观昭也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杀不了云飒,但又不想放过他,想了想,只能上前揪起云飒的衣领,凶狠地瞪着他:   “我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帮你,但你毁了我父君的石像,我是万万不能放过你的。”   云飒咳嗽一声,随即用指腹擦掉唇角溢出的血迹:   “那你想怎么样?”   “我杀不了你,自有人能杀你。”云观昭冷冷一笑:   “我将你带回逍遥宗,听从我师尊发落!”   言罢,云观昭一把拎起云飒,一闪身,原地已经没有了云飒和他的身影。   云观昭御剑飞行的水平很差劲,云飒本来就重伤,外加一路颠簸,差点没晕过去。   云观昭回到逍遥宗的时候,因为过于滑稽的造型和满是黑灰的衣着,有好些人都没认出他来,要不是他腰上还胯着佩剑君子剑,说不定守宗门的师弟师妹们就要将他赶出去了。   “..........大,师,师师师兄?”   云观昭冷冷撇了一眼自己的师弟文起,“结巴了你?”   “没没没没有!”文起看着云观昭,艰难地撇开视线,余光尽头是窃窃私语的师兄弟们: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我哪.........”云观昭开口就想问话,片刻后似乎又想到什么,猛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烂的几乎能看出脚趾的鞋子,还有满是灰黑的衣角,登时脸色铁青:   “.........”   片刻后,他都顾不上解释,抓着半死不活的云飒,就急匆匆进了自己的梦竹居。   因着掌门大弟子的身份,云观昭有自己的居室,他一进门就把云飒丢到了地上,自己则火烧火燎地去衣柜拿了几套衣服,看起来像是要去沐浴了。   云飒被他丢垃圾似的丢在地上,被震的胸腔发痛,咳出一口血。   他趴在地上,嗓子发痒,大口大口地呕血,吐到头昏眼黑,才凭着一口气,缓缓爬起。   他感觉自己如果不赶紧吃点药,就快要死了。   他因为失血过多,纯色发白,额头冷汗遍布,喘息半晌积蓄起力气,随即脱下衣服,用力撕掉衣角,缠在了自己的伤口止血。   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管云观昭回来时会是什么表情,直接翻开他的柜子,将云观昭的柜子翻的乱七八糟,终于被他翻出几个瓶子。   他几乎是看也不看那些瓶子里是什么东西,就直接胡乱地倒在掌心里,狼吞虎咽地干吃了进去。   反正不吃也是死,吃了不一定会死,两害相权取其轻,还不如吃了。   何况逍遥宗是个正经宗门,他的大弟子,应该不至于在房间里□□药吧?   思几次,云飒用力咽下嗓子里的药丸,冷汗涔涔地坐在地上,等待药效。   丹田内没一会儿就热了起来,胸口处的伤也在缓缓恢复,云飒闭上眼,掌心运功疗伤。   但好景不长,没多久,云观昭就回来了。   他刚沐浴完,头发还湿着,看着凌乱的房间和正在打坐的云飒,登时脸色一变。   他走到云飒身边,用力推了他一下:   “你怎么把我的房间搞成这样!”   运功是不能被打断的,云飒死死闭着眼没理他,云观昭气的无能狂怒。   这尊大佛毕竟是自己带回逍遥宗的,总不能把云飒给......赶出去吧?   思几次,云观昭猛地站起来,看着云飒,片刻后咬紧后槽牙,愤然扭头,任劳任怨地开始收拾东西。   云飒这一打坐,就进入了玄之又玄的神游状态。   他本来就受了重伤,灵魄半离体,普通的丹药只能保证他的□□愈合,但无法让他内伤恢复。   云观昭干完活发现云飒还在闭着眼,以为他睡着了,也就没再管他,自己上床睡了。   第二天,云飒还没醒。   云观昭推了推他,云飒没有抬头。   云观昭用将指尖抵在云飒的鼻尖,确认他还有气,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迟到,匆匆赶去上早课了。   早课是在梦泽居上的,云观昭赶去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   今天的教课的人是他的师尊。   冷水微看着匆匆赶来的云观昭,忍不住眉心一皱,喝斥道:   “观昭,你作为宗门大师兄,今日缘何会迟到?”   他想听云观昭解释,但是云观昭支吾半天,却说不出个理由来,冷水微沉了脸,让他课后抄十遍符论。   云观昭:“...........”   云观昭有苦难言,但又不敢把把外人私自带进逍遥宗的事情告诉师尊,只能咬紧牙关,死死瞒着自己的房间里还藏着一个男人的事情。   下课后,云观昭又匆匆赶回房间,看云飒还在不在。   ........云飒没跑。   他双目紧闭,还有呼吸,但很微弱,双腿盘起,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云观昭拍了拍他的脸颊,云飒不仅没有理他,反而向后倒去,后脑勺砰的一声撞在地上。   云观昭:“........”   他像是个受惊的兔子,窜起来往后退,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云飒,惊了一下,不知所措。   奇怪.......为什么自己这么想云飒死,但当云飒好像快要死的时候,他心里又莫名有些难受和不安呢?   他皱眉捂着心脏,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慌是从何而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直接把云飒从地上拖起来,丢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不会给云飒送药,最多让他躺的舒服点,如果云飒死了,他也无能为力——   就当是为自己的父君报仇了。   思几次,云观昭定了定神,随即走到书桌边,继续抄自己的符论。   他抄到很晚,等到快要接近申时的时候,他的眼皮子都像被胶一样粘着睁不开了,头一点一点地,最后趴在桌面上,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冷水微准备上课,发现梦泽居竟然少了一个人——云观昭没来上课。   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冷水微变了脸色。   云观昭是他悉心培养的弟子,他花了那么多心血去教导他,但没想到云观昭竟然连着两天上课迟到。   冷水微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忍着气,拿起手中的书本,继续教学。   但他心中依然记挂着这件事,课后他叫了几个弟子,让云观昭来他的殿内请罪。   弟子们听话的去了。   他们御剑朝云观昭的梦竹居赶去,却没成想云观昭已经醒了。   他醒来后,意识到自己睡迟了,赶紧收拾了一番,赶往了梦泽居。   所以弟子们赶到梦竹居的时候,云观昭已经走了。   “师兄?”文起小心翼翼地将竹门开出一条缝,探头往里望去,小心翼翼道:“你在吗?”   屋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话。   文起挠了挠头。   “师兄是不是还在睡呀?”文铭从文起头顶上探出一个头,暗戳戳地往里看,而文冽已经直接朱门推开,大着嗓门,气势如虹道:“师兄,起床了!”   屋内:“...........”   “没人应。”文起推开门走了进去,探头往里看。   窗户半开,床幔轻摇,床上的被子微微鼓起,在墙上投下的淡淡阴影。   文起见状,以为云观昭还在睡,忍不住弯起眉眼笑:   “师兄,起床啦。”   他素手撩起床帏,走到床边坐下,推了推被卷起的辈子,柔声喊了几声师兄,见“云观昭”还犯懒不起,便咬了咬唇,说了一声冒犯了,随即指尖按在被沿,猛地掀开:   “师兄,起——!”   他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视线在落在云飒脸上的一瞬间,瞳仁瞬间变圆,眼神中的打趣登时也变成错愕。   他手腕一颤,猛地坐起来,看着床上的云飒,脑海中不知略过了什么,脸色由青变白,连唇也被他咬的出了血,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云飒,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恍惚了。   “怎么了,文起?”   身后的文冽见文起傻站在云观昭的床前,不言不语,还以为这个从小就爱慕自己大师兄的文起舍不得叫醒云观昭,于是便笑着走到云起的身边,将掌心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大师兄,醒一——”   他话还没说完,剩下两个字同样也卡在嗓子里,变成难以咽下的词组,梗的不上不下,最后只能湎灭在唇齿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飞了屋外的鸟雀:   “师兄他的床上.........怎么会睡了一,一个男人?!” 第32章 冷水微   云观昭床上藏了个男人的事情,几个师兄弟里,属文起的反应最大。   他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五光十色耀眼纷呈,尤其是往云观昭床边直挺挺一戳,下巴紧绷,呼吸心率基本失常的样子,看得人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正当文冽他们傻站着,面面相觑纷纷大脑宕机的时候,文起忽然拔起腰间的剑,用力就想往云飒身上戳。   他是这几个玩得好的师兄弟里年纪最小的,不怎么出山门,但很黏着云观昭,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的柔顺乖巧的,鲜少有这样面无表情且狰狞万分的时候,当即把师兄们都吓得魂飞魄散,抱着他的腰就把他拖出了门,一边拖还一边惊恐道:   “师弟,不可妄造杀孽啊!”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文起几乎是快要跳起来把剑戳到云飒的脸上,可惜师兄弟们比他动作更快,直接将他拖出了房间。   但文起显然忍不下这口气,在师兄弟们以为他冷静下来后松开他时,文起竟然还掉头往云观昭的房间走。   这下大家都没办法了,最后只能由文冽出手,直接把文起劈晕,抗回了冷水微的沁竹殿。   沁竹殿内,云观昭还跪在冷水微脚边听着师尊的训斥,神情微微出神。   他鲜少有这般走神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云飒死没死,以至于连往日里当做金玉良言的师尊的教导,都当了耳旁风。   正在他心神不宁的时候,他的师弟们扛着一个人形麻袋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在看见他的时候,脸上还浮现了一种分外诡异的神情。   想笑,想打趣,但又碍于什么,只能装作严肃正经的模样,半跪下身行礼,齐声道:   “师尊。”   冷水微听到有人叫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子们,脸上的严肃并没有因为人多而稍缓一点,反而眉头紧皱:   “文起怎么了。”   云观昭也有同样的疑惑,但他此时显然不适合开口,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师弟们。   脚下几个弟子们沉默片刻,互相对视了一眼,短短几秒钟之内,他们在被师尊冷水微惩罚和被自己的大师兄训斥之间,同心协力选择了后者。   毕竟师尊的惩罚,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思及此,文冽镇定下来,拱了拱手,低头俯身道:   “回师尊,刚才文起在大师兄的床上发现了一名衣冠不整的男子,文起一时急火攻心想要杀了他,被我们打晕了。”   冷水微:“.........”   云观昭:“.........”   文冽话音刚落的几秒钟简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云观昭原本愣怔出神的表情一瞬间变的巨难看,而冷水微的表情也刹那间变的阴冷,最后他豁然一身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看着云观昭。   云观昭赶紧道:“师尊,你听我.........”   冷水微“啪”的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在云观昭的右脸上扇出一个红肿的指印,后槽牙咬紧,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云观昭,你父君离开之后,是我将你拉扯长大成人,就为了有一天你能替你父君报仇,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荒废学业?!”   云观昭........云观昭简直是百口莫辩。   他能感觉到自己口腔里充满了血沫,舌头都被自己不小心咬到了,痛的要命,显然自己的师尊是气急了,根本没有对他留手。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   冷水微也没有给云观昭辩解的机会,转过头,直接看着文冽:   “他现在还在云观昭的居所吗?”   “在在在在的!”冷水微虽然严厉,但是惩罚人都是一些抄书或者把人丢到修炼崖里磋磨的主,很少会做扇人巴掌这种掉格的事,显然是真的怒极了,当下腿软的站不住,被师弟文铭哆嗦着扶起:“我给师尊带路。”   “用不着你。”   冷水微甩袖,疾步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觉得自己现在怒气冲冲去翻大弟子的居所就为了找个奸夫,实在有失脸面和身份,思虑半晌,便让文冽和文铭趁天黑去把云飒带到惩戒室。   “至于你,”冷水微看着急于解释的云观昭,冷冷地给他下了禁言咒,一边掏出帕子,擦着手,一边不容置疑道:   “把你们大师兄也一起带过去。”   “.........是。”   惩戒室,顾名思义就是惩罚人的地方,云飒本来就已经处于一种离魂状态,完全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但文冽和文铭怕他疼的暴起,还是给他手脚都捆上了锁链,丢在了冰冷还带着血的石椅上。   “啧啧啧,长的确实俊秀,”文冽和文铭在等待冷水微来的功夫,还不停地打量云飒,视线在落在云飒身上的血迹时,忍不住唏嘘:   “大师兄他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把人弄得浑身是血的。”   云观昭:“.....”   他站在一边,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最后再也忍不住,抬脚就给了文冽和文铭一人一脚。   文冽和文铭只好闭嘴,装模作样地也把云观昭绑在石椅上,但是并没有捆的像云飒那样严实,基本处于一蹭就能解开的状态。   天慢慢变的如墨般漆黑,墙上挂着的火把也被窗外的寒风吹灭几只。   阴影顿时笼罩下来,如水般披上了每个人的肩膀,带着些许凉意。   文冽本来有些犯困,见状登时打了个哆嗦,甚至不困了。   他指尖并拢,正想掐个诀使火把重新亮起,却没想到惩戒室外的石门传来了一阵轰隆声,下一秒,冷水微阴沉的脸就出现在了文冽面前。   “......师尊!”冷水微的出现打断了冷冽的施法,他反应了一秒后跪下行礼,恭敬道:   “您来了。”   师尊特别爱干净,尤其讨厌血,一旦来这种血与阴冷并存的地方,向来心情都不会好,此时还是少惹他为好。   “那个男人呢?”冷水微果然心情不佳,对云飒也几乎是嫌恶。   夜里比较看不清楚,眯着眼睛朝里看去,隐约能看见石椅上半躺半坐着一个男人,垂着头,半片身形隐在黑暗里,不太瞧得清模样。   “在这里。”冷冽一听冷水微的口气就知道自家师尊的心情依旧差到极致。   这不怪他。   自从云观昭的父君不在,母亲闭关之后,他就一直拉扯着云观昭长大,可以称的上是既当爹也当妈也不为过,骤然听到自己养在心尖尖上的孩子为了一个男人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谁受得了。   文冽眼睁睁地看着冷水微走到云飒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语气冷的像冰,散发着寒气:   “屋里太暗了。”   “噢噢。”文冽想起了自己刚才没做完的引火诀,赶紧念咒,随即将另一把火把上的火引到了熄灭的火把上。   一把把火把缓缓亮起,照亮了云飒的脸。   暖黄的光灵活地跳跃到了他的头发上,到额头,再到眼睛和鼻梁,最后到了他淡色的唇。   冷水微本来还一脸傲然且盛气凌人、打定主意要收拾这个拐跑自家孩子的登徒子,却没想到,在看到云飒脸颊的那一刻,他的瞳仁瞬间放大,几乎是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他猛地扑到云飒的脚边,几乎没什么形象的就地跪下,仰头看着云飒的脸,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又哭又笑,颤着指尖,想要去触碰云飒的脸颊,眼睛里的坚冰在那一瞬间融化,变成了水样的柔软光泽。   云观昭:“........”   文冽:“.......”   文铭:“........”   师尊这是在?   心里的疑惑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但谁也没敢吭声,最后还是冷水微先反应过来,抓着云飒的手腕,暴力地砸掉了云飒手腕上的锁链。   云飒肩膀上也圈着锁链,将他绑在椅子上,防止他受刑的时候乱动。   但此时的冷水微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是自己要求把云飒带到此处来的,他几乎是空手就撕扯开那些坚硬的锁链,以至于素白的手指尖都血迹斑斑的。   但他浑然不知。   他眼里只有云飒,只想将他从束缚中解开来。   一旁的云观昭和文冽文铭目瞪口呆的看着此时近乎失控的师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竟然会给冷水微带来这么强大且剧烈的反应。   在锁链完全被冷水微丢到地上的瞬间,云飒的身体也因为失去捆绑,而缓缓倒下地面。   云观昭心中一紧,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接,却没想到冷水微比他动作更快,直接半搂半抱住了云飒。   ........还是在云飒浑身是血、看起来脏兮兮的情况下。   这下云观昭和文冽文铭都彻底惊住了。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竟然会让师尊这么失控?   正头脑风暴间,冷水微将云飒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快步朝门外走去。   他几乎没有朝文铭文冽那边看一眼,直到眼角的余光触碰到云观昭,脚步才一顿,但也未因此慢了一秒,只是稍微施法结了云观昭的禁言咒,随即就快步离开了,一句话都没说、没解释。   .........或者是,有比云观昭更重要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全身心落在那个人身上,因而懒得解释。   云观昭:“.........”   他看着冷水微和云飒的背影,有些傻眼。   而冷水微的背影一消失在视线内,文铭和文冽就围了上来,用肩膀撞云观昭,好奇的叽叽喳喳道:   “师兄,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啊!为什么师尊看起来........好像很紧张他的样子?”   “对啊对啊,师兄,你和他、还有师尊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耳边的声音太吵,云观昭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些问题,还被反复推搡着肩膀,吵的头疼,半晌,他只能狼狈地捂着脑袋,失控怒吼道:   “我........我哪知道为什么啊!” 第33章 遗忘   云观昭还从未见过自己冷心冷情的师尊对谁这般关心在意过。   就算是自己当年杀魔蛛取魔丹,但因为重伤差点不慎被拖进蜘蛛洞啃噬、冷水微匆忙赶来解救他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始终冷冰冰的,从未流露出一丝焦急或者后怕的情绪,甚至还会训斥他太弱了,若是再荒废修炼,便无机会替自己的父君报仇。   他从小失怙,是冷水微将他捡回来,给他取名字。   在他心中,冷水微似父似母,亦师亦兄,所以在众师弟面前,他是大师兄,也是冷水微唯一的关门弟子,他曾自诩自己是冷水微心中最重要的人,却没有想到,云飒仅仅是在冷水微面前露了一面,甚至以这样狼狈的姿势,一句话也没说,就让自己的师尊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他身上。   为什么,凭什么。   云观昭内心激烈挣扎片刻,几日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是酸的,是嫉妒的。   他嫉妒了。   他嫉妒师尊对一个陌生人给予这般深切的关注,甚至.......超过了他。   基于冷水微对云飒的特殊态度,云观昭心中既嫉恨又好奇,本想找冷水微询问一番,却发现冷水微这几天都没有出现,甚至连一月一次的宗门大会也没有来。   他继任掌门后向来兢兢业业,几乎从来没有出现无故缺席宗门大会的情况。   云观昭担心他出事,于是打听了一番,这才发现冷水微这几天一直呆在落月峰。   落月峰,据说是他父君生前住过的地方。   他父君几百年前陨落之后,冷水微就用结界将落月峰彻底封闭起来,除了他每个月会去住几天之外,谁也进不去。   师尊他........带那个男人去落月峰做什么?   云观昭一时间思绪重重,思虑万分,终日神思不属,甚至连文起的不对劲都没发现。   一次早课没见到冷水微之后,云观昭终于受不了了,御剑去了落月峰。   他本想只在上头外面看看,毕竟落月峰外有他师尊的结界他进不去,但没想到,那道与他师尊命气相连的结界竟然意外的微弱了下来,几近于无的浅薄。   师尊当初设下结界时,是打定了主意除了他自己外谁也不许进的,因此他体内的灵力越充沛,结界便越坚固,如今结界微弱成这样,难不成是........!   一个念头宛如天雷一般闪过云观昭的脑袋,击的他瞬间面无血色。   他悬在空中,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因为脚步不稳从君子剑上掉下来。   因为担心冷水微,所以他不敢再等,赶紧破开结界冲了进去。   他父君的衡竹殿虽然已经几百年没人住了,但是并不荒凉肮脏,反而干净整洁,应该是冷水微时时打扫的结果。   而此时,他心中如朗月一般干净无尘的师尊正半坐在寒冰玉床上,给云飒输送灵力。   云飒因为身体损伤太严重,导致□□无法承载灵魄,灵魄半离体,处于完全的昏迷状态。   为了能将云飒的灵魄拉回来,冷水微给他的身体输送了大量的灵力,用以修补云飒受伤的经脉。   整整三天三夜,他从未停歇,也没有合眼,更没有停下为云飒输送灵力的动作,整个人此时已然脸色煞白。   他修为已至渡劫期,筋骨重塑,本不该有汗,但此刻后背汗湿,连脖颈的青丝也黏住了,黑润油亮。   云观昭猛地冲进去,本想喊一声师尊,但是怕打算冷水微施法,只能忍耐地攥紧拳头,沉声道:   “师尊.......”   冷水微第一遍时还没听到云观昭进来的动静,直到云观昭提高声音,又喊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看着云观昭,嘴唇紧抿。   “.......你来做什么?”冷水微声音细弱,但眼神从云飒身上离开,转向云观昭的时候,依旧凌厉:   “今日的剑练了吗?”   “师尊........”云观昭看着冷水微虚弱的脸庞,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正想说什么,想说的话又在嗓子里转了一圈,变成硬邦邦的几个字:   “师尊,你是在救他吗?”   “嗯。”冷水微将视线重新转回云飒的身上:   “他的肉身被毁的很厉害,灵魄半离体,不给他修复经脉的话,他会死的。”   “师尊何必救他。”云观昭不认为冷水微是个多心软多善良的人:   “师尊,他几日前毁了我父君的石像,还想杀我!但是我无法直接杀他,就想带回宗门里看着他慢慢死去,却没想到被文起他们发现了。”   “.......什么?”冷水微眉心微动,这下脸上的表情才生动了一些:   “他毁了你父君的石像?”   “对!”云观昭用力点了点头:“师尊,你说他是不是很该死!”   冷水微沉吟片刻,半晌,在云观昭希冀的表情里,若有所思道:“.......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云观昭:“........”   他忍无可忍:“........师尊!”   他正想说些什么,冷水微忽然皱了皱眉,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云观昭:“.........”   他心中一紧,此时也顾不上冷水微方才说了什么让他不爱听的话,赶紧半跪在冷水微身边,焦急道:   “师尊,别给他输送灵力了!”   云观昭道:“你这样继续下去,修为一定会掉一个大境界的!”   “只是一个大境界而已。”冷水微并不打算收手:“若能救活他,别说一个大境界,就算让我重新掉回练气期,我也心甘情愿。”   云观昭:“........”   他震惊地看着冷水微,像是第一次认识冷水微似的。   半晌,他咬了咬牙,说了一声得罪了,随即走上前,一把攥住了冷水微的手腕,打断了他的施法。   冷水微登时大怒,一巴掌甩了过去,被云观昭拦住。   “师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犯傻。”云观昭冷静道:   “你不能这样。”   “滚开!”冷水微双目赤红:“逆徒,你想违抗师命吗!”   “就算今天我违抗师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尊你掉一个大境界!”云观昭是知道冷水微突破时时有多痛苦艰难的,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冷水微犯傻,真的把灵力全给云飒。   “灵力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轮不到你管我!”冷水微一巴掌甩了过去,正正好甩在云观昭的脸上:   “出去!”   云观昭硬生生受了一巴掌,但才不管他,打定主意要拦住冷水微。   但冷水微岂是吃素的,见云观昭不退让,当即冷了脸色。   他不再色厉内荏,而是真刀真枪的和云观昭交起手来。   师徒两人原本修为差距巨大,但此刻冷水微灵力损耗的厉害,连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当下竟然和云观昭战了个平手。   他们师徒两人的招数都差不多,交起手来都是属于惊天动地的毁灭级别的,当下灵力交锋,巨大的灵力波动几乎要将衡竹殿给炸了。   整个落月峰的山头都开始摇晃起来,刺眼的光芒从衡竹殿内扩散蔓延,吸引了一众在外的弟子们。   所有人都不知道衡竹殿发生了什么,很快,云观昭和冷水微的身影就从衡竹殿的上方出现。   他们默契的离开了衡竹殿,以免交手的过程中将衡竹殿给炸了,毁了云暮雪的故居。   他们在空中交手的激烈,招数眼花缭乱,剑光四溢,冷水微的剑峰几乎要将落月峰所有树木花草都削平。   云观昭打到最后也开始急眼了,也不管阻止冷水微,只为分个输赢。   两人之间火气十足,剑声撞在一起的铮鸣声几里外都听得见,震得人耳膜发麻。   最后,还是冷水微凭着境界高了云观昭,直接一脚将云观昭从天上踹到地上。   云观昭像是风筝般从天上直线坠落在地,身体撞穿了房梁,击碎了琉璃瓦,重重地摔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冷水微收了剑,缓缓落在地上,站在云观昭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师.......尊.........”云观昭是感觉到冷水微刚才是下了死手的,要不是冷水微现在不是全盛时期,刚才那一脚,直接把他踹死了都有可能。   他趴在地上猛地吐血,一边吐一边委屈的想哭:   “师尊,你就为了他.......打我?”   “我打你是因为,”冷水微负手站在他身边,皱了皱眉,片刻后才偏过头不去看云观昭的惨样,低声道:   “我打你是因为,你想杀了他。”   云观昭不可思议:“他毁了我父君的石像,我不能杀他?”   “不可以。”冷水微干脆道:“因为他就是你的........”   他话音刚落,忽然胸口猛地一痛,也再也克制不住,转过身吐出一口血来。   他本来就消耗了灵力,还和云观昭打了一架,同样也身负重伤,好受不到哪里去。   但他并不后悔,擦掉嘴角的血后,又再度在云飒的面前站定下来,准备继续运功,给云飒输送灵力。   云观昭瞪大眼:“师........”   他话音刚落,坐在他面前的云飒忽然眼睫轻颤。   云观昭和冷水微情不自禁地一愣,连动作都有了片刻的停滞。   冷水微怀疑自己看错了,但下一秒,云飒的眼皮微微颤动,随即悄然睁开了眼睛。   他刚刚睁开眼睛,瞳仁还有些迷茫,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灰蓝色,倒映出冷水微惊喜的面容。   “师兄!”冷水微猛地扑到云飒的脚边,苍白的脸上满是喜色,激动到嘴唇哆嗦了几秒,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终于醒了!”   云飒:“.........”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视线在周围环视了片刻,一时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尤其是面前还有个大美人跪在自己的脚边,眼睛亮亮且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更让他疑惑不已。   他踌躇了几秒,视线落在冷水微的脸上,半晌,才忍不住问:“请问......你是谁?”   他本来是想知道冷水微的身份,却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冷水微原本苍白的脸颊更是血色全无,几乎算得上是煞白如纸。   他眼睫微垂,看起来可怜的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搞得云飒心尖突突的跳,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就在云飒想要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的时候,冷水微忽然膝行上前几步,捉住了云飒的衣角,低声唤他:   “师兄.........”   冷水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 第34章 “他是你儿子呀。”   云飒不是眼盲,何况冷水微又生的如此貌美,若是之前见过,云飒是铁定能认出来的。   但遗憾的是,云飒此时此刻、绞尽脑汁地在脑内搜寻了一圈,也没能想起来面前这个大美人是谁。   想到这里,云飒只好硬着头皮回道:   “不好意思..........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冷水微抓着云飒的指尖根根泛白,力道大的近乎颤抖:   “师兄...........”   他脸颊发白,显得眼圈周围的一抹红愈发明显,几乎到了楚楚可怜的地步,和方才与云观昭打斗凶狠的模样判若两人,喃喃道:   “你连我也不记得了.........”   云飒:“..........”   他看着冷水微这幅表情,有些坐立难安,指尖微颤,伸出手去想要替冷水微擦一擦眼泪,但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克制着收了回来:   “抱歉。”   他说:“可能你是认错人了。”   云飒真诚道:“我真的不认识你。”   冷水微:“..........”   他不说话,只是执着着拽着云飒的衣角不说话,垂头时纤长的眼睫在脸颊上打下淡淡的阴影,显得他整个人越发脆弱无助。   .........感觉自己好像个罪人。   云飒坐在寒玉冰床上,呆了一会儿,视线心虚地游移时,不慎落到云观昭身上时,下意识一怔:   “你怎么........”   他想说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但关心的话还未说出口,云观昭便像是个受伤的小狼崽一样凶狠地看着他,脸上的肌肉颤抖,面部狰狞。   云飒:“........”   唉不对啊,他刚刚不是想杀了自己么?   怎么他不仅没死,反而还来到这个地方,甚至身体也没有受伤时那般痛了。   .......奇怪。   思及此,云飒忍不住问:   “云观昭.........我怎么会在这?”   云观昭咳嗽一声,勉强想要爬起来,但是却失败了,只能狼狈地坐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冲着云飒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把你带回逍遥宗的。”   他无不恶意道:“我不能直接杀了你,本想把你带回逍遥宗,慢慢折磨你,看着你死去,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冷水微就猛地转过头来,凶狠地看着他:   “云观昭!”   “师尊!”云观昭愤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   他咬牙切齿道:“这个男人毁了我父君的石像!”   “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冷水微冷冷:   “和他道歉。”   “我不要。”   云观昭倔强道:“我才不。”   “你!”冷水微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云观昭面前就想揍他,云飒见势不好,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走到云观昭面前,挡住冷水微的巴掌,抓着他落下的手腕嬉皮笑脸道:   “好了好了,别打孩子。”   云飒说:“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   冷水微冷哼一声:“不用解释。”   他认真地看着云飒:“你怎么做都可以的。”   云飒:“咳.........”   他受不住冷水微痴缠柔软的眼神,像是被烫了一般,火速移开视线,落在了云观昭身上,轻咳一声:   “其实.......我毁了你父君的石像,是因为我发现有东西寄生在了你夫君的石像上,枉受了几百年的供奉和功德。”   云飒的表情逐渐变的严肃起来:“我杀了他的分身,它应该逃不远,你要是信我,可以去周围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那个东西的本相。”   云观昭闻言脸一僵,咬着唇,不说话:   “真的。”   云飒说:“骗你我是小狗。”   云观昭:“........”   冷水微:“........”   他微微一愣,片刻后微微勾唇笑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搂住云飒的手臂,轻轻靠着他,柔声道:“我相信师兄。”   言罢,他又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观昭:   “你带着文冽文起和文铭速去太和宫观周围探查一番,将作乱的妖物带回来给我处置。”   云观昭轻咳一声,感觉肺部牵连着五脏六腑都在发疼,肌肉发酸发颤:   “师尊,我疼..........”   噗通——   一个小瓶子被冷水微丢到地上,咕噜噜滚到云观昭身边:   “这是伤药,你每日服三颗。”   冷水微道:“限你七日内将那作乱的妖物带回来给我。”   云观昭不想去,也不甘心:“师........”   “若是带不回来,今后也不要叫我师尊了。”冷水微补充道。   云观昭:“..........”   他只得闭嘴,用余光剜了一脸无辜的云飒一眼,捡起瓶子,踉跄着爬起来,匆匆往外赶。   等云观昭的身影消失在云飒和冷水微面前时,冷水微又换了一副神情,靠在云飒身上小声道:“师兄........”   云飒受不了他这黏糊劲儿,感觉他比素心问玉还黏人,忍不住将掌心按在冷水微的脸颊上,将他推开:   “站好。”   他说:“别靠着我。”   冷水微:“........”   他脸色一僵,随即委屈地撇了撇嘴,眼皮耷拉,但又像是小狗一样直勾勾地看着云飒。   云飒受不了他:“看我做什么?”   “师兄好看。”冷水微欢喜道:“我几百年没见师兄了,想多看几眼。”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兄。”云飒无奈道:“我姓云,叫云飒。”   “我知道呀。”冷水微微微一愣,歪着头,一脸莫名的看着云飒。   “.......你知道?”云飒心头微微一跳:“你师兄也叫云飒吗?”   “什么叫也呀,师兄你不就是云飒吗?”   冷水微带着笑意道:“师兄,你姓云名飒,字暮雪。只不过你平日四处行善,平易近人,每个人都真心爱你敬你,故而提到你皆称呼你的字,称你为暮雪仙尊。你是云飒,也是云暮雪.........你连这个也忘啦?”   云飒:“............”   他一脸惊愕地看着冷水微:“你说什么?我是云暮雪?”   他觉得荒谬:“不可能!我不记得我是...........”   他话音还未落,大脑甚至还未消化完方才冷水微话里的信息量,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看向冷水微:   “那........那云观昭岂不是我的.........”   “他是你儿子呀。”冷水微顿了顿,想到什么,又继续道:“姓是你的姓,但名字是我给取的。”   云飒:“..........”   仿佛晴天一个霹雳,直接把云飒劈懵了。   他像是个石化的雕像一样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冷水微,半晌猛地抱头痛苦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苍了天了,谁来救救,他怎么.......怎么又突然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儿子来了?! 第35章 师兄别走   眼看着云飒满脸不可置信、好像收了什么重大打击的模样,冷水微顾不得问云飒为何会如此震惊,担忧地上前一步,轻轻挽住云飒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师兄.......”   “等下!”云飒捂住额头,只觉头痛欲裂: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肯定是你认错人了!”   云飒不记得自己凡间的时候是如此花心的一个人,怎么前脚和魔主的遗孀搞出了个义子,后脚又多出了实打实的儿子出来?   怎么会这样?!   看着云飒实在难受的样子,冷水微慌了。   他开始后悔把真相告诉云飒。   思及此,他赶紧抓着云飒的手,将云飒拽到自己面前,和他面对面,仰头道:   “师兄,是小微的错。”   他抽了抽鼻子,看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忧:   “小微刚才是不是不应该和师兄说这些?”   如果云飒风流一点,当下就能辨认出冷水微语气里满满的茶味,可惜云飒闻不出来,也听不出来。   看着美人皱眉的模样,云飒稍微冷静了一下,但总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半晌苦笑道:   “对不起,我还是觉得你认错人了。”   他一字一句道:“我真的不记得我认识你........更不记得——”   他顿了顿,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般说出口的:   “更不记得,我和其他人搞出了个儿子来..........”   苍天啊,如果冷水微说的是真的,那他竟然抛妻弃子成仙了,他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渣男?!   他也太不是东西了!   “没关系的,师兄。”冷水微见云飒冷静下来了,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去,用指尖勾住了云飒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没事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   他笑的又甜又软,竟然意外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如同冰雪消融,莫名可爱:   “我会一直陪着师兄的。”   云飒:“.......”   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自己不是云暮雪的话,冷水微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他定了定神,甩开冷水微的手指,沉声道:   “我真的不是云暮雪。”   他说:“或许只是同名同姓,也或许是长相意外相像,总之我不是你的师兄,你也别总叫我师兄。”   云飒后退一步:   “我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就此别过吧,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真正的师兄。”   言罢,他转身就想走。   但没想到他刚往前走两步,腰间就一重。   云飒一怔,下意识低头往下看,就发现两截细细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仔细看手腕还发着抖:   “师兄别走!”   冷水微嗓子发哑发沉,听的云飒心尖一跳:   “师兄已经不要小微一次了,难道还想再抛弃小微一次吗?”   云飒莫名有些烦闷。   他心想这个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当即沉下脸,一点一点,用力掰开冷水微的指尖,转过头,看向冷水微,难得面无表情:   “你听好了,我最后说一次。”   他道:   “我不是你师兄,不要让我再听见你喊我师兄了。”   “好好,好,我不喊你师兄了。”冷水微眼睛里雾蒙蒙一片,仔细看眼睛里还含着泪花:   “你......你留下来好不好?”   “.........”   美人落泪实在美丽,但云飒无暇欣赏,只觉缠人。   ........比素心问玉还缠人。   思及此,云飒不得不强迫自己定神,以免自己陷入冷水微的“陷阱”中去:   “不........”   他剩下一个“留”字还没说出口,忽然见冷水微脸色一白,猛地弯下腰。   云飒一怔,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口,下一秒,冷水微就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他不知道是刚才就在忍着,还是听说云飒要走便气急攻心吐了血,也可能兼而有之,当下就大吐特吐起来,鲜血落在地上溅起,甚至把云飒衣摆都染上零星血点,最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云飒:“.........”   他惊呆了,愣在原地,半晌才慌忙半跪下身将冷水微抱在怀里,也顾不上什么,赶紧伸出手拍了拍冷水微的脸颊:   “你怎么了?嗯?怎么会突然吐血?!”   冷水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了那么多汗,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明明他刚刚训斥云观很早时还生龙活虎的。   他就这么仰头看着云飒,身形软软的好似提不起一丝力气,但竟然还有力气哭,嘴唇颤抖着,勉力伸出指尖抓着云飒的衣袖,低声道:   “师兄,别走........”   “好好好,我不走。”   云飒将他打横抱起来,往外跑去,也不管自己在这里完全没有认识的人,只想找个靠谱的人给冷水微看看。   听到云飒说自己不走了,冷水微才放心闭上眼睛,只是闭眼时指尖还死死攥着云飒的衣角。   云飒也懒得管了。   该说不说,也不知道这张脸和冷水微的师兄长相是不是真的很像,云飒在一路上接受了无数震惊且困惑的视线洗礼后,终于找到了沁水殿的长老给冷水微诊治。   “没什么事,就是灵力消耗太大。”沁水殿的长老徐承天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笑起来眉眼如画:   “我去给他做一点灵丹,他服下后,等他自己修养几个月就好了。”   云飒迟疑片刻:“好的。”   徐承天:“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会灵力消耗过大吗?”   云飒猜到了但是不想说:“..........完全不好奇。”   徐承天盯着云飒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又自言自语道:   “师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云飒:“........”   “行了,你守着他,我去给他炼点丹药。”徐承天站起来,盯着床上的冷水微看了一会儿:   “自从你走之后,他就经常这样死不死活不活的,经常一身伤往我这里跑,要不是云观昭是你儿子他得把他养大,他早就用剑在你墓前自戕了。”   云飒:“.........”   虽然徐承天话是看着冷水微说的,但却是说给在场除他之外唯一能清醒思考的云飒说的。   云飒:“........”   云飒当做没看见。   徐承天走进内室,片刻后又走了回来,放了一个和田玉茶盏在云飒面前,微微一笑:“师兄,久别重逢,以茶代酒,欢迎回来。”   云飒:“..........”   他犹豫了一下,没应。   徐承天也不在意,复又走出去了,继续捣鼓她的丹药。   云飒见他走了,慢慢松了口气。   他现在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还没完全消化完,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云暮雪,唯有他自己无法接受。   他怎么会是云暮雪?   如果他真的是,那云观昭又是他和谁生的?   难不成是......冷水微?   经过一次认错性别的事情后,云昭看人的目光变的谨慎了一些。   他思忖半晌,抬起头见徐承天还在里面没有出来,犹豫几秒,还是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冷水微身边。   冷水微呼吸均匀,面色苍白。   云飒伸出手,在他脖颈处摸了一下。   如果是男人,多半是有喉结的。   但是冷水微已经是渡劫期,如果他不喜欢,稍微重塑一下自己的身体,把喉结藏起,也是可以的。   云飒没摸出个结果,又把掌心落在了冷水微的胸膛上。   .........很平。   看起来是个男人。   就在云飒纠结要不要继续往下摸但又不显得自己猥琐的时候,视线的余光却悄然看见冷水微正睁着眼看着自己。   云飒:“........”   他登时显示被烫了一样收回手,张了张嘴,想解释:“其实我........”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的。”冷水微白着脸,但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师兄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   “下次师兄想摸我的时候,可不可以........趁我醒着的时候?”   云飒:“.......没有再次了。”   云飒俯身看他,瞳仁里的灰蓝色盈盈泛光:“你醒了,我要走了。”   冷水微一瞬间慌了,费力地伸出手,抓住云飒的手腕:   “师兄要去哪?”   “没想好。”云飒懒得纠正他了:“随便走走。”   冷水微想了想:“那我陪着师兄。”   “........用不着。”云飒说:“究竟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云暮雪,你也别把我当成他。”   “好,我不把你当成云暮雪,你别生气。”冷水微见云飒沉了脸,赶紧硬生生改了口:   “那能不能让我跟着你?”   “那你的逍遥宗怎么办?”云飒问。   “交给观昭,反正他也是你儿子。当初师尊神魂俱灭之前本想立你为下一任掌门,可惜你走得早。”冷水微毫不迟疑:   “你若不愿意留下,那我就把掌门之位还给观昭好了。”   “......?”云飒一脸不可思议:   “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想师兄。”冷水微仰头看着云飒,即使呼吸时气管里全是血腥味,还是痴痴地看着云飒:   “师兄,我好想你。”   云飒:“........”   他挣了几下,才挣开,在冷水微再度想要凑过来时,想了想,才脱口而出:   “你别跟着我了。”   他随便甩了个挡箭牌出来:“我此去,是回去找素心问玉的。”   “素心问玉?”冷水微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片刻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了:   “师兄你不是已经和素心问玉两相决绝了吗?”   “........”云飒骤然又吃了一个瓜,显然没绷住撒谎的面皮:   “两相决绝?”   “是啊,你先把素心问玉休了之后,才来的逍遥宗啊。”   冷水微说:   “所以.......师兄现在是和素心问玉和好了吗?”   云飒:“.........”   他有点接受无能,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手腕狂抖,一边抖一边喝茶使自己保持冷静:   “对........”   不管了,管他呢,先想个理由离开这里再说吧。   “好吧........”冷水微脸上浮现些许失落,半晌,他又恢复了正常,道:   “没关系的,师兄。”   冷水微看着心神不定喝茶的云飒,认真道:   “师兄,你要是和素心问玉和好了,那我也可以退一步,给你做小的。”   “噗——”   云飒这下是真的没绷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不是,给他做小?   啊?   啊??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云飒心里一排问号和感叹号飘过,甚至顾不上擦嘴角的茶水,就这样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着茶盖,目瞪口呆地看着满脸认真的冷水微,半晌,才抖着嗓子,哑声道:   “不是.........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第36章 善妒   话音刚落,云飒就见冷水微悄悄皱起了眉。   他皱眉也很好看,像两弯黛青色的水烟雾,拢起后又很快松开,只是眼下的瞳仁依旧散着淡淡的忧愁。   云飒看他指尖缓缓抓紧了被子,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云飒:“........”   他疑惑地挑起眉,难得有些好笑道:“你叹什么气?”   他说:“我说错你了?”   “没有。”冷水微摇了摇头:“师兄不会错的。”   云飒满意点头:“这就对了。”   他舒眉:“以后不要让我听到你想给我做小这句话。”   “嗯!”冷水微重重点头:“如果师兄不愿意我做妾,我可以给师兄做外室的。”   他说完,又在云飒骤然僵硬的表情里,小声道:   “我才不像师兄你的前妻那般小气呢。”   云飒:“...........”   他有些受不了冷水微,上前伸出手,掌心按在冷水微的头顶,用力往下:“一天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   他说:“闭嘴。”   冷水微听话的闭了嘴。   但他伸出手,用力揽住了云飒的腰,还将脸埋进云飒的腹部,小心地蹭了蹭,像是某种柔软又亲人的猫科动物,一边伸懒腰,一边往主人的怀里拱。   云飒推了推他,没推开,又怕把他推吐血,只能僵硬地这么站着。   没多会儿徐承天进来了,见道冷水微抱着云飒的动作,也只是轻轻挑了挑眉,道:“掌门,喝药。”   冷水微将脸埋在云飒的腹部用力吸闻云飒身上的味道,摇了摇头,不肯抬起头来。   徐承天于是转头看向云飒:“师兄。”   云飒:“。”   他于是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推了推冷水微:“喝药。”   冷水微立刻抬起头来,端起药碗喝药。   云飒本以为他老实了,正想歇一口气坐下,却没想到冷水微忽然眉头一皱,紧接着铛的一下撂下勺子,   “.........好烫。”   他仰起头看着云飒,明明没做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委屈:“师兄,好烫。”   云飒:“.........”   徐承天在一旁冷笑一声。   这个小师弟当年冲进炉火山抢云飒的尸骨的时候,被烫的浑身的皮都焦黑了都没喊一声疼,如今已至渡劫期,早就重塑筋骨皮肉,不说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也不该会被区区凡药烫到才对。   .........何况那药她经手的,根本就不烫。   她这个小师弟的心思,她还不明白?   无非就是想要云飒喂他罢了。   但云飒不知道,他还以为汤是真的烫,掌心落在汤药上头,轻易地就给汤药降了温,敷衍道:“喝吧。”   冷水微:“.........”   他虽然没喝到云飒亲手喂的药,但能喝到云飒亲自动手降温的药也不错。   他不嫌弃,端起药碗就吨吨吨喝掉了。   云飒看他这个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冷水微好起来再走。   毕竟是冷水微刚才救了他,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就这样一句话不说、一点恩不报,就跑了,也实在不是东西。   何况云观昭的身份还没有搞清楚........   思几次,云飒便在冷水微的强烈挽留下,半推半就留了下来。   可是云飒留下来之后,冷水微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还每天病恹恹的,更严重了,也更粘他了。   云飒被他缠的紧,觉得有些奇怪,于是私下里去问徐承天,结果徐承天不仅没告诉他为什么,还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云飒,看的云飒头皮发麻。   后来云飒也不再问了,先混着再说。   十天后,云观昭回来了。   他这一回来着实是狼狈,浑身都是血,连文冽和文铭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瘸腿一个伤手,互相搀扶着回来,简直是难兄难弟。   但是最惨的人其实是文起。   他整个肩膀都被洞穿了,汩汩流血,脖颈也有被物体死死缠绕的痕迹,发红发紫,伤了声带,暂时说不出话来了。   冷水微见状脸色微变,赶紧让云观昭把师弟们带去诊治。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顿好师弟们的云观昭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沁竹居复命。   原来是云观昭确实待着师弟们找到了那个冒充云飒的妖,那个妖其实是——   “一条蛟?”云飒坐在冷水微身边,闻言若有所思:“难怪那天风雨交加,原来是那蛟引来的。”   “是。”云观昭虽然不爽云观昭坐在冷水微身边,活像个主人似的,但身上太疼,他也懒得说了:   “那蛟一心想骗取功德成龙,被你打伤之后蜗居在巢穴中,被我找到。”   云观昭顿了顿,又道:   “我本想将他杀死,但又想将他活捉回逍遥宗,结果不慎被他打伤。他还有个帮手,是一条巨型森蚺,我们四人竟一时被他缠住。”   “后来文起为了救我,替我挡了致命一击,我反应过来后也将那蛟杀死,不过让那条森蚺逃了。”   说到这里,云观昭豁然抬起眼,瞳仁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师尊,我不甘心!”   他咬牙切齿:“那森蚺打上了我的师弟们,我要替他们报仇!”   冷水微看着他:“你自己都伤成这样,还想怎么替师兄弟们报仇?”   云观昭沉默片刻,随即跪下拱手道:   “师尊,我想要我父君的那把剑!”   冷水微微微挑起眉头:“万里平天剑?”   “是。”云观昭咬牙:“我就是要那把剑。”   冷水微思索片刻,随即扭头看向云飒:“你觉得呢,师兄?”   云飒:“........”   他没想到冷水微会忽然喊他,连云观昭也愣住了,转过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云飒,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借一把自己父君的剑都要问过一个外人的意见。   云飒哪里好意思说不,本来这个剑,他也就给逍遥宗了,何况云观昭现在是真的有急用,如果不给,搞不好孩子会直接哭出来。   思几次,他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可以........吧.......”   冷水微闻言,便转过头,看着云观昭道:“可以。”   他说:“等会儿你去库房里取吧。”   他顿了顿,又道:“轻轻的,可别碰坏了。”   云观昭:“..........”   他心想这把剑不把别的东西碰坏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能被碰坏。   但他只敢在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是,师尊。”   言罢,他便迫不及待地退了下去。   他一走,冷水微就挽住了云飒的手臂,依赖地用头靠着云飒的肩膀,轻轻蹭了蹭:   “师兄,等过几年,观昭长大了,我就把逍遥宗交给他,然后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飒事业心很强:“我有别的事要做。”   “哦?”冷水微眼神闪烁,指尖强硬地插入云飒的指缝里,和他十指相扣:   “什么事情?”   “不能告诉你。”云飒甩了甩,没甩开,只能心累道:   “等你伤好了,我就走。”   “........那观昭呢,你不要他了吗?”冷水微猛地抬起头,皱起秀气的眉头,用力牵住云飒的手指,力道大的云飒几乎感觉到痛了,强调道:“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云飒:“...........”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有点想直接绳子一套了。   许久,他才道:“等云观昭回来之后,找个办法验一验亲吧。”   “好。”冷水微毫不犹豫道:“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如果.........”云飒看着冷水微,顿了顿,片刻后才像是花了极大的力气,一字一句,咀嚼着心里想说的话:   “如果........如果云观昭真的是我的亲生孩子,那........”   “师兄想问那个素心若练吗?”冷水微像是看透了云飒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   “其实他也是你的亲生孩子哦。”   云飒:“.........”   他声音很慢,但像是每个字都给云飒判了死刑,等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云飒的心已经彻底沉下去了:   “如果他不是你的血脉,按照素心问玉的性格,是断不可能想尽办法把他养这么大的,他对旁人的魔崽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冷水微说完这句话,又像是极其不经意地、相当随口地提了一句:   “那素心问玉可善妒了,心胸狭隘又小气泼辣,一点也没有正妻正室的风范。不像我,就算给师兄做外室,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一点也不会觉得委屈。”   云飒:“...............” 第37章 香气   云飒现在心情乱得很。   一方面,是因为云观昭、素心若练的身份,另一方面,是他和素心问玉以及冷水微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证实了云观昭和素心若练都是他儿子,那他确实就是之前的魔主漱风,也就是后来的暮雪仙尊——   也就是说,他和素心若练、冷水微都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又千丝万缕的联系。   按照冷水微的叙述来看,素心问玉是他的前妻,而冷水微是他的师弟——可能还兼有不正当关系,这点暂时存疑——   但素心问玉和冷水微都是男的,生不了孩子,这是确凿无疑的,这就代表着,素心问玉和云观昭还分别有两个不知名的生母。   这么一数,云飒之前在人间起码四个以上的人好过,这些人里有男有女,身份各异,其中两人曾还给他诞下了子嗣,但是他完全不知情,就这么潇洒地抛下几个老婆孩子美美成仙了。   云飒:“.............”   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慌,简直想绳子一套,一了百了。   他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就算云飒不是什么道德感很高的人,但也知道如果他真的做出了刚才猜想的那些事情,那他就算找回仙骨,也真的没脸回仙界了。   .......冷静,冷静,说不定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也许还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真相。   思几次,云飒深呼吸几下,勉强恢复了镇定。   找仙骨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他得先把真相查清楚,如果他真的脚踏几条船,做出了对不起两个孩子生母的事情,那他再也不会回仙界了..........虽然现在也还不知道要怎么办,但总得把历史遗留问题解决清楚,对于两个孩子生母和孩子,也该要好好安置才是。   云飒莫名有些心事重重。   他事情还没查清楚,不敢走,但是他又没有之前的记忆,只能暂时留在落月峰,等云观昭回来认亲。   晚上他独自躺在床上休息,闭眼时也不知道这几天神经太紧绷还是太累了,竟然恍恍惚惚间睡着了。   梦里又梦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云飒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素心问玉正坐在他面前,用手指戳着棋盘上的棋子。   看见云飒在看他,素心问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片刻后又撒娇道:   “夫君,我又输了。”   “嗯。”云飒听见自己应了一声,随即伸出手,摸了摸素心问玉的脑袋。   素心问玉于是站起来,用脑袋蹭了蹭云飒掌心,随即走到云飒的身边,提起裙摆坐在他的大腿上。   云飒摸了摸他的头,温香软玉在怀,心里不自觉感慨素心问玉身上好香。   他还没来得及心猿意马,忽然眼前一闪,冷水微的脸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下,正冲着他笑。   云飒登时寒毛直竖,正想收回手,下一秒,冷水微的脸消失,他两边的肩膀上则各搭上了两只涂满鲜红丹蔻的女子的手指,力道之大,将云飒牢牢地钉死在座位上。   云飒额头冷汗齐刷刷地流淌下来,像是被绑住的囚犯,坐在位置上,动弹不得。   忽然间,面前刮起一阵怪风,卷起无数绿叶,紧接着,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同时在风中出现。   他们同样的面无表情,背对背靠在一起,各执一把剑,左右两只手腕上各戴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半山水的玉镯,是云飒之前在幻境中亲手打造的那对,挂在伶仃的手腕上轻轻晃动,隐隐可见皮肤底下的几条青色经脉。   “云飒\暮雪,你个渣男,欺骗我们感情,去死吧!”   下一秒,素心问玉和冷水微便同时冲了过来,提剑便往云飒胸口刺去。   云飒眼睁睁地看着剑锋逼近自己,想逃却逃不了,像是砧板上的将死的鱼那般惊慌失措。   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两把一模一样的剑,划破风穿过叶,冷凝的剑意如同波浪般四散开来,云飒只觉周遭一冷,如同被风裹挟,身上的每一寸都被冷风灌满,将死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充盈了他的大脑,强烈的恐惧之下,他猛然闭上眼。   “呼——”   窗户被峰顶的冷风吹开,冲开床帏,在云飒的周身盘旋。   云飒额头冷汗遍布,背后也湿透了,浑身虚软。   梦里被素心问玉和冷水微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云飒已经几百年没做过噩梦了,这一次的梦境是如此的真实,他缓了好一会儿,直到视线里的场景由模糊变成清晰,他才慢慢清醒过来。   他艰难地坐起来,想要下床喝口水冷静一下,却没想到他刚发出动静,一只素手就掀开床帏,掀起一丝缝隙,露出了冷水微的脸。   他应该是刚沐浴完,头发披散着没有束冠,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睡袍,爬上了云飒的床。   云飒:“...........”   他现在一看到冷水微就想起自己在睡梦中被追着砍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僵硬身形。   但冷水微没注意到云飒的表情,自顾自爬上床,钻进了云飒的怀里。   熟悉的香味又再度飘来,和梦里素心问玉身上的一模一样,云飒只觉头晕眼花,伸出手推了推冷水微,却不慎推落了冷水微肩膀上的衣服。   美人香肩半露,一脸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云飒却觉得无福消受,赶紧收回手,说了一声“出去。”   冷水微一脸无辜:“师兄,这是我的房间。”   云飒:“..........”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就想出去,却被冷水微拉住手腕,重新按回了床上。   冷水微手一甩,床帏自动落下,他爬到云飒的身上,看着倒在床上的云飒。   他青丝披散吹落,皮肤莹白如玉,眼尾却挂着淡淡的红色,腰细的甚至向内凹起漂亮的弧度,笑的像艳妖,慢条斯理道:“师兄别怕,我不会强迫你的。”   云飒:“...........”   他绷着脸没说话,由着冷水微扑上来,像小狗一样埋在他的脖颈里,使劲儿闻他的身上的味道。   恍惚间云飒想起来素心问玉好像也喜欢闻他,但没冷水微闻的这么放肆。   ........云飒觉得自己像一块肉骨头,被素心问玉和冷水微争着嗅来嗅去。   冷水微闻完云飒后又觉得不满足,又开始舔云飒。   云飒被他舔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赶紧推了推冷水微。   冷水微明白云飒的意思,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云飒身上下来,钻进云飒的怀里。   “睡觉吧师兄。”冷水微仰头看云飒,笑意痴痴:“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做点别的。”   云飒:“........”   他没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活像是被强迫的黄花大闺女,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好在冷水微接下来也没有别的动作,他应该也是累着了,很快就趴在云飒的胸膛上睡着了。   云飒把他推开,背对着冷水微睡下,但半梦半醒间那个熟悉的香味总是萦绕在鼻尖,催动着他又不小心梦见了素心问玉。   这回素心问玉没有追着他砍了,而是骑在他身上,腰间摆动,发丝轻扬,眉眼微皱,看起来有些痛苦,但又带着淡淡的欢愉。   半梦半醒间云飒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等到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把冷水微搂在了怀里,一只手死死箍着冷水微的腰,一只手放在冷水微的腿间,被冷水微夹着缓缓轻磨。   冷水微还没有醒,但身体已经成熟到默许了云飒的动作。   云飒:“..............”   梦里梦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这是什么渣男行为!   他登时瞌睡都飞了,赶紧穿好衣服坐起来,连滚带爬地跳下床,像是床上有鬼似的。   他慌里慌张,差点还被地上的衣服绊了一跤,正想逃离案发现场,岂料刚打开门,一个浑身沾血的人影就站在晨曦的朝露中,衣服早就脏污的不像话,连脸上也全是绿色的粘液,他一手握着断剑,单膝跪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坠。   云飒一愣,还顾不上披好外袍,随即箭步上前,扶起云观昭,掌心托着云观昭的下巴,着急道:“观昭,你怎么了?”   云观昭瞳仁涣散,似乎已经不是很清醒了,见是云飒出来,提起力气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脱力倒在了云飒的怀里。   云飒慌了,拍了拍云观昭的脸,急的连话也不过脑子,一张口就秃噜道:   “乖儿子,你怎么了?告诉爹,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云观昭微微瞪大眼,看着云飒,片刻后眼皮又缓缓沉下去,云飒使劲儿掐他的人中,云观昭才有余力保持清醒和力气,张口,颤声说道:“这把万里平天剑........是假的........”   云观昭努力想要抬起手把手中的剑举到云飒面前,却失败了,“剑断了........魔族给了我一把假的剑..........”   云飒:“...........”   他摸了一把云观昭的大腿,发现左腿已经微微变形,应该是被打断了。   他赶紧把云观昭抱起来,冲进屋里。   冷水微刚好也清醒了,看着云飒抱着一个人进来,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隐隐有些醋意。   “快,快来,”云飒说:“观昭好像受伤了。”   冷水微闻言一愣,收起脸上的不悦,披好衣服上前,看着云观昭,   “确实是受伤了。”   冷水微困惑地皱起眉:“可是他拿的是你的万里平天剑,万里平天剑是天下第一剑,别说是区区一条森蚺,就算是真龙,也能杀的他只剩半条命,小昭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剑是假的。”云飒看着昏迷的云观昭手上死死握着的半截断剑,脸已经沉了下来,一字一句道:   “素心问玉和素心若练没把真剑还给你们。”   冷水微微微挑了挑眉头。   他能感受到云飒语气里的怒气,心中登时欣喜若狂,面上却强压嘴角的弧度,还做出伤心和不可置信的模样,喃喃道:“怎么会呢?”   他看着云观昭,咬了咬唇,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红着眼圈摸了摸云观昭的脑袋,低声道:   “问玉哥哥就算再恨我抢走了你,那也不该和师兄你置气,做出给假剑这种事情呀?还牵连了孩子,实在太过分了。”   冷水微说:“天呐,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是这种人!”   云飒:“...........”   他摸了摸云观昭满是冷汗的脸,用袖子擦了擦云观昭的额头,片刻后,缓缓站起了身:   “你让承天来看看孩子吧。”   云飒说:“我去一趟魔域。”   冷水微闻言,赶紧伸出手,抓住想要往外走的云飒的手腕,急道:   “师兄,你一个人去吗?”   云飒:“?那不然呢?”   “师兄不要去。”冷水微心想要是云飒去了魔域,被素心问玉发现了,那就相当于羊入虎口,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你去了的话,素心问玉不会放过你的。”   云飒以为“不会放过你的”意思是不会让他好过,想了想,还是决定直面风暴:   “没事,他不会对我下杀手。”   他心平气和道:“我去和他聊聊剑的事情,还有..........素心若练。”   云飒现在已经完全接受自己大概率就是两孩爹了,自然要负起责任,他这一次回去要和素心问玉谈谈孩子的抚养问题,还有那把剑的归属。   不管怎么说,素心问玉答应把剑还给逍遥宗,却出尔反尔,搞得云观昭重伤,云飒还是有点生气的,必须要找他谈谈。   见拦不住云飒,冷水微也只能站起来。   他知道要是被素心问玉知道云飒的存在,云飒此去多半是风萧萧兮壮士一去不复返,默了默,半晌下定了决心:“那我和师兄一起去。”   他抓住了云飒的指尖,和他十指相扣,字句坚定:   “我要和你一起........去见素心问玉。” 第38章 更爱谁   对于冷水微的要求,云飒本想拒绝的。   但是冷水微的态度出奇般强硬起来,看他的架势,应该是如果云飒不让他跟着去,他也就不让云飒走。   云飒懒得和他浪费时间,总归多一个人也不会怎么样,索性就让他跟着了。   去魔域的路上,云飒也没有闲着,把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细细复盘了几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目前的情况是,他下凡之后,不仅连仙骨的线索未寻到一星半点,反而当初成仙之前留下的烂摊子此刻都铺天盖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多到他都无法忽视、无法逃避的程度了。   两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还有一个前妻,外加一个师弟,还有两个还在的生母,每一个处理起来都异常麻烦。   如果他当初真的是抛妻弃子成的无情道,那天帝此番把他踹下凡间,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他成仙之前的渣男之举,吗?   思几次,云飒的额头淌下豆大的一滴汗。   一旁的冷水微和云飒十指相扣手牵着手,没一会儿感受到云飒掌心的粘腻,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云飒。   “师兄,”冷水微伸出手,十分不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云飒额头的汗,贴心到:   “你很热吗?”   云飒走了一会儿神,皱着眉没回答,冷水微隔了几秒钟,没等到云飒的话,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师兄?”   “嗯?啊......没有。”云飒反应过来了:   “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想到流汗了呀。”冷水微笑,露出白糯的牙齿:   “师兄别紧张。”   他说:“只要我在,一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玉飒含糊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完全相信,眉头依旧皱紧,显然没有把冷水微的话放在心上。   见玉飒一副敷衍的模样,冷水微嘴角微微向下撇,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云飒手指。   云飒已经很久没有回魔域了。   算了算时间,应该有几个月了。   他走之前魔域还是风平浪静的,但这一回他刚靠近魔域附近,一股强大的热浪就差点将他吞没。   红莲业火冲天而起,最高的几乎有十几米高,如同火舌一般反复吞噬燃烧着周边的一切,而魔域周围的山脉和平地一律变的焦黑灰败,四周犹如遭遇了一场灭世的灾难一般,安静的连鸟都没有,寂静的只有热风吹拂地面沙石时发出的摩擦声,暗暗磋磨耳膜。   云飒:“...........”   他在来的路上还在思考见到素心问玉该说些什么,现下看到面前这副景象,已经完全失去了言语。   地面底下好似滚动着岩浆,烫的人几乎要站立不住,迎面而来的就是灼热的热浪,烤的人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痒意。   云飒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魔域的天色比他来之前更加漆黑,浓郁的像是化不开的墨汁,大地干裂枯黄,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云飒往前走了几步,地面的皲裂处就再度冒出一团火焰,硬生生将他逼退几步。   冷水微见状,紧张地挡在了他面前:   “师兄!”   “.........没事。”云飒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我们去魔宫。”   他只觉魔域变成现在这样和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心中惴惴,一路往魔宫而去,却发现沿途遇见的魔少得可怜,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怎么会这样?!   云飒到最后几乎是跑起来,耳边的风刮过鬓边,呼呼作响,心中的焦躁和迎面的热风一样,一吹就冲天而起,燃烧如同心火。   等好不容易到了魔宫,周围也一直是安静的。   云飒喘了一口气,随即缓缓走到魔宫前,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门。   宫殿内无人把守,安静的只能听见云飒自己的呼吸声。   云飒缓步朝殿内走去。   厅内桌椅倒斜,无人打扫,茶具也凌乱地摆着,有些茶壶已经破碎,散成尖锐的碎片,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水液横流,泼出鲜明的茶渍,给地毯氤氲出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   云飒避开那些茶渍,走到了内室。   内室稍微整洁一些,座椅稍微有些歪,但还是坚强地存活了下来,床帏落下,不远处有一个少年穿着墨蓝色的衣服,正支着脑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应该是很累,眼下是明显的疲惫,连云飒和冷水微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高马尾散在椅背后,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上下摇摆。   云飒见到素心若练没事,心中稍定,缓缓走到素心若练身边,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他指尖一碰到素心若练,对方就醒了,长期的警觉让素心若练瞬间睁开了眼睛,瞳仁里的茫然只持续了两秒,就迅速恢复了清醒:   “谁........”   “是我。”云飒攥紧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是我,云飒。”   “..........”素心若练盯着云飒看了一会儿,眼神稍微波动了一会儿,片刻后低低叹了一口气:“是你啊.........”   他缓缓坐直身体,下意识往床上看了一眼。   “你娘亲呢?”云飒说:“我有事情要和他讲。”   “什么事,你和我说吧,他暂时不方便。”素心若练转过头,看着云飒,嗓子干的发哑。   “..........好吧。”云飒说:“我当初走的时候,让你把那把万里平天剑送回逍遥宗,你娘亲答应了我,后面又送了一把假剑过去,你可知晓?”   素心若练伸懒腰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低下头,没有看云飒的眼睛。   他盯着地面看了很久,看到眼睛几乎发酸,才低低应了一声:   “嗯。”   他抬起头,看着云飒:“我知道的。”   云飒:“...........”   他心中有些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娘亲不想把这把剑交出去。”素心若练说:“因为你低估了我娘对我爹的感情。”   云飒:“..........”   他哑然片刻。   再多的话到了此时此刻,竟然也失去了谈判的作用,云飒沉默许久,才道:   “可是你娘亲答应我了。”   素心若练看着云飒,苦笑道:“那你自己和我娘说吧。”   这几个月间似乎发生了很多,素心若练稚嫩的眉眼已经逐渐变得成熟,连清亮的嗓音也逐渐变得低沉。   云飒看着素心若练,闻言心中一跳。   他像是意识道发生了什么,偏偏又不敢马上问下去,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吞咽又反复,最后只变成了一句:   “你娘呢?”   素心若练看了云飒一眼,随即走到床边,撩起了床帏。   云飒愣了愣,随即缓步走了过去。   床上的人还是熟悉的人,可是比之前又瘦了更多了。   素心问玉未施钗黛,浑身上下的饰品只有那对半山水玉镯,素面朝天,而身上却穿着墨绿色的衣服,衣领绣着繁复的花纹,而他则双手死死地抱着那把万里平天剑,脖子上缠着的白布在一片深色中显得无比刺目。   “他怎么了?”云飒下意识坐到床边,想要去摸素心问玉脖子上的布,却被素心若练一句话止住了动作:   “别动,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   云飒转过头,看着素心若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按照说的,把你的头发带给了娘亲,还说你死了。”   素心若练顿了顿,随即道:“可是他不信,非要看到你的尸体才甘心,一个人跑出去找了好久。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脏的要命,一个人坐在河边,看起来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办法,只能骗他说我找到了你的尸体,把他带回了魔域。”   “我找了一个和你身形相仿的人,我娘亲他看不见,真的以为是你,一个人哭了很久,眼泪滴进土里,红莲业火都快把魔域的土壤烧干了。我只能暂时将族人都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但等到回来的时候,娘亲就用这把万里平天剑在我爹墓前自刎了。”   云飒:“..........”   他心下骤然一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很烂很烂的棋。   “我慌得不行,找了好多办法,才把娘亲救回来,保住了他的命,但是几天过去了,娘亲还是没有醒。”   素心若练俯下身,摸了摸素心若练的手,冰冰凉凉,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飒:“...........”   如果要是换在十天前,听说素心若练自刎,他估计会可惜一下美人命薄,可是一旦代入自己是漱风或者是云暮雪的身份,那云飒对待素心问玉的态度就大不相同了。   他是抛弃了素心问玉后才去的逍遥宗,但素心问玉甚至在自己死后都还为他守寡,甚至在他死去的消息第二次传来时,选择了自刎。   丈夫抛弃了他,孩子欺骗了他,素心问玉受过的伤都来自于他最亲近的人。   思几次,云飒心绪微震。   他用力抿紧了唇,随即掌心一番,往素心问玉的识海中注入一点灵力。   素心问玉的识海如同被迷雾包裹一般灰暗不清,茫茫看不清前路,素心问玉的灵魄被他自己锁在了识海里出不去,如果打不开他的识海,那素心问玉一辈子都别醒过来了。   云飒收回注入素心问玉识海中的那一抹灵力,随即仰头对素心若练道:   “你娘亲的灵魄被他自己锁住了,我会用我自己的灵魄进入他的识海,争取把他的识海打开。”   “.......你确定吗?”素心若练凝视着云飒。   用自己的灵魄进入别人的识海,如果对方排斥,那灵魄将会遭到重创。   “来不及想太多了。”云飒火急火燎:“我现在就进去,你在旁边替我护法。”   言罢,云飒指尖凝起灵力,就想施法召唤出灵魄强行进入素心问玉的识海,却被冷水微抓住了手腕:   “等一下。”   冷水微抓住了云飒的手腕,沉声道:   “我跟你一起进去,师兄。”   云飒本想拒绝,但想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也就同意了:   “你自己想好。”   他说:“灵魄出窍,他要是排斥你,你会受创的。”   “没事。”冷水微摇了摇头:“一起进去吧。”   云飒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素心若练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单方面决定好了,正欲说些什么,下一秒,云飒和冷水微及已经就地打坐,施法进入了素心问玉的识海。   两缕金色的灵魄颤颤悠悠地飘向空中,很快就钻入了素心问玉的眉心。   躺在床上的素心问玉不自觉地皱起眉。   素心若练有些紧张,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素心问玉的手,低声道:“娘亲.........”   识海内。   周围一片黑雾,云飒眯着眼睛依旧看不清,只能反手燃气指尖焰,照明。   识海内越暗,就代表素心问玉的求死意志越坚决,云飒一边心惊,一边抬脚往里走去。   薄云见雾,视线内很快就出现一片灰色的大海。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站在海边,望着茫茫的水天,一动不动。   云飒认出那个背影是素心问玉的,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也不顾海水沾湿了衣摆,冲过去抓住了素心问玉的手腕。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   他缓缓转过头,见是云飒,眼珠微微动了动,随即缓缓启唇:   “漱风?”   “是我。”云飒迫不及待地承认了:“你把自己的灵魄锁在识海里做什么?”   “..........”素心问玉看着云飒,歪了歪头,随即慢慢道:   “我没有锁自己的灵魄。”   他语调平静的近乎诡异:“我是在等你。”   “等我?”云飒迷惑了:“你..........”   “当初你和我和离的时候,我就来过这片海。”素心问玉又再度转头望向远方,识海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想要去的地方幻化成的:   “你不要我,我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存在下去的理由。”   素心问玉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海水漫过他白皙的脚尖,将他的脚腕淹没,云飒见状脸色一沉,一把把素心问玉拽了回来,喝斥道:   “别犯傻,和我回去。”   素心问玉听见云飒训斥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微微笑道:“当初,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他曼声细语,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你说你和我和离,有你的苦衷,所以我相信了,那么多年,我也一直在等你,等你愿意告诉我你的苦衷,愿意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后来我听说你去了魔骨,去了逍遥宗,重新修炼无情道,成了暮雪仙尊...........那几百年,我也一直在等。”   “后来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我一个人把素心若练养大,我以为看在孩子的份上,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却没想到你回来后,却不记得我了,还用了一个那么拙劣的谎言离开我。”   云飒闻言,心中一跳:“你知道.....你知道那个尸体不是我?”   “我和你同床共枕几百年,怎么会摸不出来那个人是不是你。”风吹过素心问玉苍白的脸颊,云飒清楚地看清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云飒指尖微动,想要伸出手碰一碰素心问玉的脸颊,下一秒,他就忽然看见素心问玉的瞳仁骤然瞪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冷水微。   他原本语气和表情还是淡淡的忧伤的,但在看清冷水微的那一秒,登时变得怒发冲冠杀气腾腾,连眼珠子都瞪圆了:“冷水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凶啊哥哥。”冷水微笑着道:“我不能来看你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素心问玉目光沉沉:“你到底来什么?!   “说了,来看你的。”冷水微走到云飒身边,牵起云飒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轻轻晃了晃,动作很是刻意:   “好久不见了。”   他说:“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有替你照顾好师兄哦。”   素心问玉在看见冷水微牵云飒手的那一刻,眼睛里差点要冒出火来。   他猛地扑上前,随即高高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冷水微的右脸上,当即和他失控扭打起来:   “不要脸的东西,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夫君!”   云飒:“...........”   他赶紧冲上前,一把抱住素心问玉的腰,拖着素心问玉往外走:   “别打,别打,冷静一下!”   “放开我!”素心问玉在空中胡乱扑腾着,一边扑腾一边骂:   “冷水微,你这个贱人!”   冷水微全程没还手,被打了也咬着牙不吭声,直到云飒朝他那边投来视线时,他盈满的眼泪才恰到好处的滑落,大颗大颗的落下,随即他微微偏过头,时机掐的很准,刚好让云飒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而他隐忍地咬唇,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出声的模样,像是在说师兄我没事的,为了你,多少委屈我也能受。   云飒:“..........”   素心问玉见状,冷冷笑了一声:   “死装。”   他说:“冷水微,我告诉你,你这些招........都是我以前玩剩下的。”   言罢,他猛地把云飒转过来,扑上去用力咬了一口云飒的唇。   他吻的很凶很猛,云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上就带上了血的腥味。   他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后退,素心问玉就退开,用力抹了一把唇,转过头,一脸挑衅地看着神情骤然变的阴沉的冷水微:   “看到了吗?”   他挑衅说:“你有像我现在这样亲过他吗?有和他上过床吗?他有抱着你,从后面亲你的脖颈,然后把阳\jing射进你过身体里吗?”   “你识相点,摆正自己的位置,别有不该有的想法。”   冷水微却并不听素心问玉的威胁,而是眼睛半眯,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全是凶狠:“迟早有一天会。”   他索性也不装了,当着云飒的面和素心问玉撕起来:   “你和他几百年前就已经和离了,你还想霸占他多久?如果不是你,我和他早就在一起了。”   他说:“他昨晚和我睡在一起,他从后面抱住我,还摸了我的........”   云飒眼看着他们聊的话题越来越下流,当即开了口,崩溃道:   “救命,你们能不能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   “不行!”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几乎时同时转过头,相似的眼睛里全是一模一样的嫉妒和偏执,看的他头皮发麻,耳边还回荡着他们异口同声的吼声:   “漱风\师兄,你到底是更爱他,还是更爱我?!”   云飒:“...............” 第39章 逢场作戏   这个问题,云飒答不上来——   真答不上来。   如果一定要他选一个人的话,那他宁可谁也不选。   他最爱他自己。   但面对一个明显即将情绪失控的前妻,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的师弟,云飒哪里敢说实话。   他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半晌才哂笑道:   “你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言罢,他不等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发飙,一手拉一个人,把他们分开,随即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在素心问玉和冷水微的额头上分别落下一个吻,胡乱道:   “我都爱,我都爱,行了吧?”   冷水微闻言身体一僵,白净的耳根浮上淡淡的粉红,低声道:   “师兄........”   他这项羞涩的模样惹的素心问玉心头火气,几欲作呕。   他一脚踹向冷水微,没踹到,就被云飒一把搂着腰拽开。   就算是这样他还不解气,扑腾着要揍冷水微,冷不丁就在冷水微的脸颊上挠了几道痕迹,大骂道:   “不要脸的狐狸精,看我不.........”   冷水微皮肤传来微微的痛感,他摸了摸脸,察觉到指尖淡淡的湿,再定睛看去时,脸颊已经被挠破了。   冷水微:“.........”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云飒见状,就骤然沉下了脸。   “素心问玉!”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看起来有些严厉,一把抓住了素心问玉的手腕,指尖用力,力道大的几乎在素心问玉的皮肤表面留下了红痕:   “我都说了别闹了!”   素心问玉:“..........”   他的动作像是被瞬间暂停了。   他愣在原地。   瞳仁呆呆地放大,死死地盯着云飒,四肢每一寸都僵硬如同石化,唯有眼睫微微颤抖着,眼泪随后毫无预兆且疯狂地涌了出来,浸润了苍白的唇。   “你为了他,你就这么对我............”   素心问玉眼圈红的吓人,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了,毫无形象地扑进云飒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崩溃道:   “漱风,你这个王八蛋........我给你养孩子养了几百年,我等你等了几百年,你就这么对我........”   他越说越崩溃,最后甚至有些呼吸急促,脸色煞白,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身形摇晃,仿佛冬日里飘扬无依的柳絮,最后甚至栽倒在地,好悬被云飒手疾眼快地扶住,才没有摔伤。   云飒半跪着扶着素心问玉,低头看着素心问玉的发旋和素心问玉下巴上挂着的眼泪,心中暗暗后悔。   但他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素心问玉把冷水微的脸滑花了,只能硬着头皮缓和了语气,低声哄道:   “对不起,我刚刚态度不好,我..........”   素心问玉猛地抬起头,指尖掐进云飒的肩膀,眼神颇有些凶狠,像是在绝境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找到出口的狼崽:   “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了,我就知道........”   他头又无力低下去,柔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撑不住断了,嗓音是抖的:   “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还在等你........只有我还在痴情妄想你爱我.........”   “什么苦衷,都是骗人的,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素心问玉抓着云飒的衣领,力道大的指尖发白,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他话音刚落,方才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忽然卷起狂风暴雨,风声如同几万头大象争先恐后地踩在即将破裂的木板上,发出厚重沉闷的声响,听的人心脏沉痛,而原本晦暗的天幕也骤然被黑云所包裹挨挨挤挤,几乎再也透不出一丝光来,视野所及,只有一片一望无际、令人恐惧的黑。   黑云压城,顷刻间白练从空中劈过,紧接着大雨倾泻而下,卷起万丈高的海浪,如同水龙一般疯狂涌向海岸,几乎是瞬间就浇湿了云飒的衣摆。   云飒立刻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立刻推了一把冷水微:   “快走!”   他急道:“他会在识海里杀了你的!”   “我不怕,师兄!”   冷水微的小腿已经被海水侵吞,但他仍旧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云飒简直要扶额了:“你犯傻了,快出去!”   “呵。”   素心问玉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冷笑。   万丈的海水自他身后升腾而起,如同猛兽一般卷着巨大的水窝,拍击水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而带来的漆黑阴影能遮天蔽月,如同成千上万的鬼魅供他驱使,而他瞳仁的森冷更是如刀如刃,杀人不见血:   “想走?做梦。”   他伸出手,一股水漩涡便从他手里升腾而起,紧接着开始不断延伸,最后直冲冷水微而去:   “在我的识海里,我想杀谁,谁都不能逃。”   一个修士的识海为修士所操纵,在这个识海里,他就是一名睥睨天下的王者,可以为所欲为。   可以说,除非是最亲近的人,谁也不会轻易进入别人的识海,因为要在识海里杀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眼下,识海里的素心问玉能视物,能行动,能操纵海水,所有的一切都由他驱使。   而一旦冷水微的灵魄真的被他杀死,那冷水微这辈子都睁不开眼了。   眼看着冷水微被素心问玉操纵的水包裹住了脖颈,几欲窒息,云飒忍不住急了。   但他知道素心问玉的脾气不能和他急,越是和他急,素心问玉就越是和他对着干,只能顺着他的毛摸。   于是云飒努力缓下语气,冲着素心问玉的脸侧温声道: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听到了,但假装没听到,不理他。   玉飒:“.........”   他心中有些无奈,但想了想,还是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   素心问玉察觉到云飒的靠近,往前迈了几步躲开不理云飒,而是专心致志地欣赏冷水微痛苦挣扎的模样,像是猫一把把自己的猎物按在了爪垫下,并不急着一口毙命,而是优哉游哉地舔着自己的爪子,慢慢折磨,顺带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天真又残忍。   云飒心里有了数,一把抓住素心问玉的手腕,把他转过来。   素心问玉一巴掌扇了过去,还没打到就被云飒一把抓住指尖,握在掌心里。   “手这么小。”云飒笑了笑,拉着素心问玉靠近他,随即在素心问玉的指尖和掌心缓缓落下几个吻:   “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努力哄:“是我的错,我是混蛋。”   他说:“我辜负了你,你要我怎么对你认错都行。”   “..........”素心问玉的眼圈还红着,眼泪水在里面滴溜溜地打转,但就是倔强地不肯落下来,也不想回话,就这么死死盯着云飒,用力咬着唇,甚至咬出了齿痕,看起来又凶又委屈。   他想把自己的指尖从云飒的掌心里抽出来,但没有用力,因此云飒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还单手搂住素心问玉的腰,将素心问玉揽进自己怀里。   “不哭了啊,乖乖,”云飒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吻了吻素心问玉:   “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认错。”   素心问玉将脸埋在云飒的肩膀上,微微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海面汹涌呼啸的海水似乎诡异安静了几秒,潮水微微褪去,没有了方才的凶恶,像是被制服的猛虎,蜕变成了猫咪,意外的温顺。   云飒见状,再接再厉道:   “我刚刚都是骗你的。”   他压低声音道:“刚刚冷水微在我身边,我不好意思把话说的太伤人。”   他谎话张口就来,哄人也越来越顺嘴:   “其实我对他根本就没有伤心,我对你才是真的。”   他执起素心问玉的手,在他指节上亲了亲,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一双眼睛潋滟,语气温柔的能滴水,再配上一张清俊的脸,哄得一大批人找不着北,何况是早就对他痴心的素心问玉:   “我们结发多年,我肯定更爱你啊,嗯,是不是?别人比不了的。”   远处的电闪雷鸣也逐渐停了,隐没进云层里,雨和海水彻底停下,无声无息,唯有淡淡的微风吹过云飒的脸颊   “........真的吗?”素心问玉抽了抽鼻子,眼泪一股脑又掉下来,被云飒轻柔地拂去:   “所以不管你在外面有什么人,我始终都是你的妻,明媒正娶的正妻,对不对?那些小妾和外室都比不了我的。”   云飒心中有些想笑,但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忤逆素心问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对。”   他说:“你是我唯一的正妻。”   话音刚落,原本还漆黑的天幕登时褪去了阴沉的云,以极快的速度变的湛蓝无比,白云朵朵,明亮的太阳爬升,晶莹剔透的光线将远处的海水如同水晶般透亮,隐约还能听到海鸥的欢鸣,好一处宛若优美的海边景象。   云飒:“..........”   他还没反应过来,素心问玉就已经破涕为笑,扑上来抱住了云飒的脖颈,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那你说好了,我就是你唯一的妻子,你不许再娶别的填房或者妾。”   他趴在云飒的肩膀上,看着不远处狼狈坐在地上,捂着发红的脖颈用力咳嗽的冷水微,眼神里充满十分的占有欲,既是挑衅又是威胁:   “不然,我就杀光所有觊觎你的人,挖了他们的眼睛,割断他们的舌头,打断他们的手脚,然后丢到海水里喂鱼。”   他的身体很凉,蛇一样缠上云飒,指尖冰凉,轻轻抚摸着云飒的发丝,吐出的话语更是惊得云飒一个激灵,带笑的语气扭曲又残忍:   “这样.......我就能永远、永远独占夫君你一个人了。” 第40章 吻   在和素心问玉相处的日子里,云飒已经知道素心问玉性格不算好。   ......大概属于那种小脾气的暴躁美人,极其难相处,但是因为长的太漂亮,所以总会让人生出些许纵容和保护的心思,而在云飒面前,素心问玉的暴躁又会变成恰到好处又不失分寸的娇憨,所以云飒并不讨厌他的占有欲,更没有把他话语里的威胁当一回事。   所以听到素心问玉埋在他怀里说着那些看起来威胁意味满满的话语,云飒并不害怕,反而还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好。”   他说:“都依你。”   言罢,云飒又顿了顿,低声道:   “那能不能把冷水微放了?让他出识海。”   素心问玉抬起头,黑润的眼珠盯着云飒看了一眼,随即他垂下脑袋,恶狠狠地在云飒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他咬的有些用力,云飒吃痛般呻吟出声,下意识将掌心落在了素心问玉的肩膀上,指尖微微颤抖。   但他并没有推开素心问玉,反而用了点力气,掌心揽着云飒的腰,用力将他搂进怀里,用指尖轻轻揉着素心问玉的脖颈,像是在安抚焦躁不安且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素心问玉浑身一抖,片刻后他缓缓松了牙,将脸埋进云飒的脖颈,用力吸了吸鼻子。   云飒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他,抚摸着他长长的发。   轻轻浅浅的香气又从素心问玉的身上传来,云飒晃了一阵,脑海中快速浮现出几个朦胧又模糊的记忆碎片,一闪而过,没能看清晰,令他头疼地皱了皱眉。   在恍然间,云飒听见素心问玉叫他的名字:   “漱风.......我放了冷水微,你会开心吗?”   “.........”面对这个致命的问题,云飒当然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是快速思索两秒,随即才道: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开心。”   他俯下身,咬着素心问玉的耳朵,满意的看到那处玉白浮上微微的粉色:   “放了他,他走了,我们才能单独在一起啊。”   “.......”素心问玉眼睫颤了颤,片刻后他像是害羞了,伸出手,轻轻推了云飒一下,用余光剜了云飒一眼,但是并不凶狠,轻飘飘地像是在调情。   云飒........云飒竟然可耻的心动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素心问玉这幅样子也挺可爱的,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素心问玉的唇,反应过来后又退开。   素心问玉面上装的害羞,其实在云飒凑过来还没亲到他的时候嘴巴已经噘出去几公里了,云飒亲了他很快又推开,他还不满意,鼓起脸颊,气呼呼地看着云飒,心中又生气又失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云飒没有吸引力了。   他这厢失魂落魄胡思乱想,云飒这个圣父心大爆发的人还在琢磨着怎么救人,推了推素心问玉的手臂,缓下语气哄:   “乖乖,放了冷水微吧。”   “.......”素心问玉看了一眼云飒,片刻后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好吧。”   他顿了顿:“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没之前那么好骗了。   思及此,云飒登时眉心一跳,想起自己之前干的混账事,干笑了一下,随即硬着头皮道:   “什么条件?”   “你不许离开魔域。”素心问玉伸出手指,戳了戳云飒的肩膀:   “你得一辈子陪着我,永远不许离开我。”   那怕是办不到。   云飒很清楚自己想干什么,不可能一辈子陪着素心问玉玩过家家酒的游戏,但他此刻和冷水微都在识海里,要是一句话说的素心问玉不满意,素心问玉和他们同归于尽了,那就太划不来了:   “.........行。”   云飒说:“我答应。”   素心问玉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包含的情绪太多,云飒在那一瞬间竟然没看懂。   但素心问玉很快就转过身去,一挥袖,天边登时出现了一道光,那是识海的出口:   “走吧。”   素心问玉的声音很冷硬,像冰一样,脸也臭臭的,对着冷水微:“赶紧滚!”   要是在识海外,冷水微和素心问玉战个平手不是问题,但是在素心问玉的识海内,冷水微还真打不过他。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看了一眼素心问玉,片刻后忽然冲过来,用力在云飒的唇上亲了一口,甚至在嘴角咬出了一道小小的血口。   云飒:“.........”   素心问玉:“..........”   他登时暴跳如雷,就要发怒,但冷水微下一秒就已经消失在原地,出了素心问玉的识海。   素心问玉:“.........”   他像是个暴怒的狮子,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随即又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云飒的唇。   云飒直觉不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这个动作却宛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素心问玉登时失了控,双眼通红,用力抱住云飒,垫脚吻了上来,势必要将冷水微留下的痕迹从云飒的身上抹除。   他吻的很猛很凶,但毫无章法,云飒的唇都被磕的有些疼,淡淡的血腥味从两人的唇舌间传来,又被唾液浸染,吞吃入腹。   云飒觉得这不是吻,而是单方面受刑。   他被咬的有些疼,但看着素心问玉又凶又委屈的模样,他只能在心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伸出手,掌心抚上素心问玉的后脑勺。   下一秒,他就占据了主动权,压着素心问玉,偏头反吻了回去。   他有意掌控着节奏,素心问玉很快就节节败退,攻势也溃败,就这么抓着云飒的领子,被动地张嘴接受云飒的吻。   没一会儿,云飒就感觉灵魂一轻,紧接着眼前一闪,□□的沉重从四肢传来,不复轻盈。   他缓缓睁开眼,见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视野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大海和狂风暴雨。   他已经出来了。   云飒心中了然。   他达到目的,心中不由得松快了些许。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的沉重并不是因为灵魄回归了身体所以感觉重,而是因为他整个人的手和脚都被坚硬的玄铁锁链绑在了床的四个角上,呈大字状躺着,而周围阴暗的墙面和寂静无人的空气,都在昭示着他被单独关在了此处。   云飒:“.........”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他哗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带动着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震惊和惊疑不定。   他的手腕被紧紧扣着,而视野所及,没有一个活物,四周的空气安静的只能听见他如同擂鼓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云飒猛地仰头,只见周围全部用砖瓦封起来了,不留一丝空隙,只有一个离他还有几米高的窗户,框出暗红色的天幕,而他的背后的大门紧紧关着,云飒想要走过去拉开他,却仅仅只前进了几步,就被绷紧的锁链死死地定在了原地,任他再怎么努力,再也不能往前分毫。   云飒:“........”   他错愕地抬起手,不可置信看着身上固若金汤的坚硬锁链,当下宛若被一碰冷水从头泼到了脚,心下凉了个彻底,血液都快凝结,连呼吸瞬间不畅起来,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有人........有人把他关在这里了!   他心中登时燃起熊熊怒火,怒不可遏地握紧了拳头——   到底是谁..........谁胆子这么大,敢这么对他?! 第41章 认错人了   云飒正独自生着闷气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头去,伴随着锁链的晃荡声,身后的门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男子出现在了云飒的视野。   他身量纤细高挑,近似女子,左肩铺着柔顺亮泽的青丝,而后脑用花簪子挽起半边,如同寻常民间嫁作人妇的正妻,只剩几缕卷乌发勾着冰白的耳垂,细细的半山水手镯挂在手腕上,碰过腰间的环佩发出清脆的石声,一举一动,端庄中又带着淡淡的娇媚。   云飒只消看他一眼,心中的怒意就仿若被冰凝结的火,一时间竟然哑了,连尾音都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上扬: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看不见,伸手摸索着走进来。   他的眼睛泛着淡淡的无机质般的冰冷,似乎是哭多了,连瞳仁也带着淡淡的灰,看上去色泽黯淡,如同死去的一潭冷水:   “是我。”   他往常最黏云飒,但此刻却没有立刻走向云飒的身边,而是靠着墙站定,就这么接受云飒的质问:   “.......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   云飒用力握紧拳头,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冲上去给素心问玉一拳:   “为什么?!”   “因为想要留下你。”素心问玉很干脆地回答,即便语速很缓慢。   他的脖颈被纱布包裹住,柔软地贴在肌肤上,但嗓子却沙哑粗粝,显然是在漱风墓前自刎那一剑让他的嗓子受损,现在还没好,   “反正你也说过了会留下来陪我,”   他顿了顿,又道:   “那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素心问玉!”云飒忍无可忍,快步走到他身边,深一口气,指节因为用力而嘎吱作响,半晌,素心问玉才听见他压着怒火的低沉音调:   “你不要闹了!”   素心问玉静静地听着云飒发火,既没有和他正面吵,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求他留下来,而是淡淡道:   “这个锁链是我专门为了压制你设计的。”   云飒背着他偷跑的那几个月里,素心问玉一直在研究锁链,这下也终于给云飒用上了:   “你不要想着逃。”   他说:“钥匙在我手上,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   云飒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还想再和素心问玉讲道理: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是.......”   云飒话还没说完,素心问玉脸上已经逐渐浮现出不耐烦地表情。   他没耐心听云飒继续说下去,扭头就往外走,云飒想要拉住他,却被坚硬的锁链绊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素心问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沉重的大门关上,昏暗的地下室内很快又只剩下云飒一个人。   他试图将捆住手脚的铁链劈开,但他没有武器,灵力也被锁链锁住了,现在和民间一个普通的男人无疑。   云飒一怒之下,砸坏了地下室内的一株珊瑚树。   这株珊瑚树又大,色又浓郁,很是名贵,和墙上挂着的照明的夜明珠价值不相上下,只不过云飒无心欣赏。   地下室内的地板还铺着柔软顺滑的地毯,连桌子都是金丝楠木的,显然每一处装饰都用了心,但云飒怒气上头哪里顾得了这些,能砸就砸,砸到自己都累了,素心问玉也没有再出现。   几天过去,他没想到一点办法逃出去,素心问玉也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晾着他,让他老实。   一个人待在幽暗的地下室,是会逼疯人的。   云飒一屁股坐在床上,烦躁地抓着头发。   这几个月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扯起来还有些痛。   灵力被锁住,云飒也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打坐修炼,半晌靠在墙边,仰头看着窗外的暗红色天幕。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墙边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荧白色光芒时,他忽然感觉身上一重,紧接着腰带被人粗暴地扯开了。   云飒一惊,立刻清醒过来,伸手推开坐在他身上的人,   “谁?!”   这句话一出,云飒登时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现在在魔域内,能自由进出他的“囚禁室”的人,除了素心问玉,还有哪个?   素心问玉果然坐在云飒的腰上。   即使看不见,素心问玉还是凭着对云飒身体的熟悉,解开云飒的腰带,低下头去。   云飒额头的青筋瞬间紧绷,只觉电流席卷过全身,头皮发麻。   他抓着素心问玉的头发,紧了又松开,直到把那柔软顺滑的头发全部抓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两刻钟,云飒才咬着牙,闷哼一声,松了力气。   素心问玉缓缓抬起头来。   他舔了舔嘴角,不慎在意地用指尖擦掉嘴角的液体,随即伸进嘴里尝了尝味道,一根根慢慢舔干净。   云飒被他这幅模样激的气血上头。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也许是一直被关在这里的压抑让汹涌澎湃的情绪如同出笼的猛兽,再也遏制不住,也许是方才的气血上涌加剧了云飒骨子里的暴虐因子,他伸出手,一把遏住素心问玉的喉咙,用力将他掼在床上,力道大的能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素心问玉的后脑勺撞在床头,疼的大脑如同被一把刀斧劈开了,他疼的喊出声,却没得到身上的男人一点怜惜。   云飒受够了被囚禁在这里的日子,也自然恨透了素心问玉。   他一拳砸在素心问玉的耳边,连带着床板都震了一震:   “放不放我出去?!”   素心问玉心尖一颤。   他仰躺在床上,像是露出了柔软蚌壳的蚌,没有一点攻击力,甚至空洞的眼神里还露出了些许惊惧,用力地揪住了床单。   但他并没有如同云飒预想的那样,被吓到,而是小小地咽了咽口水,许久,才一字一句坚定道:   “不放。”   云飒太阳穴突突地跳。   半晌,他粗暴地将素心问玉拽起来,反手将素心问玉的手背在腰后,冷声在他腰间扇了一巴掌:   “跪好。”   这一巴掌并不疼,却带着浓重的屈辱感,素心问玉挽好的头发已经乱了,凌乱地铺在床上,很快,云飒的影子就覆了上来,沉重的快要让素心问玉断气,说出的话也让素心问玉心尖酸痛:   “素心问玉,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   云飒抓着素心问玉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痛的素心问玉眼泪都掉下来了,但最痛的还不是头皮。   云飒的话像是利剑一样往他心里钻,刺出一个又一个的空洞,在尚未结痂的伤口上反复戳刺,宛若凌迟,痛的素心问玉浑身打战,脸上冰凉一片:   “半夜爬男人的床,你就这么下贱吗?”   素心问玉的脸被朝下用力砸在枕头上,他的手被反剪,几乎是浑身动弹不得。   他想念了几百年的人就在他身后,可是他看不到他的脸,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只能听到他冰冷刺耳的话语。   滚烫的液体从眼里流出,在枕上又重新变的冰凉,素心问玉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明明云飒被他关在这里,他才是最委屈的人。   可是眼泪还是像是堵不住一样往外流,空气中被血腥味弥漫,许久,双目失神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的素心问玉才恍然意识到,这是他身上流出来的血发出的味道。   云飒停止了动作,而素心问玉则趴在床上,呼吸粗重,沉默着流眼泪。   云飒把他翻过来,和他正面对上视线。   有血顺着素心问玉纤长细白的小腿淌下来,很快沾湿了两个人相连的衣角。   云飒的脸上闪过些许错愕和慌乱。   他不得不在瞬间冷静下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懊恼自己的失控。   素心问玉仰躺在床上,漂亮白皙的皮肤上全是用力压下来的指痕,脸上全是眼泪,嘴唇下方已经被咬出齿痕,破皮露出细小的伤口,而他脸颊苍白,全无血色。   他犹豫了片刻,俯下身去,缓缓地碰了碰素心问玉的肩膀,想要将他扶起来清洗。   岂料,他的指尖刚刚碰到素心问玉,素心问玉就猛地一颤,用被角盖住了自己裸\露在外的锁骨,同时也令云飒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   两个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明明方才已经做进了最亲密的事情,但云飒却莫名感觉两个人的心更远了,远的像是互相看不透。   他平生些许怅然,又悔又愧,许久,才艰难道:   “素.........”   “你不是漱风,是不是?”素心问玉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他看不见,眼睛直直地看着上方,没有眨眼,清亮的眼泪却缓缓流了下来,沾湿了枕头:   “我夫君他断不会舍得这么对我的..........”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甚至变成了抑制不住、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每一声都凄厉难言,在暗夜里如同刀一般割着云飒的心,哭的让人心碎不已:   “他们说得对........我的夫君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我痴心妄想,是我现在还期盼着他能回来..........”   “你不是他........你不是..........”   素心问玉不顾身上的酸痛和撕裂的伤口,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用皱巴巴的衣服盖住自己的身体和身上惨烈的指痕,拖着疲惫的身体,想要摸黑摔下床。   云飒想要去扶他,却被素心问玉躲开。   他艰难地爬起来,摸索着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没了漱风,他的人生如同没有了方向和归属,他居无定所,似世间无依无靠的浮萍和柳絮。   最后,素心问玉回到了他和漱风生活过几百年的魔殿。   这里的一桌一椅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素心问玉摸索着爬上床,指尖在触碰到那把冰冷的万里平天剑时,用力地抱住了它。   剑上似乎还残留着几百年前漱风留下的痕迹,纵使冰冷也是暖的,素心问玉用力抱住它,像是抱住了今生仅有的依靠。   身后的伤还在疼着,素心问玉如同察觉不到,用脸贴着万里平天剑。   许久,他才闭上眼,任由眼泪沾满了万里平天剑的剑身,喃喃道:   “漱风..........夫君........我好想你...........”   万里平天剑幽幽地闪着蓝光,失落的石心镶嵌在内部,缓缓转动,像是在应和着素心问玉的呼唤。   几百年前他跳下锻造炉,用自己的石心替云飒练出了万里平天剑,可几百年后云飒却不再记得他,也不再记得他曾是他的妻子。   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很快,隔着一层床帏,素心若练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带着隐隐的担忧:   “母亲..........”   他似乎是听到了素心问玉哽咽的哭声,因而忐忑道:“您还好吗?”   “........没事。”素心问玉抱着剑没有睁眼,声音低低:   “地下室的那个男人.........放了吧..........”   他的声音堙灭于唇齿间,几不可闻:   “放他走..........他不是你爹.........他不是.........”   他哽咽道:“是我认错人了..........”   素心若练闻言一怔:“母亲.........”   “放他走吧。”沾湿的眼睫黏连,显得无比沉重,心也跟着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同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告诉他,剑我不会给他,也不会给逍遥宗。他要走就走吧。”   他肩膀逐渐发颤,“这把剑是.........你父君除了你之外,留给我的唯一的纪念。”   素心问玉用力抱紧了剑,用脸蹭了蹭,像是抱紧了漱风,声音逐渐低下来,沙沙哑哑,带着刻骨的绝望:   “如果他和冷水微真的想要抢走我夫君留给我的遗物.......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第42章 就算是天定的良缘也会有辛苦   素心问玉走之后,云飒一个人在床上坐了好久。   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明明落荒而逃的另有其人,明明........   明明不该是他现在坐在这里失魂落魄的。   但为什么......一想到素心问玉那副狼狈的模样,他还是会忍不住多想,忍不住担心他呢?   床上一片狼藉,冷月粼粼,照过枕巾上湿透的水液,氤氲开深色的痕迹。   云飒盯着枕巾上的一方湿痕,出神了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天微微亮了。   魔界的白日也暗无天日,红莲业火始终炙烤着这片大地,大概只有漱风在的时候,魔界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宁静和清亮。   他走后,一切都变了。   所有的平衡都在他离开后彻底被打破,而他自己也脱胎换骨,连带失去了所有记忆,以全新的面貌回到人间时,已再记不得从前的一切人和事。   云飒烦躁抓了抓头发。   就在他心乱如麻间,身后的大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云飒还以为素心问玉回来了,立刻转过头,却没成想对上素心若练澄净的目光:   “.......”   云飒微微垂下眼,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你母亲呢?”   “.........”素心若练盯着云飒看了一会儿。   云飒没有避着他,就这么大剌剌坐着,搭在膝盖上垂下的手臂上有红色的抓痕,一看就是在激烈的情事中被人挠出来的——   至于挠他的人是谁,素心若练不是傻子,不用问也知道。   但他不明白素心问玉怎么前脚刚和云飒欢好完,后脚就让自己把云飒送出去,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难道是云飒活不好,把他母亲伤着了?   思及此,素心若练看着云飒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云飒见状,下意识用手拢了拢敞开的衣襟,仿佛一个良家妇男:   “你看我干什么?”   “........没干什么。”素心若练迟疑一会儿,随即移开了视线,低声道:   “母亲让我送你出去。”   云飒登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他——”   “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相信他总有他的原因,”自从素心问玉在漱风墓前尝试自刎之后,素心若练就开始逐渐理解素心问玉,理解这个年少丧父又独自一人将他养大的母亲:   “你快走吧,我答应了我娘要把你送走,等会儿他看见你还在,又要生气了。”   “为什么要让我走?我——”   云飒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在撞进素心若练凝视的目光时,悄然顿了一下,张了张嘴,竟然忘了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我.......”   “你让娘亲伤心了。”素心若练说:“你让他很伤心。”   云飒:“........”   他沉默了下去。   片刻后,他没再说话。   素心若练拿着素心问玉特制的钥匙,打开困住了云飒的手脚。   他蹲下身,一边替云飒解,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仰头道:   “对了,我娘说了........剑他不能给你。”   他俯身下去,手中的动作不停:“我娘亲说了.......那把剑是我爹留给他的,除非你杀了他,不然他不会把剑给你。”   云飒:“........”   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任由窗外的日光在他瞳仁打下淡淡的光,如同琥珀般透明。   云飒离开魔域时,素心问玉没有来送,只有素心若练在。   当初离开这个地方时百般想要逃避,如今却又生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连云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滋生那样异样的情绪。   也许是那一晚的情绪相当失控,乃至缠绵都过于粗暴,云飒一想到当晚素心问玉趴在枕头上背对着他哭时颤抖的蝴蝶骨,就忍不住一阵心悸。   真是.........糟透了。   没能拿回答应云观昭的剑,还把素心问玉伤了,云飒两头不是人,心中苦闷。   恍惚间不知道该去哪,悠悠荡荡,云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逍遥宗,还是硬着头皮留在魔域。   要装作不知道吗?   假装不知道云观昭和素心若练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假装不知道自己曾经给那么多人带来这么多的伤害?   ........可能吗?   云飒自己心里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去承认。   茫然间不知为何,又来到了三清山。   此地已经一片狼藉。   云观昭曾经来过这里斩杀蛟妖,不过被他的同伙森蚺所伤。   .........对了,森蚺!   云飒眼睛一亮。   就算拿不回万里平天剑,但如果能杀了那条伤了云观昭的森蚺,也不算一无所获。   思及此,云飒便在三清山周围寻觅那条森蚺的踪迹。   云飒还以为此番寻找会废一番功夫,却没想到那森蚺竟然依然藏在三清山内。   蛟妖被云飒和云观昭轮番砍成了几块,有些甚至还化成了血水融化入土,尸体拼都拼不全,那森蚺逃出去之后,便在三清山内替它建了一个小土包,将那些尸块就埋进了土里。   云飒找过来的时候,那森蚺正化成原型,趴在那小土包上闭目浅眠。   它浑身墨绿,在日光下泛着光泽,上面还有黑色的圆形斑点,体长近乎二十米,妖异鬼魅。   它似乎听到人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竖成针尖状,随即直起上半身,对着云飒。   云飒看着它,它也看着云飒,片刻后那粗长冰冷的森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娃娃脸少年。   少年不高,看起来也就一米七出头,墨绿色的头发被绿色的流苏发带扎起,眼神哀伤地看着云飒,一字一句道:   “你杀了,他。”   他应该是刚化形不久,还不太会说话,但是修为很高,才能把云观昭伤了。   云飒看着这条森蚺,许久才道:   “那条蛟.......把偷来的功德都给了你,是不是?”   森蚺的眼神更加哀伤。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土包,随即握拳,用力点了点头:   “对。”   他说:“不偷你的功德.........这个山上所有的妖兽都会欺负我们。”   森蚺伸出手,掌心登时燃起墨绿色的灵焰,随即足尖轻点,快速朝云飒飘过来,动作快速且狠厉,但眼神确实哀伤的:   “偷你的功德,对不起。”   云飒偏头躲开森蚺的一击,随即转过身在森蚺的脖颈上用力敲了一下。   脖颈是一个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森蚺痛的瞳孔放大,几秒钟后他的口中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妖兽叫声。   下一秒,一条长近乎百米的巨蟒拔地而起,嘶吼着朝云飒飞扑过来,只要他的身体绞缠上云飒的肉身,不用吹灰之力,就能把云飒这具□□绞成重伤。   云飒灵巧地到处闪躲,不然森蚺碰到他。   砰——   砰——   砰——   接二连三的大树倒下,被粗长的蛇尾用力扫过,原地很快化为平地,溅起漫天的灰尘如烟,几乎要迷了云飒的烟。   云飒不想和他硬来,身姿轻盈,很快就躲开森蚺的接连进攻。   森蚺的体力逐渐降了下来,连速度也慢了不少。   他不傻,很快就意识到云飒是在侧面消耗他的体力,很快就停下了动作。   云飒站在树上,仰头看着森蚺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粗长身体,正在思忖着要不要找适当的时机杀了他,却没想到下一秒,那森蚺却忽然一寸寸缩小,将头低下去,下巴再那小土包上蹭了蹭,随即深深地看了那小土包一眼,然后转头飞速进入了深山。   云飒微微一愣,下意识追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那森蚺是害怕的想要逃跑,还是设下了什么计谋,云飒都不想错过杀了它的机会。   但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云飒在被那森蚺引着,进入了一处密林时,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心沉下去的速度。   这座密林太过于茂盛,终年不太透光,密密麻麻的藤蔓肆意生长着,地面上还长着不少奇形怪状、颜色鲜艳的植物。   正当云飒好奇这些植物都是什么的时候,面前这些植物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集体释放出紫色的烟雾,浓郁的近乎带着些许甜腥气。   云飒登时心中一紧,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就像后退,却没想到下一秒,那条方才还消失的森蚺却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死死地堵着他的路。   云飒意识到大事不妙,不再拖延,直接迎面攻上。   那森蚺在蛟妖死了之后已隐隐有死意,面对云飒掌中的风刃,不闪也不避,直接迎面撞上。   它方才本来就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之前对战云观昭时身上受的伤也没有大好,在和云飒缠斗半个时辰之后,它庞大的蛇身才重重倒下,震得土地都晃动了片刻。   它体力不支,显出人形。   娃娃脸少年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但白净的脸上却带着笑意,一边咳血一边道:   “这片紫桑花已经被我下了药,提前催发,它的种子如今已经被大量运功的你吸入肺中,很快就会充满你浑身的血液经脉.......”   森蚺的瞳仁渐渐失去光泽,但口中还喃喃道:   “你们人拿它入药,还叫它........醉生梦。”   醉生梦,吸入少量的人会进入极其强烈的幻觉之中,记起一生中极致痛苦或者极致快乐的事情,因此有不少人会在醒来后久久走不出来,甚至做出轻生的事情。   而这么大量的醉生梦如果蔓延至五脏六腑,那极有可能会陷入昏迷,并且再也醒不过来,最后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云飒的面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他忽然感觉身上极热,踉跄着往外走,想要脱去外袍,指尖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大滴大滴的汗珠浸入眼中,绵延开无边的刺痛,云飒用力晃了晃脑袋看,试图将面前重叠旋转晃动的景象看仔细,但下一秒,双腿就迅速脱力,而他也再也支撑不住,被交错的藤蔓绊倒在地,他砰的一下撞在树上,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处熟悉的景象内。   云飒缓缓直起身,往四周看去,下一秒,他就看见了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只见素心问玉站在炼造炉边,闭着眼睛,伸出双臂,直直往下倒去。   飞溅的几点炉星坠落在地,发出刺啦一声的响声,云飒惊恐地瞪大眼,瞳仁微震,片刻后他连滚带爬地来到炼造炉边,想要将素心问玉救出来,却没想到下一秒,一柄满是寒光、锋利无比的剑就从炼造炉里横空飞出。   巨大的灵力波动散出令人刺目难视的光芒,让云飒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灵力如同波浪如从他的衣角蹿过,剧烈的似龙卷风再想,等到云飒再度清醒过来时,周围已经焦黑一片,原地也再也没有了素心问玉和炼造炉的痕迹。   “........”四周的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让云飒想起了那日他不小心入画,那幻境中万里平天剑练成之时,也是这般狼藉的模样。   此刻云飒的指尖微微发抖,而万里平天剑就静静地躺在他身边,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直到这一刻,云飒才意识到画中的幻境终究是假的,而面前的一切才是真的。   他没看到素心问玉坠炉时假的,他曾经........亲眼目睹过素心问玉为了炼成他心心念念的那把剑,所以义无反顾毅然决然地跳进那滚烫的火炉里,最终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这才是真的。   这才是他这辈子极致绝望、也是极致痛苦,因而深埋在心中,久久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深刻记忆。 第43章 我不怕死   就在云飒呆站在地上,以为噩梦已经结束的时候,周遭一阵风雪袭来,雪片瞬间如同飞花棉絮被卷起,凝聚成白茫茫的一片,遮天蔽日,转眼间便遮盖了周围的一切。   等云飒再度睁眼,往四周看去时,脚下的废墟已经开始快速重建,很快就恢复成了半个时辰前的模样。   而这一次,云飒将素心问玉跳炼造炉时的举动看的更加分明。   从素心问玉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走进来,再到他飞身上炼造炉,每一个动作都如此清晰分明,如同复苏的枝叶,重新在记忆深处变的翠绿分明,愧疚和悔恨很快就长成参天大树,更新刺破血液皮肉,密密麻麻地在心底生长起来,充盈了整个胸膛。   云飒握紧拳头,最终再也难以忍受,猛地冲上前,就要拉住素心问玉。   可惜他还是太慢了。   素心问玉再度跳了下去。   因为离得近,云飒甚至还能清晰地看见他的每一根发丝融入火光中,最后逐渐被灼热的火焰吞灭的模样。   火光浸透了素心问玉的发丝和肌肤,将他彻底吞噬,近在咫尺的人被滚烫的火烧的面目全非,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和惨叫,如同凄厉绝望的音调,在云飒的耳边环绕,云飒只觉心尖发颤,好似自己也在油锅中滚过一遍,牙根咬的发酸发痛,恍然间已经落下泪来。   光影再度变换,周遭的一切眨眼间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云飒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素心问玉在自己面前消失,跳入炼造炉,用自己的石心去练他的万里平天剑,心脏好似被反复撕碎,而他却怎么也拉不住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素心问玉消失又出现,最终在他面前痛苦地死去。   最终,云飒再也承受不住,跌倒在地,冷汗涔涔。   他的灵魂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冷眼看着自己陷入痛苦,宛若疯子一样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而另一半则陷入了强烈的绝望之中,以至于云飒忽然有了一种自己也想跟着素心问玉一起跳进练造炉里死去的冲动。   他踉踉跄跄地朝练造炉里走去,俯身下望,只见素心问玉闭目躺在炉火中,每一根发丝都融进了熊熊的火光中,照的玉白的脸一片灿金色,最后逐渐被一层茫茫白光取代。   再过半个时辰,他的身体就会被炉火彻底吞噬,化为飞灰,石心融入剑身之中,成为万里平天剑的一部分。   再然后,历史会再度上演,素心问玉死去的场景会反复出现,不断折磨刺激着云飒的神经。   云飒已经接近崩溃。   一想到还要再在这里经历无数次轮回,云飒再也忍不下去,最后竟也直接跳进了练造炉中。   砰——   炉身发出轻微的晃动声,无数星火从炉口炸裂溅落至地面上,很快就有灼热的火光燎上云飒的衣摆。   但出乎意料的是,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云飒眼前一黑,面前的场景再度倒转。   很快,眼前就变的空茫茫一片,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一处高大粗壮的树,正立在涛涛江水边,树下坐着两个人。   那两人互相靠着,一人穿黑一人穿红,看上去背影十分般配,而穿红的人正依偎依靠在黑衣男子的怀里,一副十分依赖对方的模样。   待云飒悄然走进时,这才赫然发现那穿着黑衣的男人正是自己。   他正垂头抚摸着素心问玉的头发,薄薄的唇微微动了:   “别怕。”   漱风俯下身,亲了亲素心问玉的额头,声音沙哑低沉:   “我不会让你死的。”   素心问玉仰起头,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漱风,随即弯了弯眉眼,轻声笑道:   “我不怕死啦。”   他握住云飒的手,靠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眼,眉目和润安定:   “我只怕你不要我了。”   漱风:“.......”   他默了默,随即爱怜地看着素心问玉,掌心包裹住素心问玉巴掌大的脸颊,轻轻抚了抚:   “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石心替我练剑?”   “........我觉得我不傻呀?”素心问玉皱起秀气的眉毛,不服气道:   “能帮你实现你的理想抱负,我很开心。”   素心问玉伸出手指,用力摆下一根:“有了剑,你就可以破开困住魔界的结界,以后谁也不敢轻易欺负你的族人,你也可以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去往更适合居住的人间..........这样不好吗?”   漱风眼神闪了闪,片刻后低声方道:   “可只怕剑练成后,会有更加多的、数不清的战争........”   “.......什么?”素心问玉迟疑,随即陡然慌乱起来:“夫君在说什么?是........是我做错事情了吗?”   “没有没有。”漱风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皱起的侧脸:   “你很乖,也很厉害。”   在漱风的安抚下,素心问玉这才勉强安静下来。   他靠在云飒怀里,有些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漱风揽着他的腰,静静地抱着他。   树影沙沙落下,树下人影交叠,端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但很快,素心问玉的身体化成了粉末,慢慢地被风吹散。   漱风像是早就料到了这副景象,但还是下意识伸出手,抓了一把空中纷纷扬扬的石粉。   石粉如同沙,从他掌心流逝,就像是一抹握不住的风,或者是向东奔流的水,不再为他所驻足。   唯有一缕翠绿色的石灵绕着他转了转,随即轻轻蹭了蹭漱风的脸颊,然后恋恋不舍地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漱风将他放在掌心里,随即缓缓收入袖中。   “不会让你死的。”漱风低声道:   “会让你一直活着。”   言罢,漱风便转身离去,手中拿着那把剑,走进魔域无边的孤寂之中。   云飒起身追了上去,但很快,他脚下的土地就遽然裂开,紧接着就开始剧烈晃动,云飒一个站立不稳,就坠入了大地的缝隙之中。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穿过,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云飒头疼欲裂,瞳仁被风刺进,淌出生理性的泪水,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很快,有雨从大地的缝隙里漏进来,云飒在始终的间隙里睁开眼,见灰黑色的天空凝聚着乌云,瓢泼大雨骤然落下,硕大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他眼睫毛被沾湿,沉重的快要让他睁不开眼。   冰凉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云飒只觉寒气不断从外部涌入,刺得他脊骨发疼,不得不下意识抱住双臂。   热气远远不断地从身上流失,云飒冷的牙齿打颤,仿佛落入了极寒之地。   风声已经停了,云飒怀疑自己已经落入了一片绵雪之中,除了冷,他几乎察觉不到其他的感受,甚至冻的连眼睛也睁不开。   ........他是不是要冻死在这里了?   都说人冻死之前会出现幻想,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焦急的呼唤:   “师兄?师兄?”   云飒听见有人在喊他:   “师兄!你快醒醒啊!”   冰凉的水液再度落在脸上,刺得云飒脸上的肌肉一抖,他一个激灵,出走的理智缓缓回笼。   他在反复的呼唤声中,勉励睁开眼,只见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冷水微放大的脸。   “师兄,你醒了!”冷水微抱着云飒,让云飒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脸惊喜道:   “你终于醒了!”   云飒的瞳仁迷蒙了些许,片刻后,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   “我这是在.........!”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吸入了太多的紫桑花的种子,昏迷许久。我融化了清心树上的积雪,泼在你身上,你才醒的。”   冷水微的手很红,显然是嫌积雪融化的慢,直接上手捂了:   “怎么样师兄,你没事吧?”   云飒定定地看了冷水微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没事。”   他声音沙沙哑哑的,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想回魔域。”   “.........”冷水微没料到云飒刚醒来就要回魔域,情不自禁地一愣,随即下意识道:   “回.......魔域?”   冷水微不可置信道:“师兄........你要回去找谁?”   “找素心问玉。”云飒借着力站起来,尽管醉生梦的效果还没过去,他依旧头晕难忍,脚步也有些晃荡:   “我要去找.........我的小石头。”   言罢,他轻轻拂开冷水微拉着他的手,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却因为眼前阵阵发晕差点摔倒,被冷水微扶了一把。   “........师兄!”冷水微又急又气:   “你就一定要回去找那素心问玉吗?”   他看着云飒脸色苍白、却依旧要坚持离开的模样,情急之下,竟然将心中的话,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甚至没有过大脑:   “为什么一定是素心问玉?!我........我难道不行吗?我,我到底比他差在哪里了?!” 第44章 还在爱你   冷水微的话让云飒往前走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停了下来。   冷水微从后面抱住他,滚烫的眼泪将云飒的衣服打湿,星星点点,连带着嗓音也哽咽颤抖了:   “师兄..........”   云飒狠了狠心,一把拽开冷水微,冷水微被迫后退几步,红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飒:   “师.........”   “虽然之前的事情,我有很多还是想不起来。”   云飒看着他,片刻后低声道:   “可是我想起他了。”   冷水微心尖一跳,嗓子发紧,握紧拳头,用了毕生的力气才问出那句话:“师兄.......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想起我曾是漱风,想起素心问玉曾经为我跳过练造炉。”   云飒每说一个字,就感觉心尖上酸上一分,嘴角不由自主地挂上一丝苦笑:   “我........不能,不能再让他为我伤心了。”   他不能让这个为他付出了许多,还空等了他几百年的爱人再伤心了。   言罢,他不再和冷水微拉扯,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走的太快,几乎没有注意到余光里闪过一个人影,正在暗处默默看着他。   云飒一心只想要回到素心问玉身边。   但恢复一些记忆后的他已经不同于往日,今时他再度跨入魔域,竟平白增添了些许紧张,以至于掌心都微微出着汗。   素心问玉.........会生他的气吗?   经过那晚的事情后,他.......他还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吗?   一想到自己那天对素心问玉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还做了那么多过火的举动,一向自信自负如云飒,也不由得心脏微沉。   他在魔域外徘徊,久久不敢进去,最后索性去飞水瀑旁,蹲在地上,默默摘了几把飞水花。   飞水花长在飞水瀑旁,小小一朵,晶莹剔透,带着清浅的香味,清新宜人。   飞水瀑是云飒在魔界当魔主的时候从人间抢的地盘。   这里地势稍高,地面崎岖,空气过于潮湿,因此有不少毒蛇虫蚁,还有很多猛兽,不适合人类居住,因此人烟稀少。但此处灵力充沛,对于魔族来说,却是上好的修炼之地,云飒当时用万里平天剑将此地圈了起来,作为魔族的新地盘,这么多年倒也没有人再来过。   云飒摘了很多飞水瀑的花,虚虚拢在胸前,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转身往魔域走。   岂料他刚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拄着拐,缓缓朝他这里走来。   他瞳仁发灰发暗,显然是看不清东西的,淡绿色的衣摆也被早晨的露珠和泥土洇的有些脏污,但他浑然不觉,依旧艰难且缓慢地朝飞水瀑靠近,手上的半山水玉镯似乎有些大了,随着他拄拐往前走的一举一动,晃晃荡荡的,平白透出些许纤细消瘦来。   云飒认出了来人是谁,忍不住身体一僵,站在原地不敢动,下意识摒住了呼吸,没有立刻出声惊动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一手抱着万里平天剑,一手拄着拐,艰难地撇开眼前的障碍物往前走。   凭着记忆里的路线,素心问玉走到飞水瀑,他双眼已盲,因而绕过了云飒,与他擦肩而过,无知无觉。   云飒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过头,看着素心问玉撩起裙摆,坐在了飞水瀑前的大石头上。   他将拐杖放到一边,随即摸索着脱下鞋袜,将细白的脚尖放进冰凉水里,轻轻晃了晃。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开漱风的佩剑,就这样双臂抱着,用空洞的瞳仁看着远处虚无的一个点,听着耳边的瀑布声。   “漱风.........”   许是周围太过于安静,只有瀑布飞溅的声音和翠鸟鸣叫的响声,让素心问玉以为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于是便放心大胆地将心中的委屈一一对着瀑布诉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挫败地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剑:   “你走了之后,他们都欺负我......”   素心问玉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最后竟然道:   “你骗我。你明明不会回来了,还骗我会回来,骗我等你那么久。”素心问玉的脚慢慢踩到了底,水深淹没了他白净的小腿,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几近于无,消失在唇齿间:   “我好......好想死,我想跟着你一起走。”   他闭了闭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气音道:“夫君,你不在,我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言罢,他缓缓站直,抬脚迈进了水里。   云飒离他有些远,一开始不知道素心问玉一个人抱着剑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直到素心问玉起身朝水中心越走越远,他才陡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猛地往前走了几步,失声大喊: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漠然往前走,任由瀑布飞溅落地的声音将云飒的声音冲远,变的宛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素心问玉已然抱了死志。   在认清漱风不会再回来之后,他便发誓要追随漱风而去。   他与他结发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是为了漱风而生的,没有了漱风,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水逐渐没过了素心问玉的腰,即将没过他的胸膛,素心问玉已经逐渐开始呼吸不畅,但他脸上依旧平静,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一如他灵智初开之时,从素心河水底好奇地望向人间的第一眼,视线落在漱风脸上时那刹那心动。   神智初开,情态初露,那时他便在心底暗暗地想,他一定要当他的小石头,他要他当自己的主人。   可惜........可惜他的主人不在了。   ——留他一个人。   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底落下,滴进水里,素心问玉想起他和漱风定情之时,漱风摘了好多飞水花,给他当花环,彼时的他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哪里会想到,几百年后,会因为他,尝尽这么多的心酸苦楚?   素心问玉没有停下往前走的脚步,但就在他即将一脚踏入湖心之时,一股大力从他腰间传来,他直接被云飒一手拉回,猛地后退了几步。   “你疯了吗?!”云飒胸膛剧烈起伏,看着素心问玉就要发怒,但看着素心问玉发红的眼圈,想说的话又卡在嗓子眼里,顿了顿:   “你...........”   “你来干什么?”素心问玉垂下眼睛,嗓音淡的像水一样,没有丝毫波动。   面前这个男人不是漱风,那对他来说,就和陌生人无异。   “我......我.......”云飒不好意思说自己前脚和他说了那些话后脚就恢复了记忆,只能佯怒,丝毫没有想过自己根本没有发怒的立场:   “你为什么要寻死?!”   “和你有什么关系。”素心问玉像是很疲惫了,垂着头,整个人的气场十分低落,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简直像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滚。”   云飒垂下头,看着半死不活的素心问玉,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起了怒火:   “为了一个男人就屡次三番寻死,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你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难道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他这番训斥属实有些居高临下地指责,原本萎靡的素心问玉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说话时声音忍不住泄露出些许哭腔:   “关你什么事啊!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素心问玉崩溃道:“你知道我夫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就是我的一切,你不知道我为了他可以付出我的一切,现在他不在了,我连跟着他一起走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云飒听不下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素心问玉就要走:   “和我走!”   “放开!”素心问玉一把推开云飒,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又哭又叫:   “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个大骗子!”   云飒冷不丁被素心问推了一下,后退两步,差点踉跄的摔倒,而此时素心问玉已经转头往水心走去,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决绝和坚定。   云飒一把拉住素心问玉的手,将素心问玉用力抱紧,嗓音发抖:   “.........别去。”   “.........”素心问玉手中的剑脱手。   他已经完全崩溃了。   这几天里,他一直沉浸在自己认错了人,和一个不是自己夫君的人上了床的绝望里,愧疚和痛苦一齐将他笼罩,他仅剩的一点自尊终于被压垮了,他想走进水里,干干净净地离开,祈祷他死后他的夫君会原谅他,却没想到云飒又再度闯了进来。   “你放开!你放开我!”素心问玉完全失控,用力锤打着云飒的肩膀,连打带踹:   “你不是漱风,你不要抱我........你不是漱风.......”   他哭的声嘶力竭,几乎要肝肠寸断,听的云飒心如刀绞: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他........他再也没有脸见他的夫君了........   云飒心尖酸的仿佛浸在柠檬里,几乎要落下泪来,只能用力抱住泪流满面的素心问玉,亲了亲他的额头,   “对不起.........”   他双臂圈着素心问玉颤抖的身体,低声道:   “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素心问玉一把推开他,哭的撕心裂肺:   “都是你!都是你!”   他哭的嗓子都哑了,但言语里的愤懑和绝望却无处遁形,被云飒清楚的捕捉到:   “是你骗我......我还有什么脸面见我的夫君,他一定也像你一样,觉得我就是个不要脸又离不开男人的下流贱货,他会嫌弃我脏......”   “不要脸”“离不开男人”“下流贱货”“脏”这些词汇被素心问玉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恰似云飒那天在床上对素心问玉吐露出的恶语,如今像一把把尖锐的刀,清清楚楚地刺进了云飒的心里。   他怎么能,怎么能用这些恶毒的话来形容素心问玉.........   云飒的脸微微发白,看着素心问玉绝望的样子,内心痛到难以言喻。   他再也受不住,一把抓过素心问玉的手腕,将他带进自己的怀里,随即俯下身,偏头用力堵住了素心问玉的唇,将那些尖锐又带着侮辱的形容词,全部压了回去。   素心问玉微微愣了愣,随即发了疯似的想要推开云飒,却被云飒一句话定在原地:   “你不是不要脸的贱货,你是我的........”   云飒顿了顿,随即偏头,一点又一点地吻去素心问玉脸上的泪水,嗓音发颤,带着无比的温柔和疼惜:   “你是我从素心河里捡回来的、那个最漂亮的小石头。”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素心问玉眼眶里滑落,他不敢置信般抓紧云飒的衣领,肩膀发颤,指尖用力到发白,张了张嘴,竟然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最后眼泪流尽,哭声哑的像是要搓磨出淋漓的血来,听的云飒眼底发酸,忍不住闭上眼,更加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   “漱风.......”   素心问玉浑身蜷缩,如同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动物,不断地发着抖,悲切哭道:   “你为什么才回来啊.........” 第45章   云飒以为素心问玉知道他是漱风以后,一定会恨死他了,却没想到素心问玉只是靠在他怀里,哭的像是个落水的猫崽,好不可怜。   云飒心中又爱又怜,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在素心问玉的额头上吻了吻。   “别哭了。”云飒伸手抚过素心问玉的脸颊,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心疼叹息道:   “眼睛都哭坏了。”   素心问玉抓着云飒的手,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话,却被嗓子里情不自禁溢出的哭腔打断,肩膀颤抖,哀哀切切,可怜的要命。   云飒亲了亲素心问玉的脸颊,将他搂紧怀里,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素心问玉的后背,低声郑重道:   “我真的........回来了。”   温热的眼泪再度涌了出来,透过云飒的衣服贴到皮肤心脏,云飒不住地吻着素心问玉的额头和眼皮,像是这样就能弥补这几百年来对素心问玉的亏欠和愧疚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素心问玉才勉强止住眼泪,趴在云飒的胸膛上,轻轻吸着鼻子。   天色稍阴,眼看就要下雨,两个人还泡在水里,浑身湿哒哒的,没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了。   云飒连拖带拽地将素心问玉拖出水心,施了法将素心问玉衣服上的水液去除。   “回去吧。”云飒捧起素心问玉的脸颊,看着他红肿的眼睛,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声哄道:   “回去好不好?”   素心问玉抿了抿唇,随即仰头道:   “那.......那你呢?”   他怕云飒哄骗他先回去,而云飒又会像之前那样,转身就离开了——   留他一个人。   他被骗怕了,一次次希望落空,所以问这话时还有些紧张,云飒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模样,忍不住心尖一紧。   “我自然是和你一起回去的。”云飒抚摸着他的头顶,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极尽温柔与爱怜: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走吗?”   “想!”素心问玉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立刻抓住云飒的手腕,随即侧过脸,蹭了蹭云飒的掌心,乖的不像话:   “我要你。”   他这副全然信任的模样,引得云飒心软的像是被人趁乱揉捏了一下,又酸又涨,几乎不知道要拿素心问玉怎么办才好。   他摸了摸素心问玉滑嫩的脸颊,随即忍不住又低头在素心问玉的脸颊两侧各亲了一下,然后道:   “走吧。”   他顿了顿,又道:   “我背你下山。”   素心问玉摸索着想要爬上云飒的背,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张道:   “漱风........”   他紧张的眼睫快速眨动,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剑.......剑掉进水里了........”   云飒见状,微微失笑:“没事的。”   他指尖凝起灵力,轻轻勾了勾手指,低声唤道:   “剑来!”   被遗忘在水里许久的万里平天剑登时破水而出,宛若轻灵飘渺的飞鸟,在空中盘旋片刻,用力将身上的水抖干,然后如同一片叶子一般飘来,乖巧地落在了云飒的身边,剑身隐隐发着蓝光,若化身成人,一定是一副热切且殷殷期盼的模样。   云飒懒得将剑带来带去,于是双手一抓,直接将剑收回识海里。   万里平天剑逐渐缩小没入他的额心,一缕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魔印微微亮起又暗淡下去。   “走吧。”   云飒说:“乖乖,带你回家。”   素心问玉好久没听云飒这么喊他,忍不住又有些想哭,红着眼圈爬上云飒的后背,用力圈住了云飒的脖颈。   云飒将他背起来,带着他下山。   魔域还是燥热不已,红莲业火从地面的每一个缝隙随机冒出来,云飒指尖轻弹,溢出几缕灵力,魔域上方登时下起绵绵的小雨,将红莲业火压了下去。   有了万里平天剑之后,剑与他神力相通,故而这方土地几乎全由他做主,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连天帝也管不了他,奈何不了他分毫。   素心若练终究太过于稚嫩,没有继承他全部的能力。   云飒将素心问玉带回了魔殿。   身上的人轻飘飘的,像一阵捉也捉不住的风,云飒将素心问玉抱到床上,坐在了他身边。   裙摆轻轻扫落在地,白嫩的脚尖有些局促地藏在衣角下,沾上了点点鲜红。   云飒扫了一眼,见状俯下身去,撩起素心问玉的裙摆,指尖捻着素心问玉的脚腕,皱眉道:   “受伤了?”   他问:“什么时候?”   素心问玉抿了抿唇,怕云飒觉得他麻烦,于是小心道:   “没事的。”   他说:“一会儿就好了。”   云飒:“........”   他快被素心问玉这副样子气笑了。   他把素心问玉的腿放在自己身前,掌心轻柔地拂过他的脚心,缓慢修复着上面细碎的伤痕。   这些伤痕都是在水底被尖锐的河石伤的,治起来不费多少力气,云飒只是气素心问玉一路上都没有和自己说这件事,直到脚趾的血把衣摆染红了,被自己发现时才慌忙承认。   云飒一直没有吭声,素心问玉看不见,以为云飒生气了,便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指尖揪着裙摆,不知所措,唇色苍白。   “好了。”云飒眼看着最后一条细碎的小伤口愈合,才松手,低声道:   “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你陪我。”素心问玉拉着云飒的手不放,哀哀道:   “漱风.........”   云飒:“........”   他摸了摸素心问玉的头,随即“嗯”了一声:   “好。”   他挥手落下床帏,任由大片大片的阴影将两人罩住。   云飒从后面抱住素心问玉,听着素心问玉的呼吸由急促逐渐变的平稳。   近在咫尺的脖颈纤白细长,皮肤细腻柔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云飒伸出手,撩起素心问玉的裙摆,一路往上。   素心问玉浑身一抖,想要逃开,但却被云飒死死箍着腰,动弹不得。   “......别怕。”云飒指尖深入,肆无忌惮的:   “这回我会轻一些。”   这具身体的滋味太好,云飒尝过之后还有些念念不忘,如今恢复了些许记忆,自然是不肯再轻易放过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仰面躺着,眼泪一股脑从眼眶里溢出来,又被云飒轻柔的吻去。   他的动作却不如他的吻那般温柔,素心问玉哭着抓云飒的背,在他后背挠出些许红痕:   “漱风......漱风.........”   云飒含糊地应了一声,俯下身将素心问玉的声音吞进腹中,随即抓着素心问玉的手,强硬地让素心问玉的掌心落在他自己的小腹上,低笑道:   “鼓起来了,宝贝。”   他侧过头亲素心问玉的脸颊,声音沙哑低沉:   “是不是又怀上我的种了?”   素心问玉羞耻的脸都红了,抱住云飒不肯出声,这副模样引得云飒坏心更起,欺负他欺负的更狠了。   云散雾歇之后,云飒赤\裸着上半身,侧身半躺在床上,看着半睡半醒的素心问玉,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脸,指尖绕过素心问玉的一截青丝,漫不经心地玩着。   素心问玉青丝全散开了,闭着眼睛睡着,没一会儿又惊醒,睁着空洞发灰的眼睛,手在空中扑腾片刻,焦急喊着云飒的名字:   “漱风.......”   “在。”云飒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怎么了?”   听着云飒的声音,素心问玉心中稍定,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没事。”   他顿了顿,又到:“看看你还在不在。”   云飒:“..........”   他摸了摸素心问玉的脸:“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这次真的不会走了吗?”素心问玉低声道:   “没有骗我吗?”   “.........”云飒想到自己还没能寻回的半截仙骨,沉默片刻,随即低声道:   “不会走,不骗你。”   他半开玩笑地将掌心按在素心问玉的小腹上:   “你里面都是我的子子孙孙,我还怎么走?”   素心问玉脸一红,侧身滚进云飒的怀里,将脸埋进了云飒的脖颈。   云飒揽着他的腰将他推进,素心问玉的腰细的很,一只手就差不多能罩住大半,   “太瘦了。”   云飒吻他的侧脸:“怎么这么瘦。”   素心问玉掌心放在云飒的肩膀上,闻言小声问道: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你太瘦了。”云飒说:“抱着有点硌人。”   素心问玉登时紧张起来:   “那我吃胖一点。”   他声音软了下来,磕磕绊绊道:“你.......你不要去找别人。”   云飒被他逗笑,指尖拂过素心问玉的脸颊,应声:   “好,不去找别人。”   他叹:“娇的很。”   素心问玉不说话,只是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云飒的怀里挤了挤。   晚上素心若练来找素心问玉,素心问玉还没有醒,只有云飒一个人站在窗边,抬眼看窗外的风景。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回过头来,见是素心若练,忍不住挑起眉头:“..........”   素心若练:“.........”   他看着云飒,显然也很是愕然,本想问云飒为什么又回来了,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只能木然地站在原地,傻看着云飒:   “..........”   “看着我做什么。”云飒问。   “你.........”素心若练被问的不得不开了口,开口之后又暗自暗恼自己为何要如此听话,有问必答:   “你和我娘现在到底是........”   他话说了一半,又下意识卡住,表情显然有些犹疑和踌躇,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云飒也没有正面回答素心若练的话题,只是默然转过头,朝床帏上鼓起的一团阴影看了一眼,确认素心问玉现在没醒,方才低声道:   “出去说吧。”   言罢,他就率先朝门口走去。   素心若练看了一眼床上的素心问玉,心中像是猜到了什么,有些不安,摇了摇下唇,半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魔殿外。   魔域百年来第一次下雨,地面有些湿润,空气清新宜人,云飒随意扫掉桌椅上凝着的雨水,随即坐下。   素心若练迟疑片刻,也坐了下来。   云飒看着素心若练,素心若练也看着他,片刻后,还是云飒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从此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娘。”   “..........”素心若练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但还是下意识一怔,心中不免怅然,绷着下颌线没有开口。   “不开心?”云飒揉了揉他的头:“如果不开心,我可以带你娘离开魔域。”   “......不是。”素心若练低声道:“只是想到我爹了。”   他垂头,显然还有些难以接受:“罢了.......娘亲等了爹爹几百年,也该放下了。”   云飒闻言,有些啼笑皆非:   “在瞎想什么。”   他说:“我就是你爹。”   素心若练:“.......你看我像傻子吗?”   “真的。”云飒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那里有个早已暗淡的魔印,微微闪着光:   “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素心若练瞪圆眼睛,看着云飒眉心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魔印,不可置信道:“这...........”   “虽然还不知道你娘是谁,但是我确定你是我的孩子。”   云飒说:“当初我飞升之时,将你和云观昭分别留在了魔域和人间。你和他都是我的孩子。”   素心若练用力咬唇,不想接受:   “你骗人..........”   “你可以花点时间,慢慢去接受。”   云飒说:“之后我会将我会的东西都教给你。”   言罢,他伸出手,在空中微微一抓,识海里的万里平天剑登时飞出,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把剑,是我和你娘的心血,我当初用它占领了人族的不少地盘,以至于人魔大战频发。如今魔族衰败,希望你能继承它,扛起你该扛的担子。”   云飒轻轻一推,万里平天剑就飞到了素心若练的身前。   云飒直接把素心若练的指尖划破,在素心若练吃痛喊出声时,一滴血落下,融入了万里平天剑的剑身。   万里平天剑闪了闪,片刻后又平静下来。   “拿起它。”云飒看着素心若练:“你是他的新主人。”   素心若练闻言,依旧有些踌躇:   “它.........很沉。”   云飒忍不住笑:“不沉。”   他说:“试一试。”   素心若练犹豫片刻,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剑轻的如同一片羽毛,不复之前沉重的模样。   素心若练眼睛微微一亮,伸手挽了个剑花,无数的花叶随着剑尖起舞,素心若练握着剑,轻松的就像握着自己身体的一大部分,登时欣喜不已,指尖拂过冰凉的剑身,随即转头看向云飒,兴奋道:   “我......我真的拿起我爹的剑了!”   云飒站在不远处,微微笑了笑。   满院枯败的花在雨水的浸润下争相盛开,红莲业火退居地下,无数的花草从地缝里微微冒出了头,转眼间便绵延千万里,绿意盎然。而魔域上方笼罩的结界本就岌岌可危,如今瞬间碎裂,无数的光线从云团里射进来,驱散了原本的阴霾。   因为地面的燥热而不得不潜藏在山洞里的魔族察觉到异样,纷纷爬了出来,看着湛蓝的天空,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怔,片刻后像是猛然回想起了什么,欣喜道:   “是........是我们的魔主回来了!”   而九重天之上,云水天镜内,玉帝和王母正端坐镜前,看着凡间的一切,见状,玉帝低声道:   “他都想.......想起来了么?”   “怕是还没有。”王母摇了摇头:“只怕他道心不定,此去会一直留在凡间。”   “........再看看吧。”玉帝明显有些忧心忡忡:   “素心若练和云观昭降生之时,正逢新的天道意识诞生,散落的天道规则现今留存在他们识海里,如若他们依旧相冲,只怕.......只怕日后这人间,迟早会被他们搅得混乱不堪啊。” 第46章 养儿防老   自从云飒回来之后,素心问玉就开始琢磨着让素心若练改姓,认祖归宗。   其实魔族是没有姓氏一说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很多魔族取名也都是随性所欲,素心若练姓素心还是姓云都是无所谓,但是素心问玉坚持让素心若练改姓——   毕竟孩子也确实不是他亲生的。   ........男人又怎么会生孩子。   云飒拗不过素心问玉,于是私下里找到素心若练,和他聊了聊关于改姓的事情。   他以为素心若练会反对,但没想到素心若练接受良好——   对于他来说,名字也确实只是一个代号。   他也知道素心问玉大概率不是他的亲娘,但至于这个亲娘是谁,他其实也不是很关心。   很多魔崽都是凝聚了天底灵力自然诞生的,即便没有娘亲,也能降生。   又或者,某个魔族陨落前残留下了些许的毛发或者骨头碎片,在百年后,如果骨头里的灵力还足够强大的话,可以逐步凝成聚拢魔核,机缘巧合下,最后变成魔崽。   魔族没有人族那么强的血脉连接的感触,对于他们来说,   有爹娘最好,没有也行。   最后在素心问玉的强烈要求和素心若练无所谓的态度下,素心若练正式改姓。   魔族的生辰牌都放在特定的地方,等到魔族陨落之后,就会一同埋入土地,盼望新生。   素心若练的生辰牌就放在魔殿。   但他身份特殊,要更改生辰牌的姓名,需要下达族人,他便选了一个日子,将大部分族人都聚集到魔殿,正式更牌。   牌子当然也没有那么难改,需要将生辰牌上面的名字抹去,然后再写上新的名字。   但云飒不知道为什么,改的时候觉得每一个笔锋要落下都无比的艰难,等最后一个字的笔画落在生辰牌上的时候,他已经出了一身的热汗。   素心若练从云飒的手中接过牌子,看着上面的“云若练”三个字,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一种极其异样的感受,忍不住沉默。   “怎么了。”云飒看着他:“后悔了?不想改?”   “.......没有。”云若练反应了一会儿才闷声道:   “只是没想过自己会有个活的爹。”   云飒:“.........”   他愣了愣,随即忍不住大笑,揉了揉云若练的头:   “傻孩子。”   他说:“我虽然是你名义上的爹,但你终究是魔,天生地养,天地是你的父母,天道轮回才是你最终的因果。”   云若练心尖一颤,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云飒盈盈的笑脸,片刻后又恍然低下头去,不在开口了。   了却一桩心事之后,素心问玉便整日和云飒黏在一起,不再过问任何族内事务。   云若练也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魔崽了,何况他又得了万里平天剑,有能力处理好族内的事务,素心问玉倒也放心,只将事情交给他办,他则整日和云飒在一处。   云飒每天和他在一起,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后来就发现素心问玉眼盲这件事实在是有些麻烦。   因为看不见,所以素心问玉每天总是会摔几个来回,有时候不是撞到墙就是踩到东西,常常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偏偏自己又忍着不说,等晚上上了床,云飒脱了他的衣服一看,青青紫紫一片,搞得他即便有兴致,也不忍心再做了。   .........最后也是什么都没做。   云飒将素心问玉搂进怀里,侧身伸手摸他的脸,随即亲了亲:   “得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治不好的。”素心问玉摸索着捉住云飒的手,在他指尖上亲了亲,小声道:   “真的治不好,别白费力气。”   “这天底下这么多灵草灵药和医生,我不信治不好你的眼睛。”云飒说:“除非是你自己不想治。”   似乎是听出云飒语气里的不满,素心问玉怕惹他生气,忙道:   “我没有不想治好。”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迟疑道:   “但是.........”   “但是什么?”云飒捏了捏他白面团似的脸颊,语气有些重,指尖也在他皮肤上印下淡淡的红色指痕:   “和我说实话。”   “只是........只是我的眼睛现在不听话,不肯回来。”   素心问玉吃痛的喊出声,偏偏又不敢还手,只能像猫挠主人,给了云飒一爪子,软绵绵的像是用爪垫拍了云飒一下:   “疼。”   云飒觉得逗他好玩,闻言带着气音笑了笑,低下头亲了亲素心问玉的眼皮,声音低沉:   “那你的眼睛去哪儿了?”   素心问玉:“..........”   他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云飒就自己猜,漫不经心道:   “让我猜猜,你的眼睛是不是不在魔域,而且还不再受你控制,跑到别的地方当去了?”   素心问玉抓着云飒的衣领,闻言指尖一紧,像是做错事的猫崽,一声不吭,但是脸色发白:   “.........”   看他这副样子,云飒哪里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他指尖勾起素心问玉的脸颊下巴,看着素心问玉惴惴不安的神情,既是心疼又是无奈,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素心问玉钻进他的怀里,小声喊他:   “漱风........”   云飒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乱动:   “别撒娇。”   他语气冷硬了起来,不复方才的柔情:   “我问你,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心问玉蜷了蜷指尖,不想出声,却被云飒抓着头发,轻轻扯了扯:   “说话,谁教你在我面前装哑巴的?”   “呜——”头皮被云飒扯的有些痛了,素心问玉只能可怜巴巴道:   “没人教我.........我说........”   即便痛,素心问玉还是拼命往云飒的怀里钻,呜呜咽咽道:   “我的眼睛,在人界........”   云飒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心问玉躺在云飒怀里,抠了抠手指,想装死又怕云飒生气,只能嘟嘟囔囔道:   “就是在人界呀........”   “人界的哪里?”云飒问。   素心问玉装傻:“我不知道。”   云飒看了他一眼,翻身下床。   他这一下,直接把素心问玉吓到了。   素心问玉赶紧爬起来,手脚并用地从后面抱住云飒,将脸贴上他的背,像是一株只能仰赖云飒才能生长的藤,害怕的浑身发抖:   “我说.........”   他支支吾吾道:“就在......逍遥宗。”   “逍遥宗这么大,你的眼睛在哪?”云飒像是个耐心的人,小心翼翼地撬开紧咬的蚌,让它露出柔软的内里:“嗯?”   “..........”素心问玉用脸颊蹭了蹭云飒的背,像是小狗一样闻云飒身上的味道,小心翼翼的:   “就是........就是在.........”   他话还没说完,忽闻门外传来惊天一声巨响,紧接着魔殿的房梁都开始疯狂震动起来,碎石狂掉,落在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像是下雨一样。   云飒反手搂住素心问玉的肩膀,下意识将他护在怀里,随即伸手用灵力张开护阵,挡住那些碎石,防止石头掉下来砸到素心问玉。   “漱风,怎么了?”素心问玉虽然看不见,但他听得到,闻声紧张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出去看看。”云飒穿好衣服起来,哄着素心问玉呆在原地等他,免得他出去踩到石子摔倒:   “乖乖等我。”   素心问玉赶紧点头。   云飒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刚踏出房门,天边就传来极其耀眼的一阵刺眼的光芒,如同波浪一般阵阵侵袭而来,云飒登时眼前一白,下一秒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下意识伸手,用袖子挡住面前的光芒,下一秒,就有巨大的剑击鸣声从他耳边传来。   云飒听的耳膜一麻,差点被震聋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云若练飞身挡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万里平天剑,正替他奋力挡开云观昭的君子剑。   剑与剑碰在一起,撞出剧烈的火花和剑鸣声,下一秒两人又短兵相接,在空中打的不可开交,灵力的余波几乎震荡了整个魔界,以至于相邻的人界地盘也受到波及,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站都站不稳。   巨大的云层在云观昭和云若练的头顶迅速笼罩聚集起来,黑与白缠绕在一起,相生又相克,风云变幻,紧接着天空登时传来一声惊雷,铺天盖地的雨水就疯狂落了下来,溅在地上混出泥泞,刺眼的电光在云层中反复出现,如同天空的经脉,又似张开的巨网,在天幕中绵延开来,伴随着雷声剧烈闪烁,照的人脸惨白。   云飒在巨大的雷雨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天空中打成一片、剑光四射的两个儿子,又是生气又是无语,   “你们这又在打什么啊?!”   “我不知道啊,爹!”云若练早上还在巡视魔兵,结果中午就听到有人族闯进魔域,他刚赶过去,云观昭看见他,一言不合,两个人就又直接开打了。   云若练自己也很无辜。   云飒:“...........”   他飞身上前,一把拎过云若练的衣领,侧身躲开云观昭的一剑,随即劈手在云观昭的手腕打了一下,令云观昭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行了,都别打了。”   他看见云观昭和云若练打架就头痛,因为他们打起来就铁定没好事: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打架?”   云若练死死地瞪着云飒,双眼被雨水浸的赤红,瞳仁里不知道混的是泪还是水,眼睫被雨打的不停颤动,最后被他自己狠狠抹了一把:   “你........你这个超级大负心汉!”   云飒:“?”   他一脸莫名地看着云观昭:“我怎么你了?”   “不是我!是我师尊!”云观昭愤怒地一指云若练道:   “你......你既然和他的娘亲是,是那种关系.......那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师尊!”   他气的浑身哆嗦:“那天我都看见了!你说要来找他娘,然后就抛弃了师尊,留师尊一个人,在......在殿内哭了好久!”   云飒:“............”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云观昭就忍无可忍,再度从地上拾起剑,不管不顾地攻来。   云若练赶紧挡在云飒面前,挥开云观昭的剑,剑锋相撞,残余的剑气破开空气,重重地落在了云观昭的脸上,登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云观昭吃痛地咬紧下唇,挡住云若练进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天幕中巨大的黑云如同张开的巨网,密密麻麻,很快将白云吞噬殆尽,它凶残地席卷着周遭所有的水汽,转瞬间天空便成了漆黑一片,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铺天盖地的雨水像是天河倒流,纷纷灌至人间,导致素心河的河水暴涨,冲刷着两岸,顷刻便席卷了周遭的生灵。   云若练显然有些打上头。   他还不知道如何控制万里平天剑,更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身上的力量,他像是一个逐渐觉醒但却还不会控制自身灵力的魔,任由巨大的灵力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逸散开来,如同细细密密的网,疯狂地扑向四周,紧接着那些灵力如同有了神智一般,径直冲向云观昭。   在那千钧一发间,云飒猛地冲过去,挡在了云观昭的面前,掌心张开护网,迎面撞上云若练暴走的灵力。   灵力如同雨点一般砸在护网上,云飒额头出了细细的汗,他看着茫然且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灵力的云若练,心里暗道糟糕,片刻后猛然掌心收力,拎着云观昭消失在原地。   属于云若练的灵力重重地砸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紧接着地面快速裂开,如同蛛网绵延塌陷,无数的红莲业火如同有生命力一般,争先恐后从地缝里快速冒头,似如岩浆,又逐渐被暴雨焦熄,最后不敢地发出赫赫沙哑的嘶吼,徒留烟云四溢。   近百米内雾气蒙蒙,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云若练:“..........”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双手,不敢相信刚才磅礴的灵力都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片刻后忽然感觉灵魂一空,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使完了,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两眼一黑,如同断线风筝,直直地从空中坠下。   云飒一手拎着重伤流血的云观昭,一手将昏迷掉下来的云若练接进怀里,随即缓缓落在地上。   俩兔崽子,一个受伤流血嗷嗷哭,一个脱力昏迷不醒,云飒捧着掌心里的两只蜷成一团的两坨崽子,半晌,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谁说养儿防老的?!   明明儿孙都是债,偏生是要了他半条命才对! 第47章 眼睛   两个儿子,一个重伤一个晕倒,云飒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连拖带拽地将云观昭和云若练带回了魔殿。   素心问玉听到动静,踉踉跄跄地从床上下来,扑到云飒的脚边,像是一只绕着云飒的裤脚团团转的猫,焦急道:“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云飒把云观昭和云若练平放在地毯上,随即接住扑进他怀里的素心问玉,防止他摔倒,低头在他眉心吻了一下,以示安抚:   “好着呢。”   素心问玉抱着云飒的腰,慌忙在云飒的身上摸了几把,又用鼻子在云飒身上轻轻嗅闻,确认云飒没有受伤流血,才放下心来,复又倚回云飒的怀里,不动了。   云飒右臂圈过他单薄的后背,掌心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素心问玉仰起头,嘴唇在他下巴上轻轻蹭过,很是依赖的模样。   躺在地上的云观昭看着云飒和素心问玉旁若无人耳鬓厮磨的模样,气的脸涨红,一边艰难地爬起来,一边吐血: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素心问玉听见云观昭的声音,动作微微一顿,诧异地偏过头:   “漱风.......”   “云观昭。”云飒掌心抚过他的脸颊,只觉素心问玉的脸就巴掌大,他毫不费力地就能包住:“就是他和儿子打起来了。”   “哦。”素心问玉垂头道:“就是你那个私生子。”   云飒:“...........”   这话他没法接。   但他不接话,不代表云观昭不接话。   他面色忽然沉下来,用剑支撑着地面,缓缓爬起,表情难看的可怕:   “什么私生子?我爹爹是云暮雪,不是他。”   云飒说:“云暮雪就是我啊。”   “你........你放屁!”逍遥宗光风霁月的大师兄也会有说脏话的一天:“我师尊说了,我爹爹他朗朗如天上月,皎皎如庭前芝兰玉树,断不会是你这样三心二意脚踏两条船的风流小人!”   云飒:“.............”   他顿了顿,片刻后无可奈何道: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揍你一顿,然后把你带回逍遥宗听我师尊发落。”云观昭像是个不服输的狼崽,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呲牙咧嘴:   “你敢不敢再和我比一场。”   云飒冷嗤:“就你现在这样,我一招就能将你制服。”   云观昭:“你.........!”   “不过,我可以和你回逍遥宗。”云飒说:“我确实也有话要对你师尊说。”   云观昭大抵没想到云飒会这么爽快,微微一怔,抿了抿唇:“........”   此话一出,素心问玉倒是坐不住了,轻轻拽着云飒的衣袖,小声唤道:   “漱风.........”   “另外,我要带我夫人一起去。”云飒搂紧靠在他身上的素心问玉:   “如果你答应,我们即刻就可以启程。”   云观昭转头看向素心问玉,咬了咬下唇。   冷水微失魂落魄坐在殿内的模样还犹在眼前,如果不让云飒和冷水微说开,怕是冷水微会一直这样下去。   .......让素心问玉一起去也好,正好可以让冷水微看看,云飒私下里到底是怎样一个无耻的渣男。   思及此,云观昭心中主意微定,轻轻点了点头:“可以。”   “那就走吧。”云飒把云若练从地上扛起来,丢到床上,随即输入一股灵力进他的经脉,悄然温养着云若练透支的丹田。   “乖儿子,我先出门一趟。”云飒用掌心拍了拍云若练俊秀的小脸蛋:   “好好躺着,爹爹和娘亲一会儿就回家。”   云若练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云飒的话,在昏迷中呼吸逐渐均匀了起来,脸庞也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元气。   云飒捏了捏他的脸蛋子,随即站起身,余光不小心碰上云观昭愣怔的神情,有些疑惑:   “........怎么了?”   “.........没事。”云观昭勉强将视线从云若练身上移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荡着云飒刚才给云若练输送灵力的场面,印象里少有人会对他做这种动作,即便是冷水微也从未有过,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走吧。”   云飒“嗯”了一声,走到素心问玉身边,右臂揽住素心问玉的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走吧。”   素心问玉靠在他胸膛上,轻轻点了点头。   回逍遥宗的路上,云观昭一直没有说话,云飒知道他有心事,但又琢磨不出来云观昭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半晌只能将其当作是云观昭因为冷水微而对自己的怨怼,不愿和自己说话。   而冷水微这几天一直都呆在自己的殿内,没有出去。   云飒等人推门进去的时候,冷水微还坐在背对着,仰头痴痴地看着床边的一轮明月,也不知道是借着明月在看谁。   云飒见状,下意识喊了一声:   “小微。”   冷水微登时浑身一震,片刻后僵硬着背影,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来:   “.........”   素心问玉看不见,但拽着云飒的手没有松开,像是怕云飒跟着冷水微跑了。   云飒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师兄。”冷水微哑声开了口:   “你怎么回来了?”   “有事找你谈谈。”云飒说:“观昭觉得我负了你,特地上门找我要说法来了。”   冷水微:“..........”   他默了默,撩起眼皮,抬眼看向一旁紧张的云观昭,视线在触碰到云观昭身上的伤口时,瞳孔微震:   “又受伤了?”   “师尊,我没事。”云观昭打肿脸充胖子:   “我把云飒带回来给你,随你发落。”   云飒听到他狂妄的语气,笑了笑,但配合的没有说话。   究竟是云观昭把云飒抓到逍遥宗来的,还是云飒自己想来的,冷水微心里和明镜似的。   他摇了摇头,片刻后低声叹气道:   “先下去治治伤吧。”   云观昭急了:“可是.........”   “去吧。”   冷水微缓缓站起来,身形笔直如鹤,语气透着些许不容置疑:   “别让师弟们担心。”   “...........”云观昭含恨看了一眼云飒,片刻后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推门出去了,关上门时他用力挥袖,门砰的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云飒:“..........”   “脾气还挺大。”云飒纳闷道:“随了谁了。”   素心问玉推了推他:“你年轻时不也这样。”   云飒:“...........”   “师兄,坐吧。”冷水微走到云飒面前,挥手变出一套茶桌和茶具,以及坐垫,随即缓缓坐下:   “我泡茶给你喝。”   云飒没有拒绝的理由,扶着素心问玉坐好,才坐下。   冷水微掌心一翻,原本冰冷的水壶骤然变的沸腾起来,茶叶倒入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沸水的注入下,茶叶打着旋儿浮上,泡沫和舒展的茶叶混杂在一起,很快又被白皙的指尖用茶盖轻轻拂去。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冷水微垂眸道:   “但来找我,一定是为了他。”   “...........”   素心问玉抓着云飒的衣袖,没有吭声。   “小微,你告诉我,你和玉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云飒问:“他的眼睛变成这样,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师兄难道怀疑是我弄瞎了他的眼睛吗?”冷水微抬起头,看着云飒笑:   “是吗?”   看着这两人之前水火不容的模样,云飒只能想到这个解释:“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冷水微慢声细语地给云飒递去一杯滚烫的茶水:   “因为..........我就是他的眼睛啊。”   云飒:“..........”   他错愕地瞪大眼睛,表情有了几秒钟的空白,接过茶杯的手也微微一晃,茶杯打翻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泼出的茶水洒了云飒一手,刺啦一声冒出淡淡的白烟。   云飒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就顿时扑了上来,同时抓住他的手,异口同声般焦急道:   “没事吧?!烫着没有?!”   云飒迟钝片刻,慢半拍地摇了摇头,下一秒,冷水微和素心问玉便同时扑进他怀里,各自靠在他左右肩膀上,将脸埋入他的脖颈,带着哭腔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开口道:“吓死我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云飒:“...........”   他原本空空荡荡的怀一左一右被塞得满满的,熟悉的香味一齐涌入鼻腔,他心绪微乱,两个腰细腿软的佳人在怀,同时凑过来,一个依赖的轻吻他的脖颈,一个满脸心疼地轻吻他被他烫的发红的指节,被亲过的皮肤微微泛起痒,云飒被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夹在中间,看着他们无形间越来越像的两张脸,禁不住头皮发麻,混乱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48章 失控   没有比现在面前坐着的两个人本是同源异体这件事更让人震惊的,云飒宛若石化般僵硬地呆坐在地,长久的不说话让素心问玉和冷水微误以为他受伤了,一个安静地掉眼泪一个小声地抽泣,像是两只躁动的小猫崽,在他怀里闹成一团,云飒只能一手按住一个人,轻轻地拍着他们的背,小声安抚道:   “没事没事。”   他说:“没被烫着.......我就是太震惊了。”   他都成仙几百年了,就算不是永远不会受伤的身体,也不会被区区凡间水烫到。   话到这里,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才勉强止住哭泣。   他们一人靠着云飒的半边胸膛,蜷缩着腿在云飒怀里垂着头不说话,云飒被他们靠的热的紧,想要松开手,但一动就被冷水微和素心问玉扯住袖子,不让他动。   他只好道:   “先松开我。”   他说:“你们俩人靠着我,我热。”   听到云飒说自己热,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才微微直起身体,红着眼看他。   “所以,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飒伸出手去,给素心问玉擦去眼角的泪水,冷水微见状,也凑了过来,云飒只好用另一只干净地手,重复了自己刚才对素心问玉做的动作:“好了,不哭了,哭的眼睛都红了。”   冷水微蹭了蹭他的指尖,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云飒只好扭头看着素心问玉:“玉儿.......”   素心问玉抿了抿唇,赌气地将脸埋进云飒的怀里,小声道:   “还能是为什么。”   他喃喃道:“当初你抛下我离开魔域,我百般央求,你也不肯回来........”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用额头蹭了蹭云飒的脖颈,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中,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我只能.......我只能用我的眼睛,还有我的三魂,化形为人,更名冷水微,追随你而去。”   一个人总共就三魂七魄,素心问玉此举,无疑是将同一个自己生生劈裂撕成了两半。   因为看不见云飒,痛苦之下,所以让自己的眼睛化形,只求能再见云飒一眼。   .........原来这就是他眼盲的原因。   云飒登时心情复杂。   他摸了摸素心问玉的头发,心中忍不住涌起万般怜惜之情,无处安放,只能偏头吻了吻素心问玉的额头:“玉儿.......”   他顿了顿,又垂眸看着冷水微:   “那为何你们本出同源,却又彼此仇视?”   “.......哼。”说到这个素心问玉就生气。   “他不肯回到我的身体里,总想着独自占有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阴阳怪气道:“用了我的三魂成人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人了,也不看看谁才是你的正妻。”   冷水微冷冷一笑:“正妻有什么用,不是早就和离了吗?”   “你!”素心问玉站起来就想发飙,被云飒一掌按了下去:   “好了好了,别吵架。”   云飒扭头看冷水微:   “小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玉儿的身体里去?”   “..........”冷水微的脸上很明显地出现了抗拒的情绪。   他虽然是由素心问玉的眼睛和三魂凝成的,但脱离素心问玉百年,早就诞生了独立的意识,不想再和素心问玉合二为一:   “师兄,我不想回去。”   他说:“为什么不是他回到我的身体?”   素心问玉好笑到:“我才是本体,你只是我的影子罢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冷水微寸步不让:“这么多年,我也有了我自己的身体,我为什么要回到你的身体里?”   素心问玉气笑:“你这身体是谁给你做的,你忘了吗?”   冷水微说:“我大不了把身体还给你,只是皮囊而已。”   话里话外,就是三魂不愿意归位的意思。   素心问玉:“你爱回不回,我又不在乎。”   冷水微:“正好,我也不想和你合二为一,没得让人恶心。”   “你!”   “行行行,打住。”云飒站在两个人中间,感觉耳朵都要被他们吵聋了,头嗡嗡作响:“不愿意合体就算了,都安静点,等会儿孩子来了,不好收场。”   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同时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对着彼此怒目而视,随即气呼呼地将脸埋进云飒的怀里,不吭声。   云飒头疼:“小微,那你准备怎么和观昭解释。”   “解释什么?”冷水微不解道:   “解释你的身份吗?”   “对。”云飒说:“这个孩子,你知道是我和谁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啊。”冷水微轻轻蹙眉:“你将这个孩子给了我之后就匆匆陨落了,自然也没有告诉我,这个孩子的生母是谁。”   云飒:“..........”   他再次震惊地瞪大眼,只觉面前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前路扑朔迷离,他都快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两个生母未知的孩子,一个下落不明的仙骨,还有两个同源异体的夫人,云飒越想越觉得头疼,干脆不想了。   “........那为什么,”云飒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冷水微:   “那为什么观昭之前口口声声说他母亲闭关了?”   说到这个,冷水微脸上明显出现了心绪的情绪,支支吾吾道:   “那是我骗他的。”   他说:“他小时候总闹着我要找爹爹娘亲,我又不可能变一个出来给他,就骗他说他娘亲闭关了,这么多年,他也一直不知道。”   云飒:“............”   他心道要遭。   云观昭那样自尊心高的孩子,要是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孩子,但自己不仅脚踏两条船,还渣了他的生母生下他,云观昭不仅得炸了。   云飒登时有一种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孩子的生母吧。”云飒按了按额角:   “不把两个孩子的生母找出来,我也不放心。”   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提到这个就忍不住狠狠吃醋,总想着云飒在外面和谁鬼混生娃了,但偏偏又不肯在另一个自己面前显得太忌妒,免得首先失了正妻大房气度被对方比下去,一个两个就臭着个脸,惹得云飒哄完这个又哄那个,好不心累。   云飒俯下身亲了亲素心问玉的唇,素心问玉仰起头和他接吻,冷水微坐在一旁看着又不高兴了,攥着云飒的衣角扯了扯,示意他不要对同一个人那样厚此薄彼,云飒只好偏过头去,亲了亲冷水微的唇。   冷水微是素心问玉的眼睛,素心问玉看不见不代表他看不见,他指尖挑开云飒的腰带,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云飒:   “师兄.........我想要。”   云飒按住他的指尖,余光却在瞄一旁的素心问玉:“你别乱来。”   “师兄是在顾忌什么?”冷水微摸了摸自己的脸,片刻后笑了笑,下一秒,他就变成了素心问玉的模样,惹得云飒头皮发麻,有了一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那我变成本体的样子,你还会害怕吗?”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左一右坐在他身前,同手同脚地仰头看他,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云飒吓的心脏都差点停跳了,身体僵硬:   “我.........”   他没说话,但面前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见他实在害怕,彼此对视一眼,恍然间又开始合二为一,缓缓变为同一个身体。   但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显然都在争夺同一个身体的控制权,谁也不服谁,三魂和七魄势均力敌,雪白的面庞上时不时轮流闪现过素心问玉和冷水微的两张脸,简直要多惊悚有多惊悚,要是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这会儿真的要吓晕过去了。   “好了好了,别争了,”云飒怕面前这副变脸的场面会被突然闯进来的云观昭看到,那简直和许仙看见床上的白娘子化蛇还吓人,只能佯装镇定,直接把地上已经暂时合体完成的素心问玉扛起来,丢到床上:   “快点做完,我还有别的事情。”   素心问玉闻言笑了笑,发出的却是冷水微的声音:   “好呀,师兄。”   而在另一旁,疗完伤的云观昭在殿外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都没见云飒和冷水微出来。   他趴在殿门口,想要听里面的动静,但门隔音实在是好,他一点也没听清云飒三个人在里面谈了什么。   他只能颓然地在殿门口等着,心里只希望冷水微能认清云飒的渣男面孔,别再为这个男人伤心了。   师尊待他如父如母如兄,他希望他的师尊能好好的。   他靠在门上,伤口又疼又痒,片刻后累的睡了过去。   这一脚就睡到半夜。   等他睁眼的时候,身后的门依旧紧紧关着,没有打开。   云飒他们还没谈完吗?   云观昭揉了揉眼睛,缓缓站起身,在门口徘徊了片刻,被冷风吹的一个激灵。   他再次试图趴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但还是毫无所获。   最终,在强烈的好奇心和担忧指使下,他几经犹豫,半晌还是轻轻将掌心放在门上,慢慢用力,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殿内没有亮起烛火,到处黑漆漆的,只有月色照亮了周围的所有周遭和陈设,如水一般流淌至云观昭的脚下。   殿内已经空无一人。   .........师尊呢?   云飒和素心问玉呢?   云观昭怀疑自己看错了,往前迈了一步,却差点被凭空多出来的茶几和茶壶绊倒。   哪来的东西?   云观昭半蹲下身,捡起地上碎裂的茶杯,心中疑惑。   思索半晌,没有得出结果,他只能悻悻地站起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喊冷水微,可是殿内安静的要命,仿佛没人来过。   云观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内室,冷水微休息的地方。   床帏被放下了,窗户没有落下,夜风很大,吹起床帏的一角,随风而扬。   云观昭怕冷水微会在这种环境下睡的第二天头疼,于是便走到窗边,落下了窗户。   床上静悄悄的。   云观昭犹豫了片刻,走到床边,轻声唤了一句师尊。   没人应他。   ..........奇怪,师尊今天睡的有那么熟吗?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   那他会去哪?   心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云观昭思绪重重,片刻后像是着魔一般,忍不住伸出手,将指尖放在了床帏上。   他想看看冷水微还在不在,但又不敢偷看师尊的睡颜,只能像是个木头桩子一般傻站在床边,手臂抬得僵直。   .......算了,还是别看了,免得师尊生气。   云观昭泄气般垂下手,一无所获的他正准备离开,但在转身的一瞬间,脚下忽然踩到了一件外袍。   云观昭微微一怔,定睛看去,却发现那外袍是冷水微的。   他俯下身捡起,正疑惑一向爱干净的师尊怎么会将袍子随便丢到地上,下一秒就发现那袍子底下还压着一件深黑色的外袍——   是云飒今天穿的那件!   这个念头像是匕首拔出的剑光一般,尖锐地划过他的脑海,云观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登时浑身一抖,手腕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紧阖的床帏,片刻后像是猜到了什么般,神情僵硬,咽了咽口水。   咕嘟一声。   他不敢惊动什么,抓着冷水微的外袍,缓缓朝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咽口水,终于在走到冷水微的床边时,后背已经全是冷汗,衣衫也完全湿透了。   他掐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别倒下去,随即缓缓拿起腰间的佩剑,心如擂鼓地插入床帏的缝隙中。   他心跳的很快,几乎要震破耳膜,声音大的他甚至怕吵醒冷水微,而当床帏被剑掀开,他看见床上凌乱的那一幕时,却忘记了安静,愣了足足有三秒钟之后,才当场失声大叫起来。   而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场景,却是无比香艳的——   他又敬又爱的师尊正松散着满头的青丝,温顺地趴在云飒的怀里,脖颈和手臂上全是淡红色的吻痕,脸颊是情\欲后的餮足红粉,他对面还睡着一个素心问玉,同样也是裸着锁骨,显然是什么也没有穿,脸埋在云飒的脖颈处。   而云飒正睡在两人中间,怀里搂着冷水微,左臂上还枕着一个素心问玉。   这副场景像是最恐怖的噩梦,云观昭手中的衣袍应声落地,而他崩溃地抓头发大叫出声后,竟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云飒和冷水微及素心问玉被惊醒坐起整理衣服,完全傻了一样,半天没能反应过来要跑。 第49章 惊变   说真的,云飒完全没有想到云观昭会突然闯进殿中来,更没想到,他会当场撞破自己的好事。   连冷水微自己都傻眼了,索性云飒迅速反应过来后,伸手用灵力拿过地上的衣物,匆匆施了一个除尘诀,随后给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分别披上,盖住他们赤\裸的肩膀,随即伸手将他们挡在身后,落下床帏。   他倒是还衣冠楚楚的,裤子一穿就能下床,站在云观昭面前,俯身看他:   “你听我解释........”   然而他这幅平稳的模样,落在云观昭眼底,就是彻头彻尾的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面前这个男人,不仅冒充自己的爹,还睡了自己的师尊——甚至还是和素心问玉那个寡夫一起睡的自己的师尊!   在云观昭心底,自己的师尊和自己的爹那样,宛若空中的皎皎明月,他完全无法想象冷水微雌伏在男人身下婉转呻\吟、极近手段讨好服侍的样子,一时间竟然受了极大的刺激,崩溃嘶吼道:   “你走开!我不想听!”   他盛怒之下竟然失去理智,失手拔出了腰中的剑用以抵抗云飒的靠近,却没想到拔剑的刹那间剑光便照亮了晦暗的室内,剑锋一划,云飒便觉右脸一凉,紧接着,滚烫的血液便一点一点地从皮肤里渗了出来,随即绵延至半张脸,缓缓滴落在地。   鲜血渗入地毯时散出淡淡的血腥味,就算冷水微和素心问玉再迟钝,但在听到剑嗡鸣的声音和云飒因为吃痛而发出的闷哼,也该预料到了什么。   冷水微和素心问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一左一右护在云飒身前,冷水微抬眼去看云飒手中的伤,心疼的手腕发颤,想碰又不敢碰,眼底的眼泪转着圈就要下来了:   “师兄.......”   “没事,没事。”   云飒握住他的手,摸了摸,像是在安抚:   “皮外伤。”   平常就算云飒掉了一根头发,冷水微都会心疼的要命,何况他的半张脸几乎都被剑伤横亘,就算能治好,但那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的模样还是足以激怒冷水微。   他在意识到罪魁祸首是谁的时候,他猛地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手啪的给了云观昭一耳光,大怒道:   “你个不孝子!”   他抬手又给了云观昭右脸一耳光,在云观昭震惊的眼神中即将落下第三个耳光时,及时被云飒拉开:   “好了好了,别动手,好好说话。”   “师兄!”冷水微正要表示不满,好死不死,此刻云观昭又开口说了话,张嘴就是委屈的哭腔:   “师尊,你怎么能为了这个外人,这么对我!”   他哭:“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我几次的,如今为了他,你就总是对我横眉怒目的,这个男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见云观昭还在委屈,冷水微终于忍无可忍:   “我打你是因为你伤了你的亲爹!他是你的生身父亲你知道吗?!”   云观昭一怔,片刻后用力摇了摇头,眼泪都快要甩飞出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哭道:“我爹爹是逍遥宗最厉害的仙尊云暮雪,怎么可能会是这个脚踏两条船的风流种子!我不相信!”   云飒:“.......”   云飒自己都有苦难言,正想说话,那云观昭忽然一抹脸上的眼泪,猛地站了起来,跑了出去。   云飒下意识想要追出去,却被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拦住:   “先治治伤吧。”   他们两个人一开口就是成串的眼泪往下掉,硬生生逼停了云飒的脚步,他只好配合地在素心问玉和冷水微的阻拦下坐下,先行治伤,但是眼神还是不断往门外瞟,只觉心乱如麻,如同被万蚁啃噬。   好不容易熬到处理好伤势,忽然听到门外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文起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脚步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慌里慌张站直时,仰脸依旧写着惊慌失措:   “不好了,师尊!”   冷水微心里正烦着,连带着语气也冲起来,头都没抬,不耐道:   “怎么不好了?!谁不好了?!”   “是,是大师兄他不好了!”文起结结巴巴道:   “大师兄他刚刚闯进后山,进了您之前说的他母亲闭关的那处山洞,然后发现里面没有人,一怒之下在墙上留了几个字,就走了!他离开逍遥宗了!”   “........什么?!”冷水微闻言猛地瞪大眼,豁然一声站起:   “你说他发现山洞里没有人了?!”   “对.........”文起自己说话都打着哆嗦,好不容易撑着跑到冷水微的殿内已经是极限,没说几句就瘫软在地,捂着脸失声痛哭:   “要怎么办啊师尊.........”   “还能怎么办,去找啊!”   冷水微自己也急了,赶紧把文起拽回来,往外推:   “快点叫几个师弟们把他找回来!别让他跑远了!”   “是.......是!”文起这才如梦初醒,在冷水微的催促下,把腿往外走。   等到冷水微自己深呼吸,勉强恢复冷静,转头往回看的时候,云飒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他捂着胸口,抿紧下唇,仅仅一个动作就将冷水微吓的魂飞魄散,飞扑过来扶住云飒,惊魂未定道:   “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云飒心脏不规律的跳动起来,隐隐预料到接下来的一切都在迅速脱离他的掌控。   不.........从他下凡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仰起头朝窗外看去,只见窗外的天幕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层层叠叠挨挨挤挤,很快就落下轰隆的雷声,大雨倾盆,混杂着雪白的闪电,猛地劈向不远处的竹林,发出震耳欲聋的一阵响。   云烟散去,袅袅升起,被风卷成风眼的形状,风眼正中电闪雷鸣,仿佛某个人在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云飒,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素心问玉和冷水微齐齐下了一大跳,靠着云飒不敢动,云飒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发丝,但动作很明显有些敷衍,眉头紧皱,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才听见云飒开了口:   “........先回魔域吧。”   他说:“走。”   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很少质疑他的决定,闻言亲亲点了点头,下一秒,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就幻化成白色的云烟,很快就消失在地。   回魔域的一路上云飒都很不对劲,脸色非常难看,素心问玉和冷水微两个人扶着他,他的身体依旧摇晃,像是站都站不稳似的,刚到魔宫,便踉踉跄跄地倒了下去,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云若练还在睡觉,听到动静,披着衣服,赶紧冲了出来,警惕道:   “是谁在......!”   他下半句话在看见云飒趴在地上吐血的那一刻登时卡在嗓子眼里,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当即慌了神,冲到云飒面前,想要扶起云飒,但云飒的左右两边都被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占满了,他只能蹲在云飒面前,担忧地看着云飒:   “爹,你怎么了?”   云飒吐出的血被冷水微颤抖的掌心接了大半,但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嗓子眼里涌出来。   他摆了摆手,像是想到什么,却又被吐出的血呛了口鼻,被冷水微慌忙擦去,才稳了稳心神,哑声道:   “你哥不见了。”   “我哥?”云若练一愣:“谁.......哦,那个云观昭吗?”   “........嗯。”云飒按了按胸膛,觉得心跳的从未有如此剧烈,像是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你.......你召集魔兵,去把他,给我找回来.......咳咳咳......”   他一边说话,一边咳血,脸上血色尽退,白的和纸一样,最终连带着云若练也慌了神,   “爹,爹你没事吧?!”   云飒不断咳血,反复急促不规律的呼吸让他感觉肺部像是被刀剌过一样,连带着嗓子也火辣辣的发疼,最后他咳的浑身脱力,咳的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疼,终于两眼一黑,在素心问玉等人的惊叫声中,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云观昭肯定出事了。   云飒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脑海中只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是他的儿子,是他的血脉,身上传来的强烈的痛楚让云飒意识到云观昭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巨变,但他还来不不及说出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彻底坠向了无边的黑暗中。 第50章 噩耗   云飒以为自己能很快醒来,但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天庭了。   .......怎么回事?!   他回来了?!   云飒猛地站起来,环视一周,发现周围随处可见的陈设,以及窗外熟悉的玉树和灵兽,都在告知他——   他回到仙界了。   云飒根本不敢相信。   他还有两个生母未定的儿子,还有半幅未曾寻回的仙骨,还有那么多悬而未决的事情未曾解决,他怎么就忽然回到天庭了!   思及此,他猛地冲下床榻,正欲推开门,却发现原本光明的天界此刻竟然分成了明显的黑白两界,而他的居所正居于正中,潜藏在阴影之间。   不远处的天黑压压的似乎要完全沉下来,天地间仿佛仅仅立着云飒一个人,在万里的寂寥和空旷之中徒余风声凄凉,如妖怪嘶吼恶语,云飒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越来越多的云层挨挤着,拥堵着,云飒只觉面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他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片刻后却忽然发现脚下的云层是真的在反复的震荡和旋转,他用力抓紧门缘,力道大的骨节泛白,但很快还是承受不住,被无形中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吸了进去,很快就两眼一黑,直直地坠入地面。   云飒以为自己会摔在地上,却没想到,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坠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这篇混沌被黑与白交杂包裹,周围的一切似云非云,似烟非烟,仔细看去时,上面写着文字,似乎是一些规则,但很快又消散,重新被改写。   这里是.......天道法则?!   云飒登时一个激灵。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那些云烟,那些云烟上的字很快消失,但又聚拢,似乎不怕他似的,孩子气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这么听话?   云飒正诧异,忽然身后冷不丁传来了一声:   “云飒。”   云飒吓了一跳,下意识回过头,对上了旷日不见的玉帝。   玉帝不可直视的威严脸庞藏在九旒珠冠冕后,云飒下意识行礼:   “陛下。”   “云飒,你可知你曾放下多大的错么?”   玉帝双手附在身后,看着云飒,淡淡道。   “小仙........小仙不知。”云飒看着玉帝,心中只觉莫名其妙,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小仙犯了什么错了?”   玉帝:“..........”   他没说话,而是伸出手,用指尖抚摸着那些似云非云、似烟非烟的物体。   但那些物体显然并不亲近他,嫌弃地绕过他,随即挨挨挤挤地蹭到了云飒的身边,要么落在云飒的脸颊侧,要么落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蹭。   玉帝这才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飒:   “这些明白了么?”   云飒:“.......陛下,能否给小仙一个明示?”   玉帝瞥了云飒一眼,云飒不知道为何,硬生生从他这一眼里看出了嫌弃:   “......罢了。”   玉帝手一挥,那些云烟散开又聚拢,像是永远也打不破一般:   “这些是正在形成的天道法则。”   云飒闻言大吃一惊:“这........”   “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当初成仙的时候,用心头的两滴精血凝成了两个人。”   玉帝道:“你下凡人间已逾一年,竟还没想起来么?”   云飒额头流下豆大的两滴汗:“.........小仙无能。”   “你用自身的两滴心头血孕育血脉时,恰逢新的天道正在生成,机缘巧合之下,新的天道法则于是不慎进入你的两滴精血中,幻化成了人。”   玉帝道:“你在人间的两个孩子,其实就是新的天道法则的化身,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找个借口派你下人间了吗?”   云飒恍然:“.........那这么说,其实这孩子的生身父亲是我.......娘亲也是我?!”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脚踏几条船的渣男,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负过素心问玉啊!   “.......对。”玉帝不顾形象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新的天道法则被硬生生劈成两半,且各自为营,斗争不休,长此以往,三界必将大乱。”   玉帝说:“云飒,这是你种下的因,自然也该由你解决。”   云飒还没从自己并不是负心汉的好消息中回过神来,骤然又听见玉帝忧心忡忡的话,登时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的喜色也消散了:   “陛下.......”   “我如今入你梦,只是想告诉你,尽快改善云观昭和云若练的关系,别让他们彼此仇视,否则搅的三界不宁,你的罪过可就不止私育仙胎,私藏仙骨这两道了。”   玉帝言罢,甩袖休想走,云飒还迷迷瞪瞪没有听明白玉帝的话,竟然胆大包天地上前几步,挡住玉帝的去路:   “陛下........”   云飒忐忑道:“您说我私藏仙骨,是什么意思?”   他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   “我不就是因为仙骨失落才下凡的吗?您说我私藏仙骨是........是什么意思?”   玉帝闻言,还想说话,忽然间一阵翻涌的黑雾忽然涌了过来,如同喷出的潮水,将玉帝团团包裹在其中,连带着祂说出的话也被全然吞没,骤然云飒费力想去听,也再也听不到一丝音调。   他心中迟疑,正疑惑着,忽然脚下的云团层层叠叠地飞起,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住,面前似烟似雾的物体上面的字符飞快闪过金色的光芒,云飒眼睛一闪,下意识用手挡住,随即便没了知觉。   “爹......爹你醒醒!”   若隐若现的呼唤从耳边传来,云飒只觉眼皮有千斤重,费力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间,是云若练那张焦急的脸庞。   他像是个小狗崽似的,绕着云飒转圈圈咬裤脚,一件云飒醒了,像极了云飒的灰蓝色眸子一亮,像是被点燃的小火苗,用来扎马尾的流苏发带在云飒的脸上晃来晃去,痒的让人想要打喷嚏:   “母亲,二娘亲,爹爹他醒啦!”   云飒:“........”   这是什么别扭的称呼啊!   他刚想直起身,门口就走进来两个相似的人影,是素心问玉和冷水微。   冷水微一见云飒醒了,嘴角便微微上扬,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最后几乎是小跑上来,扑到云飒的窗前,握住了云飒的手,略显忧愁的脸颊上总算显出了些许笑意:   “师兄,你醒了!”   云飒被云若练扶起身,靠在床上,见状摸了摸冷水微的头顶,低声道:   “嗯。”   素心问玉撩起裙摆坐在云飒的身边,云飒摸了摸他的头,因着素心问玉看不见更没有安全感,还额外摸了一下素心问玉的脸。   冷水微见状微微伏在云飒的膝头,没有说话。   云飒揽着素心问玉,仰头看云若练:   “若练,找到你哥哥没有?”   “找到了。”云若练迟疑了片刻方回。   “把他带回魔域了吗?”   云飒有些急:“他现在在哪?”   “他........他现在在.......”云若练支支吾吾,不敢回话,最后还是素心问玉看云飒实在着急,便代替他回答道:   “他去妖界了。”   “........妖界?”云飒怔了怔,半天没能说话。   也是,人界呆不下去,又不可能去魔域,云观昭离开人界后,自然前往妖界了。   可是云观昭是人,怎么能随意去妖界?   万一妖界有妖排除异己,随意折辱欺负他怎么办?   思及此,云飒挣扎着想要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抖着音调道:   “不行,他不能去妖界,我得把他带回来!”   他伤势未愈,刚下床就差点摔倒,要不是冷水微和素心问玉齐齐扶住他,说不定会直接滚下床。   “啊呀,爹爹,你现在还是别去了!”云若练蹲在云飒脚边,像是个眼睛亮亮的乖乖小狗:   “我和二娘亲去了一趟妖界,不仅没把他带回来,还挨了他一顿打!”   言罢,他还怕云飒不信,扯开衣服,给云飒看他手臂和脖子上的伤:   “他把我打了一顿,还说不想看见我呢!”   云飒:“.........”   他像是完全不可置信似的,猛地扑到云若练身前,看着那些青紫斑驳的伤疤,忍不住心疼,下意识用手碰了碰,换来云若练吃痛的呼声,才如梦初醒,收回指尖。   “他怎么能打你.........”   云飒恍然:“你是他亲弟弟啊.........”   云若练噘嘴:“就是说啊.........”   他喃喃道:“打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打二娘亲呢!他可是长辈!”   云飒:“.........你这个什么称呼?在叫谁?”   “在叫他啊!”云若练诧异地看着云飒,随即指了指冷水微:“这不是爹爹你在外面养的外室吗?既然是外室,应也是妾,我是你儿子,叫他二娘亲不是很正常吗?”   云飒头痛欲裂:“他不是外室........”   云若练闻言大惊失色:“难道爹爹你是想把他扶正,和我娘亲一起做平妻?!”   云飒:“.........”   他伸出手,给了云若练一个指节,狠狠敲在他额心:“一天到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没有乱想啊.......”云若练捂着额头委屈巴巴:“是爹爹你自己花心,要娶两个夫人的........”   “我要是真的花心,你就不替你娘生气?”   云飒有气无力地问他。   “我生气有什么用啊,这是你和娘亲的事情,和我有啥关系,”云若练是魔,没有人那样的伦理观念,三观道德底线低的让人发指,不甚在意:   “爹娘你们自己商量着来,三个人都开心就行了嘛。”   云飒:“.........”   素心问玉:“..........”   冷水微:“.........”   最后这种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被云飒再度敲向云若练额头的指节作为事情的结尾,云飒说:   “小屁孩子,没心没肺。”   他缓缓站起身,用力喘了一口气:   “这件事回来再和你解释。”   他说:“我现在得去一趟妖界,把你哥哥带回来。”   云飒顿了顿,又担忧道:“免得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那些妖族看他是人,排挤他,欺负他。”   “爹你想太多了吧,现在哪个妖族敢欺负云观昭啊。”   云若练不以为然,坐在床榻上,用指尖转着马尾发后半截发尾,将细白的指尖缠住,话赶话道:   “他在妖界不知道过的有多舒服风光,哪里会被人欺负?”   云飒刚醒,神经还有点迟钝:   “........你什么意思?”   “呃........”云若练迟疑片刻,脸上明显出现了些许犹豫,随后被素心问玉踹了一脚,惨叫着差点正面趴摔在地:   “母亲!”   “让你多嘴!”素心问玉恶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被冷水微下意识拦住:   “闭嘴!”   冷水微心疼孩子,下意识将云若练护在身后,云若练眼泪汪汪地抱着冷水微,嘴里嘀咕着还是二娘好,把素心问玉气的愈发跳脚。   眼前这幅儿哭娘喊的画面惹得云飒头痛欲裂,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都别闹了!让他说!”   云飒问:“云若练到底怎么了?!他在妖界干什么了?!”   云飒此话一出,连带着脾气一向不太好的素心问玉都噤了声,没再开口。   冷水微更是垂下头,身体僵硬,半蹲在地上扶着云若练,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云若练左看右看,见气氛愈发冷凝,而母亲和小娘亲都没有开口,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偷偷瞄了一眼云飒,又赶紧低下头。   “说话。”云飒不敢打两个夫人,连重话都不敢说,只能逼问云若练:“你哥在妖界干什么了?”   “呃.....他........”云若练低下头,看着云飒鞋子上的花纹,吞了吞口水,半晌,才低声道:   “哥哥他.......道心破碎,已然堕妖了。”   云飒:“........”   他瞳孔猛地震动片刻,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嗓子里涌起一阵腥甜,片刻后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好似紧绷的弦猝然崩断,徒留心脏鼓噪急促的频率,竟连云若练张合的唇接下来在说些什么,都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了。 第51章 死生仇敌   在得知云观昭堕妖之后,云飒不顾素心问玉和冷水微两人的阻止,带着伤来到了妖界。   来到妖界之后,云飒才得知,云若练说的没错,他岂止是没有受到欺负,云飒来的再晚一点,他都要当上妖王了。   妖王宫建在九凤山上,生性浪漫、自由的妖漫山遍野奔跑着,有些还未化成人形的妖甚至还会用漂亮亲人的原型来迷惑过路的人,在其大意下,一击毙命,将其吞进腹中,作为修炼的养料。   云观昭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差点被一朵不通人性的霸王花咬掉一只右掌之后,就再也不敢乱碰东西了,埋头跟着云飒往妖王宫走。   云观昭好歹也是一届魔主,他的到来很快就被传报进了妖王宫,很快,一只漂亮的白狐狸就跑了出来,随即一闪身便化成了人形。   他长的有些雌雄莫辨,皮肤白的发光,眼睫似鸦羽,眉目精致秀丽,嘴唇有些薄,一抿还带着淡淡的水光,眼睛一抬便是顾盼神飞,双瞳似秋水。   云飒看着他稍微出神了一会儿,心里在琢磨着要怎么问他关于云若练的去处,一旁的冷水微冷不丁来了一句:   “不愧是狐狸精,一股子狐媚模样。”   云飒:“........”   这醋海翻腾都快把云飒给淹了。   云飒忍不住无奈笑,伸出手揉了揉冷水微的头发:   “怎么这么能吃醋。”   冷水微噘嘴不语。   一旁的妖王郃萋也不知道听见冷水微的话没有,侧过头微微一笑,随即走到云若练身边,点头失忆:   “魔主今日来我妖界,有何贵干?”   “我来找云观昭。”云若练整了整衣领:   “他人呢。”   “在我床上。”郃萋笑:“小魔主,你扰了我们的好事了。”   云若练:“..........”   他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一旁的云飒脸色更是难看:   “你让他出来。”   郃萋闻言,眼睛一转,侧身走到云飒身边,细细打量他:   “你是.......?”   “我是他父亲。”云飒说:“你让云观昭出来,就说我事情要和他解释。”   “哦,这样啊.......”   郃萋嘴角漫上盈盈笑意,眼睛好似汪着泉水: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您哦。”   云飒抬眼:“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见您,”郃萋转身:“您请回吧。”   在背对着云飒的一瞬间,郃萋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仿佛小石落进潭水深处里,很快就了无踪迹。   云飒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又意识到此路不通,只能皱紧眉头。   他受了伤,不能出面,片刻后缓缓伸出手,将掌心落在了冷水微肩膀上。   冷水微仰头看了一眼云飒,片刻后会意,几乎是在瞬间就拔出剑,朝郃萋冲去。   素心问玉也跟着冲了出去,他眼睛看不见,但是听觉很灵敏,何况他和冷水微同出一体,具有天然的默契,以他的灵力,在旁给冷水微做辅助,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郃萋几乎是在冷水微拔剑的那一刻,就化成九尾白狐的模样,轻轻一甩,连片的森林就倒下,重重地砸向云飒一行人。   素心问玉抬手用灵力挡去森林倒下时的灰尘和余波,避免云飒受伤,随即利落地拔出云若练腰间的万里平天剑,直接丢了出去。   冷水微借着素心问玉的灵力,足尖轻点飞升而起,抬手抓住万里平天剑,随即使出惯用的双剑法,直接朝郃萋劈去。   郃萋没意识到冷水微手中有一把剑是万里平天剑,张嘴咬下,其中一把剑登时被咬得粉碎,而万里平天剑依旧坚硬,冷水微稍稍一用力,就在郃萋的口中绞出成片的血沫来。   九尾狐登时发出一层惨叫,猛地松开咬着万里平天剑的嘴,痛极之下冲着冷水微一甩尾巴。   素心问玉丝毫不怵,径直冲过去,冷水微侧身闪过巨尾,随即将剑用力抛高给素心问玉,素心问玉靠着耳边的风声,飞身上前稳稳接住,随即抬手将郃萋的尾巴狠狠砍下一段。   断尾处的鲜血登时喷了出来,如同血雨一般,眼看着冷水微和素心问玉躲闪不及,云飒快速闪身到他们身后,抓着他们的肩膀,迅速向后退。   漫天的血雨飘飞,伴随着巨型妖兽的嘶嚎和怒吼,尖利的妖兽叫声像是有魔力,如同一把把剑一般,几乎要捅穿云飒等人的耳膜。   云若练年纪小,根本无法抵挡,当即哀嚎一声,捂着脑袋在地面上打滚喊头疼,冷水微脸色发白,而素心问玉握剑的手已然微微颤抖。   云飒上前一步,将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揽进怀里,用手臂圈过他们的后脑勺,掌心按住他们的耳朵,   “别听。”   素心问玉和冷水微用力往他怀里挤,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云飒看向不远处的妖兽,片刻后指尖轻抬,地面上的万里平天剑仿佛受到操控一般,缓缓从空中升腾而起。   “去。”   云飒指尖轻弹,下一秒,万里平天剑就如同劈开空气的利箭,猛地朝郃萋冲去。   万里平天剑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朝九尾巨狐的心脏而去,剑锋撕扯着一切,呼啸的风几乎要引起方圆几里的空气震颤,郃萋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正正朝自己的门面而来,下一秒,巨大的剑鸣声便响彻耳边,声音大的几乎要将原本的嚎叫压下去。   在那一瞬间,整个大地都在疯狂震颤,让人站立不住,周围席卷起巨大的风,几乎要将地面上所有的石子和树叶都卷上天幕,风烟四起,昏黄一片,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而云飒却稳稳地扶住素心问玉和冷水微的肩膀,没有让他们摔倒,在一片晦暗不可视的黄烟之中,他看见云观昭如同鬼魅一般从几米处提剑朝他杀来。   云飒站在原地没有动,直直地和云飒对上视线,目光依旧冷静沉着,而云观昭已经对他高高举起了剑,猛地劈下。   “——剑来!”   一声清脆的少年音打破了如此紧急焦灼的气氛,下一秒,云观昭的剑就被一把通体幽蓝的剑格挡开,剑风强势凶猛,如同他原本的主人一般,只消一下,就将满目的黄烟驱散至几里之外。   眼前逐渐变的清明,云观昭的剑已经被挡飞出去,而云若练则牢牢地护在云飒面前,脑后的蓝色流苏发带随风扬起,衬的他一张脸天真不谙世故,一笑便露出一只不太明显的虎牙,眉心的魔印红的如同朱砂,似红莲灼灼绽放:   “哥,你怎么能打爹爹呢?”   大片大片的妖纹从云观昭的脖颈蔓延至脸颊,像是某种红色且枝丫四溢的藤蔓,几乎要伸向额头,冲天的妖气宛若化成实质,在身后缓缓凝成半透明的妖魂。   郃萋缓缓站起来,张开嘴发出一声嘶吼,随即跳到了云观昭的生活,虎视眈眈地看着云若练。   “他不是我爹,你也不是我弟弟。”云观昭脸上的妖纹已经完全沁入了皮肉,他眉眼锋利,声音冰冷:   “如果有这样不知廉耻的父亲和师尊,我不如改做妖!”   云观昭愤怒的眉眼的颜色都沁出墨来,妖异鬼魅:   “你们骗了我,也骗了我娘!云飒,你背叛辜负了我娘亲,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云飒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是他还未说话,就看见天空猛然变色,一团团墨色的云从云观昭的身后聚集起来,而云若练头顶却依旧是一片湛蓝晴天。   黑色的云和白色的云泾渭分明,各自为营,狂风呼啸,吹起云若练和云观昭白色的衣摆,他们在空中的身影笔直,几乎像是天地间矗立的白杨树。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云观昭伸手,使用灵力从地上拔出他的君子剑,而他身后的妖王正亲昵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随时能听他的号令而行动:   “既然你们都送上门来了,那我就一并解决了,替我娘报仇。”   “那就来试试吧。”云若练跃跃欲试般握紧剑柄,幽蓝的灵力从他的掌心倾斜注入,充盈了整个剑身,下一秒,剑灵就从万里平天剑里飞出,幻化为透明的人身,缓缓停留在了云若练的身后。   本同出一心,同出一脉,如今却彼此仇视,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只有想至对方于死地的欲望。   天幕中黑白云层碰撞,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滴在云飒的脸上,像紧张的汗,也似——   无言的泪。 第52章 剑灵   接连不断的细雨落了下来,飘飘洒洒,扬的空中哪里都是,天地万物浸润在了一片绵绵的雨丝里,沁凉的风和妖兽的丝毫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甚至还能闻到野兽身上独有的皮毛腥味以及杀气,将云若练和云观昭的衣角吹的猎猎作响。   云飒自己伤势未愈,想要冲过去拦住将要打斗起来的两人,却没想到刚往前迈了一步心脉便隐隐作痛,踉跄几步栽倒在地,被素心问玉和冷水微一左一右搀扶住,垂头吐出一口血来。   这血像是不要钱似的,一点一滴落在石头上,渗入地里,愈发浓重的血腥味刺激了早就躁动不安的郃萋,他绕着云观昭转了两圈,随即再也按捺不住,张嘴朝云若练扑来。   云若练闪身避开他,剑身扫过郃萋尖锐的爪子,爪面和剑身摩擦发出耀眼的火光,最后云若练一把扫开郃萋,在郃萋的右脸上划出尖锐的一道伤痕,郃萋重重摔在地上面,发出凄凉的哀嚎声。   这一下可不得了,听到哀嚎声的妖都开始仰头往这里极具,像是疯了一样扑上云若练,兽类尖锐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如同潮水一般将云若练围绕,云若练左躲右闪,杀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像是水一样源源不断,云若练最后杀红了眼,头顶的剑灵像是迅速膨胀变大,护在他身后,替他挡去扑上来的兽群。   血像下雨一样淅淅沥沥,云若练杀到最后眼睛已经完全变蓝魔化,剑意也带上了数不清的杀意,直接扫落最后一批妖兽,径直冲向云观昭。   云观昭用君子剑格挡去云若练的剑,剑身铮鸣,刹那间云若练感觉酸痛的手腕愈发疼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就是这细微的变化,让云观昭瞬间找到了破绽。   他几乎是迅速地就调整了手中的剑,招式逐渐变的凌厉起来,招招冲着要害而去。   云若练在方才已经耗尽了不少灵力,而云观昭又是有备而来,招招冲着云若练的弱点而去,云若练很快就躲闪不及被一剑砍在肩膀上,登时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剑脱力落下,从空中直至坠下。   云观昭伸手接住往下掉的万里平天剑,随即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将血滴在剑上。   血融入剑身的那一刹那,剑发出幽幽的蓝光。   云观昭挽了一个剑花,看向万里平天剑的眼中满是赞赏。   “果然是一把好剑。”云观昭看向云飒:   “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云飒没说话,半跪在地上,看着云观昭,咳嗽几声:   “观昭.........”   冷水微用手帕擦去云飒嘴角淌下的血液,帕子很快就被打湿,云飒像是毫不在意一般,艰难地借着力站起身:   “你听爹爹解释。”   他的肺部传来阵阵的刺痛,随着他胸膛起伏而连绵不绝,他痛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但还是坚持将想说的话说了下去:   “我没有负你娘亲。”   他嗓子里含着血,一字一句,力求让云观昭听清:“你和若练,其实都是我生的。”   云观昭:“.........”   云若练:“........”   云飒话音刚落,不仅是云观昭和云若练,这下连素心问玉和冷水微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错愕,看云飒的眼神像是在看疯子。   云观昭率先反应过来,看着云飒的神情像是在看疯子,   “你在胡说什么?!”   他怒不可遏道:“男人怎么会生孩子?!”   “普通的凡间男人是不会生孩子,但是我不是。”云飒不得不道:   “我成仙那年,用我的两滴心头血诞育了你和若练。没有什么女人,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你的娘亲。”   这番话在云若练听来多少有点不敢相信。   一个人怎么能既为男又为女,还生了两个孩子?   这种话云飒听了,自己不会想笑吗?   还是他压根就把自己当三岁小孩骗?   云若练冷笑片刻,用剑一指云飒:“即便你口中所言都是真的,但你三心二意,既要了我师尊的身子,又和魔族遗孀不清不楚,这总是事实吧?”   云飒:“.........”   他按了按额头:“你师尊和玉儿本就是同源异体,你师尊是玉儿的眼睛和三魂。”   云观昭:“..........”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云观昭脸上短暂地浮现出错愕,半晌滞在原地,视线缓慢地划到冷水微的身上:“师尊,他.......他说的可是真的?”   “.........”冷水微犹豫了几秒,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是。”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掷地有声,“几百年前,我和他本是一体,但后来便分开了。”   云观昭:“..........”   他身体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水微,怒不可遏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冷水微说:“我以为你只是耍小孩子脾气要离家出走,所以才........”   “说到底你根本没有在乎过我!”云观昭奔溃嘶吼道:“我明明没有娘亲,你却骗我有,害我白白期待了几百年!我小时候你总是告诉我要好好修炼,替我爹报仇,要杀了素心问玉和云若练,到头来你竟然和这素心问玉同宗同源本是一体,而我和云若练竟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云观昭泣下血泪来: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到底我是为什么要出生,到底我是为了什么要活着!”   原本一直抱着报仇的念头,如今却告诉云观昭仇人其实他的亲弟弟,云观昭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道心猝然崩裂,脸上的妖纹更是发了疯一样张开,铺满了整张脸,将他原本俊秀的脸颊衬的狰狞可怖。   他身后半透明的妖魂在这个时候猛然成型,不人不妖,半人半妖,张嘴发出可怖的嘶吼声。   云若练的双眼瞳仁逐渐转为浓郁的红色,变窄变尖,片刻后他理智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全然剩下妖兽原本的欲望,猛然抬起剑,朝云飒扑来。   云飒被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护着,迅速向后退,奈何云观昭手里拿着万里平天剑,而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又怕伤了他,不敢下死手,只能被动抵挡,很快就受了伤。   云若练见两位娘亲都受伤了,登时急了,扑过来护着三人,却更加激怒了云观昭。   云观昭抬手挑掉他的手筋和脚筋,云若练登时惨叫一声倒地,   “滚开。”   云观昭将沾了血的剑尖抵在云飒身前,眯眼看着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我不杀你们。”   他剑一指云飒:“我只杀他。”   “你疯了!”冷水微猛地扑过去,用手抓住剑尖,不让云观昭伤到云飒,怒不可遏道:“他是你父亲!你知道弑父是多大的罪名吗?!你要是杀了他,你以后再也成不了仙了!”   “成什么狗屁仙,你当初养我的时候有想让我成仙吗!你不过也只是想让我帮你杀了素心若练罢了!我出生由不得我自己,活着也由不得我自己!”   云观昭一把将他踹开:   “滚!”   冷水微吃痛倒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云观昭猛地抬起剑,猛地朝云飒的心口刺去。   他已经完全杀红了眼睛,完全不顾什么伦理,什么亲情,只想把欺骗自己几百年的云飒弄死。   云飒的瞳孔里倒映出越拉越大的剑尖,他本可以躲,又怕躲了激怒现在本就妖性大发,见人就砍的云观昭,身体像是僵硬了一般坐在地上,眼睫轻轻颤抖。   在场所有人都被云观昭的动作吓呆了,而素心问玉和冷水微都被云观昭踹到一边,根本来不及救云飒,而云若练更不要说,被万里平天剑挑断了脚筋和手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云飒只觉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他心中短暂恐慌了片刻,但又兀自镇定下来,只觉若是自己身死,就能消除云观昭心中的恶念和妖性,也未为不可。   云观昭还这么小,路还这么长,若是自己的死能给他的未来铺一条康庄大陆,也不是不行。   思几次,云飒心中愈发坚定。   他坐在地上没有动,平静的眼神坦然地对上云观昭狰狞的脸,片刻后缓慢闭上了眼睛。   “噗嗤——”剑身插进身体里的声音是如此的粘稠鲜明,听的人头皮发麻。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云飒心中诧异,下意识睁开眼,却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后背穿过鲜血淋漓的剑身,痛的浑身颤抖,但却坚持没有倒下。   云飒愣住了。   这是.........文起!   文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瘦弱的身体挡在云飒身前,头发被强大的剑气吹的随风扬起,带起淡淡的血腥味。   云观昭的瞳孔骤缩,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他猛地拔出剑,文起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倒下,捂着洞穿的胸口,大力地呼吸着空气,但仍旧无济于事。   生机像是水找到了破洞,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又迅速流失,云观昭慌了神,手上的剑也掉在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文起:   “师弟........”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扶起文起,掌心按在文起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无助地想要注入灵力替他疗伤:“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   “咳咳咳.........”文起脸色发白,嘴角的鲜血溢出,从脸颊一路流到脖颈,云观昭想要伸手接住,却徒劳地从指缝中漏出:   “师兄.........”   文起的瞳仁已经在发散了,他单薄的身体和低下的修为令人挡不住万里平天剑当胸的一击,此刻已然快要说不出话,但眼神依旧固执地看着云观昭:   “师兄........”   他断断续续,磕磕绊绊道:   “你不能弑父......你不能杀人.......你将来是......是要功德圆满,去成仙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文起的脸上漫上些许笑意,忽然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吃力地抬起手,抓住云观昭的手腕,将其放在自己脸上,像是小时候一样,依赖地蹭了蹭:   “师兄........你说过的........你要成仙......我答应要帮你,所以.......所以你不能,不能你杀你的父——”   他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忽然就闭了嘴,毫无预兆地直直停住,双眼盯着云观昭,嘴唇无助地蠕动片刻,紧接着瞳仁里的光忽然散开。   他断气了。   他口中的血很快就沾满了云观昭的手掌,云观昭像是傻了,愣愣地看着生机全无的文起,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小师弟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跑到他脚边抱住他的小腿,细声细气地喊他师兄。   他觉得好玩,像是养个小白兔一样养着他,下山回宗门时给他带各种好吃好玩的,他以为文起一辈子单纯不知世故,却没想到在他道心破碎彻底堕妖时,是文起站了出来,以身阻止了他犯下大错。   如果说成仙是云观昭的道,那云观昭,又何尝不是文起的道呢。   云观昭抱起文起的身体,感受着温热的身体逐渐变的冰凉,眼泪一滴一滴的落进文起的颈窝里。   乌云密布的天忽然晴了,淅淅沥沥的雨也逐渐停下,四周一片晴朗。   可浓重的血腥气却驱不散空气里蔓延的沉重的气氛,云观昭抱着文起的尸体,短暂的愣怔过后,便哭的撕心裂肺。   文起的灵魄缓缓从身体里散出,飞过去轻轻蹭了蹭云观昭的脸颊,随即化为一小团云雾,钻进了云观昭的剑里。   云观昭的君子剑微微闪了闪光,片刻后重归于寂。   文起死了,却不肯离开云观昭,最终遵守承诺,化为了云观昭的剑灵,生生世世,守护着他的观昭师兄。   云观昭颤抖着手,抚摸着温润如玉的君子剑剑身,半晌,再度落下泪来。   他脸上的妖纹一点点褪去,在眼泪的冲刷下最终露出白净的脸庞和脖颈,原本的兽瞳也重新变黑变圆,逐步变成了人类的瞳仁。   他浑浑噩噩地抱起文起的尸体,对云飒和冷水微的呼唤置若罔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云飒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他,伸出手按住云观昭的肩膀,低声道:“去哪?”   云观昭缓缓转过头,用心如死灰的瞳仁看了一眼云飒,片刻后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云飒本想拦住他,却没想到还未伸手去拦,云观昭忽然脚步一顿,随即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云飒心中一惊,赶紧冲过去,想要抱起云观昭,却无意间碰到了云观昭的额头,被上面的温度惊的一愣——   竟是一片滚烫。 第53章 功德圆满   云观昭这一烧,就烧了好几天。   按道理他已经到了化神期,不应当这么虚,但他在睡梦中被心魔所困,这烧退不下来也是要命的,云飒和冷水微两个人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云飒拍板,去西山寻冰莲,给云观昭入药。   冰莲量少,且被西山神女守着,云飒和冷水微光是爬上西山山顶就已经花费了大量的力气,能不能从西山神女手上抢到冰莲,都还是未知数。   云飒已经做好了和西山神女干一场硬仗的准备,却没想到那西山神女一见着云飒,用一脸“你怎么又来”的表情看着云飒:   “漱风,你不是说我这冰莲,你今生只摘一次的吗?”   云飒尴尬地笑笑:“神女,我儿子发烧了.........”   “你夫人病了你找我要冰莲,你儿子病了也找我要冰莲,改明儿要是你的孙子出生了,是不是还得找我要冰莲?你当我这是菜市场吗?”   西山神女一身洁白,连睫毛也是如雪一般的眼色,倚在枯树边不耐道:   “不给,你快回去吧。”   云飒用力喘了一口气,“神女.........”   他干了好几天的路,如今力有不逮,身形摇晃了片刻,被冷水微手疾眼快地扶住:“师兄,你没事吧?”   云飒摆了摆手,“没事。”   西山神女听见冷水微说话,视线落在冷水微身上,脸上逐渐浮现出很感兴趣的表情,   “这是你的二夫人?”   她调侃道:“你终于舍得抛弃你那个病秧子夫人了?”   云飒微微一愣,“您是在说..........”   “素心问玉啊,你那个走三步喘一下、动不动还晕倒的病秧子夫人。”   神女说:“你当初为了救他,四处求医问药,最后都求到我这来了。”   云飒不太想得起来几百年前未成仙时的事情,稍微迟疑了片刻:“我夫人他.....”   他回想了一下素心问玉打人时极其勇猛的模样,实在不敢想象:   “他之前病很重吗?”   西山神女收了脸上调侃的神情,一脸惊讶:“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云飒诚实摇头:“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烦请神女告知过往,云某感激不尽。”   “.............”西山神女闻言,仔细敲了敲云飒脸上的神情,见他不似作伪,片刻后才轻叹道:   “几百年前,你来找我。”   西山神女的心绪逐渐飘远,好似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你一个人来到西山,求我赐你一朵冰莲。我问你想要用冰莲做什么,你说,你的妻子用他自己的石心给你炼了一把剑,如今身体虚弱,命不久矣,希望用冰莲再吊他一短时间的命。”   “我当时取笑你,说你有几千几万年的寿命,就算用冰莲吊住素心问玉的命,左右也不过五百年的事,五百年一到,素心问玉依旧会离你而去,无法相守终老,何必白做无用功。”   “你当时回我什么来着.......嘶,想不太起来了.........”   西山神女轻轻敲了敲脑袋,   “你当时好像是说.........五百年够了。”   “对,你说五百年够了。”西山神女说:“我问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云飒:“.........然后呢?”   “然后你要冰莲,我不肯,我们两个足足打了十天十夜,打的周遭无一生物存活,万里寂静。最后仙界看不下去,派文殊菩萨下凡,说我们太造孽,让我们止战,你说不给冰莲便不止战,不死便不休,菩萨没办法,就让我给了你一朵冰莲。”   西山神女说:“都想起来没?”   云飒被西山神女这么一提醒,大脑隐隐作痛,恍然间有短暂的画面闪过脑海,惹得他神经突突地跳动起来:   “我.........”   西山神女走到云飒的身边,指尖凝起一缕灵力,随即轻弹进云飒的眉心:   “这是几百年前你来西山找我时的场景。”   几百年前的回忆携带者西山的风雪,一股脑地席卷至云飒的大脑,云飒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   冷水微扶着他,余光恼怒地扫了一眼西山神女,又隐晦地收回。   “..........多谢神女。”云飒站了一会儿,缓过来之后,朝神女道谢。   “不客气。”西山神女愉悦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云飒理不直气也壮:“我儿病重,若找不到可以令他回转的冰莲,我还有何面目回去面见我妻?”   西山神女翻了个白眼:“只是病重,不到生死之时,也无需用冰莲吊命。”   她掌心一翻,翻出一片碧绿的叶子:“这是冰莲的叶子,虽无冰莲那般救命的药效,但医治风寒等却绰绰有余,你且拿去给你小儿救命吧。”   言罢,她掌心一推,冰莲叶推至云飒的手中。   云飒见状大喜,将冰莲叶用灵力包裹住,随即小心翼翼地收进衣袖:   “多谢神女。”   “行了行了,拿了东西就快走吧。”神女摆了摆手,话音还未落,整个人就消散成了雪片,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恭送神女。”云飒对着茫茫的雪山行了一礼,不远处的风雪不耐地打了个旋儿,随即又飘散开去,化入了灰白的天幕之中。   “走吧。”云飒捏了捏冷水微冰凉的手,低声道:“回去看看昭儿。”   冷水微看着云飒苍白的脸色,伸出手,轻轻抚摸了片刻,换来云飒握住他的手背,安抚地笑笑。   回到魔域之后,云飒将冰莲叶研入药中,让冷水微掐住云观昭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一点一点地将药灌入其中。   云观昭一开始不愿意喝药,吐了云飒一身,云飒并不泄气,反复几次,最后直接让云若练掰开云观昭的牙齿,直接将汤勺塞进去。   反复几次后,云观昭终于老实了。   喝下冰莲叶汤药后,他的烧总算退了。   不仅退了烧,在谁睡梦中,他的修为还跃升了一整个大境界,直接从化神到了渡劫。   半年后,云观昭终于醒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睡梦里经历了什么,但当云若练像平常一样端着汤药走进云观昭的房间准备给他喂药时,不经意地一抬眼,就对上云观昭清凌凌的眼睛。   云若练:“..........”   云观昭:“..........”   云若练错愕地瞪大眼睛,手腕情不自禁地一抖,连药碗掉在地上了也浑然不觉,僵硬在原地足足有半炷香,直到云观昭终于受不了,强撑着准备自己起身,才猛然反应过来,一边小跑上前扶起云观昭,一边扯开嗓子喊,把云观昭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父亲!母亲!二娘亲!我哥醒啦!”   云观昭有心想让云若练别喊了,但是刚醒身体却没有力气,只能由着云若练摆弄。   他沉睡的这半年里,都是云若练日日帮他擦身喂药换衣服,云若练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最后都习惯了。   “哥,你等一下,爹爹出去给你找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云若练扶着云观昭,碎碎念道:   “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半年时间里,爹爹和二娘亲有多担心你。”   云观昭:“.........”   他的眼神闪烁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正在说这话,云飒和冷水微就匆匆跑了进来,云飒因为跑的太急,还差点摔了一跤。   “小心点。”冷水微下意识扶住云飒。   云飒在两个儿子面前摔了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掩饰性地拍了拍衣摆,道:“没摔。”   素心问玉不紧不慢地从门口走来,闻言白了云飒一眼。   云观昭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云飒,盯着云飒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又微微移开。   云飒也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只能走到他面前,干巴巴道:   “..........感觉怎么样?”   “.......无碍。”云观昭低着头,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抬起头看向云飒:   “我的剑呢。”   “在这。”云若练从床头摸出云观昭的君子剑,交给他:“这把剑通了灵,你昏迷之后就一直躺在这里,不肯离开,谁都拔不出来。”   云观昭接过剑,闻言却轻而易举地拔出剑,剑身脱离剑鞘的那一刻,清凌凌的剑光扫过居室,刹那间让人精神一震。   这是一把不输于万里平天剑的剑,也是云起用自己的灵魄和执念为云观昭打造的剑。   云观昭想起云起,轻轻摸了摸剑身,剑身微微抖动,像是在回应他。   “我会做到答应你的事情。”云观昭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笑:“也请你等一等我吧,文起。”   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亮了亮。   云观昭清醒之后,历经道心破碎又重塑,如今心魔已除,境界已至渡劫,只差一个境界就能飞升,又有君子剑助力,已然不同于反响。   冷水微见时机成熟,便将掌门印交给了云观昭,云观昭没有拒绝。   在升任掌门那天,云飒和云若练、素心问玉都来了。   没有人问为什么魔主也能来参加接任掌门的仪式,或许是心照不宣,又或许是没人敢问,所有人都没有开口,沉默地看着云观昭授印戴冠,成了新一任的掌门。   魔界和人族的误会已经除去,魔界和人族达成互不侵犯条约,云飒此次下凡,也算功德圆满。   可他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终日忧心忡忡,就算迟钝如云若练,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冷水微和素心问玉都罕见地没有围在云飒身边,云若练一边看着云观昭和云飒喝茶,一边冷不丁问:   “爹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云飒喝茶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云若练:“什么什么打算?”   “你之前不是说你这次下凡来除了阻止人魔大战,还要找回你的半幅仙骨吗?”   云若练被云飒这副模样搞得自己都不太确定了:   “你怎么还不去找。”   “.........”对上云观昭投来的视线,云飒不自然地偏过头,垂眸喝了一口茶:   “不找了。”   他淡淡道:“也不打算回去了,就在人间陪你们娘亲。”   云若练:“..........”   他错愕地看着云飒,颇有些激动道:“为什么不找了?爹爹你不想回归仙位了?”   “懒得。不想。”云飒简单道。   云若练:“.........”   云观昭:“.........”   这个略显草率的回答让云观昭都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但他到底成熟,谨慎地没有开口再问下去。   但回去的路上云观昭还是觉得不对,左思右想了片刻,还是私下里将这件事转告了冷水微。   冷水微听了也是一愣,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晚上冷水微躺在云飒的怀里,仰头看着云飒昏昏欲睡的脸,冷不丁道:   “师兄,过几日,我陪你去找你的仙骨吧。”   素心问玉趴在云飒胸膛,本来快要睡着了,闻言却缓缓清醒过来:“.........什么仙骨?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很介意云飒和冷水微之间有小秘密,尽管他和冷水微本就同出一体。   “没什么,睡吧。”云飒眼皮乱跳,但闻言眼睛都没睁开,伸手搂住冷水微和素心问玉,敷衍地偏头在两人额头上各亲了一下,   “别听云若练胡说,没什么仙骨,都是我编出来骗他的。”   他催促道:“快睡吧,别胡思乱想。”   冷水微:“.........”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蹙了蹙眉,随即凑过去,趴在云飒的胸膛上,听他沉稳的心跳,心下稍安。   他不信云飒会对云若练说这样的谎话,但同样也不明白云飒为何不愿意去寻剩下的半截仙骨。   难不成........是因为舍不得他一个人在人间,所以才迟迟不肯去寻剩下的半截仙骨?   冷水微一边想着,一边凑过去,心中对云飒的依恋更深,轻轻用指尖抚摸过云飒的下巴,本欲在云飒的脸颊上亲一下,却借着微弱的烛光,眼尖地在云飒的鬓角发现了几缕银白发。   冷水微:“...........”   他瞳孔微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片刻后,他猛地一下径直坐了起来,动作之大甚至将素心问玉和云飒都惊醒,齐齐吓了一大跳。 第54章 睡不醒与你再无朝夕   “怎么了?”   云飒惊魂未定地看着冷水微:“发生什么事了?”   “师兄.......”冷水微哽了一下,嗓子里都快带上哭腔了:“你头发白了........”   “啊........”云飒闻言,下意识抬头摸了摸头发,随即不以为然地笑道:   “正常啊,没事的。”   他伸手摸了摸冷水微的头发,温言安慰:“是个人都会老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可你不是一般人啊。”冷水微眼睛红红的,看着云飒,期期艾艾地重复道:“你不是一般人啊。”   “傻子。”云飒笑了。   他揽着冷水微和素心问玉重新躺下,闭上眼,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没事。”   他对自己长白发这件事情避而不谈:“睡吧。”   可冷水微和素心问玉却再也睡不着了。   虽然素心问玉看不见,但他也能明显地感觉到云飒的变化。   或许是之前受伤太多让他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又或许是失去两滴心头血后让他愈发的力不从心,他开始很明显地迅速衰老下去,速度快到连云观昭和云若练都大吃一惊的程度。   按道理来说云飒就算失去半幅仙骨,寿命也有几千年,要走到生命的末尾才会衰老,压根不可能老的这么快。   但云飒还用自己的心头血化成了云观昭和云若练,之前就又反复受伤,所以这一次的衰老也来势汹汹,似乎毫无转机,就算云观昭和云若练为他寻遍天下名医和奇珍药物,也无法回转。   云飒自己倒挺坦然的。   他集天地灵力生而为魔,从诞生起就背负了相应的责任和基业,后来又抛弃魔的身份重新修炼,也自有一番他的道理和目的。   成仙和长生不老不死,从来就不是云飒的最终目的。   他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衰老,甚至还反过来安慰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半开玩笑道:“你们要是现在想改嫁,也可以。”   素心问玉本来就心情不好,云飒还和他嬉皮笑脸的,他一边生气一边心疼抹泪哭道:   “你在胡说什么,谁要改嫁了。”   他哭的呼吸不上来,直把云飒看傻眼了,愣了几秒后,云飒才倾身上前去抱住他,像是哄小孩似的,掌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哭了。”   他顿了顿,后又道:“那等我死了再改嫁吧。”   素心问玉气的伸出手锤了他一下,片刻后又忍不住坐在原地,哭的像是个孩子。   但是不管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如何焦虑难过,云飒还是一天又一天的衰老下去。   五十年后,他像是最普通不过的垂垂老矣的凡间老人,连出行都需要靠拄拐,素心问玉和冷水微站在他身边,活像是他的儿子似的。   这五十年里素心问玉和冷水微曾经不止一次去寻找云飒遗失的半幅仙骨,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仙骨现在在哪里,又究竟是何模样,所以至始至终,一无所获。   五十年后的某一天里,云飒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变的神采奕奕起来。   “想去素心河。”他年纪上来后就愈发惫懒,所以很少有说过要去什么地方,素心问玉和冷水微听了,便开始起身收拾东西。   “不用,不用呆很久的。”   云飒言笑晏晏:“很快的。”   素心问玉和冷水微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些许不安来。   但他们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按照云飒的意思,来到了素心河。   素心河已经不是一千年前的素心河了。   河里唯一一颗神力最盛的石头被云飒带走之后,这条河就逐渐变的普通平凡下去,无法再吸引万物生灵靠近这里。   云飒艰难地坐上岸边的石头,任由淡淡的河风吹过他的脸颊,低声开了口:“玉儿,小微,八百年前,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你的。”   “嗯。”冷水微给云飒披上披风,揽着他的肩膀,不让云飒失去平衡倒下去:   “那时候我才是一个刚通人性的小石头,喝了主人的血才化身成人的。”   云飒似乎也依稀想起了当年事,苍茫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是啊。”   他慢慢道:“但你当初可不乖了,竟然敢背着我偷偷用自己的石心炼剑。”   素心问玉闻言,孩子气般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后来我把你从练造炉里救出来,你的肉身和石心已经完全被炼化了,要不是我来得早,说不定你的三魂七魄也会被焚火灼烧殆尽。”   云飒难得清醒:“你就会给我添乱。”   素心问玉将他凌乱的发丝拨到脑后:“干嘛总是提从前。”   “人老了总是爱回忆往事。”云飒好像有些累了,闭了闭眼睛,将头靠在素心问玉的肩膀上,喃喃道:   “玉儿,你说有来生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素心问玉的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下来了。   他看不见云飒衰老的样子,但能听见云飒逐渐沙哑苍老的声音,以及逐渐干枯发皱的皮肤。   他能想象到云飒年老的样子,但他却并不觉得讨厌。   或许他会年华老去,或许他不再俊美如初,但素心问玉对他的爱慕却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半分。   “.......会吧。”   许久之后,素心问玉才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   “你一直都是我的夫君啊。”   “............”   耳边传来淡淡的笑声:“嗯。”   有温热粗糙的手抚上了素心问玉的手背,伴随着温柔的呢喃:“玉儿,好好活下去,我其实一直.......”   云飒的话还没说完,很快就中断,只有呼呼的风声刮过鬓角,响彻心房,让人感觉彻骨的冷。   素心问玉眼前滚烫,漆黑一片,片刻后只觉肩头一重,下一秒,就听见冷水微急促而无助的哭喊:   “师.......师兄!”   有一具温热的躯体从素心问玉的箭头滑落,倒在了素心问玉的怀里,悄无声息的,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素心问玉抱着云飒,手腕不自觉发颤,呆了很久,好半晌,才颤声叫了一句:   “夫君?”   再没有人会笑意盈盈回答他,说一声“玉儿,我在这里”。   耳边唯有江水滔滔,连绵不息,经久不绝......   与天同寿。 第55章 何惧轮回路【正文完】   云飒死了。   或许因为早有预料,所以云若练和云观昭表现的还相对平静,虽然脸上的哀伤怎么藏也藏不住,但好歹还能正常地进行交流。   但素心问玉却是差不多要不正常了。   他呆呆地守在云飒的灵堂里,不进食也不睡觉,更不和人说话,直到七天后,云观昭要按照人间的方式将云飒的尸体下葬的时候,素心问玉才像发了疯一样,抱住云飒的尸体不放,哭着求云观昭别让云飒离开他。   “娘亲.........”云观昭有些不忍:“可是爹爹已经死了.......”   “不........不........”素心问玉脸上挂着眼泪,悲痛到声嘶力竭,嗓子一点一点地哑了:   “他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   素心问玉抱着云飒的尸体,将脸埋进云飒的脖颈,任由泪水浸透他心上人的皮肤:   “他不可能会死的.........”   他是那样的强大坚定,坚不可摧,无所不能,素心问玉不相信云飒会死,他根本不信。   云若练试图把悲伤过度的素心问玉扶起来,但是显然没有效果。   素心问玉固执地抱着云飒的尸体不放手,将自己关在灵堂里不出来,自顾自画地为牢,直到百年之后,连灵堂里的桌椅都腐朽,云飒的身体也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素心问玉才终于接受了云飒死去的事实。   他终于同意云飒的尸骨下葬,但前提是他要陪着云飒。   “娘亲,你想要给爹爹殉葬?”彼时的云观昭早已至渡劫期,只差一个小境界,就能突破飞升成仙,而云若练也成了一方霸主,统领魔域,百年安宁。   “嗯。”素心问玉抱着一截尸骨,表情平静的几乎有些恐怖了,指尖缓缓抚摸过爱人的尸身:   “你将我和你爹爹埋在素心河边吧。”   云观昭:“.........”   他和云若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纠结。   但是他们知道自己拦不住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对云飒的感情太过于复杂。   云飒是素心问玉灵智初开时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无意间饮了他的血才修成人形,最后素心问于还以石心炼剑,默默陪伴云飒数百年。   云飒对于他,如兄如父如夫,他对他依赖更胜于爱。   最后云观昭和云若练给云飒补了一个迟来的葬礼。   云飒的墓宫修建的很豪华,云观昭和云若练目送着素心问玉和冷水微一起进入墓宫,直到大门缓缓关上。   素心问玉摸索着进入棺材里,躺在云飒的尸骨身侧。   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自己用指尖依恋地摸索着云飒尸骨的神态有多痴迷和恐怖:“夫君..........”   他顿了顿,随即凭着感觉朝冷水微的方向偷去一眼,声音低低:   “求你杀了我。”   他说:“我的身体是你的了。”   冷水微凝视着他,随即应了一声。   听到冷水微回应他,素心问玉放心地勾了勾唇,随即将云飒的手骨放在自己的腰上,闭上了眼睛。   冷水微出手如电,掐住了素心问玉的脖子,随即用力往外一拧。   素心问玉微微挣扎了片刻,片刻后窒息,缓缓停止了挣扎,头无力地低垂下去。   冷水微收回手,将素心问玉的身体吸过来,和自己合二为一。   等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成了素心问玉的模样。   他垂下眼,用指尖依恋地摩挲着云飒的脸,脱口而出的话里却夹着素心问玉和冷水微两种声音,回荡在墓里,充满着诡异:   “师兄.........”   “夫君。”   话音刚落,有温热的鲜血从雪白的脖颈里喷洒出来,溅在了棺材的边缘。   冷水微的身体重重倒了下去,趴在云飒的胸膛上,一边捂着脖颈,一边依恋地看了一眼云飒的尸骨,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滴落在云飒的尸骨上,将云飒的尸骨浸透浸满,随后呼吸微弱下去,不久便完全断绝了呼吸。   在他闭上眼睛之中,他的身体缓缓融进云飒的尸骨之中,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颗失去光泽的小石头,很快掉进了棺材里。   而很快,云飒肉身就逐步恢复,心脏也重新恢复了跳动。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云飒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慢慢坐起来,掌心按在石头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将石头紧紧攥在掌心之中。   他抬眼看了周遭的布置,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再度闭上眼睛。   一阵风吹过,棺材里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仙界。   “掌史。”   胡子花白的太白金星站在南天门前,拱手对着云飒行了一礼,笑眯眯道:   “掌史此次历劫归来,可大彻大悟否。”   云飒笑了笑:   “刹那生千道,刹那生万道。所谓道,其实左不过是情之一动罢了。”   他轻声道:“心之所动生情,而情变则生道。”   太白金星闻言摸了摸胡子,微笑道:“玉帝已经在九重殿内等您了。”   云飒拱手朝他行了一礼,以示迎谢,随即抬脚走进九重殿中。   玉帝正在等他。   他高不可攀,只垂眼看云飒,片刻后道:   “你的道心已然坚定,修为已大成了。”   云飒拱手:“千年前,我舍弃魔身成人,混沌中入无情道,只为修成仙骨,救我爱妻。后又担心事情败露,爱妻会遭天道惩罚,故而在新天道的形成过程中,取两滴心头血化成人形,让其与新天道息息相连,以护爱妻周全。然道心不纯,依旧不配为仙。”   “如今你可知你究竟为何为仙么?”玉帝淡声道。   云飒毫不犹豫:“我为一人成仙,也为万物成仙。”   “好。”玉帝说:“你差点酿成大祸,虽然道心已成,但仍旧不能再位列仙班。可吾亦杀不了你,你且自行离去吧。从此以后你非人非妖非魔非仙非神,不受五道轮回苦,不受生老病死以及任何人仙神的约束惩戒,但三界同样亦无你的归处。”   “是。”云飒拱手:“谢玉帝。”   云帝挥了挥手。   云飒转身离去。   他离开仙界之后,去了一趟女娲宫,找女娲要了一滴玉露。   “此玉露需要千年才能修成一颗石心,你能等吗?”   女娲看着云飒:“需千年修成一颗石心,万年才能再度开启灵智,修成人形,你需一人承受百万年的孤寂........值得吗?”   云飒看着玉露缓缓滴落在素心石上,原本暗淡的石头一点一点变的明亮充满光泽,他才微微勾唇,笑了笑:“嗯。”   他淡淡说:“能等。”   他说:“他一人独身在谷内等我几百年的时候,也未曾问过值不值得。”   女娲看着云飒,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云飒找了一处灵气最盛的山,在那里留了下来。   他超脱三界,非人非仙非神,已经不会再变老,漫长的寿命让他拥有足够的时间去看日升月落,沧海桑田。   他知道云若练成了称霸一方的魔主,也知道云观昭带着一剑一狐飞升,最后修炼成神,成了天道之子,与云若练一起,管束三界。   但这些都和云飒没有关系了。   他们虽然寄存在他的心头血而生,但出生后,他们便自然有了各自的责任和使命,云飒无从干涉。   他只终日坐在山顶,陪着他的小石头吸收天地的灵气,等着他的素心问玉石心再生,灵智再开那一天。   他走了这么多的弯路,唯有这一条路可以再等。   云若练和云观昭数次来看过他,看他独身一人呆在雪山,受尽千年冷寂,也曾开口让云飒去魔域或者仙界养老,可是都被云飒拒绝了。   “我就在这里等他。”云飒坐在雪山顶,任由风雪拂过他的衣摆和发尾,身边一颗小石头蹦蹦跳跳地蹭他的掌心,动作极尽依恋:“我没有一个人。”   他笑说:“我有你们娘亲呢。”   小石头绕着云飒滚了一圈又一圈,随即蹦到了云飒的掌心,依赖地贴了贴。   云观昭和云若练只好遗憾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雪山的雪融化了又重新堆积,日复一日升起的太阳照亮了方圆白里的孤寂,很快又生出成片的森林。   但无论是雪山还是森林,无论是沧海还是桑田,时光如白驹过隙,白云苍狗,一切都在改变,唯有云飒的去向不变。   他一直呆在这里,看着太阳升起又落,直到明亮的月光照耀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某一天清晨,在温暖的太阳照耀下,在耳边鸟鸣清澈的啼叫声中,缓缓睁开眼睛时,古井无波的眼中才出现了千万年来都未曾闪过的光芒。   只见不远处,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长发及地,一身雪白,皮肤细腻泛指淡淡的光泽,正坐在悬崖边,正面迎着朝阳。   阳光穿过他的发丝,将他的头发照的根根分明,如铺上灿灿金光,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云飒好似被钉住了,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那人回过头来,看向云飒,随即缓缓朝他绽开一抹笑。   云飒盯着他看了半晌,也朝他笑,许久,才慢声喊了一句:   “玉儿。”   话音刚落的一刹那,朝阳升至天空,向万物生灵慷慨地施以光泽,雪山的雪逐渐消退融化,悬崖上的风呼啸而过,不远处传来生灵的啼叫,一切都是最鲜活如初的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惟愿相思不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