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就这个EA爽!!!   作者:鲸巫   简介:【活泼开朗心眼子多直球Alpha受VS位高权重成熟控场冰山触手Enigma攻】【原烙音VS闵随】   预收《被冷落的Beta妻子》求收藏,文案在下方   一句话简介:感情骗子钓鱼翻车后发现老攻也在骗我???   原烙音二十四岁,分化为Alpha已经八年,腺体残缺,信息素紊乱的问题将要伴随他终生。   他因试新药,出现了不良反应,却在醉酒后误拿别人外套被抓包。   那件外套上的陌生信息素一反常态,能够令他的信息素水平回归正常。   没几天好活的原烙音破罐子破摔,烂命一条就是干。   “这位先生,您缺床伴吗?我不缺钱,也不图色,随叫随到,只要您给我信息素就行。”   *   作为人外生物中最强大神秘的塔卢索,闵随拥有命运为他择定的未来爱人。   爱上命定伴侣是塔卢索的命运。   闵随并不相信这一说法,即使原烙音的鲜活与热忱对他有致命的吸引,他依旧对Alpha的示好冷眼旁观。   信息素交融与占有欲填满的感受令人上瘾,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态发展偏离航道。   他受够了围绕在原烙音身旁的觊觎者,恼怒于原烙音不推拒的态度。   “不是说只喜欢我吗”   “我说过啊,我只喜欢你的信息素。”   明明知道那人是装出来的喜欢,还是没忍住从推拒到主动,心甘情愿被原烙音玩弄于股掌之间。   原烙音:我们牵手,接吻,临时标记,但我们还是好朋友。   闵随抱着钓人心思毫不遮掩的Alpha咬牙切齿,死死将人锁在怀中后,嗤笑一声。   “怎么,不是你说好朋友也可以接吻吗   *   原烙音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被闵随带回关起来那段时光,男人眼里闪烁的是难以忽视的疯狂。   触手缠绕他的全身,而闵随跪在他面前像痴狂的教徒亲吻他的指尖。   “我爱你。”   “我是你的。”   “你不能丢下我。”   原烙音想,他无法忘记触手填满身躯的极端快感,也无法忽视闵随求得原谅后的眼泪。   他们纠缠太深,有救命之恩,是天作之合,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   【阅读指南】   ①人外触手,EA,强强,狗血,年上,要素过多,请谨慎食用   冰山转恋爱脑攻VS直球转微钓系受   不会A转O!   ②私设满天飞,自割腿肉放飞自我之作,好这一口的宝子吃   ③千山万水总是情,多点评论行不行,这里有渴望评论的咕咕一枚   ④请支持晋江正版,全文多次修正,与其余版本均有出入,感谢小天使支持正版   --------------------------------------------------------------------------   预收文案《被冷落的Beta妻子》   翟珩昱三岁就被父亲丢进闻家充作赌资,他没有选择权,稀里糊涂成为了闻家二少的未婚妻。   没有婚礼,没有标记,他是Beta,闻轶恨他。   意料之外,那位高高在上的闻家掌权人却是这群权贵中唯一将他当作人对待的“好人”。   他卑微地,可悲地,期望从闻辙身上汲取一丝温暖,即使那是他丈夫的哥哥。   *   被人捉弄,他误入密闭的房间,撞上了闻辙突如其来的易感期,成为发泄的物品。   从此以后,脖颈后不为人知的咬痕,餐桌下交缠的十指,他再也不会因为闻轶的风流而难过。   他经历过太多欺骗与抛弃,不愿成为辗转于兄弟间的浪荡子,默默承受,安于现状。直到闻轶带了Omega回家,而闻辙将躲在暗处窥伺的他压在墙角标记。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跟他离婚。”   *   一个无权无势的Beta,可以彻底断绝闻轶争抢的心思。   闻辙玩弄他,只是贪恋他的身体,最后还是会和Omega联姻。   心如死灰的翟珩昱最终拿到了离婚证,摆脱几乎扼制他呼吸的枷锁,他离开地悄无声息,却也被抓回地轻而易举。   *   赤身裸体,狼狈不堪,不能承受完全标记的Beta却成为Alpha孕育子嗣的温床。   闻辙的龙尾缠绕在他的双腿,鳞片冰冷,可以轻易留下红痕。   二十一天不见天日,闻辙将无法摆脱的标记狠狠注入他的身体,催生出比完全标记更加紧密的连接。   “我不是你们的玩物。”翟珩昱几乎被逼疯,他挥拳,撕咬都无法在龙鳞上留下痕迹,“你永远无法标记Beta,你们都是只会发.情的野兽。”   “我劝你乖一些,我在思考把你一辈子关在这的可行性。”闻辙蹭过他痕迹交叠的脖颈。   漂亮的小猫,就该关在家里。   ps:翟受辙攻,sc,1v1   AB,狗血,伪ntr,生子,龙攻,年上,追妻火葬场,私设满天飞   谨慎食用,小心被撞   内容标签:强强边缘恋歌成长ABO轻松克苏鲁   主角视角原烙音互动闵随配角原衡铎傅云泠   其它:触手,ABOE,人外,感情骗子   一句话简介:触手系ABOE酸甜饼   立意:永远不要因为自己的利益去玩弄别人的感情,下场可能会很惨QWQ 第1章   五颜六色的灯光四处摇晃,重金属音乐响起,无数人在场中欢呼起舞,昏暗火热的室内混杂着各类气息,将气氛推至高潮。   原烙音拒绝不知道多少个搭讪的Omega和Beta,他手中的酒快见底,苦涩冰冷的滋味划过食道,倒是能冲淡几分热意。   残缺的腺体跳动着,显然驳杂的气息让这个娇弱器官发出抗议,特别定制的新药作用还不如强效抑制剂。   世界上0.003%的Alpha会因为在母体时基因突变而导致腺体残缺,方向也各有不同,原烙音就是其中一员,他天生缺少γ-136蛋白质,会分泌出多于常人的信息素,且常年处于易感期不稳的危险状态。   他的医生希望他能够在信息素混杂的场合观察新药是否发挥作用。但显然,效果不佳,甚至紧紧包裹的腺体开始不受控制散发出青柠味信息素。   量级很高,已经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角落里有一人与酒吧格格不入,他坐在卡座上,胸针闪烁着绮丽的光芒,闻到几乎散尽的青柠味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找到了。   他与黑暗融为一体,出众的外表却仿佛被全场忽略,远远坐在吧台的Alpha自然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   原烙音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离开,恍惚间无处安放的眼神却在某一瞬间找到落点,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   对视能够传达信息,吸引、侵略,但原烙音无法解读。   他的大脑诡异地出现一段空白。   回过神后,他猛然低头看向手腕处时刻监控着信息素水平的高精度测量仪,数据显示他已经接近失控边缘,必须立刻离开,免得造成社会恐慌。   进入易感期的部分Alpha会沦为失去理智的野兽,攻击性足够在社会新闻上轮番播报,再加上他的量级很高,或许会引诱Omega发情。   原烙音不想因为这件事进局子。   于是他在无数探究的目光中戴上止咬器,穿过摇晃的人群,往侧门走去。   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他的胳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有人在看他。   窥伺,紧盯,带着无法忽视的侵略性,就像是在赏玩即将入口的猎物。   原烙音凭直觉望过去,发现视线的尽头,是一件西装外套。   若未记错,是那双漂亮眼睛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原烙音假定它们拥有共同的主人。   无法停止的邪恶念头随着信息素与酒意联合翻涌,原烙音等待快要爆炸的大脑归于平静,而那属于Alpha的信息素却像与他百分百契合的Omega般致命吸引着他。   就只是闻一下。   动摇后更恶劣的心思几乎压制不住,那就像是放在捕兽夹上吸引动物的肥肉,但他顾不得自己落入圈套,固执地想要一探究竟。   K家的高奢定制款,他也有几件,只不过穿的次数屈指可数。   原烙音不是缺钱的主,他愿意花更高的价购买。   但可惜,主人不在。   那件外套内部萦绕着淡淡的乌木气息,原烙音一边幻想被抓包后扭送警察局的社死场面,一边又沉溺于从未注意的Alpha信息素。   他观测着测量仪上的数字,果不其然随着乌木的吸入,几分钟后他紊乱的信息素水平逐渐平稳。   到底是为什么?   “老板,那是你的外套吗?”   乌木信息素由远及近,原烙音错愕回头,没想到第一次干坏事就瞬间落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违背本心去好奇一件陌生外套,只来得及瞥见那双眼睛,便抛开高价购买的豪言壮语,下意识控制着四肢往外跑。   还真有几分像落荒而逃的小贼。   终于脱离那人视线范围后,原烙音抬手准备擦擦不存在的汗,却发现自己因为过于紧张,忘记松手了!   完蛋!!!   这西装少说六位数,他真要进局子了。   他故作平静,随手将外套递给侍者,又掏出一沓钞票,请人帮忙送回去。   完后便夺门而出。   即使是凌晨三点,街上也有不少人,原烙音摁住胸前肆虐的器官,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清醒不少。   缩到无人光顾的小巷,原烙音终于放松靠在墙根慢慢滑下,从外套兜里掏出抑制剂,简单消毒后肌肉注射。   像是寒冰,抑制激素快速与血液中流动的青柠发生反应,用冰冷保证宿主意识清醒。   但心脏却没有因为宿主脱离尴尬境地而缓解速度,反而朝向另一个极端。   意外来临,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皮肤就开始急剧发热,腺体红肿滚烫,甚至产生身体无法控制的反应。   排除抑制剂过期的可能性,原烙音不得不承认,新药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它恐怕不能与强效抑制剂配合使用。   原烙音用尽全身力气抵抗逐渐模糊的意识,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比这更加糟糕的情况也出现过,但他从来没有失控过一次。   乌木的味道传来,很淡。   是那个Alpha,量级高于他。   他们这类群体以信息素量级划分,等级森严,压迫时有发生。   原烙音瘫在墙角嗤笑着,他刚刚的行为就是偷拿,现在别人找上门来只能自认倒霉。   可没有哪个Alpha愿意轻易服软,原烙音强撑着站起,调动其余力量去抵抗臣服的本能,直到他发现意外情况。   乌木的介入令他苦苦对抗信息素的僵局终于发生改变,至少不会就在这里失控。   那个人究竟是谁?   原烙音抬头看去,眯起眼缓解路灯直射眼球的不适,他很快看清逆光中男人的模样。   目测快一米九的身高,强壮的肌肉包裹在手工定制的西装里,那张脸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是在众多美男中都能脱颖而出鹤立鸡群的长相。   西装外套上有一枚精致的胸针。   原烙音意识到方才令他神经紧绷的眼神也是出自这位,但他实在无法从记忆中挖出蛛丝马迹。   那么顶的长相,他要是见过绝不可能忘记。   这位陌生人堵在巷口,总不会为了抽支烟。   就在他还在思索开场白时,一件西装外套落在他肩头,厚重的乌木气息扑面而来。   原烙音像小狗吸吸鼻子,努力多闻两口信息素。   不是错觉。   汹涌的信息素浪潮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他现在的状况就像是使用了强效抑制剂的易感期Alpha。   这种程度他能够忍受。   人的身体是世上最精妙的存在,许多时候大脑会在特殊情况下无法掌控身体反应,这往往被冠以“生理性”的头衔。   就如现在,八百年没哭过的铁血Alpha原烙音同学,在陌生信息素的侵入下,甚至有些鼻腔发酸。   那点清醒又被掠夺走了,留下思维混乱的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手帕,冰冷的泪珠从眼眶滑落,留下斑驳的泪痕。   “谢谢您。”原烙音只是抬起手随便擦两下,将那件西装脱掉,“感谢您的外套。”   男人身边类似助理的人接过。   眼前事物摇晃着,只剩下男人作为稳定的视线焦点,原烙音无法躲开萦绕的乌木信息素,也无法控制自己脱离窘迫处境。   就像是被抽魂似的,他居然干了二十多年来从未想过的事,去拿别人的衣服。   原烙音又对上那一双眼睛。   黑暗的心思逐渐放大,这人眼神中的寒冰与窥伺时的火热截然相反,但原烙音知道它们出自是同一个人。   既然这个Alpha的信息素有用,既然他长得还勉强看得过眼。   他好像失去清醒的意识了。   求生欲望占据了原烙音的大脑。   “这位先生,您缺床伴吗?我不缺钱,也不图色,随叫随到,只要您给我信息素就行。”   沉默,还是沉默。   那个男人盯着他,原烙音瞬间有被大型动物掠夺呼吸的窒息感,他想道歉。   但与那双眼睛对视后,他的双眼重又恢复迷离,与醉酒毫无差别。   “我真的只需要信息素,而且,我很有钱。”   有什么引导他冲破道德的枷锁,放大隐藏在Alpha基因中的劣根性,他就像是最令人不齿的酒徒,睁着尚算清明的眸子轻笑。   对方没有明确拒绝,这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明明是坐在地上却伸长手臂,手指与手指的触碰只存在不到一秒,接着他摸到这个男人手上有好几个华丽复杂的戒指。   但男人只是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起。   “我真的需要您的信息素,要不您开个价,不会让您吃亏的。”   他命不长,从分化就开始进行生命的倒计时,腺体残缺活不过三十岁的诅咒就像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为了活下去,他能够付出任何代价。   男人还是没开口,原烙音也不自讨没趣,取出钱夹中重要的卡后,将装满钞票的夹子递给助理。   “抱歉先生,我喝醉了。”   “这是赔偿您的干洗费,钱夹有我的名片,若是不够我们可以加联系方式,多少我都赔。”   他转身朝学校走去。   Alpha的五感远超其他性别,风传来那两个人的声音。   “闵总,明天还要去A大拜访卓教授,得快些回去了。”   “有些晚了,去万盛。”   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是绝对的低沉,甚至是与他冷冽外表丝毫不符的音色。   若要比喻,原烙音认为,那像是无边的黑夜有风吹过,云层之下,月色投射在缓慢驶向岸边的渔船,海浪打在船身带来微微的摇晃。   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路灯,粗心的Alpha根本没有注意有人在目送他离开。   那就更不会发现路灯的阴影中,男人轻轻用拇指摩挲他触碰过的食指侧沿。   “老板,您找了那么久,别说就是这么个小孩。”助理撇撇嘴,刚刚那个看起来还是学生,这也太小了,“他看起来很喜欢您的信息素,解决您的低迷期似乎并不是难事。”   “喜欢吗?”男人像是在自问,望向早就没有身影的街道,垂下头,“那可未必。”   “我的目的可不是得到他。”   男人面前的小巷空无一人,他还记得那个青年闻到他信息素时强撑着站起身,满脸不知哪里蹭到的灰尘,那双眼睛很亮。   他转过身,无形中有什么连接瞬间断裂,碎片随风吹散,再无踪迹。 第2章   由于新药无效,原烙音请假去医院,回来时怀里还揣着一口袋药,伸手推开实验室大门。   灯很亮,照在墙壁上是惨淡的白,中间乱蓬蓬的会议桌上堆满笔记本、平板还有一些买来的零嘴饮料。   “小原,回来了,我给你介绍。”导师招手叫他过去,“这位是IMS的董事长,我的朋友,闵随。”   眼前的男人与昨晚的记忆完美重合,原烙音咬着牙挤出热情的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工位。   他打开电脑,将闵随的名字输入进浏览器,与面如苦瓜的患难师兄弟交换眼神后,他开始逐字阅读,试图找到二者并非同一人的蛛丝马迹。   很遗憾,任务失败。   原本的摸鱼会议忽然正式,所有人都拘谨许多,原烙音更是如坐针毡。   他悄悄抬头,又猛地埋回去,不慎脑袋撞到台灯,发出一声巨响。   “小原?”   所有人都看向他,原烙音尴尬地坐直身子,恨不得循环播放清心咒。   闵随为什么死死盯着他!   “学长,你脸色不是很好看。”学弟拍拍他的肩膀,用词算是委婉,毕竟原烙音现在的模样和大白天撞鬼没什么分别。   “没事,昨天熬穿了。”原烙音随口搪塞。   要是小学弟偶遇发疯对象,也许就明白他的感受了。   为了活命不丢人。   原烙音催眠自己。   他摸摸尚有些红肿的腺体,脆弱的器官隔着两层抑制贴摩擦衣料的滋味并不好受。   现在好了,依闵随的身份,用钱也不可能买到他的信息素。   原烙音吐出口气,望见闵随消失在前门的身影,快步追上去。   “闵先生。”走廊的末尾,他叫住男人,“我叫原烙音,昨晚打扰您了。”   他没料到闵随会来,熬大夜后的尊容的确禁不起细看。   整场莫名正式的组会,不管发言主角是谁,闵随的目光屡屡落在他身上,想要忽视都难。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喝醉了。”   “没关系。”   原烙音尴尬得想要掰手指,但他忍住暴露紧张的小动作。   “我还是很需要您的信息素。”他选择打直球。   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拿去医院检查对他是否有效。   但信息素属于Alpha最隐私的东西,换位思考,若是有个陌生人上来就要他的信息素,他绝对是警告外加110一条龙服务。   “是生病了吗?”闵随表情微妙,“看来你昨晚并非是因为喝醉。”   原烙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请求信息素在AO群体中就是特殊暗示,毕竟信息素的交换往往牵连着深入接触。   罪加一等,现在是偷盗未遂加上言语骚扰。   他干瘪地转换话题,试图掩盖自己的无措。   苍天可鉴,他绝对没有不轨之心。   “还是很抱歉昨晚造成的影响。”   那件西装价值不菲,有他这么糟蹋一次,闵随恐怕不会再穿。   “无妨。”闵随的声音与昨晚一般无二,他的表情如常。   “有机会请您吃一顿饭吗?”他得找机会把钱赔了。   “抱歉,最近没时间。”闵随随口打发,甚至没有像样的理由,语气冷得就像是块冰。   闵随的拒绝在意料之中,继续纠缠不是明智之举,原烙音果断露出讨喜的笑容,“那下次再约。”   与此同时,他带着年轻人独有的青涩,朝闵随伸出手。   “很高兴认识您。”   握手,是国际认可的友好姿势,在正式的外壳下,总会流过暧昧的暗波,随着双方的交握,体温相互传播。   闵随的手骨节分明,甫一摸上去就像是握住块冰,相比之下,原烙音带着青柠气息的手掌更加温热,交握的两秒被无限拉长。   男人的眼眸骤然黑得像化不开的墨,他微微挑起眉,收回手,转身离开。   闵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的楼梯,原烙音深呼吸,将淡得几乎闻不到的信息素全部吸进鼻腔据为己有。   等待几分钟,确保乌木味信息素进入腺体,他掏出测量仪,见到明显降低的数值,吐出一口气。   他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如释重负,反而更觉得头疼。   闵随绝对不是个好说话的角色。   看来要快点去医学部请符医生测试新药效果,如果新药真的无用,他就得想办法接近闵随。   坐回机位,原烙音摩挲着指尖,他的掌心已经回归温热,那缕填补进腺体的乌木味信息素早就消失不见,他印着密密麻麻代码的瞳孔满是疑惑。   为什么,偏偏是个Alpha?   为什么,偏偏是闵随?   “呼。”原烙音抛开那些影响他工作的杂念,看到手机上的邀请信息,单手回复。   *   地下拳场在普通人眼中仅仅存在于影视与文学作品中,再不济也只有神秘危险的金三角。   它们往往象征着非法与暴力,与黑暗势力挂钩。   华丽的万盛大厦,普通电梯只能抵达地下三层的停车场,唯有会员专用电梯才能达到地下四层。   市面上最好的隔音材料紧紧包裹住这片不露天的斗兽场。   “Iron!Iron!Iron!”   随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响起,有一人缓缓走出,举起手便是点燃全场的尖叫。   Iron四年前出道,只玩娱乐局,他的胸前永远裹着厚厚的白色绷带,由于实力强劲容貌出众外加量级高,刚入行便备受关注。   传言Iron本身就是来自南方的富家公子,还是罕见的高量级Alpha,他只是玩玩。   就算不上擂台,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会坐在最佳观赏席。   原烙音靠在拳台边缘的铁网,袒露上身,在掌心缠绕黑色的绷带,咬开一管抑制剂吞下,做出进攻姿态。   拳头,血液,对手肿胀发紫的面容,原烙音的拳头比他的艺名还硬,比起倒地不起的对手,他挨得那几拳可以忽略不计。   他喜欢站在拳场的快意,搏击与胜利能够洗刷他过去因腺体残缺与信息素气味遭受的霸凌,他能够在鲜血与欢呼中获得新生。   “今晚的胜利属于——”裁判牵住原烙音的手臂高高举起,“Iron!”   欢呼声扑面而来,原烙音几乎听得见哗啦啦的金币掉落声。   那是落进他钱包的声音。   他袒露的上身有几处伤痕,那是勋章,吸引人的青柠味牢牢锁在那片小块肌肤下,眼中的冷冽足以抵挡几乎所有探究的目光。   原烙音在欢呼声中下台,肩膀搭着块毛巾,坐在观赏台的最佳位置小口喝着水。   “夺命赛开始,双方拳手请做好准备,用尽一切手段击毙你的对手,你将获得奖金六百万。”   主持人面无表情报幕。   这才是真正的地下拳场,甚至需要一步步用拳头用血打到A级夺命赛,才有机会获得六百万。   这是血腥与暴力的集合地,无数信息素混杂在一起,Omega的,Alpha的,高量级与低量级的。   原烙音长得好,打得好,还有传言不知是真是假的好家世,无数人对他芳心暗许。   这次是Omega信息素,香草冰淇淋与他的契合度不低,更别说目的明确,几乎瞬间引起他的反应。   “嘶。”原烙音抵御着翻涌而来的信息素浪潮,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凶狠目光。   阴冷,黏腻,就像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那并不是香草主人的。   不用和任何人解释,他离开拳场。   【地下二层,到了】   电梯开门是一片漆黑,原烙音等了半分钟,不耐烦地摁关门键,却无济于事。   “什么玩意?”他不相信自己那么倒霉,许多案例在脑海里走马灯,他才不会当恐怖片里送菜的路人甲,双手抱胸准备去按报警铃。   在他手指触及那个按钮时,门缓缓关闭,他努努嘴从裤腰里掏出手机,并不知道一墙之隔后是另一番光景。   皮鞋粗砺的鞋底狠狠压住脚下的那张脸摩擦。   如果这个鼻子眼睛嘴巴错位的部位叫做脸的话。   那个奇异生物有类似于人的躯体,衣服下包裹的却是一团黑雾,它们可以随意穿梭任何缝隙。   可惜它遇见了塔卢索。   “滋滋……”它拼命求饶,发出的声波像是锯木头。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闵随脚下越来越用力,直到那对不属于它的眼球从眼眶中挤压飞出才抬起腿。   “别让我再看见你。”异种生物米若,在塔卢索面前就像一根能够轻易掰断的生面条。   米若天生没有五官,只能去偷去抢,越漂亮的五官越符合他们的心意,但往往谁都打不过,只能悄悄去翻尸体。   这只格外胆大。   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原烙音身上。   “这次饶你一命,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米若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漏风的门板,它璞状的手指在地上摸索,终于找到滚至角落的眼球安在脸上。   又安歪了,但没关系。   “漂亮的……”   新安装好的眼球神经瞬间链接,米若越过塔卢索山一样的背影,近乎执拗地朝电梯看去。   原烙音早就到达首层。   酒店入口旁有一道暗门,推开后是装修精致的更衣室,大理石地板颜色漂亮,所有器具每隔三小时消毒一次。   更衣室没别人,原烙音就没忙着穿上衣服,他给医生发去消息,希望快点进入多重信息素模拟环境测试新药。   天生腺体残缺被誉为不治之症,高水平分泌却无法自主分解的信息素就是夺命号角,原烙音瞄了眼测量仪。   打场拳,信息素又整回原来的模样。   他正准备好好感慨下自己的破窟窿身体,却骤然警觉。   偷袭,往往是为人不齿的行为。   还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又在争执中撕碎,他不认识这群人。   连胜总会引来某些人的不满,这样的大小争执原烙音经历过无数遍。   这次带来的恐怕有近十个人,原烙音脑子里飞快想着该如何少一顿打。   熟悉的乌木味传来,很淡,像是路过,下一刻就会随风飘散。   其实解决十个人大概率就是双方都进医院后再去派出所解释聚众斗殴的原因。   原烙音从来不会怕这种挑衅,他时刻处于攻击状态,但心里的鬼主意又重新打起。   腺体的事关乎着他的小命和幸福指数,两手准备一点不过分。   现在就该祈祷闵随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心人。   “你们想干什么,别打我!别打我!”他放开声音大喊,果不其然即将消失的信息素回归。   压迫宛若酷刑降临,强制唤醒的信息素在那群Alpha的血液中沸腾,那疼痛足以抵得上粉身碎骨。   原烙音也遭到同样的对待,但他并未屈服着跪下,只是扣在墙缝的手指微微发白。   闵随推门进入,眼神落在原烙音身上。   衣服落在地上撕了个稀碎,全身还有数不清的擦伤与淤痕,头发湿润滴水,就像遭暴打一顿丢进雨里的小狗。   他看到了原烙音眼中压抑后赌对的兴奋。   只可惜他并不是什么路见不平的好心人。   原烙音咬着下唇,信息素急剧分泌逐渐超过安全线,朝易感期逐步攀升,心脏率先投降,以不正常的频率泵出血液,想要向对方倒戈。   “小原?”闵随喊了声。   他猛地抬起头,眼前的男人西装革履像是来参加谈判,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乌木味信息素无影无踪,但地上实打实还跪着一片。   他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信息素在Alpha之间象征着冲突、暴力与压迫。   他只听说过契合度百分百的命定之番在遇见后会在信息素催化下产生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会相爱,会难舍难分。   体内分泌的激素会向大脑传递错误信号,让宿主误以为是一见钟情。   但Alpha之间,会有契合度吗? 第3章   “谢谢您,先生。”原烙音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是钝感的圆弧而非勾长,天然带给人阳光温暖,他露出犬牙,“您又救了我。”   他故意用言语拉近关系,却在下一刻发出尖叫,信息素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值,青柠却违背宿主意愿从肌肤钻出,逐渐扩散到整个更衣室。   不出意外会被闵随认为是隐晦的x暗示,忽明忽暗的暖色调灯光的衬托下,暧昧显而易见。   “举手之劳。”闵随看上去并没有多想,还是很体面,“快回去吧。”   “再见闵先生,谢谢您。”原烙音将外套拉链拉到顶端,不顾骤然出现的鸡皮疙瘩往外走,却发现自己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他回头望向罪魁祸首,问责时大脑闪过一道白光,瞬间失去意识。   存于混沌的暴君眼睛并没有人类的感情,他冰冷得就像是最高贵的神祇。   混杂着本能的渴望与挣扎的厌恶。   臂环压迫着洁白的衬衫,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随着肩膀往下,直到袖口才露出些许端倪。   闵随的手背青筋暴涨,像是在忍耐什么,砰的一声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爆裂,漆黑之中裂帛声清晰可闻,无数触手从破碎的衣料中伸出。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奇异生物,祂通体幽黑像是一团没有实体的墨,但又泛着绚丽的深蓝荧光。   忽然黑雾交缠化为一只手,掐住原烙音的脖颈,看昏迷的Alpha发出微弱的叮咛。   现在倒像是只睡着的小狗,安静许多,不会有拆家的坏心思。   【老板,您在做什么?】   助理疑惑老板为何迟迟未到,穿透无数楼层投来目光,看到令他震惊的一幕。   闵随并未回答,垂首看向脆弱的羔羊,他想夺去这个年轻的生命,基因中的渴望却央求他吃掉这个胆大的青年。   而他的理智告诉他,酒吧的遇见偏离原定轨道,他不再是高高在上愚弄所谓命定伴侣的执棋人。   就像是身体分成两半,一方要妥协基因的渴望,引诱命定伴侣,与其共筑爱巢;另一方要求他保持理智,最好是除去这个变数,这个自他诞生以来就决定要扯断的枷锁。   原烙音无法呼吸,他即将挣脱塔卢索编织的昏厥状态,却在闵随松开手后主动蹭上掠夺他生命的掌心。   闵随感受到自己在摇摆不定,而属于基因的触手在欢呼狂舞。   那只藏于黑雾中的无瞳之眼爆发出异种都难以承受的威压。   祂,厌恶失控。   *   原烙音醒来后依旧是在更衣室,对于晕倒前毫无记忆。   脖颈疼得就像是断裂重接,他跑向镜子,只看到上面光洁一片。   几周前不小心划伤的疤痕看来是在不注意时便完好如初。   他回学校换好衣服,再到A大医学部实验室接受多重信息素模拟环境的刺激,检验新药是否完全无用。   经过三层消毒后注射新药换上特殊服制,原烙音坐在搭建好的模拟环境等待医生到来。   实验室空无一物,地板都是简陋的白色塑料,墙壁软踏踏的比豆腐好不了多少,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全是黑漆漆的铁质管道口,面朝走廊是一片巨大的整切玻璃。   这是个改造的安全屋。   人造信息素从那些通道释放,种类越来越多,并在两个小时内浓度越来越大,比酒吧更加混乱。   他手上缠绕的医用测量仪以每秒两次的频率将数据反馈到电脑上绘制成折线图。   当折线超过预计安全线后,医生果断按下终止按钮。   那些无色的信息素迅速收回。   原烙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体内信息素水平并没有回落,他很痛苦,熟悉又陌生从未疏解过的欲望密密麻麻几乎要将他折磨疯。   再过了两个小时,信息素水平还在缓慢上升,医生立刻投掷强效抑制剂免得原烙音彻底失去理智。   “幸好,没进入易感期。”   “快了。”原烙音苦笑着熟练注射,“如果您现在进来,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把您卡住脖子抵在墙上。”   试药的过程尤为痛苦,他一天内试用五种方案,最终得出新药无效的结论。   “小原,你认识那个Alpha吗?”   完了。   原烙音僵在原地。   他昨天跟医生提到了闵随。   “医生,Alpha之间会有契合度吗?”他话音刚落,果不其然瞥见医生奇怪的目光。   “虽然我是Beta,但也知道双A之间只有排斥与更排斥。”从来没有同性互相吸引的先例,医生又想起原烙音的特殊性,叹了口气,“你不一定,他既然能缓解你的状态,吸引也怕是在所难免。”   “他的腺体/液或许会有用。”   “我明白了。”   腺□□提取危险系数高,稍有不慎腺体就会有不可逆转的受损。   钱对闵随来说就是一个数字,信息素还能通过原氏集团送项目给IMS利诱,要腺体/液真的只有把闵随钓到手。   记忆不断跳转,喝醉,骚扰,大言不惭,动手动脚,依着这些第一印象,进度不是负数就谢天谢地了。   *   时间还在流走,原烙音再未见到闵随,他的腺体也回到从前随时爆炸的状态。   由奢入俭难,经历过信息素稳定的好日子,回归平常就显得极为难受。   钓到闵随要提上章程。   “学长!”   说话的是他的Omega学弟沈清诺,人如信息素,就是颗甜丝丝的水蜜桃。   沈清诺瞥见原烙音桌上高高摞起的一堆书,看清名字后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一本书,教你做钓系》《拿捏一个Alpha,这些就够了》《快速追到Alpha的100种方法》《你还在为追高岭之花而不知所措,这些就够了》   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了小诺?”原烙音脸不红心不跳,对于闵随这种千帆历尽的老男人,光他单打独斗必定是难以拿捏,但配上书面知识,就说不准了。   “啊!我看见IMS的老总了。”沈清诺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八卦,“他好像来开什么讲座。”   IMS的老总?   闵随!   原烙音低头看向关键知识点。   【联系方式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高频率见面才会擦出别样的火花】   “门口都站着人,挤都挤不进去。”沈清诺喝了口咖啡,苦得皱起眉头。   原烙音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入实操阶段,还有些兴奋,甚至没注意自己贴到沈清诺的肩膀。   “哪啊?”   “……综合楼小礼堂!”沈清诺闻到一闪而过的青柠味,大脑宕机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原烙音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实验室。   “学长!学长!”   “讲座都结束了……”   综合楼贴近学校北门,半拱圆弧状,十层楼高很有设计感,历经多年风雨也只是外表有些斑驳。   综合楼走出不少人,宽阔的大道都变得拥挤,只有原烙音在往反方向走。   他有点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首战告吹。   但不知道是不是腺体残缺的终极debuff吸走厄运,原烙音从来都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宠儿。   加油,原小音。   小命就攥在自己手里,天生腺体残缺不是错,只要能钓到闵随,腺□□和信息素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走上三十二阶,望进小礼堂,里面是送走最后一位学生的闵随。   “抱歉……不能……联系方式。”   原烙音听见这些模糊的字眼,颓废的同学垂头丧气离开,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闵随怀中巨大的花束。   “闵先生!”   闵随见到他有些疑惑,却没有寒暄的打算,只是朝原烙音点点头,“小原。”   “我听说您来了,就想来看看。”原烙音总是充满活力,他一向讨喜,右边浅浅的梨涡又拉近距离。   “可惜讲座已经结束了。”闵随望向Alpha赤裸的脖颈,三十二天前他的手握住这只幼鸟的命脉,差点彻底断送这唯一可以控制他的生物。   “没什么。”闵随的态度意料之中,原烙音笑着道,“您救了我两次,我想请您吃顿饭,请问您有时间吗?”   “抱歉小原,我最近会去拉乌斯蒙德。”   原烙音并不意外,想要和闵随吃饭的人从这里排到了邛光,哪里轮得到他。   “那可以加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这才是真实目的。   “当然。”闵随拿出手机与他交换电话号码与社交软件账号,最后还颇为客套,“我和你的导师是同门,你有问题我很乐意回答。”   客气的话听听就好了,当真的都是蠢货。   第一步要到联系方式。   第二步增加接触机会。   第三步故意肢体接触。   ……   第N步获得腺体/液治疗腺体残缺!   恭喜小原同学第一步取得圆满成功。   原烙音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无意间的对视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小孩把戏早就被闵随一眼看穿。   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不会逗留。   回到实验室后原烙音点开微信,闵随的微信名很官方,他在备注中删去冗杂的前缀。   朋友圈只是很正式的工作分享与转发。   原烙音放下手机欲哭无泪。   这种该怎么钓啊!   还没来得及合上的《追求Alpha你该这样做》停留在宝贵的一页,原烙音在联系方式那句旁打钩,继续往下读。   【精心设计的相遇在美好场景的加持下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拉乌斯蒙德好像挺出名的,他想起爸爸说过那里有最美的海上日落。   原烙音心思活络起来,翻看这几天飞往拉乌斯蒙德的航班。   “老师。”   他拨通导师的电话,手上的项目进入收尾阶段,他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且取得对接团队的高度评价。   他也从来不需要担心自己几个月后的毕业问题。   “我想请一周的假,去拉乌斯蒙德。” 第4章   拉乌斯蒙德位于地球另一侧,拥有美丽的海峡,是世界闻名的旅游城市,也是闻名遐迩的爱情圣地。   富家公子的身份不是谣传,他直接刷了顶配套间,躺在大床上登入IMS官方网站。   他可不是来旅游的。   推文写得清清楚楚,IMS董事长闵随携团队赴拉乌斯蒙德,与世界五百强企业W·Queen桥梁建设集团CEO友好会面。   虽然原因没写,联系其它推文中IMS集团旗下房地产公司要开新楼盘,而W·Queen拥有世界顶尖的粘合性材料研发技术。   闵随什么目的其实并不难猜。   离W·Queen集团总部大楼最近的投入使用粘合材料的工程就是标志性建筑拉乌斯蒙德港口大桥,退一万步说,就算没蹲到闵随,看看传闻中世界最美的海上日落也不亏。   时间还早,原烙音从行李箱中翻出自己精挑细选的两本书,决定继续独宠《追求Alpha你该这样做》。   这本书写得好,美中不足的就是以Omega角度讲述,双A毕竟还是小众性向,国内连证都领不了,这类书过不了审。   【保证一定频率的偶遇与约会,学会制造惊喜,Alpha也会为玫瑰激动】   【Omega精心设计的见面,Ta会很高兴,但Alpha总是不善于表达喜悦】   他点点头将那一页单独折起。   玫瑰,惊喜。   原烙音换上沙滩裤出门。   天气很好,风弥漫着海水的气息,咸腥味淡淡恰到好处,并不会叫人排斥。   原烙音租了辆单车骑到海边,阳光下,沙滩显现出金黄,再往前是辽阔海域,无数船只在浅蓝色海面航行,从前地理书上贫瘠的文字转化为生动的实景。   蓝天,白云,海面波光粼粼,就像是女神圣纱掉落在这片海域。   “玫瑰多少钱一支。”原烙音被沙滩的摊贩吸引,拉乌斯蒙德的括尔沙滩是约会圣地,玫瑰是不错的商机。   “三十。”摊贩回应道,挑选出最美丽的一束递到Alpha面前,“您的伴侣一定会喜欢。”   原烙音愉快地付钱,抱走他的礼物。   他戴着墨镜躺在遮阳棚下,还给玫瑰花找了张躺椅。   一小时,两小时,他在这片沙滩上看到不少闹剧。   海水倒灌冲到小孩辛辛苦苦堆起来的城堡,人太多牵错Beta伴侣手的Omega青年,还有管不住眼睛挨巴掌的Alpha。   天好像变了。   蓝天白云在没人注意到时转化为烫金晚霞,烧红烙铁的颜色。太阳逐渐消失在海平线,它已不再耀眼夺目,变为能够直视的鲜红。   暖热的风拂过面颊,玫瑰花瓣摇曳着,沙滩上的声响都在此刻静止,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追逐日落。   落日余晖渲染天际,原烙音朝不远处的大桥望去,车流往来,有一群人站在桥边。   他有预感,那就是闵随。   人太多,原烙音放弃捧着玫瑰前去,快步走向大桥。   沙滩边缘与桥头连接的小平台停了几辆车,闵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与明显外国长相的中年女Alpha交谈着走来,望见原烙音后,他并未停留一瞬。   助理差点忍不住吹声口哨,这是什么旷世奇缘,在拉乌斯蒙德都能遇见。   闵随步伐很快,他与女人握手后各自上车,几乎是关门的瞬间,微信传来提示音。   【原烙音:(猫猫头.jpg)】   【原烙音:好巧啊闵先生】   闵随隔着车窗,注意到踩在沙滩与柏油路交界线,正捧着手机朝这边笑的青年。   他并没有回应的想法。   “老板,人家小孩到拉乌斯蒙德人生地不熟,就为了见你一面。”   “他应该庆幸我还能控制自己,而不是自作聪明。”不论是引诱还是除去,对原烙音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他飞机落地后就直接到了W·Queen总部,连续三十九个小时没有闭眼。   即使他并不需要睡眠,也会感觉到疲惫。   “你现在应该去审查谁透露我的行程。”   车缓缓开动,落日后路边街灯亮起,直到快进入主路,闵随忽然出声。   “停车。”   未熄屏的微信界面停留着对方最后那句话。   【原烙音:我有话想说】   这种近乎打扰的方式闵随并不是没遇见过,但他想看看这个小孩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原烙音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辆黑色商务车,瞧见车停在路边,他回去拿起玫瑰花,将书放在一边。   玫瑰花瓣边缘有些萎蔫,但没关系,路灯下漂亮的Alpha青年捧着火红花束,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靠近车边站立的男人。   助理在停车后退到几百米外等着看好戏。   塔卢索目力惊人,从很远的地方就看见Alpha将花藏在身后。   他无奈地捏捏鼻梁。   这小孩鬼主意这么多,都是从哪里学的?   “闵先生。”原烙音这次采用完全不同的方案,他观看无数恋爱博主暧昧期视频,设计出最吸引Alpha男的表情,“港口的海上日落很漂亮,您看了吗?”   他将玫瑰花递出,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闵随不愿意模糊原本清晰的界限,企图用冷冽的目光逼退只是伪装喜欢的Alpha。   表情可以伪装,可原烙音显然演绎天赋一般,那双眼睛骗不得人,没有半点喜欢。   或许他扯碎这束玫瑰就能解决他觉得麻烦透顶的局面,以原烙音的骄傲恐怕是日后见他绕道走。   也免得触手惦记,更避免他控制不住弄死原烙音。   “您可以给我个机会吗?”原烙音重新将玫瑰花抱在怀里,丝毫没有失落。   闵随收回不成熟的想法,他极度后悔自己脑子一热,为了断绝念想去酒吧招惹了命定伴侣。   “我的取向不是Alpha。”他很少将话如此挑明,他的理由太合理了,世界上取向为同性的Alpha不超过5%,“双A恋无论是伦理还是生理都不合适。”   直至现在,双A伴侣在他们国家仍旧不被承认法定关系,只能出国换取一张没有实际意义的结婚证。   生理上更不用说,Alpha天性排斥同类,他们可以是兄弟、朋友,至于恋人,接吻甚至更深入接触永远逃不开信息素,被压制那一方只有痛苦。   “喜欢可以排除万难,生理的不适可以克服,结合与亲吻永远是心理的感受大于生理。”原烙音眼睛不眨地说出这些话,反正他也不是真心喜欢闵随,只是残缺的腺体驱动他追求。   若他是个健全的Alpha,遇见量级高于他且信息素生理性吸引他的同性,早就不知道躲多远去了。   “你太小了。”还没结束学业,闵随登记在身份证上的年纪都大他九岁,更不要说那些孤独沉寂抵抗命运的无数岁月。   “我可以当作今天的事没有发生。”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触动,他并不相信现在的原烙音知道他的真实模样后会坦然接受,种族内部口口相传的命定伴侣一说对他这个叛逆的人丝毫不起作用,“不管你在谁手上得到我的行程,我敢保证,再继续你会后悔。”   原烙音的表情转换着,不得不承认,异国相遇的缘分落到被误会跟踪的地步,他有些微妙的不满。   “如果你想说的就这些,那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他也是鬼迷心窍才会停车。   话都说到这份上,要是原烙音真喜欢闵随,恐怕早转身离开删除微信一条龙服务。   毕竟面子比天大。   但他抚上腺体,那里因为试新药多番折腾又回升到超高水平,成为易感期不定的定时炸弹。   为了身体健康不丢人。   “闵先生,您相信Alpha之间也存在互相吸引吗?”他的征服欲与好胜心节节攀升已然到达顶峰,抑制贴下的腺体开始不受控制。   “你中学应该学习过生理课。”闵随看了眼腕表,提醒远处看好戏的助理快点过来。   Alpha之间当然不会相互吸引,但他又不是Alpha。   青柠味信息素朝他扑来,闵随眉间隐隐出现怒气。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原烙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闵随忍得很辛苦,命定伴侣对他的吸引比想象中还大,身体本能几乎要违背宿主意愿,朝甘甜的青柠味倒戈。   想要共筑爱巢的那部分欢呼着,恨不得现在就伸出触手将伴侣层层包裹。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厌恶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连带着迁怒原烙音。   他散发出乌木味信息素,精准控制在极小范围,目的性极强地将青柠全部塞回去,这其间不免混进自己的信息素。   “你是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闵随很少带着指责意味对话,他在公司时自带的压迫感就足够让员工战栗。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原烙音的表情在灯光下甚至有一些狡黠,他的唇泛着水光,“抱歉闵先生,有些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失踪很久的助理终于出现,他担心老板情绪失控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快步走来。   “闵总,W·Queen为您设宴,时间快来不及了。”   闵随颔首拉开车门,不再给予原烙音任何关注,助理发动车后,隔着淡黑的车窗,还能看见Alpha站在原地。   “老板,我看那小孩也挺喜欢你的,你要不顺其自然试试。”助理同为异种,与他朋友多年,没看见任何一个塔卢索能够违背意愿不和命定伴侣厮守终生。   “原烙音是装的。”闵随有些无力,强行压制身体反应的弊端终于显现,右手全部转化为巨大的腕足,漆黑的一团紧紧缠绕着,并逐渐往驾驶座延伸。   他差点控制不住去掐挑衅他的Alpha的脖子。   “您收敛点!”助理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发出尖锐爆鸣,“已经来不及回酒店换衣服了!” 第5章   沙粒的触感是干涩的,无数针尖大小的颗粒汇聚成包裹海岸的沙滩。太阳沉海,但黑夜却没有及时到来,还有很多人享受海水最后一丝暖意。   原烙音低头看测量仪,果不其然又降低到正常水平。   看来他那小半个箱子的YS—311抑制剂失去用武之地。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闵随盛怒之下溢出的丁点信息素。   生在原家,就算是家庭比起同阶级幸福和睦,原烙音也明白有时候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能仅仅只用能见光的手段。   【原烙音:闵先生,结束工作后,您想要吹吹拉乌斯蒙德的晚风吗】   他压根没想过闵随会回复,吸完最后一口可乐,关掉手机,把塑料杯丢进垃圾桶,骑单车回到酒店。   不可否认的是,闵随的信息素对他产生了极大影响,现在他身体的连锁反应还没有消退,以至于不短不长的骑行还是有些疼痛。   风拍在脸上,有些湿。   异国风情在拉乌斯蒙德的街道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同的交通规则与陌生的打扮风格洋溢着开放与活力。   原烙音骑着单车穿过嘈杂的街道,在他身后,天色逐渐朝深蓝过渡。   闵随给他的感觉很割裂,明明在酒吧暗中的眼神就像是要将他拆吞入腹,面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却退避三舍。   究竟是为什么?   酒店的装饰偏简约风,灰白色调ins风格为主,洗完澡后他放了点音乐,决定换另外一本书宠幸。   《追求Alpha你该做》已经不适合这种情况,聪明人就不该继续死磕,应该学会换条路。   【如果你愿意,不妨尝试突破界限的行为,但注意分寸,没有任何Alpha值得Omega付出身体的代价】   笔滑动在洁白书页,原烙音的眼睛越来越亮。   突破界限的行为,不如直接把等级拉满。   一个不一定会成功,即使建立也很快就会消散的临时标记,就连摄入丁点就能缓和他嚣张的信息素水平,如果临时标记他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被信息素掣肘。   他并不担心传言中恨不得剜去腺体的疼痛,接受标记带来的生理疼痛与雌伏同性的屈辱在他残缺腺体导致的短暂生命面前,都不重要。   把控节奏他还是多少有些自信,如果事情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他一个打拳的Alpha还愁弄不晕闵随?   随便来个肘击都够闵随喝一壶了。   但还是要尊重自己的医生。   他仰躺在床上,点开对话框,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决定直球出击。   【原烙音:医生,如果Alpha咬我一口会发生什么?】   【原烙音:就是信息素吸引我那个】   国内时间还是凌晨,但老人觉少,医生大概率没睡。   果然对面回复很快,还带着刚起不清醒的迷蒙。   【A符忍盛:我怎么知道】   【A符忍盛:你把话说清楚,什么Alpha!!!】   【A符忍盛:你小子敢乱来我告诉你爸】   像是嫌他没有及时回应,符忍盛一个电话打过来,接通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要死啊,让你请那人来配合研究没让你搞双A!”符忍盛的语气很冲,像是整晚上没睡着,“那么晚你还没睡,你在哪?”   “我在拉乌斯蒙德。”原烙音字正腔圆如实回答。   “你不好好念书出国做什么?”对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吸,看来原烙音不负责任的态度把他气得不轻,“我警告你,你这种情况,Alpha咬你一口你就横着回来吧!”   “别告诉我父亲——”   回应他的是电话忙音。   原烙音叹了口气,看来只有继续自己的计划,他摇摇头,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治疗腺体啊。   至于花钱用人情请闵随帮忙配合研究就是做梦,不用符忍盛说他都知道十有八九抽腺体/液会不止一次,那是有生命危险的。   就算他找最好的医生闵随也不可能同意。   闵随脑子得先进水又被门夹后再被驴踢才会答应。   天色彻底压黑,原烙音的房间在最顶楼,三十三层的高度足以俯瞰城市繁华。   他甚至能看见远处海水拍打在岸边的岩石。   闵随并没有回复他的微信,原烙音退出聊天界面,开始着手研究旅游攻略。   来都来了不好好玩几圈的确很亏。   次日,原烙音彻底投入旅行。   小提琴形状享誉世界的海上博物馆几乎存储着普通人能够接触的所有深海生物标本。   海鸥广场在冬天并没有访客,巨大的女神雕塑下只有孤独的演奏者轻轻吹着竖笛。   冰兰塔是拉乌斯蒙德最具宗教色彩的教堂,他在门口买下一把据说辟邪的漂亮挂件。   一连三天,他都没打扰闵随,把拉乌斯蒙德给转了个遍。   但这不代表他放弃这个机会。   再不联系闵随都忘记他了。   【原烙音:闵先生】   【原烙音:我好像易感期到了,您能来接我吗?】   原烙音叼着路边买的小吃发消息,食物叫不出名字,尝在嘴中有股特殊的淀粉气息,很有韧劲。   易感期是不可能易感期的,他要是真这么容易大街上发.情,早就成局子常客了。   YS—311功效与副作用极强,他为避免影响他的好心情,只注射了几支普通抑制剂副作用。   测量仪数值稳在非常健康的数字。   但“好像”永远是绝佳理由。   闵随发来一条消息,原烙音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有只手抓过他的手机转身就跑。   他嚼完最后一口,愣了几秒才追上去。   异国街头遇见小混混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原烙音深有所感,他追那个男人追了四条街,拐进小巷后捅了贼窝,就像是电影里面的场景,乌七八糟的地方像耗子一样钻出来一群人。   拿刀的拿刀,拿棒的拿棒。   幸好这禁枪。   就这么几个小混混,他还会怕!   Alpha随手捡起墙角的废弃钢筋,把翘边的抑制贴按实。   “一起上?”   *   宴会盛大,IMS是世界闻名的企业,闵随本人更是称得上年少有为,无数人想要结交这位青年才俊。   这是拉乌斯蒙德最高档次的酒店,装修富丽堂皇,宽阔的宴会厅由八根三人合抱的柱子支撑,雕刻着古希腊神话里的神明,无数人希望能够进入这里,在觥筹交错间分得一杯羹。   闵随更是中心,他举着酒杯与往来不绝的宾客交谈。   但总是会有空闲的时候,没有回复的消息框被反复打开,闵随微不可查地有些不自然。   不用想都知道原烙音在说谎,但万一呢。   陌生的国度,如果真的当街进入易感期恐怕会招来不小麻烦,更何况他是塔卢索唯一的命定伴侣。   唯一。   这是个程度很重的词语,天地万物之间,塔卢索除了同类可能爱上任何性别任何生物,祂们追随命运的指引,无论开始如何,结果都是纠缠一生。   他想利用原烙音结束塔卢索无法战胜命运的诅咒,又无法控制自己关注那个本不该遇见的青年。   理智告诉他,他正在沦陷。   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   但他真能承受坐视不管带来的后果吗?   “老板,您要去哪?”助理见他快走到宴会厅门口,连忙追上来。   “出去抽支烟。”闵随用了模糊不清的理由,他低头再看眼手机,仍旧是没有回复,不再踌躇,“那库斯,定位原烙音的位置,发给我。”   助理望着他的背影,深吸口气挂出笑容面对前来询问的宴会主人,解释闵随的离开。   一只漂亮的蓝色小虫从窗户缝挤了出去,翅膀嗡嗡作响,在不起眼的角落分裂生长成群,四散开来以超高速度寻找老板不愿意接受的未来伴侣。   这对于追踪隐身能力超绝的那库斯种族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谢垣:(位置)】   【谢垣:奖金(搓手.jpg)】   闵随沉着脸,朝定位开去。   *   小巷比想象中更加脏乱,完全无法使用的废弃家具积着厚厚一层灰四处都是,地面坑坑洼洼,还流着气味刺鼻的液体,与巷外光鲜亮丽截然相反,就像个不规整的垃圾场。   原烙音的腿狠狠踩在混混的手背,巷子里倒了一片全都在哀嚎。   “算你的福气,老子的新鞋还没踩过人。”原烙音骂了一通才想起这里是国外,又切换语言骂得越脏越开心。   在大脑与眼睛还没发现不对时,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心脏开始狂跳,他的肌肤再次出现细小颗粒。   这样的生理反应,他近期只能想到——   “易感期?”   “不回消息?”   闵随见到他无误后心才回落,注意到青年脸侧的细小伤口眯起眼,粗砺的拇指压在他侧脸替他拭去血迹。   就像是惩罚不听话小孩的长辈,但这样的姿势着实有几分隐秘的暧昧。   “拿自己的身体撒谎,你真是好本事。”闵随语气很轻,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却没有人能够忽视其中的怒气,“还聚众斗殴,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回国。”   原烙音的大脑持续宕机,他理解闵随的怒火,按照设想他会在遇见闵随之前伪造易感期即将到来的假象,或者卖个乖,总之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最重要的是,他没来得及发定位!   太衰了,这都能被抓包!   “我不喜欢谎言。”闵随懒得再管不知死活的原烙音,他已经失控过太多次,命定伴侣对他的影响远远高于预估,他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处理了Alpha。   “闵先生,我的手好疼。”   左肩脱臼,他见闵随转身就走有些着急,踢开脚边挡着的人想追过去。   一打九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对方还有武器,原烙音看起来没事,衣服遮着的地方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头。   漂亮的Alpha脸侧带伤,打架出的汗沾湿衣服,透出青柠甘香,他捂住受伤部位,咬着唇满脸都是做错事的愧疚。   只有认错才会那么乖。   闵随的恼怒大半部分源自自己,伎俩如此拙劣,他却因为嗤之以鼻的唯一动摇。   “我不是医生,帮不了你。”闵随的声音比原来更冷,“以后别再联系我。”   因为怒气而散发的信息素压得被暴打一顿的小混混喘不过气,就连闻不到的Beta也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浓度很高,如果平日是阳光下乌木自然散发的草木清香,现在就是雨中乌木林的厚重潮湿。   “闵先生。”   原烙音提高声音,在喊的同时他注意到一直以来忽视的问题,闵随的信息素能够吞噬他多余的信息素,又会不合常理的生理性吸引他。   那么易感期呢。   像是印证他的猜测,他感受到深处席卷而来的渴求感,或许是近期摄入过闵随的信息素,汹涌的快感愈发强烈。   “闵先生,求求您,我错了,我真的进入易感期了。”原烙音的信息素已经引起在场其余Alpha的排斥暴动,闵随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身走到他面前。   “忍住。”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闵随握住他的肩膀用力,复原他脱臼的部位,朝那些混混道。   “滚。”   瑟瑟发抖蠢蠢欲动的少年们逃得飞快,整个小巷只剩下二人,闵随的身形比他高大许多,几乎是笼罩住他。   原烙音眨眨眼睛,熟悉的乌木为他隔绝出一片崭新的天地,但这次并未拉低他的信息素浓度,而是令他更加灼热。   小巷再脏毕竟是在市中心,原烙音甚至能够听见几十米外路人的脚步声与嬉笑。   “抑制剂呢。”闵随被欺骗的恼怒还没有消退,但他还不至于朝病人发火。   他不相信原烙音没带。   “被……被踩碎了。”刚刚的打斗那么激烈,原烙音身上的东西几乎全飞出去,在混战中壮烈牺牲。   “闵先生,救救我。”原烙音发生易感期最普遍的认知错误,进入情绪敏感阶段,嘴唇红润润的,“我好热,我要是不是要烧死了。”   闵随才是要死了。   他不愿意接受命定伴侣,但体内流动的信息素跳跃着,让他几乎忍不住撕开原烙音碍事的衣服,咬穿脆弱的腺体,将可怜的Alpha据为己有。   地上还有一只幸存的抑制剂,脏兮兮的地面还有至少四五只踩碎的玻璃残骸。   那么多抑制剂?   “不要!不要针,不想头晕。”   挣扎,拽着闵随的衣服瑟瑟发抖,与平常的狡黠模样截然不同。   Alpha进入易感期的反应千奇百怪,原烙音的状况他不在意,只是头疼这样让他无从下手。   “原烙音。”他捂住Alpha的眼睛,趁骤然堕入黑暗的怔忪注射成功。   细看原烙音的眼神很空洞,眼睛却是水汪汪的。   “您弄疼我了。”   闵随咬牙。   要疯了。 第6章   去医院的路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并非闵随不熟悉路况,而是蠢蠢欲动的原烙音。   现在从他的角度看去,原烙音低着头烧得滚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要不是安全带的束缚,必定像只八爪鱼死死黏在他身上。   “原烙音,坐好,别乱摸。”闵随只觉得头疼,呵斥住原烙音去研究安全带按钮的行为。   “你好凶。”原烙音嘟起脸,发现男人并没有如愿哄他气得更狠,开始暴力攻击车门。   闵随没再管他,车门紧锁,原烙音弄不开。   好不容易捱到医院,谢垣早已联系好腺体科著名医师。   消毒水的味道很浓,装修是简约的土橙色与白色结合,能够舒缓神经。   “不要,不要抽血!”原烙音死命扒住闵随的身子躲避护士手中的针,就像幼儿园怕疼的小朋友,“不要针!”   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子抱住自己挣扎,那力道还是够呛,闵随稳住他小声安抚,眼神示意护士动手。   疼过后的原烙音弹出去,愤愤穿好自己因为挣扎脱掉的羽绒服,缩到角落瞪向帮凶。   闵随懒得跟他计较。   “您可以看看这个抑制剂吗?”闵随将特意收起来的空管递给医生。   “YS—311注射型Alpha抑制剂,这已经是最强效的型号,副作用极强。”医生瞄了眼使用过后的玻璃管,“按理说注射后立刻反应,他怎么还在混乱期。”   原烙音又忘记闵随对他做坏事,凑过来抱住男人,想要汲取乌木信息素。   短短半分钟让闵随在异国医院丢尽脸面。   血液检测开了绿灯,最快速度得到结果,医生看完数据后道:“抱歉,我无能为力,他是由于量级更高的信息素刺激被动进入易感期,而且由于他体内信息素极度不平衡,我们不能盲目用药。”   “找个Omega志愿者,或者忍。”医生早已洞察一切,“你们是双A伴侣吧,的确要辛苦些。但建议还是分开,易感期的Alpha结束混乱期后会开始攻击同性。”   “多谢。”闵随并没有花时间否认,抱起原烙音离开。   Alpha还是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闵随身上,头埋在男人胸前不肯见人。   “给你找个志愿者?”闵随毫不怀疑如果选择“忍”这个选项,原烙音会一直死死缠着他。   “你不要我了?”原烙音瞬间泪水涟涟,“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Alpha在易感期通常会出现两大类状态,一类是暴躁易怒攻击性极强容易上社会新闻,另一类是敏感爱哭安全感低也容易上社会新闻。   谢垣已经赶到医院,当他看见一人一树袋熊,下巴差点落地上。   谢垣:我嘞个天菩萨,这是什么鬼进度!老板不愧是老板。   闵随表情不佳,谢垣作为几十年王牌助理,鞍前马后的狗腿子,直接给自己的嘴上拉链。   原烙音被安全带五花大绑,闵随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犯病。   “你亲亲我好不好?”   “什么?”闵随头一次直面易感期Alpha,没有任何经验,原烙音这副泪眼朦胧的娇态在他这跟发疯没什么两样。   “我要你亲我,我要你的信息素。”原烙音本来就是坚定不移的直球选手,在易感期加持下言语更加露骨,“真的不可以用钱买吗?你的信息素和腺□□。”   “其他的也可以。”   “正常点。”闵随单手按住他的胸腔正中,把张牙舞爪的青年牢牢控在车座,“还有多久?”   “两分钟,两分钟。”谢垣说着,却没狠下心踩油门,他不敢用眼睛吃瓜,只能竖起耳朵不放过一丝动静。   窗外是异域风情的建筑,闵随没有半点心情欣赏,只想快点回酒店找绳子把原烙音绑起来丢浴缸等他自己慢慢熬。   车停在地下车库。   “老板,我会解释你这几天的缺席。”   闵随的滚还没说出口,谢垣就驾车离开。   VIP顶格套房有专用直达电梯,原烙音像是闹够了安安静静窝在闵随怀中,直到瞄见什么重现活力,拍着闵随的小臂。   “3302!3302!”   什么3302?   闵随想起自己的门牌号,忽然有了荒诞的念头。   这小子不会也住这里吧。   他抱着尝试的态度,翻遍原烙音身上所有地方,终于在内夹层找到没被甩飞的房卡,果然打开了3302的房门。   与闵随设想的不同,里面很干净,并没有他固有印象中的衣服乱飞东西乱甩。   刚刚把人放上床,原烙音一个鲤鱼打挺摆好进攻姿态。   “私闯民宅,你想干什么!”   易感期的语调不同,Alpha的声音细了两个度,现在就像是小猫亮爪子准备挠人,毫无威慑力。   闵随很想给他点教训。   “啊,你是闵随,是我的Alpha。”原烙音凑过来闻闻信息素,露出右边浅浅的梨涡,抱住闵随把脸埋在男人胸口磨蹭。   “好软,好香,好喜欢。”   他在易感期。   闵随忍住推开的本能,认真纠正原烙音的错误认知,“我不是你的Alpha,别乱叫。”   “啊。”原烙音抬起脸,肉眼可见的失落,如果他是只兔子,耳朵绝对耷拉下来,“可是你标记我了啊。”   “谁标记你了!”闵随真的生出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想法,只差临门一脚。   “可是我的腺体里有你的信息素。”原烙音撩开衣服,握住闵随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每次闻到你的信息素,我就好舒服。”   掌心下的肌肤微微鼓起,触手灼热,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腺体相当于第二性/器官,触摸都是极其冒犯的行为,如果情节严重可能构成猥亵。   闵随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拉下原烙音的衣服,将绑窗帘的装饰绳摘掉,压制住尖叫的原烙音不留情地把人绑住。   清净多了。   “闵先生,您为什么要绑我。”原烙音跪在床沿,双手束缚在身后很不舒服,他睁着时刻存满水的眼睛,“因为我是Alpha,您不喜欢我吗?”   这又发哪门子邪疯。   闵随打定主意不理他,放出信息素镇压。   他的目光落在手旁的两本书。   《追求Alpha你该这样做》与《Alpha的一百个秘密》   这都是什么东西?   “闵先生。”   原烙音的脑子果然好使,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都能解开绳索,冲过来抱住闵随,亲上他的脸。   没等闵随反应,软得像果冻的触感又在另一边脸炸开,还有继续复制粘贴的趋势。   他忍无可忍,把人甩开。   “你弄疼我了。”原烙音有点生气,发现闵随不搭理便瘫在床上撒泼打滚,“我要信息素,我好热,我要死了。”   闵随重新拿起绳子准备换种绑法,刚刚担心时间久了血液不循环没下死手。   看来对于精力过剩的Alpha还是不能留情。   “闵先生,我错了。”原烙音乖乖把手腕叠在一起伸出,“你绑我吧。”   闵随没多想,单膝跪在床边绑住原烙音的手,忽的肩膀一阵剧痛袭来。   “好多信息素,嘻嘻。”原烙音骤然接触到超量信息素,大脑保护性封闭只会傻笑,犬齿还沾着血。   信息素虽然部分存在于血液,但含量不高,大多存储于心脏上方的腺体中。   量级越高的Alpha,血液中的信息素基础标准相对更高。   短时间摄入较高浓度信息素,原烙音意外获得短暂的清醒。   但满房间的信息素浓度爆表,他很快又陷入自我认知失调,乌木味信息素就像酒精,令人上瘾。   “原烙音,坐好。”   闵随离他三步远,担心这小子像刚刚一样扑上来二话不说就啃。   易感期Alpha不能坐飞机,但这样的情况丢在异国他乡的安全屋太理想主义,也太不负责。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负的哪门子责。   “你是Alpha还是Omega?”闵随盯着盘膝坐在床上的原烙音,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鬼话。   “我是Omega。”原烙音张口就来,还装模作样地左右摇晃脑袋。   “说错了。”闵随继续缓慢释放信息素安抚原烙音,继续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重新说。”   “那我是小狗。”原烙音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限制级的话张口就来,他盯着闵随傻笑,“我是闵随的小狗。”   缓慢匀速释放的信息素忽然失控一秒,很快恢复正常。   闵随有那么几个瞬间真想给他录下来。   “热,好热!”原烙音浑身发软,他坐不住,挣开本就不结实的装饰绳,手腕留下鲜艳红痕,脱掉碍事的衣服,开始释放青柠味信息素。   命定伴侣对塔卢索的诱惑力太高,一旦真的爱上伴侣,塔卢索希望每时每刻都将触手缠绕在伴侣身上。   这都是原烙音自找的。   在他天人交战时,不老实的原烙音蛄蛹过来,咬住他的耳垂。   闵随翻身压住他顺手关掉顶灯,昏暗的环境加上美妙融合的信息素总会产生奇妙反应。   之前苦苦压制只是因为原烙音并没有祈求他的信息素。   这只平日张牙舞爪的小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浑身信息素请求标记,更像一个Omega。   “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触手占据理智高地,闵随越来越压制不住标记原烙音的本能。   咬一口或许就老实了。   临时标记成本太低,只需要信息素的注入,剩下的交给身体自动发生联结,一周之后咬痕消失没有半点影响。   只是被标记方会痛苦。   但这都是原烙音自讨苦吃。   这样恼人的挑衅,他没有放任触手撕碎原烙音已是怜悯。   当男人隔着衣服吻住Alpha的腺体时,侧脸传来一股钝痛。   原烙音意识不清还能肘击,闵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他并非人类,现在大概率已经昏死过去。   小孩得意洋洋,跪坐床上微微仰起头,肆无忌惮地释放信息素拱火。   闵随的手瞬间变色蜷缩,转化为巨大的腕足,没等原烙音惊呼,触手伸长敲击主控灯,房间彻底陷入漆黑之中。   “我看见了,你的触手。”原烙音被他压在身下,眼睛睁得很圆,声音有些小。   “你看错了。”触手在黑暗中肆意摇晃,否认宿主不负责的胡言乱语。   “我没看错。”原烙音的话还是很露骨,“你撞到我了,还想闻我的信息素吗?很香的,青柠味。”   “不需要。”   “可以摸摸你的触手吗?”   闵随忍无可忍,掀开原烙音的衣服,触手伸出钳制住他的四肢,乌木味信息素就像是手,肆意抚摸在他赤/裸的肌肤。   本能让原烙音逃离,他奋力挣扎,却因为收紧的触手无可奈何。   闵随掐住原烙音的脖子,低头来到Alpha的心脏上方,微冷的气息喷撒在前胸,只一两秒的犹豫便狠狠咬穿他肿胀的腺体,注入信息素。   双A临时标记必要发生条件便是双方量级不同,且研究表明低于成功率20%。   闵随在干什么?   原烙音从酸胀中清醒,发现闵随埋在他的胸前,乌木信息素还在继续注入,巨大的快乐感受引起颅内高潮,信息素对撞以及临时标记的建立联合冲撞,他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闵随舔去腺体溢出的血珠,信息素交换是相互的,他也彻底吸入原烙音的青柠,感受到有生之年最佳的生理愉悦。   漆黑的触手将沉睡的原烙音包裹成茧,纤细末端违背宿主意愿地摩擦在Alpha紧闭的嘴唇,准备找到机会伸入搅弄。   闵随一把抓回它。   “乱来信不信剁了你。” 第7章   乌木铺天盖地,原烙音仿佛置身潮湿闷热的雨林,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黑暗。   他想坐直身子,刚刚动弹胸口就传来洞穿的剧烈疼痛,强制封锁的记忆回笼,他忍住不适打开灯。   衣服裤子好好待在该待的位置,原烙音掀开上衣,看见心脏上方的腺体表面有一个暧昧的牙印。   形成时间不短,淤青明显。   没有抑制贴束缚的腺体正肆意散发着混杂青柠味的乌木气息。   他的腺体被彻底鸠占鹊巢。   失算了。   没想到他这么倒霉,偏偏进入了认知失调,激情过后几乎会丧失所有记忆。   再看手上宽度超过十厘米的红痕,原烙音细细思考,却对造成原因一筹莫展。   对面传来奇怪的声响,原烙音循着动静看去,只见沙发上窝着一人,衬衫由于动作有些皱,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狭小的空间显然对高大的男人来说过于逼仄。   咬完人装什么正人君子!   事情已然发生,责任在他,倒打一耙属实难看,临时标记建立无法除去,谢天谢地事态没有到达无法控制的地步。   “闵先生。”原烙音忍受着胸前无法忽略的刺穿伤,闵随在上面留下无数咬痕,“昨晚很愉快是吧。”   杀气腾腾,恨不得当场咬闵随还回去。   他担心自己的身体状态,符忍盛特意强调绝对不能接受临时标记,本来对这种把戏他游刃有余,可从未出现的认知失调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脚,令他陷入尴尬的境地。   漏算了闵随不是什么好东西,送到嘴边的鸭子谁舍得飞。   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没有出现不良反应,甚至状态绝佳。   易感期持续三到七天,他们拥有法定生理假,会在固定的空间与伴侣度过。   而他,仅仅一晚,信息素就乖乖龟缩到腺体,温顺得不可思议。   “是我失控了,我会补偿。”闵随不打算推卸责任,就算是原烙音引诱,也是他自己控制不住触手占据那一部分身躯主动咬去。   瞧着原烙音眼睛越来越亮,他就知道这小子打得什么鬼主意。   “你之前说的,免谈。”闵随站起身揉揉酸痛的肩颈,他在沙发上窝了整晚,“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可以敲门,至于临时标记,一周就会消失。”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闵随离开了。   原烙音撇着嘴看他关门。   还没说话就被猜到心思了。   摸摸死状惨烈的腺体,他忽然又觉得被咬一口就一笔勾销实在是太划算了。   闵随还是个很好的人。   原烙音收拾好心情,赤足踩在地板上,路过镜子瞄了眼自己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易感期认知失调的连带作用,他一个身高一米八的铁血Alpha居然有些诡异的梨花带雨鼻尖发红。   心情却诡异地好上许多。   太好看了,怨不得闵随。   刚准备倒杯水开始今天的美好生活,他却瞥见那两本书,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书的位置不对。   闵随就睡在桌旁。   原烙音彻底收回刚刚的想法,闵随就是个趁人之危不折不扣馋他身子的下贱伪君子!   他随手将书藏在不起眼的角落,拉开窗帘,暖融融的阳光抚摸在原烙音的面庞,柔软的发丝也镀上金光。   测量仪不慎掉落地面,昨天打架时不幸屏幕粉身碎骨,上面的数值不断变动着,最后停留在低于正常值的水准。   果然如此。   只是吸入都能短暂降低正常值,更别说连升几级的临时标记。   腺体的疼痛感明显,原烙音轻轻按压牙印周边,眼中飘过一丝羞恼。   都怪他忽略新药诱导易感期的可能性,又在紧要关头撒谎,白白送上门给闵随占便宜。   他,原烙音,地下拳场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个拳头比铁硬,一打九不在话下大获全胜的铁血Alpha,居然被人咬了!   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最最重要的是——   【原烙音:医生,我被咬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他已经幻想符忍盛在对面要求吸氧的惨状,果不其然,消息立马弹出数条。   【A符忍盛:你说什么!】   【A符忍盛:你要死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不要命了你】   【A符忍盛:我那么多病人只有你这么不听话】   【A符忍盛:(语音10s)】   【A符忍盛:(语音19s)】   【A符忍盛:(语音59s)】   点开就是老头中气十足的国骂,外加让他立刻滚回国内做全面检查。   剩下的原烙音没继续听。   他阳奉阴违,按下语音键谄媚十足:“医生,我回来给你带纪念品呀!”   “小原收到,马上回来。”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忽略自己占70%的责任,勉强能够将“色令智昏,好色之徒”的帽子扣在闵随头上。   闵随咬他了,证明接近并非全无可能。   为了自己长命百岁,他什么都豁得出去,不就是赔笑脸装恋爱脑吗?   谁不会。   *   制止原烙音走廊大喊的暴行后,闵随挡在门口阻止他闯入的不良居心。   但最后还是缴械投降。   “你就非吃不可?”闵随望着一桌子他八百年没吃过的快餐,表情有些皲裂。   “我馋了。”原烙音薯条嚼得开心,另一只手捧着可乐,“昨晚虽然是特殊情况,但感觉还不错吧。”   他学着影视作品中调情的手段,抚上闵随的手背,瞬间被甩开。   “全是油。”闵随的嫌弃不加掩饰,有了更深入的关系,他反而暴露出超乎原烙音想象的厌恶,“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误解,昨晚只是意外。”   “那我追你。”不然就卖给我信息素。   只可惜他们家与闵随全无交情,就算有,闵随也不可能给信息素。   “我拒绝。”闵随直接把原烙音其他话堵了回去,“你想都别想。”   或许他就该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个不听话的小子永远留在拉乌斯蒙德。   膝盖攸地传来奇怪的触感,他垂眼看去,风平浪静的桌面下是旖旎画面,青年赤足奋力撩拨着不解风情的男人,上半身却面色如常地吸着可乐。   “这也是你在《追Alpha你该这样做》里面学的?”闵随没有起任何涟漪,只是缩回腿。   一句话绝杀。   原烙音的腿收回去规规矩矩坐好,电视里自动播放的爱情片满屏都是粉色泡泡,房间内却因为闵随的话气氛降到冰点,桌子就是楚汉之界。   “小朋友,我劝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的关系止步于昨晚就可以了。”闵随的话不留情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毫无转圜的拒绝。   “你并不喜欢我。”闵随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产生的征服欲,但是,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离开锁门。”闵随屏幕亮起,是工作消息,他起身离开,不管留在房间的Alpha。   特食。   原烙音发誓他真的是不小心看见。   那是原氏集团的子公司,或许他的家人真的与闵随有交情。   他不再做无意义的盲目猜测,打去越洋电话。   “音音。”他还在拆脑子里乌七八糟的烂毛线球,听筒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爸爸,听说您去听了演唱会?”没想到打给父亲的电话接通的人是爸爸,原烙音随意闲聊搪塞,“是不是很开心。”   “原烙音,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去了拉乌斯蒙德。”年长男性的声音很温柔,却还是让万里之外的原烙音汗毛竖起。   “你不会是去追人的吧。”   “我没有!”小心思戳破后原烙音急得跳脚,知道躲也躲不过只能坦白从宽,“您怎么知道的?”   “朋友圈屏蔽选成@了吧,蠢成这样,出国藏着掖着就算了,照片里面还有那种情商为负的人都不会买的傻瓜书。”   爸爸说话一向那么直白,原烙音只觉得脸热,所幸很快电话就到了父亲手中。   “打电话干嘛。”   “……您认识闵随吗?”   特食绝非撞名,能和闵随扯上关系同阶级的特食只会有他们家那一个。   “闵随,IMS那个,你问他做什么?”原仲盛的语气有些古怪,“前些天你二叔骂骂咧咧,说那小子撬特食的墙角,害公司丢了不少钱。”   撬墙角!   “闵随能够压制我的信息素水平,符医生说他的腺体.液或许有用。”原烙音合盘拖出。   “我会私下联系他。”原仲盛沉默良久,“你和闵随别和接触,不然被吃了都不知道。”   原烙音明白父亲的沉默,钱,权,都不是问题,但腺□□和信息素是Alpha除精.液外最重要的分泌液。   通过提取信息素甚至能够手术标记Omega,像闵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松口。   而腺□□能够分析出Alpha几乎所有生理状况与量级,这无异于将咽喉置于他人手中。   原烙音越发心不在焉,他的手背皮肤因为摩擦一片通红。   不好意思,你儿子腺体未来七天散发的都是青柠乌木混合信息素,牙印还在胸前没消呢。   “原烙音,你怎么知道他的信息素对你有用!”原仲盛杀了个回马枪,“你和他干了什么!”   何止见面,他还心思不轨呢。   “什么都没有!”原烙音提高分贝掩耳盗铃,发出一串叽里呱啦的怪声音后伪造信号不好挂断电话。   就算是IMS得罪了原氏,闵随也不可能答应给腺□□,还是要从钓到他入手。   这不能让家里知道。   原衡铎玩弄Omega感情被断生活费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玩弄闵随绝对会被骂到死。 第8章   闵随没再回来,原烙音也窝在酒店找了部片子打发时间。   荧幕的光照在脸上,不知不觉月亮紧闭的窗户外已完成东升西沉的轮回,到一个半球继续她的旅途。   机票定在后日,原烙音决定趁热打铁,踩着这场意外情事的余温发展一下进度个位数的事业感情线。   他微笑着,敲响闵随的门。   陆陆续续三次敲门没有任何回应,原烙音咂出点别的意思,凭直觉点开闵随的朋友圈。   【拉乌斯蒙德之旅圆满结束,感谢W·Queen集团对IMS的大力支持,合作愉快(握手)】   很官方的文字,如果不是微信只能看见共同好友的评论与点赞,原烙音几乎怀疑闵随是故意发给他看的。   跑了。   闵随跑了。   原烙音气得发笑,他对着镜子看到腺体上绝对算不得怜惜的痕迹,打开消息框噼里啪啦打下大段亲切问候,又窝囊地删掉。   【原烙音:闵先生,您回国了吗】   【原烙音:(冒头.jpg)】   或许是在忙,或许是单纯不想理他,闵随并没有任何回复。   家里也没有任何联系闵随的消息。   叮咚。   消息提示音清脆,原烙音捡起手机,却发现是经理邀请他明天参加一场观赏赛,机票全额报销。   银行卡转账信息从上方跳出,原烙音瞪大眼睛点开多看了几眼。   他没看错吧,给那么多?   【原烙音:马上回来】   *   观赏赛规则如名,但观赏的主要目标并非血腥暴力的抗争,而是展现Alpha的长相与身材魅力。   票的买主往往是Beta与Omega。   原烙音本来对这种比赛不感兴趣,但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连他都难以拒绝。   他戴着镶嵌尖锐柳钉的chocker,大腿束缚着黑色绑带,紧绷的肌肉形状漂亮,彰显着力量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没经过训练的对手一拳KO。   “Iron获胜!”   “第三赛季他已经连胜十一局,让我听见你们的欢呼!”   “Iron!”   全场都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淹没在尖叫与鲜花中。   原烙音给粉丝签完名后,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电梯依旧卡在地下二层,他本就因为闵随憋着一肚子火,彻底忽略什么路人甲死法大全,打开手电筒朝外走去。   停车场的安全通道指示牌散发着诡异的绿光,地面不知道是什么材料,踩上去摩擦声与回音并存。   鱼腥味扑面而来,腐烂的臭气很是恶心,原烙音反胃的冲动还没压下,就凭身体意识朝右一躲。   他回过头,看到攻击者的全貌。   那人裹着垂到地面的斗篷,身高中等偏低,大概在原烙音胸部,看不出是男是女,只是很瘦。   “玩笑不是这么开的。”今天不是万圣节,在地下停车场cos巫师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小朋友,我可是打拳的,一拳下去马上就可以120急送到院。”   他不喜欢停车场的环境,警告过后就准备往回走,毕竟这样的人可能就是图个乐子,不太敢与他正面冲突。   “嗬……嗬……”   那人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紧随其后是电流的噪声,像是耳鸣。   原烙音捂耳朵的瞬间,那人扑上来,他看见伸在眼前的手,指间有几乎透明的黏腻皮肤连接。   像是传说中人鱼的璞状手指。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那人上来就用挖眼睛这样的阴招,原烙音也没什么怜悯心,牟足劲一脚将人踹飞三米远,狠狠撞在停车场的柱子上。   而它的斗篷敞开,露出黑雾般的躯干,能够看见完整的人类器官。   “呕。”原烙音骤然遇见这样的冲击,再看见暴露在空气中五官错乱的脸,差点控制不住翻腾的胃。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像鬼,也绝对不是人。   原烙音注意到他那一脚完全令怪物失去行动能力,还是不放心倒退着保证那东西在自己的视线范围,直到电梯关门。   他捏捏鼻梁,吐出一口浊气,抛开杂想。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警告过你。”随着闵随身影的出现,停车场二层的所有监控在同一时刻爆开,巨大的触手蔓延,像是夺命的死神镰刀。   米若的五官还是错乱的,但它依旧拥有眼睛视物的能力,长时间的阴暗窥伺,他偷吃了很多尸体,但还是忍受不了那个人类的香甜气味。   【饶了我……我不知道他是您的……】   闵随的皮鞋踩在它的脸上,就像踩中一滩微微凝固的水,触手伸出从米若脚底开始缠绕收紧,并一圈一圈向上裹住挤压。   “我上次警告过你,不要打他的主意。”闵随冷眼看着这只米若发出生命垂危的痛苦哀嚎,“是你自己找死。”   米若的身体里99.7%都是水,它此时此刻要将这些水化为涕泪企图唤醒塔卢索的怜悯。   它错了,怎么会有塔卢索不爱自己的命定伴侣呢。   于塔卢索而言,找到伴侣是祂们几乎等同无尽的生命中唯一的目标,是祂们存在于世界的意义,只要有任何事物会威胁到伴侣的安危,塔卢索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   “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命定伴侣,你居然敢觊觎他的眼睛。”闵随的触手收缩挤压,米若身体里储存的粘液爆裂开来,下一秒开始蒸发,像是从未出现。   闵随收回触手,脑海里是原烙音的长相。   眉飞入鬓,五官立体,是具有攻击性的野蛮长相,还长了一双最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弧度是柔和的,中和他容貌的锐利,那么格格不入又漂亮得像是天生本该如此。   “滚。”闵随暴力驱逐蠢蠢欲动伺机而动的触手,这是他的力量根源,也是他的情感汇集,这些漆黑泛蓝的存在是命定伴侣最忠诚的信徒。   即使违抗它们的宿主。   临时标记还没有消失,原烙音刚刚留在停车场的信息素都钻进他的皮肤。   Alpha在社交场合会戴上抑制贴以示尊重,抑制贴锁住绝大部分信息素,余下的百分之几淡得与空气没什么两样。   而Enigma没有腺体,或者说全身上下都是腺体,他们可以任意操纵自己的信息素,释放与封锁,都在掌控之中。   没有人知道,IMS的董事长是从未证实的新性别Enigma,更没人会知道,他此刻正与青柠交缠,难分难舍。   他过于关注原烙音了。   没有哪一个塔卢索是因为信息素吸引爱上伴侣,他们爱的是伴侣本身,是全部,即使信息素会像伊甸园里的禁果充满诱惑。   他要除去任何影响他的因素。   “谢垣,找符忍盛约个时间,我要清除原烙音的信息素。”   *   实验室里锣鼓喧天像是在过春节,这都是因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原烙音带着拉乌斯蒙德特产强势回归。   除了人手一份的挂件,还有各种小原同学亲口品鉴亲手挑选层层选拔带回来的零食和纪念品。   “真好看,谢谢学长。”沈清诺捧着手中可以当项链的挂件,凑到原烙音身边,有些小心翼翼,“学长,你过年什么时候回邛光?”   一提原烙音才想起来,这个水蜜桃学弟是他老乡。   “二十六七吧,不是很确定,还有那么多天。”原烙音摊手,和不和学弟一道在他看来无甚分别。   “好叭。”沈清诺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见原烙音朝外走随口问道,“学长回去放行李吗?”   “不,去送温暖。”原烙音兜里放着五六七八个挂件,他落地的消息已经被符忍盛知道,幸好打拳的行踪没有暴露,但不快点滚去医院全身检查恐怕夺命连环call就要打来。   符忍盛空出下午的时间,双手抱胸等着原烙音负荆请罪。   “符医生!我好想你啊!”原烙音分裂出表演型人格,先拿出礼物,“漂亮吧,这可是我在拉乌斯蒙德最灵地方特意求的护身挂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原烙音嘴甜,长相好,符忍盛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动。   “抽血没有。”   “检测报告。”原烙音递出纸质报告,“我现在活力满满,腺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他量级比你高?”符忍盛带着老花眼镜,眼神越来越认真,“数值远低于正常水平,你还敢说是健康,现在收拾跟我去安全屋。”   “他量级肯定比我高,头一次就把我临时标记了。”临时标记成功率那么高的情况,唯有一种解释,闵随的信息素量级远高于原烙音。   量级永远是个没有顶端的金字塔,没人知道自己确切在哪一层。   “你不疼吗?”符忍盛想起双A标记后的排异反应,他之前的病人无一例外都是痛不欲生,但原烙音看上去接受程度非常高。   “不疼,非常好!”原烙音将其归咎于不合常理的双A契合度,闵随的信息素都能够吸引他,不产生排异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安全屋和医学部实验楼的房间很像,墙壁上密密麻麻都是毁坏后修复的痕迹,那是不知多少易感期有破坏倾向的Alpha忍受不住攻击欲望而造成的损坏。   “不要紧张,放松,深呼吸。”符忍盛看到原烙音的腺体表情微妙,“我会用药唤醒你处于抑制状态的腺体,提高你信息素的攻击性,你努力把另外的信息素驱逐出去。”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方量级太高,原烙音天然受到压制。   “标记很快就会自动消失吗?”双A不同于AO,临时标记短暂的只会存在几秒,只有极少数能够达到以天为单位。   “不懂就不要乱说。”符忍盛的火气又被点燃。   “原烙音,你知不知道,信息素水平低危险性远远高于另外一种极端情况?”符忍盛等待药效作用,放在桌上的药剂针头粗得吓人,“恶心呕吐那都是最基本的,你会休克、幻觉,长时间下去甚至出现抑郁、精神分裂的连带反应,最严重的,就是猝死。”   “你在拉乌斯蒙德,陌生的国度接受同性标记,有没有想过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符忍盛直接将药剂注射进原烙音的腺体,他虽然是个Beta,也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疼痛。   原烙音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就在符忍盛怀疑他是不是痛晕过去时,只见Alpha咬着唇,指尖用力到发白。   这种痛他早已习惯,每两个月他都会到医院用过医疗手段直接清除多余信息素,但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   深入骨髓的痛也从来不会减少。   “对不起,符爷爷。”   他第一次这么称呼符忍盛。   “爱惜你自己,我会想到办法的。”符忍盛叹了口气,带着褐色斑点的手抚上原烙音的头。   药剂注射十三分钟后发生反应,一开始原烙音只能感受到腺体被针贯穿的疼痛,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腺体皮肤之下逐渐泛起酸涩感。   痛。   原烙音无法用准确语言形容那种痛苦,他的信息素跳动着,一反之前的安静,叫嚣着要将侵占领地的乌木驱逐出境。   驱逐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是痛苦的,疼痛等级不亚于Omega洗去最终标记,他的手指钳进皮革包裹下的海绵之中,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牙齿狠狠咬住符忍盛担心他咬断舌头塞进来的医用纱布。   房间里终于散发出乌木气息,宣告着原烙音抗争的胜利,又很快被天花板上的管道吸收清除,放出镇定的舒缓剂。   这个过程很漫长,等到后背全部浸湿,原烙音痛到神智涣散,身体发生连锁反应,胃开始痉挛。   不知多久后,麻木的口腔传来湿润纱布摩擦的触感。   “好了。”符忍盛取下他口中的纱布,揉揉他酸涩的腮帮,“小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原烙音筋疲力尽,几乎张不开嘴。   “嗯。”   有希望了,他会好起来的。   即使从来没有人能够战胜腺体残缺的天生诅咒,但相较于不能分泌信息素的个体,原烙音又是幸运的。   没有闵随的信息素压制,外加药物残留,原烙音的信息素水平又开始缓慢上升,他解开束缚手上的绑带,望见符忍盛收拾东西的背影,没忍住问道。   “医生,会有人的手是璞状的吗?还带着很臭的海腥味。”   “它躯干没有皮肤,五官是混乱的。”   腐烂的鱼腥味和不似常人的泡发手掌,裸露的内脏与错乱的五官,那简直就是都市传说里杜撰出来的恐怖生物。   符忍盛的表情有些怪异,他的眼睛转动着,可惜背对姿势原烙音无法看见想,“你知道几十年间世界各地都有核污染事件发生,未公布案例中有很多受灾的生物,你说的可能是从灾区来的人。”   “基因是很神奇的,它们的突变率放在个体上极低,但放在种群放在核污染的环境下,概率可能会随着时间呈J型曲线增加。”符忍盛用尽量通俗合逻辑的鬼话搪塞原烙音。   Alpha点点头,跟在符忍盛身后,接过医生手中的一堆杂物。   “我昨天遇见了。”   符忍盛闻言脚步顿了下,侧过脸瞧原烙音一眼,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才道:“你说什么?”   “就在万盛,很诡异,冲上来就想要挖我的眼睛。”   符忍盛听他絮絮叨叨说奇闻异事,最后只是举起文件拍在他脑袋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们要信奉科学,你可能就是遇见个污染病患者。”   “回家前先来医院领点药回去。”符忍盛在诊单上唰唰写着,“你再胡来,我肯定告诉你爸。”   “我那么听话的。”原烙音把兜里其他挂件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医生,你记得分给你学生,说是我送的,保平安。”   符忍盛很忙,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亲自给原烙音做检查,不止一次派他手下的博士生来帮忙。   “就你小子嘴甜。” 第9章   有礼物buff加成,原烙音顺利从符忍盛的念经中逃离,前脚踏进实验室,后脚就被派去帮导师给闵随送资料,此刻正拐道去往IMS总部大楼。   乌木信息素已经拔除,但牙印依旧留存,想起符忍盛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原烙音就脸热。   虽说信息素水平低是极其危险的状况,但也侧面反应了闵随的信息素的确有用,只要控制住不被临时标记,他的身体还是能够接受。   闵随是至关重要的变数,他必须快些搞定,赶在他身体彻底崩溃之前。   他不想生命只有三十年。   进度本来就是个位数,以他和闵随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如果不自己努力,过完年回来闵随连他是谁恐怕都记不得。   爱情电影里除了网恋,见面都是促进感情的基础。   IMS大楼位于CBD中心,拥有一整栋高达36层的大楼,由于福利好,环境好,工资高,是不少人的心之所向。   原烙音背着包,手揣在兜里摩挲最后一个挂件,径直走向前台。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前台是位短发的年轻Beta女性,挂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   “我是A大N·C实验室的原烙音,导师是卓蒙教授。需要见闵董事长,没有预约,麻烦您问一下。”   没有什么狗血文里狗眼看人低的情节,闵随也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霸总,前台小姐听完后拨打内部电话询问董事长助理。   “麻烦您稍等一下,已经有人去告诉闵董了。”前台示意他在候客区稍作休息,还送来一杯温开水。   事情发展已经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原烙音习惯性瞥了眼新的测量仪,刺激器官的兴奋剂并未完全代谢,由于他的分泌速度高于常人,现在已经达到正常范畴。   不出意外,今明两天他又要回到药物控制的生活。   除非——   “先生,请跟我来。”前台取出特殊电梯卡,领原烙音到高层专用电梯,“闵总刚刚结束会议,谢助在顶楼等您。”   就在原烙音疑惑谢助是谁时,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他望向对面镜像中变形的脸,撇撇嘴。   果然大企业就是不一样,他家公司就没有什么高层专用电梯。   “原先生。”谢垣朝他点点头,“南方子公司出现纰漏,刚刚才开会闵总罚了好些人。”   “谢谢。”虽然这跟他没什么关系。   谢垣只送到门口便转身离开,恍惚间原烙音听见偷笑的声音,但助理先生身板挺得很直。   或许是听错了。   原烙音摇摇头,轻轻敲响门。   “进。”   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壮阔的好风景,几乎占据三分之一顶楼的办公室很是气派,落地窗设计足以俯瞰城市,还有一张足够几个人躺在上面的办公桌。   “回来干什么,没听懂要求?”闵随还以为是重新做方案回来的部门总监,难看的神色还僵在脸上,他没听见回应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小原?”   表情转换很快,还是很冷。   “有什么事吗?”   “想见你呀。”原烙音自来熟靠在办公桌上,压低身子凑近闵随,把握距离不至于过火,他递出资料,“闵先生的牙印还在我腺体上没消呢。”   闵随望了他一眼,“送东西就送东西,好好说话。”   标记原烙音后他悔恨万分,早知道会惹上这个麻烦,他就该丢Alpha自生自灭。   Enigma的五感比被称为天之骄子的Alpha更加灵敏,他们能够捕捉到精密仪器才能检测出的超低浓度信息素。   这是天赐的能力。   闵随不用费劲,就知道原烙音身上属于他的乌木信息素全部消失。   微妙的酸楚感在Enigma心中蔓延开来,闵随认定那是原烙音信息素对他的影响,并不理会。   “如果没有急事,请你出去。”闵随的鼻梁很高,原烙音不合时宜地想如果架上副眼镜会是什么模样。   他也曾在拉乌斯蒙德调戏闵随时提到男人适合戴眼镜。   “别这么生分嘛闵先生。”闵随坐直身子,从兜里掏出渡上体温的挂件,“我猜您走得匆忙,肯定没来得及去逛逛教堂。”   “礼物?”回国是整个团队的行程,闵随并不想修改,但他同样觉得没必要向Alpha解释。   “当然。”原烙音点头,“闵先生,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作为你咬我的补偿,反正你又不会给我信息素。”   “抱歉,今晚有约。”   闵随收下挂件随手套在笔筒上,那挂件是麻绳和涂色木头串成的小人,诡异的腮红和眼珠。   他难以想象原烙音的审美。   “谢谢,很漂亮。”   “闵总,舜恒的姚总来电说今晚家里出了急事,希望可以改日再约。”敲门声响起,谢垣的声音及时隔着门传来,闵随桌下的手猛然攥拳。   那库斯!   【你要是再偷听一个字,我立刻让你再也用不了你的种族能力】   透过门缝违背物理规律的影子像液体般流动着退出办公室,就像是从未来过。   原烙音并没注意远处的异常,他挑挑眉,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今晚有时间吗闵先生。”他恶意戏谑着,看起来闵随吃瘪的确令他心情愉悦,更多的青柠气息被闵随捕捉。   小腿故意蹭上闵随的西装裤,不知道原烙音从哪里学来的昏招,闵随本来就难以抵命定伴侣的吸引,更别说还有信息素加持。   他抓住Alpha紧实的小腿,力道不小,语气带着威胁。   “小原,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就像是下一刻要掰断他的腿。   “我只是问问您今晚是不是有时间。”原烙音很无辜,他轻松挣开闵随收力后的手掌,“您的答案呢?”   “地方我定,现在我需要处理工作,别告诉我你要一直呆在这。”闵随捏捏鼻梁,拿胡搅蛮缠的Alpha没办法。   “IMS那么多人,董事长连午休时间都挤不出来吗?”原烙音走到办公室另一头的沙发上,抓住抱枕锁在胸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股强烈的排斥感逐渐消失,但是闵随还是对他不感兴趣。   就像拉乌斯蒙德的临时标记只是一场梦。   “本来是有二十分钟的。”   只不过现在都被忽然冒头的原烙音占了。   “我就在这里。”原烙音打定主意要多留些时间,他的电影不是白看的。   闵随感觉到青柠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他知道那并非青年本意,但暴起的青筋几乎要冲破皮肤。   “去休息室。”闵随按下摆放在书桌上的装饰品,左后方的书架往两边分开,露出黑漆漆的房间。   就像什么秘密处决基地,虽然是法治社会,但原烙音还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不要进去。   “要不就出去。”闵随的话很不客气,“你打扰到我了。”   原烙音讪笑两声,没从表情中看到厌烦,顺坡下驴钻进休息室中,随着机械的声响,书架渐渐合拢。   他没有看见闵随的表情。   休息室没有窗户,就像是猎奇电影关押豢宠的密室。   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原烙音望着缓缓消失的最后一丝光亮,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这是被关起来了?   测量仪发出微弱的光亮,他注意到自己不断增长即将到达临界点的信息素水平静止在最高值。   是闵随的信息素。   休息室使用痕迹明显,乌木气息很浓,原烙音打开手电将整片墙壁照了个遍,还是没找到灯的开关。   安静的环境,舒适的气味,睡意侵袭时差没倒好的Alpha,但原烙音并不打算那么没心眼在陌生地方陷入睡眠。   乌木气息很淡,但存在感很强,虽然属于原烙音腺体的那部分已经被医院排气管搅碎,但原烙音还是会因为不合常理的双A契合度而控制不住的放松。   就像是有手拨弄大脑紧绷的弦,原烙音仅仅没控制住闭了眼睛,便瞬间昏睡过去。   与此同时,门开了。 第10章   闵随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原烙音坐在地上,脸挤在柔软的被子上,嘟出一小块肉,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他眼神冰冷,瞳孔在全黑与全白之间转换,像是猛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深植于大脑的意识想要控制他凿开命定伴侣的身体,它与塔卢索共生共存,引诱祂们坠入爱巢沉溺于爱的浪潮,但对于闵随这个异类,这些诱惑宛若无物。   那就毁掉,塔卢索会后悔终生,即使他表现得并不心动。   只可惜闵随并不想如它的愿。   他的手刚伸出就化为黑色烟雾,笼罩原烙音的脸,触手伸出小心用尖描摹Alpha的眼眶。   那双眼睛睁开会是湿漉漉的,眼尾是钝感的圆弧而非勾长,天然带给人阳光温暖。   这双眼睛的主人很狡猾,自信想要的都会得到。   他的脸在黑雾中破裂重塑,那点微妙的笑意在黑暗空间不为人知。   手指揉搓在原烙音微微露出缝的唇瓣,塔卢索的夜视能力令他看到那片鲜花露出靓丽的颜色。   原烙音是对的。   但他很快又想起原烙音拔除了侵占腺体的信息素。   引诱他,却不愿意为此沉沦。   幼稚的小孩。   闵随发现自己无法再次用手掌扼住原烙音的脖颈,掠夺他的呼吸,微妙的感觉于他而言是一直坚持的信念逐步崩塌。   他想起原仲盛的那一通电话,信息素紊乱综合征,这会是小孩非要得到他感情的原因吗?   原烙音醒来时觉得嘴唇有些疼,像是受到凌虐。   由于这是闵随的私人领地,信息素浓度远高于其余地方,驱逐出他腺体的乌木信息素很狡猾,丝丝缕缕缠绕他的四肢。   他灵机一动,摘掉绑在手腕的测量仪放在枕头旁,推门出去。   “醒了。”   迟钝的尴尬虽迟但到,在别人的休息室鸠占鹊巢睡得迷迷糊糊,横看竖看都不是件值得称道的事。   “我带你去吃晚饭。”   原烙音清醒不少,他很饿。   “走吧走吧走吧走吧。”   闵随定的地方绝对很好!   *   十分钟后,原烙音收回自己的蠢话。   闵随居然带他吃食堂!   “小原,昨晚我接到了你父亲的电话。”闵随开门见山,并不打算先叙叙旧,“很抱歉,我隐瞒了临时标记你的事实。”   “本就是意外不是吗?”原烙音停下筷子,那双末尾弧形的眼睛如同晶莹剔透的琥珀。   “你能这么想当然很好。”闵随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我听说你需要我帮忙治疗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抱歉小原,我不能暴露我的信息素。”   “但我可以给你介绍医生。”原烙音并非是对他有与欲望相连的情感,只是为了治疗,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脱离命定伴侣的枷锁与诅咒过程有些难,但结局总会如他所愿。   “既然如此,我希望不再产生没必要的暧昧,我的取向并不是Alpha。”   原烙音就知道那条路会被闵随堵死,父亲没有暴露他的真实病症在意料之中,毕竟所有人都只以为他得的是另外种不会危及生命的不治之症。   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症状类似,他多希望自己真的如谣言一般。   “我们从来没有暧昧。”原烙音顺着闵随的话,食物落到口中全然失去滋味,他机械地咀嚼,“但是您无法阻止别人的感情吧。”   “你不喜欢我。”闵随斩钉截铁。   “那您呢?”   “我认为不需要再次申明。”   “拉乌斯蒙德,任何一个人找您,您都会去找他,会给他临时标记?”原烙音咄咄逼人。   “自然,举手之劳。”闵随表情并未出现任何松动,即使体内完美融合后的两种信息素冲撞着他的血管,反驳那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谎话。   越是这样,闵随越要掌控它。   原烙音拒绝过无数人,还是头一次被泼冷水,闵随将路全部堵死,无论是父辈的利益交情还是他掺杂着假意的示好。   再继续下去不够体面了。   “谢谢您的饭。”原烙音端着餐盘转身离开得很急,他找不到给餐盘的地方,窘迫、尴尬,就像一只无头苍蝇。   以至于他并未注意到闵随的目光。   等原烙音彻底消失,闵随捏捏鼻梁,他这次话说得绝,原烙音这个骄傲的性子,撞南墙后应当不会再回头。   他平复着青柠信息素带给他的波澜,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去挤压吞噬,却发现属于他的部分竟然违背宿主意愿,开始保护瑟瑟发抖的青柠。   他目光一暗,不能再放任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   【那库斯,我需要去医院的时间】   【后天下午四点】   太晚了,他等不及。   【挪时间,就今天晚上,和符忍盛协商,任何损失我来补偿】   闵随态度强硬,钱又到位,符忍盛的;登时空出两个半小时的空档,闵随当即从公司出发赶往医院。   惨白的墙,简陋的装修,安全屋会时刻喷撒大量空气清新剂,避免易感期Alpha接触到没来得及处理的同性信息素而陷入暴动。   几乎为零的浓度中,闵随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淡得几乎快消失的青柠香,轻易勾起他压抑许久的暴动。   “我标记了一个Alpha,只是临时标记。”闵随坐在束缚椅上,任由符忍盛给他系于他而言只有造型作用的束缚带,“他很吸引我。”   又觉得有些不准确。   “他的信息素很吸引我。”   “信息素吸引你不就是人吸引你吗?标记人家占那么大便宜还耷拉个脸。”符忍盛怼天怼地惯了,忽然意识到眼前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咽下口水讪笑道,“……你们塔卢索不是讲究什么命定伴侣吗?”   遇见命定伴侣之前,塔卢索绝对守贞。   “他的确是我的命定伴侣,但是我并不喜欢他。”   符忍盛的沉默震耳欲聋。   天爷啊,你标记人家,咬完后翻脸不认人,算什么塔卢索!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拔除信息素?”Enigma没有腺体,他们的信息素留存于血液,只要他们愿意,每个地方都可以成为腺体,“需要换血吗?”   “很遗憾地告诉您。”符忍盛带着老花眼镜查看电脑上传来的报告,“您恐怕拔不掉命定伴侣的信息素,结合得过于紧密,现在的医疗水平达不到完美剥离。”   “就像是两个独立的分子,普通的AA乃至AO临时标记只会让它们产生联系,但你与他的信息素由于吸引融合到一起,而且是无数个分子。”   “如果我非要除去呢?”违背他本意的临时标记,就应该快点终结。   由于他是Enigma,留存于原烙音胸前的标记就会如Alpha赋予Omega般存在一周,而非瞬间消失。   太久了,他不能容许任何影响他决断的东西存在。   “激化你的信息素活性,加速代谢,直接吞噬。”符忍盛也少有遇见这样的情况,EA情侣中作为标记方的Enigma受影响那么深的例子更是亘古少有,“会很痛苦。”   但结合闵随是塔卢索,也不是无法解释。   “开始吧。”   注射药剂后符忍盛光速退出,锁上安全屋的大门,从玻璃观察闵随的情况。   果不其然药剂发挥作用后,束缚带瞬间断裂。   半个小时后,符忍盛满脸黑线,唰唰写完账单塞给谢垣,不敢骂出声只能用手指指点点。   “就你们这个年久失修的安全屋值那么多钱?”闵随平静下来,随手抓起账单扫视,根本不像刚刚造成台风过境的暴虐凶残。   安全屋迎接几次Alpha就会重修一遍,根本不会用好东西。   “赔就好了。”符忍盛摊手,拿起手机邀功请赏。   挂在手机壳的挂坠发出叮当声响。   闵随看过去。   有点眼熟。   “这是我一个小辈特地从拉乌斯蒙德带回来的。”符忍盛注意到闵随的目光特意解释,“连我学生都有份。”   连挂件上带有的贝壳染成的颜色都一样。   闵随衬衫下手臂青筋暴起,原烙音果然是虚情假意,这就是他的“特意”。   “这小子还机灵,买那么多,怕是拿的批发价。”符忍盛的笑发出一半,就被谢垣狠狠一杵,还没来得及问候爹娘,就看见闵随难看的脸色,咽了口唾沫。   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这塔卢索怎么一副被老婆背叛的死样?   “我还要去盯学生的实验,先走了。”符忍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揣起手机转身就走。   桎梏他的青柠信息素完全拔出,但效用还没有立刻消失,他居然因为原烙音没有给予他特殊对待而心里不满。   果然命定伴侣对塔卢索的吸引力在方方面面,并不仅仅拘泥于信息素。   幸好今日拒绝了原烙音,日后不会再见,时间是最好的舒缓剂,那些脱离掌控的糟糕情况和管不住的生理反应永远不会出现。   符忍盛折返露出头发花白的脑袋。   “我劝你还是陪陪你的标记对象,Enigma信息素量级太高,他下一次易感期会很难熬。”   下次易感期?   最少是半年以后了。   但原烙音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   那就找卓蒙帮忙盯着情况,他不会再去见那个小孩。   *   原烙音越想越气,拉乌斯蒙德的挂件不是谁都能得的,他就不该给闵随一串,浪费他的好意。   他舔着冰淇淋,空出另一只手发消息。   【原烙音:爸爸,我二十六回邛光】   腺体倏地一痛,像是信息素丝丝缕缕抽离,但医用抑制贴刚刚才换新,将妄图透气的信息素全部锁在腺体里。   在引起他警觉的前一刻,那害得他冰淇淋落地的痛感随风消逝,就像是错觉。   对,他的腺体!   真是钻牛角尖了,喜不喜欢闵随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现在是他要钓到闵随,利用闵随,得到腺体.液,而且速度要快。   万一闵随的腺体.液不管用,他得快点找其他方法。   他不想死。 第11章   原烙音始终没找到合理理由去找闵随,事态走向回归起点,两条偶然交叉的线又重新平行。   但残缺腺体就是个催命符,原烙音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他寻找接近闵随的时机。   比如遗落在休息室的测量仪。   “原先生,很抱歉打扰您。”   陌生电话打来,声音也不熟悉,原烙音等着对方解释来意,没有立刻挂断。   “我是闵总的助理,谢垣,我们见过面的。”声音很年轻,“您有时间到北门来一趟吗?”   原烙音眼前浮现出一张周正的脸,黑边无框眼镜,气质有些像文弱书生,每次见到他都会微笑点头。   “闵总交待我给您些东西。”   “嗯,我马上到。”   他挂断电话,揉搓今早起床没打理的头发,套上挂在椅背的羽绒服就出了门。   理智告诉他,闵随不会准备什么好东西。   但万一呢。   这个万一是千万亿万分之一,但终归是有可能的。   闵随也是有可能良心大发的。   思考间,原烙音骑着单车穿过光秃秃的大道,停在北门前。   “谢助理。”几个称呼在舌尖跳跃着,原烙音最后还是挑选比较恰当的那个,“麻烦您跑这一趟。”   谢垣递出个款式高级的黑盒子,是手工定制钢笔的包装盒,很适合送礼的牌子。   今天真是天下红雨,闵随居然真的良心大发。   “您可以打开的。”   原烙音点点头,准备欣赏这份不知原因的礼物。   当看清是什么东西时,他控制不住撇起了嘴。   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眼熟的测量仪。   沉默。   还是沉默。   原烙音接过盒子,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字来,“找了好久,替我谢谢闵先生。”   那就是他居心不良故意放在休息室枕头边的测量仪,准备夸大它的重要性作为下次见面的理由。   路再一次被闵随堵死。   “这块测量仪对我很重要,真的很感谢闵先生。”原烙音退而求其次,机会摆在眼前他不可能放过,“请您问问闵先生最近是否有时间让我表示感谢。”   “原先生。”谢垣的职业微笑无懈可击,“您也知道IMS的年假是业内典范,年前总是要比平常忙一些的。”   “或许您可以亲自问问闵总。”谢垣难掩看好戏的眼神,他的明示摆在面上,“再忙,回微信的时间还是有的。”   “多谢您。”原烙音正有此意。   谢垣走后,他站在原地,掏出手机单手打字。   【原烙音:闵先生,测量仪我收到了,谢谢您】   就连最紧密的关系也无法保证秒回这一行为,原烙音不期待闵随会立刻回复,经历上一次的拒绝,闵随没有删掉他的微信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好,在骑行的过程中手机就震动一声。   等他回到寝室楼下,准备先看消息再锁车。   【xx手机报:以旧换新实施方案来了!报废旧车买新车最高补贴1万元,今年计划加装3000部住宅电梯,详情请点击(链接)】   垃圾短信。   原烙音收回笑容将测量仪戴在手腕上,顺手买了瓶水。   在付款时,手机上方弹出新消息。   【闵随:嗯】   他利用时间差避免对方发现他的期待,回了寝室才回复消息。   【原烙音:年前您有时间出来吃一顿饭吗?】   【闵随:没有,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就是不要再提,也没有继续聊天的必要,原烙音瘫倒在床,手臂横在脸上。   这种到底该怎么追啊!   *   一直到腊月二十六,原烙音都没有再见到闵随,所有东西都回到正轨。   离开前他去数据所帮导师拷贝资料,发送成功后,他合上电脑准备打车去机场。   这里位于郊区,地铁未通行,还算空旷。   但去机场几乎横穿整个主城区,磨磨蹭蹭肯定赶不上。   【您前面还有61/63位】   抬头,数据所门可罗雀,石板街道,不知名的树只剩下没有叶子的枝条。   鬼打的车吧。   再看还有不到四个小时的航班,原烙音顿觉人生无望。   他就不该顺手在群里回个OK。   在查看航班改签的相关事宜时,他遵循第六感抬头。   几米远的台阶上站着一人。   合身的烟灰色西装,搭配纯黑领带,高大的身躯堵在并不宽阔的玻璃伸缩门前,光是站在那都有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还有一张长在他审美点上的脸。   是闵随。   男人的表情并不好看,身后匆匆跟出来的谢垣脸上还留着尴尬的笑。   “老板,他就是狗眼看人低,您别把……”谢垣瞧见前方的原烙音,把脱口而出的话掐灭,微微点头,“原先生。”   “小原。”闵随主动与他打招呼,瞥见羽绒服下露出一点轮廓的测量仪黑边,“东西既然重要,还是要妥善保管。”   市面上并没有这类东西,结合原烙音的反应,闵随猜测那是与监测信息素有关的定制科技产品。   珍贵程度已经不能用钱来衡量。   至于原烙音那些年轻人的小把戏,他就当没看见。   “谢谢您。”原烙音注意到闵随表情的松动,撞破别人的窘况,他有些尴尬。   闵随恐怕是大清早来数据所取资料,IMS董事长亲自前往已经给足面子,但看上去交流并不愉快。   毕竟闵随刚刚的神情就像是要把谁的脑袋捏爆。   “原先生要去哪里,顺路的话可以送您。”谢垣缓和气氛,他的目的很简单,别让自己的老板发疯砸了刚刚建立的数据所,到时候又要被上面约谈。   这里并不是官方组织,不过是合作挂上皇商的头衔,前几天换了一把手,背后的人和IMS不太对付。   闵随就是担心自己人来吃闭门羹,没想到就算是他亲自来也被阴阳怪气一番。   他已经用尽理智才没把那张欠扁的脸按在办公桌上磨擦。   原烙音没想到机会送到了嘴边,他才不会放任煮熟的鸭子飞了。   “顺南机场。”   “回IMS。”闵随越过原烙音往停车场走去。   原烙音头一次听见他那么生硬的拒绝,这是迁怒。   他呆呆地转过头望向闵随。   “您别生气。”谢垣挺身而出替发疯老板安命定伴侣,他朝闵随的背影挤眉弄眼,愣那几秒像是在传递什么讯息,“数据所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了一把到闵总身上,受人指使,骂得可难听了。”   “闵总今天正好要去南边,送您不会耽误事的。”要是闵随没冷静早早回到IMS,幕后黑手的总部大楼可能真的会被轰了。   物理意义上的。   手机提示铃忽然一响。   打开微信,置顶末尾的消息框依旧是闵随,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一周前的动画表情。   现在多了新的两条。   【闵随:抱歉】   【闵随:我送你去机场】   要真是闵随的追求者,现在怕是早早忘记几分钟前遭受的冷遇,眉飞色舞蹦蹦跳跳地去谢主隆恩。   车还是没有打到,原烙音撇撇嘴,知道这是闵随为刚刚失礼行为的找补。   但是。   真的装死了!   原烙音犯不着跟免费车过不去,他背着自己的电脑包,与谢垣并肩而行。   “抱歉,刚才情绪失控。”闵随出乎意料站在车外,替原烙音拉开车门,“希望你能谅解。”   不过就是语气没平常那么好,这点小事原烙音还不至于上纲上线,他摆摆手。   “您能答应我的追求就行。”   闵随明显拒绝他家里的请求,不愿意给信息素进行医疗实验,多问只怕是会引起男人的抵触。   只有试图撬动没堵那么死的那条路,让闵随相信他真的喜欢。   不知是不是迁怒令闵随有些愧疚,他意外不像前几日那么断然拒绝。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他这样说。   “我是追求,不是强求。”原烙音讪笑道。   车厢只能听到原烙音的呼吸声,丝丝缕缕看不见摸不着的青柠香牵动着闵随的思绪,他朝向靠在车窗上如坐针毡的Alpha道:“小原,我有事拜托你。”   原烙音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   看吧看吧,他就知道免费没好货。   现在钓鱼对象主动给机会,但他不敢接啊!   “您说笑呢。”   他什么东西啊,能帮闵随的忙。   论专业,闵随是他的同系学长,代码还写入了教材;论业务,他原烙音虽不是二世祖也没想过接手家里的公司,自然比不过闵随这个天生董事长圣体。   他想不到闵随要他帮什么忙。   总不会拜托他当疯狗去数据所乱咬吧。   “IMS的子公司华锐主要方向是餐饮行业,前些时间由于总部监管不利,南方片区负责人恶意竞争造成不良后果。”闵随的眼睛很疲惫,他靠在车后座,“对象是特食,我打了很多次电话,但特食不愿意私下解决。”   他家的公司。   怪不得闵随忽然变态度。   这个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的伪君子!   “闵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呢。”原烙音没想答应,胳膊肘往外拐会停卡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知道原二总很忙,但希望能够给我一通电话的时间,让我表达歉意。”包括开除负责人让出市场这类赔偿措施闵随并不打算透露,“听说原二总很爱山水画,我偶然在海外得到一副《影河清》,希望小原能替我带回家。”   原烙音嘴角微微抽搐。   他二叔这人就是年轻时不学无术,中年附庸风雅,那副画是他二婶在结婚纪念日画的,被他留学的蠢堂弟偷偷卖了。   一顿打,三天那小子都没下床。   “当然可以闵先生。”原烙音轻笑出声,语意一转,“那您要给我什么报酬呢。”   “你想要什么。”如果能够让特食松口,挽回的损失数以亿计,相较之下,原烙音的报酬不过是九牛一毛。   “信息素不行,其余你随意。”   闵随再一次预判他的想法。   “我想想。”得到IMS董事长的空白支票可不容易,他得选一个最有利于他的选项。   太贵重不好。   太便宜吃亏。   以此威胁闵随会被赶下车,要闵随的腺体/液跟老虎拔毛没区别。   该要什么好呢。   原烙音改不掉一上车就犯困的习惯,车里放着舒缓神经的音乐,空调暖意充足,他还没想好要什么,便头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   身侧始作俑者的手逐渐转化为无骨的触手,伸长到地上再鬼鬼祟祟往原烙音身上钻,几乎要点在原烙音的腺体。   青柠好香。   “老板。”谢垣从后视镜看到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连忙叫停闵随,“您该休息了。”   年末的工作堆积如山,闵随一个人掰成几个人用,连续一周都没有睡觉。   从来没有塔卢索那么有事业心。   虽然睡眠不是必需品,但休息是必要的,只要过度劳累,塔卢索就可能出现触手不受约束的行为。   “嗯。”闵随的触手飞速缩回,又变成手掌,他闭上眼睛感受眼眶内的酸涩。   还是戒不掉对命定伴侣的渴望。   只要大脑松懈,那些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就会爆发,想要将原烙音包裹在触手中,最好谁也不要看见。   闵随很为难。   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原烙音止步于后辈的好感,最多只是因为消失的临时标记而产生的微妙感觉。   但他的触手不这么认为,已经将原烙音视为所有物。 第12章   机场,到了。   原烙音缓缓睁开眼睛,先是有些刺目的光,紧随其后的是嘈杂的声音。   很多很杂,男男女女交谈声,各种车轱辘在地上滚动的碌碌声,还有提醒注意安全的喇叭声。   “小原,到机场了。”闵随拍拍他的肩,把画递给他,“一路顺风。”   与往常不同,多掺杂了些微妙的好意,原烙音立刻联想到闵随在车上的请求。   拒绝的时候不是拽死了说什么期待合作,现在知道卖乖了。   还不是有求于他。   诡计多端的男人!   “闵先生。”原烙音准备道谢后就离开的想法瞬间扭转,他手指摩挲着,为即将到来的失礼行为而愉悦,“我想到要什么了。”   此时此刻车门已经半开,只需要一用力原烙音就能以最快速度逃离。   “想要什么。”闵随并未发现Alpha的坏心思。   原烙音的眼神在闵随脸上流连,不只是他自己,闵随也没有演绎天赋,那双眼睛藏着很多事,唯独没有心动。   他的脸越压越低,闵随上半身连摇晃都没有。   是吻吗?   闵随不知道,也不在意。   一个亲吻能够换原烙音帮他在双方斡旋,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皮肤与皮肤的接触带来阵阵颤栗,羽绒服特殊的面料在闵随的后颈摩擦,那是原烙音的双臂。   拥抱,是表达亲昵的方式,它高于握手低于接吻,只要双方愿意,瞬间就会带上暧昧的色彩。   其实只有两秒罢了。   闵随却以为时间拉得无限长,直到原烙音撤回时嘴唇擦过他的侧脸。   Alpha明媚的笑在眼前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车窗外。   “再见闵先生!”   他眨眨眼,两指并拢颇为轻佻地给了闵随一个飞吻,转身离开。   调戏人的过程尤为愉悦,未知的结局是却让人提心吊胆。   飞机上的时间很慢,原烙音想起闵随忽冷忽热的态度,也不知道该不该利用闵随有求于他继续进攻。   如果掺杂利益关系,闵随对他的感情就不会纯粹,之前以利相诱都无法得到信息素,更不可能因为有水分的爱冒着生命危险给他腺体/液。   飞机在颠簸。   后遗症虽迟但到,头晕、恶心,虽然经过无数次,原烙音还是难以抵御从血液中透露出的厌恶排斥。   市面上给正常Alpha使用的抑制剂经过多代研究更迭,已经达到99.8%非过敏使用者无不良反应的高水平标准。   如果。   如果他是个正常的Alpha。   原烙音闭上眼睛,脸上呈现的是与平日不同的冷漠。   *   “哥!”   原烙音猛地抬头,在人群中认出鹤立鸡群的Alpha男性。   那人身型与原烙音相似,墨绿色工装裤,格子衬衫随意系在腰间,上半身穿着白色卫衣,烫过的头发随意抓两下,脸上架着副橙色的墨镜。   酷得原烙音潮人恐惧症都快犯了。   这就是他的倒霉堂弟原衡铎。   “你不冷吗?”至于为何鹤立鸡群,除了原衡铎身高长相出众外,还有他在各色羽绒服中的春秋季打扮。   “这样帅。”原衡铎凑过来狠狠抱住他,抓住哥哥的手摁在自己脸上,“哥,你施舍我点钱吧,你看我都饿瘦了!”   “好冷好冷。”北风吹来,原衡铎打了个寒噤,悄悄瞥了眼身侧的原烙音,发现没被骂后眉开眼笑,“哥,我手臂比你粗了!”   “我现在也可以把你按在地上打。”原烙音懒得搭理小男生的奇怪心理,随便一捏就让原衡铎龇牙咧嘴。   原衡铎摸摸可能淤青的手臂,窝囊地选择上车前不跟原烙音说话。   他怎么忘了自己哥哥是打拳的。   原烙音并没有发现弟弟在生窝囊气,上车后从电脑包里掏出个盒子递给原衡铎。   “礼物。”   原衡铎没急着开车,拆礼物拆得飞快。   躺在廉价包装盒中的是一颗看起来就稀奇古怪的蓝色石头,晶莹剔透,形状崎岖。   “这是什么卡。”空调制热还需一会,原衡铎扛不住冻,把丢在后座的羽绒服掏出来穿上。   “你不是生活费停了吗?”原烙音单手靠在车窗,头晕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刚刚那段路都是他强撑着走完。   “哥,你真是我亲哥!”原衡铎这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正愁没钱用,“我爱死你了。”   “我不爱你。”原烙音推开他,“快回家,饿死了。”   天上掉馅饼还接到嘴里,原衡铎喜气洋洋提前过年,他跟着车内蓝牙音响激情开麦。   原烙音想起几个小时前的拥抱,既然拿了报酬,还是得把事情办好。   “你知不知道特食和华锐这段时间怎么回事。”贸然帮闵随说话,他得跟原衡铎一样挨打。   “啊?什么!”原衡铎沉浸在音乐世界,反应后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华锐是什么。”原衡铎打着方向盘,他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搞艺术的二世祖根本不知道,但好像有点耳熟,“不会跟IMS那个闵什么董有关吧。”   “你怎么知道?”   “大伯说你跟那个我爸天天骂的闵董搅和在一起,我听到咯。”原衡铎耸肩,发现原烙音并无回应侧过脸瞧,却发现他哥已经睡着了。   “怎么睡眠质量那么好。”原衡铎嘀咕道。   假装睡着的原烙音拳头攥紧。   他爹这个大喇叭怎么到处说。   *   缠绕爬山虎的铁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假山喷泉,精心修剪的园艺美景与清澈天空交相辉映。   “哥,醒醒,到了。”   原烙音没睡,只是因为头疼不想搭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睡一路了,起来吃饭!。”   原烙音推门下车,准备先回房间收拾,给家人的礼物自然不同于批量购买的挂件,每一个都经过精心挑选。   让原烙音意外的是,家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学长。”沈清诺站起来,他身边还有两个原烙音不认识的中年人,应该是他的父母。   他有些羞涩与窘迫,原烙音太熟悉那闪烁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他并没有挑明。   “小诺。”他自然地问好,“新年快乐。”   “哥,你快过来,我给你带了礼物。”客人在场,离开无疑是失礼之举。   弟弟虽蠢,还不到这种地步。   原烙音果断起身告辞,跟着原衡铎上楼。   “哥,那个Omega你认识啊?”原衡铎双手抱胸挤眉弄眼,偏过头小声蛐蛐,“真是不要脸。”   也不知道在说谁。   “沈清诺,我的同门师弟。”   “还真认识啊。“原衡铎的脸色愈发奇怪,“他们是上门来给你相亲的。”   相亲?   什么玩意!   原烙音眉间颦起,他才二十四岁,更何况还有腺体残缺这个病,对谁都是拖累,相什么亲。   外人不知道,家里人还不知道吗?   “沈家不知道从哪偷到你的信息素和他的大儿子做匹配,契合度93.8%,就连大伯和伯父都心动了。”原衡铎是最厌恶所谓契合度,连带着讨厌底下坐姿拘谨的Omega。   “我知道了。”原烙音无法怪谁,他的病在家里几乎没人提起,父母都很努力地将他当成正常人对待。   契合度85%以上的AO伴侣已经算得上是高契合度,更别说93.8%,那几乎可以称为命定之番。   如果运气够好,他甚至能够因为高契合度活到三十多岁。   “哥,你不会要妥协吧。”原衡铎急了,抓住原烙音的肩膀用力摇晃,“大伯投资那么多腺体研究所,会有办法的,你不能就这么认命。”   非要用这种手段也是事态再无转圜之地,还有那么多年的机会,他不愿意原烙音后悔终生。   “我不会认命的。”原烙音的眼神很疲惫,抑制剂的副作用逐渐减弱,他靠在墙上。   他与沈清诺认识许久从未受到其信息素影响,高契合度的Omega比不上闵随有用。   “那就好。”原衡铎松了口气,又靠到原烙音耳边,“哥,我掐指一算,你的小师弟绝对喜欢你。”   “少跳大神。”原烙音不想提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该下楼了。”   “哥,你要不多贴几个抑制贴?”   沈清诺带了抑制环,他为了登飞机注射了YS-311,药效还没过去,应该出不了差错。   “不用。”   饭局尴尬至极,本来是给孩子的接风宴,硬生生塞进来陌生的一家人。   沈家的公司与原氏集团主攻方向有重合,沈父便不遗余力给沈清诺轰抬身价想要卖个好价钱。   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但原烙音从始至终都保持礼貌的疏离,不接茬,不给对方台阶说出真实目的。   “小诺。”原烙音有些无力,他自然能够察觉Omega自认为小心的目光。   这也是他在实验室疏远沈清诺的原因。   对于不必要的感情,只要没有到达必须拒绝的地步,原烙音永远都选择冷处理,可沈清诺看上去越陷越深了。   这并非他本意。   “学长。”骤然被点名的Omega坐直身子。   “后面的湖很好看,我陪你出去走走?”   “嗯。”沈清诺明白原烙音是要跟他把话说清楚,有些心不在焉。   “你这孩子,还不快陪原少。”沈父见他慢半拍的样子就来气,手伸到桌下狠狠掐了把。   “伯父言笑了,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谈不上什么少不少的。”原烙音对那对把贪婪写进眼睛里的夫妻着实不喜。   打开门,一阵风吹来。   南方的风很冷,会钻进每一个缝隙,试图带走人的体温。   即使穿戴整齐,沈清诺也打了个寒噤,他跟在原烙音身后,踩着月光绕到别墅后的湖边。   望舒高悬,虫鸣迭起,透过皎洁月光,他们能清晰看到对方的五官呈现无机质的白。   “抱歉学长,是我父亲私自找人取到你存在医院的信息素和我配比,对不起。”沈清诺不敢抬头,父债子偿,他父亲那么下三滥的恶心手段就如同在喜欢的人面前狠狠给他一巴掌。   不知情也是受益者。   他甚至不敢说自己在今天之前毫不知情。   “不是你的错。”信息素是Alpha最重要的东西,私人色彩浓厚,被侵犯隐私的确让原烙音不爽。   但他还不至于迁怒一无所知的沈清诺。   “擦擦吧。”原烙音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满脸泪痕的Omega。   “谢谢学长。”沈清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还是低着头,只是用纸随便擦擦。   “很抱歉小诺,我不能接受你们家的要求。”把Omega当作向上爬的梯子,这是原家最不齿的行为。   “人的生命很长,契合度只是一个数字,无论高还是低都无法阻止你找到真正的另一半。”湖边没有灯,一轮月影倒映在水面,静影沉璧,水波揉皱那完满的圆,原烙音的声音很轻。   “嗯。”沈清诺咬着下唇止住即将喷涌而出的哭声,“谢谢你学长。”   “小诺,信息素的引诱不等同于好感,不要受它蒙蔽。”原烙音说得隐晦,他不愿意伤害沈清诺。   不是的。   不是信息素的引诱。   他喜欢了原烙音好久好久。   Omega发出一声啜泣,所有酸涩与委屈都倾闸而出,之后便是嚎啕大哭。   “诶……你别哭啊!” 第13章   “你应该知道我有易感期紊乱综合征。”原烙音道,对面的Omega哭得抽抽噎噎他却摸不出下一张纸,“这是不治之症。”   他不能透露自己腺体残缺。   “我记得你说过你希望有个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家庭。”原烙音不介意那些圈子里半公开的秘密,他张口将自己的伤疤撕得鲜血淋漓,“长期注射抑制剂会影响生育能力。”   而他原烙音,从分化开始抑制剂不离手,还是最高强度的种类。   换言之,他根本没有完全的Alpha能力,即使他的信息素量级高,拳头硬,也不能磨灭他短命的事实。   “沈清诺,你凭自己的本事保研到了C·N,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原烙音始终离他两步远,那一点点距离就像是永远跨越不了的鸿沟,“最主要的是,在一起的前提是有感情基础,信息素捆绑的婚姻大多都会一地鸡毛。”   “父母有生养之恩,但不需要你用婚姻报答。”   沈清诺淌着泪只是胡乱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回去吧。”风吹得原烙音有些冷,他也看见月光下Omega的脸冻得通红。   他拒绝过太多人,话术大差不差,坦然接受的,继续纠缠的,甚至还有翻脸咒骂的。   太多太多,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谢谢你学长,我明白了。”沈清诺抬起头,“希望学长能放过我父亲。”   偷取他人信息素属非法行为,报警一抓一个准。   “我不会。”   那毕竟是师弟的父亲。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原烙音与他并肩而行,远远处看见别墅的灯光。   回去后没有其他插曲,沈家人很快离开,原烙音关上门,笑容消失不见。   “音音,我瞧着小诺还是挺好的。”温宴玉斟酌用词,这次属实先斩后奏,但百分之九十多的契合度太过少见,对于原烙音的病情大有裨益。   沈家也愿意提供沈清诺的腺体.液,他们因为闵随毫无松动痕迹焦头烂额,现在总算是有些方向。   他不推崇以信息素为基础的结合,但原烙音是他唯一的孩子。   “爸爸,这对他不公平。”牺牲Omega的下半生陪一个活不活得到三十都未知的残疾人太过儿戏,“这对我也不公平。”   他不愿意由于契合度,短短一生捆绑在Omega身上。   “都怪我不好。”温宴玉工作需要长期接触辐射物质,即使发觉有了原烙音后立刻休假,还是造成影响。   “您不知道从小到大别人知道我爸爸是重武器总设计师有多羡慕。”原烙音右边露出浅浅梨涡,“符医生说他会想到办法的。”   “符叔叔这样说自然是好的。”温宴玉揉皱原烙音的头发,“沈家不行,但我瞧着沈清诺还是不错的,他很喜欢你。”   原烙音用眼神抗议。   “你不愿意就算了。”温宴玉也不多劝,本来沈家上门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我看你带回来那个长条包着的,是什么东西。”   “是闵随托我带回来的画。”原烙音挑眉,为原衡铎着想,他不准备现在打开。   闲不住的原衡铎已经凑到近一米长的画旁,他兜里揣着卡,忍不住给原烙音献殷勤。   “我帮你打开!”他显然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伸手将包装好的画小心拿出唰得一声抖开。   “别!”   原烙音根本拦不住。   画展开后只露出背面,唯一见到真面目的原衡铎尖叫着丢开罪证,转身就朝楼上跑去。   “这小子又抽什么风。”原仲和捡起画,认出来后抽出放在门口的高尔夫球杆,掂量两下朝楼上追去。   死小子,差点忘了他还闯过这祸!   “这不是我的画吗?”庭珂捡起来随手放在桌上,“怪不得你不给你二叔礼物,原来是在这里。”   十分钟后,鼻青脸肿的原衡铎被提溜下来,垂头丧气,还不忘狠狠瞪罪魁祸首一眼。   原烙音耸肩。   还不是怪这小子自己作死。   “画怎么来的?”不怪原仲和想不通,当初原衡铎出国后那副画二十万就卖出去了,几番周折转手,他花二十倍价格都没拿回来。   “是IMS的董事长闵随。”原烙音解释道,“他托我把这个带回来,为了特食。”   “我和他不熟。”原烙音立刻划开他与闵随的界限,担心引火烧身。   “这鳖孙还好意思打电话!”原仲和狠狠一拍桌子,看着画勉强压下火气,“华锐那都不叫恶意竞争了,他们投毒是要坐牢的,他知不知道舆论带来的损失有多大,轻飘飘一个革职开除,还不是给他自己留脸面。”   若特食方真的选择报警,公示后连带着IMS都会丢脸,怪不得闵随想尽办法也摆平。   “他一个分公司片区负责人,与特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忽然冲上来咬,背后没人鬼信!”原仲和心知闵随做事不说光明磊落但也是坦坦荡荡,对闵随更多的是迁怒。   “今晚我给他打个电话,免得他一直惦记。”   原烙音点点头,偷偷发微信。   【原烙音:OK,今晚】   闵随回复得很快。   【闵随:谢谢小原】   【闵随:(转账88888元)新年快乐,机票报销,自愿转账】   原烙音手指挪动,用最大的克制力按下熄屏键。   这给太多了,不敢收啊。   “二叔,我瞧着闵随还挺上火的,你不如趁机多咬几口。”原烙音加油打气,他对于公司经营一窍不通,“让他吐几个点。”   原仲和只觉得大侄子读书读坏了脑子。   “音音,上楼,我有话问你。”温宴玉的长发打理得很好,乌黑柔顺,垂在腰后。   笑里藏刀。   原烙音只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果不其然门一关双堂会审,温宴玉双手环胸,“我问你,你的取向是不是Alpha。”   这也太直白了。   装哑巴看好戏一晚上的原仲盛忍不住开口解围,“你说得太突然,孩子都被问懵了。”   “你再多话就出去。”温宴玉道,“不用狡辩,直说就是,我有心理准备。”   “就是,原烙音,快点说。”原仲盛见风使舵,临阵倒戈。   “我不喜欢Alpha,我是为了求闵随给我信息素。”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容易令人相信,更何况他这句话没有半分掺假。   只是隐瞒了与闵随意外临时标记。   “音音。”温宴玉张口却很久没说话,他捂住脸,手掌下的眼睛盛满哀伤,“爸爸一定会治好你的。”   *   IMS总部大楼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了年末业绩加班。   闵随待在顶楼,脸上阴云密布,触手满地都是。   “老板。”谢垣敲门进入,差点被黑漆漆的触手绊倒,只能努力维持平衡露出讨喜的微笑。   他现在可不敢招惹闵随。   今天刚送走原烙音,闵随就去对家大楼拜访,用信息素将对面高量级Alpha压得趴在地上手指都动不了。   “什么事?”闵随的心情总算是暴雨转阴,二十分钟前他结束时长超过两小时的通话。   面对他给出的条件,对面的原仲和态度终于不是非要咬死华锐,同意私下调解。   而付出的代价也比他想象中的更低,   至少没有为此威胁他给信息素。   “今年您要回族地吗?”谢垣问道,果不其然听到拒绝。   “不。”塔卢索族地里明枪暗箭,即使他已经是统领全族的族长,也改变不了他恶心那里的事实。   霸凌、血腥、暴力、谎言,那一块肮脏腐朽的土地承载着他悲惨的成长期,即使他后面用仇人的鲜血冲刷,也掩盖不了深处的记忆。   “通知各部门,明晚十点必须全部离开,一直到初八,线上办公。”闵随的体温比平常高,接近正常人,但这对于塔卢索来说并不是什么舒服的温度。   “老板。”往年从来没有那么多硬性规定,外加满地触手,谢垣脑海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猜测,“您别是低迷期来了吧。”   低迷期,专属于塔卢索种族的名词,在这段时期,单身塔卢索会十分虚弱,无法控制信息素和触手。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更要命的是,祂们会丧失对情绪的超高掌控力,容易沮丧甚至哭泣,比Alpha的易感期筑巢行为更为严重。   遇见伴侣前周期十年到十五年不等,其后便是未知数。   “您不需要让原先生帮忙吗?”当初闵随去酒吧,就是打着利用原烙音度过低迷期的想法。   虽然他又否认了。   “不。”   他不能让原烙音再影响他了。   “那库斯,出去。”闵随克制住自己的攻击欲望,向步入他领地的异种发出警告。   谢垣毫不怀疑闵随的触手能把他捏成一滩蓝色液体,他果断出门顺手反锁,微笑着走到助理办通知放假事宜以及董事长一直到年前不见任何人。   他有些担心。   依据经验不会有极端情况发生,但那是从前的闵随。   现在是拥有命定伴侣还死不接受的进化版闵随。   *   待在家里的时间总是短暂又漫长,如同坐在田垄上看金黄麦浪,每分每秒被拉得无限宽,可当自己回过神来,太阳落山,一天已经走向末尾。   原烙音每天的作息很规律,凌晨三点睡中午十二点起,心情好陪着原仲盛打打台球,或是看原衡铎画画,要真是无聊就敲敲代码。   他在家里的日子很惬意,家人不会受到他外泄信息素的影响,保姆都是闻不见的Beta,他只需要注射低副作用的普通抑制剂。   日子过得太舒服,以至于微信与闵随的聊天还停留在过期的转账记录上。   “哥,你真喜欢Alpha啊。”原衡铎脸上沾着颜料,画室如同蝗虫过境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水彩的痕迹。   “不喜欢。”原烙音用原衡铎的水彩在纸上乱涂乱画。   又是他爹那个大喇叭!   “哦。”原衡铎没吃到瓜,担心多问被打,又凑回去继续自己的创作。   原烙音瞥一眼。   嗯,美人鱼。   再瞥一眼。   男美人鱼?!   “这也是你的灵感?”原烙音见画上那写实的模样,头发是带着丝丝金的亚麻色微卷,标准西方长相,上半身是很难练出的精壮,按比例看下半身的鱼尾至少三米长。   “乱画的。”原衡铎在画中人颧骨处添上亮蓝色的鳞片,寥寥几笔甚至有透明的观感。   原烙音不觉得是乱画,但他也没那么多好奇心非要拆穿小男孩的心事。   “二少,有人来找您,放他进来吗?”   原衡铎望着手机屏幕上的脸,丢出去的画笔差点波及原烙音,跳起来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让他滚,我不认识他!”   原烙音看好戏,这语气听上去可不像是不认识啊。   电话还没挂断,原衡铎又变卦,抓起手机恶狠狠道,“让他别进来,我马上到。”   他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邪恶摇粒绒,揉着自己没打理的烂鸡窝冲下楼,拎着高尔夫球杆气势汹汹往大门口去。   能上门,应该是闹掰的朋友。   原烙音没好奇心,打开手机刷朋友圈,忽然看到一条瞪大眼睛。   【实名diss黑心老板,是谁除夕夜还在上班,整个公司都放假为什么要留下我!!!】   配图一张淋雨拉布拉多表情包,很能体现发圈人的崩溃心理。   是谢垣。 第14章   闵随过年不回家吗?   这个问题困扰着原烙音直到年夜饭开始,他的对面坐着气鼓鼓的原衡铎,再往左看是位生面孔。   冷峻,庄严,像是沉没深海庙宇中手握三叉戟的海神像,也是男美人鱼画像的原型。   原烙音闻到了海洋的味道。   是Omega。   “把你的假信息素收起来!”原衡铎筷子一拍狠狠瞪着那人,“我哥不能闻信息素,不然就滚。”   “你别凶。”那男人的眼睛是多情的,但又好似刻意,因为温柔的水波之下是深海汹涌漆黑的波涛。   “小铎。”庭珂轻声呵斥着,他知道原衡铎在国外交了男友又把人家甩了拍拍屁股回国,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原衡铎居然也干得出来。   原衡铎的卡也是这样停的。   “爸爸,你也向着外人说话。”原衡铎嚼着最喜欢的菜却觉得难以下咽。   “伯父伯母好,哥哥好,我叫傅云泠,外祖父是华侨。”漂亮的Omega局促地起身,那身高看上去至少一米九,若非信息素做不得假,身材相貌就是顶A标准,“和铎哥是校友,研究海洋保护。”   原衡铎狠狠撕咬着牛腩,堵住自己嘴免得直接怼人,眼神骂得很脏。   这个老东西还好意思喊他哥!   “既然来了就在邛光好好玩玩。”庭珂客气道,他对这位不请自来的Omega没什么特殊感觉,只不过在除夕夜阖家团圆时上门的行为的确欠妥。   还不是原衡铎那个蠢小子欠的风流债,人家才漂洋过海来讨公道。   原衡铎担心庭珂语出惊人让他作陪,眨眼频率几乎要把原烙音闪瞎。   “我们公司放几天啊。”原烙音接收到对面的求救电波,出言打断,生硬地切换全场话题。   “整个集团都是按国家法定放。”原仲盛回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说闵随给全公司放假,自己还在坚守岗位。”   “他没爹没妈没亲戚的……”原仲和嘲讽的话说出口一半才意识到有外人在场,喝了口汤换了语气,“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大领导谁都不待见,过年都找不着地去,还不如留在公司加班。”   无父无母的小可怜。   原烙音的假圣母心开始泛滥,若是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安慰陪伴提供情绪价值,付出一定会得到加倍回报的。   他担心自己偷偷学习追人秘诀的事情败露,没敢把温宴玉嘲笑过的书带回来,这几天看电影都是半夜三更偷偷摸摸。   他昨天才看过电影,里面的Omega男主在Alpha伤心难过之时毅然前往陌生的国度,捅开了那层窗户纸,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与闵随之间隔的是水泥墙,但这不妨碍小原同学踌躇满志。   他没吃几口就上楼自我封闭,蠢堂弟紧随其后,撇下不请自来的假Omega真骗子。   “哥,救救我救救我。”原衡铎锁上门,那头卷发稍微打理了下,不再像头金毛狮王。   “救你什么?”原烙音正在看大年初三的机票,挑时间正心烦着。   原衡铎咬着唇,最后搅弄双手犹豫多时才开始一通倒豆子。   “傅云泠是Alpha,他骗我感情,还跟我上床,我差点死在他公寓!”原衡铎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撕烂那个伪君子的脸,“骗心骗色不要脸的王八蛋!我一定要弄死他!”   虽说是在嘴楼下那位,原烙音却感觉自己莫名被骂。   毕竟自己也是在走同样的路,但闵随这样的人也最多放手各自余生,不会像原衡铎这样跳脚。   “他还是人鱼,真人鱼。”原衡铎想起自己痛苦经历就咬牙切齿,“而且人鱼还有两……”   “嗯嗯,嗯嗯……嗯?!”原烙音正在点头敷衍左耳进右耳出,但人鱼二字进入脑子里没倒出来,他止住原衡铎接下来的限制级话语,压低声音。   “你再说一遍?”   人鱼。   这小子不会脑子气出病开始胡言乱语吧。   “真的。”原衡铎抓住他哥的手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哥你不知道,当时我冲浪跑太远遇到鲨鱼群,傅云泠出现后直接手撕。”   “鲨鱼啊,真的生撕!”原衡铎现在还心有余悸,那时的傅云泠就像冰冷的杀神,三米长的蓝紫色渐变鱼尾就是最锋利的武器,那一小块海域都被血染红。   “哥,他来一定是带我走的。”原衡铎咬住唇,平日里乐天派笑嘻嘻的Alpha浑身都在发抖。   “在这里他不敢乱来,先稳住他。”原烙音安抚原衡铎的情绪,他知道蠢弟弟不可能精神错乱,但人鱼一说未免太过离奇。   他更不能承担原衡铎出事的后果。   “初三,初三跟我一起走,去首都。”原烙音拍拍Alpha的背,“不要多想,到时候你就住在我宿舍,外人进不了学校。”   原衡铎并没有犹豫。   “好,我跟你走。”   晚上傅云泠被安排在客房,原衡铎担心那条死鱼半夜爬床,非要赖在原烙音的房间睡,等他们打游戏打到凌晨四点终于沾枕即睡后,紧锁的房门被轻易打开。   傅云泠静静俯视着原衡铎,比常人多出一节的手指轻轻蹭在伴侣的侧脸。   “只有睡着才那么乖。”   目光又落在里侧的原烙音身上,轻轻一挑眉。   这是……塔卢索的命定伴侣?   他不便多待,甚至原衡铎担心的亲吻也没有出现,门再次关闭,再也没有打开。   兄弟二人同时睁开眼睛,原衡铎怕得瑟瑟发抖,狠狠用手背摩擦那块傅云泠触碰过的皮肤。   “你锁门了吧?”原烙音看向原衡铎。   “绝对锁了,我上床前还检查过,家里的钥匙全部都被我偷偷掰断了。”原衡铎将自己干的好事和盘托出。   原烙音陷入沉思。   那真是人鱼?   *   原衡铎提心吊胆地与傅云泠同处一个屋檐下,他深知对方的破坏力有多强,要是真的发怒。   他的家人都在这里。   傅云泠从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A圈天菜假Omega,现在就是撕掉伪装肆意妄为的疯子Alpha。   他胸前紧紧束缚的绷带下,是一枚永远不会消除的旧咬痕。   “走了。”原烙音保险起见只背上电脑,其余东西都让家里邮寄过去。   原衡铎更是潇洒,就揣个手机。   二人逃命似的到机场,一直到起飞都心有余悸。   “你……”   他第一天就准备把傅云泠赶出去,但原衡铎担心那人翻脸,拼命阻拦。   想起那人离开时留在门前类似海水的一滩水渍,还有无意间露出侧脸像是鳃裂的部位,原烙音陷入沉思。   身旁的原衡铎太激动,认为自己重获自由手舞足蹈。   “咋啦,哥?”原衡铎转过头。   “没什么。”现在说出来也只是添堵罢了,“待在A大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能找到家里,也能追到首都。”   “实在不行,就报警吧。”原烙音道。   但原衡铎显然是陷入纠结之中,他反复搅弄自己的手指,最后越演越烈将食指撕得鲜血淋漓。   “哥,没用的。”原衡铎抬上窗帘,靠在玻璃望向翻飞的云层。   “等他吃了你你就高兴了。”原烙音摇摇头。   “不是,之前在国外我报过警,但他们认定是我精神错乱,还要送我去疯人院。”至于傅云泠莫名其妙消失三天,最后完好无损地回来。   而著名海洋生物研究所分所却遭遇恐怖的毁灭袭击,现在还未重建,就连新闻也只有文字播报,并无影像流出。   没有证据。   但他知道那是傅云泠。   再遇的那一晚他差点死在傅云泠的公寓。   为此他陷入了一系列麻烦,暂时不打算告诉家里。   窗外的云一重接着一重,或轻或重,或薄或厚,自由地散落在天际,由黄昏镀上金光。   原烙音将可乐一饮而尽。   若对方真的是超乎人类想象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鱼,甚至拥有极其强悍的能力,他该如何保护原衡铎。   他活不了多久,死了原衡铎该怎么办?   街道张灯结彩,路灯上都挂满福字灯牌,绿化树枝头缀满灯笼,即使天还没完全黑就有烟花在空中绽放。   原烙音提前问过室友,对方首都土著在宿舍和家的时间对半开,早就回家过年,一到寝室原衡铎就瘫在桌子上身心俱疲。   “哥……哥……”   “再喊滚出去睡大街!”原烙音烦得想给他两拳物理催眠。   “给我件睡衣。”   现在天色不早,室友的机车还停在寝室楼下,原烙音没少搭便车,还自费买了头盔。   “在寝室里好好待着,要吃什么点外卖自己到校门口拿,现在放假了不能上寝。”原烙音没忘记自己的终极目标,换身衣服就准备去IMS给空巢霸总送温暖。   他在手机备忘录上删删减减,勉强罗列出一个像样的简陋计划,一条一条变为现实。   没想到第一条就碰壁,他准备让闵随感动流泪的那束玫瑰,把学校周边找了个干净都找不到。   大年初三,没花店开门。   勇敢小原永不言败,顺移下一条——   放烟花。   前些年烟花禁令终于放开,但拿到明面上卖的款式就那么几种,就算是几岁的小孩子都嫌没趣。   原烙音甚至跑到郊区,才找到秘密基地,用尽全身力气砍价才砍回记忆中的超级巨无霸烟花,给店家留地址送去后美滋滋地往IMS开。   刺探敌情是首要条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原烙音:谢助理,您现在在IMS吗?】   谢垣回复得很快。   【谢垣:没,公司只有闵总一个人,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原烙音:没事】   结束这段每个字都透露尴尬的对话,原烙音一屁股坐在IMS大楼前,不远处的机车把手上还挂着块蛋糕。   心脏砰砰跳动,连带着暂时困倦的腺体重新复苏分泌信息素。   原烙音不愿之后的计划被YS—311的副作用打断,只往胸前贴上两块抑制贴,摸了摸自己单薄的外套叹了口气。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废人了。   也不知道闵随这个大冬天穿西装的人是不是冷觉感受器完全失灵。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了一则偶然刷到的朋友圈就在新年乘坐飞机从南到北。   腺体因束缚不满抖动。   原烙音笑了。   只是为他残缺的腺体罢了,或许真的对不起闵随,但他一定会给闵随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补偿。   他一定要追到闵随,不惜一切代价,至少在腺体治好前让闵随对他死心塌地。   目标远大,小原同学信心满满,朝许久未发送消息的置顶发出一周以来第一句话。 第15章   【原烙音:闵先生在干嘛】   他嫌回复不够快,拨通电话。   只响了两声对面就接通。   “闵先生,你在IMS吗?”原烙音明知故问。   他的声音很清脆,隔着听筒有些不真实感,甚至还掺着砰砰的烟花爆炸声。   “嗯。”闵随还听见窸窸窣窣的纸页摩擦声。   “您现在有时间吗?”原烙音坐在IMS大门前,此时此刻正是北京时间23:37,IMS总部漆黑一片无人加班,只有顶楼亮着灯。   “什么意思。”听筒那边的烟花声几乎与现实同频,闵随脑海中浮现出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的身体意识抢先于大脑反应回答,“有。”   “我在楼下等您。”   电话掐断,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闵随呼出一口气,偏偏是十几年一遇的低迷期,从前未遇见命定伴侣时只不过是个日期,现在却万分难熬。   基因决定的追逐在逼迫他寻找伴侣,就如他故意接近原烙音的原因,填补低迷期灵魂的空缺,索取拥抱与亲吻,进入美好的安乐乡。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谢垣故意透露消息,不然远在万里之外的原烙音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公司楼下,还偏偏是这么要命的时候。   或许是心理作用,隔着无数层水泥,他竟然恍惚间汲取到丝丝缕缕青柠香。   他端起水杯,却发现早就喝个干净,与此同时漆黑的触手凭空出现,开始在宽阔的办公室群魔乱舞。   低迷期,又失控了。   闵随犹豫了。   他应该见原烙音吗?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彻底崩盘,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去寻找伴侣的怀抱。   或许应该赶走原烙音,只要不见命定伴侣,再过几天,他能够压制这个要命的生理反应,但当他将注意力放在眼睛在大脑的成像时,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下行的电梯。   【首层,到了】   IMS漆黑,但他一眼就捕捉原烙音的背影,那个小孩坐在台阶上左摇右晃很不老实,右手还捏着棵不知哪来的野草。   在他按下手动按钮控制大门打开的瞬间,原烙音转过头来。   “我就知道您会来。”   “我想带您去个地方。”Alpha眼睛很亮,向他示意不远处停放的机车,上面挂着两个头盔,显然是蓄谋已久。   原烙音那些隔绝信息素溢出的手段于他而言形同虚设,青柠铺天盖地,他看到Alpha的笑脸,知道今夜想要拒绝可谓是天方夜谭。   他从不做无谓挣扎,坐在机车后座,戴上原烙音递来的头盔。   这里是商业中心,唯有IMS一座大楼熄灭灯光,而其余的办公楼闪烁着光亮。   “闵先生,您不搂着我的腰……”原烙音骤然发动,毫无准备的闵随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差点炸出触手维持平衡,但最后也是如Alpha所愿圈住他的腰。   “就会像这样,被甩飞出去。”恶作剧成功的Alpha洋洋得意,黑色头盔很好掩盖住他的表情。   紧紧贴在后背的胸膛微凉,违背原烙音的认知,毕竟量级越高的Alpha身体发热会越严重。   但他才不会纠结这样的小问题。   “走了!”   机车轰鸣,时间快到零点,这条路上的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原烙音数着擦肩而过的路灯,感受到男人钳制他腰的力道,又加快速度。   吊桥效应,出现在心跳加速的危机时刻,人会将心率升高的原因误认为心动。   闵随还穿着西装,头盔就有些不伦不类,原烙音看不见背后的光景只能发挥想象,倏地笑出声。   “开心吗?”   每一个场景都经过精心设计,Alpha最懂Alpha,陷入要务的掌权者也希望短暂逃去无忧无虑的乌托邦。   他的随口一问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闵随没回应,原烙音也不再多问。   他选的地方不远,离IMS总部大楼不过几分钟车程,那是一处规划出的烟花燃放区。   原烙音停好车,刚准备去搬堆在角落的烟花,又折返凑到闵随的耳边。   “差点忘了说,新年快乐。”   第二次走得头也不回。   丝毫不顾他温热气息喷洒在男人耳边带来的连带效应。   闵随摩挲着指尖,他的眼睛黑得像墨,仔细看似乎有一团又一团不知名黑色物体缠绕翻滚。   “新年快乐。”   很小声,轻而易举被烟花压过。   经过无数岁月又孑然一身,这个对于所有人来说特殊的美好日子于闵随而言,与其余的三百六十四天无甚分别。   但好像,这一句他回复的新年快乐有所不同。   原烙音又出现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炸声,烟花从Alpha身后冲上天空爆裂开来,形成缤纷的色彩。   剩下的辉光都落在Alpha青涩的脸庞,稀稀拉拉路过的人无不驻足观望。   “它叫‘雨林’。”原烙音抛弃自己打了许久的腹稿,捂着耳朵一瞬不错盯着满天散开的金花,“我第一次见到您,总觉得您的信息素很宁静,让人安心,就像雨林一样。”   “闵先生。”他弧度柔和的眼盛满点点星光,清朗的声音故意低沉,“我希望您天天开心。”   闵随一僵,他的思考能力仿佛也塞进四四方方的烟花盒子,与那些火药一起上天化为转瞬即逝后残余的灰烬。   原烙音是故意的。   忽然的出现、机车上的拥抱,与烟花下的祝福。   他能够看得出每一步Alpha的别有用心,他见过太多人,知道太多手段,那么多年,追求他的人如同过江之鲤,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但都不是原烙音。   都不是他的命定伴侣。   他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明白命定对于塔卢索的束缚与恩赐。   闵随脑海中警铃作响,他的手想要拥抱原烙音,大脑却控制嘴,努力将回应变得冷淡,“谢谢小原,新的一年,学业有成,身体健康。”   太官方,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原烙音撇撇嘴,千把块钱下去就听几分钟响。   他掏出商家送的仙女棒,几根捏在一起点燃,冲过去递给闵随。   “闵先生!”   “谢谢。”闵随这辈子就没碰过这种东西,他出于礼貌接过来,却只是静静等待光亮在末尾消失。   浪费他的仙女棒!   原烙音又重新点燃一根,捏在手中转过头朝闵随喊道:“闵先生,可以帮我拍张照吗?我手机没电了。”   举手之劳闵随不会拒绝,可惜他的摄影技术从来没有机会提升,只是掏出手机将人和仙女棒框在画面中就按下快门。   又顺手发给原烙音。   【闵随:(图片)】   仙女棒烧得一干二净,原烙音将纸壳与一盒摔炮送给等在旁侧的环卫工人,拍拍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巴掌大的慕斯蛋糕。   他落地顺南机场时已经很晚,更别说还先送原衡铎回学校再开机车,找花店买烟花一来二去耽误时间,好不容易遇上新年大半夜还没关的蛋糕店,只剩下丑兮兮没人要的草莓蛋糕。   但他并不准备向闵随透露那些坎坷曲折。   “今天不是我生日。”闵随的声音有些哑,他察觉到心脏处流入的暖意,那是他以为早已丧失掉的,感动的能力。   塔卢索的生命很长,当与命定伴侣相遇后祂们等同于无尽的生命会彻底进入倒计时,那是祂们漫长孤独黑白中唯一的色彩。   至于生日,那更是不会纪念的日子,就连百度百科上的生平,也是他授意谢垣一手捏造。   但现在,眼前小他许多的Alpha捧着不算好看的粉色蛋糕,最后的烟花转瞬即逝,天空又回归深蓝,方圆几十米唯一的光源只有一盏路灯。   灯光下,原烙音的睫毛在脸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又不是生日才值得纪念。”原烙音耸肩,他知道这不是闵随的生日,但还是要了根蜡烛。   “许个愿吧。”他点燃蜡烛。   “许愿这种东西只是自我安慰。”闵随控制节奏,不愿意走向到暧昧的地步。   “闵先生,您真的很懂怎么破坏气氛。”原烙音戏谑道,闭上眼睛做出表率,“新的一年,我想和闵随在一起。”   是闵随,不是任何姓闵的人都拥有的称呼闵先生。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男人时直呼姓名。   Enigma的眼中,Alpha双手紧握,虔诚地许着愿望,烛光微微发橙照得他容貌精致。   许愿这一行为无疑是幼稚的。   如果生理反应无法避免他在此时此刻汲取温暖,但对象是原烙音,他愿意在这一刻停靠。   即使只是信息素,即使只是低迷期。   在大海中漂泊无数年的幽灵船,也想要梦想中的避风港。   “小原,该回去了。”闵随率先起身朝外走,只给原烙音留下背影。   原烙音吹灭蜡烛,又朝蛋糕拜了拜。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耶稣上帝诸天神佛各路神仙,请忽略信男刚才的胡言乱语。   信男只是形势所迫,真想要的是钱,是健康腺体,还有当拳场上面的King,还要发SCI,如果觉得信男愿望太多,只要健康腺体就行。   *   “我开车送你回学校。”闵随的声音从头盔里发出,有些嗡。   “闵先生,学校有门禁,我进不去了。”原烙音故意卖可怜,他的掌心拢住把手,大有闵随不接茬不开车的架势。   闵随并未回应,他很快想起这人也是A大毕业。   学校刷脸,寝室刷卡,根本没门禁。   他等待闵随的戏谑。   但闵随只是呼吸两下,没有过多犹豫,自然圈住原烙音的腰。   “我的房子有些远,如果你愿意,可以在上次的休息室歇一晚。”   他没有戳穿原烙音蹩脚的谎言,这于他而言也是极为有利的,即使不能发生过线行为,与命定伴侣待在同一空间,也能缓解他低迷期的不适。   甚至不需要信息素。   “谢谢您。”正中原烙音下怀。   这次机车的速度并不快,沿途还能看见有人在放烟花,年味很足。   原烙音感受到风打在头盔上,他忽然觉得那块看起来就甜腻腻的草莓蛋糕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一时间,他想快点飞回IMS总部大楼,和闵随一起分食那块幸运蛋糕。 第16章   在低迷期,关于命定伴侣的一切都是甜蜜的,哪怕是Alpha手中捧的那块粉色奶油都糊在塑料罩上的丑蛋糕。   黏腻的草莓味都变得甘甜可口。   “好像有点太甜了。”原烙音尝了口,动作自然地又挖一块递到闵随的嘴边。   共用同一只勺子。   闵随还是张开嘴,奶油软绵的口感混合过于腻的甜香,这种味道他八辈子没尝过。   “好吃吗?”原烙音随口问道。   显然诚实这样的中华美德闵随贯彻到底。   “不好吃。”他舌根还残余着草莓味,连喝几口水才缓和下来,又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礼貌,用了更委婉的语气解释,“太甜了。”   “我也觉得。”原烙音趴着桌子上,头挨在伸长的胳膊内侧,侧脸静静看向闵随,“闵先生,今天您开心吗?”   自然是开心的。   低迷期只要命定伴侣陪在身边,塔卢索都会感到愉悦。   他不再否认。   “嗯。”   办公室的灯很亮,光下的Alpha漂亮得出奇,天寒地冻的北方他只在外套内穿了件无袖背心,于Alpha而言太过洁白的手臂上是恰到好处的肌肉,很吸引人的目光。   闵随承认短暂的心动,那是他在低迷期心甘情愿的倒戈,但一百步也只会迈出半步的距离,他需要考虑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他不接受有利益掺杂的感情。   以及Enigma与塔卢索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对原烙音造成困扰。   低迷期的一切都是没有逻辑的,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对自己的命定伴侣产生好感在所难免。   他并不认为这份不该生出的喜欢会坚持很久,再过几天,他的低迷期就该结束了。   原烙音把小块蛋糕剁个稀巴烂再塞进嘴里争取不浪费每一分钱,裤兜里手机响起,刚刚接通就传来原衡铎的尖叫声。   “哥!救我!”原衡铎的声音很急,混杂着风声,像是在奔跑,“我看见傅云泠了,他就在楼下,你快回来我打不过他!”   电话匆匆挂断。   IMS到学校至少一个小时车程,报警不太现实,原烙音的脸色越来越沉,拨通安保处电话。   “您好,我是信息工程学院N·C实验室卓蒙教授的研究生原烙音,学号是X12345。”原烙音用尽可能短的时间传递有效信息,“寝室在研究生宿舍六舍412,今天带了校外人进来并有访客记录,我实名举报有非本校人员违规进入学校,并且试图闯入宿舍,现在我正在往学校赶,请派人保证我弟弟的安全,谢谢。”   校方对于学生安全一向重视,当即表示已经派值班安保去看。   想起原衡铎对那条人鱼的描述,原烙音再看见剩下6%的电量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弟弟在宿舍?”闵随找到他长串话语中的漏洞,“真在宿舍,即使是站在阳台,也不会有风的杂音。”   “闵先生。”原烙音猛地望向闵随,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傅云泠不是人,有什么能力还说不准,真被抓到,原衡铎这蠢小子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要马上过去。”   “我陪你。”闵随道,“我的车在停车场。”   “嗯。”原烙音跟在他身后,进入电梯,看着红色数字跳动向下,直到-1层缓缓开门。   还是熟悉的迈巴赫。   夜景在眼前跳动着,现在的时间指向凌晨两点,原烙音头靠在车窗闭上眼睛,懊恼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把原衡铎带来首都又丢进学校不管,完全忽略了傅云泠可能后脚就来。   “别担心。”闵随从后视镜看去,发现Alpha的脸色实在难看,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卷布包裹自己的手掌。   “闵先生,我弟弟很单纯,甚至有些蠢。”原烙音注意到男人算得上关切的目光,笑得苦涩,他并不打算透露更多细节,只搪塞着,“是我思虑不周。”   “你弟弟是Alpha?”闵随问道,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安抚意味很重。   “对,比我小一岁,量级与我大差不差,是个健全的Alpha。”原烙音对原衡铎总是很愧疚,他由于身体的残缺比原衡铎拥有更多家人的关注,这样不算公平的情况下,原衡铎还是事事以他为先。   “他是个成年Alpha男性,会有自保的能力。”闵随宽慰道,将车速控制在最高限速,“要到了,你可以试着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问问他在哪里。”   “他给我发了微信,说躲在莲花池,但安保科的人没找到他。”原烙音已经将位置透露给了巡逻人员,但他们并没有在莲花池找到原衡铎。   “或许是十教楼下那个小水池,如果还没拆的话。”闵随单手控着方向盘拐进学校,“不是本校的人应该不知道种荷花的有两个地方。”   而且现在也不是有荷花的时候,黑灯瞎火谁看得清楚。   “我开过去。”   原烙音拉下车窗,在黑暗中仔细辨认着,节假日学校零点会关闭主干道外的所有路灯,随着闵随拐进小道,视野所及之处漆黑一片。   由于频繁开机查看原衡铎的消息框,6%的电量终于完成它的使命。   【请注意,您的手机即将关机,倒计时10,9,8……】   手机最终变成一块坚硬的黑色板砖,而原烙音还是没有找到原衡铎。   他焦急地观看每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渴望找到蛛丝马迹。   今晚没有月亮,学校周边并没有划出烟花燃放区,原烙音适应黑暗中勉强看见蹲在石碑旁的一团黑影。   原烙音闻到了属于原衡铎的信息素,甘梅味,很清冽。   “我看见了!”他吼道。   还没等原烙音下车,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朝原衡铎靠近,抓住他的手臂,两个人瞬间扭打起来。   稍微矮一些的人很快被牵制住动弹不得,发出模糊不清的咒骂。   是原衡铎的声音。   闵随将车停在路边,刚刚停稳原烙音就拉开车门奔过去。   “放开他!”原烙音冲上去一拳打在较高的人影脸侧,将原衡铎从对方的桎梏下解救。   傅云泠只觉得口腔充血,他下意识摆拳回击,打空不说反而小腹一疼。   原烙音直接用膝盖去顶,完后没有结束,又朝他腹部狠砸几拳,打得他躬下身去。   从小到大上岸后还没被人这么打过,傅云泠咬着牙,准备给原烙音点颜色看。   他没练过拳,但身体强度不是人类能比的。   “傅云泠!你敢打我哥!”   原衡铎呵斥道,他一打岔,傅云泠的攻击就慢了半拍,这么点功夫又挨了几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赛场上不允许的高危险动作大半都发生在傅云泠身上,简直是把他当作人肉沙包。   “小原,别打了。”闵随姗姗来迟,拉开暴怒的原烙音,“寒假还是有人留校,万一报警就不好了。”   “你再跟着我弟弟,我绝对找办法弄死你。”原烙音被闵随拉住不再朝前冲,但狠话一点没少放。   原衡铎悄咪咪缩到哥哥背后。   傅云泠手背蹭蹭脸,发现自己嘴角和鼻腔都被原烙音打出血,眼前重影一片,隔着羽绒服都感觉骨头断了,可想而知原烙音用的力道有多大。   他还没出言怼回去,就感觉到铺天盖地的乌木信息素,只朝着他一人扑来,就像是要将他的腺体挤压爆炸。   塞壬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他能够清楚看见释放信息素那人的脸。   还是个意料之外的熟面孔。   “闵总。”   触手怪。   “傅顾问。”   死人鱼。   傅云泠喘着气,抵抗着比他高级别的信息素,不让始作俑者一号看出端倪。   “你们认识?”始作俑者一号原烙音抬脸看向闵随,刚刚他全方面碾压吊打傅云泠,一场下来,只是头发有些乱,寒冬腊月出了一身汗。   “傅先生是海洋研究界著名学者,也是IMS相关业务的特殊顾问。”始作俑者二号笑里藏刀,收回信息素,眼神警告傅云泠赶快滚。   塞壬喘着粗气,消化着他发现的信息。   低迷期的塔卢索。   傅云泠在盘算他能不能打过,最后得出他不打死塔卢索以后一定会死得很惨的结果。   “你们找顾问都不看看人品吗?”原烙音大声奚落,把原衡铎护得更紧,“傅云泠,小铎心好不愿意透露你的秘密,我心狠,别逼我联系相关部门把你送进去。”   他顾忌着闵随在场,没有把话说明。   但闵随很清楚原烙音在威胁什么,Alpha对于人外生物的厌恶太过明显,他缩了缩手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傅云泠感觉鼻梁骨都被原烙音打断,血还没有止住,他注意到闵随的小动作,露出玩味的笑。   原来如此。   好像知道该怎么报复触手怪了。   “铎哥,我先走了。”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只换来原衡铎的低头,但塞壬先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走得很快。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原衡铎才脚一软朝地上瘫去,感受到哥哥的担心,他挤出笑,偷偷捡起落在地上的纽扣状物体。   即使原烙音看不见。   “哥,我明天就回邛光吧。”他的声音很小,“我准备回去跟父亲还有爸爸说傅云泠的真实身份,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闵随的目光落在原衡铎紧握的右手,他自然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但别人的私事不便掺和。   “我说过这么多次不希望他逼我太紧,他永远学不会。”原衡铎在飞机上睡不着觉,外卖没吃上还因为傅云泠提心吊胆,情绪彻底崩溃,“他还骗我,他就是个骗子,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这个骗子!”   明明是指责另一个人的话语,原烙音却像被误伤,他的欺骗还没有完全展开,还是忍不住心虚扭头去看漆黑中闵随的脸色。   “晚上有些冷,我去把你的衣服拿来。”闵随主动留出空间。   空调开着,原烙音上车就脱了外套,还堆在后座。   风一吹,原烙音就打了个寒噤。   “哥,他要是来报复你,你记得给我说。”原衡铎见状将羽绒服脱下包裹在自家哥哥身上,“我会找到办法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你能保护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原烙音担心傅云泠折返,他对于这人没什么好观感,“学校住不得了,我带你去酒店。”   “要AA吗?我没钱。”   原烙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   闵随掐着时间过来,把两件衣服都递给原烙音。   “有些冷,这件我没穿过。”他示意那件黑色大衣,“你要留在学校吗?”   “不。”天很黑,但他的眉眼弯弯完完全全落进塔卢索的眼中,“我打算带小铎找个酒店。”   “现在吗?”闵随看了眼时间,已经进入后半夜,“离你们学校不远的塔菲尔酒店顶楼有我的房间,我送你们过去。”   原衡铎有些犹豫,他不清楚哥哥的态度。   “谢谢您。”原烙音求之不得,“小铎,我们走吧。”   酒店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闵先生是要回去工作吗?”闵随的房间是套房,原烙音没有离开的理由,况且忌惮着傅云泠,他也不可能再把原衡铎一个人丢在这。   “嗯。”闵随点头,“还有些计划内的工作没做完。”   “我今天很开心,谢谢小原。”闵随朝门走去,将原烙音没有听见的祝福重申,“新年快乐。”   原烙音站在原地,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好像,闵随态度缓和了。   他摸上有些肿胀的腺体,想来是刚刚吸入了闵随的信息素,这个娇嫩的器官有些欲求不满。   有救了。 第17章   寒假还没有结束,学生就陆陆续续返校,原烙音不急着去实验室报道,这几天都窝在宿舍。   他很快感受到了异常。   易感期!   这才过了一个月!   火,从身体内部开始燃烧,几乎腐蚀融化原烙音的肌肤。   他厌恶透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每一次突如其来的易感期都在强调他的残缺。   他是一个无法掌控信息素的Alpha。   是四肢健全的残疾人。   针头狠狠扎进手臂,冰凉的淡蓝色液体全部进入体内开始作用,给予原烙音短暂的平静,但很快那股火又卷土重来。   YS-311抑制剂失效了,它并不能压制汹涌的易感期热潮。   与此同时无可避免的副作用接踵而来,头晕、恶心,眼前重影折磨得原烙音手死死抓住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   意识并没有因为冲撞的抑制剂与信息素而丧失,剧烈的痛感刺激着神经,他能够感受到每一缕接触肌肤的空气。   连YS-311都无法发挥作用,他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他的眼前出现走马灯,无数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冰冷的目光,强悍的信息素。   是闵随。   那是他的救命稻草,是压制热潮的唯一途径,原烙音的意识开始从边缘模糊,他全身被汗水浸透。   就让闵随咬他吧,临时标记,完全标记,都可以,他不在乎,哪怕是乌木信息素将他彻底吞噬,只要能够脱离困境就行。   “闵先生……”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哪怕刚从拳场下来也从来不会如此。   “小原,你怎么了?”闵随的声音传来,还是很冷,但如同久旱甘霖。   新年夜过去后,闵随对他的态度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前明示的拒绝如同翻过的书页,再也没有人提起。   求求他吧。   他会答应的。   想想拉乌斯蒙德。   “救救我闵先生,我要死了——”原烙音最后终于妥协搅乱他身体的波涛,但手指误触红色按钮,电话挂断。   他的重影更加严重,手指颤抖,拨打电话这样简单的行为也变得艰难。   易感期的Alpha有一定概率变得暴躁易怒充满攻击性,原烙音逐渐失去耐心,抓起手机狠狠砸向地面。   “为什么不来。”他的毁灭欲铺天盖地,手边有什么就要破坏什么,撕烂的床单,变形的摆件,满地的玻璃渣子,各种物品破碎折断的声音此起彼伏。   十几分钟,宿舍就像是蝗虫过境。   那么大的动静,外加原烙音的高量级信息素四处飘散,很快Beta守卫就上来疏散整栋楼的Alpha,免得事件升级。   原烙音用最后的理智锁上门,学校担心这种意外情况发生,寝室大门是较高级别坚固木门,凭蛮力几乎无法破坏。   他有不同于普通Alpha的体格,易感期狂躁倾向的Alpha更是会忽略疼痛,纠缠猎物不死不休。   这对于本就是拳手的原烙音来说,更加恐怖。   Beta守卫举着电棍在门口严肃以待,Alpha协会很快会带着麻醉枪和止咬器前来带走失控的他。   一墙之隔,里面的低吼就像是野兽,Beta守卫们的身子都在颤抖。   “麻烦让一下。”   男人身材高大,西装革履,有些风尘仆仆。   谁也不知道闵随是如何压缩时间赶到学校,他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眼睛布满红血丝,外套下的束缚带几乎要爆裂开来。   “大楼的Alpha全部疏散了吗?”他很冷静,将那些暴虐的欲望全部压制。   “全部疏散了。”守卫并不认识眼前人,有些警惕。   “我是他的朋友,信息素能够压制他,现在立刻带人退到楼下,看到陌生人他会应激。”闵随的语气近乎于发号施令,“他是拳手职业特殊,且经过训练能够忍受疼痛,你们的电棍对付不了他。”   “将周围宿舍楼的Alpha一起疏散,他的量级很高。”   “Alpha协会到后立刻上来,我们要将伤害降到最低。”   Beta们对视一眼,还是选择退出选择先去疏散学生。   “小原。”闵随轻轻敲门,却换来一声未知物体砸在门上的巨响。   “我是闵随。”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打砸的声音。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两分钟。   “退后,不要靠在门边。”闵随抬头看去,登时整层楼的监控都失去作用,巨大的腕足缠绕在把手,一用力,门锁挤压变形。   拉开门的瞬间,一拳狠狠甩过来,直接打得他头偏过去。   闵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感觉到自己口腔传来血腥味,脸的肿胀感很强烈。   原烙音终于从重影中看清楚来人,破坏欲倏地被委屈盖过,他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知所措。   等了好久好久,为什么闵随现在才来。   他脸上还带着止咬器,可能是佩戴得慌乱,连皮带的长度都没有调整,深深勒进Alpha的侧脸。   “过来。”闵随这辈子就没被人打过脸,他向原烙音招手,最后还是牵住Alpha的手把人拉进怀中,“手疼不疼。”   这双不受保护的拳头不知道攻击了多少东西,数不清的细碎伤口,还在流血。   “对不起。”原烙音的声音很轻,他看不清楚画面,瞳孔是涣散的,“我不知道那是你,我没闻到你的信息素。”   “不怪你,我送你去医院,寝室的事情谢垣会来处理。”闵随摸摸他的脊背轻声安抚,替他松开脸上的束缚,易感期的原烙音瞬间从猛虎变为一只嘤嘤叫的小狗。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再次陷入认知失调。   “闵先生,我好热。”原烙音全身都在发疼,抑制剂的副作用愈演愈烈,“我头晕……抑制剂没用……热。”   他的语言系统彻底紊乱。   “没关系,很快就好了。”闵随轻声道,掐起Alpha的脸,“还看得清楚我吗?”   “看不清。”原烙音可怜兮兮地摇头,“我什么都看不清,是模糊的。”   大脑也受到激增的信息素影响,他的视觉暂时蒙蔽。   “张嘴。”闵随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容置喙,原烙音照做,男人的手指转化为细长无骨的触手,透过止咬器的空隙,伸进Alpha的口腔,挤入液体。   “这是什么,甜的。”原烙音咂咂嘴,他只看得见黑色,而舌头告诉他那东西是微凉的,柔软的,有奇怪的圆形凸起。   像章鱼的触手。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原烙音咂咂嘴,口腔中还残留着甜味。   闵随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没有人知道原烙音的信息素同样影响着他。   这是塔卢索的能力,与命定伴侣共感,单向分担伴侣的痛苦。   “镇定剂。”闵随道,“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原烙音摇摇头,他能站起来。   “谢谢你闵先生,我已经好多了。”原烙音走了两步毫无预兆地朝前倒,闵随扶住他。   “Alpha协会,这是我的证件。”协会的人终于赶到,他们带着完整的束缚工具和麻醉剂。   “不用注射麻醉剂,我带他走。”闵随见那些针头比抑制剂粗的麻醉剂皱起眉,担心原烙音应激,“我带他去阮合医院,你们可以派人跟着。”   去协会也不过是关进劣质无保障的安全屋,只能靠Alpha自己扛过去,半点用都没有。   “这不符合规定。”领头的人说道。   闵随皱起眉,他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受到阻拦,但教养令他尽量控制,用平和的语气回应:“易感期是突发事件,并没有造成社会负面影响,如果需要做笔录也可以适当延期,赔偿我们更是不会亏欠,毕竟人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对面还想要说什么,封锁的楼梯上来一人,带着无框眼镜。   是个文质彬彬的Beta。   “老板。”谢垣及时赶到,示意闵随带着原烙音快走,假笑着拦住Alpha协会的人,“IMS一直很支持协会工作,闵董也知道你们不容易,一切后果我们自己承担。”   “需要送你们回去吗?”谢垣职业假笑。   那几人对视一眼还是选择离开,毕竟IMS和总部合作不少,那人还是IMS的掌权人,轻易招惹不起。   闵随不再理会插曲,带着原烙音赶到医院。   Alpha乖乖坐直看向前方,手脚使不上劲,头还晕着。   他被闵随抱去抽血,又带到符忍盛的诊室。   “才过了一个月又来易感期,这也太短了。”符忍盛翻看治疗记录,表情严肃。   正常Alpha的易感期基本间隔6-8月,有稳定关系后逐渐拉长至10-12月,并随着年龄逐渐消失,而原烙音由于无法自然分解腺体中分泌过多的信息素,易感期无稳定周期,但也没有一个月那么夸张。   “拉乌斯蒙德,是我标记了他,临时标记,无深入行为。”闵随一本正经,托着原烙音的屁股,丝毫不顾Alpha挂在他身上当树袋熊。   符忍盛闻言一僵。   也难怪原烙音回来后信息素水平低于标准线,Enigma信息素本来就是极其霸道的存在。   闵随更不是普通Enigma。   “你先把他放下来,绑那里去。”符忍盛看到就心烦,这两个人怎么搅和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天生腺体残缺根本受不了临时标记,更不要说你还不是Alpha,标记他极有可能改造他的腺体,那是不可控的。”   “你的信息素短时间看能够压制他的易感期,抵消他多余的信息素,但你知不知道,上一次你临时标记留下的信息素差点害死他。”符忍盛惹不起以凶残著称的塔卢索,但他忍不住为原烙音讨公道。   “你好歹是那么多岁的人了,那么小你都下得了手,你不是说你有命定伴侣了吗……”符忍盛的眼神越来越不可置信,他想自己需要呼吸机,“原烙音是你的命定伴侣?”   “对,他很吸引我。”闵随不掩饰自己对原烙音的注意,“我在尝试拔除他对我的影响,但低迷期他从邛光赶来陪我,我想我失败了。”   怎么偏偏就是塔卢索的命定伴侣?   祂们忠于伴侣,也有难以想象的独占欲与掌控欲,原烙音不会再有其他选项,即使闵随现在在抵御所谓本能,但原烙音只剩下最后一种结局。   他的未来,只会有闵随。   其余人,觊觎者,那些障碍无一例外都会被塔卢索扫平。   符忍盛喝茶润润喉咙,他眼神越过闵随看向玻璃后被紧紧束缚不知所措的原烙音,叹了口气。   “他对于你来说是世间唯一。”   “但你不适合他,你比任何人都更不适合他,短期看你能够让他体会到正常人的感觉,但你的信息素会吞噬他,你带给他的是伤害。”   是伤害吗?   闵随转过头去,看见原烙音的口型在喊“闵先生”。   他很可怜,浑身冷汗还带着止咬器,就像是雨中湿漉漉无家可归的小狗。   闵随嘴角勾起点点弧度,利用刚刚滑入食道的液体当媒介安抚易感期敏感的Alpha,眼睛却像是淬了冰,他的拳头已经攥紧。   从来没有塔卢索会伤害自己的伴侣,哪怕没有爱。   但也没有塔卢索会不爱自己的伴侣。   “他的状态很不好,需要我给他临时标记吗?”闵随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不再回头看原烙音。   他想起符忍盛说过的话。   ——“那个Alpha下次易感期会很难熬。”   是因为他才这么饱受折磨吗?   “上次的临时标记对他的身体产生影响,再多几次,他的易感期只能由你提供信息素才能压制,不然他就会一直处于高兴奋状态,随时可能窒息猝死。”符忍盛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隐晦道,“不能标记,但仅仅释放,他能够接收到的信息素远远不够。”   “是要信息素提取液还是腺体.液?”闵随认为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居然对原烙音产生了责任感,“是在腺体科吗?”   背负着责任不是什么好感觉,他想还清。   “等等!”符忍盛叫停他,若非时间地点不允许,他几乎想要尖叫。   这都什么事啊!   Enigma没有腺体抽个鬼的腺体/液,要得到高纯度信息素只能够抽血分离,且不说医院的技术能不能跟上,就说时间,分离到应用量闵随这具身体没死,原烙音都不行了。   “我建议找Omega志愿者。”符忍盛顶着闵随杀人的目光道,“你先听我说完!”   “正常水平下你们会相互吸引,吸引会促进他信息素分泌,一旦超越阈值进入易感期,你的信息素就会对他产生上瘾的快感,他的易感期会越来越短,他会越来越渴求你的信息素,临时标记,直至完全标记。”   “而完全标记后的结局,是未知,没有先例,没有人知道!”   闵随是未公布的罕见Enigma,原烙音是腺体残缺的Alpha,他们的标记史无前例。   无人知道的后果往往是不能承担的。   或许是腺体彻底报废,甚至死亡。   “你应该远离他,让他自己忍过去,这样你根植在他体内的影响就会随着时间推移消失。”   闵随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他知道自己可笑的占有欲在作祟。   基因里的东西趁虚而入妄图侵占他的大脑,要他向自己的伴侣求爱,甚至臣服。 第18章   符忍盛的话让安全屋陷入尴尬之中,与此同时外面响起敲门声,符忍盛打开门,是一个漂亮的Omega,就像颗甜丝丝的水蜜桃。   “您好,我是Omega志愿者,这是我的资格证。”   “我是沈清诺,原学长的同门师弟,我的信息素与他的契合度93.8%。”原烙音易感期突发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了,沈清诺一路打听才找到阮合医院。   “虽然我只是C级志愿者,但我同意接受临时标记。”他的表情很坚定,透过玻璃窗看向苦苦挣扎的Alpha,深吸一口气做出这个极少人愿意的选择,“也能够捐献腺体/液,只要能救学长。”   志愿者划分等级,C级是只释放信息素,B级是接受临时标记,A级是捐献腺体/液和信息素提取液,不同的等级资格证颜色不同。   使用麻药会对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抽取腺体/液的痛苦不亚于凌迟,与洗去最终标记的痛苦位于同一级,仅低于分娩。   而没人能够保证抽取腺□□不会对腺体产生伤害,如此娇嫩的器官,稍有不慎就会受到伤害。   闵随倏地一笑,他也认出这个有一面之缘的Omega。   眼中闪烁的光亮他再熟悉不过。   这个Omega,喜欢原烙音。   “Alpha必须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申请志愿者援助,原烙音不具备这个条件。”闵随的声音很平常,却听得在场一B一O神经紧绷,他用难以反驳的理由完全否决沈清诺的提议,“况且原烙音情况特殊,之前也从来没有Omega志愿者申请记录,不能够贸然尝试。”   “你说呢,符医生?”   这简直是催命号角!   醋味满天飞了,闵随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喜欢命定伴侣!   可符忍盛不能事事听从闵随安排,他才是医生,考虑到原烙音的身体,他还是朝沈清诺道。   “小原在束缚椅上,你愿意进去在角落释放些信息素吗?”符忍盛一边说一边悄悄瞥闵随苍白的脸色。   沈清诺故作冷静地点头,打开复杂的锁走进去,靠在墙角缓慢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他知道自己卑鄙,即使目的是帮助原烙音也无法掩盖他的心思。   由于高契合度,原烙音的信息素对他的影响很大,所以他来时注射远超标准剂量的抑制剂,担心引来发情期。   闵随站在玻璃外,唇抿成一条线,冷眼看着位于对角线两端的人。   好在他理智尚存,即使与原烙音感同身受,身体也不曾摇晃半分,突如其来的耳鸣就像老式火车的汽笛。   高契合AO名不虚传,闵随分来的痛苦都被抚慰不少,巨大的酸楚从心底泛起。   即使知道那是身体本能,闵随的情绪依旧无可避免的动摇。   不应该再呆下去了。   看原烙音煎熬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无异于酷刑。   闵随推开门准备出去,耳朵却撞进声音。   “闵先生!”   他猛然回头。   “别走……”   玻璃门能够削去80%的声音,可想而知原烙音的呼喊有多急切,他全身紧紧束缚在椅子上,胸腔剧烈起伏着。   闵随吐出长长一口气,刚刚那些酸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忽视的雀跃。   他的命定伴侣在呼唤他。   门很快打开,沈清诺的肩膀一痛,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挪了位置,与符忍盛面面相觑。   “我好疼……”   闵随走到原烙音面前单膝跪地,他摘下原烙音脸上的止咬器,替他揉弄酸涩的腮帮,轻声安慰。   “我来了,没事了。”   按钮按下,玻璃转换为单向。   沈清诺怔然望向般配的两人,明明都是Alpha,却仿佛是天生一对。   他的眼眶无法控制的涩然,巨大的酸楚席卷全身,他无意间看到符忍盛手机上的吊坠。   漂亮的人偶发出清脆的声响,与他藏在枕头边的一模一样。   还不愿承认吗?   他永远不会成为那个例外。   符忍盛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人注意影响,里面有监控啊!”   机器爆裂开的声音很大,符忍盛吞下脱口而出的骂,拉着眼睛红得像兔子的沈清诺离开安全屋。   “闵先生,您不要我了吗?”原烙音的声音很轻,他的眼睛里凝聚着一团水雾,如同闵随对他的初印象。   一个漂亮的Alpha。   在拉乌斯蒙德原烙音也陷入失控,但与这次情况细微之处有所不同,闵随将其归咎于信息素之间的奇妙反应。   “没有,小原,你该休息了。”闵随从下往上仰视他,这是个全新的角度,他鼻间充斥着浓度极高的青柠味,甚至有些酸。   “我想要您的信息素。”   闵随定定看着他,忽然伸出手环抱住,手臂绕过他的后背将他往下压。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他谨遵医嘱,没有释放半点信息素。   原烙音的头抵在男人的肩窝,感受拥抱过渡来的体温,闵随还是那么冷。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好多了闵先生,你好香。”   “嗯。”闵随不跟病人一般计较,既然原烙音的易感期是因他而至,还意识不清,那负责也是正确选择。   没有其他原因。   原烙音卸力倒在他怀中,闭上眼睛,脸上是由于肢体交缠的满足微笑。   易感期自出现开始就从未正常过,上次在拉乌斯蒙德认知失调才是罕见行为,原烙音与平常Alpha不同,他的意识在高压锻炼下已经随时随刻保持清醒。   闵随是唯一的变数。   小原同学很自然的在心中把进度条拉到10%。   双位数,目标达成!   安抚好原烙音后,闵随将他重新绑好,给止咬器调整合适的松紧度后出去找符忍盛。   符忍盛沉着脸待在门口,像极了守门望风的同谋。   怎么就这两个麻烦东西凑一块了。   “原烙音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来二去,闵随不可能不怀疑原烙音的身体状况。   符忍盛从医多年,基本道德还是有的,他不会透露病人隐私。   “天生的毛病,易感期紊乱,他不愿意找Omega志愿者,只能用医疗手段干预。”没问过原烙音的意见,他选择半真半假地搪塞。   “但我刚刚说的话不假。”符忍盛苦口婆心,“那个Omega我瞧着对小原是有感情的,93.8%的契合度算非常高了,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就别占着坑。”   闵随靠在墙上并未回应。   93.8%的契合度很高。   那塔卢索种族的枷锁就能轻易断开吗?   他有些生气,而在学校挤入原烙音口中的液体已经被宿主代谢,他无法感受原烙音的状态,就连分离的痛苦也在逐渐归还主人。   加厚的特殊玻璃更是隔绝了任何青柠信息素。   Enigma愈发烦躁。   “我知道了,我会远离他。”他年长原烙音许多,不能任由连自己都不接受的基因指引控制他,连带着不成熟的Alpha做出悔恨终身的选择。   他的明面身份是Alpha。   双A恋,是一条很崎岖的路。   无论是Enigma还是塔卢索的身份,都是不容于世的。   “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不见面再简单不过。”他也不知道强调给谁听,拿起随手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体面地离开安全屋。   符忍盛欲言又止,虽然他唯一见过的塔卢索只有闵随,但他听到过这个神秘种族的传言,还没有谁能够抵御命定的威力。   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第19章   原烙音在单人病房醒来,身边坐着符忍盛。   窗台上的绿植蓬勃生长。   “医生。”他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嗓子很干,说话就像是吞刀子。   “你先躺着。”符忍盛拦住他起身的动作,递来一杯水,“你昏睡两天,易感期过了。闵随托我告诉你,他已经替你处理好了学校的事。”   “闵先生呢?”原烙音这才意识闵随没有在。   “他让我告诉你。”符忍盛恨死闵随让他来做这个恶人,“本来你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羁绊,由于信息素越陷越深对双方百害而无一利,日后就不必见面了。”   设想中的咒骂与嚎叫都没有出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上,Alpha半边碎发鎏金,眼睫下垂抿着唇。   他半晌后发出几不可闻的轻笑。   “我知道了。”   这样看来,10%的进度是他多想了。   就在符忍盛准备以过来人姿态安抚失恋的年轻Alpha时,原烙音却堵住他的话。   “医生,我的易感期过了吗?”   他与正常Alpha不同,无法利用抑制剂与时间磨平易感期,只有抽取利用医疗手段降低信息素水平,手动结束易感期。   “没有,本来就是等你醒后抽信息素。”   原烙音的身体听见那几个字眼后生理性颤抖,留存在记忆中的刺骨疼痛仿佛又重新席卷大脑,传达“痛”的信号。   他躺在床上,被重重束缚露出腺体推进手术室,就像是一条砧板上无法动弹的鱼。   灯光有些刺眼,他眼眶有些酸涩,冰凉的液体突破在敏感的器官上,比手腕还粗的束缚带阻止任何影响手术的挣扎。   在针刺进腺体的瞬间,他闭上眼睛,尝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   黑暗中闪烁着记忆的光亮,耳边医疗器械冰冷的滴滴声逐渐消失,他看到了单膝跪地仰望他的闵随。   狼狈不堪都不足以形容他昨日那副尊容,他简直就是困兽。   记录在潜意识中的记忆也随着进度条慢慢显现,他布满细碎伤口的双手,被闵随捧在手中小心上药,或许是有些刺激,他想缩回手,却被男人稳稳攥住。   “疼!”   很难想象自己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疼。”   闵随像照顾小孩似的轻轻吹气。   “以后就不再见了好不好。”   记忆戛然而止。   贯穿的疼痛回笼,原烙音茫然看向手术室的天花板,他的嘴唇一重又一重布满咬痕,却始终没泄露一丝呼痛声。   经历无数次的手术未出现任何纰漏,他和符忍盛都清楚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终有一日他残缺的腺体会不堪重负,由力量的象征转变为无法逃离的催命符。   他被推到病房,观察三小时后他就可以出院回学校。   或许是易感期还剩一点尾巴,他因闵随的退避三舍而沮丧,别样的酸楚敲击在心腔,连带着刚刚受到摧残的腺体也攸地发疼。   他调整乱节奏的呼吸,捡起不慎掉落在地的手机,忽视弯腰带来的剧烈疼痛,按开对话框。   他担心闵随把他删了。   【原烙音:我醒了】   【原烙音:谢谢您闵先生】   【原烙音:您在忙吗?】   没有意义的话完成它们的使命,绿色气泡的左侧并没有出现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顺手点进闵随的朋友圈,却只看见两条线中间夹个点。   闵随把他屏蔽了!   原烙音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最明显的情绪他能轻易解读。   是挫败。   对,挫败。   他在安全屋意识清醒,能感受到闵随的焦急,没有信息素注入的拥抱熟悉又陌生,闵随的怀抱是冷的,就如同抑制剂平复他燥热的易感期。   他还记得闵随那双漆黑的眼睛。   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才会让闵随做出完全不符合逻辑的行为。   *   闵随的冷待是逐步叠加的,他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需要已读不回就能够单方面切断他们本就没有的关系。   原烙音不再胡思乱想,他很清楚闵随是如今能够看到的救命稻草。   连利益与威胁都打动不了闵随,他只能选择最嗤之以鼻的行为。   心在正常工作,他知道这个器官永远不会为了闵随跳动。   他要闵随的腺体.液,信息素救不了他。   那就需要与闵随见面。   原烙音在初春的清晨走进IMS大门的。   “你好,我找闵董。”突如其来的易感期帮他抓到了快溜进麦田的狐狸尾巴,男人跪在他面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原烙音不愿意坐以待毙。   “我还记得您。”Beta前台的脸上挂着些许歉意,这次她没有拨通内线询问,“抱歉先生,闵董今天不在公司。”   “那麻烦帮我预约明天。”原烙音不在意等一时半会,他一定要见到闵随。   “抱歉,明天闵董一天的行程都安排满,实在抽不出空。”前台微笑着传达不幸的消息。   她没有露出一丝端倪,职业素养极佳。   但原烙音拇指掐住掌心,他明白一个前台不会知道董事长的行程,这必然是闵随授意。   就在这里等着他呢。   “那下周呢。”原烙音故意问道。   Beta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坐实原烙音的猜想,她很快临场反应,“下周闵董会去往邻市出差,归期不定。”   前台直接将原烙音后面看似无休止的对话从源头切断。   原烙音彻底明白闵随不可能见他。   可为什么呢?   “麻烦您告诉他,或者告诉谢助理,有时间给我电话。”原烙音不便过多纠缠,甚至为难前台,他离开如同来时,走得很快。   前台目送他走出自动门,拨出内线直接打到助理办,转接到闵随办公室的专用机上。   “董事长,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拒绝原先生,他让我转达,您若是有时间给他一通电话。”   一通不可能拨出的电话。   “你做的很好。”   闵随的低迷期并没有结束,远离命定伴侣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原烙音在烟花下青涩的笑容,在他心底留下无法否认的痕迹。   即使他明白年轻Alpha别有用心,是觊觎他的信息素。   他并非人类,这具躯壳在多年驯化中逐渐沾染他的气味,连带着信息素也与常人不同,一经检查必现端倪,他不可能为了原烙音冒这样的风险。   再加上他的信息素会伤害原烙音。   于是他违背基因的本能,逼迫自己压制即将喷涌而出的信息素,将原烙音推开。   没什么大不了的,信息素紊乱综合征并非要命的大病,医疗水平飞速发展的当下,终有一日原烙音会成为最先被治愈的那批人中的一个。   Alpha的未来与他无关。   那是最好的选择。   也是他想要的。   “以后他再来IMS,都告诉他我不在。”切断见面虽然残忍,但足够有效,时间是良药,会冲淡一切。   敲门声响起,闵随挂断电话。   “进。”   是谢垣。   金牌助理,万年狗腿子那库斯正捧着手机愁眉苦脸,仿佛下一瞬他的头颅就会变成一株含苞待放闪着蓝色荧光的花骨朵。   那是他们种族的真实形态。   他将手机递给闵随。   【原烙音:谢助理,冒昧打扰您】   【原烙音: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知道闵先生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原烙音:如果您方便,可以告诉我吗?】   手机上的三条微信消息排列整齐。   谢垣来找他的原因显而易见。   “老板,怎么办啊?”说实话,谢垣从未见过哪一个塔卢索最终没有臣服于命定的羁绊,闵随现在不过就是负隅顽抗,总会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长远来看,依照塔卢索伴侣高于一切的观念,得罪闵随都不能得罪原烙音。   “谢垣,你说我该怎样才能让他死心?”闵随语出惊人,“我如果接近他,那他的易感期就会因为我逐渐无法压制,而标记。”   他苦笑一声。   “没有塔卢索的信息素会伤害伴侣。”   谢垣听出Enigma的动摇,果然就算是闵随也无法逃离命运的指引。   “您要是真为他好,就拒绝吧,留些希望让人惦记。”闵随还在等他的答案,谢垣心一横,“就狠一些。”   闵随若有所思。   【闵随:是我】   【闵随:谢垣是我的助理,保护我的隐私也是他职责所在】   【闵随:感谢你在新年的陪伴,小原,你的研三即将结束,届时毕业事务繁多,宝贵的时间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谢垣利用异能看到闵随发出去的消息,瞪大眼睛。   脑子被狗啃了?!   这样多看几遍谁听不出隐忍与动摇。   塔卢索这样能彻底推开原烙音,他谢垣坐地改姓。   【原烙音:嗯】   【原烙音:(语音19s)】   闵随点开。   “闵先生,您的理由我拒不接受。我的新年愿望并没有改变,且会为了实现它一直努力。”   “联系谢助理是我思虑不周,很抱歉给您带来困扰,但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追求。”   另一头,原烙音多读两遍闵随的回应,终于咂出些好消息。   虽然不知道真实原因,但至少闵随不是因为厌恶他而远离。   原因不重要,他只要结果。   闹钟响起,提醒原烙音要去看室友乐队在海鸥广场的表演,还要帮忙把吉他背过去。   今天是少有的天气回暖,只不过温度还是不高,原烙音找出件大衣,背上室友打来八百个电话提醒他带出门的吉他。   海鸥广场恰如其名,每年都有海鸥在此停驻。   圆弧形广场中央是巨大的爱神雕塑,上世纪诞生的石像经历岁月的侵蚀,留下斑驳的痕迹,手持弓箭背生羽翼的爱神脸上有两条泪痕。   结冰还未融化的水池旁坐着年迈的老人,他闭上眼睛,手风琴发出悦耳的声音,海鸥在他身边停驻,啄食他专门分享的一半面包。   步履蹒跚的孩童,在家人的鼓励下举起面包喂给可爱的飞鸟,入目之处皆是舒展的洁白翅膀。   海鸥广场外总是车水马龙,这里是城市交通的枢纽,不远处的停车场永远没有空位。   广场旁停靠时间不超过八分钟,算是极为人性化。   “我去买包烟。”闵随没有烟瘾,他没有尼古丁麻痹自己的爱好,只是应酬需要。   “我替您去。”谢垣道。   “不用,你在车上等着,如果超时就绕一圈回来接我。”闵随说完便推门下车,快走到中心时,他望见什么后停住脚步。   太阳似乎是眷顾漂亮的Alpha青年,他的侧脸暴露在阳光下,与身前的爱神像仿佛融为一体。   原烙音单肩背着吉他,从海鸥群中穿过,驯养成功的白鸟爱上嗟来之食,不再因为路过的人类翅膀翻飞。   刻意购买的面包派上用场,几小块根本不够鸥群争夺,原烙音在洁白的幻影前露出右边的浅浅梨涡。   长时间的注视不被发现可能性很低,原烙音转过头去,正好有小孩顽皮地将一包鸟食抛向空中,引得海鸥争夺。   在白色翅膀的缝隙中,他与闵随对望。   七十八块砖,五十八点五米的距离,眼神的对撞极为激烈,一两秒转瞬即逝的交融显得暧昧非常。   原烙音很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但两秒过去,他只是朝闵随勾唇一笑,轻轻点点头,转身离开。   闵随的目光并未追随Alpha的背影,而是很自然地走向广场的商店,就像刚刚的停顿只是错觉。   他忽然没有那么想抽烟了。   “先生,您想要什么?”   “糖。”闵随脱口而出,却立刻陷入尴尬的空白,他在老板疑惑的眼神中补充道,“青柠味的。”   低迷期之外,没有信息素牵扯的对视,他感受到心脏在以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频率跳动,而触手也蠢蠢欲动,想要出现表示它的喜悦。   对于老板带着一包格格不入的绿色硬糖回来,谢垣觉得意外但没有多问。   谁知道闵随刚关上车门触手便瞬间出现,在车厢中群魔乱舞,每一根都在洋溢着喜悦。   “低迷期后遗症,刚刚看见原烙音了。”   哦。   谢垣懂了。   思春。 第20章   眼看着进度始终保持在起点,原烙音终于找到机会。   闵随与IMS其余高层准备步行去宴会厅,他耳边员工在汇报进度,目光却牢牢锁定台阶下搓手取暖的Alpha青年。   他看过原烙音的微信,照旧选择已读不回,但显然这样的手段并不能劝退Alpha。   对视后再回避就不太礼貌了,闵随让随行人员先离开,三两步走到原烙音身边。   “小原,很抱歉没有及时回复你的消息,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闵董,周六的展览会能给我一张邀请函吗?”原烙音开门见山,他知道闵随不会给他时间浪费。   话音刚落,闵随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神情。   闵董。   认识的人大多这么称呼他,里面却从来没有原烙音。   这是一个十分生疏的称谓。   他并不否认自己可笑地因为一个称呼而升起烦躁的情绪。   自从单膝跪在原烙音面前,心疼Alpha因为自己受到易感期的折磨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IMS周六只有一个展览会。”这种不需要他出席的场合他也只是有个浅浅印象,“若我没有记错,那是画展。”   他与原烙音相识不久,但也知道年轻的Alpha没有半点艺术细胞。   这只不过是原烙音接近的借口。   他一边暗恼于Alpha不知收敛,为了他的信息素忽视他的拒绝;一边又为着原烙音在他身上花费心思而愉悦。   “这件事不归我管。”闵随的话语带上即将拒绝的色彩,“邀请函只有128封,由华润的艺术总监亲自送去,两个月前就已结束这项工作,如果你真的很感兴趣,我可以让谢垣联系她。”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与她交涉。”闵随眼神很暗,Alpha藏在抑制贴下的信息素又在引诱他作恶。   “然后呢,以后都不要再找您了对吗?”原烙音像是忍不住气愤,将这段时间的不满倾倒,“是我打扰您了吗,所以几十条消息您回复一两条,快一个月了没一天在公司。”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不甘或许是有的。   若非腺体需要利用闵随,他永远不可能主动将回归平行的线交叉。   但可惜他故意没压制的怒火并没有引起闵随半点波澜,男人依旧表情冷淡,那双眸子紧紧盯着他。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闵随不理解Alpha的执着,青年不知道塔卢索这一生物对命定的追求,自然也不会在他刻意回避时见好就收。   他真心认为原烙音应该聪明些,在他还能够压抑感情时顺从他,与他划清界限。   “原烙音,不要把你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感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   “闵董,特食和解有我的功劳,您不会忘了吧。”原烙音终于找到能够谈判的筹码。   “小原,在送你去机场的车上,你就已经索取报酬了。”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会拿这件事做砝码,闵随沉默地注视Alpha几秒,“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件事不会有两份酬金。”   “我不想明白。”原烙音语速放得很慢,带着充斥着双眼的倔强。   闵随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不愿在路边与原烙音纠缠,更不会将他带进公司以免牵连更深。   Alpha是成年人,不会在IMS门口走丢。   就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之间除了摇摇欲坠的命定没有任何羁绊,也没有利益冲突,唯一的一件事也已经银货两讫。   即使没有回头,他也知道Alpha始终站在原地,咬着唇满眼不甘。   这只是因为原烙音有利可图罢了,他不该动摇违抗基因的决定。   闵随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Alpha最终还是不堪羞恼离开,他只来得及看见原烙音动得通红的手背。   今天的首都忽然降温。   他叹了口气,找到谢垣。   “找个时间把这个给原烙音。”   “什么东西啊。”谢垣打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是闵随亲笔。   这又是在装什么?   “您不是不去吗?”不是什么重要的活动,邀请的群体也够不上闵随出席。   “我是不去。”开年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闵随每一天的行程都规划定格,他看向原烙音离开的方向。   “他要去。”   *   闵随还是去了。   他对艺术并没有什么兴趣,计划之外的社交足以令他烦躁,他借着身高优势在人群中检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耳边合作伙伴正在与他分享观看画的心得。   名字和作者都说错了,也不知道在装什么。   “王总,暂时失陪。”闵随忽然看到了沈清诺,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并没有抓住,但他向来不是守株待兔的行事风格。   “是您。”沈清诺还记得这位Alpha,当时他冲进安全屋摘掉学长身上的层层束缚,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在紧紧拥抱。   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   “卓蒙的学生,我记得你。”   喜欢原烙音的Omega。   上次在安全屋,他已经洞悉一切。   “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一类的艺术展。”闵随不着急知道答案,突兀地单刀直入并不是他的风格。   “嗯,这里有我妈妈的一幅画,我想带回去。”沈清诺不喜欢这位身份贵重的Alpha,没想到他会与自己交谈,出于礼貌只能尴尬回应。   这样的时候,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原烙音。   “多亏了学长帮我要到邀请函,还借钱给我。”   说出口的瞬间,沈清诺咬住下唇。   他做了一件错事。   这是原烙音顺手给他的,并非帮他要来。   但他就是嫉妒这个可以得到学长的Alpha。   “你会得偿所愿的。”闵随得到不想要的答案后一秒钟都不愿多待,望了眼身侧努力把存在感降低的谢垣。   不用多问,他笃定那位学长就是原烙音。   帮喜欢他的Omega要邀请函?   真是好样的。   “老板。”谢垣讪讪道,“原先生……”   金牌助理手册并没有记录在老板受到情敌挑衅遗憾退场后该如何解围。   命定伴侣主动接触觊觎他的Omega。   这足以点燃占有欲爆表的塔卢索,现在只能祈祷闵随真如他所言对原烙音止步于信息素带来的好感。   不然总有人要倒大霉。   “原来是给沈清诺的。”闵随半晌发出声嗤笑,语气中暗含的不满与酸意让同处一室的谢垣汗毛竖起胆战心惊。   谢垣顶着苦瓜脸。   哦豁,完蛋!   祈祷失败!   他就知道塔卢索都是死鸭子嘴硬!   闵随下意识摸出揣在身上的青柠硬糖——   那一包在海鸥广场买的糖果放在车上,只剩了三分之一。   “唰”的一声,两颗糖果飞进垃圾桶,提前结束生命。   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仿佛让谢垣看到他因为老板迁怒,左脚迈进公司惨遭开除的明天。   “老板,符医生下午有空,你要不过去看看?”   “不用,只是戒断反应。”闵随厌恶一切不受掌控的东西,他扮演人类跻身上流,将钞票玩弄于股掌之中,看自诩聪明的人类丑态百出。   特殊的性别,强横的信息素,凌驾于人类之上的能力,成为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但他遇见了唯一不可能受控的命定伴侣。   塔卢索一生都会忠于伴侣,祂们会心甘情愿地臣服。   “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你抵御本能推开原烙音后,该做什么?”   闵随闻言只是沉默。   继续按部就班建设IMS商业帝国,在合适的时机换上新的躯壳,度过他近乎于无尽的岁月。   但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或许垃圾桶里的青柠硬糖已经告诉他答案。   他失败了。   “这件事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闵随看着瓶里萎蔫的花束,随手捻下干枯的花瓣放在指尖揉捏,“我的信息素会伤害他,但他依旧会渴望我,临时标记,完全标记,换来的可能是死亡。”   “而且,看到爱人逐渐衰老直至停止呼吸的过程是痛苦而无力的。”闵随的眼神放得很长,他定定看向要价昂贵的女神像,“我能请最好的医生,但标记的痛苦只能他一人承担。”   “他应该自私一点,而我应该为他考虑。”   他的眼前浮现出原烙音的眼睛,倔强的,弧度柔和的。   像一只不屈服命运,在泥潭里挣扎的小狗。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拥有那么多共同记忆。   但这些看似美好的画面如同浮光泡影一触即破,因为那都建立在谎言之上。   原烙音带着目的接近和他虚假的人类Alpha身份,无法坦诚相见,但又发生了最亲密的人才能进行的标记。   谎言是没有打好的地基,那些各怀鬼胎的故事铸成高楼,谁也不知道哪一日会骤然坍塌。   “你怎么知道他害怕你的真实身份?”谢垣不理解闵随的想法,“没有尝试过,又怎么知道陪他老去不幸福呢?”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伴侣拥有丑陋畸形的触手,甚至是个不懂得爱的怪物。”闵随用最恶毒话语肆意贬低自己,所有塔卢索都告诉他“爱”对于祂们,是与生俱来,是无师自通。   他并不觉得自己想要掐住原烙音的脖子,撕咬他腺体的龌龊想法是爱。   若原烙音知道在他昏迷时,有一双手想让他彻底消失,恐怕这辈子会对其避如蛇蝎。   “信息素的伤害只是假定,你真的要为不会到来的悲剧放弃自己的命定伴侣吗?”谢垣觉得不可理喻,那库斯种族崇尚利益与金钱至上,他们的爱只占生命10%,并且10%的100%还是钱。   他永远不会因为可能到来的亏本放弃下注。   这对于塔卢索也是一样的。   “原烙音并不喜欢我。”   闵随也注意到自己主语的切换,那是他卸下点点心防后迫不及待飞出的想法。   是这样吗?   是原烙音不喜欢他,而并非他不喜欢原烙音?   “我也不喜欢原烙音。”   他补充道。   绝对理智,是他引以为傲的天分。   正因如此,他在波涛诡谲的商海永远独占鳌头,决策建立在理智之上。   他不懂爱,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懂。   对于原烙音只有信息素吸引的好感,或许还有低迷期陪伴的感动。   但那都不是爱。   谢垣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话,现在闵随的否认心意在他这里都是负隅顽抗。   “塔卢索的命运指引从未出错,退一万步说,难道普天之下的伴侣都是最合适对方的吗?”   基因是自私的,它会选择于塔卢索而言最契合的伴侣,但对于另一方,往往塔卢索并非首选。   “您好好想想吧。”谢垣主动为他挡开前来攀谈的人群。   闵随摁亮熄屏的手机,上面是Alpha搞怪的大头照。   【今天很开心!!!】   他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时刷原烙音的朋友圈,由此不可避免地对这个鲜活的生命充满好奇。   或许自己的心意正逐渐倒戈。   那就,顺其自然。   【闵随:画展怎么样】   他厌恶谎言,但不能不承认他与原烙音之间横亘了太多无法明说的秘密,包括受到Alpha追求者的挑衅。   他在祈祷原烙音会坦白。   【原烙音:闵先生不好意思,我今天并没有去】   【原烙音:我跟着室友去自驾了,过几天才回首都】   闵随松了口气,至少原烙音没有撒谎。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由于成长期经历太多谎言与背叛,他如法炮制,用谎言获取利益,蒙骗命定伴侣,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但在这一刻,他又可耻地欣喜原烙音没有撒谎。   *   原烙音从始至终就没有想到闵随会去画展,毕竟来的人不在闵随的社交范畴,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十分钟来用的工作狂怎么愿意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沈清诺很兴奋,他用低于内心最高价的钱买回了妈妈的遗作,学长还会来接他。   但想起原因,Omega上扬的嘴角又耷下来。   原烙音顺手给他邀请函,还答应陪她他吃顿饭只是因为他冲进安全屋释放了信息素。   93.8%的契合度,他根本克制不住对原烙音本能的喜欢,再多点,他们就是命定之番。   怎么能轻易放弃,怎么能轻易断绝?   他远远看到了原烙音。   想起自己对闵随的恶意挑衅,沈清诺有些心虚,但在原烙音看过来时又整理好表情,笑着跑过去。   “学长,你今晚想要吃什么!”   他跑得太急,踩到一块小石子,脚下一滑,原烙音伸手抬住他的手臂,才让他避免脸着地的惨状。   “你选。”原烙音并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手,等沈清诺彻底站稳。   闵随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见到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个身影,眯起眼睛,半晌后露出意味不明的冷笑。   今天温度低,Alpha穿着黑色连帽衫,搭配着休闲裤,与Omega恰好是情侣色。   那么高的契合度,看上去般配得就像是天生一对。   也不怪沈清诺有那个底气敢挑衅他了。   什么邀请函,什么自驾游。   原烙音还是骗了他。   “小原,晚上好。”   原烙音听到声音后,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转过头,仿佛能够听见自己脖子发出机械似的“咔咔”声。   高大的身材,合身的宝蓝色西装,就像刚下秀场的顶级模特。   他露出极其尴尬的表情,大脑飞速运转。   完蛋!   闵随怎么在这!!! 第21章   “好巧啊闵先生。”原烙音垂头丧气,就像是撒谎出来鬼混被老婆抓到现行的蠢蛋。   千算万算,他都没有算到闵随居然会来。   幸好他知道闵随这个人奉行体面的社交准则,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闵随不可能拦他。   “没想到您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时间不早,我就带小诺回去了。”   “去喝杯咖啡吗?”在他拉着沈清诺准备离开时,闵随忽然问道。   原烙音下意识站定脚步,发现闵随目光落在他慌乱间抓住沈清诺小臂的手上,心虚地松开。   “学长跟我有约!”水蜜桃小学弟挺身而出,他看出原烙音的尴尬,外加对闵随的排斥脑子一热冲出来挡在二人中间。   但闵随只是瞥来一眼,沈清诺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甚至隐隐有信息素从抑制环中飘出。   原烙音就站在他身边,自然最先闻到。   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93.8%的信息素意味着什么。   贴近于命定之番的羁绊引诱他注视精致漂亮的抑制环,原烙音偏过头喘气,他知道自己要在失控之前把沈清诺安全送走。   当务之急是赶走闵随。   “不好意思闵先生,我和小诺约好去吃晚饭。”   乌木信息素降临,闵随把控着影响范围,只有原烙音与沈清诺感受到了隐藏在信息素中的压迫。   那是天然的阶级感,Omega对Alpha的顺从,低量级对高量级的臣服。   原烙音抵御着翻涌而来的浪潮,他的瞳孔收缩,为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情形疑惑。   在公共场合利用信息素压迫,这是违背闵随行事风格的行为,是不体面的。   这显然在他预料之外,闵随的表情冷冽如往常一般,但他莫名感受到被深渊窥伺的蚁走感。   前段时间的强硬拒绝与冷待,不该催生出这样的结果。   沈清诺腿一软,被谢垣接住,微笑着带离危险区域。   而原烙音只来得及看男人绷成一条线的嘴角,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更要命的是身体深处骤然燃起的燥热比沈清诺引起那点火难熬多了。   信息素能传达主人部分情感态度,比如欢乐,比如暧昧。   还比如——   怒火。   “闵先生,他处于失序状态,我要送他回学校。”他强忍着诱惑他扑倒闵随的本能,与男人讨价还价。   “谢垣是Beta,没人比他更合适。”   “还是说,你要去当饥肠辘辘的老鼠面前那块奶酪?”   原烙音从未见过这样的闵随,他很清楚闵随现在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但是原因呢?   情感态度180°大转变总要有个原因。   “我们可以不喝咖啡。”闵随见他始终没有回应,走上前几乎强硬地摁住原烙音的肩膀,隐隐的怒气能够窥见一角,“还是说,就算你们有93.8%的契合度,就算他在你面前发.情,你也能控制住自己,要去和他吃晚饭?”   只需要一用力,原烙音敢保证自己能瞬间挣开闵随,但他没有丝毫反抗,只是无声望向闵随。   男人沉默地与他对视,就在艺术展装饰过后的华丽大门前,来来往往的宾客无人不认识闵随,都投来或隐晦或直接的目光。   原烙音没有当马戏团猴子的爱好,他抓住闵随的胳膊,将人扯到更为隐蔽的地方。   “您说话一直是那么难听吗?”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今天出门就该去刮刮彩票。   闵随居然在吃醋?   而且是毫不掩饰!   “如果是我撒谎惹恼了您,那我向您道歉,请您放我走。”他故意激怒闵随,想要看男人的态度,找到更多的证据印证几乎毫无悬念的猜测。   天色不早,太阳西沉漫天霞光遍布,火烧云潋滟天边几乎将世界染金。   闵随的瞳孔倒映着漫天流云,中心是原烙音模糊的脸,t他不难听出Alpha的色厉内荏,也知道Alpha想要知道什么。   要编造完美解释现状的原因对闵随来说并不是难事,如果他想,他可以再次全身而退,放任这段关系回到冰点。   但那也是谎言的一种。   无数谎言堆积起来的高塔只不过是看似巍峨的散沙,终究会因为时间的侵蚀而溃灭。   “不是要道歉吗?请我喝杯咖啡吧。”他也意识到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声音不再像方才那般强硬,“可以吗?”   “走吧。”原烙音最后还是同意男人的无理请求。   闵随的改变于他而言无疑是头等大奖,就算是冲着自己残缺的腺体,原烙音都不可能拒绝。   Alpha坐在副驾驶上,他忽然发现撕开后没有及时封住的口袋,但在他的角度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   人的好奇心一旦上来根本抵挡不住。   他小幅度调整姿势,一点一点挪动身子去看那是什么。   闵随从车内镜看到Alpha诡异的动作,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那是糖,你要吃可以拿。”   原烙音伸手扯出袋子,里面还剩下一小把糖果。   青柠味硬糖。   外包装印着黑体大字,还画着切开的绿色柠檬。   廉价的,充满工业糖精味道的糖果,与闵随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故意转过去盯着闵随,什么都没有说,却像是执意要个说法。   “那是谢垣买的,他挑的味道。”   强调得过于明显了,原烙音已经从这句话中知道了真相,他不打算拆穿这个蹩脚的谎言。   但出乎意料,闵随又推翻自己的胡诌,“抱歉,那是我买的。”   “在海鸥广场遇见你后,我忽然就很想尝尝青柠味的糖。”   闵随说话时始终望向前方。   车内没有香薰,原烙音看着渐渐亮起的路灯,那并不是一瞬间,而是逐步的,一盏一盏的,就像是在为他们点亮。   “闵先生,您还记得我在追求您吧。”   原烙音这句话带着别样的目的性,他就像是一位已知答案的考生,在装模作样地答卷。   “那是你的自由。”   闵随显然有些中气不足。   前不久男人的回答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要浪费时间”。   原烙音拆开糖果,含了一颗在嘴里,带着青柠香的甜味在唇舌炸开,他皱起眉。   过于甜了。   那一袋子糖总不会是谢垣吃的,想起前些日子那块被嫌弃的草莓蛋糕,原烙音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心情好,总要给闵随一些甜头。   “张嘴。”他剥出一颗放到闵随的唇边,塞进微微开启的缝隙,投入糖果后还不忘用手指恶意擦过男人的唇瓣。   “的确是我的自由。”   很好,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提起这句话,角色互换即将开始。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原烙音点进消息,发现是沈清诺在报平安。   【沈清诺:学长,我到宿舍了】   【沈清诺:qwq抱歉今天抑制环出问题了,饭只有下次再约】   哪里是抑制环出问题,分明就是闵随在捣鬼。   想起闵随方才的幼稚行为,原烙音骤然发笑,引起闵随注意。   Enigma视力远超常人,他能够轻易看到微信备注为沈清诺的Omega隔着屏幕还贼心不死。   “小原。”   “嗯?”原烙音还在打字,头也没抬。   “我不太记得路,下个路口不知道往哪里转,你可以导下航吗?”他报出个地名。   恰到好处的危急情况,原烙音果然没有打完回复就切出微信。   导航只需要一两分钟,完全不足以支撑Alpha忘记要回复消息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但闵随不否认自己很烦那个没有自知之明的Omega。   “小原,今天的天很漂亮。”   原烙音闻言看去。   火烧云消失不见,连带着金黄色的天空也逐渐向蓝调融合,呈现出绯丽的紫红。   而闵随顺势抛出话题,彻底岔开原烙音的注意。   那条消息始终没有回复。   原烙音的注意力全部到他们的目的地上,温热的风拂动着Alpha柔顺的发丝。   这一幕落在闵随眼中。   他很高兴,那是从心底的愉悦,脉搏跳动着,附和他的正确选择。   从前那些抗争与否认就像是少不更事闹的笑话。   塔卢索唯一的追求就是与伴侣共度一生。   *   最后谁也没有喝上拿来当挡箭牌的咖啡,而是吃了一顿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饭,唯一存在他脑海的就是与闵随数不清的视线对碰。   不遵循医嘱的恶果最终还是要自己吞下。   符忍盛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少跟闵随见面,但防火防盗防不住回心转意的男人,原烙音的信息素水平又跟坐跳楼机似的下降,气得符忍盛推迟研讨会先来料理他。   他坐在诊室外的铁板凳上不敢进去,为了缓解即将挨骂的焦虑,删除手机推送的垃圾消息。   但他不小心手抖点了进去。   【A国现首例怪物袭击案件,死者46岁,在郊区遭到攻击,现场无监控录像,根据死者生前描述以及法医鉴定,并不能确定怪物性状】   下面还有一张不伦不类的画。   原烙音只扫过标题就退出。   什么稀奇古怪的推文,营销号是越来越水了。   “原烙音!你准备在外面过夜吗?”   符忍盛忍无可忍,出来拉着他的领子拽进诊室。   原烙音祈祷符忍盛能骂得不太难听。   二十分钟后。   “我真的不是馋他身子,你相信我!”挨骂后宛如霜打茄子的原烙音顶着符忍盛狐疑的目光,硬着头皮为自己争辩。   “哦。”符忍盛冷淡回应。   不信。   “说了多少遍不要一时享乐,你们这些Alpha就是容易吃这些暗亏。”符忍盛看着血液检测报告上显示原烙音体内信息素水平的数值,比想象中好了很多。   看来闵随虽然不是好东西,多少听了他的话,不然原烙音的数据不会这么好。   “这段时间你测量仪响过多少次。”   “非常正常!”除了在画展那次,他这大半个月都没闻到闵随的信息素。   “放心吧医生,不会有临时标记,也不会有完全标记。”   “呵。”符忍盛发出一声冷笑。   还是不信。   “YS-311抑制剂改版了,你重新去拿。”符忍盛道,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好在原烙音并没有发现,“官方数据显示副作用降低近19%,终归比原来好一些。”   “怎么忽然改版了?”原烙音有些意外。   毕竟这个世界上使用YS-311抑制剂的群体只占Alpha总人数的0.002%,医药公司不可能投入大量资金人力物力去研究不能让他们回本的药剂。   “研究所的决定。”符忍盛含糊道。   他答应了闵随不能说。   原烙音在学校突发易感期后第二天,闵随找上他,希望引荐塔斯医药公司YS-311抑制剂研发负责人。   接下来符忍盛并没有特意过问,只听说闵随投了一笔天文数字,要求塔斯医药不断改良抑制剂的副作用。   他认识塔卢索许久,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绝对理智与冷静,是天生的上位者,大刀阔斧的野心家,唯利是图的商人,知道他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但现在看来,那些足以惊呆众人的疯狂只是掩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原烙音还想再问,但桌面上的手机亮起。   【闵随:腺体怎么样】   【闵随:前几天去海市,合作方送了些巧克力,我放到北门了】   自从那日画展后闵随就变了,那些退避三舍恍如隔世。   但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医生,我先回学校了!”原烙音抓起手机离开。   符忍盛笑着摇摇头,挥手道别。   完全标记的后果是未知的,他主观偏向于原烙音,以至于通过临时标记得到的坏结局主观臆断,建议闵随放手。   但对于塔卢索来说,命定伴侣重于生命,他们会永远做出利于伴侣的选择。   *   凌晨三点,原烙音毫无睡意,在citywalk的提议被室友断然拒绝后,他愤然发了朋友圈。   【好想大晚上出去走走!】   配图是一张疯狂兔子尖叫表情包。   他本来也就是忽然发疯,没有人陪也失去兴趣,瘫在椅子上用书盖住脸。   “你要是真睡不着就去实验室,还不断网不断电。”寇准星打游戏抽出空回应,说完话后又绝情地拉上床帘,头也没抬一下,“大晚上的谁闲着没事出门啊。”   【闵随:我刚从公司出来,还有十分钟经过北门,有兴趣陪我走走吗?】   这个时间下班很符合他对工作狂的刻板印象。   既然有人陪,原烙音自然同意。   “再见,你爹我有的是人陪!”他拍拍寇准星的床板。   联想到这段时间原烙音的诡异行为,太容易跟恋爱挂钩,寇准星认定他背叛组织,但看着原烙音傻里傻气的模样没忍住道:“你别被人骗了。”   前段时间学院大四师弟网恋被骗6.6万,已经全院皆知,校方还特此开启反诈宣传。   “我不喜欢他。”原烙音说这话明显中气不足。   “是吗?”   之前那小子也是那么嘴硬,还不是被钓成翘嘴。   “你别管,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他拿起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出门,与闵随会合。   车不知道停在何处,闵随今天换了套西装马甲,紫色衬衫,配上酒红色纹花领带的埃尔德里奇结。   原烙音咂咂嘴。   老实说,要不是天塌下来有闵随的脸顶着,他觉得这套装扮像酒保。   闵随很善于交谈,与他聊天永远不会无聊与冷场,寂静无人的小路,他们并肩越过空无一人的第六个长椅。   这里实在偏僻,只有孤零零的路灯照亮前路,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甚至交叠在一起。   原烙音的表情忽然有些怪异。   “怎么了?”闵随敏锐地察觉到Alpha的异常。   “没什么。”原烙音摇摇头,他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很淡,无法具体描述,若非要形容,那便是蛋白质焚烧的奇怪气味。   闵随并未追问,只是眼神骤然变冷。   什么东西?   也敢觊觎他的命定伴侣。   原烙音不再纠结一闪而过的气味,继续之前的话题。   “海和雪是我最爱的东西,自从来北方摔过跤,我也对雪没那么多执念了。”他想起与闵随在拉乌斯蒙德的邂逅,由于浪漫之都的名称,那场失败的相遇也蒙上绮丽的薄纱。   没有听到闵随的回应,他抬起头,却撞见前方令他魂飞魄散的场景。   十几米远外,庞然大物占据整个街道,宽阔的路面都因此逼仄。   它容貌丑陋甚至是恐怖,不贴近任何生物的皮肤沟壑纵横,干枯漆黑得就像是焚烧后的树干;那双手很长,几乎达到两米,手指是类似于鹰爪的构造,指甲弯曲尖锐;在畸形的多边形脸的正中,唯一的眼珠鼓胀着,布满血丝;其余部位长着密密麻麻的脓包,破开的几个流着恶心的血水。   它的腹部肿胀几乎透明,里面有东西在挣扎搅弄,最后穿破那层绷紧的肌肤。   是两双枯槁得只有一层皮扒在骨头上的手。   原烙音从前看过外网整蛊视频,博主装扮成身高三米手垂到地面的西装无脸男,在晚上挑选幸运儿恐吓。   他此时此刻,无比希望自己也是被恐吓的其中一人。   最好是整蛊。   这一切都超越了原烙音的认知,但他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人或是录影设备。   “闵先生。”   显然是跑不掉的。   他想让闵随先走,毕竟他是拳手,力量比闵随强,总不能两个都栽在这。   但眼前这个少说三四米的东西。   原烙音咽了口唾沫。   “嘘。”闵随食指束起放在唇边,另一只手捂住原烙音的眼睛,把他推进左侧的巷子,“别害怕,呆在这里不要出声,我马上回来。”   恢复光亮代表闵随的离开,原烙音想呼喊,却在声音滑出喉咙的瞬间咬住舌尖,与痕迹斑驳坑坑洼洼的灰色水泥墙面面相觑。   躲在这里让别人上,他还是不是Alpha了!   原烙音深吸口气跑出去,看到眼前一幕,他瞳孔微缩僵在原地。   闵随在人类中绝对高大的身材在那怪物面前根本不够看,那两双手掐住男人的腰部,肆意将恶心的粘液蹭在他的西装马甲上。   原烙音往前冲,迫不及待地想要救下闵随,但无意间与那颗位于脸部正中间和人类头颅一般大的巨型眼球对视,瞬间失去意识。   在他倒地的同时,看似千钧一发的局势顷刻扭转,无数触手破开夜空缠绕住那怪物,收紧。   柔软的触手末端如同最锋利的武器,狠狠扎入不自量力的猎物,怪物发出几乎能震碎人耳膜的哀嚎。   闵随不悦地颦眉。   科仑名不虚传果然没长大脑,它的确拥有令大部分生物丧失意识的能力,但那颗还没它十分之一眼球大的脑仁分辨不出比它们强大的存在,只会一味地攻击。   连会察言观色欺软怕硬的米若都比不上。   打扰他和命定伴侣的夜晚出行计划,那就不需要留科仑一条命了。   这次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没有转化为触手,而是抓住科仑腹部张牙舞爪的新生肢体暴力拆解,绿色的血液满地都是。脑仁跟苹果大小无区别且表面光滑的科仑都被迫觉醒求饶的能力,可闵随并未心慈手软,先是捣碎那双可以魅惑人心的眼睛,再彻底将这目测至少三点八米的怪物撕成碎片。   一地血污残骸,闵随几乎全身都沾染上恶心的焦味,监控早在科仑出现时由他控制爆裂开来,他掏出幸免于难的手机打给谢垣。   “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自己查,过来善后。”   “没控制住,弄死了只科仑。”   对面叽里咕噜谴责老板在下班时间麻烦员工的行为。   “奖金翻倍,给我滚过来。”   谢垣欢天喜地挂断电话,并表示自己立刻飞来。   那些恶心的粘液与焦味在触手收回时消失不见,闵随走到昏迷的原烙音面前,叹了口气。   冲出来想要保护他,善良又天真。   总是那么不乖。   该有些惩罚。   微凉的指腹狠狠揉搓Alpha的嘴唇,闵随控制着精确剂量的乌木信息素,由指尖皮肤散发,沾在Alpha微微张开的唇瓣。   满足感在心尖爆炸。   *   原烙音睁开眼睛,一切都很陌生。   床单漆黑如墨,墙面暗红似血,白色蜡烛悬挂在精美的银制烛台,这里就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古堡。   唯一熟悉的就是沉稳的乌木香。   这是……闵随的家?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   暂时被大脑屏蔽的恐怖回忆重新出现,原烙音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看到枕头边的手机抓起就打开微博。   没有热搜?   他再切换搜索引擎,依旧是无事发生。   这下Alpha才明白那些UMA目击者无人相信时为什么那么崩溃。   那种鬼东西都上街伤人了为什么会没有新闻。   伤人。   对!   闵随呢?   “闵先生!”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地板冰凉的触感从光裸的足底直冲天灵盖,但原烙音顾不上那么多,准备冲到门外去找疑似失踪的闵随。   他撞进男人的怀中,听到闷哼,又感觉到胸前一片濡湿。   闵随手中的温水大半都倒在了他身上。   “跑什么?”闵随的声音上扬,看到原烙音可怜兮兮的模样莫名心情大好,“你晕倒后我就把你带回家了。”   “闵先生,那怪物呢!”原烙音很着急,与男人的平静对比鲜明。   闵随只是从衣柜中找出新的睡衣,丢在床上,又走到原烙音的面前伸手解开他的第一颗纽扣。   “你做什么?”端庄自持的高岭之花居然主动来脱他衣服,这是今天冲击原烙音认知的第二件事,简直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衣服湿太多了,不及时换会感冒的。”闵随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理直气壮。   原烙音没继续这个话题,他三两下换好衣服,对他来说稍稍有些大,上面乌木信息素的气味很浓。   这是闵随的睡衣。   “你刚刚问什么?”伴侣穿上自己的衣物,这对塔卢索来说是级别很高的暧昧举动。   “那个怪物。”原烙音说完紧紧盯着闵随,等待回答的同时不放过闵随神态的蛛丝马迹。   “那是假的,小原。”闵随笑了,“他们意识到吓晕你后出来道歉,说是是在拍摄视频。”   原烙音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久到闵随都有些奇怪。   “小原……”   “你在骗我。”原烙音笃定道。   没有任何理由,闵随的话毫无漏洞很合情理,就连闵随的表情也挑不出错。   这是他的直觉。   “呼。”闵随重重吐出一口气,欺骗伴侣对塔卢索来说是非常恶劣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违背祂们的心,“小原,抱歉,我只是不想要这件事影响到你。”   他故意将散发的信息素控制在非常低的浓度,只有贴近才能闻到,那会在潜意识里影响Alpha的判断。   “我的手机有快捷键,在看到那个生物的同时就报警了。”闵随的手毫无征兆地落在原烙音的头顶,轻柔的动作,仿佛是无声的安慰,“你昏迷后不久他们就来了。”   “那东西被捕捉运走了,它只是看着恐怖,没有攻击人。”闵随眼都不眨编织新的谎言,他心脏依旧是痛苦的,但表情如常,“医生检查过了,你只是惊吓过度,而我也没事。”   “很抱歉小原,今晚本来只是想和你一起走走,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   原烙音并不想这么草率地解决这件事,他寻找闵随话中的漏洞。   “我不需要去做笔录吗?那么大的事情。”   “现在是早上九点了小原,我已经去做了笔录,还签订了保密协议。”闵随又加入新的戏份,“至于你。”   他闷笑出声,很是悦耳。   “我不想让你牵扯到这样的事情,笔录这样的小事,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话语足够隐晦,原烙音却听懂了,但他还是心存疑虑,那依旧是直觉的力量。   “小原,忘记这段不美好的记忆好吗?”   “可……”   乌木香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闵随受伤了!   “闵先生,您怎么了?”他很着急,甚至去扯闵随的睡衣,如法炮制解开男人胸前的扣子。   闵随的伤也有保护他的原因。   但年轻的Alpha显然没有想到更深层次的可能,男人只是顺从地靠在立起的抱枕上,偏过脸任由原烙音动作。   “小原,可以轻些吗?”   闵随的眼神脆弱又惹人怜爱,与他平日风格大相径庭,甚至还有几声微弱的哼咛。   “有些疼。”   原烙音解开最后一颗纽扣,映入眼帘的是胡乱缠绕的绷带,最上面一层已经被血染红。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你不是说那东西没有攻击人吗?”他有些生气,那么厚的绷带都浸透了血,可想而知手法有多粗糙,“谁给你包扎的?”   “我自己。”伤口的刺痛令男人呼吸急促,但爱人指尖沾着他的血无疑令他兴奋,他压制住想要吞掉原烙音的想法,继续说些甜得发腻的话,“当时着急你,没太多时间,我也不大会。”   “本来就是皮肉伤,哪里有你重要。”   原烙音没回应,只是拆开松动的绳结,取下无用的绷带,又在闵随提示下找到医药箱。   值得庆幸的是,医药箱中药品种类齐全得超乎想象。   他找到自己还算熟悉的伤药,将药粉倒在男人狰狞的伤口,最后用手指把药粉抹匀。   闵随快要疯了。   这点小伤对塔卢索来说不值一提,但伴侣的触碰带来刺痛的战栗,几乎让他收不住触手,想要永远缠绕在伴侣身上。   男人的眼神太过炙热,若以前是寒冰如今便是熊熊火焰,原烙音给绷带打上漂亮的结,再将纽扣一颗一颗扣好。   “闵先生,您是不是喜欢我……”这几乎就是揣着答案问问题,虽然不知道闵随的态度为什么如此跳跃,但对于他来说终究是好的,“给你带来的疼痛?”   他故意停顿,却将问题推向了更加暧昧的高.潮。   “小原,你需要休息。”闵随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您知道您的信息素很吸引我吧。”原烙音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扯到身前,男人没有抵抗,Alpha几乎没有用力就与他只有一指距离,“顾左而言其他并不是好习惯。”   他不再想听男人弯弯绕绕的解释,只想要乱闵随的分寸。   唇即将相触之际,男人微凉的手掌扼住Alpha的咽喉阻止,与此同时Alpha整个人压在男人身上,单手撑在男人未伤的右胸。   这是个极其暧昧的上位姿势。   “这很危险。”闵随在警告。   “我知道。”原烙音不以为意。   他双手捧住闵随的脸,瞬间压下,男人收紧掌心的动作带来的压迫只让他吮吸得更狠。   青柠味信息素毫无保留通过唇舌进入闵随的口腔,乌木背叛宿主意愿伸出友好的触角。   接吻不需要负责,那只是短暂激素分泌后带来的战栗,是抚慰的绝佳良药。   也是惩罚的绝佳武器。   夺过控制权很容易,只需要——   腺体处传来粗糙甚至微痛的触感,原烙音一松懈,舌头就被男人叼住,男人举起他的右手观察测量仪上的数值,精准释放信息素让原烙音彻彻底底感受了一场信息素凌虐。   并不是字面意思,那不是信息素压迫,而是利用高契合度信息素将Alpha送上云端。   这点剂量不会伤害到原烙音。   “舌头肯定肿了。”原烙音被松开后故意抱怨,“喉咙也好疼。”   “是吗?”闵随笑得很轻,取出医药箱里的手电筒,“张嘴。”   原烙音听话得张大嘴巴。   但下一刻就开始后悔。   闵随随手拿过插在杯子里的勺子,压在原烙音的舌面,用手电筒照亮去看他的喉咙。   光很不舒服,勺子也不舒服。   原烙音挣扎着,却无可奈何,他感受到反胃的冲动。   “忍住。”闵随的声音暗含着命令的意味。   很快控制不住的唾液从嘴角滑落,原烙音被欺负得呜咽,才唤醒闵随的良知。   “这是惩罚,撒谎的小原。”   “喉咙和舌头都没有肿。”   青柠信息素报复性溢满整个房间,原烙音任由闵随用纸擦干净他的脸,又允许男人送上安慰的啄吻。   “闵先生,是要和我在一起吗?”   他并不觉得闵随会亲吻没有感觉的人,进度条此刻直接从10%跳到30%。   如他所想,闵随依旧没有正面回应。   他只是与Alpha对视着。   “选择权在你。”   Alpha早就猜到是这个结局,但他同样不喜欢没有挑战的东西,闵随的态度已经是出乎意料。   吸入信息素他很满足,就连腺体都在悄悄跳动。   “哦。”   他笑道。   “那就算了。”   这也是给不乖的Alpha的惩罚。   谁让现在闵随对他只是逗小猫小狗的喜欢。   闵随并没有把Alpha的拒绝放在心上,他只是靠在抱枕上沉声道,“这周末,有没有兴趣到邻市。”   “您邀请我?”原烙音坐直身子,他的口腔依旧存在异物感,说话都有些不舒服,“哪个邻市。”   “棕旅。”   离首都不远,但原烙音从来没去过。   “他们集团总部在东南,这次董事长到北方巡查,级别对应又是可发展的合作对象,需要我代表IMS出席。”闵随扫视着沾染他气息的领地,Alpha的唇呈现着不正常的红肿,忍不住感到愉悦。   那是他造成的。   “可是您不在,我一个人去也很无聊,这没必要。”原烙音端起剩下小半的温水一饮而尽,眉眼间皆是挑逗,用闵随从前的拒绝堵回去,“您也说过,不要在您身上浪费时间。”   “周末我们实验室的人都会去网吧。”习惯,是绝佳的拒绝理由。   “拒绝他们。”闵随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他的表情骤然松懈,竟然有些可怜,“可以吗?”   明确目标的闵随实在令人难以招架,在商海是大刀阔斧的野心家,情场也是游刃有余的好手。   他不经意露出睡衣包裹下的绷带,偏过头轻嘶一声,又欲盖弥彰伸手遮住缝隙。   就像是不用歌声引诱水手的海妖塞壬,将能够撕碎猎物的双手藏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脆弱又漂亮。   “小原,我希望你把时间花费在我身上。”闵随伸长手拉开抽屉,拿出类似戒指盒的物品,递到原烙音面前,“我在邀请你。”   原烙音打开盒子,正中间安静躺着一枚胸针。   通体漆黑如墨,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然还闪烁着幽幽的荧蓝,那些交缠在一起的,像触手,又像是海草,吸引着人去触摸。   “真漂亮。”他赞叹道。   温宴玉喜欢珠宝,他耳濡目染也能瞧出价格,闵随送出手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便宜的。   “这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他怎么敢心安理得地收。   毕竟是要利用闵随,总不能连吃带拿。   “珠宝的作用就是衬托,用金钱衡量价值只是其中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闵随拿出那枚胸针,漂亮的宝石在他的指尖翻转跳跃着,最后回到原烙音的手中,“我看到它的第一刻,就想到了你。”   “谢谢您。”的确精致漂亮,只不过不符合原烙音的审美,他不是一个喜欢佩戴饰品的Alpha,“这个周末会很愉快的。”   闵随看着他,窗帘全遮光不给白天一点机会,暗红色调下原烙音的肤色几乎惨白,灯光为他披上圣纱,此时此刻Alpha就像献祭给怪物的新娘。   懵懂,美丽,有些自以为不为人知但无伤大雅的小心思。   都是可爱的。   触手在身体深处发出警告,若是再继续对视下去,它们就会凭空出现,缠绕住眼前一无所知的Alpha,将他拖进塔卢索名为爱的深渊。   闵随从来不知道放任自己的本能那么快乐,他放弃对视,却在下一刻吻上原烙音的唇。   面对突如其来的亲吻,Alpha显然有些手足无措,他的睫毛翕动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忽然进攻的男人。   “抱歉,你的信息素有些吸引我。”   理由着实拙劣。   他很早之前就停止释放信息素,房间里的气息早就被乌木味掩盖过去。   “是吗?”   在他挑破男人谎言前,闵随便选择坦白。   “抱歉,我刚刚撒谎了,我只是很想亲你。”   闵随从来都是生人勿近的,他的眼睛也很多变,有时如同化不开的墨,有时又是阳光下温暖的深棕,甚至还有深海的压迫。   他的名字如雷贯耳,是年少有为的代名词,三十三岁能够到这地步,虽然无法否认那些故去父辈的努力,但闵随的个人能力算是凤毛麟角。   这样一个人,在不算明亮的房间,对着燃烧的烛台,随口说出的话却认真得像宣誓。   “我也很喜欢您的信息素。”   原烙音感受到来自胸腔的颤动,那是腺体朝他传达愉悦的信号,与此同时测量仪滴滴滴开始报警。   信息素水平过高。   符忍盛的警告犹在耳畔,原烙音从小到大都是谨遵医嘱的三好学生。   “闵先生,我想我们该分开睡。”   乌木信息素溢满的房间,个人色彩浓厚的装饰。   这是闵随的主卧。   *   棕旅的庙很灵。   庄严的匾额上“妙云寺”三字龙飞凤舞,站在殿外都能闻到檀香阵阵。   原烙音去请了烛香。   他手捧象征家和万兴的红烛,虔诚叩首后插在香灰之上的苹果正中。   各路神仙保佑信男腺体能够治好,家人幸福安康。   他双手合十,悄悄睁开眼,却发现闵随不知什么时候从松树下走到他身边,模仿他的动作。   对视的那一刻,原烙音仿佛被蛰了下,慌乱闭上眼睛,嘴角却悄悄翘起。   家人幸福安康,还有……闵随。   将所有神佛上完香后,二人跨出门,原烙音却瞥见寺庙前自愿购买的红绸,想起庙中那棵传说千年的参天大树,毫不犹豫买下两条,抓在手中朝闵随摇晃。   “挂个红绸吧。”   榕树前的桌案准备了笔,原烙音在不足巴掌宽的红绸上密密麻麻写上自己的心愿,拿起来吹干墨迹。   一条全新的出现在他面前,顺着手掌看过去,闵随的神色很温柔。   “我没什么愿望,把我那份转送给你,你可以多许个愿。”也不知是不是天高气爽,闵随的声音更加清越,他在原烙音探究的目光中弯起眉眼,“你知道的,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原烙音当然知道。   IMS成立超过六十年,其中十三年都是闵随执掌,在这段时间蓬勃发展,永远站在风口上。   更不要说新闻报道中闵随那几次堪称死里逃生的奇迹。   “是吗?”他反问道。   还不如说是多灾多难呢,正常人也不会四年出五次车祸。   但他还是接过,写上“得偿所愿”四字。   从小练习的书法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它最切实际的作用。   “这是帮你写的。”   “现在没想到不代表没有,日后想起这份好运也会显灵的。”   微风拂动树梢抚弄战栗的叶片,最后消失在天边,闵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Alpha的眼睛太过澄澈,这一刻什么残缺的腺体,什么信息素与命定都离他们远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相对而立,却仿佛暧昧交缠。   “嗯。”   会得偿所愿的。   一定会的。   在男人晃神之际,Alpha已经冲出视野范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老榕树,他停下来,却只是在思考下一步踩在哪里。   闵随看得心惊胆战,但他担心骤然出声影响原烙音的动作,只能焦灼地等候。   “闵先生!”   闵随抬头,发现Alpha绑在手中的两条红绸消失不见,他站在离地面近四米的枝干上,神采奕奕。   “敢接住我吗?”   没等拒绝,原烙音就往下跳,闵随张开双臂迎接。   说是被炮弹撞击也不为过,闵随因冲击力后仰倒在地上,还不忘扶住Alpha的后脑。   体内的闷痛在提醒他原烙音究竟有多疯狂,他的责备还没出口,就感觉到侧脸被狠狠亲了一口。   “我挂在最高的地方了!所有人都没我挂得高。”原烙音笑嘻嘻地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闵随那点因为担心的恼怒瞬间烟消云散。   他将年轻的Alpha拥入怀中,却毫无征兆地捂住他的眼睛。   “闵先生,怎么了?”   此时此刻的闵随正在与忍不住出现的触手斗智斗勇。   【滚回去,不然我现在就切了你】   若是触手能够发出声音,那一定是很大一声叹息,它趁着其他香客走进来的间隙缩回闵随体内。   “没什么。”闵随松开手让原烙音重见光明,“本来亲你,但有人来了。”   “这有什么?”   原烙音微微仰脸亲在闵随的侧脸,笑着跑开。   “不过是朋友之间表达喜爱的方式罢了。”   *   闵随很忙,原烙音也因为项目每天连轴转。   腺体的状态很好,新的抑制剂副作用降低,效果也更加显著,原烙音将钓鱼大业抛诸脑后。   直到闵随打来一通电话,想约他周末出游。   “可是闵先生,老师说要带我们去玩。”他在拳场后台候场,外面的欢呼几乎要穿透天花板。   测量仪的数据还在正常水平之上,但原烙音打算暂时戒断闵随的信息素。   “今晚就走吗?”闵随的声音很平静,他仿佛并没有因此失望。   “嗯。”原烙音搪塞着。   但很快他就挂断电话。   该他上场了。   这次来的是个新人,虽然是娱乐局,上场的都不是职业选手,但拳手与拳手之间,还是要分三六九等。   原烙音最后一拳彻底结束比赛,他喘着粗气看向倒地不起的对手,消化着侧脸和眉骨的剧痛,等裁判宣布结果。   “本场胜利的是,”他的手被高高举起,“Iron!”   观众席彻底成为尖叫与欢呼的海洋,自从万盛拓宽花卉事业后,买票的观众能够自愿选择是否需要花这一项赠品。   至于作用——   无数鲜花朝拳台飞去,想要将原烙音淹没。   “迄今为止,Iron创下了一个赛季十三连胜的瞩目成绩,让我们为他欢呼!”   原烙音慢慢朝台下走去,欢呼声几乎要穿透号称价值2亿打造的隔音顶层。   感受到炙热的注视,他没有留恋,从小到大由于姣好的容貌和强劲的实力,有无数人用这样的眼神表达着狂热的喜欢。   驳杂的信息素影响,他的腺体在不正常的跳动。   本来就是残缺的,发生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也很正常。   电梯很久之前就没再出现状况,原烙音私下问过,只有他遇见过那个五官错乱的生物。   淋浴间在最里侧,就算做了干湿分离还是避免不了空气潮湿,原烙音上完药换好衣服,却没找到自己的帽子。   好像随手放在观众席了。   那是他比较喜欢的款式,多做一次电梯耗费不了什么功夫。   如同往常一样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抵达最后的大门,侍者朝原烙音点头示意。   A级合同签约拳手能够免费观看所有比赛。   场次的观众只剩下三分之一,带着各类生肖全脸面具,看打扮气质都身价不菲。   原烙音低着头不愿意引起过多关注,夺取本该属于拳台主角的目光,但他还没走进观众席,就听见震耳欲聋的嘶吼。   好奇心驱使他抬起头,但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后,他瞬间僵在原地。   如同小山一般伟岸的身躯,但那生物显然比想象中更加庞大,露出的獠牙仿佛能够看见里面的碎肉,那双眼睛是灰白色的,就像蒙了厚厚一层翳,充满了嗜血的意味。   它的皮肤很肮脏,没有毛覆盖,只有漆黑布满脓包的褶皱,就像是他与闵随在半夜街头遇见的那只怪物。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没有攻击能力。   “您现在观看的是新型夺命赛,参与选手都是自愿签订无责任协议!”主持人热血沸腾地介绍着,漠视同类的模样令人作呕,“现在您可以通过座位上的平板选择下注金额。”   悬挂在最顶端的电子屏幕分为两块分别统计下注金额。   已经达到了恐怖的1800:1。   “三。”   “二。”   “一。”   “比赛开始——”   那从未见过的生物仿佛被驯化,在吹哨声后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扑向对手。   就在怪物撕咬上那人的同时,一只温度有些低的手捂住他的眼睛,他的头顶也传来轻微的压迫感。   是帽子。   “小原同学,不是出去郊游了?”闵随从开始就知道他的谎言,毕竟Alpha不可能赔付高达七位数一场赛的违约金,“撒谎可是不好的行为。”   原烙音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透顶,前脚撒谎拒绝闵随后脚就在拳场遇见,他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不成!   “闵先生,我是拒绝您之后才想起这件事的。”他知道闵随不会深究,便抬手指向前方,“您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闵随脸不红心不跳,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原烙音的后背,心跳声通过肢体传递,感受原烙音的睫毛在自己的掌心颤动,“今天万盛总裁邀请我来拳场,告诉我会有一场精妙绝伦的比赛。”   咀嚼声令人牙酸,转眼间台上只剩下碎肉与内脏,那个生物与科仑是近亲,至于那个同样不长脑子的种族闵随也懒得花心思去了解。   不会有生物愿意惹怒塔卢索。   他不想让原烙音看到这些血腥、肮脏的场面,就像是即使Alpha并不是温室里的菟丝子,但他还是随同自己的心意,保持捂住原烙音眼睛的姿势将人带回电梯。   “那个人,是死了吗?”原烙音的鼻子和耳朵没有失灵,虽比不上Enigma绝佳的感官,高量级Alpha的嗅觉与听觉也是出类拔萃。   那么浓的血腥味与全场的尖叫,他不可能不知道。   “没有,只是受了重伤,被抬下去了。”闵随还是选择隐瞒。   原烙音接受这个善良的谎言,但他很清楚那个人恐怕已经葬身怪物之口。   他听见观众席爆裂开来的欢呼声,蕴藏在贪欲中麻木的人性令他头皮发麻,就如同《无边泳池》中的荒诞离奇,凌驾于他人之上掌控生命的快感冲击着人的理智,甚至能达到颅内高潮。   那样的叫喊,嘶哑到能够冲破云霄,混杂着金币掉落的哗哗声。   不是拳手闵随可能并不了解,夺命赛的赛制如名,不死不休。   那个人不可能活着。   “五感有些时候会选择欺骗宿主。”闵随的感知无视空间的阻隔,他看到那些丑恶的嘴脸,用金钱去赌别人的生命,但这些不应该沾染原烙音,于是他调整刚刚随手扣上有些歪的帽子,   “现在,小原有时间吗?”   “嗯,走吧。”   都遇见了,原烙音也不好意思拒绝,但他发现了不妙。   自己好像又有点馋闵随的信息素。   是戒断,还是放纵?   闵随已经告诉他答案,几十步的距离,男人却执意拉住他的手腕。   “闵先生除了迈巴赫,好像没有其它车。”原烙音揶揄道,他喜欢刺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对赛车提不起兴趣。   “习惯了。”闵随解释道,但他显然更在意另一件事,“你受伤了。”   他从青柠中剖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的伤口在Alpha那天离开后就瞬间愈合,只有可能是原烙音。   “小伤。”打拳受伤在所难免,只不过是些许淤青,还有倒在地上摩擦地面留下的伤痕。   闵随不再听导航指挥,往家开去。   “您要带我去哪?”原烙音吹了记口哨,降下车窗感受微凉的晚风,就像是闵随低于常人的体温。   “去我家。”闵随直接回答,“替你处理伤口。”   “去医院不行吗?”挑逗闵随已经成了原烙音的兴致所在。   “我想亲手给你上药,就像你对我那样。”闵随单手掌控着方向盘,跟随着前进的车流。   原烙音没有提到自己处理过伤口的事实,男人暧昧不清的态度将他推入思考的困境。   闵随的喜欢看起来就像是毫无根据,态度转变生硬突兀就像是失去部分章节的小说盗版,他不能把控闵随的节奏,只能够想办法让闵随更喜欢他,甚至是爱。   最好爱到乖乖做手术给腺体/液。   到时候作为报答,他会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全部给闵随,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原烙音忽然瞥见后视镜中的成像。   颧骨因为对手砸过有些红肿,但无法掩盖在Alpha中都是拔尖的好相貌,成绩好,又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打拳又那么多人追捧,情商又高。   闵随要是不喜欢那就是他眼瞎!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别墅,不同于车内与车库的昏暗,房间里很亮。   注意到原烙音脸上的伤后,闵随身旁气压骤然变低,Alpha粗糙手法留下的药膏被他用毛巾擦净,再用沾着药水的棉签轻轻蹭在原烙音的伤处,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淤青永远都是等它自己消散的糙汉Alpha原烙音表示真的好刺激。   闵随坐在他面前,距离近到呼吸都能够喷撒在侧脸,目光专注,处理一道没有流血的伤口就像在对待以亿为单位的项目。   “弄疼你了吗?”闵随将棉签丢进垃圾桶,拽住Alpha的手将长袖脱下。   骤然光裸的原烙音下意识双臂交叉,但很快又想要扳回一城,伸出手去勾闵随紧扣的衬衫。   一年四季都穿西装,真的不腻吗?   闵随却好像被电到般坐直身子,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后便进了淋浴间,折腾不少时间才出来回到原位。   原烙音又闻到了血腥味。   “你干了什么!”   闵随不答,Alpha就去撕他的衣服,力道不小,纽扣都崩坏两颗。   新的绷带缠绕得歪歪扭扭,还有些许血点。   “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原烙音尽量用力轻,一圈又一圈解开缠绕在腹部的绷带,大部分伤口都已落痂长好,只有一处没有自然脱落的血痂不知何种原因与皮肉分离,这才渗出血来。   他重新给闵随上好药,又觉得生气。   “闵总不懂如何照顾自己,不如找个私人医生二十四小时陪护。”   “你别生气。”闵随笑得很开心。   很显然,他在为Alpha满溢的担忧而欢呼雀跃。   闵随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原烙音将剩余的绷带砸在他身上,气得离开房间。   *   距离他忽然支棱起来,给大概率是未来的顶头BOSS一顿脸色看,还逼着人大晚上带伤送他回学校,已经过去八个小时。   原烙音已经坐上前往不知名城市的高铁。   六个小时的车程,去卓蒙口中从前开会偶然经过的世外桃源,实际上就是个没有旅游开发的中部小城。   原烙音仗着卓蒙报销,立志将学术蝗虫的名声坐实,扫码送餐到座不知多少零食,还连吃带拿打牌让卓蒙输得怀疑人生。   在卓蒙无数次肉疼的叹息后,高铁终于到站。   “老师,晚上吃什么?”大馋儿子原烙音截住经过的卓蒙,问得十分自然,“农家乐可以点菜吗?”   “你来得正好,走,跟我去接人。”卓蒙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车钥匙,拽住原烙音就往外面走。   “我不去!”原烙音负隅顽抗,他和其他师兄弟上下六楼好几趟才扛完行李,累得手指都不想动。   “今晚上准你多点两个菜。”   “去接谁,去哪接?”原烙音喜笑颜开,跟在卓蒙身后坐上店家的小轿车。   卓蒙没回他,只是抿着嘴往前开。   路没有修过,还是很传统少见的泥路,两边杂草丛生树木林立。   很难想象在学术界都称得上号的一群大拿开研讨会居然到这种犄角旮旯。   “你不觉得你的理由很好笑吗,居然被人丢到路边,说出去谁相信?”停车后,原烙音还没看清楚是接谁,就见卓蒙开门下去就是一通骂,“我带学生出来玩,你凑什么热闹?”   原烙音还以为吃到导师的瓜,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白色无帽卫衣和黑色休闲裤的打扮,还有一顶纯黑棒球帽,很难想象这样年轻的穿搭会出现在万年西装爱好者闵随身上。   坐在后座,原烙音戴上耳机佯装听歌睡觉,实际上脑子里一片混沌。   闵随怎么来了?   直觉告诉他,闵随是为他而来。   “还装睡呢,他就住你旁边,还不带他上去。”卓蒙将钥匙抛给闵随,又压低声音凑到原烙音身边,“你不是挺崇拜他的吗?把握住机会多跟他说说话。”   他什么时候崇拜闵随了?   “你之前不是还追着出去。”卓蒙那副不戳破年轻人小心思的表情很欠,“他这些年心都放在IMS上了,如果是专业上的问题你别问他。”   闵随提着行李箱跟在原烙音身后。   “闵先生来没带助理?”原烙音揶揄道,“现在不是工作日吗,抛下IMS度假员工知道吗?”   “有些工作可以分给别人。”闵随笑道,“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真有趣。”原烙音没有追问,他指向隔壁,“您的房间在那。”   闵随没有其他的动作,原烙音听见他推行李箱进入后关上门的声音,掏出手机靠在沙发上。   沙发在房间最内侧,敞开的窗户过渡新鲜的空气,以及熟悉的乌木香。   【卓蒙:下楼吃饭】   【卓蒙:把闵随喊上】   丝丝缕缕的乌木信息素就像一只手肆意撩拨,目的性过强,原烙音明白那是闵随的暗示。   他敲响隔壁的房门。   打开门甚至有水汽氤氲,闵随发梢还淌着水珠,滴落在赤/裸的肩与锁骨。   闵随刚洗完澡,只用一条浴巾裹住腰腹以下,他的肌肉恰到好处,很是漂亮。   “小原。”   原来是色..诱。   原烙音懒懒靠在门框,也不进去,“闵先生,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万一失误会造成不良社会事件的,情节严重者可是要拘留。”   “不会的。”Enigma对于信息素的控制出神入化,失控的概率几乎为零。   “走吧,下楼吃饭。”原烙音关上门,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快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走到楼下,菜摆满整个桌子。   闵随的到来是意料之外,起初饭桌上的气氛过于尴尬。   但很快大家就意识到这位IMS的董事长不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几乎所有话题都能承接的住。   “闵总真的太好相处了。”寇准星感叹道,“你不是崇拜闵总,今天吃饭还挨一起,我觉得他挺欣赏你的,恭喜追星成功。”   原烙音假笑,攥紧拳头。   这蠢货又来凑什么热闹?   “确实追星成功。”原烙音表情阴恻恻,说话咬牙切齿,“我要上去继续和我偶像联络感情了。”   馋闵随信息素,馋闵随身子他认。   追星是什么鬼?   “闵先生还真是爱才。”原烙音一屁股坐在闵随房间的沙发,手里捧着杯水,“专业实力强,又没架子,我们都很崇拜您。”   闵随只觉得他挤眉弄眼很可爱,笑着夺过水杯喝了一口,“你知道我是为了谁。”   为了他,所以愿意和他的师兄弟打好关系吗?   “知道你和老师关系好。”他故意歪曲闵随未尽之意,之前老师提过名下公司闵随注资多次,经常都有合作。   “再见,我要回房间了。” 第22章   原烙音仰起头,任由温热的水流划过赤.裸的肌肤,带走疲惫。   由于没有闵随的信息素作恶,腺体恢复正常,呈现出微微鼓胀的模样,并未泛红。   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两侧,打湿的发丝流下串串水珠,离开水汽氤氲的浴室,他随意将浴巾缠在腰间,赤足踩在地板上。   碰!   隔壁发出一声巨响,原烙音下意识站直身子,手中的茶差点没拿稳。   闵随在搞什么?   他着实不能理解闵随的行事,拒他于千里之外到不紧不慢的追求中间只隔了那次画展的修罗场。   转变得太快,简直不可思议。   他正想着什么时候再提一提要信息素的事,闵随总不能还是严词拒绝。   那么,腺体.液指日可待。   春秋大梦还没做完,短促的敲门声就将Alpha拉回现实,他圾拉着拖鞋,随意裹上外套去开门。   先进来的是风,山风从外套没拉到顶的拉链钻入,原烙音没忍住打了个寒噤才抬头看来人是谁。   “闵先生?”Alpha尾音微微上扬,但他并不太意外闵随的到来,只是他这副上面黑色外套下面白色浴巾的尊容并不适合见客。   可闵随比他还惨,白色衬衫几乎全部湿透,薄薄一层黏在皮肤上,就像一只可怜的落汤鸡。   那双长眸眼神有些躲闪,显然是有些尴尬。   “抱歉,热水器坏了。”闵随也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他顶着原烙音看透一切的目光道,“水喷出来把所有浴巾都打湿了。”   太离谱的理由,闵随根本就不担心他看穿这拙劣的卖惨手段,山风一阵一阵,本来深山老林温度就低,闵随湿成这样吹风肯定感冒。   “进来吧,我还有多的浴巾。”他松开挡在门口的手,主动引狼入室。   浴巾松松垮垮,吸引人的目光,随着抬手的动作,原烙音漂亮的腰线一闪而过。   干燥粗糙的触感盖在头顶,闵随反应时间还没过去,一双手隔着毛巾抱住他的头狠狠摩擦。   很难不怀疑是借此泄愤。   他听到了糖咬碎的声音,光亮重新眷顾他,闵随睁开眼睛。   Alpha含着根棒棒糖,痞里痞气地靠在墙上,整张脸都在说不耐烦。   “他们在打牌,就因为你耽误这几分钟我被踢出队了。”原烙音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赫然是“欢乐斗地主”几个大字。   闵随哑然失笑。   他现在地位越来越低,连斗地主都比不上了。   “我陪你打。”   “算了吧。”原烙音甩甩手,他也想象不到闵随捧着手机抢地主的样子,他取出咬掉一半的棒棒糖捏在手里,“你还是想想今晚睡哪吧。”   他抬起头,在对视的瞬间被闵随的眼神灼伤。   “你想都别想,这是单间!”1.5m刚刚够他一个人施展拳脚,再说他也被闵随绕进去了,热水器坏了关床什么事,“自己回去睡。”   颤抖或许是表达冷的最好方式。   可惜原烙音不上当,早不冷晚不冷,要赶他走的时候知道装可怜了。   可美貌永远是杀伤力最强的武器,闵随的头发仅仅只是不滴水,安静垂在脸侧,与寻常的冷面霸总截然不同,就像是掉进水坑爬出来无处可去的大型犬。   原烙音馋这张脸,他很不争气地喉结滚动,又在男人露出笑意后恼羞成怒,直接将人赶出去。   “嘿,你们看那!”   小楼设计巧妙,站在顶楼的露台能够将楼下走廊的情形尽收眼底。   “那是谁啊,从原烙音房间出来。”几个人斗地主也不打了,抛下手机扒在护栏边cos侦察兵。   “好像……是闵董。”   “我的天,那么晚了这是在?”   “夜谈啊师兄,英子行啊。”寇准星撞了下赵翎羽的肩膀揶揄道。   此时此刻露台只有微弱的灯光,他错过了自己师兄难看的脸色。   “诶,你们看,又进去了。”   原烙音把还没穿过的短袖短裤丢给闵随。   他就是被那张脸狠狠迷惑才会鬼迷心窍让闵随得逞。   “先申明,我睡觉很老实的。”所以第二天出现任何意外情况都是闵随的错。   他又瞥见睡觉也不摘的测量仪。   “如果我闻到你的信息素,就算是一点,你也出去!”   闵随这些日子不合常理的追求多少还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要是换作从前,他老早就洗干净盼望着闵随高兴了赏点信息素。   “我知道了。”闵随看原烙音滚到墙边,背对他关闭麦克风拒不交谈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晚安,小原。”   关灯后,身侧传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回应。   闵随闭上眼睛。   他们来日方长。   这是第一次在伴侣清醒的状态下同床共枕,闵随无可避免地感到激动。   他的触手不合时宜地冒头想要触摸伴侣,但都被宿主强制收回,多次未遂连番警告后只能恹恹地藏在闵随身后。   山里昼夜温差大,原烙音开了电热毯,融融的暖意从身下传来,数着规律的呼吸数,他很快就有了睡意。   但这样的高温对于塔卢索来说很是难熬,但是命定伴侣躺在身边能够驱散所有阴霾,Alpha就连睡梦中平稳的呼吸都是可爱的,闵随忍不住用手指去蹭他的侧脸。   猛然间,闵随意识到自己对原烙音的渴求太过强烈。   或许不该使手段爬床的。   低迷期过后对伴侣的渴求会增大,甚至有专门的名词解释,那是塔卢索的传承记忆,闵放弃去脑海中翻找那些陌生的语句,选择将熟睡的Alpha圈在怀中。   电热毯与Alpha的暖意炙烤着,他小心啄吻原烙音的头顶,从空气中汲取稀薄的青柠甘香,在痛苦的高温中寻求慰藉。   *   原烙音极其幽怨地望着对面的男人,仿佛狠狠咀嚼的不是包子,而是闵随的肉。   他非常不爽自己七点半就被闵随拖起来的行为。   这是度假,该睡到中午十二点吃早午饭!   N·C实验室人传人现象很常见,比如昨天晚上通宵打游戏的其他人才刚入睡,全窝在一个房间睡得昏天黑地。   “您不吃吗?”原烙音苦着脸喝粥,早上起床吃什么都没味。   “吃过了。”闵随就像是猜到他下一句要问什么,提前回答,“早上六点,你还没醒,我就出去跑了会步。”   原烙音猛喝一大口。   这就是霸总的自我修养,六点钟起床是什么怪物!   “不想喝了。”原烙音实在不习惯早起吃早饭,今天能让闵随拖他起来纯属是他愿意给面子。   “那就不喝。”眼前的Alpha表情苦大仇深,那一碗蔬菜粥磨磨蹭蹭只喝了小半碗。   他端起原烙音面前的碗,在Alpha几乎瞪穿他的目光中,将剩下的三两口解决完。   “我回去继续睡了,我肯定是没睡醒。”原烙音自我催眠,掉头就走,结果还是没走掉。   闵随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背后有个湖,老板有鱼竿,想去吗?”   闵随真是踩准了他的心思,原烙音装模作样犹豫两下,矜持地点点头。   阳光倾泻,山间的空气清新,就像是昨夜下过一场雨,洁白飘渺的云如同仙女的圣纱缠绕在远处的山峰,群鸟从湛蓝的天空掠过。   如镜的湖面上泛起点点涟漪,随手摘下的枝条点过水后被原烙音无情丢进湖中,旋转着沉底。   Alpha背靠树干,右手按在黏腻的青苔上,抬头是枝干交缠划分成块的蓝色天空。   天空的蓝与白,树木的绿与棕,湖面时不时点过的涟漪。   就像幅油画。   原烙音望向湖边钓鱼的闵随,时间过去很久都没有鱼儿咬钩。   男人坐在地上,入眼之处都是绿意,树梢的露与雨滴落在湖面,泛起涟漪,风声与虫鸣从未间断,身处中心的闵随背影落寞。   原烙音静静看着,看闵随姿势坚持太久揉捏手腕,看鱼线随风晃动,随波摇晃。   他不了解闵随的从前与未来,但是男人的眼神总是很疲惫,就像是旅人在沙漠苦苦找寻珍宝无数年却一无所获。   Alpha从树干跳下,踩在野草上三两步跑到闵随身边,用肩膀轻轻撞着男人。   “怎么,无聊?”闵随接受他的小动作,并没有回撞,只是很自然地从另一侧的背包拿出原烙音硬塞进来的零食,这是因为原烙音没吃几口早饭特意准备的,“想吃了吗?”   膨化食品的吸引力没有探究闵随那么大,原烙音摇摇头。   “我就是想过来坐坐。”   “那小声些,鱼都被你吓跑了。”闵随戏谑道,随意垂下的手就像是命中注定般与他的掌心交叠。   这是意外,但谁都没有甩开。   没有十指相扣,只是很自然的交叠,原烙音假装没感觉到温度越来越高的掌心,闵随的皮肤温度一向低于常人,现在通过唯一的连接,温度发生交融。   今天好像更热一些。   可能是他的错觉。   他拿起闵随的鱼竿,发现鱼钩上的饵料早已消失不见,便捡起树枝刨土抓了只蚯蚓钩在上面甩到很远处。   “厉害吧。”他笑得露出尖尖的犬齿,表情鲜活而富有朝气,“你这种钓法是来喂鱼的吧。”   闵随只是坐在他身后,蜷紧落空的掌心。   这片未开发水域的鱼都不是一般的机灵,原烙音的耐心在一次又一次空钩中消失殆尽。   最后一次抛竿后几分钟,浮标开始摇晃。   他慌忙收线,拉起一条认不出的鱼,看上去个头不小。   “闵先生!你看!”   “很厉害。”闵随扭曲的手指恢复原状,自然地搭在原烙音的肩膀上,替他擦去脸上不小心蹭到的泥水。   原烙音转过头,鼻尖意外擦过闵随的脸,这个小插曲Alpha并未在意,闵随却在他背过去后像贪婪的瘾君子似的舔了舔唇。   “闵先生,你怎么了?”闵随的脸色还是很白,他伸手准备去试探男人的额温,“要不要回去休息?”   “没事。”闵随微微偏头,躲开原烙音的手。   昨晚放弃去深究的专有名词叫潮汛期,在这个捆绑低迷期的特殊时期,命定伴侣的一切触碰都会放大无数倍,那仿佛是灵魂深处的战栗。   残缺的腺体锁不住想要外漏的信息素,原烙音的好心情碎个彻底,又想起来自己接近闵随的目的。   既然如此。   “你是不是发烧了。”他再次伸手贴在男人额头,是正常体温。   他的眼睛在一片绿意中就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物。   “我们走吧,你该休息了。”原烙音将小鱼放回水中,一手拿着桶和鱼竿,率先原路返回。   闵随的手机响起。   “老板,有急事要处理!”谢垣的声音很急,甚至原烙音都能听见。   IMS内部业务,他个外人就别掺和了。   念及此,原烙音给闵随做手势后加快脚步离开。   “什么事?”闵随的声音骤然冷淡,自己与伴侣的独处时光被打搅,他很不满。   “万盛拳场那只玛仑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有不少目击证人,还有视频上传到了社交平台。”   “热度万盛那边暂时压下,陆骏河联系不到您,走投无路把电话打给我。”   “他威胁若您不帮忙,他就会公布万盛拳场有您注资的消息,还有拳场内部进行色.情交易也被捅出来了,他想拖我们下水。”   “马上要到商会换届了。”   原来就是这么点小事。   “让他发!”闵随冷声道,没人能够忽视其中的漠然与不屑,“告诉陆骏河,如果他敢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我敢保证他的讣告会比新闻先发。”   那些肮脏的拳场交易闵随并未掺和,他只拿干净的酒水分成。   至于陆骏河,连只玛仑都关不好。   废物! 第23章   站在顶楼露台的栏杆旁,能够眺望到远方的湖。   原烙音眯着眼,感受微风拂过他的发梢,并没注意藏在风后的脚步声。   “闵先生喜欢你,对吗?”赵翎羽的声音在原烙音身后。   他的声音藏着不甘与试探,原烙音再熟悉不过。   “师兄,这不重要。”他不太想承认与闵随的关系,本来他就是心怀鬼胎,哪怕在一起,也总是要分开的。   “真幸运。”赵翎羽像是在叹息,他向前一步站在原烙音身侧,摘下眼镜模糊看向远处的山。   原烙音的双臂搭在栏杆上,远道而来的风抚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睛很亮,就像太阳跳出海平面的第一缕辉光。   幸运吗?   “我并不觉得闵随对我的喜欢是恩赐。”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述说没有争议的定理。   他也有那么一瞬间想去找寻闵随态度转变的原因,他坚信是有利可图,却没发现一丝端倪。   但能从他身上取得的,都比不过他的腺体。   “也就谈不上什么幸不幸运了。”他望向天边的云彩,“师兄,从追闵随那天开始,我就相信会走到现在。”   赵翎羽垂下头轻笑,他不愿再始终像个局外人默默观望。   “我说的是闵随。”   原烙音的笑僵硬一瞬,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闪过不少他与赵翎羽相处的片段,那些忽略的蛛丝马迹快速串连。   师兄喜欢他?   “他的确幸运才能被我看上。”原烙音耸肩,控制气氛不要走向暧昧的怪圈,他眨眨眼,“师兄,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等我抱得美人归,你可别太羡慕。”Alpha的笑容很灿烂,但细看眼底是冷的。   赵翎羽的四指猛然掐进掌心,挤出来的笑得很勉强,比哭还难看。   他说得隐晦,还是让原烙音发现。   这并不是一句玩笑。   是提醒。   是婉拒。   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故意为之,但当原烙音委婉拒绝那一刻,始终悬挂在头顶的石头轰然落地。   赵翎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本就没有奢求过好结果,他只是一个丢在人群中不起眼的Beta。   “你外套落到我房间了。”   第三人的声音挤进,打破尴尬的局面,闵随越过他,将外套披在原烙音身上。   Alpha回头朝男人一笑,仿佛什么都不能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几乎一瞬间,赵翎羽就明白闵随在宣示主权。   “赵翎羽。”闵随贴心整理好衣角才施舍给Beta一个眼神,“卓蒙向我推荐了你。”   “我与他持相同意见,留校不是最利于你的。”闵随很客观,就像是卓蒙派来的说客,以前辈的身份劝告他,“你的能力更多在于研发,IMS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们能给出的待遇与IMS技术团队已经是业内顶尖,在那里你可以完全施展自己的才华。”闵随此时此刻就像是处心积虑的猎头,撬动未彻底步入社会的年轻Beta的心,“我听说你拒绝了,真是件值得人惋惜的事。”   “这是HR的号码。”他在名片上写下一串数字,“他很期待你的致电。”   真是慷慨,明明知道他是情敌,还愿意抛出橄榄枝。   如果可以,赵翎羽想拒绝那张名片。   但他不能,他不能因为任性抛弃一条康庄大道。   “谢谢您。”   他与闵随,与原烙音有属于阶级的鸿沟,Beta只会是Alpha生命中转瞬即逝的过客。   “小原,我们回房间吧。”闵随顺势揽过Alpha的肩,脸色脆弱而苍白,“我有些头晕。”   原烙音怜悯之心大起。   “快回去,你该睡觉了。”   他约好要跟寇准星他们打牌,将闵随送回房间后就准备溜出去。   “小原。”   闵随叫住他。   “不要答应他。”   原烙音却听懂他没头没尾的暗示,但他不准备顺从闵随的心意,而是微微挑眉。   “那闵先生就要加油了。”   *   闵随不见了。   凌晨三点,打完牌莫名心虚的原烙音溜回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被窝冰冷。   他敲响隔壁的门,也是毫无回应。   闵随睡眠很浅,这点声音他不可能听不见。   【原烙音:闵先生,你在哪?】   深山老林的,信号也是断断续续,要是出什么事就是叫天天不灵。   所幸闵随很快就发来位置共享。   【闵随:没事,你别来】   那发什么位置共享。   原烙音主动将其归于欲拒还迎的把戏,回想起闵随苍白的脸色,他加快动作,换了件厚些的外套就出门找人。   湖岸隐秘,水声、蛙鸣,还有不知名的虫叫。   微弱急促的呼吸声穿梭其中。   臂环紧紧压迫着衬衫,原烙音望见那深绿之中的一点白,踩着草走过去,乌木的气息勾勾缠缠。   他吸吸鼻子,好像更浓了些。   踱步到闵随身后,原烙音先弯下身蒙住Enigma的眼睛,掌心触感湿润,他意识到不对绕到前面。   惨白的月光也掩盖不住闵随脸上的潮红,男人的额角细细密密全是汗,整个人就像只熟透的虾子。   发烧的症状,但体温又是正常的。   原烙音没预料到情况如此危急,他有些急躁,摇晃着闵随的肩膀,“闵先生,醒醒。”   闵随混沌的意识回笼,他眯着眼睛辨认不出眼前是谁,但身体率先认出青柠甘香。   “音音。”闵随推着Alpha前胸的动作的确没力,倒像是欲拒还迎。   原烙音有些无措地抿嘴。   闵随头一次这样喊他。   “是我,闵先生。”原烙音刚刚拨通电话就被闵随抢去挂断,他有些急,“你会烧傻的。”   他出来匆忙,根本没带抑制剂,过量的乌木信息素源源不断钻进他的抑制贴,撩拨着他的青柠香。   再这么下去,他也得被动发.情不可。   “不用医生。”闵随忍得很辛苦,他不仅要抵御咬穿原烙音腺体的本能,还要克制暴露触手的欲望,“乖,你也回去,我自己平复会儿就好。”   原烙音知道最理智的方式就转身离开,他脆弱的腺体不能再吞下裹着蜜糖的毒药。   但他不可能将闵随丢在这。   “我不能回去。”闵随神智勉强清醒,就算事态走向无法控制的情形,他也能够弄晕闵随。   拉乌斯蒙德只是意外。   闵随的信息素迅速分泌着,给大脑提供潮汛期的信号,他摘下原烙音的手在掌心揉捏。   但很快,他不再满足于这个简单无用的动作,开始蹂躏Alpha算不上柔软的手掌,从指尖到指根,暧昧地向下。   “您渴吗?”原烙音脱口而出后自己都觉得可笑,荒郊野岭的,就算是口渴也没办法。   闵随摇头,他的意识再次受到潮汛期攻击,它很不满Alpha缩回手的行为。   但下一刻,原烙音的动作让他彻底停止思考。   Alpha的重量本就不轻,更何况原烙音还是拳手,他此刻跨坐在闵随身上,胸膛紧紧与之紧贴,正俯视着闵随。   几乎是下一瞬,闵随伸出手搂住原烙音的腰,两种气息过渡着,又在这片天地融合。   闵随控制不住,他将脸埋在原烙音的胸前,凭直觉找到散发出青柠味的安乐乡,隔着衣服吻上去。   舔舐,啃咬,还隔着湿润布料粗糙的触感,原烙音快要疯了。   他刚刚受到大量乌木信息素冲击,再次恢复意识时就跨坐在闵随身上,任由男人折磨他的腺体。   闵随禁锢着他的腰,契合度太高,他身体控制不住软得像滩水。   脱离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成了天方夜谭。   “闵随……别咬。”Alpha只能哀求,他猜不到闵随要做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再经历一次临时标记,他的身体机能会彻底出事。   “我给你信息素。”原烙音也很痛苦,他的测量仪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两个人却无法顾及。   他用力推开埋在胸前的头,双手扶住闵随的脸,与之额头相抵。   “我给你信息素。”   原烙音厌恶自己信息素的气味,甜腻的果香,大多数都是Omega才会拥有。   但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有能够安抚闵随的青柠。   闵随逐渐卸力,他的鼻腔充斥着果香,就像炎炎夏日喝了一杯青柠气泡水,暂时驱散热气。   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是暂时。   月光下,闵随的眼睛泛着深蓝,原烙音第一次如此细致观察他的瞳孔,原以为是漆黑一片,没想到还有这样绚丽的色彩。   眼白攀附着红血丝,原烙音伸出手替他理顺额前的碎发,默默与他对视着。   眼神,是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但他们此时此刻,也需要真实意义上的亲吻。   暧昧,过线,一切都在湖面泛起的点点涟漪中虚化,渡上暧昧的色彩。   十秒,二十秒。   或者是一分钟,两分钟。   原烙音清晰地从闵随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欲望,对闵随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的心在动摇,但不重要,夜空下静谧的湖面,发生什么都能原谅。   信息素早就融合在一起,难分难解,就像是完成终身标记的AO那般痴缠。   他的瞳孔倒影着闵随的脸,就如同酒吧的初遇,这张脸还是那么吸引他。   不知是谁先吻上去的,原烙音弯着腰,两瓣唇与闵随紧紧贴着。   其余人彻夜打牌狂欢,他逃到一公里外,与闵随共同度过信息素失控的春夜。   短暂的意识清醒很快在闵随压下他后颈用力吮吸时灰飞烟灭,原烙音微微张开唇,乌木味信息素渡进来,他的大脑出现长达几秒的空白。   “音音,我好热。”   闵随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勾人,原烙音睁开眼,意外发现他的眼睛是水蒙蒙的。   “我也很热。”他的信息素已经到达临界点,再进一步会进入近期的第三次易感期。   必须要降低,哪怕他要回医院第二次剥离闵随的信息素。   不过不能临时标记。   “闵随。”原烙音趴下身,露出脆弱的后颈,那上面光洁一片,“你咬我脖子吧,别咬腺体。”   他等待剧烈的疼痛在后颈炸开,换来暂时的安全,可自始至终他只有湿润的感觉。   出乎意料,闵随只是在轻轻咬他的皮肤,更多的是按捺本性的啄吻。   释放出足够剂量的信息素后闵随恢复短暂的清醒,但原烙音显然双目涣散,乌木信息素在体内横冲直撞,与上次临时标记的舒适感毫不相关。   “疼死了。”原烙音后悔死害自己陷入泥潭的恻隐心,早知道闵随能够控制他到这样的地步,他就该放闵随昏死在荒郊野岭。   “抱歉。”眼前是Alpha光洁泛红的后颈,但闵随依旧记得拉乌斯蒙德的夜晚,原烙音胸前伤痕可怖,就像是猛兽差点撕裂皮肉,闵随搂住伴侣的背轻拍着安抚,“睡吧。”   他担心自己失去意识后将原烙音临时标记,现在都早已过量,他只能弄晕怀中的Alpha后化出触手,眼睛不眨就切掉其中一根。   剧烈的疼痛令他口腔都弥漫着血腥气,触手对于塔卢索太过重要,失去就会陷入虚弱状态,直到触手重新长出。   唯一的好处就是身体机能会自动调整到防御状态保护宿主,大脑会欺骗身体,结束他不依不饶的潮汛期。   原烙音发出不满的叮咛,闵随抱着他走得很稳,夜色下的环湖小路没有灯,Alpha即使昏厥也不忘环抱住他的脖颈,将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颈窝。   “睡吧音音,我们很快就到了。” 第24章   说不清楚的燥热充斥全身。   原烙音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朦胧,即使没有乌木味信息素,他也能通过模糊的剪影认出那是闵随。   “对,我没有标记他。”闵随在打电话。   符忍盛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能够听出老头的暴躁。   “什么发烧,他被你折腾得假性易感期了,你真该祈祷你没咬他,否则荒郊野岭他凶多吉少!”符忍盛没想到连塔卢索也这般胡闹,他数落一通后还是将解决方案告知,“……就是这些,假性易感期禁止性.行为,你别给他信息素就好。”   “就把它当作普通发烧对待。”   挂断电话后,闵随抽回没理会的手,虎口密密麻麻都是泛着淡红的咬痕,始作俑者将被子往上提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   圆弧眼尾很可爱,就像是偷喝醉酒的小狗。   他伸手扒拉闵随,却不愿说自己想要什么。   闵随当作没看懂他的意思,遵循医嘱拒不释放信息素,此刻体内断掉的那节触手正可怜兮兮扭动着,希望得到宿主的安慰。   他安抚原烙音,用最快速度下楼取冰块,包好后放在原烙音前额。   “好冰!”原烙音左扭右扭,每次冰块一放上来就被他甩下去,还不忘用得意的目光挑衅闵随。   “乖一点。”闵随捏住他的脸,换毛巾湿敷。   触手悄悄冒头,想询问是否需要将原烙音绑起来。   【滚!】   一个不够还要多加一个添乱。   闵随叹了口气继续任劳任怨给迷糊的Alpha降温,幸好他清醒后无论原烙音怎么求都不再释放信息素,这场本不该出现的假性易感期终于彻底消失。   原烙音清醒后已经到了白天,他头疼欲裂,就像是宿醉。   而那些他受到闵随信息素蛊惑后的旖旎风光重击他的大脑,Alpha无奈扶额。   怎么就这么容易把持不住!   手机的亮光再次熄灭,原烙音注意到后捡起手机,锁屏显示有数十条未接来电。   是万盛的经理。   他回拨过去。   “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经理语速飞快,原烙音听见那头有呼啸的风声,“昨天的选手弃赛失踪,又是A级赛,现在还没联系到人,观众都喊着退票,我们给出补救方案加赛一场,但没有人选。”   “你能来吗?”   找上原烙音没什么好意外的,他是万盛地下拳场人气最高的选手,那些关注拳场的人一半以上都是冲他来的。   “我不在首都。”A级赛并不是娱乐局,原烙音还没自信跟职业选手对打,他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陆总说了,可以加钱。”经理停顿了下,说出一个数字。   饶是原烙音也被那个数字给震惊得呼吸一滞,就算那个选手没有弃赛,普通A级赛的利润远远达不到向他许诺的报酬。   “那么多,几场表演赛的收益加起来也差不多就这个数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主要是他们点名要看你。”经理叹了口气,理由无可指摘,“你知道的,观众最低都是有门槛的白金会员,就算是陆总也要礼让三分,这些钱比起你不来的损失,不值什么。”   有钱不赚王八蛋,原烙音最后还是点头约好时间。   跟导师交代完后,原烙音折返途中遇见了闵随。   “闵先生,拳场有事,我要先走。”   “小原,IMS有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   二人同时开口,耳畔是布谷鸟清脆的叫声,原烙音没再说话,等闵随继续。   “那我们一起回去,我让谢垣给你订张机票。”闵随将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他很自然地伸手抚上Alpha的额头,感受到正常的温度后才彻底放心,“你要跟你的同学道别吗?”   口气就像是在对待幼儿园小朋友。   每天一进实验室就能见面,有什么好道别的?   但原烙音只是点点头。   “嗯。”   *   原烙音拜托闵随帮他把行李捎到校门,飞机落地就赶到万盛,直奔地下四层。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场景。   普通的擂台转换为银质的栏杆,从地面往上延伸直到最顶部集合为中心点,就像一只豢养金丝雀的精致鸟笼,甚至地面也铺上柔软的白色长毛地毯。   全场的灯光都是暧昧的酒红色,具有强烈暗示性的装饰在换场时悬挂。   就连宾客也戴上遮掩身份的面具,仿佛来参加一场假面舞会。   原烙音这才明白,所谓的A级赛是什么东西,怪不得卖出高十倍的价格,还非要让他来。   他对A级赛知之甚少,事实上每一次打完属于自己的比赛,他都会立刻乘电梯到更衣室换完衣服离开。   也怪不得他会将其误认为是职业比赛。   这已经触及原烙音的底线,他不缺钱,打拳纯属爱好,不是来给人作践的。   撕合同的违约金他又不是赔不起。   “合作那么多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原烙音不笑的时候很唬人,即使那双弧度柔和的眼睛削弱了凶狠,但高量级Alpha的压迫仍旧无人能挡,“这场完后立刻商量解约事宜,没得商量,敢讹我的话,原氏集团法务部会立刻到万盛拜访。”   他当着经理的面掐碎了为他准备戴在脚踝的铃铛,同时望向即将上台的陌生对手,“把你脖子上的东西摘了,知道是什么吗就往脖子上套。”   好听好看的是choker,那人套的纯属狗项圈。   “上次表演赛,我已经警告过你们别把心思打在我身上。”原烙音点到为止,阴沉着脸走进带有浓烈情欲色彩的鸟笼,路过时不耐烦地将灯杆往上推,整个拳场瞬间明亮如昼。   随着比赛开始,原烙音余怒未消,下手极重,而对手只是个缺钱的新人,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在原烙音扑倒他准备出拳时,鸟笼连接后台的门忽然打开。   首先是几乎笼罩整个鸟笼的烟雾,随之而来是腐朽的气味,阴暗潮湿就像是粘腻肮脏的沼泽。   一个黑影走了出来。   近三米高,脸上生长着一对不对称的獠牙,弯曲而锐利,类似于象;它光洁恶心的棕色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疙瘩,下一秒那些“疙瘩”闪动着,是被粘液包裹的眼睛;三头六臂都很难形容这个怪物,它的腹部裂开一条横亘的缝,一根分着三叉的舌头伸出四处摇晃。   原烙音不免想起那个出现在街道,甚至伤害闵随的怪物。   还有回拳场拿帽子误入的那场夺命赛。   他扭过头去看迷雾后的观众,他们面具下的眼睛没有半分惊讶,显然早已司空见惯,茹毛饮血的疯狂藏在他们平淡无波的眼里。   怪不得A级赛没有与表演赛合并,这根本就是他们满足虐杀欲的失乐园,是残肢,哀嚎与血融合的屠宰场。   鸟笼的缝隙恐怕只有猫才能穿过去,那怪物的涎水已经腐蚀大片长毛地毯,但它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在观察原烙音。   或者说是渴望。   它甚至从这个怪物无数只眼睛中看到了渴望。   就像是要将他留在最后慢慢品尝。   原烙音彻彻底底感受到死亡威胁,他赤手空拳,论体量就算加上那个新人也无法抵挡这个怪物,更遑论这怪物的唾液腐蚀性犹如强酸,那双爪子尖锐如同刀剑。   如果他活着,他一定要让万盛付出代价。   真的好可惜,他明明残缺的腺体找到一线生机,自己却因为愚蠢的信任要搭上一条命。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无边泳池》中用来替罪虐杀的克隆人,并非受害者的儿子用刀划开他的躯体杀死他,而是那些戴着生肖面具享受猎杀盛宴的暴徒。   他们品着美酒,用昂贵的装扮掩饰自己内心的腐朽,在这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共同谋杀年轻的Alpha。   原烙音双手握住银栏,猛然发力朝两边拉扯,却无济于事。   那怪物因为他的逃跑行为而愤怒,但它还是选择了另一个目标。   那个新手,脖子上还带着原烙音警告过的皮质狗项圈,他的瞳孔放大全身发抖,靠在鸟笼边缘喉咙发出绝望的呜咽。   有什么办法呢,他感觉到四肢传来剧烈的疼痛,皮肤也受到严重的灼烧,最后一眼看见站在两步之外的原烙音。   快跑!   他的口型颤抖而绝望,终于心脏爆裂,血溅到原烙音的脸上。   Alpha的大脑瞬间无措而空白。   一发子弹忽然从鸟笼缝隙射入,穿透怪物畸形的头颅,没有人看到有一节拇指大小的柔软物体钳进怪物的身体。   也不知道那子弹有何妙用,那如小山般的怪物摇晃身躯,很快就倒在地上。   闵随快步走到原烙音面前,与他一起合力将鸟笼硬扯开。   “没事了,没事了小原。”闵随搂住他轻声安抚,感受到Alpha控制不住的战栗,他脸色阴沉,鬼知道这个时候他脑子里面闪过陆骏河多少种死法,“我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的,相信我。”   原烙音抓住闵随的胳膊,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生理性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他摇着头,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恐惧。   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   那鸟笼连他都拉不开,更别说其他人,万盛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站在拳台的人活下来。   他们都是那怪物的美餐。   “我带你回去,先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闵随扶着原烙音慢慢出去,走到经理面前时,Alpha脱离男人的支撑,狠狠一拳砸在经理的脸上。   认识那么多年,这人甚至就站在连接后台大门开关旁,却始终没有按下按钮。   “你们真的蠢到不调查我姓的是哪个原。”原烙音几拳将人打得瘫在地上,他的手也无可避免地挫伤,“陆骏河要我来的,他等着吧,看我父亲会不会放过他。”   “谋杀与行贿,总有人要送他去吃牢饭。”   “还有你,也跑不掉。”   他缓过劲朝外走,闵随抓住他的胳膊,“今晚去我那。”   经历生死后原烙音头脑不清,他对身边一切事物都感到烦躁,即使是救命恩人闵随。   “不用了,我回学校,不是很远。”他断然拒绝,掺杂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负面情绪。   钳制胳膊的力道加大,原烙音不解回头,却撞见闵随眼中的严肃,“小原,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今晚去我那里。”   “谢垣会送你,回去后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闵随想要用信息素安抚Alpha翻涌的情绪,但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掐灭,他只摸摸原烙音额前的碎发,“上去换衣服吧,不会有任何东西伤害你,我保证。”   原烙音的目光涣散,他听见声音后反应许久才明白闵随的意思,有些呆愣地点点头。   将Alpha送上电梯后,闵随看向驾驶座吹口哨的谢垣。   【安抚他的情绪,到时候你先在一楼待着,等我回来再走】   【可怜的小原先生……我是说yes sir】   电梯缓缓上升,闵随从倒影中看到自己白色衬衫染红,那是原烙音的血。   【26层,到了】   他吐出一口气,攥紧拳头,将衬衫卷至手肘,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陆骏河看起来有些意外,他压下为何闵随能够来需要特殊卡才能到达的顶楼的疑惑。   “闵董,大驾光临有失远——” 第25章   “砰!”   是陆骏河的脸与实木桌面撞击的声音,他毫不怀疑自己的鼻梁骨已经断裂。   脖子被闵随掐着扣在桌上,窒息的浪潮翻涌而来,他在昏厥之际得到了苦苦哀求的氧气,呼吸一下又受到同样的对待,几次下来他满头大汗几乎半瘫,脸也涨成紫红色。   “陆总,满意吗?”闵随裸露的小臂肌肉虬劲,青筋暴起,他现在就像是极致冷静的连环杀人犯,手工定制的西装,领带夹反射着灯光,斯文败类的打扮,却仿佛能够闻见从深处透出的血腥味。   “想把脏水泼在我身上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闵随抽出笔筒中的钢笔,打开转动,“mastco的定制款,果然是好享受。”   “你那些手段我奉陪到底,你怎么敢把心思动到我的伴侣身上。”想起原烙音在鸟笼中绝望等死的脆弱神态,闵随恨不得用触手将所有罪魁祸首给当场处死,他走到陆骏河的身后,右手控制住他的肩膀,左手把玩着那只价值不菲的钢笔,最后毫不犹豫狠狠穿透陆骏河的手掌。   “啊——”   惨叫声在整个办公室回荡,闵随冷着脸收回手,见陆骏河捧着手掌,血流如注。   “你不就是猜测我的真实身份吗?”闵随的乌木信息素铺天盖地,如同瞬间置身于水汽磅礴的雨林,那些信息素丝丝缕缕将陆骏河包裹成茧,一寸一寸凌虐他的血管,搅碎他的腺体。   “以为害原烙音就可以让我露出马脚?”他长长叹了口气,就像是嘲弄无知孩童,看到因为剧痛跌倒在地的陆骏河,他走过去,皮鞋的花纹底部狠狠碾压男人的头颅。   他并未看到陆浚河在听到这些无端指控后的疑惑。   原烙音未从眼眶滴落的泪水忽然出现在眼前,闵随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大晚上找我做什么?我没对华锐动手。”原仲和语气很冲。   “原先生。”闵随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产生不满,他狠狠将陆骏河踩在脚下,“想必你知道小原在首都打拳,可是万盛集团违背合约想要他的命,现在孩子吓坏了,您看?”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原仲和最后还是相信了闵随的话。   “我马上到首都来。”   “西南的原氏集团你不会没听过吧,原烙音姓的就是这个原。”闵随将袖扣重新扣好,走到办公桌正对的挂画前,“当年在wimosk拍卖会上拍出一千四百万高价的《神女》,只可惜……”   闵随在神女像的眼睛处取出一枚针孔摄像头,稍微一用力就将那个小玩意挫骨扬灰。   他看向陆骏河灰败的脸色,轻笑出声。   “当初研究所的事我以为你已经吃到教训了。”闵随闭上眼睛,耳边是陆骏河的压制不住的呼痛声,“我从来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人。”   他永远讲究以理服人,使用拳头在他看来是失败的交涉方式。   一个响指,所有摄像头全部爆裂,听爆炸声甚至有十数个之多。   “看来陆总是真的很自信,认定我不是人类。”闵随卸去伪装,“既然都知道了,怎么还停留在公布我身份让我麻烦缠身的低级层面。”   “我一向只用人类的手段。”   漆黑的触手出现,缠绕在陆骏河的脖颈上,渐渐收紧。   闵随的眼神甚至有可笑的悲悯。   “不知道谢垣有没有传达到位。”他不厌其烦重复道,“触及我的底线,我会保证你的讣告会比新闻先发。”   “真可怜,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闵随并没有打算就这么处决陆骏河,毕竟还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相信在原氏集团的帮助下,你很快就会住进最好的精神病院。”   “你说的话没有人相信。”闵随捡起那只钢笔细致地擦去指纹,留下一地残骸与半死不活的陆骏河,再平常不过地乘坐电梯离开。   【负三层,到了】   拳场已经关门谢客,但对于塔卢索来说并不是难事,他跟随着嵌入玛仑体内的小节触手伴生物的指引,找到关押起来的人外生物。   丑陋的面庞,恶臭的味道,一想到那些觊觎的目光落在原烙音身上,若是没有塔卢索气息的压制,原烙音就会像那个死于非命的新手Alpha一样成为权贵满足虐杀欲的刀下亡魂。   他当然可以现在就弄死这只在他看来不堪一击的玛仑。   但他更好奇陆骏河是如何豢养一只天性好斗贪婪暴怒的人外生物作为摇钱树。   于是触手只是在锁上随便搅弄两下,这个号称没有生物能够强行破开的牢笼大门轻松敞开。   他按捺下触手想要为伴侣报仇的急切,直视恐怖的玛仑,瞳孔转换为诡异的纯白。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显然玛仑作为科仑的近亲,有点脑子但不多,甚至需要很久才能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滋滋……□□……滋滋】   电流声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刺耳,闵随还是捕捉到关键词。   □□吗?   【你自由了】   他对上玛仑浑身上下近千只眼睛,瞳孔逐渐恢复正常。   【不要伤害人类,回到你的族地,那里才能找到你想要的】   他扫过玛仑脚腕上那枚高科技感的黑色镣铐,转身消失在彻底的黑暗中。   玛仑的视力很好,它不知道什么是塔卢索,只知道这个生物有让它灵魂战栗的气息,而引诱它吞噬的甘甜气息也沾染在这个生物身上。   但不重要了。   自由!   自由!   它冲出去,庞大的身躯却在钻出门缝的那一刻逐渐透明,躲过监控器的监视,从消防通道回到地面。   雨,淅淅沥沥。   陆骏河包扎好手上的洞穿伤,意识到怪物逃脱后大发雷霆,幸好那枚狠狠嵌入怪物大脑的追踪器还发挥着作用。   也不知道闵随到底误解了什么,原烙音竟然是闵随的爱人,他还以为那个Alpha仅仅只是怪物点名要的口粮。   他手中有一颗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纯白宝石,是他吸引怪物的法宝,也是他能够与怪物交流的媒介。   那是他随手捡到的,属于他的,来自上帝的恩赐。   怪物的存在始终是不可告人的秘密,陆骏河有把握带回它,便毫不犹豫扎入漆黑的雨夜。   没有人是意料之中的,那么大的雨,偏僻的巷道无人经过。   陆骏河终于到达目的地,他望着巷口,那如同巨兽张大的嘴般,犹豫很久还是打开手电筒走近。   “你在吗?”陆骏河小心揣着放在胸前的宝石,他确信这个东西能够令他免受怪物攻击。   巷子不深,不过两分钟陆骏河手机的光束就扫到令他终身难忘的画面,在他看来几乎是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现在就如同一堆废铜烂铁,睁着近千只眼睛死不瞑目,任由雨水拍打,散发着恶心的臭味,吸引着苍蝇产卵。   是什么能够杀死这么一个恐怖的怪物?   陆骏河忽然想起勒在他脖子上的触手。   雷忽然响起,陆骏河的脸暴露在闪电下,他望着就像是一座小山的怪物残骸,毫无征兆地丢下伞拔腿狂奔。   几十秒的间隔,闪电又在天幕撕开一条裂口,借着点亮的辉光,陆骏河看到了举着黑伞的身影。   男人的掌心有一节深色物体顽皮地跳动。   西装裤沾湿雨水,几乎将膝盖以下都染上深色,往上看,熟悉的脸出现在黑伞边缘,缓缓地,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陆骏河瞬间瘫坐在地,只能绝望地看着蔓延的触手爬上他的身躯,与鸟笼中的原烙音感同身受。   血,在黑夜静静混入雨水,流向下水道口,冲刷掉漆黑的罪恶。   凌晨四点,闵随回到别墅。   因为伴侣受伤而积压在心头的怨气终于消散大半,闵随用乌木掩盖住刺鼻的血腥味,将黑伞放在置物架上,终于走进家门。   他闻到属于Alpha的青柠甘香,并顺藤摸瓜找到源头在他的主卧,占有欲填满心腔,灼烧着他流通全身的血液。   他示意谢垣安静,先上楼推开房间的门。   蜡烛还剩下最后一点生命,Alpha穿着他的白色衬衫侧躺在床上睡得舒服,闵随忍不住去捏挤压出来的那一小块脸肉。   充满血腥与暴力的雨夜,违背行事准则的风格,不重要,都不重要。   这都是为了音音。   我的音音。   这四个字在Enigma喉间滚动,即使没有宣之于口也足够幸福,他关上门将安静还给熟睡的Alpha,手指还在留恋柔软的触感。   “老板。”谢垣大概猜到闵随要做什么。   “联系粕络,它们不是最喜欢杀戮,恐怕里世界已满足不了它们的欲望。”闵随安排道,“列出名单,今晚所有观众。”   粕络是里世界绝对臭名昭著的存在,它们天性嗜杀,最喜欢挑战困难,是刺杀的行家,但欺软怕硬刻在了它们的基因,面对绝对实力的塔卢索,它们乖得就像是一群鹌鹑。   “老板,人会不会太多。”观看那场A级比赛的近百人,无一不是家财万贯权势滔天,虽说没一个干净东西,但处理起来的确棘手。   “我伴侣的罪不能白受。”闵随冷着脸,窗外雷声轰鸣,他笑得有些恐怖,“告诉粕络,会有人给它们善后,那群渣滓也是该处理了。”   “老板,你曾经说过,在人类社会要遵守人类的规则……”谢垣还想再劝,却在与闵随对视的瞬间噤若寒蝉。   “人类的规则伤害我的伴侣,也不能处置作恶多端的人,又何必遵守。”闵随不在乎地笑了笑,“他们不是喜欢把强者为尊挂在嘴边肆意玩弄别人的生命,那我也可以。”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原烙音。   谢垣站在原地,背后却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见灯光下Enigma堪称扭曲的表情,与从前那个将体面与公平做到极致的男人截然不同。   那些游走在塔卢索基因中的偏执与疯狂终于找到机会挣脱束缚的牢铐,那库斯嗅觉灵敏,能闻到闵随身上驳杂的气息,他自然知道消失的六个小时闵随做了什么。   “没有人能够伤害原烙音。”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强调。   就在谢垣不知所措之际,楼上传来节奏轻快的脚步声。   穿着Enigma衬衫的Alpha揉着睁不开的眼睛,扒在栏杆往下迷糊道。   “你回来啦。”   看见骤然恢复正常的闵随,谢垣终于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解药就在七步之内。 第26章   “还好吗?”闵随曲起手指抬起原烙音的下巴。   Alpha脸上划痕刺目,闵随还是觉得今天下手太轻,让那该死的科仑死得太轻松。   “小伤,一会自己就愈合了。”原烙音有些不适应地撇开头,他想起差点夺取他生命的怪物,有些紧张地咬住手指。   “陆骏河会付出代价的。”闵随挪开被折磨的手指,将Alpha的拳头包裹在手掌中。   原烙音正准备缩回手,却闻见浓郁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没有,我没有受伤。”闵随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能够糊弄原烙音的理由,最后还是放弃欺骗Alpha,“我打了陆骏河。”   这对闵随来说是冲动的,不合常理的。但不得不说,比起弄垮万盛让陆骏河变成官司缠身的穷光蛋,他更喜欢这样直接有效的报复方式。   “谢谢您,闵先生。”原烙音眼前有些模糊,今天的生死危机引发他信息素失控,无奈之下只能注射第二只YS—311抑制剂,副作用叠加,“有些晕,我也不太看得见。”   闵随这才注意到Alpha的眼神空洞,他穿着乌木气息浸润后的衬衫,站在原地像个精致漂亮的洋娃娃。   “我送你回房间,天还没亮,你再睡会。”他扶住原烙音摇摇欲坠的身子,又因为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微微偏头嗅闻Alpha发丝溢出的青柠香。   一旦认定自己的心,那些命定伴侣无意之间的诱惑,塔卢索再也无法抵挡。   闵随坐在床头,原烙音受了刺激,躺上床第一时间就是将自己裹成球,只露出一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   “闵先生。”原烙音眼前只有一片朦胧,但那枚拯救他的子弹会给予他永恒的安宁。   他又一次反思自己不该为了信息素这样利用闵随。   “怎么了?”闵随理解他的颤抖,毕竟玛仑那样的生物着实超脱了人类的想象,原烙音的确在生死线走了一圈。   温度较平常偏低的手从包裹紧实的被窝里伸出,抓住他的手腕。   闵随低下头,目光缓缓移到原烙音脸上,表情诉说着不解。   “我很害怕。”原烙音道,随着这句话落地,他抓住闵随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到达了疼痛的范畴,那具人类的躯壳逐渐浮现毛细血管爆裂的紫色斑点。   但男人没有挣开,甚至没有皱眉,他平静地等待Alpha发泄情绪。   “要是闵先生没来,我就会像那个人一样被撕碎。”同类死在眼前着实不是容易挥去的阴影,原烙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知道这是无理要求,您可以陪陪我吗?”   他感觉到闵随的默认,坐直身子后死死抱住闵随,就像是在宣泄隐藏在心中的胆怯与恐慌。   “我知道这样很脆弱,其实明天我就会恢复正常,恢复成原来那个原烙音,但……”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拥抱,证明他还活着。   只需要一个拥抱。   “这样做是对的。”闵随的手放在他后脑安抚着,“没有人要求你立刻恢复,甚至不恢复也是理所当然的,小原,我们都看到了那个怪物,能够活下来,你真的很厉害。”   陆骏河在昏暗的小巷终于交待了原因。   他以为原烙音不过是个稍稍有些钱的小少爷,玛仑自从在拳场闻到原烙音的气味后便念念不忘,那没有核桃大的脑仁根本不懂得何为胆怯。   它们没有智商,自然也不会知道塔卢索的伴侣不能招惹,所以,它指使陆骏河,要原烙音当它的口粮。   原烙音能撑到他来,真的很幸运。   “我很厉害吗?”副作用逐渐消退,原烙音渐渐能够看清眼前的一切,他暂时不想离开这个冰冷的怀抱。   “对,你最厉害。”闵随没有应对这样情况的经验,但安抚命定伴侣的能力仿佛是与生俱来,“昨日的你和明日的你都是原烙音,你可以因为任何事改变,所以现在,你该闭上眼睛睡觉。”   “而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原烙音点点头,躺平后闭上眼睛,只可惜今晚上的记忆很快再度侵袭,他就算陷入睡眠也不能控制本能抓住闵随的手。   “好了好了小原,我在这里,它永远不会伤害你。”闵随轻声安抚,也顾不得什么医嘱,释放少量信息素。   他们的契合度很高,原烙音果然放弃挣扎,重归平静。   望着原烙音在梦中都无法松开的眉,闵随叹了口气。   这实在是无可避免,人类与异种之间从来都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科仑和玛仑这样在塔卢索眼中的低等存在落到人类世界,就是一场浩劫。   “睡个好觉,小原。”   而处理这场闹剧的,只会是他。   *   周六,早,六点。   原烙音缓缓睁开眼睛,他出乎意外地睡了个好觉,没有被设想中的怪物侵扰。   自己的手还抓着什么。   是闵随!   男人坐在小矮凳上,头靠在床沿,伸出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姿势可以说有些狼狈。   闵随在这里坐了一夜。   原烙音无法准确表达这一刻心跳的含义。   “醒了?”闵随揉揉有些酸胀的脖子,有些夸张地扭动两下,“现在估计还不是你的生物钟,我去工作,你可以再睡一会。”   “若是天气好我们可以出去转转。”   原烙音点点头,在闵随离开后又闭上眼睛,却无论如何睡不了回笼觉。   他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再回神时已经是八点。   很不幸,依旧是一个阴雨天。   原烙音不喜欢下雨,他不习惯雨过天晴后黏腻潮湿带着土腥味的空气。   再浪费时间毫无意义,原烙音感觉到压迫在自己身上由于怪物的阴影逐渐消失。   这又是新的一天。   狭窄昏暗的空间往往能咀嚼出暧昧,书房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透过缝隙,能清楚看见雨打在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渍。   暖色调的台灯照亮男人半边面庞,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是极佳的长相。   “昨晚谢谢您。”这句话是真心实意,闵随本可以将他丢回学校自生自灭,却亲力亲为照顾他,说不感动绝不可能。   “这是我应该做的。”   原烙音不打算与男人争辩这个“应该”的原因,他走过去,闵随始终没有抬头,拿着笔在写些什么。   机密的工作不会在他面前做,原烙音半坐在办公桌上,凑过去看,轻笑出声。   “还以为闵先生在认真工作。”原烙音戏谑道,手指点在白纸上漂亮的“蛋糕”二字上,顺手抽出握在男人手中的钢笔,“IMS这是要拓宽事业版图了?”   “你在家里。”闵随反手牵住他,微冷的手指在温热的掌心穿梭,带来暧昧的战栗,“我只能想要和你一起做什么。”   家,是一个人的私人空间,闵随默许原烙音的闯入,这本来就是主动权的交付。   原烙音握着玻璃杯,将杯沿抵在闵随的唇边,微微抬高瓶身,微微有些气泡的透明水液顺着杯壁滑进口腔,刺激的甜味在唇舌迸发。   玻璃杯在二人手中过渡,闵随刚刚洗过澡,额前的碎发还是湿润散乱的,他的眼睛透过镜片看向原烙音,像是有火在燃烧。   是冬日冰天雪地里的小木屋中,壁炉里橙黄的火焰。   原烙音不甘示弱,他的眼神带着钩,趁闵随挪开玻璃杯时凑上前,拇指按住闵随的唇,用了些力,擦去沾在上面的饮料。   杯子回到原烙音手中,他仰头,本就所剩无几的雪碧全部进了肚子。   研究表明,成年Alpha男性的体温远高其他性别,原烙音的掌心炙热,捧起闵随的脸。   如同手,闵随的皮肤温度远低于正常值,就算是刚刚洗完澡进入开着暖气的书房也是一样。   他像精致的玩偶任由原烙音摆弄,脸抬起,眼镜也被摘下。   “闵先生,戴眼镜是因为我说过喜欢吗?”   他知道,闵随并不近视。   而他说这句话时,还在拉乌斯蒙德。   “长时间使用电子产品会使眼睛疲劳,这只是保护眼球的有效方式……”闵随还在负隅顽抗,试图用正规的理由回避原烙音的坏心思,但Alpha探过身与他的鼻尖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他急促呼吸两下,选择遂原烙音的愿,“不过取悦音音,才是最大的原因。”   音音。   熟悉的昵称,通常出现在他家人口中,充斥着关心与幸福。   从来没有哪一次在某个人口中变得如此带着钩的酥麻。   “取悦我?”原烙音与他鼻尖相抵,空气中弥漫着青柠味与铁锈味的交缠气息,“不是要认真工作吗?闵先生。”   闵随的眼神逐渐危险,原烙音得意地直起身子,“雪碧好喝吗?”   在他的设想中,闵随会扣住他的后脑与他用最常见的方式交换信息素。   可闵随只是戴上眼镜,重新拿起钢笔像模像样地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小原,我还有很多工作。”   原烙音捉弄的心思还没满足哪里愿意离开,他承认昨晚闵随的陪伴无形之中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他也知道闵随只是逗逗他,便不着急离开,腺体毫无顾忌地释放信息素,腿也顺着闵随小腿开始往上磨蹭,直到攀至顶峰才跳下办公桌。   “不打扰你工作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股大力掐住后脖,重新回到办公桌上,留存着闵随体温的钢笔出现在他唇边。   “咬住。”   他听话,张口衔在嘴里,像一只叼着木枝的小狗。   真可爱。   闵随揉搓着他柔软的双腮,另一只手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丈量原烙音的尺寸。   “我今天翘班,你导师还没回来,下午做蛋糕可以吗?”   原烙音玩脱发出呜呜的声响,也不知是同意还是求饶。   行刑者视若无睹,释放出高量级信息素暴力压制他一切蠢蠢欲动。   如此契合的信息素,就算是丁点剂量也几乎让Alpha软成一滩水。   “真可爱。”闵随抽出钢笔,上面有四个浅浅的牙印,他轻轻揉搓着原烙音酸涩的腮帮,语气轻柔,“可以让我工作了吗?”   该死!   闵随去哪里学得这些东西?   “那今天做蛋糕……”   就在原烙音准备绝地反击时,电话铃声打断他的魔法攻击,备注闪烁着“二傻”。   “哥!我要到你宿舍了!”原衡铎的声音传来。   原烙音抓着手机望向闵随。   “是你告诉他的?” 第27章   学校外最好吃的面馆开了很多年,设施都很陈旧,木桌有擦不干净的油腻感,但热闹非凡。   原烙音接到闵随电话时,他正看着原衡铎埋头吃第二碗面。   “在做什么?”闵随的声音隔着听筒有些失真,与耳边白炽灯的滋滋声交叠。   “您是在关心我吗?”原烙音用勺子搅弄眼前的汤圆。   “万盛拳场你爸爸买下来了。”闵随显然不只是来提前告知好消息,“我把我那份当做礼物转送给你,记得签合同。”   原烙音反应过来“那份”是什么东西后,手中的勺子掉进汤碗溅起水花。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闵随堵了回去。   “我知道拳场于你而言只是个释放精力的场地,陆骏河惹火烧身,万盛垮台只是早晚的区别,与其换个更不如意的老板,还不如你自己制定规则。”   “这对你我而言,只是件小事。”   话说完后出现了极长一段只能听见双方呼吸的空白,原烙音忽然觉得耳边的滋滋声也不是那么烦躁。   明明与闵随牵扯更深是他期许的,但由于那救命的一枪,他不想在除了腺体以外的事上占闵随的便宜。   “我希望你答应。”闵随道。   “好,谢谢您。”原烙音最终还是答应,他挂断电话后有些烦躁地揉弄头发。   “哥和IMS老总在一起了?”原衡铎语出惊人,“那他会不会答应给腺体.液?”   “没谈。”原烙音掐灭原衡铎熊熊的八卦之火,推开那碗凉掉后彻底丧失口感的汤圆,“我还没打算说我腺体残缺,只告诉他我是信息素紊乱综合征。”   仅仅只以这个病做借口根本要不了腺体.液。   “再说了,现在他对我只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感,凭这个要腺体.液只能说天方夜谭。”   “可是你的腺体等不了那么久。”原衡铎嘟囔着,塞下最后一口面。   原烙音没再回应他,抬头看向很多年前就被淘汰的老式电视机,屏幕分辨率低,时不时闪过彩色的线。   现在正是播报晚间新闻的时间点。   “万盛集团董事长陆浚河于3月15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结合集团账目出现巨大亏空,警方怀疑其携款逃到国外,董事会联合决定罢免其董事长职位。”   万盛也是全国闻名的大集团,董事长失踪上新闻也不太奇怪,只是这失踪日期与他差点死于怪物利爪那天相符。   闵随因为他打了陆骏河。   而那天后陆骏河便下落不明。   直觉告诉他陆骏河的失踪与闵随有关。   “同时,多家机构负责人都在提交辞呈后离奇失踪……”新闻还在播报,摄像机对准失踪人员的家属,他们抱着相框哭得撕心裂肺。   原烙音并没有继续听。   “哥,你咋啦?”原衡铎伸手在原烙音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原烙音摇摇头。   “走吧,我想去转转。”原衡铎搂住哥哥的肩膀,这家店的位置本来就偏僻,背靠学校几乎无人光顾的废旧教学楼,“我老是刷到你们学校的鬼故事,那些是真的假的啊。”   “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原烙音看着漆黑的天色,模糊间听见远方传来凄厉的尖叫声,但他们的视线却被教学楼挡住。   原衡铎没说话,只是望着小楼的表情有些紧绷。   “那楼没网上传得那么诡异,十年前是实验楼,出安全事故烧死几个学生后就封了。”   “我想去看看!”原衡铎拉着原烙音往后走,“走嘛走嘛。”   原烙音自然是妥协。   天色压黑,他并没有看见原衡铎越发严肃的眼神。   这里几乎无人会来,路上看不见白色垃圾,但绿化带却仿佛狂风过境,连稳稳扎根地底十多年的老树都连根拔起丢在路边,更不要说掀飞的花草。   “里面改造成焚化场啦?”原衡铎被浓烈的臭气熏得睁不开眼睛,他呛得猛咳几声。   原烙音手机电筒的光束指向前方,他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那恶臭气息是忽然出现的,就像是被无形的空气墙阻隔,而他们误入这片领地。   想起与闵随遇见的怪物,原烙音攥紧拳头,将原衡铎护在身后。   他已经知道遇见了什么。   这段时间就像中了邪,他再倒霉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不能拖原烙音下水。   “我们走。”   “哥……好像走不掉了。”   闻言,原烙音错愕回头,只见一座小山般的身影出现在几米远的烟雾中,随着距离拉近,他终于看见这怪物的全貌。   原烙音见过它们三次,一次是在无人的街道,它伤害了闵随。   第二次是误入比赛,它吃掉了人类对手。   最后一次在鸟笼,他差点因此丢命。   “你先走。”现在不会那么好运碰到闵随,原烙音知道难逃一劫,他不能让原衡铎也折在这里。   “怎么可能!”原衡铎往身后一按,压缩的物体骤然恢复原状,“我也是Alpha,再说两个打一个也不是不行。”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握住原衡铎的肩膀,带着玩笑的力道令他痛得脸色大变,而他悄悄拔出的枪也被插回腰后。   “1v1就好啦,乖,你和大舅哥去那边等我。”   原衡铎从来没有那么高兴傅云泠的到来。   男人赤手空拳,右手吊儿郎当揣在裤兜里,朝那怪物走去,黑暗中那双堪称艺术品的手掌催生出第四指节,手指间有几乎透明的湿润薄膜,指甲尖锐得可以撕开一切物体。   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品相极好的宝石项链,一双手戴了八个戒指,就像来兜风的公子哥。   “惹我老婆,你找死?”   脑子比桃仁还小的科仑当然听不懂,但它能够感受到眼前人来自深海的厚重气息,几乎要将它撕成碎片。   原衡铎瞪大眼睛。   鬼话连篇,谁是他老婆!   *   原烙音没有想到遇见科仑并非仅仅只是他的不幸,在第一只科仑压碎马路上的车辆时,“首都出现未知生物”很快爬上各大平台的热搜第一。   点进去是无数上传的视频,里面的怪物都是两三米高,移动迅速,畸形丑陋。   “科仑?”闵随查看谢垣传来的视频,里面的怪物各不相同但都恐怖慑人,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恶臭。   “网上都传疯了。”谢垣耸耸肩,对人类来说灭顶之灾的科仑于大部分攻击性强的异种来说,就是一只需要用棍子驱赶的疯狗,“官方忙着辟谣免得引起社会恐慌。”   前些年出现不少各类人外生物目击案件,但都因为规模不大不了了之,在口口相传下成为都市异闻。   可这次不同,不知道多少超清视频上传,每一只科仑都能明显看出不同,甚至还有无辜群众伤亡。   他很好奇这群人类会怎么处理。   “科仑族地的入口就在这里。”闵随道。   异种与人类共栖于这片土地,只不过所处空间不同,里世界大门时常失控,这也是那么多失踪人员毫无讯息的部分原因。   “现在是科仑的繁殖期。”谢垣适当补充,毕竟闵随不会花费心思在这些对于塔卢索来说只是低等级别的生物上。   闵随喝了一口咖啡,他望向窗外,目光延伸至漆黑的尽头,正有一只科仑耀武扬威。   繁殖期的生物都是暴力与欲望的结合体,它们会丧失作为生物的认知,只剩下交合的本能,而科仑会在它们空旷的族地游荡,寻找契合的伴侣。   这次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它们才会从里世界形同虚无的大门逃出,进入人类社会,并试图以繁殖期为借口,将它们种族的好斗暴虐施加在无辜的人身上。   “我会派塔卢索来管。”闵随并不打算插手这类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还有一堆工作需要处理,现在只需要保证原烙音的安全。   【哇!这是什么怪物,是科幻片在我们学校拍吗?】   谢垣偷偷摸鱼忘关声音被老板抓个正着,他露出讨喜的笑企图躲过扣奖金的重责。   闵随只是拿过他的手机。   当下全民流行的视频网站,一段视频的浏览量很容易呈J型曲线增加,画面清晰可见,路灯下巨大的身影快速移动着,真有电影里异形生物的感觉。   【(定位)首都|A大研究生宿舍】   这是原烙音的宿舍。   闵随点开Alpha的微信对话框,正在输入时对方甩来一条链接。   【原烙音:0.20复制打开APP,看看XXX的作品妈妈我看见怪物了!!!#无意点开全家平安#都市怪谈#...(链接)】   【原烙音:闵先生,这是我们上次遇见的怪物吗?】   闵随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两则视频里的科仑不是同一只。   而且很不幸,它们都是雄性。   科仑虽然没长脑子,但领地意识极强,尤其是繁殖期只允许雌性同类出现在领地中,一旦有雄性出现,必定是不死不休。   波及无辜是必然。   他几乎不会亲手处理这些低等生物闹出来的祸事,但这次不同,这次波及到了原烙音。   “那库斯,工作全部转到线上,能分给副总的尽量分给副总,如果非要我线下亲自处理的,等我回来再说。”他没有时间过多犹豫,对谢垣道。   谢垣倒吸一口凉气,这句话象征着他的工作量会呈几何倍数增加,从此告别上班摸鱼的快乐时光。   这对于一个不需要睡觉但以睡觉为爱好的那库斯来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这个月奖金翻倍。”闵随微信询问原烙音的地址,还不忘朝谢垣道,“现在马上查远一些的旅游城市,订好机票和酒店发给我。”   “加上原衡铎的。”   时间很快,路上遇见不少科仑,都因为闵随强横的气息退避三舍。   他路过小路,发现尽头一只科仑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几乎无人光临的校园角落,散发着如同垃圾场般的恶臭,咽喉被粗暴撕开,沾着血肉的绿色骨头出现在体外。   “音音,我到了。”他敲响原烙音的宿舍门。   “没事的爸爸,那条人鱼也在,就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原烙音正在跟温宴玉视频,摄像头只来得及扫到闵随两秒钟,电话就被挂断。   “闵先生!”   原烙音将他拉进门,手却没有松开对男人的桎梏。   “那么危险,你怎么会到这来!”他知道闵随的身体素质或许比他还好些,但都是凡胎□□如何能够扛过那怪物的袭击,“让你不要来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担心你。”   Alpha因担忧他安危而产生的怒火,闵随非常受用,甚至觉得眼前的青年就像一只亮爪子的小猫。   只一句原烙音就熄了火,站在他的立场无法再责怪闵随,毕竟闵随不知道有傅云泠这个大杀器,只是因为担心他就穿过危险重重的首都街道。   “音音,我订了隋南的机票和酒店,首都不太平,你要跟我走吗?”闵随邀请道。   金牌助理谢垣在金钱诱惑下施展了他出色的业务能力,闵随还没到A大,大小事宜都安排妥当。   原烙音自然知道暂时离开是为了什么,虽然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官方辟谣,还有下架目击视频,但他也是目击者,那些怪物绝对不是假的。   那是伤害过闵随,也伤害过他的怪物,到底有多难对付他非常清楚。   “可是……”他不可能把原衡铎丢在这里,即使有傅云泠保护。   “我也买了你弟弟的票。”闵随握住他的手臂,笑容很令人安心,“飞机还有两小时,恐怕没时间收拾,你带好必需品,其他东西过去再买。”   “闵总,不介意加我一个吧。”傅云泠懒声开口,顺手搭上原衡铎的肩膀,被拍开也不生气。   【你要是敢不加我,我就把你身份抖搂出去】   “当然可以。”闵随笑得很客气,像是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IMS与傅顾问的合作还在继续,海洋计划还在规划雏形,届时还需要您的帮助。”   【不要脸的死人鱼】   “您客气了,那是必然。”别的不说,闵随出手实在阔绰,算是傅云泠的摇钱树。   “那我们现在就去机场。”原烙音道,还悄悄瞥了眼傅云泠。   虽然讨厌这条骚扰他弟弟的人鱼,但不得不说傅云泠手撕怪物的样子着实凶残,至少安全有保障了。   “过来。”闵随的雪中送炭太温暖,原烙音投桃报李,将男人拉到阳台,“傅云泠脑子有问题,你平常别惹他,我怕他欺负你。”   “谢谢音音。”闵随明白他的意思后,握住他的手掌,用手指挠挠掌心表达感谢。   真可爱。   但是,他才不怕那条死人鱼。   就算是在水里,傅云泠也只有被他追着打的份。 第28章   隋南,无边泳池。   天气很好,丝毫看不出暴雨的前兆。   太阳渐渐从刺目变为鲜艳的红,它在缓缓移动着,直到最低点接触远方的地平线才开始加快速度。   萦绕在太阳身边的,是金黄的火烧流云。   闵随的侧脸染上金,随时随刻淬冰的眼眸不知何时起望向原烙音,只剩下冰雪融尽的暖意。   水不深,只能到他们的胸口。   原烙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不用担心残缺的腺体会造成恶劣影响,没有抑制剂,没有YS-311,闵随能够吞噬他的信息素。   他只贴了片几乎对他无作用的抑制贴。   他靠在泳池边,挂在脸侧脖颈的水珠经过落日余晖的照耀,闪烁着光芒,如同泳池一般波光粼粼。   闵随伸手擦去快要流进他眼睛的水,末了趁Alpha没注意轻轻捏他的脸。   原烙音拍开他的手,再捧起水泼向闵随,趁男人闭眼的瞬间,手一撑便上了岸。   等到酒店送餐上来时,天色已经渐渐压黑,原烙音披着浴巾,透过故意露出的缝隙能瞧见他精壮的躯干,这是明目张胆地勾引。   闵随眼神在那小块肌肤流转,他打开啤酒,易拉罐发出爆响,冰凉的酒液划过食道熄灭那些撩拨起来的火焰,苦涩的滋味留在口腔。   “你点的炸鸡。”一如既往,闵随不喜欢这些快餐。   “不好吃,好咸,还老。。”原烙音尝了口,把剩下的一半递到闵随嘴边,硬要他尝,“你也咬一口。”   闵随越过Alpha故意露出的完好处,偏要咬在已咬开的部位,上面沾染着微乎其微的青柠信息素。   原烙音缩回筷子,见闵随叼着那块不大不小的炸鸡,偏过头轻笑。   闵随也在勾引他。   “味道不错。”   眼神落到Alpha的唇上,也不知是说这风味欠佳的鸡肉,还是甘甜的青柠味信息素。   “青柠很甜。”他肯定答案。   “闵先生,你要知道甜这个字放在Alpha身上并不恰当。”原烙音笑道,他瞥见天边的乌云但并未在意,他伸长手够过闵随那杯酒尝了一口,“更何况,我们两个不看信息素打起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闵随量级高他太多,Alpha之间的压迫本就是不公平的。   “那我一定打不过你。”闵随直直望向他的眼睛,说出口的话不似玩笑,倒像是借着机会剖白心意,“我永远不会对你动手。”   “那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原烙音举起啤酒,易拉罐碰在一起发出特殊的声响。   天边炸起闪电,雪白的一条,在天幕撕开一条裂口蔓延出无数分支,像树的根,又像是地图上的河流。   今天尤为燥热,他们都不是关注天气预报的人,自然不知道晚上会有一场暴雨。   雨滴落下来,很密很重,敲打在露台的玻璃棚上,又滚落到游泳池的水面点起涟漪。   原烙音的头发甚至刚刚才结束滴水,他吹了声口哨,丢开裹住全身的浴巾一个猛扎就跳进水中。   雨势越来越大,落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睛,闪电还在继续,原烙音浮在水面,鼻腔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他游到池边,抓住闵随的腿,生生把人拽下去。   原烙音看到闵随的头发完全湿透竟有些得意,此时此刻若有若无的乌木信息素就是雨中情愫产生的绝佳催化剂。   “闵先生,你才三十三,激情一点好不好!”   他捧起一滩水浇在闵随身上,又潜入水中在闵随四周到处乱窜,时不时撞到男人的身体。   “闵先生,没戴泳镜,水下没睁眼看不见。”原烙音总是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到恰当的理由。   但闵随不会永远迁就他,一个大力握住Alpha的手臂逼迫他贴到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捏住原烙音沾满水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了下去。   闪电过后雷声响起,青柠与乌木信息素在唇舌间交换过渡,难舍难分,雨水打在脸上汇聚成河流擦过两人交缠的唇舌,却找不到入侵的机会,只能遗憾得朝脖颈滑去。   闵随吻得很凶,他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有粗暴与惩罚意味地撕咬Alpha的唇。此时此刻,狼狈的呜咽是肯定暴徒行为的回应,原烙音看不见,但感觉有什么湿滑黏腻的触感在足底一闪而过。   就像是童年抓到的软趴趴活章鱼。   他没机会查看,闵随根本不给他走神的机会,还微微退出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原烙音又差点喘不过气,闵随的头往下探,逐步贴近原烙音的腺体。   不能。   不能临时标记!   原烙音后退,腿却被抓住逃脱不得,只能任由男人的唇贴上他的腺体,那一层防水性的抑制贴被男人咬住边缘撕下,没两秒就沉入水底。   闵随在吮他的腺体。   太超过了!   “闵先生……”原烙音拍打,后仰,无计可施,“闵随!”   闵随打定主意要给他个教训,直到腺体那块微微肿胀的皮肤深红,妥协倒戈往水中释放高浓度的青柠才肯罢休。   浮出水面后,闵随又吻住他的唇。   原烙音尝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我不会临时标记你,我知道的。”闵随捧住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吓到你了对吗?”   “你要是气不过,就咬我吧。”   本来就是句退步的玩笑话,可下一刻,剧烈的疼痛在肩膀上炸开。   原烙音的犬牙毫不留情刺穿脆弱的皮肤屏障,留下带血的牙印。   他不会去咬闵随的腺体,短时间摄入大量闵随的信息素极有可能引来易感期,那才真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便宜闵随。   “气消了就好。”   雷声不断,大雨之中两个人紧贴着,趴在顶楼边俯瞰城市雨夜。   自由,是原烙音唯一想到的词语。   他拥有过太多次自由的经历,无论是与朋友说走就走的旅行,还是凌晨无人街道上的漫步,亦或是深夜巷尾肆意歌唱。   追逐刺激与自由是他的天性,每一次经历无疑都是快乐的。   他淋过无数次瓢泼大雨。   但没有哪一次像这般从内而外收获平静,就连胸前那颗永远倒计时乐此不疲的定时炸弹也偃旗息鼓。   “音音,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闵随再次抓住机会,即使他知道大概率会换来拒绝。   不是喜欢。   他爱上原烙音了。   塔卢索永远忠于祂的命定伴侣,永远都是殊途同归幸福一生。   这是基因与种族给予他们的幸运。   他改变主意,要先追到原烙音,再告诉他塔卢索的真相。   原烙音对他有感情,他能从眼睛里看到,而恋爱关系就像一个圈,会将原烙音牢牢套在里面。   他想好所有的应对方案。   “音音,答应我吗?”雨还在下,游泳池壁上的灯精心挑选,闵随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迷人。   他没有明说,可原烙音很清楚他的意思。   现在自然是不行的。   于是他靠在池壁边,任由脸上的水珠顺着脖颈滑下,融入那一池水中。   “不答应。”   原烙音尾音上扬,带着愚弄男人的愉悦,他太喜欢这样暧昧不清的感觉了。   灯光摇晃着,原烙音身上还带着水汽,团起被子滚到闵随身边。   “生气啦?”   他拒绝之后男人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但一直到现在都没跟他说话。   “不,追求途中接受拒绝是必修课。”闵随早有预料,并没有因为原烙音的拒绝而气恼,盘踞他心头的是另外一件事。   作为老板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员工,有谢垣在,没有科仑敢接近IMS。   但那么明显的不同显然会被注意。   处理科仑迫在眉睫,只不过做一件没有报酬的苦差事显然令Enigma感到十分不爽。   “没想到闵先生还是大哲学家。”原烙音笑着揶揄,伸手关上灯,“今晚只是意外,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原烙音弯起手指装作捏了个空气瓶与闵随碰杯。   “友谊天长地久。”   面对玩心大起的命定伴侣,闵随只能纵容。   他们并不会同床共枕,原烙音拖着还滴水的浴巾回到自己的房间,还锁上了门。   闵随哑然失笑,他听到一墙之隔Alpha均匀的呼吸声后,换身衣服准备离开。   原烙音虽然离开首都,但还是很关心科仑祸乱的事,每游几圈就要拿手机刷社交平台。   伴侣那么关心,他得亲自去做。   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傅云泠。   “傅顾问好兴致。”闵随的眼神只停留一瞬便错开。   傅云泠穿着新买的丝绸睡衣,只扣了最下方的纽扣,大半胸肌都裸露在空气中,还挂着精致的胸链,腺体处有明显的咬痕与抓痕。   深蓝色眼睛就是海底最完美的瑰宝,拥有动人心弦的奇妙能力,脸侧有几片蓝紫色的漂亮鱼鳞,将塞壬传说中迷惑水手的脸衬托得更加诱人。   “闵总不也大晚上出门吗?”傅云泠对和闵随虚与委蛇毫无兴趣,他双手环胸扬起下巴,耳垂的贝壳耳饰浪荡不羁,“都是为了科仑,一起吧。”   “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塞壬也对科仑有兴趣了。”闵随不喜傅云泠的做派不是一天两天。   “INSO。”傅云泠言简意赅,手指拨弄胸链,“我家的小圣父大晚上非要淌这滩浑水,人被我弄晕了。”   “不过触手怪,你真不打算告诉我大舅哥你的真实身份?”傅云泠的声音压低,就像是月光下深海的浪潮,那双眼瞳也逐渐转化为魅惑人心的灰蓝。   “不要对我使用你那低级的媚术,塞壬。”闵随道,他隐隐有些烦躁,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滚开,别逼我切了你的鱼尾巴。”   “我还可以切你触手烤来吃呢,谁怕谁!”傅云泠回怼着,跟在闵随的身后,“你不告诉他你Enigma和触手怪的身份,后面有的你后悔。”   “不如我们来打赌吧,你看我现在哄原衡铎哄得恨不得把海掀了才受得住气,到时候你绝对比我还惨。”   闵随的脚步只停留一瞬,便继续向前走。   傅云泠不再自讨没趣,跟在Enigma的身后,等着进电梯再继续叨叨。   在迈进电梯的前一刻,触手卷起末端就像只铁球撞在傅云泠的胸口,他毫不怀疑尖锐的胸链装饰已经嵌进皮肤,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就见电梯门缓缓关闭,挡住闵随那张冷脸。   傅云泠疼得抽气,捂住胸口。   该死的触手怪!   他就等着看好戏。 第29章   “这不是你的领域。”对于塞壬跑到陆地多管闲事,闵随有些微妙的被侵犯感。   “你也没少在海洋动手。”傅云泠才不理会他言语之中的驱逐,他挑选一只在街道肆虐的科仑,掐住它的脖子,那些可以腐蚀金属的分泌黏液对塞壬不起任何作用。   “门在哪里!”   每个种族都有属于族地的大门,首都太大,若是一一搜寻,等找到科仑族地时,首都早就成为一片废墟。   “你再不说门的位置我现在就弄死你!”傅云泠耐心告罄,手上力道加重。   丑陋的生物使尽浑身解数也于事无补,只能认命发出啊啊的嘶哑叫声。   傅云泠拆分那些叫声蕴藏的信息,仍旧一无所获。   “你杵在这做什么。”不远处有全副武装的秘密人员抓捕街道上其余的科仑,傅云泠心烦意乱,将矛头调转站在旁侧的闵随,“和它眼神交流呢。”   闵随只冷冷瞧他一眼,视线便落回眼前的科仑身上。   【告诉我门的位置,否则所有的科仑都会死】   【滋滋……你为什么要帮人类……滋滋……为什么!】   尖锐的噪声刺入闵随的大脑,那些能够令低等生物昏厥的尖叫只是让男人微微皱眉,他踩在科仑身上,比砸飞傅云泠的力道重得多。   科仑那块部位坍塌下去,区区痛苦二字都不能形容那种感觉。   【你们觊觎我的伴侣】   那只科仑瞬间面如死灰,它算是族中的智者,能够辨认部分高等生物,塔卢索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实力恐怖的种族就仿佛是为伴侣而生,一旦有谁招惹祂们的伴侣,迎来的就是塔卢索无休无止的报复,祂们可以为了伴侣对付任何东西。   究竟是哪个蠢货要害整个种族!   【滋滋……告诉你……饶了我们】   傅云泠打累了,他的手指上沾满淡黄色的腥臭粘液,那些可以腐蚀金属的液体只是乖巧地附着在塞壬的皮肤,不敢有丝毫不矩。   但塞壬还是不满意,像洗完手甩干净水那样晃动手腕,却不慎将分泌液弄到闵随的西装外套,瞬间昂贵的黑色布料就烧穿几个大洞。   傅云泠呼吸一滞,想起闵随在电梯那狠狠一拳。   在岸上失去鱼尾他的实力至少减弱四成,根本打不过触手怪。   吾命休矣!   但幸好闵随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只是用手指揉搓下烧焦的边缘,朝傅云泠示意。   “跟我走。”   傅云泠瞄了眼瑟瑟发抖的老年科仑,那畸形的独眼闪烁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它张着漆黑的嘴大口吸入着空气,即使它并不需要呼吸。   是这只嘴没那么紧吗?   他手上那只都快被玩死了还不松口。   “你怎么问出来的?”他实在好奇,三两步凑到闵随面前,眨着灰蓝色眼睛,“看在我们是妯娌的份上告诉我吧。”   愚蠢的用词,这条死人鱼就该待在海里永远不要上岸,免得到处丢人现眼。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混入人类社会的。”闵随对塞壬着实厌烦,风刮过来,钻进侧腰处的洞,他恨不得将那些粘液涂在傅云泠的脸上,“科仑听不懂人话,你在那里大呼小叫,真是蠢得令人发笑。”   “明天你自己带原衡铎走,我要和音音去爬山。”与伴侣的二人空间被侵犯是每个塔卢索都不能忍受的事情,闵随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石,正在闪烁着幽幽的白光,还有人类闻不到的甜腻气息。   这是闵随快速处理科仑泛滥一事的手段。   他并不想将这群生物斩杀殆尽。   “我天,雌性科仑的信息素分泌物,你哪里搞来的大杀器!”傅云泠瞥见那块白色石头,倏地发笑,“需要我科普这块分泌物是从哪里掉出来的吗?”   “塞壬,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这东西塞进你的喉咙。”闵随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将宝石的气息散发,不过几个呼吸跨越几十公里,在一处荒废的大楼前站定。   这是片无人接手的烂尾区,凭借闹鬼传闻和目击事件成了探险博主的乐园。   但同样,这里也是全国十大诡异之地中失踪人口最多的地方。   因为这是连接科仑族地与人类社会的大门,看不见摸不着,一旦误入,十死无生。   人类都会被族地里的科仑撕成碎片。   科仑雌雄比例1:100,几十年一次的繁殖期由于争斗死去的科仑都会占科仑总数的三分之一,而雌性科仑的分泌物必定会引来雄性争夺,它们就像是没有思考能力的牲畜对着那块无用的宝石趋之若鹜。   陆骏河恐怕就是无意间捡到这块石头,吸引了误入人类世界的玛仑。   有了雌性分泌物的吸引,不管是科仑还是近亲玛仑都像只狗一样听话。   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陆骏河不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赚钱机会,于是造成了科仑大举进入人类世界的浩劫。   闵随将石头往前抛,本该遵循物理规律落地的分泌物却停滞在半空,最后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来过。   耳畔传出科仑的哀嚎。   闵随回头望向傅云泠。   “你走不走。”   他忙着赶回去,带原烙音去爬山。   *   原烙音往下俯瞰,积翠成云的空蒙山色尽在眼底,众峰堆叠一重接着一重,墨绿掩藏在烟云之后。   或许他们置身于云层,眼前水汽充沛,仿佛只需要呼吸就能全部吸入肺中。   “闵先生,你带我走那么远,就是为了爬山?”原烙音瞧了眼凝结水珠的石凳,还是毫不犹豫地往下坐,“其实我来过这里,我父亲很喜欢爬山,每年旅游的时候爬山都是必选项目。”   闵随静静听着,他活了太多岁月,从来没有家人,在族地也从来都是一个人。   听着原烙音絮絮叨叨讲述他家庭的幸福,就像隔着这层水雾去看那些美好幻境。   他的伴侣拥有无可挑剔的美满家庭,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来这里前都不知道还有座山。”原烙音从小贩那买了根黄瓜,掰成两半随便递给闵随一半,注意到闵随的眼神钉在他脸上,他有些好笑地举着黄瓜在男人眼前晃悠,“你是不是都没有听我说话。”   闵随这才如梦初醒,接过黄瓜咬了口,清脆的汁水充盈唇舌,瞬间驱散疲惫。   “只有爬山和坐车的黄瓜才最好吃。”原烙音嚼着嘴里的黄瓜,“闵先生怎么想着带我来这?”   这就是个半开发不出名的景点,唯一有点名气的就是山顶的道观,但久未修缮早就香火失传。   原烙音实在想不到闵随的用意。   他的眼睫也带着凝结的水雾,一滴晶莹将落未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尤为漂亮,闵随放弃去编造合理的理由,笑着将视线从Alpha脸上挪开,盯着有些老树上长满青苔交错缠绕的藤蔓。   “我想单独跟你呆在一起。”或许是自己都觉得好笑,闵随微微低下头,“傅云泠不可能来爬山。   嗓音有些低,似乎糅杂了满山的雾气。   山谷幽静,连交谈的小贩都中场休息靠在栏杆上等待不知什么时候再来的客人,只剩下栖身于翠色老树枝头的无名鸟雀声声啼鸣。   寂静之中,原烙音发现自己心跳加速。   “为什么要单独和我待在一起呢。”他听见自己问闵随。   男人显然意外他的明知故问,将最后一口黄瓜咽下,终于舍得回头与他视线交融。   “其实我带你离开首都也是临时之举,科……那个怪物终归是危险的,作为普通人,我没有解决这一场灾难的能力,能做的就只有保护好你。”闵随的声音总是有吸引人认真听的魔力,他脸部肌肉细微的抽动显示他说话时并不自然。   “……还有你的家人,我都想保护好。”闵随盯着望向前方不肯施舍眼神的Alpha。   他在紧张,闵随想。   原烙音嗫嚅着嘴唇,他的右耳始终挂着早就不工作的蓝牙耳机,可不知为何闵随话音刚止,他切断的副歌部分重新响起。   水打在叶片的声音很脆,滴滴答答噼里啪啦。   小贩抱怨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有一滴落在原烙音脸上,他伸出手。   雨滴落在他的掌心。   下雨了。   闵随的外套盖在他头上,原烙音怔然望去,看见男人的卫衣上都是深色的水渍。   “往上走就是道观,虽然荒废了,但避雨没问题。”闵随拉住他的手腕,不知是不是因为原烙音迟疑那一秒,虚虚握住他手腕的手并没有拉动他,于是移到他的掌心。   这一次闵随加大力道扣住。   耳机里的歌还在放,原烙音看着男人的背影,想找到自己心跳如雷的原因。   无数可能性涌上来都被一票否决。   最后一种渐渐浮现。   是信息素吗?   可抑制贴就像笼子,牢牢将信息素锁在腺体里,测量仪显数值正常。而闵随浑身上下都没有乌木的味道,即使是现在罩在他头顶的外套,也没有任何信息素的痕迹。   那……   是喜欢吗?   闵随将他拉进道观,神位空悬,地面上积着一层灰,转头看去,院子里的那棵光秃的老树抽出不少新芽,它的根撑破地面,层层叠叠落叶盖在上面,任由雨水沾湿。   眼前是男人温柔的笑容,原烙音耳边嗡的一声,胸膛和喉咙塞满细细密密的石子,视线有些恍惚。   “怎么傻住了?”闵随见他表情呆愣,没忍住掐掐他的脸,另一只手将湿了大半的外套从Alpha肩上剥下,搭在自己的小臂,“等雨停我们再下山。”   原烙音点点头,闵随亲昵的动作在这段时间发生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如这般令他心摇神晃。   眼前的画面像是走马灯挥之不去,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认识好几个月,闵随最初的冷脸与如今温柔笑容逐渐重合。   他也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坚定不移的目标出现偏差。   但没关系。   认清自己内心就好了。   无论过程发生了怎么样的偏移,他的目的都是保证取得闵随的腺□□。   风带着细细密密的雨进入观内,摇摇欲坠的木头大门最后还是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轰然倒塌在地,褪色的门神画像脱落飘飞,最后还是落在地面浑身湿透。   “闵先生来过这里吗?”原烙音有些好奇,毕竟他上次畅通无阻一路直达山顶,根本没注意有一条久无人迹长满杂草的小道。   “很早之前来过。”无尽的生命枯燥而无味,他走过太多地方,知名的不知名的,都存在于无用的记忆中,“太久了,都记不清了。”   原烙音没再追问,在巴掌大的地方好奇地转悠,眼睛往上瞟时没注意脚下的朽木,差点栽进满地灰里。   幸好他眼疾手快扶住柱子,手指却摁到一块奇怪的凸起,按下去后身后发出一声巨响。   漫天灰尘劈头盖脸砸来,原烙音闭上眼睛紧急避险,还是没逃离灰头土脸的命运。   闵随走过来用纸擦去他脸上的灰,见Alpha可怜巴巴的样子没忍住往他脸上轻啄一口。   “那是什么。”原烙音往声源看去,像是个暗格,他仗着身量高伸直手臂将里面的东西勾出来。   是一块玉。   “什么东西啊!”原烙音脑海中飘过借命挡灾的奇闻异谈,想起里面作死的甲乙丙丁,下一秒就将那块玉丢回去,叮叮咚咚一通敲打,想要关住暗格却无计可施。   他错过闵随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   “或许是送给有缘人的呢。”闵随走到他身后,看到那块熟悉的玉佩,目光再缓缓移到还在努力的Alpha身上。   “怎么可能,我什么东西啊这种好运气落到我身上。”原烙音最后还是放弃关闭暗格的念头,望着那块玉佩脸皱成苦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根本没人来,总不能丢这吧。”   “万一是他想要送给你的。”   “乱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原烙音双手环胸,“那么大块玉少说都要几千上万,什么条件随随便便送人?”   “几十块罢了。”闵随将他丢进去的玉佩勾出,深红色的绳子缠绕在修长的指节,那块玉正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音”字。   原烙音登时愣在原地。   再看闵随别有深意的笑容,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抖,“不会那么巧吧。”   这是什么鬼缘分,他才不要!   原烙音闭上眼睛,担心自己被神神鬼鬼缠上。   早知道就不手贱去掏了!   “十几年前我来过这里,当时还有不少人在。”闵随望向那块有些陌生的玉佩,从记忆中拆分出属于它的那一小节,“道长要我买一块玉存起来,说我日后的爱人会打开阁子取走它。”   但他撒谎了,不是十几年,而是四十年前。   那时的闵随还不是闵随,他使用的是上一个身份,彼时的IMS也是不可忽视的庞然大物。   他由于IMS进入制造市场出现重大失误被股东质疑能力,心烦意乱来到这座道观,白胡子道长乱扯一通让他买下玉,说有朝一日会被他的爱人取走。   这种骗三岁小孩的无稽之谈他不屑一顾,却还是买了。   他很快也将这段插曲彻底遗留在记忆长河的洪流,本想着不定哪天就被个顽皮小孩找到拿走,谁料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到了原烙音手中。   原烙音担心的脸色转变为震惊。   谁想得到这一出!   “但是音音好像不想要。”闵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惜。   “谁说我不要了。”Alpha夺过缠绕在他指尖的玉佩,语气有些凶巴巴的,“好神奇啊。”   他从不相信缘分,但世界上那么多Alpha,只有闵随能够抚平他残缺腺体的躁动,这本来就是不可明说的缘。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是天定良缘!”   闵随盯着Alpha嘴角的梨涡,替他将玉佩戴在脖间,从后抱住他的身子,轻轻将头埋在他的颈窝。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原烙音闭上眼睛享受这个没有信息素交换的拥抱,他听见闵随说。   “对,天定良缘。” 第30章   在山上折磨出来的疲惫很快被暖意驱散。   温泉藏在重重叠叠的灌木后,原烙音大半个身子都在温热的水中,挥发的水蒸气将他的脸颊熏红。   他朝闵随仰起脸,任谁来看都是索吻的动作却是恶作剧。   一捧水浇在闵随脸上,Alpha得逞后快速游到另一边的泉壁,双手展开倚靠在鹅卵石修筑的边沿,泉水沿着脖颈线条肆意滑落,胸前悬挂着那枚刻“音”的玉佩。   他眨眨眼满脸得意,毫无惧色地与受害者对视。   闵随的容貌无疑是精致的,他并不知道用这个词形容男人究竟合不合适,完美比例的身材、恰到好处的肌肉、毫无伤疤的躯干,就算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能够一眼瞧见的存在。   猝不及防地良久对视,原烙音敏锐地觉察到危险,脚借力一蹬就往其他地方游。   只是温泉池子再大又能大到哪去,闵随猫逗老鼠追了会,便在原烙音下一次吐舌头挑衅时抓住他的小腿,一用力Alpha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我错了。”原烙音认错态度良好,但打死不改,用可怜兮兮地卖乖换得闵随的纵容,下一刻又故技重施将一捧水浇在男人脸上。   闵随像是早料到Alpha的动作,也掬起一捧水泼向他。   水滴肆意滑落,原烙音忽然注意到闵随的锁骨凹陷处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再往上,男人的上唇有一颗肉感的唇珠,就像是伊甸园的毒苹果,鲜艳欲滴,引诱人去采撷。   雨,又下起来了。   这样的天气着实不太适合继续泡温泉,但谁也没有开口要走,只有眼神的对撞。   那就不回去了。   原烙音这段时间算是彻底领会暧昧的好处,他挂在闵随身上,在水中与人肌肤相贴是件暧昧且过线的事情。   他目的不纯,扒在闵随的肩膀,小腿时不时往上蹭,盯着男人锁骨那颗小痣虎视眈眈。   闵随沉默地看向Alpha,不理解那人眼中忽然闪现的捕猎欲望从何而来。   下一刻,两条锁骨连接凹陷处传来细微的痛感,他想起自己从前兴起喂过的一只野猫,次数多了朝它摊开手,那只小猫也是凑过来轻轻咬他的指尖,就像是讨好与嬉戏。   “闵先生,有人说过你这颗痣很好看吗?”   Alpha抬起脸,刚刚他犬齿经过的地方留下一圈暧昧的红痕,锐利的长相却有弧度柔和的双眼,闵随的手掌盖在他的眼睛上。   骤然落入黑暗的不安与对未知的期待交织着,还混杂着残留温泉水沾湿眼睫的略微不适,原烙音心脏怦怦直跳,很期待闵随的下一步动作。   自从知晓自己的心意后,那些别有所图的肢体接触就成了慰藉的最佳良药,从山上下来后的每时每刻他都想确定闵随的心意。   闵随很快松开他,没人知道刚刚突发动作的用意。   睁开眼的瞬间,沾着水的英俊面容怼在原烙音眼前。   “除了你,谁还会看到?”轻咬的微痛感还留在肌肤,闵随的愉悦藏在微微勾起的嘴角。   越往池边越浅,温泉水只及二人腰腹,闵随赤.裸的上半身袒露在空气中,原烙音色胆包天,趁闵随不注意就把手放在他胸前,还恶意捏了两下。   爽了。   “小原,你在做什么?”闵随抓住他的手腕,笑得眯起来的眼平添危险。   原烙音喉结滚动,不知该如何收场,谁让自己定力不足,一旦发现喜欢这个新奇事物就开始四处发疯。   “朋友间的友好交流。”原烙音大言不惭。   “有什么心得吗?”闵随的语气意味深长。   雨势越来越急,打得巴掌大的叶片抬不起头,原烙音穿好已经被雨水浇透的浴袍,踩着水淋淋的青石板路,跟在闵随身后暗自懊恼。   怎么就管不住这只手!   低头看见浴袍V领露出来的玉佩,原烙音又高兴起来,手指勾起红绳带出那块玉摊在掌心。   他们匆匆上山并未到宾馆,这时才发现浴室的玻璃是磨砂质地,能够看出模糊的轮廓。   原烙音心怀鬼胎,正在天人交战,是正视自己的欲望舔闵随的身子,还是做道德标兵。   谁让他鬼迷心窍,订房间时没要两个单间。   花洒的声音滴滴答答,一面毫无作用的玻璃墙挡在中间,隔不开丝丝缕缕的乌木香。   原烙音忽然发现自己的抑制贴早就消失不见,怕是沉在温泉池底。   而他并没有闻到溢出腺体的青柠香,还在琢磨原因时不小心往浴室一瞥。   什么馋身子道德标兵全部都通通飞走,原烙音深呼吸两下,努力将脑海中的杂念摒除,却在闵随出来那刻彻底宣告失败。   “小原,你怎么了?”男人随意用浴巾裹住腰腹,两条人鱼线向下延伸,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仿佛乌木香也更加浓郁。   “没什么。”原烙音抓起手机就往浴室冲。   他双手撑在盥洗池边沿,望向镜子,被雨打湿的头发还没干,软趴趴塌在头顶,脸比喝醉酒还红。   玉佩还挂在脖子上,原烙音握住绳子准备摘下,最后还是作罢。   一想到闵随可能也透过磨砂玻璃观察自己,原烙音浑身犹如火烧,毕竟依那么多过线的暧昧行为来看,闵随可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正人君子。   睡袍挂在浴室门后,两条并在一起,深色那件的主人却抛弃它任由水汽沾湿。   一时兴起随手在小摊买下的腰链挂在两件睡袍前,原烙音咬牙,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闵随打的什么主意。   “不要脸。”他暗骂道,往后看去只能透过磨砂玻璃望见模糊的色块。   最终Alpha还是口是心非,有些笨拙地戴上从未尝试过的腰链,廉价的水钻在腰线衬托下宛若昂贵的珍宝,他欲盖弥彰穿好睡袍推门出去。   对视是最暧昧的行为,甚至比吻更加贴近跳动的心。   淅淅沥沥,这是一个雨夜。   窗户没有关严,带着雨腥味的空气吹进房间,闵随抱着平板在岛台处理工作,清心寡欲。   “闵先生,那么晚都还在处理工作,IMS没人了?”原烙音穿着睡袍坐在半坐在岛台上,Alpha身材精壮,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包裹在白色衣料下,腰带随便打了个结。   闵随放下平板笔,从下往上仰视原烙音,暖色调的灯光更旖旎,朦胧的雨声混杂着呼吸。   “腰链挂在浴室,什么心思呢?”原烙音想做什么永远学不会铺垫,他左手食指蜷起挂在深V底部往下拉,露出腰链最上方几颗闪耀的水钻,右手别有用心贴在男人赤.裸的肌肤,“衣服也不穿,想做什么?”   闵随不问也不答,微凉的手掌贴合原烙音裸露出的大腿肌肤,微微用力揉捏。   “别摸了。”那里本来就是敏感地带,原烙音受不住躲开他的手,弯腰勾起闵随的下巴,轻轻贴在他的唇,又像一只懵懂的小兽,碾压,吮吸,舔咬那颗唇珠,“想要信息素。”   下一刻主动权交换,闵随不满足于现状,他扣住原烙音的后颈往下压,吻得格外用力,甚至控制不住手放在Alpha的脖子,即使没有用力,那种冷冽像是丛林深处的压迫感也席卷而来。   原烙音夺取控制权,他不满地搅弄,啃咬,却只能汲取口腔的少量信息素。   那远远不够,像是独自跨越沙漠,终于得到水却只有一滴的失落。   这根本就是自己送上门,原烙音没得到相应的报酬,他不开心,用力抵着男人的胸膛想把人推开。   拒绝感强烈的触碰反而令闵随情绪高涨,他也开始细细撕咬,吻得越来越深。   原烙音终于还是将他推开,他毕竟打拳,力气远超正常Alpha,推不开闵随只是不愿意罢了。   “信息素呢?”他低着头,鼻尖与闵随挨得很近,带着威胁的意味。   “不是给了吗?”闵随装傻,偏过头微微抬起身子便在原烙音侧脸轻啄一口,尝到酸甜的青柠香。   “好了,不打扰你,继续工作吧闵董。”原烙音咬牙切齿,刚刚用力太深,二人的唇都是如出一辙的红肿,他望见闵随重新打开平板,气得打开电视准备投屏。   影片选来选去也没有心仪的,原烙音用了不少时间才明白自己是心不在此。   再看几米外的闵随,穿好了睡袍,顶着红润好亲的嘴,还在一本正经地写写画画。   原烙音玩心大起,反正现在没有建立关系,又不需要负责。   他走过去,见闵随又要放下笔,连忙叫停,“你继续工作,别动。”   信息素在双A之间会点燃血腥的争斗,也可能是暴力的镇压,但在原烙音与闵随之间,它是欲望的媒介。   闵随吝啬地将信息素藏在血液中,由着满室青柠扩散,他继续看没看完的文件,等待原烙音的进攻。   只是信息素对他来说不是难题。   毕竟压抑天性是他那么多年早已习惯乃至可以熟练控制的事情,他笃定原烙音仅凭此无法动摇他。   原烙音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线怎么玩。   绳结规矩漂亮的腰带并没有如Alpha所愿一解就开,他暗骂男人的不解风情,转而直接深入空隙,粗糙的指腹带着青柠味四处撩拨。   这是原烙音近期最大胆的行为。   手被抓出来放在桌子上,闵随的眼神很好解读,让他规矩坐好,不要打扰工作。   还真装起来了?   原烙音不满意这个结局,他手动操控,一只手捏过闵随的双颊逼得人转过脸。   “还要工作?”   “还剩一点。”闵随笑道,随意一晃就逃离Alpha不牢的桎梏,“不是你让我工作?”   原烙音舔舔唇,他现在是真的有些馋闵随的信息素。   再简单不过,他趁闵随目光再次回到平板,然后撕开男人合身的睡袍,往肩膀上狠狠咬去。   他学乖了,不敢汲取太多信息素,怕自己残缺的腺体受不住,只咬出血后探出舌尖小心舔几口冒出的血珠。   里面包含的信息素足够让他从内而外地感到愉悦。   平板熄屏,原烙音很满意,换个方向牵住闵随的的手,身高体型因素,闵随的手掌稍稍比原烙音大些,他用小拇指摩擦男人的手背,步步深入,最终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这样细水流长的接触在两情相悦的眷侣中暧昧等级层层拔高。   闵随微微用力,贴得更紧。   即使是空调房内,握的时间太久也会出汗,原烙音不喜欢这样黏腻的触感主动退出,又像是补偿似的吻在闵随鼻尖。   “音音,什么时候答应我?”   气氛太好,闵随不可能任由机会溜走。   他太聪明,若说捕捉对手情绪的细微变化是他作为商人的本能,那么感知伴侣对他的喜欢便是塔卢索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很开心原烙音的转变,也并不打算深究其中的原因。   没头没尾,原烙音却听懂了,他笑得很轻,是发自内心的愉悦,那种捕猎成功的快感,那种无与伦比的征服欲满足感冲溃他的理智。   最主要的是心上人追求自己的满足感。   他很快将它拼凑起来。   还不够,闵随对他的确喜欢,但不可能赌上命去抽腺体.液。   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纱,调情,牵手,接吻,原烙音从始至终都没有触碰过闵随的腺体。   还不够。   没有明确关系的暧昧就是只在黑夜中暗自流淌的河,水声潺潺月影飘摇,却始终不会出现在白日。   即使明确心意,原烙音也不打算那么快就确定恋爱关系。   “闵先生,别太心急。”原烙音曲起手指蹭过他的脸,动作很轻,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我不急。”闵随如实回答,他的目光在Alpha的眼睛流连,“可以要奖励吗?”   “做了什么好事就要奖励?”原烙音的口腔还残留着血腥味,他的腰在Alpha中细得惊人,廉价的水钻在光影的摇晃中蜕变成为璀璨的宝石,“那得要闵先生自己来取。”   他直起身准备继续回去挑电影,刚刚迈出半步就感觉到男人勾住腰链将他拉回,带着乌木气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有些急。   “跑什么?”男人捏在他的大腿后侧,唇只是微微松开,说话模糊不清,“不是要给我奖励吗,原老师。”   原烙音只觉得闵随的唇有些凉。 第31章   腰链最后还是掉落在地。   闵随有工作要处理,原烙音也没兴趣看电影,索性靠在自己的床上刷视频。   【据悉,万盛集团董事长兼CEO陆浚河失踪多日后在某河岸被发现,无明显伤痕,已被目击群众送到医院】   【医院相关部门接受采访,称救护车打开后并无病人】   “陆骏河失踪了!”他将链接转发给闵随,又看向岛台,天花板垂下来的灯恰恰差一个拳头距离触及男人头顶,未开的郁金香形状设计感十足,还散发着暖橙调的光。   闵随扶了扶鼻梁上架的金丝眼镜,点开原烙音给的链接。   新闻只有标题夺目,实际内容经不起深究,甚至由于陆骏河不太出名,这条新闻流量很低。   “是不是真的失踪还有待考究,我们离开首都前他就联系不上,我现在处理的就是他丢来的烂摊子。”闵随的语气算不上好,他拧开电视柜下小冰箱里的苏打水,仰头灌下几口,“小原,有些晚了,要不你先睡。”   原烙音当即表示自己还不困。   现在才十一点,谁那么早就睡觉。   再说了,陆骏河可是他的仇人,倒霉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得放鞭炮庆祝。   “那音音要不要听睡前故事。”闵随关掉电脑,剩下的工作并非紧急。   对于闵随小原音音切换乱叫,原烙音早已免疫,他将被子拉到胸前,摇头拒绝。   谁家好人听睡前故事,又不是小孩了。   “是关于陆骏河的一些事。”   原烙音瞬间坐直,表示值得一听。   睡前故事不用听,八卦还是可以听一下的。   “陆骏河疯了。”   陆骏河还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非要置他于死地的账还没算就疯了,真是造化弄人。   “就……就这?”原烙音等了半天,发现闵随并没有说前因后果的意思。   光知道陆骏河疯了有什么意思?   “就这样。”   脑子里高速运转的商海沉浮实力斗争瞬间踩下急刹车,原烙音说不出自己复杂的心情。   这算哪门子睡前故事,没头没尾的他更睡不着了!   “只是意外,我还没来得及动手。”闵随回到属于自己的那张床,将装满水的玻璃杯往里推,免得不小心打翻。   “哦。”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通的原烙音靠在枕头上继续刷视频。   【今夜,首都夜行怪并没有出现……】   “闵先生,首都夜行怪消失了。”原烙音将手机抛过去。   “什么?”闵随并未关注,但昨晚清理了科仑,今天新闻播报也不意外。   人类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居然给科仑取了这样的名字。只不过科仑与玛仑的确喜欢黑暗,白天几乎见不到它们的身影。   “就是我们之前遇见的怪物,可能是官方出手了,但是并没有人回应。”原烙音还在捧着手机寻找蛛丝马迹,毕竟他也算是首都夜行怪的受害者之一。   INSO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他们不愿意向大众公布异种的存在,自然也没办法使用大规模武器来对付肆虐的科仑。   “这是常态。”闵随并不关心在他看来只有微弱攻击性的愚蠢种族,“我们还不着急回去,明天可以再去……”   “闵先生。”原烙音并不会那么心安理得地翘课,他举起手机,“我室友约我明天玩桌游。”   桌游需要的人不少,不出意外又会有那个Beta和Omega。   “只玩桌游吗?”闵随将眼镜摘下放在床头,关掉主控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还要聚餐,晚上说不定会去酒吧。”原烙音听出闵随的话外之音,故意道,“听说会有其他实验室的人,寇准星还请了些本科的学弟学妹。”   太多人了。   “小原。”闵随听出他的促狭,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声,“注意安全。”   “睡吧,明天我们就回去。”   黑夜中一切声音都会放得无限大,车轮滚动在公路的碌碌声,风雨交替敲打玻璃窗的清脆声响,还有Alpha平稳的呼吸。   原烙音睡不着。   “碰。”像是玻璃杯掉落在地毯上的闷响声。   异响很快惊动睡不着数羊的原烙音,他直起身子按开灯。   推进去的玻璃杯却经不住故意打翻,闵随上半身支起,身前有大片水渍。   “哎呀,床湿了怎么办?”   听得出Alpha的语气很是愉悦,眼里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像是认定了闵随会做出这种幼稚行为。   “我睡沙发。”闵随显然不打算那么快顺着杆子往上爬,他以退为进掀开被子下床,空调吹在打湿的睡袍,他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深色的睡袍很好勾勒出男人的身材,原烙音喉结滚动。   其实可以打电话让人换床单。   也可以临时开间房。   但考虑太清楚并没有必要,闵随为什么会不小心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别那么麻烦,我们一起睡。”他滚到另一侧,在床单上拍拍,像极了态度友好的室友,“都是Alpha怕什么。”   如果忽略他快要撕烂闵随衣服的眼神的话。   闵随关上灯,躺在Alpha让出的那一侧,被单还留存着原烙音的体温。   两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挤在一米二的小床上,无可避免地四肢触碰。   “闵先生,睡衣湿了就脱了吧,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原烙音的手已经不规矩地摸上闵随睡袍湿润的部位,咽口水的声音很明显。   睡袍脱掉丢在另一张床,闵随目的达成心情大好,伸手将原烙音抱进怀里。   “可不可以别去酒吧?”闵随故意凑在他的耳边,原烙音觉得有些痒,不舒服地往前躲。   “为什么不去?”他转过身,与闵随相拥着面对面。   闵随在黑夜中眼睛很亮,望着他神态是放松而柔和的,可不知为何他总有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住的焦灼感。   “太多人看你了。”这样的话不像是闵随能够说出口的,原烙音有些意外,他觉察到闵随的醋意,“晚上的时间留给我好吗?”   闵随的声音并不低沉,他搂住原烙音,感受Alpha火热的体温。   旖旎心思偃旗息鼓,现在是进入宕机状态的原烙音。   手机接收信息的亮光有些刺眼,原烙音眯着眼睛辨认。   “Q仔说二场去看电影。”原烙音看着群里一连串OK,还没回复。   “拒绝他。”   闵随静静等待着Alpha的回应,很奇妙,他在原烙音沉默的这段时间竟然陷入了从未预料的紧张。   “是……不喜欢这样吗?”等待一分三十秒,时间过去太久了,闵随微微缩紧抱住Alpha的双臂,“工作不太多,我能腾出晚上的时间,我可以陪你去看电影。”   “没有。”原烙音终于回到正常思考的状态,他从浓度骤然提升的乌木信息素中感受到闵随少有的局促,“但是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想当正宫就要大度啊。”   一夜风雨,原烙音沉溺在乌木编织的梦境中,并没有发现漆黑的触手缠绕在四肢,柔软的尖端在轻闭的唇缝间摩擦。   而从前总会阻止的闵随只是侧靠着,眼睛紧紧盯着他,任由触手蔓延,直到自然光线由漆黑过渡到昏暗。   Alpha睁开眼时一切如常。   “你什么时候醒的?”他有些没睡醒的疲惫感,而闵随早就坐到岛台处理文件,一旁的电视柜上还有个保温袋。   “六点。”闵随放下笔,“有些文件需要纸质版就去打印了,顺便给你带了些早饭回来。”   原烙音嘴里包着牙膏泡沫凑到闵随身边,瞄了眼密密麻麻的文件只觉得比代码还让他头晕。   他还是更喜欢早饭。   吐掉泡沫随便用清水洗两下脸,原烙音盘腿坐在电视柜前,拿出保温袋中的打包盒。   装着包子的塑料盒内侧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原烙音放弃用筷子,抓起小笼包就往嘴里塞。   “好吃吗?”   原烙音闻声点头,嘴里还塞着包子咀嚼。   豆浆足包子饱后,他有些无聊,又偷偷摸摸坐到闵随身边,抽出一张干净的A4纸,拿着男人暂时没用的钢笔写写画画。   深红色绳子挂在脖颈,延伸进睡袍边缘,闵随想拆分房间里单一的气息,却发现竟然没有青柠的气味。   他刚想问,就被A4纸上的Q版火柴人夺去目光,Alpha单手撑脸,撇着嘴继续创作。   真可爱。   时间静静流逝,闵随处理完工作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   “小原,可以把文件放在你包里吗?”   几张纸的重量原烙音不会拒绝,他没将自己的大作丢进垃圾桶,而是与那些纸叠在一起塞进背包。   不过两个小时,他们就回了首都。   在原烙音强烈要求下,闵随不得已放弃绕路将人送回学校的想法,带着Alpha一起回了家。   “那我走啦。”   原烙音刚踏出门,忽然想起自己在那张废纸上写写画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转身就往楼上书房跑,直接冲进书房与闵随四目相对。   男人两指夹着那张罪证,Q版小人之间的缝隙有几个手写的名字。   闵随的手指与A4纸边缘形成三角,包裹着两个打架的火柴人。   原烙音顿时捂脸。   画画的时候肯定是鬼上身了!   “谢谢音音的礼物。”闵随的话将气氛推向更尴尬的境地,“字写得不错。”   “我……我先回学校了!”原烙音打破死寂的氛围,跑得飞快。 第32章   “我有一个朋友。”中场休息时,原烙音丢开手柄,鬼鬼祟祟地靠近寇准星。   “你怎么了?”寇准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装模作样咳了两声,“你朋友怎么了?”   “就是他为了救命钓一个天菜,那个人态度转变非常快,已经开始倒追我朋友。”原烙音紧张地抿唇,他实在需要些第三方意见,“其实我朋友只是想利用他,结果那个人长得全在我朋友点上,我朋友有些动摇本心了。”   “你……朋友救什么命,难道是得了不跟他谈就要死的病?”寇准星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他示意原烙音续杯,末了像个神棍点点手指,“我算了一卦,你就是纯属馋人家身子,这种感情骗子要遭天谴的。”   “既然都喜欢了就和和美美在一起。”寇准星狗头军师上任,“不然你可以学学Omega,暧昧等着对方表白。”   “可是我才说了当朋友。”   原烙音彻底放弃我是我朋友的说法。   寇准星擦去手指蹭到杯壁的水珠,他撇撇嘴。   “你们要玩这种就别找我这个0经验的。”什么朋友男朋友,他算是看出来,原烙音就是纯来炫耀,“不过你当了IMS老板夫,我就可以走后门了”   原烙音捶扁纸杯。   他就不该来找寇准星。   二场是看电影,都是年轻人说不吃饭就全没吃饭,一窝蜂冲到电影院。   闵随自从上午分别后没来找他,原烙音在微信提了一嘴后也跟着寇准星钻进影厅。   倒计时两分钟时,灯关了。   “可以换个位置吗?”有人在问寇准星,原烙音听见声音后望过去,黑暗中也能轻易辨认出那人的身份。   “您请您请,我站着看也可以的。”寇准星贫嘴后老老实实换座,朝着原烙音挤眉弄眼。   几个工作人员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进来,精准定位到原烙音这一伙人,连换位置的寇准星都有份。   “我不怎么看电影,但是你们年轻人好像都挺喜欢这个。”闵随偏头凑近原烙音,声音压得很低,“抱歉,想给你个惊喜。”   原烙音正想说些什么,电影正巧开场,与闵随的声音重叠。   “开始了,我不会打扰你。”   这场电影他期待了很久,原烙音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爆米花,却忍不住去想坐在身旁的闵随。   淡淡的乌木屏蔽了电影院驳杂的气息,为他开辟舒适的观影环境,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闵随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仿佛只是为了陪他。   演员表在荧幕滚动,原烙音感觉自己的掌心被闵随的食指挠了挠,他正准备回头,灯却亮了。   “音子,你要去唱K吗?”他的注意力被左边的朋友吸引,随便搪塞两句再转头,闵随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还剩半桶的超大份爆米花。   “怪不得你说别让我们买爆米花,原来是要请客。”那朋友怀里也抱着同款,“谢啦。”   原烙音干笑两声,掏出手机。   【闵随:就不打扰音音和朋友聚会了,只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在首都,赶在离开前想见你一面】   【闵随:我给你们订了KTV的包厢,就在电影院隔壁】   原烙音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心跳,早已消失的乌木却仿佛还萦绕身旁,这样的剂量不会引起他残缺腺体的反噬。   闵随把握了最舒适的程度。   “有人订了KTV。”他回复闵随后举起手机晃晃,“隔壁薪火。”   “有人是谁啊?”不少人都注意到有人跟寇准星换了位置,八卦谁都想听。   “请客还叽叽歪歪,走了。”寇准星揽住那人脖子往前走,“我要先去抢话筒。”   所有人都跟着寇准星冲过去,只有原烙音慢慢踱步。   手机还停留在微信界面。   【闵随:现在就出发,归期不定】   【闵随:离你那两个师兄师弟远一点】   【闵随:我会想你】   他听见寇准星猴叫似的呼喊,应了声加快脚步。   一直唱到凌晨两点,原烙音摸话筒的机会没有很多,他听着群人鬼哭狼嚎,捏着啤酒杯,在想最快能什么时候见到闵随。   他有些不想让闵随当朋友了。   时间并没有如原烙音的愿,直到五月闵随也没有回首都,他也忙毕业的事忙得脚不沾地,连微信聊天频率都直线下降。   唯一庆幸的是高压状态信息素分泌水平下降,他的腺体没有在这紧要关头作妖。   等到上传论文归档后,原烙音忽然觉得天都更蓝许多。   “恭喜。”   他飞扑过去抱住阔别已久的闵随,还没说话,就见男人递来礼品盒。   是他不认识的logo。   想起闵随之前送出那个价值621w定制胸针,恐怕这里面也不是什么便宜物件,原烙音深吸口气还是打开了。   躺在正中的是皮革手环,看材质应该是手工鳄鱼制品,上面镶嵌着一圈红色宝石。   “好漂亮。”   “喜欢就好。”闵随替他戴稳,一指宽漆黑的手环紧贴Alpha的腕部肌肤,触手在身体内部欢呼雀跃。   原烙音抬头看向闵随,他这才注意到男人的打扮。   烟灰色西装,每一根发丝都精心打扮,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他亲自挑选的领带打成日常的温莎结,就像是参加晚宴的特邀嘉宾。   闵随在利用这张脸取悦他。   “闵先生还戴眼镜?”原烙音明知故问。   “你喜欢。”闵随顺着他的想法回应,目光却控制不住落在Alpha的脖颈。   那里有点空。   “好看死了!”原烙音果然很满意这个说法,主动牵住闵随的手勾了两下,“我们去转转吧。”   “好。”   他们原本准备享受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便选择步行,结果没走几步,忽然一滴水砸在原烙音头顶,他抬眼看去,接二连三的雨珠噼里啪啦。   下雨了!   这是江边栈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带着乌木香的西装外套披在他头顶,他没来得及道谢便灵光一闪,抓住闵随的手腕就朝前面跑。   多出来转转还是有好处。   他凭记忆找到从前来过的小饭店。   斑驳泛黄的墙壁遗失大块墙皮,水泥地坑坑洼洼甚至还有些倾斜,狭小的空间满满当当塞着桌椅,灯光并不亮堂,支出来的雨棚叮叮咚咚响着,从边沿溢出雨水。   人很多,划酒拳的、谈游戏的,还有来躲雨的。   他和闵随都湿透了。   没有人关注高架上几乎被市场淘汰的老式电视机,屏幕模糊,声音掺杂着电流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雪花屏。   电视在蓬勃发展的电子时代逐渐不再受年轻人青睐,这只是老板娘等待客人打发时间看看新闻,无人在意。   “我来这里吃过,味道不错。”原烙音扯了几张纸擦擦滴水的头发,又将纸盒推到对面。   闵随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若非忽然天降大雨,他可能永远不会注意这家说不准没有营业执照的江边小饭馆。   “那就音音来点菜。”男人没有等待时利用手机打发时间的习惯,只是专注地盯着原烙音。   几个菜点完后,原烙音看了眼时间,正是午间新闻播报的时候,便看了两眼。   【医学与生物学界联合研究表明,经过物种进化,人类史上出现量级高于最高级Alpha的性别,这是一个谜团,也是不可思议的发现,研究所将其命名为Enigma】   【Enigma的出现标志着人类社会的进步,科学研究所相关研究资料表明,Enigma能够与任何性别结合,身体素质高于Alpha】   “Enigma?”原烙音转身看向电视,近几年关于Enigma的各种推文层出不穷,他兴趣来时也看过不少,只不过那些都是臆想与谣言。   “没想到真的证实了。”既然新闻都开始播报,那么关于Enigma的研究少说也进行了十几年。   “恐怕新性别早就出现,只不过现在才公布。”小饭馆很忙,先端上来的是汤,原烙音先舀了一碗递给闵随,“闵先生,您觉得呢。”   闵随并没有回答,只是吹开漂浮的葱花,低头喝汤。   Alpha并不在意回复,他抓起手机搜索关于Enigma的推文。   Enigma能标记Alpha。   这个东西在Enigma这个名词刚刚提出时便传得满天飞,原烙音只是拿来当笑话看。   【被Enigma标记后的Alpha身体会逐渐变弱,由于Omega、Beta以及低量级Alpha的身体素质无法承受Enigma的标记,他们会有意识地选择较高量级的Alpha】   原烙音喝了口汤,将手机递给闵随。   “闵先生,你看这个,好多人都是复制粘贴。”他三两口就将汤喝完,单手托腮望向厨房等着下盘菜端来,“推文我去年就刷到了,他们编都不好好编。”   有些暗,他们坐的位置很巧妙,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影子盖在闵随脸上,导致原烙音看不见男人瞬间漆黑的眼瞳。   他看着老板两只手端三盘菜朝他们走来,下意识坐直身子接过,但还没有放弃这个话题。   “Enigma真那么有本事早就称霸全球了。”   对面的咳声惊天动地,原烙音第一次见到闵随这种狼狈时候,笑容真心实意。   “怎么呛到了,”他从挎包掏出一张纸递过去,“担心他们称霸后威胁IMS的统治地位吗?”   “想到一些事。”闵随的眼睫颤动,擦干净脸,“菜来了小原,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谢垣待会来接我们。”   原烙音很明显感受到他并不想透露,便不再追问。   “谢助理还兼任司机吗?”他戏谑道,毕竟从来没见过闵随的司机,都是谢垣代劳。   “谢垣有点喜欢钱。”闵随解释道,“他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乌木信息素丝丝缕缕穿过来,围绕在原烙音身边,就像是反复确认他的存在。   信息素传达的信息不会出错,闵随在心神不宁。   原烙音得出这个结论后,发现闵随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不自然。   两双筷子夹在同一块茄子上,闵随下一刻便松开,但Alpha却不依不饶夹住他悬在空中的筷子。   对着闵随不解的眼神,原烙音微微往前探,带着探究与询问,“闵先生,你怎么了?”   总不会是不习惯在这苍蝇馆子吃饭吧。   “没什么。”闵随摇头,“这一个多月在到处飞,时差没倒过来。”   “下飞机直接来见你了。”他很早之前就抛弃那些所谓内敛,传承记忆告诉他追求伴侣不需要这些,“我说过的,我很想你。”   “原料区出现了东西,那边的负责人处理不了。”闵随又喝了碗汤,他吃得很少,“大概像你提到过的首都夜行怪。”   “受伤了吗?”原烙音果然因为他的话紧张,上下打量看起来很疲惫的男人,“那些怪物又没人接手,就这么害人。”   “只要你没受伤就好。”   闵随抬起头,对面的Alpha笑得露出侧边那个梨涡,突如其来的大雨即使有他的外套遮挡,原烙音的头发还是打湿了,现在只是不再滴水。   是吗?   若原烙音知道他也是异种中的一员,恐怕就不会笑得那么开心了。   只不过是瞬息,闵随就明白他不能接受失去原烙音的结局。   于是他嚼碎嘴里的茄子,软绵鲜香的口感在嘴里爆裂开来,混合着原烙音的青柠香。   “嗯。”   但他很快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即使是他,也闻不到原烙音的信息素。   这不正常。   原烙音拥有易感期紊乱这样几乎无法痊愈的不死绝症,信息素分泌水平远远高于普通Alpha,就算是使用了YS-311这样的强效抑制剂,腺体溢出的信息素也逃不过Enigma的捕捉。   “音音。”他叫住在与排骨斗智斗勇的Alpha,眼神落对方手腕的测量仪上,“这段时间,信息素水平正常吗?”   “正常啊。”原烙音咽下肉,“我这个月测量仪都没有报警,就在正常线徘徊。”   “那就好。”   闵随并没有如他表现出那般放下心,但他习惯将忧虑与担心藏起,先去付款。   没有任何措施与新药品,原烙音的信息素水平不可能无缘无故正常,若说是未知的奇迹,那就是天方夜谭。   【直接送原烙音去阮合】   他通知停车等在江边的谢垣。   “这个月去医院复查了吗?”   原烙音抬起头,他并不记得告诉过闵随自己每月要去医院检查。   但转念一想,闵随这个人很细腻,说不准是什么时候自己无意间说出被男人记下。   这都是小事。   “没有。”   “正好要经过阮合,顺便去检查吧,我陪你。”   他语气有些急,原烙音察觉到怪异却刻意忽略。   反正也到时间了。   “好啊。”   朝前看去,雨停了多时,谢垣已在江边等候多时,他换上大框墨镜,靠在车上。   “谢助理,你头发上有东西在亮。”原烙音只看见蓝色微弱的荧光一闪而过。   谢垣随手抓去,摊开掌心一看,是一颗半个小指大小的蓝色球状物体。   这是雄性那库斯分泌出的荧光果,七天后会有虫破茧而出。   他下意识看向闵随。   【处理好,敢让他发现端倪你就死定了】   闵随的声音传入脑海,谢垣手忙脚乱将荧光果塞进兜里,上车后发现满车都是他的蓝光蛾子。   完了。   果不其然闵随的脸色极其难看,唯一蒙在鼓里的原烙音正仔细盯着手边的小虫。   毛绒绒的白色脑袋,针尖大小的纯黑眼睛,那双翅膀薄如蝉翼,通体纯白却散发着幽幽蓝光。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虫子。   “前几天去实地考察,车上放了些昆虫的卵,可能是打翻了。”谢垣解释道,却是慌不择言越描越黑。   原烙音伸出食指,那只蓝色蛾子两只前足抱住他的指尖,用触角友好地蹭蹭,的确是柔软的触感。   实地考察。   开迈巴赫?   “还长得挺可爱。”原烙音没有深问,关于IMS的业务,谢垣搪塞也很正常。 第33章   符忍盛外出研讨,并不在阮合,原烙音调头回了学校。   “老板,不是说你今天要来热热场子吗?”新经理打电话来,原烙音才想起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拳场老板。   这段时间紧得他都没去拳场,更别提训练。   “我真的不能躺着数钱吗?”他哀嚎一声,按着自己有些干瘪的腺体,一个鲤鱼打挺坐直,掀开衣服。   习惯了腺体的红肿,这样正常的状态直接让Alpha警铃大作,难道真是因为压力太大刺激得分泌水平正常了?   “您这是要放鸽子吗?”丢在一旁的手机传来经理哀怨的声音。   “开玩笑都听不懂,我晚上来。”对手资料经理早就发过来,依旧是娱乐局,对方也不是什么职业拳手,他还是能应付。   挂断电话后,对床的寇准星摘下耳机。   “要不要我晚上来给你捧个人场啊。”摇头晃脑的模样极为欠扁,他挤眉弄眼,“闵总不来支持小男友吗?”   “滚蛋。”   到拳场时比赛即将开始,原烙音做好准备后上台。   他上身赤.裸,即使这段时间腺体状态平稳,他也不敢冒险,标志性的白色绷带下是双层强效抑制贴。   对方实力不算强劲,在成功击败对手后,他的手被裁判高高举起。   “本场获得胜利的是我们的新BOSS——”   “Iron Yuan,原烙音!”   不出意外的结果降临,鲜花与尖叫汹涌如同浪潮,他们呼喊着原烙音的名字,就像是最狂热的粉丝,花束、手镯、手链,甚至是手提包和上衣都飞向拳台。   原烙音招手回应,他强忍着不适。   观众席离拳台有段距离,所以只有原烙音闻见了对方恶意释放的信息素。   拳场有规矩,Alpha不允许比赛时使用信息素压迫,他们这类性别等级分明,但凡出现量级差异过大,根本没有继续比赛的必要。   为避免信息素影响场内的Alpha与Omega观众,他直接将对手击晕。   而他状态实在不佳,比设想中多挨了不少拳头,现在脑子还疼。   “可以签个名吗?”有T恤递到他手上,原烙音看见印在正中的大头照哑然失笑,签上iron后刚往前走两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晕倒在地。   再次睁开眼后,原烙音的鼻腔充斥着信息素净化剂与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入目之处都是一片洁白。   “醒了。”   他转头看去,发现是头发花白满脸疲态的符忍盛。   “你开会回来了。”他没往深处想,只以为是符忍盛年纪大了又短期多次飞行才那么萎靡。   而他昏迷的原因也很好解释,这段时间超负荷赶项目太累,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很正常。   “医生,我这段时间都没警报!”原烙音主动将测量仪摘下递给符忍盛,“正好快三个月,顺便把抽信息素的手术做了吧。”   符忍盛握住他的血液检测报告,扫视一眼面色凝重,嘴角朝下,手指着数据示意原烙音看。   原烙音的笑僵在脸上逐渐消失,他的手指摩挲着床单,紧盯着符忍盛的表情。   “医生,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样的表情他见过很多次,最近一次就是大三时他由于路过卷入信息素冲突与一群Alpha大打出手一起进医院,符忍盛亲自来病房。   但他信息素的确在正常线徘徊,并没有降低,从数据上看再好不过。   “我简单说。”符忍盛是Beta,他闻不到Alpha身上的信息素,但能够通过数据猜测原烙音又和塔卢索搅和在一起,“你的腺体出现损伤,可能会间歇性分泌信息素。”   残缺加上损伤,还不知道这个娇贵器官是怎么伤到的。   自分化成Alpha那刻起,原烙音的腺体就处于高速运转状态,但缺失的那部分导致他无法分解过多分泌的信息素。   间接性分泌,那么他始终处于高压状态的腺体就会逐渐缓解,就像这两个月从未有过的健康状态。   这算是好消息吗?   “不要认为这是好事,现在的平和只是假象。”符忍盛一看原烙音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测量仪没有报警是因为它定制时只具备根据浓度高低来提醒的功能。”   “你的信息素水平这两个月缓慢下降低于正常线,外加腺体损伤负荷太重,这才导致昏迷。”符忍盛指着血液报告上的数据,“我告诉过你低浓度致死率远高于高浓度,你都当耳旁风吗?”   “这些问题是你无休止接近闵随,吸入他过多信息素而造成的。”Enigma信息素攻击性强,就算是对于未标记的命定伴侣也是一样,符忍盛没想到这个塔卢索一把年纪还这么拎不清,“你现在的情况就像个随时爆的炸弹。”   “原烙音,今天你忽然昏迷被送到二院,是运气好医生正巧与我认识才把你转来。”符忍盛呼吸很重,他在强行压制怒火,“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要是忽然晕倒在没人的地方,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原烙音低下头,捏住报告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由于舒服日子逐渐消失的危机感重新归来。   “那闵随的腺体.液会有用吗?”他忽然问道。   符忍盛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抬起手又长叹着放下。   当然是有用的,但前提条件是闵随是有腺体的Alpha,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问题,只能看闵随投资的研究所能不能用提取后的信息素代替必须的腺体.液。   但一切都是未知,从前的相关实验由于人道主义全线封锁,资料全部销毁,直到近些年才重开项目,符忍盛也估计那没什么进展。   原家为了这个长子四处寻医,拿钱买与他契合度高的Omega的腺体.液研究仍然没有效用,很早前就放弃这个方案。   但Alpha由于生理规律,一开始就被排斥在外,毕竟谁也不能想到原烙音会遇见与他有契合度的“Alpha”。   看着原烙音毫不死心的状态,符忍盛心一横,“闵随身体特殊,他有隐藏腺体症,提取腺体.液的死亡率比一般Alpha要高近20%,最少是40%。”   他要拖,至少要拖到闵随主动告诉原烙音Enigma的身份。   “隐藏腺体症,这是什么病?”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闵随贴抑制贴,也没看到男人心脏上方有类似腺体的凸起部分。   “你不知道的病多了,自己百度。”符忍盛把药方递给原烙音,“这个药饭后服用,重新修复你的腺体,每天都要检测修复情况。”   符忍盛是挤出时间来这一趟,他还要准备七十分钟后的双腺体单边切除手术,时间紧迫,让原烙音拿药后赶紧出院回学校。   窗外微风拂面,带走落叶纷纷,楼下小花园有设计感很足的凉亭,不少戴着留置针的孩子传来嬉笑声。   原烙音提着一口袋药,分三种,胶囊冲剂与针管。   走出住院部大门,阳光有些刺眼。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离开。   准备离校的阶段,他时间很宽裕。   花坛贴着泛黄的白色瓷砖,缝隙间生长着绿色青苔,原烙音坐在上面,太阳早已将暖意过渡。   他捂住脸不知所措,一直正常的情况忽然恶化,命运在指尖逐渐溜走,就像是永远握不住的细沙,无论松手还是攥紧,都不能停止它的流逝。   花草树木独特的生命气息在空中扩散,阳光照射下,微弱得几乎无法发现的丁达尔效应通过灰尘发生,将光分解为可视的粒子。   一颗棒棒糖出现在膝盖,原烙音错愕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孩,她五官小小的,笑得很甜,光秃的头顶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凸起伤疤。   “大哥哥,别哭了。”她的手只有原烙音三分之一大,瘦弱得可怜,还是努力抬起手摸摸Alpha的头顶,“你好好看,好看的人不应该哭。”   “宝宝,不能没有礼貌!”小女孩的妈妈过来向原烙音讪笑着道歉,将她拉走。   原烙音捏住那颗快漏气的草莓味棒棒糖,塑料封纸皱巴巴的,他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   这片小花园是阮合医院的复乐园,四周的消毒水消融在空气中,只剩下阳光的暖意与植物的清香。   他一开始费尽心思接近闵随,只是为了得到腺体.液,根据设想他会请符忍盛引荐全球最好的腺体科医生,保证闵随的生命安全。   最低40%的死亡率,闵随可能还是会答应他。   但他能做到在明知如此高风险的情况下继续蒙骗闵随吗?   手中的糖纸萎蔫成棒棒糖的形状,原烙音依旧死死抓住,拼命汲取生命的气息。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闵先生。   他只是看着锁屏上闪烁的界面消失,信息提醒他有未接来电。   不过一分钟,微信又传来消息。   【闵随:还在医院吗?】   【闵随:我很担心你】   他连对话框都没有打开就选择按键熄屏,道德感与求生欲在撕扯着内心,诉说痛苦与煎熬。   那可能是他唯一延长寿命的机会,一直以来他刻意忽略的可能性被暴力撕开。   闵随万一死在手术台怎么办,他见过太多例子,契合者的腺体.液能够治疗残缺腺体的传言早在十年前就出现,有太多人明明健康,为爱为利进了手术室却再也没有出来。   一开始就是因为以闵随的地位很难用利益买通,他才选择□□情买卖。时间一长,他似乎忘记了提取腺体.液本来就是死亡率很高的手术,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负罪感。   手机不再弹出新消息,但已读不回并不是他的习惯。   他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原烙音:我准备回学校了】   正踌躇下句话该怎么发挥,一片阴影笼罩在身前,手中没握紧的棒棒糖被抽走,糖纸撕开的塑料声噼里啪啦。   抬头的瞬间,草莓棒棒糖塞进他的嘴里。   他感受到从舌尖到舌根的甜腻,以及蹲在他面前的闵随。   男人有些焦急,能够看出他风尘仆仆。   原烙音满腔委屈与愧疚不能倾吐,他的半边脸颊肉因口腔里的棒棒糖鼓起,手背骨节处还有从拳场下来没来得及处理的擦伤。   其实现在心乱如麻,他并不想见闵随。   但当四目相对,甚至是俯视的角度去看时,那种前所未有的渴望拥抱与依靠的感觉接踵而来。   于是他上半身往前倾,双手环住闵随,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   抽腺体.液吗?那一定很疼。   他坏得彻底,还打算骗闵随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续命。   闵随知道了会怎么样呢,是推开他恶语相向,还是远离他再也不见?   但闵随只是伸出手环抱住他,掌心在后脑勺与脖颈那小片区域往返流连,无声地安抚,没有询问没有猜测。   原烙音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就如同一重又一重的海浪拍打着停靠的船只,但它们身在港湾,无所畏惧。   “是太累了吗?”闵随摸着他的头,看着光与影落在Alpha宽阔的背部,“手上的擦伤是在医院处理还是先回家让我来?”   原烙音的脸慢慢往下,声音从嘴唇与对方肩膀的罅隙传出,混合着糖与牙齿的碰撞,有些发闷。   “回家。”   他真的好累,心里面藏着东西瞒着闵随真的好痛苦。   闵随感受到他的失落,注意伴侣的情绪变化是塔卢索的职责,祂们绝对尊重伴侣的私人空间,即使好奇心与占有欲快将祂们逼疯。   就像刚才,他明明已经打通了符忍盛的电话却还是挂断,期待原烙音会亲口告诉他原因。   可Alpha低着头一言不发,机械地跟在男人身后,嚼碎口中甜得发腻的草莓棒棒糖,吐出光秃秃咬扁的白棍,用纸包好后丢进垃圾桶。   “我听公司的人说IMS楼下开了家甜品店,里面的泡芙冰冻过后口感就像是冰淇淋。”闵随单手握住方向盘,眼睛盯着路况,实则利用塔卢索的能力暗中窥伺心不在焉的Alpha。   “那应该很好吃。”原烙音回应道,甜品令人快乐大概率是因人而异,那么甜的棒棒糖,他嚼碎了、含化了、吞咽了,却还是没换来半分平静。   反而由于与闵随共处一室,他很烦躁,只能降下车窗感受凉风吹过。   他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又担心多说多错,只能闭上嘴。   手指无意间摸到新的一包打开不知多时的青柠味硬糖,他挤出笑,却有些苦涩。 第34章   泡芙里的奶油是香草味的,咬开后里面一层叠着一层,有稀疏的孔洞,冻过后呈现冰淇淋的绵密口感,巧克力味酥皮由于冷冻变得酥脆,的确很好吃。   他给闵随剩了一个。   本来是想旁敲侧击询问闵随对于捐献腺体.液什么看法,但现在未免太过刻意,不是最好的时机。   闵随看上去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用青椒肉丝做盖浇面可以吗?”闵随不需要进食,别墅从前只有固定时间来的不住家保洁,但他本人在漫长孤独的岁月中学会了许多技能。   心情不好确实想吃辣的。   “嗯,想辣一点。”原烙音走过去,看闵随动作熟练地备菜,犹豫多时的话终于找到缺口倾闸而出,“我在医院腺体科遇到一个腺体残缺的Omega,他的Alpha捐献腺体.液时出现意外,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是他从前认识的朋友,他的Alpha是腺体科有名的学者,为了治疗爱人的残缺腺体,死在了最拿手的领域。   而他的朋友在爱人意外离世后,将责任完全归于自己身上,陷入严重的自毁情绪,拒绝接受治疗想要自生自灭,随Alpha而去。   AO之间的完全标记并不会因为一方死去而消失,Alpha的牙印永远会留在Omega的腺体,他的信息素也不会恢复原状,永远混杂着浓郁的火山灰。   日复一日的消瘦与沉沦,成了他的常态,而由于巨大悲伤造成的记忆错乱,他误以为Alpha抛下他不告而别,才渐渐恢复正常生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为了别人冒生命危险,您觉得呢。”原烙音偏过头,他试探的触角小心注意着风吹草动,随时都有可能缩回蜗牛壳。   他还没有彻底放弃。   那毕竟是唯一的机会。   “我主观上敬佩尊重他们,但我肯定不会成为其中一员。”闵随手握着菜刀,与菜板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他利用塔卢索与命定伴侣之间的特殊感应准确捕捉到原烙音骤然落寞的情绪,引导着Alpha说出真实目的。   “但是音音,你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管任何时刻。”   原烙音垂下头,听着油滋滋的声音,香味很快扩散到整个厨房。   话虽然是对他说的,但也说明了闵随的看法,人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闵随不会答应的。   那他呢,他能不能心安理得地利用闵随?   就像一开始计划那样。   动心只是变数,结果要为此改变吗?   原烙音沉默了。   那不是欺骗与否的问题,而是人性的争端,根本在于他能不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心安理得地去利用闵随。   若真如他所愿能够得到闵随的腺体.液,但闵随却因此受伤,他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最后一泼热油浇上,青椒肉丝盖面终于出锅。   两个人分食后,原烙音主动洗碗。   他还想再继续试探,闵随却有紧急文件需要处理。   “你要回IMS吗?”   “你在,不回去。”   原烙音替他关好门,手机忽然响起,是个意料之外的来电。   他点击接通。   “Iron,好久不见了。”   熟悉清冽的声音,恍惚间能隔着屏幕闻到烂熟的车厘子香,或许运气好能够嗅到逐渐淡去的火山灰气味。   “阮哥。”   阮溪是他在治疗时遇见的朋友,和闵随同岁,是个腺体残缺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的Omega,他刚刚在闵随面前提过。   他是一名极地探险者,无数次登上最高峰,许多年前也遇到过心仪的伴侣,且是幸运的万分之一。   他们契合度98%,能够称为命定之番。   很多年前医学界就提出高契合度伴侣提供腺体.液治疗另一方腺体残缺的可能性,阮溪的伴侣就是研究这一方向的专家。   但十年前的腺体.液提取手术致死率过半,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以及巨大的后遗症可能奉献自己。   在阮溪口中。   那个Alpha在上手术台前离开,从此杳无音信。   这是他记忆错乱后自己构想的结局。   “我刚刚想起,那个男人死了。”   “我居然忘记了,还以为他不敢上手术台跑了。”   “他会怪我吗?”   阮溪的声音很轻,每说一段话就需要喘气,呼啸的风声透过听筒传进原烙音的耳中。   他清晰地认知到阮溪在做什么。   “我不能接受自己记忆褪去颜色,当我发现就算想起他也记不住他的容貌时,我就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   “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想我会长眠于剌五蒂斯峰,到世界另一端去找他,认识你很高兴,Iron。”   剌五蒂斯峰,世界第一高峰,每年有无数人朝它发起冲击,又有无数人长眠于这一瑰丽的冰雪圣地。   这并不是阮溪第一次攀上这座世界高峰,但会是最后一次。   没有Alpha的抚慰,腺体残缺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维持生命体征的Omega活到三十三岁是一个奇迹。   医疗的抚慰剂不能断开他们生理的连接,而阮溪几乎是强硬地拒绝洗去标记,他忘记了那个男人的死亡,希冀着完全标记会指引着爱人回到他身边。   电话挂断,这是阮溪的告别。   治疗的八年,原烙音认识无数与他共同对抗腺体残缺的Alpha与Omega,0.003%的概率在庞大的人类基数下,也是不可忽视的一类群体。   他们中很多人都不在了,又有很多人加入。   还未自动熄屏的手机跳出新的消息。   【符忍盛:有快递寄到我手里,打开是给你的东西,有时间来拿】   【符忍盛:[图片]】   那是一张明信片,照片里的Omega枯槁似凋谢的车厘子花,很难想象他是怎么一次又一次挣脱地心引力束缚登上世界最高点,在顶峰插入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笑得很释然,从原烙音第一次看到他开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笑容。   这一次的旗帜上带着两个人的名字,毋庸置疑另一个的主人是谁。   还有一只录音笔。   【符忍盛:算了,今天医院这边堵,我找个跑腿给你送学校来】   【原烙音:我在闵随家】   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出现很多遍,最后符忍盛还是只给出一个字。   【符忍盛:好】   “怎么坐在这里?”   闵随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原烙音转过头去,满面愁容还没有撤下。   “苦着脸。”闵随蹲下身,曲起食指轻轻蹭在他的侧脸,像是在安抚小猫,“不舒服吗?”   原烙音的眼神迷茫,又藏着痛苦、不舍与唏嘘,就像只被雨打湿的可怜小狗。   “没有,”原烙音轻轻摇头,他感受到深深的无力,只能将脸靠在闵随的掌心,“闵先生,我的朋友走到了生命尽头,我很难过。”   为朋友的离去而难过吗?   “生老病死是客观规律,音音,如果做不了陪伴,就祝福他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喜乐。”闵随蹲下身,另一只手抚在原烙音的头顶,“只要你记得他,他就没有真正离开。”   “像是《寻梦环游记》。”原烙音弯起的嘴角苦涩占比更多,他问道,“闵先生也相信有其他空间吗?”   “或许吧。”闵随没咬死,更像是对原烙音的宽慰,“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您不去工作吗?”   “已经做完了。”   闵随与他并排坐在台阶上,对面的墙打通做成落地窗,能看见绿化带中蓬勃生长的花草。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铃响起。   快递重新封装,打开后是明信片和一只录音笔。   “我去书房。”闵随揉乱Alpha的短发,将空间留给对方。   原烙音深吸一口气,摁开录音笔的按钮,阮溪的声音传出来,呼吸声比说话声音还大,能够听出那已经是力竭之际。   “这个世界上我的朋友不多,我想让人记住我,但这信息素给谁都不太合适,只有你懂得它的含义。”   透明玻璃管里流动着液体信息素,封装隔绝一切气味。   但原烙音想那会是甜美的车厘子味。   人造信息素对于天生无法分泌信息素的Omega来说,是与生命同等宝贵的东西,若是没有它,阮溪会死在他分化后的第三个月。   而这管信息素的离去势必加速阮溪的凋谢。   录音笔还在继续工作。   “如果有希望不要放弃它,Iron,我这一生都是厄运,想来好运都在不可能拥有的未来,我将这份幸运送给你。”   “你会活下去的,原烙音。”   录音笔的光消失,原烙音最后还是关闭那个普通的礼品盒,将它放在置物架上。   与IMS的休息室不同,别墅的大厅很亮,契合闵随审美的高价古董花瓶伫立在客厅的光影之中。   活下去吗?   他应该告诉闵随,谎言这样拙劣的手段被戳穿后只会是难以预想的风暴。   明明自己那么厌恶谎言,小时候被朋友欺骗都会逐渐疏远,兜兜转转为了利益还是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幸好还有机会。   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音音,公司要开紧急会议,我可能晚上不回家,冰箱里面有水饺,不想煮我就让人送餐来。”   闵随整理好领带出门,看到跟在他身边的原烙音,心底骤然柔软,摸摸Alpha的头。   “乖,如果回学校给我说一声。”   *   原烙音去参加了阮溪的葬礼,按照他的意愿将遗体捐献给他爱人的母校做腺体残缺医学研究。   地点离首都很远,又是著名景点,原烙音时间又宽裕,还有一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来一去耗费了快六七天时间。   闵随的怨气都快从屏幕溢出来了。   “喊你就出来,董事长都那么闲的吗?”原烙音远远看见闵随,等二人只剩两三米距离时忽然转身往桥那端走。   “跑什么。”闵随勾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拖回来。   “哪跑了?”原烙音笑着挣开。   “我给锐锋总裁打了电话,你资历足够,项目他们也认可,不用面试直接入职,我交代了部门总监亲自带你。”锐锋是IMS旗下信息研发的子公司,也是行业龙头,原烙音没几天就要毕业,公司还没联系,闵随来之前特地联系锐锋。   原烙音喝了一大口奶茶,不知道该如何向闵随解释他并不是很想上班。   “谢谢闵先生。”   他站定在拱桥顶端,看飞鸟掠过天际,桥下的水边有三三两两带着帽子的人在垂钓。   时间一天天走过,他与闵随牵扯越多,喜欢便越深。   “我其实并不喜欢太纠缠不清的感觉。”原烙音手中的奶茶空了大半,堆积起椰果与珍珠,“我喜欢的感情是纯粹的,就像我的父辈,细水长流,白首不分离。”   他向往的爱是温汤浸玉,包裹在含蓄与真诚的暖流中,就像是吹散在空中的蒲公英,无拘无束随风而行,阳光而温暖,蕴含着蓬勃生机,美好到宁愿化身飞蛾趋于熊熊烈火,却发现那只是静静燃烧散发暖意的壁炉。   爱就要在一起,不爱就分开,感觉到不适与痛苦就应该丢掉,爱情不是必需品,不需要纠缠。   他望向身侧的男人,眼前划过的洁白鹭鸟似乎并不能吸引他的目光,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闵随。   男人看上去并不喜欢奶茶甜腻的口感,即使是三分糖也能看到他每喝一口控制不住地颦眉。   “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听上去就很美好。”闵随终于注意到Alpha不加掩饰的目光,也或许是早已知晓,只不过现在才偏头对视,那些初识的冷漠早就成为翻走的上页,现在只剩下藏不住的温和笑意,“能两心相悦已经是再幸运不过,这样看去相伴终生竟然也成了奢望。”   “对的人会永远站在你的前途里。”原烙音终于舍得将视线挪开,回落到河堤,那只鹭鸟抓住倒霉的鱼往远处飞去。   “我的前途会为他规划。”闵随意有所指。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达,后者显得过于沉重,原烙音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背负另一个人的未来,于是他摇摇头。   “闵先生,人要为自己而活,其次才是他人。”   “这是你告诉我的。”   “人的确要为自己而活。”闵随欣然接受原烙音的看法,毕竟这也是他期望Alpha的模样。   但他并非人类,而是塔卢索。   无尽长的生命足够祂们去探索所有未知的可能,在遇见命定伴侣之前,除了闵随这种异类外的塔卢索都期待独属于自己的“天命”。   当缘分降临领悟到爱的那一刻,种族基因赐予的能力就像是与生俱来那般如鱼得水。   再遇见伴侣的那一刻,生命正式进入倒计时,祂们为伴侣而活。   祂们毕生追求就是与伴侣相伴永生,甚至能够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所以爱情就需要坦诚。”原烙音见做好铺垫准备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和盘托出。   但第二次偏头对视那一瞬,他恍惚间看到男人漆黑瞳孔种仿佛有条状物体在搅动。   他笑了笑,认定那只是错觉。   “所以闵先生,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站在拱桥的最顶端,眼前是壮丽的大河风光,身后是呼啸的车流,原烙音将奶茶放在石柱顶端,抬头望向白云的底部。   他在紧张,以至于不敢看闵随的脸。   男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发现自己也是紧张的,但又隐隐有预感。   但几乎确定的话语却莫名带来巨大的惶恐,闵随消化着陌生的情绪,压下心里翻涌而来的风暴,他知道这个恐怕可以拿来终身怀念的时刻不应该走神。   可耳边忽然响起的轰鸣几乎令他无法集中精力。   臂膀不停颤抖,闵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害怕原烙音的表白。   但就像时间流逝无法控制,他由于耳鸣听不见声音,只能看着Alpha的嘴唇一张一合,通过唇语判断。   “我并不清楚我是哪个瞬间喜欢上闵先生的,但我很抱歉,一开始的接触动机不纯。”原烙音低下头去,他的五指张开又合拢,有些难以形容的扭曲感,道德感与结局未定的恐惧撕扯着他,“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是假的,我,是不幸运的0.003%,天生腺体残缺,由于不想与Omega捆绑可能活不过三十岁,但与闵先生的初遇给了我一条从未想过的路。”   “我被Alpha的信息素吸引,所以一开始就是为了你的腺体.液。”他停顿很久,眼角下垂露出小半眼白,就像只做错事情求饶的小狗,“不管父亲联系多久你还是不愿意松口,我脑子一抽,就想着用感情。”   “我不想骗您,即使现在,我也需要您的腺体.液。”   他不准备为自己辩白,不试图逼迫闵随去理解他的身不由己,只是下意识捏紧奶茶的塑料外壳,又担心太过用力挤压变形影响男人的判断。   就像是将按钮与剪刀递给审判官的死囚,明知道可能下一刻会双脚悬空窒息而死,又期盼那人剪断套在脖子上的绞绳。   眼神湿漉漉的,承载着瑟缩与希冀,Alpha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闵随听到高墙轰然倒塌的声音,困扰他的耳鸣消失,随之而来是身后呼啸的风声。   他无法否认自己甚至松了口气,有些可笑,原烙音对他有利可图反而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完整的、毫无企图的、全心全意的爱,闵随并不认为自己配得到,与生俱来的刻在基因里的能力熟悉而又陌生,就像一道数学题,他知道所有的步骤得到满分,却永远无法知道题目的含义,只是在对应的题写下对应的公式,得到完美的分数。   “我会给你腺体.液,我们现在就去医院。”闵随有些急切,他猜测原烙音有易感期紊乱的问题,但没想到是腺体残缺这样的天生疾病,Enigma在懊恼自己从前为什么没有修学过腺体医学,不然现在也不会手足无措。   “闵先生,提取会有生命危险的。”原烙音过不了心头那道坎,若是闵随为救他出现意外,他宁愿从始至终都没有遇见过闵随,“符医生说过,你有隐藏腺体症,提取腺体.液比一般Alpha的风险要高,有40%。”   闵随只是抓住他的手,很坚定地往回走。   “那是医生与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你现在只需要想身体好后怎么庆祝。”闵随的手还是那么凉,他一点一点撬开Alpha的指节,与他十指相握,“死亡率只是个能用金钱消除的数字,但是我不做,你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音音,人要为自己而活。”   “这是我希望你为自己做的。”   原烙音的表情出现近半分钟的僵化,他就像一只提线木偶忽然被塞入浓烈的情感那般不知所措。   他试图找到闵随这样做的理由,以至于愿意为他豁出命去。   但没有。   只有爱。   脱口而出的表白堵在嗓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是情绪的最高点,但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呆愣地望着闵随的背影,还是把即将宣之于口的爱意堵塞,禁止它们露出马脚。   即使他刚刚已经言明喜欢。   但他们需要完美的开始。   “闵先生,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原烙音声音有些哽咽,即使这样的情形在初遇时他就设想了无数遍,但当闵随真的那么毫无保留,他又觉得心脏干涩得闷痛,“可能会有后遗症,可能会有并发症。”   致死率那么高的手术怎么可能低风险。   “我不在乎。”闵随道,他靠近迫使原烙音的背抵在石头栏杆,低下头将Alpha的怯弱收入眼底,“原烙音,你听见了吗?这些我都不在乎。”   “听见了。”原烙音回应的声音很小,甚至盖不住心跳。 第35章   水波潋滟,鹭鸟的翅膀恍若眼前,点起桥头分别后Alpha躁动的心,他没有任何经验,从前追闵随学习影片的事都像是发生在上辈子。   那会是足以令人铭记一生的时刻。   他要和闵随在一起,不留遗憾。   约好去邻市海边后,闵随很忙,需要压缩时间处理工作腾出空闲,他们见面的机会一减再减。   但原烙音是开心的。   “我有点后悔答应你视频。”闵随的脸出现在屏幕,从下往上仰视的角度,能听见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怎么,看我很闲羡慕嫉妒了?”原烙音盘腿坐在地上,怀中抱着薯片咔滋咔滋。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煲嗤之以鼻的电话粥,即使很忙,即使只能听见影片与呼吸声交杂,他也甘之若饴。   “没有,想快点下班回家。”闵随笑道。   薯片碎屑飞到手机屏幕上,原烙音用纸去擦时误触挂断键,客厅只剩下影片中男女之间互诉衷肠,那里有一片洁白的沙滩。   原烙音没回拨,视频聊天只会影响闵随的工作效率,他宁愿男人早点下班回家。   目光越来越远,电视中海浪一重又一重,悬挂在天上的月影成为有情人的陪衬,原烙音好像闻到了海的特殊气息,他在想微凉的水漫过肌肤会引来怎样的战栗。   一旦下过水,从足底到小腿中段都会粘上泥沙。   Alpha戴着墨镜,花衬衫花裤衩,明显张扬的度假风,而右手边躺椅上的闵随也是同款打扮,只不过衬衫扣得很齐。   海水是腥咸的。   无论多少次接触也无法冲淡内陆孩子对海的向往,原烙音的衬衫只扣住最末端两颗,深V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在沙滩上也并不惹眼。   他抱着椰子小口喝着,时不时递给闵随,眼睛亮晶晶的。   闵随当然知道那是原烙音因为腺体.液的事情愧疚,Alpha并不知道腺体隐藏是假,40%的死亡率于他而言形同虚设。   当一束鲜艳的玫瑰出现在眼前时,饶是他并不意外,也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雀跃。   “闵先生,送给您。”Alpha笑得露出左边浅浅梨涡。   这也是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当初在拉乌斯蒙德,他因为太过抵触命定而错过原烙音的玫瑰。   路灯下手捧鲜花笑容狡黠的Alpha逐渐与眼前躺椅上开屏的小孔雀重合,记忆里的黄昏也褪下颜色逐渐与湛蓝的天空融合,白云飘过,光芒万丈。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眼神的对视拉得无限长,天地万物最绚丽的色彩都汇聚到那束精心挑选的玫瑰花上。   闵随的眼神忽然上移。   他毫不犹豫否决自己上一句话。   比玫瑰更潋滟的,是原烙音的眼睛。   是原烙音充满爱意的眼睛。   “谢谢音音。”在这一刻,闵随甚至想不管不顾露出丑陋漆黑的触手将原烙音包裹住融入骨血,不让任何人觊觎他的伴侣。   接过玫瑰,男人少有的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将这束堪称里程碑的花放在哪里,乌木信息素从血液里慢慢散发,再化为无形手掌抚摸身侧偷笑的Alpha。   原烙音少有看到闵随这么可爱的时候。   “放在桌子上就好了,我们走的时候再拿。”   风吹过来,比燥热的空气要低几度,原烙音余光瞥见沙滩上有一处被不少人围着,好像是在卖糖画。   看热闹之心蠢蠢欲动,但下水的念头战胜所有,他穿着沙滩裤就往水里扎。   他知道闵随这人绝不可能下水,连无用的邀请都没有发。   趁Alpha去海里撒欢,闵随也开始电话连线因老板约会莫名债台高筑怨气冲天的那库斯。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Alpha,看他从漫过脚踝的海边到不知道多深的中段,人很多,但他能够清楚看见原烙音。   那枚可以称得上劣质的玉佩还挂在Alpha脖子上。   原烙音的脑袋消失在海平线,他到了几乎无人涉足的地方。   不需要判断,不需要犹豫。   闵随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塔卢索敏锐的天性在这一刻发挥作用,他操纵着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让周围几百号人忽略他的存在,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赶往原烙音的身边。   一秒还是两秒?   无人在意。   心脏停跳的感觉还残留在人类的躯壳,塔卢索是不需要呼吸与心跳的,但它们也依旧向大脑传达信息,直到原烙音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两个人一起冒出海平面,那种紧张焦急的情绪才转换为失而复得的喜悦。   闵随掐住Alpha的脸,想狠下心用语气稍重的斥责叫他记住这个教训,毕竟原烙音不顾危险追求刺激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一看见原烙音颤动的眼睫,呛水后的可怜样,他又说不出哪怕一句责怪的话,只能任由Alpha贴近他,感受Alpha死死抱住他腰肢的力度。   “闵先生。”原烙音的鼻腔痛得他掉出生理性眼泪,混着脸上同样咸的海水往下滑动。   坠入黑暗的恐惧被闵随驱散,原烙音的心脏重新注入血液,就像是结冰的河流在阳光照耀下渐渐回暖。   “怎么了?”原烙音水性不错,闵随是知道的,他漂浮在水中任由Alpha抱住,就像是不会被浪花冲走的游泳圈。   “抽筋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水里抽筋,那种绝望他并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腿疼,鼻子疼,眼睛疼,耳朵也疼。”   闵随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眼睛,登时说不出重话,只能捏捏他的脸,用拇指擦去他眼眶周围的水珠。   “你吓死我了。”闵随牵住他,慢慢朝岸边游去。   上岸脱离死亡威胁的原烙音抖抖水满血复活,又是一条好汉。   衬衫沾水后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身线,若不是人太多,原烙音恨不得黏在闵随身上揩油。   回到遮阳棚下的躺椅,原烙音注意到满是冰块的杯子插着糖画,是一只可爱的潦草小狗。   “给你买的。”闵随言简意赅。   “哇。”原烙音气氛组正式上线,将这只小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夸张了一遍再塞进嘴里品鉴。   买什么小狗啊,还不如买条龙。   原烙音一口咬下大块,由于无法全塞在嘴里一时间失去语言能力。   他叹气。   还是太甜了。   闵随捏着他抽筋的小腿,揉弄打圈,没多时那股皮下的阴痛就彻底消退,也不知道闵师傅从哪里学的这门好手艺。   但免费服务限时限量,没多久闵随就回到自己的躺椅享受阳光。   原烙音望着他,嘴巴里的糖嚼得咔滋咔滋。   脸上不小心沾着糖碎,他感受到闵随的手指落在嘴角往外抹,不规则形状的颗粒戳在脸颊肉,细细密密的痛。   他爬起来,将两张躺椅拼在一起,又探起身子压到闵随头上,与他脸贴脸。   “怎么了?”注意到原烙音的情绪,闵随果断结束工作。   “刚刚经理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去打拳,好多人都来问了。”他装模作样叹气,“人气太高果然是烦恼。”   “你现在可是老板,去还是不去都凭你心意。”闵随道。   “那我得好好想想。”原烙音翻身躺好。   这个扭曲姿势不太舒服,即使沙滩上各种人躺着的方式千奇百怪,原烙音还是感觉自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最开始也是因为刚分化为Alpha而信息素是果香被人欺负才学习打拳,去万盛拳场也仅仅是爱好,释放精力罢了。   他不缺钱。   闵随也开始处理紧急工作,而卓蒙提醒他注意毕业事宜,原烙音打完电话就躺在自己的位置筹备晚上的惊喜。   “啊!妈妈你快看!”   身旁有小孩的声音炸起,原烙音下意识抬头望去,发现近在眼前的一轮红日。   浮光跃金,天地都染成了绚丽的金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海面,分享这一轮落日。   太阳彻底消失在海平面,天由金黄转紫再化为深蓝,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天黑后温度骤降,沙滩上没有灯,人走了大半。   而远离海边的小岛,有几个人费力搬着几个大纸箱。   原烙音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机屏亮起并没有关闭,只要闵随看去就会发现微信的界面。   【原烙音:现在放吧】   他在沙滩裤中摸了摸,频频看向还在工作一无所知的闵随,心跳加速,甚至感觉到隐隐腹痛。   “闵先生,你看!”   闵随闻言抬起头。   光束向上,升至半空忽然消失,又在下一刻绽开。   “嘭!”   刹那间万千花束从中心点往外扩散,闪亮的米白一瞬间过渡为奇妙的幽蓝,过后再有无数光飞向半空,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空中卷起清晰看见的烟云,就像是只存在于梦中的海市蜃楼。   原烙音摩挲着指尖的戒指,他心里没底这能不能契合闵随的手指。   “闵先生。”他举起戒指,就像是电影结尾的庄严宣誓,但忍不住抿起的嘴唇还是透露出紧张。   这一刻,什么都消失不见。   烟花的爆炸,人群的尖叫,天地万物都朝闵随涌去,却在撞击的那一刻彻底消失,只剩下眼前的原烙音。   那枚戒指上镶嵌着名贵的宝石,做工有些粗糙,但闵随并不在意。   “音音。”闵随瞬间明白这场烟花的策划者是谁,他的嗓音有些颤抖,巨大的喜悦就像一座小山压来,他对今晚的表白隐隐有些预感,但没想到来得会这样快。   小原,音音,他的命定伴侣。   正举着戒指等待他的回应。   是先拥抱还是先接吻。   或许应该先说我爱你。   “你先别说话!”原烙音意识到闵随想要做什么,抢先一步打断。   他深呼吸两下,所有腹稿全部化为空白,只能先将戒指戴在男人的中指。   在戒指抵到男人的指根时,他找到了答案。   “我喜欢你,闵随。”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需要华丽的词藻,这两句话真情流露堪称最美好的情话。   闵随闭上眼睛,等待原烙音的亲吻。   Alpha的吻是热烈的,掠夺与征服的欲望高涨迫使他掐住闵随的后颈,松开后看着闵随微微红肿的唇,好心情地又多亲了两口。   闵随好像没有说答应。   管他呢。   人群时不时爆发出尖叫与惊叹,原烙音扬起眉毛很是得意,邀功的心思显而易见。   闵随抱住他,眼神缓缓落到原烙音赤.裸的脖颈,不需要用手丈量都能够清晰知道尺寸,他清楚应该给自己爱人什么回礼。   “今天的烟花很美。”闵随的瞳孔中倒影着不断变化的烟花,巨大的爆炸声令其余声音都变得失真,“音音,我很开心和你进入一段新的关系。”   “我也是。”原烙音又想接吻,他撅起嘴。   本来设想的温柔对待不知道在那一刻发生巨变,闵随的力道就像是要吃掉他般,超标的乌木信息素从交融的唇舌进入,钻进他的腺体勾出青柠香。   他清楚知道他们失控了,吸入的乌木信息素足够他再进次医院。   但契合度太高,这样的诱惑他抵挡不住。   “咬嘴又不能标记。”原烙音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唇应该肿成了香肠,他摸摸嘴,想着下次要咬哪里还回来。   “会有的。”闵随抱着他舍不得放手,就像是恶龙忽然找到自己苦苦追寻的宝物,恨不得换成自己的眼珠。   原本这些步骤该他这个塔卢索筹备,将世间最美好最华丽之物献给他的伴侣,祈求原烙音的垂怜。   但他晚了好多步,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前几日过问的手术相关事宜。   “符忍盛说接下来他都有时间。”闵随道,“我问过了,你需要保持好的术前条件,身体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心情轻松。”   烟花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空中弥散的黄色烟云。   原烙音错愕抬头,闵随答应他捐献腺体.液已然是意外之喜,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闵随会自己去询问相关事宜。   “以为我不是心甘情愿?”闵随掐过他的脸,看到年轻Alpha鼓起的脸颊肉心情大好,递去没喝完的椰子水,“我很高兴,音音,不只是因为你选择坦诚,还有你终于愿意为自己考虑。”   “我会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你的,虽然你可能看不上,但也是我的心意。”原烙音大口吮吸,感受甘甜醇香的滋味在口腔爆开。   闵随弯起的唇角骤然压平,眼神严肃甚至有些锐利。   “我们不是银货两讫的关系。”   “我们彼此坦诚。”   “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第36章   触手小心触碰熟睡的爱人,闵随不需要睡眠,中指的戒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新的身份。   “唔。”触手捆得太紧,原烙音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皱起脸,一脚踢在闵随大腿。   力道不轻,闵随收回为非作歹的触手,在原烙音的眉心落下一吻,释放出适量舒缓神经的乌木信息素,确保原烙音不会中途醒来后才撕开一道裂口,迈了进去。   试想摆放精致的曲奇饼干还散发着热气,刚刚冲上自己最喜欢的甜咖啡,躺在床上正准备看看电影休息大脑,没有任何人打搅。   这样的恬静生活却被蛮不讲理的塔卢索打破,骤然裂开的空间伸出一只手,而后本该在几百公里外的闵随出现在符忍盛的公寓内。   “你大晚上不睡觉来干什么?”符忍盛拼命压住狗脾气,免得那句话戳到Enigma的肺管子,遭殃的还是他自己。   打又打不过,骂也不敢骂,只能生窝囊气了。   “我来问问原烙音的情况。”闵随自来熟,坐在符忍盛床对面的懒人按摩沙发上,等着医生回答。   真是脑子有病吃多了大晚上睡不着闲的!   符忍盛咬牙心里一通乱骂。   “你不知道现在人类社会有通讯设备,现在凌晨两点,我下班都超过八个小时了。”   闵随听着他的控诉,掏出手机操作一番。   符忍盛还在激情开麦,试图唤醒塔卢索核桃仁大小的良知,毕竟这族群的唯一善心全部都献给了伴侣。   手机屏幕忽然弹出银行提醒信息。   “我告诉你,我活得虽然没你长,但攒下来的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你以为有钱真能使鬼推磨……嘶!”符忍盛喋喋不休,手上不闲着打开对话框,数着后面的零倒吸一口凉气。   “请您吩咐。”有时候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也是一大优点,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需要原烙音的手术风险降到零。”闵随的目光落在符忍盛身上,他的瞳孔就像有触手在纠缠,压迫意味很浓。   下一刻符忍盛的脑袋变成巨大的花骨朵,最顶端又细又长就像是引诱昆虫的口器。   “我要他绝对安全。”闵随与符忍盛认识多年,很清楚凡迩高族群对于医疗的天赋,“你亲自主刀,不管是利用人类拥有的还是未知的都无所谓,我只要健康的原烙音。”   符忍盛咬牙切齿,即使现在脑袋变形牙齿移位闵随看不见。   都打上门逼他现出原形了,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降到零!他就是个异种,不是神仙!   可是手术风险降不到零,他的生命值就会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塔卢索清零。   “最少四个凡迩高在场,你不去找我就去你们族地,反正那库斯在想来也不是那么难找。”闵随赤/裸裸地威胁,他不想多说废话,“它们的牺牲我都会一一补偿。”   凡迩高族群天生胆小,像符忍盛这样敢出门闯荡的都是种族万里无一的异类,但它们绝佳的缝合术和治疗术很受里世界的生物青睐,几乎所有物种都愿意提供保护。   这是没有遇见塔卢索的情况。   “你别去!”真要塔卢索去了凡迩高不知道得当场吓死多少,到时候说不定又会孢子满天飞,“我自己去请,你放心,小原这孩子和我认识那么久,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他的。”   “抽血吧。”闵随达到目的,便不再多言,瞳孔恢复正常。   符忍盛的花骨朵脑袋才收回去,咬饼干没嚼两口就被碎屑呛住,咳得惊天动地,甜咖啡半数下肚才缓过劲来。   “你疯了,说了周期一月一次,你改成一周已经很极限了。”   “现在才过了两天,分泌的信息素都没回归常值,你不要命了!”   他搬出医生身份,将咖啡杯重重放下,宣泄自己的不满。   “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抽太多血对你身体会有长期的伤害。”他虽然有些怕塔卢索,但在这种情况下绝不可能退让,“时间还来得及,按计划绝对会达到预期值,你没必要这样。”   “这只不过是人类的壳子,我的本体不受伤就无妨。”闵随也不退让,他知道凡事都有意外,就像是IMS的项目永远不会只有PlanA,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风险太大,他不允许原烙音的腺体出现一丝差错。   “那小原呢。”符忍盛伸手将纷飞的孢子抓住,戴上老花镜,“腺体/液与信息素提取液区别极大,由于提纯信息素的危险程度远低于提取腺体/液,研究所做过很多相关实验。”   “但从来没有AA甚至EA之间的。”   这能够理解,毕竟众所周知双A会有信息素冲突,而Enigma才被公布,且无一例外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没人愿意捐献隐藏着基因密码的信息素。   “就从前的情况来看,你的信息素有强攻击性,而这些对小原的影响现有科技手段根本无法完全拔除。”符忍盛瞧出闵随的意思,强调道,“凡迩高也不行。”   原烙音前几次危机情况都与闵随有关,他们是最矛盾的塔卢索与命定伴侣,相互吸引又会因此受伤。   “由此,很大几率小原会出现轻微不良反应,但不会是永久。”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闵随是唯一的解药,但又是带刺的玫瑰,使用必定会被刺伤。   另外条出路是沈清诺,复杂的家庭组成令这个Omega将原烙音当做救命稻草,为了自己,他恐怕拿着诊单就去找护士抽腺体/液。   闵随不否认自己的自私,他不允许原烙音与任何性别任何生物有那么深的牵扯,仅仅只想到沈清诺的腺体/液会注入Alpha的腺体,他就嫉妒得发狂。   只有Enigma的信息素才会对原烙音的攻击性那么强,若他是Alpha,量级弱于原烙音,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为什么不是Alpha,为什么没有腺体?   “多抽点血,就能多提纯些。”   符忍盛噎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闵随,现在是技术不达标,就算是将他的血抽干也无济于事。   但对上闵随的眼睛,他瞬间有被触手缠绕脖颈掠夺呼吸的窒息感,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医院。   “我去拿东西。”   闵随抽血都是符忍盛亲自来做,Enigma与塔卢索的双重特殊性摆在那,他们不能够承担暴露的风险。   值班的护士疑惑符忍盛怎么忽然出现在医院,关心几句后也没再多问。   针管扎入闵随的胳膊,细小如同海藻的触手伸出阻拦外敌的入侵,它们合力掰断针头又将断裂的部分推出。   这样的场景每次抽血都会上演,但闵随已经极力控制,不然暴怒的触手会凭空出现捆住符忍盛将他从窗台丢出去。   在宿主安全的情况下,信息素是Enigma最宝贵的武器,量级机制令这一性别生来就凌驾于其他性别之上,但当它即将被剥离时,即使刺痛宿主,也要拼命反抗。   带给闵随的,就是宛若凌迟的痛苦。   符忍盛敢打包票,塔卢索这辈子受的伤最疼也就这样了。   听说塔卢索违背本能放弃伴侣也会有剜心之痛,但眼前这位不大可能有机会尝试。   闵随连束缚带都没有用,他手握成拳,青筋暴起,看着鲜红的血液从针管流入玻璃管中,逼迫自己的信息素臣服,压回蠢蠢欲动的触手,发出无声警告。   八百毫升。   这是超过规定值的数量,饶是闵随并非人类也脸色苍白。   他为工作日夜颠倒,从不休息,将塔卢索不需要睡眠和食物发挥到极致,恨不得自己是执行特定程序的机器。   但毕竟这是人类的躯体。   谢垣的消息发来,提醒他研究所传来的进度。   “近期可以进行手术。”他将手机递给符忍盛。   这件事不是秘密。   闵随以个人名义不计较利益的大笔注资,就像在必输赌局上一掷千金。   由于对家恶意竞争资金链断裂的塔斯医药公司得以重新开启被迫叫停的科研项目,并由闵随牵线搭桥与原氏集团投资的研究所展开合作,不负众望制造出原烙音腺体缺失的γ-136蛋白,由于人工补足腺体缺失部分的实验早在上个世纪就秘密进行,经过多轮实验终于预备投放市场。   “IMS迟早会进军医药行业,只不过提前罢了。”   闵随无比庆幸自己遇见原烙音之前就预见这一群体背后的巨大利益,在多年前就拯救过这个因资金问题暂停的项目。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调整好他的心情,手术之前可以适当进行临时标记。”符忍盛将谢垣的汇报仔细看完,得出结论,“手术越早做,对他的身体越好,有凡迩高在能确保手术的正常进行。”   “但新闻——”   “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打扰他,也没人敢打扰他。”闵随道,头晕目眩逐渐恢复正常,他听着灯传出的电流声,心却飘回海边小筑酣睡的Alpha身上。   针眼早已愈合,符忍盛感叹道。   “塔卢索真是伟大。”   “爱的天赋是我们种族与生俱来的。”   闵随并不认为这是值得称赞的事,为命定伴侣奉献一切是塔卢索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原因,他如今做的都只是他能给的,谈不上伟大与牺牲。   他甚至在愧疚,若是早一些遇见原烙音,或是预知到未来,他也不会如此无力。   漫长的生命中,他觉得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生物,因此乔装打扮混入人类社会,数不清的时光中他改变身份,尝试无数工作,却偏偏缺少腺体医生这一项。   或许接受遗憾是必修课。   酸涩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但很快闵随的表情微变。   原烙音要醒了。   “我建议手术完成度过危险期后,你们能够进行完全标记,这样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削弱不良反应。”   完全标记。   那是只发生在Alpha与Omega之间的联结,双A情侣无论撕咬得再狠,也只能止步于临时标记。   信息素始终会消散。   “可你之前连临时标记都不建议。”跨度如此之大,闵随眯起眼睛。   “是因为Enigma的信息素会压吞噬Alpha的,但如果你的信息素提取液进入小原体内,就会生出相应的连锁反应,之前的危险不足为惧。”   而且完全标记象征着塔卢索与命定伴侣彻底联结,那些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最终也会收敛尖刺。   闵随没有立刻同意。   “我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完全标记不是小事,在他的设想中这会发生在他们举办婚礼之后。   但原烙音的身体是首位。   当闵随还在犹豫时,他感受到百里之外遗留充当保护的触手缩到床底下瑟瑟发抖生怕暴露。   原烙音醒了。   与此同时,Alpha的电话打来。   现在问题来了。   接,还是不接? 第37章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床头小灯散发着融融暖意,身侧的被窝早就凉透,打出去并未接通的电话嘟嘟响着忙音。   原烙音拉开窗帘眺望,远处的海浪肆意拍打着沙滩,灯光星星点点,路边小摊热火朝天,烧烤的白烟往上延伸逐渐消失不见。   半梦半醒间萦绕的乌木信息素也化为乌有。   但这只是不起眼的小事,手术时间未定,但开始前的几个月他就需要调整状态,避免因自身原因影响治疗。   闵随担心过多信息素引起他的腺体反应,甚至伤害,停止释放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他踌躇要不要再拨一个时,门锁传来滴滴刷卡声。   门开了。   比闵随先进来的是烧烤香气。   “抱歉音音,在门口才看到你的电话。”闵随将打包袋放在桌上,解释自己的失踪,“你睡得有些早,我想着你如果半夜醒了会想吃点东西,正巧符医生打电话来怕吵到你就出门了。”   勾出馋虫的Alpha哪里还管什么接没接电话,他的心早就飘进了烧烤串,最多分心思在闵随背起的左手上。   “这是什么?”   他只能看出是一个盒子。   “我让人送来的。”   盒子里是精致漂亮的手工皮革纯黑chocker,还镶嵌着上下两个铁质银环。   “本来是打算好好准备下再告白,但没想到音音那么快。”   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后,原烙音的笑有点僵。   chocker。   闵随不会真有小圈倾向吧。   “给我戴上吧。”   要当合格的男朋友,对象送礼物,他总不能扫兴。   闵随站在床沿,佩戴chocker的手指在皮革与Alpha肌肤间穿梭,他的小腿撞在木质床底,触手借着盲区鬼鬼祟祟钻进西装裤消失不见。   chocker上镶嵌着铁质字母,是闵随的姓。   “符忍盛说,在手术前建议临时标记。”Enigma对于Alpha的标记是安抚与征服,能够稳定Alpha体内的信息素含量,控制他达到比较好的术前条件。   但也只是术前一两周,毕竟他们也是EA中的异类,时间太长就算配合着药物控制,没进行完全标记信息素迟早会伤害原烙音。   但信息素多少还是会受宿主控制,闵随对原烙音的态度转变,多少能够减弱对Alpha信息素的吞噬分解反应,至少不会重演从前那么惨烈的结果。   “临时标记?”   凄惨经历还历历在目,原烙音嘴角抽搐,轻微的摆头被chocker上的铃铛放大无数倍。   误认为他抵触,闵随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Alpha等候许久,终于失去耐心。   他双手撑在身后,仰头在闵随侧脸轻轻咬了一口,释放出宛若钩子的信息素环绕闵随。   “不是说要临时标记吗?”   “别告诉我你只想咬一口。”原烙音坐直身子抓住闵随的手,外出旅行时男人并不会佩戴过多戒指,于是现在右手中指上只有他们的定情信物。   “这其实是我亲手做的。”他再点一把火,抬起闵随的手,就像是绅士亲吻心上人般吻住那枚盈满爱意的戒指,“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偷你的戒指去量有多惊险。”   闵随当然知道。   他的眼神渐渐变深,另一只手将领带摘下,没怎么用力就扑倒Alpha,戴着右手的食指摩擦在原烙音唇缝,伺机探入。   “唔。”原烙音感受到两根手指的搅弄,闵随带着乌木香气的吻落在chocker遮挡不住的地方,引起生理性战栗。   男人粗砺的左手从花衬衫下方探入,划过原烙音因紧张鼓起的腹肌,来到有明显训练痕迹小有成效的胸肌,但那里显然不是最终点。   心脏砰砰跳动着,离得近些都能听见,更遑论直接的触碰,原烙音像熟透的虾想卷起身子,却因为闵随的桎梏只能无力敞开。   再往上是肿胀的腺体,由于宿主的兴奋红肿得撑起一片油皮,像是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指腹轻轻一划,原烙音差点尖叫出声,但由于手指堵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咽,用舌头讨好始作俑者。   闵随终于放弃这样细密的折磨,他解开碍事的花衬衫纽扣,吻落在Alpha的侧脸。   “咬我,闵随。”   “咬。”   原烙音偏过头边喘边道,忍不住悬空后背拱起腺体,送到闵随唇边。   他太诱人,双眼雾气满溢,湿漉漉的眼神足以迷惑Enigma咬穿他的腺体,鹤立鸡群的高量级Alpha主动臣服满足Enigma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   毋庸置疑,信息素对撞就是两性关系的绝佳催化剂,能够令整栋楼Alpha暴动的高浓度信息素在这间海边小筑中奇妙融合,宛若潮热黏湿的乌木林中喝一口解腻的冰柠气泡水。   青柠想要偷偷溜走,却被敏锐的乌木捕捉捆住,就像现在原烙音躺在闵随身下,被迫接受比他想象中爆裂百倍的临时标记。   上次发生在拉乌斯蒙德易感期,认知失调就像是一团笼罩在记忆深处的雾,他记得那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快感,比任何一场拳击都更加热血。   闵随舔干净他腺体溢出的血珠,塔卢索的唾液也有加速愈合的奇效,但只对塔卢索与命定伴侣有效。   “音音,太早了。”闵随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安抚暴动的Alpha,握住他的手腕利用测量仪监测他的信息素水平,以免进入易感期推迟手术进程。   说得隐晦,原烙音却听懂了。   他一脚踹在男人腰际,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压在身上的闵随弄开,两相对比极其惨烈,对方西装革履只是衬衫揉乱,而他衣衫凌乱腺体还留着个牙印。   这不公平!   原烙音翻身压在闵随身上,撕开衬衫,食指戳在男人鼓起的喉结。   “闵先生是要把西装变成自己的半永久皮肤?”他的目的当然不是调笑,只是为了让男人放松警惕,以便于他的下一步计划,“你有隐藏腺体症。”   你一口我一口互相标记才是礼尚往来,都是Alpha装什么。   但原烙音没有标记经验,又看不见闵随的腺体,在心脏上方乱咬一通万一出事担待不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闵随的肩膀咬下一口。   犬齿天生就是这个作用,刺破男人肌肤后还不依不饶继续深入,高浓度青柠味信息素注入闵随的肌肉,逐渐向血管蔓延。   “我也标记你了。”   那点痛几乎能够忽略,闵随处于下位,抚摸原烙音毛茸茸的脑袋,眼神却始终盯在精致漂亮的chocker上。   命定二字就像是裹着蜜糖的牢笼,将塔卢索永永远远囚禁其中,而这镶嵌着他姓名的chocker就像是一道他给予Alpha的枷锁。   原烙音从标记中汲取到充沛的精力,他翻身下床前在自己制造的咬痕蜻蜓点水,就摩拳擦掌朝烧烤大餐奔去。   闵随牢牢记住他的喜好,不吃葱。   微小的细节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令人感动。   还没等他拿起第一串,一股大力就抓住他脖间的皮革,窒息的那几秒缓过劲后,他已经被托举坐上岛台,唇被人叼住越吻越深。   他不知道闵随忽然发什么疯,但也因此沉沦。   视线骤然一黑,空气开关的脆响在潺潺水声中很明显。   停电了。   这是异种生物的狂欢,触手趁着这段来之不易的空白出现,在缠上Alpha脚裸的那一刻被宿主叫停。   【滚回去,不然切了你】   触手偃旗息鼓,灰溜溜缩回塔卢索体内。   “好黑。”原烙音双手捧住闵随的脸,努力想扭转劣势,夺取这场战役的主控权。   平日这样的时候闵随总会退让,但不知为何这次男人摧残得他舌根发麻也不肯退让一步。   就像是迫切地想要确定什么。   他推开闵随,但手还是继续捧着男人的脸。   “告诉我,怎么了?”   跟疯子一样扑过来亲总得有个理由。   “符忍盛告诉我,你的数值这段时间趋于稳定,这个月就能进行手术。”   直到看见符忍盛消息的那一刻,闵随才恍然惊觉自己并不是胜券在握,原烙音不是他手里操纵的股票。   他能够保证股票持续上涨,毕竟那只是跳跃在他掌心的数字,但却没有通天之能,保护原烙音的安危。   仅仅触碰原烙音就抖成那样,临时标记都痛得脸色发白,腺体那样的精密器官不建议使用麻醉剂,到时候开刀原烙音会疼成什么样。   “对不起……对不起音音。”他不敢坦白塔卢索的身份,也不能确保自己分担痛苦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   爱人暴露在风险中,那就是塔卢索的无能。   闵随抱住他的腰,死死将人扣在怀里。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原烙音也不知道素来稳重的闵随怎么忽然情绪外露,但他也只能哄,“闵先生,你救了我,我该说谢谢而不是你说对不起。”   联想到双A临时标记,被标记方会由于外来信息素而发生短时间情绪突变,有实验表明大概率就是伴侣的性格。   闵随这样子,还真有点像他。   “那你呢?”原烙音问道,“什么时候去抽腺体.液,我也要去。”   愧疚又逐渐攀升,   “别去。”他暂时不希望Enigma的身份被拆穿,他有预感原烙音并不会乐意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痛苦的样子。”   原烙音瑟缩着嘴唇,眼神涌入无数复杂情绪,屡次张唇又闭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第38章   超98%的Alpha与Omega腺体都处于正常状态,而剩下的2%往往需要药物或者伴侣的信息素稳定。   临时标记是建立在四种性别之间的桥梁,即使是Beta干瘪的腺体,也能发生这样的生理反应。   高契合度伴侣之间的临时标记能够令双方腺体处于活跃状态,也就是适合手术的状态。   与符忍盛多次交涉后,原烙音最终还是选择麻醉,即使这样的选择极大可能出现腺体灵敏度与契合度下降的后遗症。   他并不觉得在意识清晰的情况下,医院的束缚带能够完全束缚他,在手术进行过程中,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带来不好的结果。   “闵先生。”原烙音穿着病号服,从包里翻出两封信,递给闵随,“如果我出不来的话,就把上面这封交给我的家人,下面一封是给你的。”   闵随捏住信纸一角的手指用力到边缘发白,但还是挤出笑,用不容拒绝地力道塞回原烙音的怀中。   “不会有任何意外,你会平安出来,这两封信永远都不会被拆开。”他不希望从原烙音的口中听到这样接近遗言的话。   原烙音就该像他们初遇时那般,永远热烈快乐,而不是因为不可能到来的早逝惴惴不安。   “怎么可能没有意外?”原烙音察觉到男人的失落,他骤然发现这场手术对闵随来说也很残忍,刚刚确定关系不到二十天,就要承受生离死别的威胁。   “你一定会没事的。”闵随不能明说,只能语言干涩地安抚,就像是死刑架前毫无作用的自我祈祷。   无力又悲哀。   “刘医生来讲术前风险,签字后就要进手术室了。”护士的身后是原烙音比较眼熟的医生,符忍盛的徒弟。   “小原,老师在准备了,他亲自主刀,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死在手术台上,这么残忍的字眼却是这台超高难度手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运气稍微好些,便是人工腺体与他不匹配,他极有可能会将腺体完全切除,变成一个残废的Beta,由于身体器官需要信息素而终生服药。   “和我设想的差不多。”原烙音干巴巴笑着,触及到闵随难过的眼神也没法继续,那些笑在消失前就成了苦涩的眼泪流在血管中。   他从来没看到这样的闵随,男人在记忆中永远都意气风发,运筹帷幄。   眼神下移,他看到闵随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就像是想抓住虚无缥缈的希望,悄无声息的对视在这一刻无比残忍。   谁也不知道那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术前准备腺体强制休眠,上手术台就不会有回头路。   死亡几率占比很大。   闵随微凉的掌心罩住他的侧脸,原烙音甚至感受到指根那枚象征他们爱的戒指。   临时标记存在期间强烈情绪会互相传染,感受到闵随的担心与紧张,他轻轻偏过头吻在男人的掌心。   “等我,我会没事的。”   签字后,手术开始比想象中要快,原烙音进入手术室前朝闵随挥手。   注入他体内的并不是麻醉,腺体这样的器官很容易留下后遗症,闵随不可能让原烙音承担这样的后果。   针管里是塔卢索的分泌液,不同于拳场那次的液体,这能够短时间完全转嫁命定伴侣的痛感,而作用期间伴侣会陷入深度昏迷直到分泌液代谢。   “闵先生,请跟我进来。”   消毒干净后,闵随走进手术室。   围在手术台前都是凡迩高,它们的花朵脑袋正嘤嘤嗡嗡发着超电波交流,吵得人脑仁疼,察觉到塔卢索的到来,它们瞬间缩成鹌鹑样眼观鼻鼻观心。   就算塔卢索的强横气息已经刻意压制,也令最近的黄花脑袋凡迩高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它们害怕闵随。   符忍盛早有准备,拽起黄花脑袋凡迩高啪啪就是两巴掌,将硕大的花骨朵打得左摇右晃。   “放心吧,我们在,绝对不会有事。”符忍盛没想到闵随对凡迩高的影响那么大,本来是想要Enigma释放信息素维持腺体休眠的持续性,但煞星降临,在场除他之外的凡迩高都双手颤抖。   “你先出去吧。”   闵随释放高浓度信息素后转身离开,隔着玻璃看了眼原烙音。   Alpha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比拳场遇见玛仑那次还脆弱。   他关上门,坐在铁凳子上。   衣服有些皱,他盯着那枚算不上非常好看的戒指,感受手术刀划破肌肤的尖锐痛感,那就像一把斧子狠狠凿进大脑里搅弄。   冷汗从额角流下,闵随的身子没有摇晃,就像是庄严的石像,守护着手术室中即将改变命运的Alpha。   塞入人工腺体,原本足以令人死去活来的痛苦传到闵随身上甚至增添了几倍,他迫不得已停掉只是用来伪装人类的呼吸,掌心按压在心脏上方不存在的腺体,企图用狠狠挤压的方式来缓解钻心的疼。   缝合的痛感相较于之前要减弱许多,此时此刻电子钟最前一位已经改变了六次,他长舒一口气,闵随知道手术结束,几乎虔诚地吻在右手的戒指,感谢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保佑他年轻的爱人。   “手术很成功,他过会就出来,在病房观察一周,没问题就能够出院。”符忍盛穿着手术服,他注意到闵随整个人被汗打湿,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不禁再次感叹塔卢索爱的强大。   他做过无数腺体手术,Alpha的,Omega的,近70%担心麻醉带来的后遗症选择无麻手术,再紧的束缚带都有可能被弄断。   而原烙音全程没有动静,所有锥心刺骨的痛转给闵随,也加快了手术的进程,比原计划缩短了近40%的时间。   “还能走吗?”   若是闵随恢复原体,那点痛不值一提,但他选择将自己关在人类的躯壳中,就只能硬生生地去抗。   “缓过去了。”闵随站起身,再次无比庆幸身为塔卢索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不敢想这样的痛苦若是落到原烙音身上会是什么情形。   手术成功,外加原烙音并没有注射麻醉剂,醒得很快。   他第一眼就看到身边的闵随和眼睛里憋着泪的原衡铎。   这小子怎么会在这?!   他怎么来首都了。   “闵先生让我来的。”原衡铎看出原烙音的意思,扑过来蹲在病床前,无形的尾巴耷拉着,“哥,你有没有事。”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有没有醒麻时发疯,但现在已经完全清醒。   腺体的状态绝佳,前所未有的感觉冲击着原烙音,即使伤口还未愈合,信息素的分泌水平也已经正常,腺体也没有不健康地跳动。   窗外的阳光溜进来,照亮蓬勃生长的绿植。   “闵……”太久没说话,他张嘴后,嗓子干裂得快要撕开。   他想要抱抱闵随。   手术结束,临时标记却并未消散,他能感受到闵随的劫后余生。   那本该是他的感受。   闵随为什么看起来比他更像大病初愈?   “哥,符医生说,你这一周都要住院观察。”后天就是研究生的毕业典礼,原衡铎来首都也是为了此事,“放心哥,我一定给你全程直播,每个人都给你合照。”   “先给家里视频。”   “他们知道你不想他们来,就派我当代表,打来几十个电话,都快急死了。”   他担心自己真的死在手术台上,自私又脑袋不清醒地选择隐瞒家人,幸好手术成功。   原烙音拨去视频,对面瞬间接通,温宴玉哭得眼睛微微肿起,说话都在抖。   “我们马上登机,原烙音,你真的气死我了……”   *   原烙音喝着不粘稠的小米粥,盯着一旁的辣味炒菜,嫉妒两个字都说倦了。   看到原衡铎源源不断发来的照片,每一张傻大A的脸上都P着他的大头照。   他关掉手机丢在一边。   看着糟心。   闵随放心不下坚持陪床,把文件搬到病房,拿着钢笔认真工作的模样看得原烙音心摇神晃。   可惜腺体恢复期,符忍盛严禁再有外界信息素刺激,就连手术时没来得及拔除的临时标记在早上也通过药物强行截断。   “音音,我要回趟公司。”   闵随欲言又止,甚至用了快半小时时间心理建设,才说出这句话。   离开需要照顾的伴侣,他是最不负责任的塔卢索。   “快去吧,爸爸马上要来陪我。”   Alpha并不知道他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闵随。   IMS旗下专营珠宝首饰的Osians公司遭到同行恶意竞争,准备发行的新一季珠宝产品惨遭数据泄露,设计稿和成品八成以上在外网偷跑。   皇冠系列所有工作人员近七个月的努力全部白费,还有合作商的违约追责以及巨大经济损失。   一连两个周IMS灯火通明,邀请来的技术大牛在想办法揪出利用非法手段窃取资料的黑客。   这正巧也是闵随这个身份学习的专业之一,他就二十四小时连轴转,非必要不出IMS大门。   “闵先生,那个人抓到了吗?”原烙音接受全家人三百六十度批斗后,终于痊愈出院。   甚至瞒着温宴玉搬去闵随的别墅,将自家房子堆着积灰。   现在毕业后的无业流民正进行他们每天一次的电话,还充当半个田螺少年时不时去IMS顶楼总裁办送温暖。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   那就不得不提原烙音在厨艺上的奇思妙想。   总之都是不能吃的好东西。   “抓到了,法务部在准备起诉。”闵随就像是铁做的机器人,半个月不眠不休还是活力满满,但他却听出原烙音语气的不自然,“音音,你怎么了,需不需要我现在回家?”   “没什么。”原烙音含糊道,“我今晚要去和师兄师弟们聚餐,可能要通宵,就不陪你了,明天见。”   闵随没多问,等原烙音挂断电话。   他很快就知道原烙音在遮掩什么。   现在指针指向零点,又是新一天的开始,他终于处理好近几年IMS旗下所有公司涉及项目中最大的信息泄露案。   他知道这些时间冷落了Alpha,即使将所有可自我支配时间全部给了原烙音,也彻底舍弃不必要的睡眠。   但偏爱没有做到。   原烙音能坦然接受那是他的爱。   不代表闵随不自责。   想到原烙音即将入职IMS,公司配备的电脑算是市面上不错的款式,但却不是顶尖。   是送一套新的电子设备,还是车和房子,但是这些对Alpha来说都是不起眼的东西。   “老板。”谢垣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你来得正好,订一款T家的全家桶,还有原烙音的工位选个好点的。”   谢垣表情怪异。   “老板,锐锋那边传消息说,原先生拒绝了IMS的offer。”谢垣声音越来越弱,一看闵随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是捅了马蜂窝,这么大的事情原烙音居然没告诉闵随。   “拒绝了?”闵随眼神落在桌前的相框,里面是原烙音画的Q版小人,“没事,全家桶照样买。”   他打去电话。   原烙音并没接。   没事,可能是聚餐的环境有些吵闹,或者开了静音。   “再让生活助理去联系年轻人比较喜欢的饭店,明天晚上六点半包场。”闵随没抬头,给原烙音发去信息,感受到那库斯的气息还存在于同一空间,他不耐烦地看过去,“数据泄露的补救措施到现在都没出个章程,你还不走?”   看热闹的心思昭然若揭,但谢垣惹不起没休息好的Enigma,溜得比兔子还快。   发去信息后,闵随保持着十分钟看一眼最新消息的频率,继续处理工作,直到指针指向“2”,原烙音仍旧没有任何讯息。   最后电话打去后,原烙音甚至不胜其烦关机了。   他有些着急,打给卓蒙,却得到卓蒙并不在场以及全部实验室的学生都去了,组织人是赵翎羽的消息。   不知道卓蒙忙什么,没等闵随问下一句就挂断电话。   黑色屏幕倒映着Enigma精致的脸,他的唇抿成一条线。   喜欢原烙音的Omega和Beta都在,真是让人不爽。   通宵和觊觎他的人在一起。   他不反对Alpha交友,但断联他会很担心。   下一个电话打给了技术总监,闵随几乎态度强硬地要到了赵翎羽的号码,终于得到了原烙音的下落。   那点醋意很快就被紧张取代。   闵随摘下腕表,穿好外套消失在办公室。 第39章   凌晨三点的沙滩空无一人,只有空悬在海面之上的月影,闵随沿着海岸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团篝火前喝酒的原烙音。   他走过去。   “音音。”   原烙音迷蒙着眼,即使看不清也知道那就是闵随,他的脸色潮红浑身酒气,脚边全是喝光的啤酒瓶,手上还有半瓶准备往嘴里灌。   闵随掐住他的双腮阻止动作,一用力就夺下他手中的瓶子丢开。   淡黄色的酒液喷洒在空中,最后倒在沙滩上,将沙子浸润。   “我听谢垣说,你拒绝了IMS的offer?”闵随收回手,借着火光看见Alpha脸上的红痕,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愤怒压下,蹲在原烙音面前,“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任何征兆与原因拒绝IMS的offer,这一点闵随并没有任何意见,毕竟人生是原烙音的,他尊重伴侣的一切选择,但失去联络甚至故意关机是幼稚且危险的。   他的工作几乎没法进行下去。   谁能想到,绕了好几圈才从情敌那里知道Alpha的去向。   “不要。”原烙音喝醉了,他抱住双膝蜷缩起身子,身上沾了不少沙,那样自我保护意识浓厚的姿势令闵随警铃大作。   即使理智告诉他绝不可能,但他还是用食指整理Alpha明显还是湿润的头发,尽量放缓声音。   “音音,是谁欺负你了吗?”   原烙音是占比极低的高量级Alpha,现在更是治疗好腺体重获新生,本身还是拳手,没人会不长眼招惹。   “没有。”原烙音的头埋得更深,声音从额头与膝盖的罅隙传出,有些闷。   “那为什么要拒绝IMS呢?”闵随实在无法理解,据他所知原烙音并没有继续深造的想法,而IMS旗下公司绝对是行业龙头,“或者音音,为什么要一个人在沙滩喝酒?”   大部分计算机人才的梦想就是进入锐锋这样的大厂。   原烙音猛地抬起头,毫无征兆地隔着衣服去揉搓那块新生的腺体,力道之大连闵随一时间都没有拉住,只能够单膝跪地将Alpha锁进怀中。   “原烙音,你在做什么!”还在恢复期的腺体根本受不了一点伤害,甚至连效果好一些的抑制贴与抑制剂都不能用,哪里受得了物理上的粗暴摩擦。   “符医生告诉我,我的腺体恢复期结束后也不能完全和常人一样,而且由于非天生腺体的影响,我这辈子都不能从事高压高强度的工作……我就像是个废人。”原烙音语无伦次,他看着身旁熊熊燃烧的火焰,只觉得自己丧失了未来的方向。   他因短暂的生命选择自己较为热爱的计科专业,在治好后却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这都是其次,他日后与刺激些的运动基本无缘,若是没有保养好,极有可能落得终生服药的下场。   人都是贪心的,他从前想到只要能活下去怎么样都行,手术成功后却控制不住难受。   “规则是可以打破的,更何况医学在不断进步,这个问题在未来一定会得到妥善解决。”   “你毕业了。”闵随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悉心安抚情绪崩溃的Alpha,“我知道音音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最好,我们不走这条路还有很多路可以走,IMS会为每个人才创造机会。”   “闵先生,你好像在哄小孩。”原烙音终于舍得离开男人的怀抱,他的脸混着海水与汗,胸前的衣料也是皱巴巴的。   “你就是小孩。”闵随裤腿上沾满沙粒,他提好原烙音遗忘在一旁的桶,浇灭还在散发光亮的火堆。   处理好Alpha造出的残局,闵随蹲在原烙音面前。   “我背你回去。”   宽阔、冰冷,原烙音一言不发,死死用双臂搂住闵随的脖子,近乎执拗地朝前看去。   远方的都市灯火璀璨,左边的海漆黑如墨,灰白的沙滩是分界线。   “你会摔吗?”原烙音忽然发问。   闵随不明白他现在的思路,但还是有问必答。   “不会。”   原烙音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窝,又不老实地朝前与闵随脸贴脸。   “你现在是不是鞋子里都是沙?”他又问。   “我不想跟鞋子丢了的人说话。”   原烙音偃旗息鼓,沾满沙的赤/裸足心晃动两下,最终还是因为酒精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一口咬在闵随的肩膀上泄愤。   回到车上,闵随给人扣上安全带,趁原烙音懵圈的时候扣住他的后颈,在Alpha的唇上狠咬一口。   额角传来剧痛,闵随不得已把人松开,原烙音抬起的拳头还没收回,正一脸得意地望着他。   “谁让你这么亲我的。”   闵随的笑令原烙音短暂清醒,他的双手被男人控制动弹不得,只能仰脸承受厮磨的吻。   “这是给不乖小孩的惩罚。”闵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捆在原烙音的左手腕,心满意足地在那上面落下一枚浅吻。   是一枚新的棕色皮革手环。   和chocker像是同一系列。   原烙音晕晕乎乎地想。   是吧是吧。   闵随就是有小圈倾向。   *   追进信息泄露案居然扯出不少陈年旧事,矛头直指闵随进军珠宝行业前的龙头企业。   钱是养好原烙音的基础。   距离工作狂闵随飞往海滨城市力霜出差,已经快一个周。   终于这场计划之外的出差要走到尾声,全家桶原烙音非常喜欢,但房和车都被拒绝。   原烙音用了更令人心动的理由。   说结婚后再要。   结婚和完全标记往往挂钩。   闵随想起符忍盛建议要尽快完全标记,但准备婚礼这点时间明显太过仓促,只是先标记再婚礼又很委屈原烙音。   思绪越飘越远,符忍盛前来打扰。   【符忍盛:腺体彻底融合需要时间,四十天是一个节点,翻过去后就可能出现不良反应】   【符忍盛:身体越好反应越强烈】   【符忍盛:快完全标记】   【符忍盛:还是那句话,双方愿意,不然小原可以告你的】   闵随回复个句号显示已读。   其实这段时间原烙音的心思根本藏不住,他能捕捉到比平日更加浓的青柠信息素,预示着Alpha的易感期即将到来。   这次是腺体恢复后的第一次易感期,至关重要,大概还有近半月时间,几乎与四十天节点重合。   他不想那么草率地与原烙音彻底拥有彼此。   塔卢索在祂们种族的语言中象征着“浪漫、忠贞、追逐爱的勇者”。   浪漫排在首位。   而据他观察,原烙音也很吃这一套。   但现在,他最重要的是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然后飞回首都。   【原烙音:(图片)】   是分享烧烤吗?   音音说过今晚要和朋友聚会烧烤。   闵随点开一看。   原烙音上半身赤/裸,由于临时标记还在都没贴抑制贴,脖子上挂了玉佩和chocker,手环也戴在右手手腕。   相片将满桌子烧烤和原烙音框在一起,微微扭身露出Alpha漂亮的身材,手捏着一串土豆片放在嘴边。   照片右下角还有水印。   【22:17】   【定位丨力霜市】   原烙音不声不响地就到他出差的城市,看照片上那些人有男有女,他一个都不认识。   【闵随:怎么来力霜了,早告诉我今天来接你】   【闵随:烧烤好吃吗?】   【闵随:音音,要不要我来接你?】   微信的提示音频频传来,原烙音只是看了一眼,就开静音丢在一旁。   “你长得真漂亮。”坐在旁的Alpha也没戴抑制贴,但不同于原烙音。   他的番石榴信息素烂熟得不知道与多少人结合过,就像是开屏的孔雀向原烙音施展还没针尖大的魅力。   原烙音皱起眉,他最烦把sex当做炫耀资本的畜生。   从小到大原烙音不知道拒绝过多少人,这点快溢出眼睛的渴望纯属于想要征服他,完全不顾前场游戏他说的已有家室。   “谢谢,我知道,比你帅。”   酒桌上的游戏来来往往,原烙音摇骰子运气好,喝得在场上算少,但也有好几杯高度数酒。   “这杯我就不喝了。”原烙音皮笑肉不笑,挡住自己的杯口,射向陌生Alpha的眼神像淬了冰。   “别嘛,都是出来玩。”那个人被拂了面子,不太高兴,笑得很僵。   “你先把这杯喝了,再开一瓶还能善了。”原烙音彻底没了笑,他亲眼看见这人接过服务员手上的酒,而那支酒被这人放了东西。   “怎么,看不起我啊。”   “是又怎么样?”   气氛变得僵硬,那人是这边有名的公子哥,性取向为同性Alpha和Beta不是什么秘密,原烙音这种长相很合他的口味。   原烙音本来就是生面孔,闻不见信息素又没抑制贴肯定是Beta,在场的人无一不认识这位公子哥,都觉得今天这陌生帅哥必定倒霉。   公子哥一拳挥上来,被原烙音轻易躲过,只一拳回击就飞了出去。   酒杯烧烤盘噼里啪啦倒了一地,原烙音抓住他的衣领单手把他提起来,又是两拳,在其他Alpha明显想要帮忙后放出青柠味信息素。   类似于Omega常有的果香,但没人敢忽略这种压迫感,Alpha社会等级分明,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高量级Alpha对低量级同类的信息素凌虐。   原烙音也不知道为什么闵随的信息素那么霸道,临时标记后两个人的信息素都牢牢锁在他的腺体,牙印消了桎梏还没解除。   这是腺体康复后他第一使用信息素压迫,效果比想象中还好,全场Alpha和Omega都被震慑,只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公子哥。   “给我下药,你哪根葱?”原烙音一脚踹在公子哥的身上,掐住他的脸把大半瓶酒灌进去,看他催吐得撕心裂肺,才终于肯放一条活路,“我是七十公斤级拳击运动员,刚刚玩游戏不是告诉你我玩拳击吗?”   他将一地狼藉和自己的大头框在新照片里发给闵随,这次地位更加清晰。   【23:27】   【定位丨力霜市鸿阳西路196号】   他打了那公子哥大概二十分钟。   “等等。”他叫住忙着送公子哥去医院的几个人,递去一张卡,“这张卡里面有十几万,具体我记不清楚,密码593417,当医药费。”   “他先动手,被骚扰的精神损失费我就不追究了。”   破钱消灾就是这公子哥的惯用伎俩,正好舞到他头上,他就顺便教训教训这个崽种。   “拳击学费我就不收了,在首都让我当教练起码这个数。”他翘着腿,是不是往大马路看去。   等熟悉的车牌号终于出现,那杯不知为何幸免于难的加料酒还在桌上,而剩下的AABBOO全部都缩成鹌鹑。   他将那杯加了椿药的酒一饮而尽。   等着闵随过来,狠狠抱住亲上两口。   就不信这正人君子还要坐怀不乱。   他们走后,那群大气都不敢喘的人终于解脱。   “我天,我就说他来头不小。”   “你看见了吗?那是IMS的老总,经常上新闻那个,他还因为帅出圈了,Enigma新闻一出,好多人都猜他其实是隐藏的Enigma。”   “那今晚那谁不就白吃亏了?”   *   原烙音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药力层层叠加,他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内里的火一点点蔓延逐渐融化了五脏六腑。   他的双臂虚虚搂住闵随的脖颈,满眶欲落未落堆积的泪水模糊视线,恍惚间某一瞬看见闵随紧绷的下半张脸。   这是生气了?   很快,闵随抱着他走过银白色沙滩,力道很轻地将他放在马路边停靠的车中,没急着去驾驶座,而是一手撑住副驾驶的椅背,把原烙音笼罩在身下。   阴影打在原烙音的身上,闵随的身后是洁白月光投射的沙滩,乌木味弥漫充斥鼻腔,明明只喝了半杯啤酒,原烙音却觉得自己醉得不清。   好想要更进一步。   “打架了?”只有闵随知道自己看到第二张照片时的心急如焚,生怕对方万一人多势众原烙音吃亏怎么办。   “我赢了。”原烙音嘿嘿一笑,有些傻气,迟到的酒意终于上头,他晕晕乎乎,“要不是我打他,就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打了架还那么得意。   “想亲。”   他像一只睁不开眼睛的小狗,用鼻子汲取气味寻求安全感,却被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回原位。   “不亲。”   “音音不听话,不是乖孩子。”   最后一次背触碰到座位时,原烙音皱起脸,一口咬在始作俑者的手指。开始是恶狠狠地叼住,不知道从那一秒开始变了味,黏腻的氛围在狭窄的车厢扩散。   闵随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在心上人面前释放信息素,融入原烙音腺体中的乌木听到呼唤钻出,带着青柠与新生的Enigma信息素交融,他漆黑的瞳孔塞进去一团墨,浓得化不开。   醉了。   原烙音醉了。   恶劣因子在脑海中跳跃,摇旗呐喊着,狞笑着撕开Enigma虚伪的外皮,将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暴露出来。   做点什么吧。   不过火,原烙音不会知道的。   手指在湿软的口腔搅弄,先是一根,而后又伸进去第二根,呜呜的软声求饶是这么悦耳。   原烙音只觉得那把火再不熄灭,他就得烧成一捧灰,比银色沙滩还要洁白。   青柠味的信息素被彻底勾出,那是清新的味道。   舌头将闯入者顶出,海风湿黏微冷,给了原烙音罕有的几分清醒,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从下往上直勾勾盯着闵随。   “我劲还没过,打你也是顺手的事。”   “带我走,要不就滚。”   威胁的话语因为主人身体的背叛而有气无力,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原烙音紧咬住唇抵御身体内部带给他一重又一重海浪,不肯让闵随再碰他一下。   他知道,闵随会答应的。   道德标兵的外皮撕碎后再也拼不起来,他们会在某个地方度过愉快的一段时光。   你情我愿,真是太棒了。   “带你走。”闵随吐出一口浊气,他人类的躯壳快维持不住,要不是怕吓到原烙音,他恨不得现在就伸出触手将心上人包裹成茧,最好是风也不要触碰到他的宝贝,原烙音就应该永永远远待着他编织的乌托邦。   目的地是闵随购置多年却极少入住的海边别墅,显然他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惊喜,否则别墅会被他用玫瑰淹没。   原烙音倒在柔软的大床,窗帘拉开,外面是漆黑的墨色。   “音音。”闵随脱掉外套,双膝分开跪倒在床上,又弯下腰,与原烙音鼻尖相抵,说话的温热气息夹杂着乌木香喷撒在原烙音脸上,“我们结婚?”   将婚礼后的仪式提前本来就不太尊重原烙音,但那股浪潮同样通过塔卢索与伴侣之间的感应冲撞闵随,他不是圣人,控制不住。   也不想控制。   这着实不是一个求爱的好时机,但闵随别无选择,他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向他的宝贝忏悔自己没有做好。   下一次,等到今晚过去,他会准备力所能及最盛大的表白仪式,原烙音一次,他一次,很公平。   那当然不是求婚,只不过原烙音值得最好的,无论什么东西。   “嗯。”原烙音其实在信息素影响下并没有听清楚,但没关系,床上面的话谁会相信呢。   闵随的喜悦显而易见,这甚至可以写入他最幸福时光合集。   要发生什么,要亲吻,要拥抱,要信息素的交融。   Alpha与Alpha之间的交合本就是违背常伦,在为数不多的双A伴侣中,甚至有90%以上会因为信息素天然对撞而痛苦,只有极少部分量级低的那方会在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洗礼中被驯化,即使那还是痛苦的。   原烙音觉得自己体表温度快达到40℃,如果闵随再不救他,他就会爆炸。   腺体肿胀得惊人,但恢复健康的器官不再恐怖地跳动,藏在还因Enigma伪善而挂在Alpha身上的衬衫下。   “闵随。”原烙音小声叫着他的名字,那是奇妙的开关,虽然意识不清,他还是能感受到乌木味信息素与青柠气息交杂的快感。   他们是幸运的10%,他们不需要接受驯化。   “给我你的信息素。”   “标记我!”   原烙音搂住他的后颈,死命将人往下压,药的味道着实烧人,他快要被烧死了,“闵随……闵随,救救我。”   闵随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他接受原烙音笨拙而青涩的吻,又从年轻Alpha手中夺回控制权,把稚嫩的小孩亲得晕乎乎的,手都开始忍不住乱摸。   乌木味信息素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释放,原烙音目的性极强,闵随稍稍一松手,他便探身吻住衬衫下那一小块肌肤,用唇舌逐渐濡湿。   “真是要命。”闵随道,他推开已经不知白天黑夜的原烙音,暴力撕开Alpha的衣服,狠狠咬住那块肿到深红的腺体。   只差几公分,可就是心脏!   Enigma的犬牙狠狠咬穿了不该被啃咬的腺体,他汲取到美妙的青柠,就像沙漠里苦苦独行的旅人得到一杯冰镇青柠汽水那般畅快。   疼,太疼了!   原烙音哭叫着,他甚至混沌的大脑都清醒几分,小腿忍不住死命去蹬闵随的身子,却无济于事,上半身狠狠被压制住,只能承受乌木味信息素的注入。   太满了,信息素随着血液先到心腔,再从心脏运往全身,最后再回到腺体,弥补他天生残缺后又坎坷复原的部分。   没有任何不适,就像是天生一对那般契合,原烙音甚至在想100%契合度的天命AO信息素交换时,会不会就像他现在那般。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原烙音觊觎闵随的皮相已久,好不容易那人道德标兵的城墙缺失一角,他得乘胜追击把人吃到嘴里。   “闵先生。”可怜兮兮,像小鹿。   “我好像有点热。”原烙音做足能想到的迷人姿态,“帮帮我。”   闵随快要疯了,他不想拆穿原烙音往自己的酒杯里放了什么,他只知道,现在就算是原烙音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跳下楼。   海浪拍打在崎岖的岩石上,亮着灯的别墅里,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是不是透过落地窗传来不清楚的哼咛,很快又被海风吹散。   原烙音从没想过这是那么快乐的一件事,他认识不少取向为A的Alpha,听那些伴侣的话,每次都是惨不忍睹。   他晕了过去。   但他并不知道,在他晕倒的下一瞬,巨大的触手凭空出现,漆黑的就像是一团说不清实体的东西包裹住他,甚至与他紧紧相连。   他的腺体被触手末端暧昧的触摸着,那团漆黑物体恨不得将他就此吞噬,却控制住本能尽心尽力继续为图谋不轨的Alpha缓解药效。   最后清理完后,触手将他放在整理干净的床上,细细嗅闻散发着浅浅铁锈青柠香混合气息的腺体。   好满足。   好喜欢。   想一口吞掉。   闵随的内心无声呐喊,他庆幸自己力道足够大,在脱离控制的前一瞬弄晕了原烙音。   他静静地凝视着心爱的青年,漆黑的外表下翻涌着贪欲,但也只是在青年眉心落下轻柔的吻。   “我的宝贝……”   一句醇厚的呢喃,飘进云层,慢慢散去。 第40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被隔断在厚重窗帘外,原烙音是自然醒。   完全标记。   直冲大脑的快感是恐怖的,搅弄翻复的浪潮下,那些排挤在爽之外的痛感就不重要了。   他胸前的那枚鲜艳咬痕从此以后只会褪色而不会消失。   AA标记与AO标记不同,只有0.9%的双A伴侣能够通过无数次尝试最终成功完全标记,那是上帝对有情人的祝福,而Alpha也拥有天赐的能力,即使接受同性的完全标记后信息素气味还是不会改变。   只有他能闻到夹杂在青柠中醇香的乌木。   只有他。   那是隐秘的爱。   不像Omega后颈需要遮挡的腺体,Alpha的腺体位于心脏上方,欲盖弥彰的抑制贴遮挡后,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与闵随的连接。   Alpha之间的标记是双向的,完全标记就像一个笼子,即使能够闻到其他性别的信息素,他们也只会为彼此倾倒。   “早安。”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带着不真切的感觉,闵随的吻落在他的侧脸,充满须后水的清香味道,原烙音决定待会也要用这一款。   “闵先生,我好爱你!”原烙音精力充沛得还能够爬起来再打一套拳。   植入的人工腺体中本来就有闵随的腺体/液,完全标记很好地推进这项身体机制还没法修复的新器官适应陌生部分的过程,不再将这部分迟到的圆满视为外来入侵发起攻击。   “我们完全标记了。”原烙音坐直身子,他的头发乱蓬蓬的,捏住闵随右手中指舍不得摘下的戒指,“你被我套牢了。”   一语双关。   “生日想怎么过?”闵随注意他的动作,发现Alpha并没有不适才放下心来,“你要是不喜欢我库里面那些车,我就给你买辆新的,你喜欢哪款,我让谢垣去提车。”   原烙音被董事长先生的财大气粗给吓住,能看得上眼的车,就算是他也不敢随便刷卡,有实权的人就是不一样。   “闵先生,我是你的金丝雀吗,伺候好了就给钱给房给车?”原烙音戏谑道,没等闵随回应就钻进浴室,挤好牙膏塞进嘴里。   镜子里的Alpha上身赤/裸,精壮的躯干密密麻麻青红交加,甚至蔓延到手腕。   而据他的可靠记忆,闵随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单从镜子看很是赏心悦目。   “我不喜欢这个说法。”闵随声音有些闷,“音音,你才不是什么金丝雀。”   原烙音吐掉牙膏沫,过了几遍水,好笑地转身捧起闵随的脸。   “闵先生,开玩笑都不懂吗?”他眼中笑意璀璨,翻涌搅弄的都是陡生的欲望。   眼神对撞发生得悄无声息,原烙音释放出信息素,只有他能闻到青柠里混杂的乌木。   同理,只有闵随闻得到乌木中淡淡的青柠。   “不懂。”   闵随压下脸与他接吻,二人拥抱着挪动终于如愿倒在床上,原烙音翻身将他压下。   “昨晚那杯酒的料好足。”他跨坐在闵随腰腹部,手在男人赤/裸的胸膛流连,看着那人心脏上方重叠的咬痕,眼神越发变深,“我都不清醒了。”   没等闵随说话,他就掐住男人的脖子接吻。   “来吗?”他问道。   用词隐晦,双方心知肚明。   “今天我不去公司。”闵随答非所问。   原烙音发出两声气音,捏住闵随的脸,俯下身离得很近,“明天也不去吧。”   *   生日来的悄无声息,原烙音坦然接受家族群里的大额转账,打完时长1:12:39的视频通话,继续与闵随赖在一起。   闵随下厨有保障,假田螺少年终于美美饱餐一顿,出门取闵随送的礼物。   成年人的夜晚还是非常丰富。   原烙音打开盒子,拉菲草中是一对做工精致的玩具铁环,铁圈包裹在漆黑皮革之中,反射着幽幽的暗光。   一看就是好东西,但Alpha却不太喜欢。   他将铁环连盒丢回闵随身上,靠在衣柜上双手抱胸单腿支撑。   “我过生日你还想绑我。”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灯光摇晃,不知道谁误触按钮,逐渐转换为暗红色。   闵随将铁环一端固定在自己的左手腕上,靠在床头望向Alpha,“不想亲自来吗?”   他的嗓音故意压低,像一片羽毛轻轻抚弄着原烙音的心脏,很快Alpha就经不住诱惑走过来单膝压在床褥,将男人的双臂压在身后彻底戴好。   先是接吻。   闵随的手受到束缚,他只能被动接受Alpha的亲吻,那样浅度的安抚显然不能满足塔卢索。   很快只剩下暗含着渴求的喘息。   “今夜我由你支配。”   闵随话音刚落,原烙音就拿起附赠的眼罩戴在他的脸上。   骤然进入黑暗Enigma没有半分不适,甚至只是勾起唇角等着Alpha的下一步动作。   原烙音下床在房间里踱步,那么贵的情侣套间他不相信没有什么一次性用品。   很快他就得偿所愿,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中找到见不得人的宝藏。   一根约八十公分的笔直树藤,摸上去有皮革的触感,两端一大一小,有形状漂亮的凸起。   这是……   手杖?   原烙音就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将那根手杖丢回柜子,关上门掩耳盗铃,耳尖红得滴血。   “小原,是摔了吗?”闵随假惺惺问道。   Enigma五感远超其他性别,他们能够辨别出各种声音的细小差距。   “闭嘴!”原烙音色厉内荏。   犹豫多时,他挑选出两枚精致的夹子,水晶宝石镶嵌看起来昂贵非常,末端还坠着一小串铃铛,就像缩小版风铃,这是需要购买的器具,什么作用不言而喻。   他尝试了下,边缘尖锐,刺痛感明显。   最后Alpha还是捡起手杖,回到床边,单手撑在男人衬衫下的肌肉,那根树藤的尖端钻进臂环往外拉扯。   “闵先生,有人说过你戴臂环很好看吗?”   Alpha的狩猎天性在血液里叫嚣,原烙音从闵随身上剖析出一点破碎感,这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征服欲。   “没有。”闵随摇摇头,“你是第一个。”   他的眼睛藏在红色丝绸下,可原烙音就是有对视的错觉。   Alpha想用手杖解开扣子,但显然他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只能在纽扣是哪个东戳西戳最后亲自上手。   “嘶!”闵随下意识出声。   “很疼吗?”原烙音有些紧张,他也是第一次这样。   “有些凉。”男人摇头,仿佛刚刚没有控制住音调的不是他,“你开心就行,我说过今晚掌控权在你。”   原烙音静静看着他的脸。   闵随的掌控欲很强,那些征服与控制的欲望随着Alpha量级的增高而越发增强,这些被视为肮脏丑陋幻想的念头藏在男人温柔稳重的外表下。   他低下头,抱住闵随的脖颈,咬住如同白玉的耳垂,厮磨轻啄,直到变成鲜嫩欲滴的石榴籽。   “音音。”闵随的呼吸粗重起来,但他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近乎固执地呼喊Alpha的名字。   “嘘。”原烙音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快感,完整的腺体能够准确捕捉到外溢的乌木信息素。   他快要醉了。   “你说的,由我掌控。”   闵随遵守游戏规则,即使只需要一用力这幅定制的玩具就会挤压变形,但这会彻底惹怒游戏兴致高涨的Alpha青年。   原烙音控制着节奏。   攀至顶点的同时,他狠心咬破闵随的后颈,超量的乌木信息素一瞬间便喷薄而出,原烙音眼前白光一闪,晕了过去。   闵随掰断不顶用的物件,抚摸着Alpha毛茸茸的头顶,落下一枚浅吻。   “生日快乐。”   *   乌木与青柠编织的梦境醇香而甘甜,劳累过后睡眠质量总会更好。   原烙音是被阳光唤醒的。   Alpha下意识伸手,却发现自己手上拷着新的玩具,皮套包裹着铁环,内圈有一层细细的绒毛防止磨伤。   他彻底清醒。   “闵先生!”他瞥见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   难道是昨晚过火了?   之前闵随做的比这些过分多了!   “早上好。”闵随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宝蓝色领带下是洁白的衬衫,他的手边有一根原烙音很熟悉的手杖。   Alpha想跑,却只是奢望。   “虽然里面有绒毛,但动作太大还是会擦伤。”闵随捏住他的下巴,在他额头落下安抚的浅吻,“乖一点,嗯”   粗砺的触感,原烙音这才发现闵随带上了薄丝手套,黑色的布料只包裹前端三根手指,露出来的两根带着不同颜色的戒指,显然是观赏性远远大于实用性。   原烙音喉结滚动,闵随的手指落到那里,感受Alpha微微的战栗。   “怎么了音音?”闵随轻轻蹭着他的侧脸,得到原烙音偏头的回复,他笑着直起身。   手杖的尖端镶嵌着金属,从腰部缝隙钻入,在衣服下肆虐。   “本来想教你怎么用这个挑开纽扣。”闵随注意到原烙音死死咬住嘴唇,空出的那只手掰开唇瓣后钻进去,再释放浓度适中的信息素迷惑紧张的Alpha,夹住他舌头再微微低头,“乖孩子,看着我。”   原烙音想他的眼神是涣散的,迷蒙之中只有乌木,只有闵随无瑕的面容。   但正相反,Alpha的眼睛被欺负得湿漉漉的,直勾勾盯着闵随,就像是晶莹的琥珀。   原烙音的腿无力蹬动着,他的双臂无法动弹,这并不是昨天那华而不实的玩具手铐,更加坚固。   他用舌头顶出男人的手指,偏过头喘息,“拉……拉窗帘。”   “好。”闵随深吸一口浓郁的青柠,知道原烙音已经到达临界点,便去拉上窗帘。   厚重的布料隔断光,闵随刹那间变成剪影。   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昨日才见到的臂环又重新出现在它每日待在的地方,尽职尽责压迫着衬衫。   闵随摘下领带叠了两下,放到原烙音嘴边。   “咬住。”   领带堵住待会可能发生的吼叫,提前将它变成可爱的呜咽。   一切如闵随所想,青柠与乌木完美融合一如从前,用不合时宜的比喻那便是闷热潮湿的雨林中喝口冰镇的青柠气泡水。   但——   原烙音无法去拥抱在他腺体肆虐的行刑者,信息素随着血液循环,他终于忍不住吐掉领带大声求饶。   “闵随!闵随!我疼!我好疼!”   “乖,不疼。”闵随放缓动作,低头吻在他的眉心,蒙蔽原烙音视线的那一秒,触手凭空出现又瞬间消失。 第41章   胡闹的后果是感冒。   原烙音虽然天生腺体残缺,但从小打拳锻炼身体吃嘛嘛香,身体素质好得不行。   于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由于长期注射抑制剂对针这类物品有强烈抵抗情绪,平常意识清醒的时候尚能控制,如今瘫在床上病恹恹说什么也不愿意打点滴。   为了照顾生病的Alpha,闵随只能将工作搬到别墅处理。   开关门的声音刻意压低,但并不能让人忽略,原烙音藏起来的耳朵微微动了两下,撇撇嘴。   不是说了感冒怕传染分房睡别进来吗?   他把门都反锁了,钥匙也藏起来了,谁知道闵随居然不止一把钥匙。   “鸡丝粥,熬了好久,音音想不想吃点。”闵随伸手轻轻晃动纯黑被子裹住的长条Alpha,见原烙音不适应灯光钻进被窝掩耳盗铃嘴角微微勾起。   “听不见。”原烙音头晕得快要炸开,恨不得快点睡着,连带着听闵随的声音都有些烦躁。   “药得饭后再吃,就喝一点点?”闵随没有就此退让,Alpha的身体是底线,“两口就行。”   哄小孩的语气,并没有劝动Alpha。   他想不通这样的天气,空调也温度合适,原烙音怎么会着凉感冒,还严重成这样。   连带着他也被赶去客卧,正是热恋期却被伴侣勒令不得擅闯,只能隔着无数房间汲取那点点青柠信息素。   高频率使用痛觉转换的分泌液会让原烙音产生成瘾性,于是他放弃转嫁,也就无法感同身受伴侣的痛苦,毕竟塔卢索从不会生病。   原烙音钻出脑袋,坐直身子这一动作就耗尽他所有电量,姿势的改变引起头晕的注意,蜂拥而至,恨不得将他的脑袋凿开。   “晕死了。”   胸闷,气短。   除了头晕好像也没有其他症状,不过也只有感冒这一种解释。   原烙音张开嘴,他没胃口,平日三两口能喝完的粥,闵随喂了快十分钟都没有见底。   想吐。   他用力靠在枕头上,感受后脑处的挤压感,通过心理安慰缓解身体的不适。   “闵先生,我是不是腺体手术后遗症啊?”原烙音想拽住闵随的袖子,发现连这个简单动作他都很难做到。   “不会。”闵随斩钉截铁,又很快察觉出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抚弄原烙音睡得有些潮湿的头发,“符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你的腺体很健康。”   凡迩高们不敢在这上面动小心思,手术就如符忍盛所说,完美无缺。   腺体恢复情况与Alpha的心理状态挂钩,闵随也不愿让会逐渐消失的后遗症打扰原烙音的好心情。   符忍盛说过由于信息素提取液不比腺体.液,出现任何反应都是有可能的,只不过不会出现任何危险。   这只能是一场小感冒。   但原烙音嘴抿成一条直线,下巴微微抽搐着,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闵随回答得太快,就像在刻意隐瞒什么。   “我下午需要去IMS开会,到时候放一个警报器在你枕头边,要是不舒服就按,我会马上赶回来。”闵随曲起食指在Alpha脸侧轻蹭,“符医生被邀请去外省讲课了,待会吃了药还是难受,我就打电话给阮合。”   “乖乖的,有一点难受都不要忍着。”他俯身在Alpha脸侧落下一吻,转身下楼。   等他冲好感冒药,果不其然原烙音又恢复原状,灯也关掉了。   “音音,把药喝了,睡一觉就会好。”闵随将人从被窝里刨出来,递上药,“如果情况恶化发烧的话,只有去扎针了。”   扎!针!   原烙音闭着眼端起碗一饮而尽,又栽回床拉起被子盖在头顶遮挡光亮。   药效开始作用,原烙音迷迷糊糊,睁开眼房间里的装饰都在摇晃,恍惚间听见闵随的声音,还有额温枪的滴滴电音。   他应该是没有发烧的。   因为闵随走了。   好奇怪,现在都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怎么还闻得到乌木的香气。   他不再深思,却没注意翻身压到闵随塞进来的报警器,避光性很强的被子将报警器的红色闪光全部罩在身下。   头晕消退大半,原烙音是舒服了,而几十公里外,IMS16层A级会议室正因为临时会议全场低压。   泄密事件结束,但该有的善后方式却还是没有拿出。   新一季珠宝产品恶意泄露造成巨大损失,闵随也没指望能够在短时间从幕后黑手那里获取赔款。   睚眦必报从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以德报怨的君子行为他也从不效仿。   “抢先在他们发行前六到八个小时将selim设计的‘红魔’系列C级款发出去预热。”闵随的钢笔握在指间转动,铂金戒指熠熠生辉,“我不管你们用怎么样的手段,拦截代言人也好,撤热搜也好,我不想要他们那么好过。”   得罪了他想要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辛苦大家这段时间的加班,这件事完结后承诺的奖金一分也不会少。”闵随看到手机上发出的警报,按下熄屏键示意谢垣,“我还有事,接下来的会议由谢垣主持,今晚七点我希望各部门关于此次泄密事件的总结能够发到我的邮箱。”   他捞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走得很急。   电梯的速度很快,锁上办公室门那一刻,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出现在二十公里外的别墅二楼主卧。   看到睡得双颊潮红头发湿润的Alpha,他几乎被气笑,没忍住掐掐那人的脸,从被子里翻出不知道工作多久的报警器。   就不该担心吵到他改装成无声。   “啊,你回来了!”原烙音揉揉眼睛,察觉到不适感褪去后满血复活。   他就知道自己一个年轻力壮的铁血Alpha,才不会被小小感冒打倒!   “我感冒好了,好饿。”原烙音瘫在床上,鸡丝粥早就消化干净,肚子还很应景地咕咕叫。   “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原烙音躺在床上报菜名,往重油重辣的选。   “都没有,刚刚生完病,只能吃清淡的。”闵随无情驳回诉求。   Alpha仰天长啸,对着男人冷酷的背影捶胸顿足,没多久就打起鬼主意眼睛滴溜滴溜转,踩着拖鞋啪塔啪塔跑下楼。   他住在这里时间不短,从无到有四处装点,插在瓶子里的鲜花,还有各种各样的手办,以及他三分钟热度买回来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从前冷冷清清像是没人住的别墅逐渐变为如今的爱巢。   闵随也几乎没有在休息室住了。   厨房很大,他闻到土豆丝的味道,鬼鬼祟祟跑过去从后一把抱住闵随的腰。   “怎么了?”闵随并没有被吓到,Enigma敏锐的感官能够捕捉到原烙音特意屏住的呼吸。   “怕你害怕,抱着你。”原烙音大言不惭,抄起筷子尝了一根,又因为夹生吐掉。   “嗯,我害怕。”闵随顺着他的心意,眼神示侧后方,“那里有早上煮的粥,要是饿了就先喝那个,我没放盐,不喜欢就加两滴香油。”   原烙音成功找到吃的,舀了一碗欢天喜地地跑出去。   厨房有大片玻璃,能够看到漂亮的小花园,水池原本是荒废的,在原烙音到来第一个星期的某一天,假山忽然种满了观赏植物,池塘也迎来新住户。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闵随无比庆幸原烙音会选择他,那样鲜活美好的存在于塔卢索而言,即使有命定一说,也是奢求。   他曾在流逝的时光中设想过永恒,无尽的生命令所有事情都变得无趣,而塔卢索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如Enigma的天赐一说,任何事情对他而言都没有挑战,他能够轻易凌驾于任何规则之上。   无数个被同族当做异类欺凌的夜晚,他也曾想过顺应天命,但最终还是决定为自己活一次,于是他离开族地,走进人类世界,寻找即将出现命定伴侣。   原烙音就像是上天给予的礼物。   完美。   他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他羡慕的美好家庭,他欣赏的个人能力,原烙音就像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向日葵,作为太阳的使徒,感受狂风的呼啸,却依旧生机勃勃。   没有刻意去测量过他们之间的契合度,但他想来不可能低于那个Omega。   嫉妒,醋意,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些感情色彩浓厚的复杂情绪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就像他也没想过自己不用进食,却会为了一个Alpha学习厨艺。   “闵随!”   原烙音离开闵先生这个称呼已经有一段时日,他很开心能够拥有Alpha平等的对待,而不是陌生疏离的先生。   “我给你切了梨。”   他没有任何偏好,或者说他不需要进食,于是酸甜苦辣对他来说只是陪伴原烙音得到的附加感受。   以为他喜欢吃梨的误会不知道是从哪里发生,追根溯源应该是原烙音心血来潮削水果但自己又不想吃,便推给他解决,而他随口说自己喜欢。   可Alpha不知道,只要是关于爱人的一切,他都喜欢。   “没有肉啊。”原烙音耷拉着脸,在他看来不吃辣已经是难以忍受的酷刑,连荤腥都没有简直是打入深渊。   但不做饭没资格评价,他又端碗一口接一口吃着。   闵随时不时替他撩开长得快遮眼睛的刘海。   “你头发有些长了。”   “啊。”原烙音留长是为了烫,但对上闵随眼神的那一刻,他果断放弃那个念头,眯眼一笑,“是有点,待会你帮我剪吧。”   落地窗的设计,窗外的小花园生机盎然,这些都是小花匠原烙音的功劳,阳光撒进来,下午三点正是日光充足的时候。   撑着脸吃饭的Alpha很青睐土豆丝,但挑食不吃青椒,苦着脸将绿色的椒段夹进闵随碗里。   室内的光线很好。   闵随忽然就明白了幸福的具象化。   与原烙音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强于那些无端蹉跎的岁月。   他的重心在往原烙音倾斜,发现这一事实时,天平早就失衡。   “走吧,帮我剪头发。”   *   原烙音后悔得要死。   要不是这个人是他男朋友,他真的会一拳上去泄愤。   好端端的微丧发型一剪子就成了精神小伙,连他的脸都不能救的程度。   “抱歉。”闵随没想到还真有他做不好的事,“我会去学。”   “别!不用浪费时间。”原烙音及时将这想法扼杀在摇篮。   IMS大老板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下班后还要回来做饭伺候他,真要去进修Tony技术,他原烙音就该改名在世嫪毐了。   “没关系,术业有专攻。”他勉强笑道,对着镜子里面的丑Alpha,笑得比哭还难看。   天菩萨,他还约了寇准星去水上乐园。   要是那蠢小子看到了不得被他笑一整天。 第42章   “你的头发。”寇准星见到他先笑到岔气,又不着调地安慰,“没事,脸在江山在,还是帅的。”   “哪家理发店,说出来我避避雷。”   “闵随剪的。”   “哈哈哈哈……啊?”   这四个字杀伤力太强,寇准星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觉醒了变脸能力。   “所以你跟闵总来真的啊?”寇准星准备深造继续在卓蒙手下读博士,还不急着找工作,但这并不妨碍他把IMS当未来公司。   “嗯,早在一起了。”原烙音正愁没地方炫耀新晋男友,逮着寇准星一只羊可劲薅。   迷迷糊糊中,他又闻到了乌木信息素,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便只将此归因于完全标记伴侣的心理感应。   “幸好,今天师兄还问我去哪,幸好我没说。”赵翎羽喜欢原烙音又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没大动作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现在好了,心上人爆改老板夫。   “走吧,别说这些了。”   寇准星看到原烙音远远撇开自己的背影,举着门口买的一百四十块超大水枪飞奔过去。   今天水上乐园有活动,人数翻倍,刚刚进门原烙音就被浇了个透心凉,他躲在寇准星身后让大水枪选手开道。   “我天,你别只躲我后面啊,我都要被泼死了!”寇准星忙着跟陌生人对线,还要分出注意力给缩头乌龟小原同学,“叫你买你不买,快去拿个水枪,我们突击出去!”   兄弟二人一人端着一把水枪成功反击,逃离危险区后,原烙音去排心心念念的漂流。   【闵随:(请求视频聊天)】   “在玩吗?”闵随前几天在南边出差考察市场,预计今晚飞机落地首都。   “查岗啊。”原烙音蹲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少水花从天而降,寇准星半张脸入镜后迅速撤回。   “那也是你的朋友吗?”闵随眯起眼,他架着细框眼镜,没带领带,最上面两颗纽扣松开,很勾人的模样。   “对,你见过的,我室友。”原烙音做挥手手势准备先掐断电话,“我先去玩了,家里面的花蔫了,我回家顺手带一把。”   “你们,同居了?”寇准星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面。   这还是奉行单身主义的Alpha原烙音吗?   “有什么不行吗?”原烙音耸耸肩,拍拍寇准星的背,语气很欠,“当你找到个各项满分的对象,每天不用上班,睁眼就有饭吃,习惯当废物后,就再也不会想什么单身主义了。”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一直到站到台阶顶端,寇准星还是保持震惊状态没回神。   原烙音穿好救生衣,将他一把拽进橡胶艇,水花拍打在脸上。   好像忘记了什么。   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   管他呢!   *   疯玩几小时的原烙音在下午三点终于遭殃。   “Q仔,我头有点晕。”   寇准星正准备一个猛扎游出去,闻言贴到原烙音身边,见他脸色白得像鬼,连忙把人从水池拉出拖到阴凉处。   “我天,你不会中暑了吧。”   原烙音呼吸不畅,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就像是新鲜空气吸入肺部又很快挤压出来,根本没有流通全身,心脏供血不足。   眼前成像模糊,他逐渐看不清寇准星的脸,又闻到若有若无的乌木香,瞬间警铃大作。   “Q仔,送我去阮合,给……医生打电话。”原烙音感觉到腺体一阵绞痛,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失去意识,抓住寇准星的手臂强调,“别告诉闵随,他没在首都,别告诉他。”   寇准星感受到原烙音握在他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小,他抓起原烙音挂在防水袋的手机,用人脸识别打开。   医生。   哪个医生?   幸好原烙音的通讯录里面有备注。   寇准星拽着原烙音的手都在颤抖,只能祈祷对面快点接通。   “原烙音,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在医院等了你一个上午。”对面的声音怒气冲天。   “您好,您是医生吗我是原烙音的室友,他在方宁水上乐园晕倒了。”   对面停顿两秒,像是在努力保持冷静。   “拨120,把他平放,如果心跳和呼吸还在就不用管。”   “远离信息素驳杂的地方,最好给他贴抑制贴。”   “描述具体位置,我马上去催救护车,电话别挂。”   寇准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大场面,他请围观群众帮忙将原烙音送到工作人员值班室,又求人买了抑制贴。   拉开原烙音上衣的那一刻,寇准星看见他腺体那枚不新鲜咬痕,大概在三四天前,已边缘模糊。   不懂,但尊重。   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瞄两眼。   闵董这是咬多狠啊,临时标记现在都还没消。   原烙音中途醒过,控制不住地抽搐与呕吐后又陷入昏迷,寇准星求爷爷告奶奶急得团团转,终于盼到救护车来。   符忍盛也在车上。   “你是去医院还是回学校?”原烙音上救护车后,符忍盛转头问向寇准星。   “我去!”神游在外的寇准星如梦初醒,他想起原烙音昏迷前的叮嘱,“医生,他交待了别通知家属,尤其是闵总。”   符忍盛奇怪地看他一眼,弄得寇准星头皮发麻。   “晚了。”   寇准星见他扬起手机,上面显示闵随的电话上一秒前挂断。   现在就只能祈祷闵随是坐飞机而不是直接闪现回来。   *   “醒了?”   手背上有胀痛感,原烙音等待长久沉睡后睁眼的不适感过去,朝源头看去,果不其然上面有针眼留下的淤青,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他看到坐在旁侧的符忍盛,瞬间回神。   “你没跟闵随说吧!”   符忍盛的话在嘴边滚了几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说!”   闵随知道Alpha不愿让他知道,在医院守到他醒就离开,现在恐怕都到家了。   “医生,我怎么了?”   “您可以直接说的,我有心理准备。”原烙音笑得牵强,首先是头晕、恶心,其次是止不住的呕吐和腺体肿痛,与符忍盛提过可能发生的后遗症条条吻合。   从天堂坠入地狱也不过如此。   “是……腺体吗?”   “你没什么事。”符忍盛看完检查报告,想起Enigma笑里藏刀的威胁,不能说是新旧腺体融合产生的偏恶劣影响,更不能说出闵随Enigma的身份,只能够旁敲侧击引导Alpha往标记方面想,祈祷原烙音还没有因为恋爱大脑生锈,“你和闵随进行了完全标记,双A之间的完全标记以及EA之间的标记都极其罕见,你们甚至我看见的首例,人类历史上恐怕也屈指可数,我们也不能预知会发生怎样的状况。”   “你……听懂了吗?”   “嗯。”原烙音的表情严肃,忽然到来的耳鸣令他眉头紧颦,就在符忍盛松口气时,又听见他的发言,“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完全标记后的资料,我和闵随的信息素天生契合也是双A之间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你可以研究后拿去发表论文。”   符忍盛对论文不感兴趣。   他现在只想把原烙音赶出去。   恋爱脑,没救了,根本听不懂人话。   “闵随的身体会有影响吗?”腺体/液是Alpha与Omega至关重要的分泌液,维持着生命体征,体弱一些的捐献者还可能会出现心悸、发情期和易感期紊乱的不良反应。   闵随这个人太能忍了,他试探几次也未见端倪,不知道这样的正常状态是真是假。   符忍盛闻言只想翻白眼。   标记了自己的命定伴侣,塔卢索这段时间恐怕身边都是看不见的粉红泡泡,就差拉横幅放鞭炮昭告天下与民同乐,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恋爱准备结婚。   “你放一万个心,他好得不能再好。”   不知道是不是原烙音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医生脾气格外暴躁,好像在阴阳怪气。   但符忍盛性格本来就这样。   拿了些只有心理安慰作用的舒缓剂,他从药房往回走,准备再问问符忍盛腺体的事。   从求学首都起已有七年,他定时往医院跑风雨无阻,俨然把阮合当作第二个家,腺体科和检验科的护士大多都认识他。   “太帅了。”   “你看过他打拳吗?”   几个护士在小声聊天,越高量级的Alpha五感越发敏锐,原烙音也发现腺体治疗好后自己更加敏捷。   这些场景时有发生,原烙音忙着回去,就没搭话。   “果然这种顶A只有Enigma才配。”   Enigma?   原烙音缓下脚步,理智告诉他,护士话中的主人公并未改变。   而Enigma这个近期出现频率极高的词语他绝不可能听错,于是都快走到尽头的Alpha断然折返,那些声音也因距离拉近而更加清晰。   “那位闵总抽了不知道多少血,隔几天就能看见他,我那次给符医生送东西恰巧撞见,至少八百。”   闵总。   不必多问,就是闵随。   “抽什么血啊。”他忽然出声。   护士吓一跳,脸上还带着背后议论被当事人发现的尴尬,她讪笑两声,想起那位行为与传言不符的Enigma对自己爱人的炫耀,就找话弥补。   “您和闵总感情真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Enigma愿意抽那么多血。”   Enigma虽公布时间不长,但阮合医院全国闻名,多多少少听过风言风语,有不少大人物的真实性别并不是身份证上的Alpha。   护士注意到原烙音脸上的错愕,猜到闵随必定是隐瞒不少细节,怕Alpha担心。   但这样的事只会加深EA伴侣之间的感情。   “您不知道吗?Enigma是没有腺体的,没法抽取腺体/液只能够利用提纯信息素替代,但信息素都在血液中,必须通过抽取大量的血再配合医手段分离信息素。”这在腺体科不是秘密,抽血工作基本都是由护士完成,只不过闵随是例外,由符忍盛来。   “为了您的手术,您伴侣抽了很多次血。”   “他真的很爱您。”   “闵随是Enigma吗?”原烙音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护士的笑容骤然僵住。   完了,闯祸了!   她也没想到连性别这样的头等大事,Alpha这个伴侣都不知道,但话都说到这份上,就差明面上承认了。   “对,对的。”   “谢谢你。”原烙音提着药贴着墙面,高大挺拔的背影很是落寞。   医院的氛围有些沉默,阮合医院历史超过百年,最近一次翻修也在十六年前,墙面斑驳,寂静无人的走廊也能听见病人家属压抑后的哭泣。   那些不适反应如潮水般褪去,原烙音很清醒。   闵随在骗他!   被欺骗的痛苦侵扰着他的神经,闵随亲口说的彼此坦诚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诚然他也曾撒过谎,但也在恋爱关系开始前都一一清算道歉。   那么多次机会能够一笔勾销,可男人就像是从未打算告诉他。   捆绑玉佩的红线在胸前摇晃,时不时擦过心脏上方的不新鲜咬痕,原烙音隔着衣服抚上去,因情绪激动溢出的信息素掺杂着乌木香,它觉察到宿主的愤怒,在腺体内瑟瑟发抖。   原烙音并没有将其拔除的想法,AO之间还能够以损伤腺体的代价清楚标记,而Enigma取代Alpha成为上天的宠儿,现今世界的医疗水平并不能清除他们的标记。   果然双A之间只有驯服,永远不会有完全标记,那0.9%的可能几乎等同于零。   他与闵随不是双A中的天作之合,只是普通的一对EA伴侣。   所有闵随是在明知道自己是Enigma的情况下,仍旧伪装Alpha标记了他。   闵随,既然做不到坦诚,又为什么要主动提起呢?   知道谎言的威力,明白它能够给感情留下重创,为什么还是选择欺骗?   拳头与墙面摩擦带来刺痛,脆弱的手部皮肤撕裂,鲜血流出,却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灼。   原烙音清楚地认识到,他现在不想见到闵随。   他与这个人缔结完全标记,有救命之恩,还有密密麻麻滋生的爱意,早就纠缠不清。   可他连爱人的性别都不知道。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上天祝福的群体,一个刚刚面向大众公布的Enigma完全标记了。   血滴在地面,原烙音从侧包拿出纸巾擦拭干净,丢进垃圾桶。   他并不知道有人听见他的痛苦与挣扎,那人的脸孔奇特,五官比例奇怪,皮肤就像是火灼烧过般坑坑洼洼,正偷偷翻垃圾桶,找出沾染着痛苦的血,痴迷地嗅闻。   “好香……好想吃。” 第43章   原烙音被跟踪了。   放在从前他不靠信息素也是个身强力壮的Alpha,现在治好了腺体身体素质更上一层楼,只要对面不拿众生平等器一切好说,就算是刀子他也能应付。   但在与那个“人”对视后,原烙音后悔了。   他,或者说是它。   皮肤像被烧伤后鲜红且坑坑洼洼,一双眼睛占满了上半张脸,鼻子就如同漫画作品里的人物般只有一个点,而嘴巴边缘像是被什么暴力撕扯开延伸到耳垂,说话还止不住地滴血。   很明显,这是跟他遇过的那些怪物一样的非人生物。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原烙音转身就走,那个怪物并没有追过来。   奇怪的是四周人来来往往像是根本没有看见这个怪物,他们谈笑着路过,只看得见与它对峙的Alpha。   他加快脚步想要快点甩掉那个怪物,却在迈出第三步时听见了一声巨响,像是皮肉活生生撕裂的刺啦声,接着是近乎甜腻又掺和着淡淡铁锈味的奇怪陌生味道。   很显然,那是血。   遇见更厉害的怪物很正常,弱肉强食自然法则,但这不在原烙音的考虑范畴之内,他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为什么,医院也混进来了怪物?   嘈杂的叫喊与交谈充斥着大脑,过于敏锐的感官在这一刻彻底沦为折磨,那些混乱的声响演变成尖锐的刀摩擦在玻璃上,或者是粉笔狠狠在黑板上划拉。   他捂住耳朵,朝后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飞溅在地上的血,或是说红蓝交杂的液体,路过的病人与家属并不能看见足以将人吓得魂飞魄散的凶案现场,他们任由血液沾湿鞋底,甚至是裤腿。   拐弯处那个怪物叫声凄厉,就像是被折磨凌迟,原烙音却从复杂的画面中捕捉到五六米远一块巴掌大小的衣角。   如同命中注定,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偏偏看清楚了那一小截衣服上不常见的花纹,是触手,黑夜之中散发着幽幽蓝色荧光。   很眼熟。   像闵随送给他的胸针图案。   他深知崩塌的信任很难重新建立,轻易怀疑闵随是不合情理的,但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没有闻到乌木香。   但闵随送给他的胸针是定制款不是吗?   Alpha捡起不慎掉落的药盒,转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不敢,他没有再回头,双腿就像是久躺后遗症止不住地发抖。   他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闵随仗着没人能够看见,触手缠绕住嘟呶的脖颈,听到惨叫也无动于衷。   嘟呶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求饶,如同两根老树藤交缠,嘴里嘤嘤嗡嗡听不清楚,那双吓人的大眼睛盈满黑色的泪水。   【我不知道那是您的命定伴侣,我只是闻到了痛苦的气息】   嘟呶种族攻击属性为零,属于异种中的绝对安全生物,他们以其他生物的蓝黑色情绪为食,忧郁与痛苦,配上甘甜的血液,都是他们的美餐。   痛苦。   “你做了什么?”   闵随不上当,嘟呶一族最善用的就是放大猎物的负面情绪后再吸食,但它们最多只是伪装出恐怖的形象,不敢与猎物发生正面冲突,因为打不过。   见嘟呶不愿开口,塔卢索的触手柔软的尖端狠狠扎进它的腹部,那些恐怖的吸盘也像是要撕裂它的皮肤。   苦苦积攒的蓝黑色情绪转化而来的养分被无法战胜的对手轻易掠夺,嘟呶尖叫着,苍白如纸的脸因为控制不住的眼泪脏兮兮的,它双手合十,希望唤醒塔卢索的怜悯。   【我强化了他的思考,那都是他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加深了他对那个想法的肯定!】   【饶了我!】   【我不知道那是您的爱人!】   嘟呶的哭喊吵得人心烦,闵随没打算弄死它,毕竟嘟呶吸食人的蓝黑色情绪也是变相缓解人的痛苦焦虑。   “把他的情绪给我。”他不能容忍这些东西抢占属于原烙音的部分,即使那只是无用的垃圾。   可是它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嘟呶想到这更加委屈,竟忍不住趴在地上又嚎啕大哭起来。   【我还没吃到呢,就被你逮住了】   没吃到?   还加深了他的蓝黑情绪。   闵随不知道现在的原烙音该多么难受,他想飞奔到原烙音身边,安抚爱人波动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腺体恢复期那些不良症状,他敢保证符忍盛不会阳奉阴违,但架不住原烙音太聪明,总是会多想一些。   但他都会将其逐去。   “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接近我伴侣。”   *   原烙音带回来一束银扇草。   薄如蝉翼,色如珍珠,带着贝母般的珠光鎏金,极其适合插在花瓶中做装饰。   “你去出差那天我就看上这副袖扣。”宝石蓝混暗黑的颜色,很衬闵随的气质,“刚刚顺道去取。”   “谢谢音音,好漂亮。”闵随伸手过去想要牵住他,却因为原烙音刻意挪开的动作而落空。   联想到嘟呶的所作所为,闵随不得不多想,果不其然透过原烙音的眼睛看到广阔如同海面般的深蓝。   “音音,今天是不是不开心?”他不敢透露嘟呶的事,只能够旁敲侧击。   “是有些。”Alpha点头。   “因为你。”   原烙音毫不避讳。   “你答应我会彼此坦诚,两个人有秘密在所难免,善意的谎言也在情理之中。”他坐在闵随身旁,近乎小臂的距离,这是疏离的姿势,“恶意的欺骗是不被容许的。”   闵随瞳孔微缩,那么明显的暗示他自然能够听懂,但不知道是哪里出现纰漏,是哪一层身份露出端倪,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闵随,你知道银扇草的花语吗?”   忠诚。   “除了银扇草,我还带了洋桔梗。”   永恒的爱,纯洁无瑕。   Alpha选花从来都只凭外表,花语这些根本没有去了解过,显然这一次充当装饰的花成了诘问Enigma的最佳武器。   “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腺体/液,你追求我的过程中我故意吊着你不放。”原烙音分出一朵洋桔梗在手中揉搓,他低着头,闵随看不见他的神情,“为什么要骗我你是Alpha!”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原烙音迫切地需要肯定的回应填满骤然产生的空缺,“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可子虚乌有的事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他在闵随欲言又止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是报复吗?你是在报复我吗闵随?”   因为他目的不纯,所有欺骗他,玩弄他,标记他,看他痛苦。   他不相信什么“你没有问”的推脱,那都是狡辩的说辞,他认定闵随是Alpha并多次提及,无数次机会,闵随都可以解释。   看到新闻的时候闵随就不自然,只是他没在意。   “闵随,你我都知道,只有双A之间的标记是相互的。”不同于AO与EA之间的连接是单向束缚,双A的标记就像是笼子,稳稳将双方罩在里面,从此以后只有彼此,不会有其他人插入,标记即使带着驯服与痛苦,但也霸道地将彼此据为己有。   “我以为我们是天作之合。”   能够一次就缔结许多双A伴侣一生也无法缔结的完全标记。   “怪我相信什么Alpha之间也有契合度,还庆幸我们之间无论是临时还是完全标记都只一次便成功。”   原烙音的拳头狠狠攥紧,他大口呼吸着,缓解无法消散的失落,转化为能够倾泻的怒火。   “原来你是Enigma,标记哪个Alpha都是可以的。”   “标记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是庆幸永远拥有我,满足你的占有欲。”原烙音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是终于大仇得报,将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懊悔自己为什么难以控制过于充沛的情绪,在这个事情上多愁善感,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作风。   却不知道那是因嘟呶倍增的痛苦与失落。   “音音……”闵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谈判时的能言善辩,演讲时的口若悬河在这一刻都褪去色彩。   面对爱人的指责,塔卢索就是一个哑巴。   他用最原始的方式去安抚,却被Alpha误认为是逃避回应的方式,怒火从深蓝海面迭起,熊熊燃烧。   原烙音经过训练后的拳头能够打断成年Alpha的骨头,他简直将闵随当做拳台上的对手狠狠出击,甚至用上禁止的姿势。   闵随抱住他不愿放手,拳头与撕咬都照单全收默默接受。   是爱人。   不是敌人。   原烙音被突然奔涌的情绪冲击,生理性眼泪停留在眼眶,却因为Alpha的倔强迟迟未落。   “我要回拳场。”   这不是请求与商议,这是通知。   情绪上头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难过,却不想因此刺痛闵随,两败俱伤的结局惨烈,那不会是他与闵随的未来。   “我送你。”   原烙音站起身,拒绝的话滚在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知道闵随不会选择在他气头上解释,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受酸涩得难以想象。   熟悉的迈巴赫,原烙音手中还有那朵洋桔梗,他坐在副驾驶,看向窗外不说话,姿势呈现着自我防御。   “音音……”   原烙音假寐,充耳不闻。   “是我的错。”   闵随说了很多,但模糊重点,避重就轻,事实上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原烙音的侧脸,即使眼睛望向前方。   “当然是你的错。”   “不是你说要坦诚吗?为什么还是要撒谎。”原烙音感受得到堪称炙热的目光,却不愿意睁开眼睛与之对视,闵随将车开到路边,死死扣住Alpha的手强制十指相扣,即使原烙音将他扣得鲜血淋漓也不愿意松手。   “放手。”原烙音不忍心再挠下去,他相信就算自己扣下一块肉闵随也不会松开。   闵随握得更紧。   这是因为没有腺体,为了治疗他几乎将血抽过一遍的爱人,原烙音逼迫自己冷静,去听闵随的解释。   “对不起,音音,犯人处决前也有陈情的权利,我求你,原谅我一次。”闵随抬起他的手,执拗地将吻落在他的手背,鲜血溢出四处乱淌,甚至滑过那枚象征爱的铂金戒指。   “Enigma的身份一开始不可能公之于众,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闵随看向他,急切地解释,“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和你在一起,但也担心由于Enigma的性别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不敢,双A的感情都如此艰难,更何况是未知的EA,我怕你会放弃我。”   “我打算找一个恰当时间告诉你,但终究是我怯弱。”闵随嗫嚅着,意气风发的IMS董事长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我害怕失去你。”   “闵随是胆小鬼,音音可以原谅他吗?”伤口很深,血止不住,甚至滴落在座位空隙的白色洋桔梗上。   原烙音并没有回答。   “音音,你说过,要沟通,不要让对方去猜。”   “那你说的坦诚你做到了吗?”原烙音睁开眼质问。   他太懂怎么刺痛闵随了,只要收回那枚戒指,归还chocker与玉佩,就能够让闵随感同身受他的痛苦。   但这样没意思,他要的不是一刀两断。   “我要回拳场。”   分开,冷静,都是急需。   迈巴赫开向主干道,沉默在车厢中流淌,渲染沉闷的气氛,原烙音打开窗户任由风吹拂他的脸,最好带走眼眶的酸涩。   万盛集团灯火通明,陆浚河进入精神病院后他的儿子出来挑大梁,与其他董事争权夺利闹得不可开交。   所幸没有影响到地下四层的拳场。   “到了。”   “什么时候想见我,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来。”   原烙音没给予承诺,下车前却无意间瞥见闵随西装衣角。   形状交缠的绣样像是触手又像是海草,散发着蓝色莹光,刺绣与昂贵宝石有机结合,精致漂亮,令沉稳的黑色西装马甲更加高贵。   车门再次关闭,发出一声巨响,原烙音瞳孔微缩,嘴唇忍不住颤抖,甚至忘记了眨眼。   “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骗我的事情。”   “没有。”闵随片刻后答道。   他哪里还敢承认,Enigma这场闹剧已然无法收场,原烙音给他那几拳恐怕是真的打断了他的骨头,现在右手的血还没停流。   Enigma的身份都无法接受。   塔卢索更不必说。   他又有些庆幸掉落出的是较轻松的罪责。   “对不起音音,我不奢求你原谅,但我求你不要丢掉我。”   又在撒谎。   原烙音痛苦地闭上眼睛,胸口发闷撞击着心墙,他感受到腺体好像又在肿胀,熟悉的乌木香密不透风,完结标记传来另一半的自责与求和。   他从闵随的眼神里看到祈求。   祈求他不要离开。   “西装外套上的花纹还真是别出心裁。”   他丢下这句话,想问自己为什么今天要听见这些消息,他宁愿做一个傻瓜。   闵随并没有回应,原烙音心跌落谷底,他沉默着打开门,将沾染着乌木味信息素与鲜血的洋桔梗留给了Enigma。   再也没有回头。 第44章   拳场有间他改造的休息室。   但他不喜欢这里。   压抑、沉闷、没有窗,无论多亮的灯都无法驱散阴霾。   “老板,才来那新人是个狠角色,您没看见那些抬下来的被打得多惨。”新的经理是个圆滑的Beta,八面玲珑,是闵随推荐的人才。   闵随。   他的烦心事太多,实在不想理会什么新人,并没有接话。   房间很小,只容得下一张床,暗红色墙漆配上漆黑的床上用品,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单人沙发。   沉寂的环境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原烙音渐渐冷静下来。   愤怒时人的大脑会感到麻木,那种感受会传到四肢百骸,全身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狠狠握住那枚玉佩往下拽,红线断裂在后颈留下痕迹,他盯着手中那块廉价的石头许久,才发现它原来那么小。   那是相爱的伊始。   许许多多回忆翻复,原烙音深吸气,告诉自己并不该只朝着坏的方向去想。   要想闵随的好,而不是踩着一处折磨自己。   Alpha打开手机又熄屏,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任何事情,思维混乱就像团拆不开的毛线球,他坠入无底深海,厚重的水压正准备挤爆他的内脏。   红绳从玉佩的孔洞划出,原烙音借着微弱的灯光,想要将断开的绳子重新闭合成圆,但手指颤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打出个稍微好看些的结。   无数次解开又重打结,他的指尖都被绳子勒出细微的红痕,在他准备放弃的前一刻,终于成功。   将玉佩再戴在脖子上后,原烙音注意到手背上鲜血淋漓,微微干涸。   但不是他的,是闵随的。   在车上他气得太狠,根本收不住力道,也不知道闵随伤口得有多深。   就是从这些血中抽出的信息素汇聚成提取液,才将他从三十岁的死亡线拉回。   救命之恩,与无法忽视的欺骗,他究竟该怎么办?   就在原烙音踌躇之时,门被敲响,听脚步声外面应该站了两个人。   “老板,翟珩昱想要见您。”经理的声音传来,“就是那个新人。”   “去工作室,我马上过来。”现在只有工作能够抚平他因感情波澜的情绪。   原烙音收拾好心情,隔着玻璃看到穿身小孩卫衣翘起腿的Beta。   “腿放下。”原烙音曲起指节敲在桌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烂心情又重新出现。   “好。”翟珩昱规规矩矩坐好,把手里面捏得有些皱巴的纸递过去。   是他的个人资料。   原烙音扫了一眼。   翟珩昱,Beta男,23岁。   他认识这个名字。   “你是闻轶的妻子。”闻氏集团的二少夫人,这个名字重名的几率太小,长相漂亮的Beta,几乎没有错误的可能性,“你来打拳?”   而且是那么不要命的打法。   原烙音看见后面一串的好成绩也拉不下脸,这的确是棵金灿灿的摇钱树。   “原少不也打拳吗?”翟珩昱抿着唇,看不见的桌下,他将自己的卫衣边沿揉得一团糟,“我要把D级合同升为S级。”   “什么比赛我都能打,我只要钱。”   “闻家还会短你钱不成?”闻氏集团也是赫赫有名,虽然翟珩昱的丈夫只是个二世祖,没有实权,但也不至于让妻子出来打拳卖命,“升级合同到S,从来没有先例。”   这便是拒绝了。   “这种事也来找我,你自己处理不好吗?”他原烙音接手拳场可不是为了亲力亲为,只想当个甩手掌柜躺着数钱的角色。   Beta经理听出老板的不满,讪笑着解释。   “老板,小昱这个月参加了二十场比赛,光他个人赚的钱都是这个数。”Beta经理用手在桌上写下一个天文数字,而D级合同注定翟珩昱只能拿到这些钱的百分之一。   “他有点急需钱……”   “罗哥!”翟珩昱打断他,不知是不是不愿透露缺钱的原因,他也不再挣扎,抓起自己的东西就往外走,“不改就不改,我多打几场就是了。”   “站住。”原烙音道。   声音不大,却不容人忤逆,翟珩昱攥拳,但还是站在原地。   “罗耘,你先出去。”   “啊,这。”罗耘眼神在二人间徘徊,拿不准原烙音的意思,只能隐晦道,“老板,您别忘了闵董还在IMS。”   “滚!别跟我提闵随!”   原烙音火气冲天,罗耘最后还是顶着Alpha吃人的目光退出去。   “说说吧,你的情况。”原烙音看着资料上翟珩昱的信息,等着看他开口,“但我先说,你在圈子里很有名,有些东西很容易查到。”   闻氏集团重心并不在首都,翟珩昱能够孤身一人跑到这本奇怪,虽然这位二少夫人名存实亡人尽皆知,但闻家还不至于那么不要脸。   “你在威胁我!”翟珩昱咬牙。   “哦,然后呢。”原烙音双手十指交叉,“你可以报警。”   “我的情况都在纸上,别的没什么好说的。”翟珩昱有些动摇,但还是不太相信陌生人,最后快步离开。   原烙音看向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我,查一下翟珩昱,闻轶的妻子。”   多管闲事也好,关心员工也罢,翟珩昱那模样明显是有隐情。   这一天事太多,他去训练室打拳发泄精力,筋疲力尽后倒在床头,连手机都没来得及看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他在沙滩眺望远处小岛升起的烟火,与闵随的长久对视后递出那枚戒指,可他无可避免地清醒,在抵触即将发生的拥抱。   但记忆不会改变,就在手臂触碰到闵随的前一秒,他感觉到自己手臂有黏黏糊糊的触感。   像是有舌头在舔。   原烙音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一切事物都是模糊的,但毋庸置疑的确有东西在他床边舔他手。   该死,什么东西!   原烙音想也不想就是一巴掌,确定闪到东西后又一脚踹过去,啪的一声摁开灯,才看清入侵者的全貌。   皮肤银蓝,还有一对不能支撑飞行的翅膀,就像是准备婚飞的白蚁,那身子堪称肥硕,嘴是沾满粘液的长条,因为被暴打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想着那东西舔过他整只小臂,原烙音停止下意识摸脸的动作。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这一天就没有半点事情是顺的!   “说话,你哪来的。”   嘟呶趴在地上装死。   原烙音不耐烦,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刀,稳稳扎在嘟呶脚边。   “说话。”   嘟呶吓得要死,连忙双手合十学着人类求饶的姿势,嘴里嘤嘤嗡嗡发出原烙音听不懂的声波。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比饥荒里面的格罗姆还吵。   他认识的那么多生物中,只有一条鱼有可能会知道。   “喂,大舅哥,你大晚上跟我打视频干什么,我老婆还在旁边呢。”电话接通,傅云泠一张大脸怼过来。   “你看清楚,这是我弟的手机。”原烙音没想到这么晚两个人还厮混在一起,想起自己有求于死人鱼,还是没有发作。   “你认识它吗?”镜头调转,露出嘟呶可怜的模样。   “啊,是嘟呶啊,你这个小东西怎么缠上我大舅哥了?”傅云泠幸灾乐祸,时不时调整姿态能看见他脖子上新鲜的咬痕。   嘟呶发出一串声波。   “它说在医院碰见你,发现你不高兴,就跟着来了。”傅云泠翻译道,“嘟呶种族以生物蓝黑色情绪为食,攻击性为负数,谁也打不过,对人类来说……算个好怪物吧。”   “蓝黑色情绪就是忧郁与悲伤。”傅云泠嘶了一声,屏幕开始剧烈摇晃,“嘟呶听得懂人话,它说它会写字。”   “你们在干什么!”原烙音重点完全跑偏,恨不得钻进屏幕把引诱他弟弟的死人鱼拖出来打,“原衡铎!”   “行了大舅哥,就算是亲哥哥也不能打扰别人的夫夫生活。”傅云泠遮住摄像头,“很晚了,再也不见。”   电话挂断。   “能变形吗?”他望向嘟呶,这丑样子看久顺眼后也有那么几丝奇怪的可爱。   嘟呶迟疑很久,像是在拆分他语言表达的意思,那对肉翼缓缓收缩,接着身子拉长变形,变成原烙音熟悉的模样。   这不就是医院遇见那个怪物吗?   “你就长这样?”原烙音看久后觉得眼睛疼,他有点想报警把这个跟踪他的小怪物送走。   嘟呶看出人类眼中的厌恶,着急地摇摇头,最后变成一只纯黑色皮毛的小猫,还舔了舔爪子。   这倒是顺眼得多。   “你,现在,出去觅食。”原烙音做不到与怪物共处一室,即使它现在是一只漂亮小猫,“再大晚上混进来,我保证你会后悔出生。”   嘟呶继续拆解意思,得到完整含义后炸毛穿墙出去。   终于可以睡觉了,被强制唤醒的原烙音再度躺下准备进入深度睡眠,正在迷迷糊糊之际,门又开了条缝。   “嘟呶,你想死是吧。”他闭着眼抓了个枕头砸过去。   “音音,抱歉IMS今天有临时会议,刚刚才加完班。”   原烙音掀开被子瞬间清醒,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测量仪。   3:18   为什么现在才下班?明明抽血还没好好恢复又开始超负荷工作,这个人为什么永远不会把身体当回事。   “我不奢求今天能见你,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但是我很笨,不知道做什么音音才能原谅。”闵随不敢进来,只能蹲在门口,用指尖轻轻敲击门板。   原烙音还是扭紧锁,好不容易因休息轻松些许的心情又重新沉闷,他背靠着门慢慢往下滑。   嘟呶吸食那部分蓝黑色情绪又重新补足,他此时此刻不想见到闵随。   连基本信任都没有该怎么走下去?   若这个人不是闵随,他恐怕只会选择分手。   “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段时间。”他勉强保持自己的理智,选择暂时的逃避。   “音音,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害怕,如果这段时间我们不联系,你会不会渐渐淡忘我,会不会就不愿意再原谅我。”   闵随沉默许久,还是决定挣扎,他以退为进,将姿态放得很低。   “你可以教我吗?”   “任何结果都是可能发生的,你应该学着接受。”原烙音并不顺着他的心意。   他难受,却恶劣地也不想让闵随好过,故意引着闵随去想不可能发生的结局。   但恍惚间,Alpha又摸上自己的腺体,那里拆过线,留下一道2cm长的凸起疤痕,曾经剖开注入过闵随的信息素。   原烙音又犹豫了。   欺骗相较于闵随的好太过渺小,他们的开始掺杂太多,没法因为这些波折苛责对方。   他爱闵随,他担心闵随。   “这个月别加班了。”再多的关心,在吵架的时候原烙音说不出口。   “我没事。”得到原烙音的关心就是鼓励他前进的号角,闵随借此机会表忠心,“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作弊,利用已发生的完全标记与信息素穿透门缝,代替他拥抱失落的爱人,乌木香编织成摇篮,感受标记的连结。   爱慕原烙音的人,永远不会得到机会,原烙音Alpha信息素的效用,也从标记其他人到只能标记他一个人。   Enigma恶劣的占有欲得到满足。   “音音,我可以给你做饭送来吗?”   许久没有回应,就在闵随快要放弃的时候,笃笃声传来。   是原烙音在敲门板。   “不要浪费时间。”   停顿代表接受,闵随弯起眼睛。   “我明白了。” 第45章   下半夜,拳场寂静,原烙音屏息敛声,数着心跳规律的节拍。   闵随走了。   连带着馥郁的乌木香也一并融入空气,消失于呼吸间。   他不懂自己为何忽然那么拧巴,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最终落到这样的境地,再往反方向走就是两败俱伤的万丈深渊。   欺骗真的不能容忍吗?   原烙音勾起胸前的玉佩,黑暗当中只囫囵看得见轮廓。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寻声看去,发现门缝塞进来部分皱皱巴巴的A4纸,边缘粗糙,应该是刚被撕下。   借着测量仪的微弱光亮,他看清上面的字。   铁画银钩,是闵随的字迹。   【音音,对不起】   幼稚的行为,幼稚的话语,原烙音心脏酸胀之余,有些可笑地捕捉到违背宿主心意的特殊情感。   他该生气,该愤怒,该打开门将这张模糊重点的纸丢在闵随身上,用最尖酸刻薄的话语让Enigma滚蛋再也不要见面。   这是他看见身边朋友的普遍做法。   虽然结束后他们总是痛哭。   他终于从毛线球般杂乱的思绪中找到唯一的线头。   闵随现在低头道歉都仅仅是源于他的态度,这人太精明了,看人下菜碟使手段的事他闭着眼睛都能干得出来。   答应后不能做到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千里之堤溃灭之时,也想不起数年前它瞧不上的几只蚂蚁。   原烙音放下纸,没有同意闵随的求和,用冷硬的态度堵死Enigma寻找到的捷径。   果不其然,三四张纸条塞过来并无回应,闵随很快就中止这一无用的动作,重新用指节敲响门板。   “音音不开心?”   废话,他现在恨不得打开门冲闵随两拳。   “现在很晚了,闵随,回去休息。”原烙音离开门回到床上,漆黑中望向门的方向,“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似是而非担心伤到对方的话语会被闵随找出漏洞,顺着杆子往上爬。   原烙音从源头断绝这件事的可能性。   不用担心会失去对方,若是连第一次矛盾都无法解决,要走到一拍两散的地步。   回到邛光,他绝不会承认闵随是他的初恋。   没过多久,他听到回应。   “好。”   闵随蹲在门口,西装一角蹭到地面,他将无用的呼吸舍弃,利用天赐的能力去听室内的动静。   声音源源不断,他脑海中构想画面,主角是他的爱人。   一分钟,两分钟。   一小时,两小时。   上床,盖被子,玩手机,或许是侧躺。   Enigma独占欲在此刻爆发,血液骤然流失带来的弊端终究显现,他无法压抑触手缠绕爱人的欲望,右膝逐渐向下变为单膝跪地。   他朝后看了一眼。   白壳监控漆黑的尽头对准他,却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残骸落地的瞬间,触手凭空出现四处招摇,敲打紧闭的房门发出巨响,甚至试图透过半厘米高的门口挤入。   噼里啪啦就像是追魂索命,那是恐怖电影里的惯有桥段。   原烙音摘下耳机,不耐烦地起身下床,怀疑是那只攻击性为负数的小猫嘟呶。   他拉开门,随时准备一拳夯上去。   很意外,空无一人。   凄厉的叫声响起,嘟呶从天而降,掉在地上摔得乱七八糟,它漆黑的皮毛泛着点点蓝光,两只眼睛在黑夜中如同璀璨的绿松石。   是一只标准的漂亮小猫。   人总是下意识对美丽事物有更多的容忍度,即使知道嘟呶那副恶心的尊容,原烙音也没法对只小猫发脾气。   “快回去睡觉!”他点在嘟呶湿润的鼻尖,脑海中却想着该买什么样式的猫窝。   嘟呶委屈巴巴舔舔爪子像是在控诉他施加在身上的暴行,但Alpha显然没有get到点,以为它是在撒娇。   铁血Alpha才不会为此动摇。   门无情合上。   嘟呶狠狠朝后剜了一眼,下一刻腰腹部被触手卷起悬停半空,它马上露出讨喜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嘟呶。   “好好维持你的本体,别搞什么奇形怪状的拟态。”闵随抓住它的后脖颈,思考这生物怎么能够让原烙音心软,“不准爬床,不准蹭他,不然我会让你马上滚回嘟呶族地。”   嘟呶蔫唧唧地喵了两声。   可是,嘟呶需要唾液做媒介才能吸食蓝黑情绪啊。   如果用唱歌的方式,吃进去的比吐出来的都多。   *   “你能吃人的食物吗?”原烙音叉起一块蛋糕递到嘟呶面前。   它的尾巴很长,毛很密,心情好时就高高翘起,像一把没有撑开的小黑伞。   原烙音顺手摸上去,嘟呶尾巴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一口吞下觊觎已久的小蛋糕。   好香好香!它都快馋得流口水了。   “唱个歌吧。”原烙音手移位揉搓嘟呶的下巴,自从嘟呶为了有吃有喝有地方住的美好生活自愿坦诚自己的能力,甘愿做一只听得懂人话的漂亮玄猫后,原烙音就正式开启奴役免费心情净化器的幸福生活。   嘟呶惹不起塔卢索的伴侣,只能认命张开嘴,发出浅浅低吟。   等原烙音满意后,它仰天躺起露出柔软的肚皮,累得像小狗一样哈气,趁原烙音不注意翻身把剩下的蛋糕一扫而空。   “还真是只小猫。”原烙音揪揪它的耳朵,想起傅云泠吃饱喝足后为了讨好他这个大舅哥,不惜发来高达1.2M的介绍嘟呶种族的资料。   还特地备注亲自整理。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条死人鱼要发论文。   嘟呶本体贴合人类审美,很像各种小动物,习性也与模拟的动物大差不差。   “诶!小猫不能吃葡萄!”原烙音呵斥住嘟呶鬼鬼祟祟伸出的爪子,捏捏手感颇好的肉垫。   嘟呶当做没听见,咬了一串扭头就跑。   咦~小猫不能吃葡萄,你去打拳的时候我天天吃,你找不到的葡萄都是我吃的。   【过来开门】   闵随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脑海,嘟呶没吞进嘴里的葡萄落地往四处滚动,它换上狗腿的笑容,跑过去给闵随按按钮。   万盛拳场工作间需要人脸识别,这是原烙音前些日子美其名曰保障安全花高价加的,目的就是为了防不守规矩天天来的Enigma。   卓有成效,他见到闵随的次数屈指可数,在Enigma放弃走捷径前绝不松口。   于是彻底变成贪吃小猫的嘟呶被委以间谍重任,时时刻刻准备为塔卢索打开方便之门。   “给你的。”闵随丢来一个深绿色的球。   毛线球吗?   嘟呶过去扒拉两下,鼻子抽抽。   咦,猫薄荷球。   它又不是真的猫!   “你怎么又进来了。”原烙音并不打算彻底冷战,他也懒得管闵随用红包诱惑员工打开大门。   今天闵先生运气好,他刚刚接受嘟呶的歌唱治疗大法,心情比保上研那段时间还好。   “我给小猫带了点礼物。”闵随打开丝绒盒,里面是镶嵌着橙黄色宝石的太阳神系列项链,“这是Osians准备新季度发行的‘太阳神’系列中最好的一款项链,独一无二。”   “不发行了?”原烙音收下闵随的歉礼,这项链价值恐怕和胸针差不太多,样式也极为相似,毕竟是出于同一设计师之手。   交缠的触手就像是海底的水草,深夜中散发着莹莹蓝光。   除了胸针在哪里见过呢?   差一点就能想起来了。   微凉的掌心贴合手背肌肤,原烙音想要抽回时已经被狠狠握住,那力道不容逃离,他错愕地抬起头,撞见闵随的眼睛。   很深,像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他瞬间忘记自己在纠结什么。   “很衬你,寓意也很好。”闵随故意引导他的思绪远离那枚不应该在记忆里出现的胸针,“守护、温暖与热烈,和你很像。”   “不是说送给小猫的礼物吗?”原烙音没继续抽回手的动作,另外一只胳膊撑着脸,歪头看向闵随,动作像极了探头探脑的可爱猫咪。   闵随砸钱砸时间不少,勉勉强强能够看得出诚意,端架子的事情他没怎么做过,头次上阵就遇到劲敌。   时间一长,其实就是等个台阶。   “你就是我的小猫。”闵随在他手背落下一吻,“嘟呶的礼物是猫薄荷球。”   “为什么要取名叫嘟呶呢?”他故作不解,那些戏谑藏在尾音,想要看Alpha如何抉择回答。   “捡到它时它哼哼唧唧的,叫哼唧不好听,就叫嘟呶了。”原烙音搪塞着,不在乎里面有多少漏洞。   他私心不想要闵随接触那些人外生物太多,但潜意识发出警报,探寻原因却像有一团黑雾遮挡。   他不再深想,左不过是因为Enigma骗了他,他却还想护着闵随,潜意识发出的不满罢了。   “喵。”嘟呶头顶着猫薄荷球,扒拉原烙音的裤子,像是在讨要闵随顺手提来的布丁。   “看来你还挺喜欢这个礼物。”原烙音若有所思,他总觉得嘟呶不是正常小猫不喜欢玩具,这样看来是不是玩具少了点。   切!要不是塔卢索威胁它必须过来转移注意力,它才不会碰那个跟他脑袋一样大的草球。   “它可能想吃布丁。”闵随道。   嘟呶瞳孔变圆,在原烙音身上磨爪子。   布丁!布丁!   “贪吃鬼。”原烙音碍着闵随在场,装模作样打开搜索引擎。   【小猫可以吃布丁吗?】   “我只是顺路过来,该去IMS了。”闵随捏捏Alpha的脸,换来毫不留情的一记铁拳。   自从Enigma身份暴露后,他这近十天的挨打次数比从前几个月加起来都多。   而且原烙音不再顾忌他的承受能力,次次都往要命的地方捶。   屈指可数的见面机会暂且不提,每次想要与伴侣亲近些安抚暴动的触手,总会换来几块青紫。   “哦,那你走吧。”原烙音刻意表情冷淡。   哄鬼呢,IMS在另外一头,根本不顺路。   “嘟呶,你说那么多天了,我要不要原谅他呢?”台阶稳稳踩住,原烙音心情大好,戳戳嘟呶的身子,看它吃布丁吃得哼哧哼哧,忍不住笑意。   嘟呶喵喵叫了两声,拒绝回答。   人尽皆知,不做送命题是基操。   原烙音也没指望不会说人话的嘟呶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他的气早就消了,闵随逐渐放弃耍小聪明,很认真地求原谅,风雨无阻,就算被拦在门外也从不生气,比上班打卡还积极。   僵着也不是个事。   Alpha扭动脖子,舒展紧绷的肌肉。   他高抬贵手放闵随一马。   绝对不是因为拳场吃不好睡不好。   “唉,小猫,你说我就这么原谅了闵随,会不会太娇纵了他。”   嘟呶一脚将猫薄荷球踹飞。   嘁!两个恋爱脑!   *   恋爱影响生活质量这句话原烙音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   从前单身时,哪里会因为和谁闹矛盾牵肠挂肚,影响食欲?   他开着用自己钱新提的车,回A大见熬实验的悲催师兄弟。   实验楼下有自动售卖机,他被点名道姓买水请客,没想到遇见半生不熟的陌生人。   “您真是太厉害了。”Omega的鼻梁很高,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深夜出击的魅魔先生。   这是元聿,出了名的玩咖,自从受朋友邀请看了原烙音的表演赛后便念念不忘,数不清的钱砸下来就为了泡到这个天菜Alpha。   原烙音拒绝得干脆利落,反而挑起Omega狩猎的心思乐此不疲,每天准点报道来得比闵随都勤。   正如此时。   Omega靠在自动售卖机上,惨白的光照亮半边侧脸,他摇晃着易拉罐,浅褐色液体旋转着冒气泡,最后流进他的咽喉,有几滴从嘴角逃离沿着脖颈滑下又被紧紧束缚的黑环阻拦,令人浮想联翩。   这些原烙音并没有心情欣赏。   他只想摆脱元聿的纠缠。   “您没必要从拳场追到A大。”若是知道今天会碰到元聿,他才不会回学校。   “谁追你了?”元聿背靠墙,衬衫最上方两颗纽扣没记,随意散乱着,“我的母校也是A大,还是你的学长呢小学弟。”   “不过是路过进实验楼买瓶水,这不该叫缘分?”   茉莉花的香味从元聿的防咬环传出,目的性极强地冲向原烙音。   “元先生,是我表达得不够准确吗?”原烙音想要呕吐,浓郁的茉莉花铺天盖地想要撩动他被乌木严丝密合的腺体,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弱势姿态,免得元聿趁虚而入,“我有对象。”   “可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元聿并没有收回信息素,仗着最高标准的防咬环继续吸引原烙音,没有其他Omega的信息素气味,他断定原烙音是在编造谎言劝退他,“忘掉旧爱的最好方式就是找新欢,有很多人都喜欢我的,你只是不想迈出这一步,我会教你的。”   在他手即将触碰到原烙音那一刻,剧痛袭来,令他顷刻跪倒在地,捂住黑环下的腺体。   痛,快要撕裂的痛。   即使只有一瞬,那种将信息素吞噬干净,腺体撕裂的痛楚他还心有余悸。   那就是主人对于觊觎者毫无保留的警告,他发誓自己在迷蒙中看到一双仿佛有触手搅动的黑眸。   或许是血一般的暗红,但记忆流失得比他想象中快。   “别碰我!”原烙音像压抑怒火的雄狮,捂住反应剧烈的胸口跌跌撞撞离开,不再理会地上的Omega。   他用最快的速度上楼,遇到寇准星脱力倒在他身上。   “我天,英子你怎么一副被蹂躏的模样。”寇准星被他一撞,本来就贴歪的抑制贴无可避免地微微挪位,Alpha信息素泄露。   原烙音手一松,一口袋汽水全部滚落在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而他扶着就近的桌子,上半身几乎瘫倒,胃内翻涌,呕吐反应增强,只能死死压制。   “把信息素收回去。”他唇色苍白,所有色彩都流失,浑身的感知下降,只剩下淡淡的乌木香与额角滑落的汗珠。   “信息素?”寇准星嗅嗅自己,“我抑制贴好好的,也没放信息素啊。”   他费劲将原烙音掺回去,鞍前马后端茶递水,看原烙音还是难受只能干着急。   “他是闻到信息素不适应,你离他远点。”赵翎羽接过原烙音的杯子,那些切断的情绪如同暗涌的波涛在内心呼啸,但Beta不予理会,“这是双A标记后的正常现象,领地意识增强,不允许对方背叛,就像双向的镣铐。”   双向吗?   原烙音趴在桌子上,抵御身体本能,想起自己对AO信息素如此抵抗。   简直就像是——   “英子,你闻我信息素的反应比完全标记的Omega都强。”   完全标记的Omega吗?   原烙音的笑容逐渐苦涩,他这些日子与闵随算不得吵架的冷静期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甚至令他忘记闵随是作为Enigma完全标记他的事实。   作为比Alpha量级更高,处于支配地位的Enigma独占欲大得难以估量,他们的标记也极其霸道,不允许伴侣与任何性别任何外人产生需要信息素交融的关系。   存在他腺体中的乌木信息素永远不会消失。   他会逐步改变,再也不像一个Alpha。   那他会是什么呢?   “师兄,送我去阮合医院,找腺体科主任,符忍盛。”   原烙音清晰感受到意识的坠落,他缓缓落到柔软的地面,萦绕着乌木淡淡香气,就像是不见阳光的摇篮梦境,腺体传来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   闵随,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独占,永远作为你的所有物,即使是Alpha。   “英子!英子!”   有人在叫他。   是谁呢?   不重要了。   就这么坠落吧。   “天!师兄,快打120,他晕过去了!” 第46章   “腺体自我修复需要时间,产生这样的不良反应很正常。”符忍盛做完检查后摸摸他的头,“那本来就是娇弱的器官,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也不能吸入过多混杂的信息素。”   “这只是暂时的。”   原烙音还没有更换病号服,他低着头,手背上青筋突起,后颈的肿痛真实存在,并不是噩梦。   空气中氤氲着暖意,窗外蓝天白云,他却如坠冰窟。   原本光洁的后颈出现一块陌生凸起,红肿、脆弱,就像是Omega新生的腺体。   他大脑不停循环符忍盛的话。   真的只是暂时吗?   由于社会舆论过大,官方不得不承认新性别的存在,但为了保护上层领导的个人隐私,相关科学院和研究所都签订了保密协议确定数据的隐私性,面对大众公开的Enigma资料少之又少。   如果真的转化为身体素质比普通Omega还弱的无性别者,那就基本宣告他彻底离开70公斤级的拳击比赛。   “就像是个废物。”原烙音想触碰,却发现那处红肿缠上厚厚几圈纱布。   当初沙滩夏夜被闵随的安慰截断的沮丧卷土重来,漂亮小黑猫并没有在身边,他只能够独自消化这些难以接受的后果。   “别这么说自己。”符忍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被闵随勒令不能够告知,只能看着原烙音的模样暗自叹气。   “别太有心理压力,手术后出现各种各样的反应很正常,生理结构无法逆转,Alpha永远不可能变成Omega。”赵翎羽表情微妙,但还是尽量不让Alpha查出端倪,“唯一的转变性别机会在Beta身上,叫做二次分化。”   “谢谢你师兄。”原烙音心情复杂,他不久前隐晦拒绝了赵翎羽没有说出口的好感,却因为情况危急只能麻烦这个在场唯一的Beta,“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吧。”   “我记得师兄家是在南方,如果未来不想留在IMS,我也能帮些忙。”   “那就先谢谢……”   赵翎羽的话还没说完,VIP病房的大门被狠狠撞开,发出一道巨响,随着墙壁作用力反弹,一个人影穿了进来。   “音音,来医院怎么不告诉我。”闵随应该来得很急,能看得出脸有些不自然的微红,他眼神全部落在Alpha身上,迫不及待地赶走旁人,“我已经听说了,是赵先生把你送来的,刚刚是在约饭吗?这么大的事情是该让我们好好感谢。”   原烙音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延伸,而是抬起头直视闵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语气很冷,掺杂着略微的不满。   “我是阮合的股东,也是你登记的紧急联系人,他们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会通知我。”闵随靠近床边,想伸手试探原烙音的体温,却被Alpha翻身躲开,他蜷起手指,指尖在被子表面滑动,“这些不重要,音音,你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想告诉你。”原烙音转过头,还是没忍住将情绪发泄在闵随身上,“你难道不会去问医生吗?连谁把我送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生什么病你会不知道?”   那块不知道是不是新生腺体的器官隔着层层白布发出抗议,原烙音的心情愈发烦躁。   “闵董,小原刚刚才醒,您还是不要刺激他的情绪为好。”   “刺激?”闵随转过头,他甚至连摘下眼镜的功夫都没有,但此刻,没有度数的镜片很好地卸除大半他眼中的寒意,如果赵翎羽对上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是蔑视蝼蚁的姿态。   作为Beta,信息素的世界是陌生的,他只能从书上学习那是多么美妙的激素,描写枯燥而乏味。   但他感觉到呼吸不畅,那并非闵随的信息素,而是对方身上自带的压迫气质。   “家属陪床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谢谢你送音音过来,现在不方便表达感谢,改日一定。”   他听见闵随说。   见Beta始终无动于衷,闵随改变策略,眼神不再那般锐利。   “崔总监特意说非常满意你,我跟他交代了你是我夫人的同门师兄,到时候进去他亲自带你。”   夫人。   这是闵随第一次这么称呼原烙音,但熟稔的语气像是说过千百遍,赵翎羽自然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闵随在宣誓所有权。   他算是明白书上为什么会写量级越高的Alpha对伴侣的占有欲会越强。   原来是客观定理。   也不知道哪门子生出来的勇气,他看到原烙音微变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死心,二十八九的年纪头一次那么不顾前程,反驳未来的顶头上司。   “紧急联系人是配偶,父母子女,还有兄弟姐妹,请问您算哪门子紧急联系人,算哪门子家属?”   “我们是爱人。”闵随并没有因为他挑衅的语气动怒,只是伸出手,中指处有一枚镶嵌着昂贵宝石的铂金戒指,“这些就不需要赵先生质疑了吧。”   火花在无声的战场蔓延,符忍盛早就察觉不对溜之大吉,原烙音也不想看两个人吵   “师兄,今天麻烦你了,我有话想对闵随说。”原烙音眼含歉意,他知道自己赶不走闵随,“下周二师兄有时间吗?”   赵翎羽站在原地很久,注意到Alpha落寞的眼神,最终还是退让,   “学校见。”   关门的声音很轻。   闵随就像是角逐的最终胜利者,他还记得自己为何而来,坐在原烙音身侧正准备哄哄伴侣,兴奋却在触及Alpha躲避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音音。”他才想起自己来所为何事。   他从不拿原烙音的身体开玩笑,早就了解到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自然是因为Alpha人工腺体插入部分适应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   这些都可以用钱解决,他没有改变过隐瞒这件事的想法,哪怕是一分一秒。   至少在Alpha看来,手术很成功。   Enigma心怀鬼胎,知道原烙音误认为转化为Omega而气愤并不敢上手,只能无力地一遍又一遍呼唤Alpha的名字,祈祷伴侣能够网开一面。   原烙音回过头,那双尾端圆弧的眼睛盛满了悲伤,仿佛意气风发的Alpha就此消失在阮合医院熟悉的病房。   他沉默着与闵随对视,嘴角耷拉,能看出有些抽搐。   明明什么话也没说,闵随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复杂情绪。   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而深海的浪花浓黑似墨,感受到原烙音的抵触,闵随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但他没有动摇,只是抓起原烙音的手,对方温热的掌心与他截然不同。   他温柔地制止爱人缩回手的动作,闭上眼亲吻Alpha的指尖。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搬回来住吧,我给嘟呶准备了房间。”   没有任何言语回应,他从完全标记中感受到原烙音的挣扎,直到最后,柔软的力道抚摸在他的脸。   “闵随,我会变成Omega吗?”原烙音虽然在叫闵随的名字,但更贴近于自言自语。   他的腺体刚刚恢复正常,若不是碰到闵随他可能活不到三十岁。   也因此,痛苦也好,难以接受也罢,他根本没有底气跟闵随闹。   “即使是恋爱关系,我希望你不要用刚刚那样的态度对我的朋友。”他很累,从内而外,生理与心理的疲惫彻底将他压垮。   “可是他是追求你的Beta。”Enigma的独占欲太强,他们根本无法接受有人觊觎他们的伴侣,“还有沈清诺,元聿……那么那么多,他们都爱你。”   “你太漂亮了。”闵随掌心轻轻贴在原烙音脸侧,“他们都在觊觎你。”   漂亮,这个褒义词,是原烙音的雷区。   他五官精致,信息素是果香,这才有了打拳的爱好,可笑地去增加所谓Alpha的气概。   “别这样说我。”他知道怎么刺痛闵随,可能转化为Omega的复杂心情令他彻底放弃考虑闵随的感受,“我不是猎物,尤其是你的猎物。”   他拒绝再看闵随的眼睛,却被Enigma误会其中含义。   闵随的眼神逐渐可怕起来,他还是抓住原烙音的手,无视Alpha的挣扎,吐字很慢。   “音音,是要分手的意思吗?”像是还没有得到正式宣判就要当场掀台子,Enigma手缩得越来越紧,就像不松开手就弄不丢原烙音,“我不同意分手。”   原烙音没准备走到这一步,只要他想一定能挣脱闵随的桎梏。   但接下来呢,一别两宽吗?   “我手很疼。”   话音刚落,他看到闵随松开手,捏住他的手腕,心疼地看向新鲜的红痕。   “对不起,对不起。”闵随在道歉。   原烙音瞥见了他眼下的青黑,就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痛苦也是相互的。   但这是必然经过的道路。   “问题没有彻底解决,我不会分手,也不会翻篇。”让闵随痛苦并不是他的目的,他们之间牵扯太多,谁对谁错很难分清。   闵随就像是没听见,向来喜形不露于色的Enigma脆弱显而易见,就像最虔诚的教徒执拗地仰望他。   脆弱。   他和闵随在感情中,所有引以为傲的优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就是两个锯嘴葫芦对望。   就在他以为闵随不会说话时,手腕的触感消失,闵随起身替他掖好被角。   “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触手可及的距离都需要细细去听,原烙音望向他,发现闵随低着头,就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以后不要说分开这样的话好吗?我很难过。”   闵随又在模糊他们没有解决的矛盾,这是他一贯的伎俩。   后颈的疼痛就像是刀插进去搅弄,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重复燃,原烙音闭上眼睛控制音量。   “你有什么好难过的,要变成Omega的不是你,被欺骗被戏耍的也不是你。”   闵随没再回应,也没道歉。   只是收回了故意卖乖的表情。   他往外走。   【符忍盛,出来】   原烙音闭上了眼睛,自然错过闵随离开时的眼神,那是能够压抑摧毁一切念头的疯狂,闪烁的是势在必得的光亮。   他将自己埋进被子,想起这段时间的反应,与他当初分化为Alpha实在太过类似,他甚至闻到寇准星的信息素都会昏迷。   巨大的落差感席卷而来,他控制不住去报复性摩擦后颈那块红肿的凸起。   手指往下,原烙音感受到沉睡的Alpha腺体,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腺体残缺是有几率治疗的天生残疾,那同时具备AO腺体呢?   *   出院比想象中快,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他生气,闵随并未露面,而是请了寇准星来。   “我去给你办住院手续,需要轮椅吗?”寇准星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腺体上贴了快三层抑制贴。   “……不需要。”他这几天输入很多不知名的药剂,发现后颈误认为是Omega腺体的红肿渐渐消失,也逐渐冷静下来。   “符医生,这几天我输的是什么药。”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符忍盛手揣在白大褂里,看着这对闹别扭的小情侣就闹心。   原烙音低下头啃寇准星一时兴起削得坑坑洼洼的氧化苹果。他当然知道,完全标记后他对闵随的信息素敏感度更甚,药品里流动的无色液体就是闵随的信息素提取液。   “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但是当初他确实是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符忍盛昧着良心替塔卢索说好话,“为了你手术需要的信息素提取液,他几乎全身上下血都换了一遍。”   “YS-311忽然改版也是因为他用个人名义投资塔斯医药公司。”想到这符忍盛也很佩服,这是绝对不可能回本的一笔生意,数不清的投入资金闵随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没有市场和投资,看不到利益,他们是不会愿意改革的。”   抑制剂改版需要大量时间,他与闵随相识都不到一年。   原烙音只觉得甜分随着苹果氧化流失殆尽,只剩下不可能出现的苦涩,就像是吞下一把糖,将喉咙划得鲜血淋漓时才发现那是玻璃渣。   “想必你也知道闵随是Enigma了,你的身体反应是由于使用的提纯信息素而非腺体/液,不管如何提纯,Enigma信息素始终拥有攻击性,所以就会短期产生不良反应。”   “他不想让我告诉你,怕你以为是手术后遗症多想。”   原烙音低着头。   所以在他执意询问时,闵随才会那么坚定地否定吗?   “我不理解,这件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并没想要得到符忍盛的回答,而是勾出始终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粗糙的质地看起来就像是块劣质的塑料,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摘下来。   分手是不可能出现的结局,他只是很迷茫,直觉告诉他闵随还藏着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秘密,但是想起闵随的疲惫。   原烙音将吃剩的苹果核丢进垃圾筐。   真的要因为一次错误抹去闵随所有的好吗?   “你脖子后的异状突起是因为Enigma标记后免疫系统做出的反应,会随着时间消失。”符忍盛想起闵随的威胁,只能够出卖原烙音,仗着Alpha听不懂胡乱说一通,“完全标记后,Enigma的信息素能够让Alpha加快新陈代谢,你背后的假性腺体自然消失得更快。”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符忍盛还在思考如何搪塞过去,救星从天而降。   “英子,你回拳场对吗?医生说你痊愈了,我要看你打拳!” 第47章   “他一直都那么凶残吗?”翟珩昱双手环胸,脸色惊恐,“话不说一句,回来就打沙包。”   这已经是原烙音打烂的第三个沙包了。   “对啊,所以说没事少惹你们老板。”寇准星怀中抱着觊觎已久的嘟呶,他挠挠小猫的下巴,“看把我们嘟呶都吓到了。”   嘟呶可怜地喵喵叫。   早知道原烙音真那么凶残,它之前就不会盯上他了。   原烙音随手擦了把汗,黑色无袖背心也被汗水打湿,他丢下拳套擦干净手,掐住嘟呶的后脖将它从寇准星怀中拖走。   “隔壁永昌大厦的酒店我有贵宾卡,你要是不想回学校就去那里住。”原烙音脖子被嘟呶舔得难受,拍拍它的头,“我身上脏死了,别乱舔。”   “是那个88888一晚的永昌吗?”寇准星双手交握星星眼,恨不得现在就欢呼雀跃跳去酒店,他揽上翟珩昱的肩膀往外冲,“今晚你老板请客,还不快走!”   原烙音坐上车后座,透过车窗往外看。   首都似乎永远灯火通明,高楼林立,川流不息。   嘟呶显然对外面没有兴趣,它钻进原烙音的外套帽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   凌晨四点,闵随瞥见书房紧闭的淡灰色窗帘并无睡意,他每天的工作数量足够让他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敲键盘时,他瞥见右手中指上的铂金戒指,想起今天交代符忍盛做的事情就觉得幼稚得令人发笑。   他从前最不屑用这样的方式邀功请赏,但现在为了挽回与爱人岌岌可危的关系,最终还是选择推翻自己的原则。   青柠味信息素由远及近,主人好像并不准备隐藏。   嘟呶努力一路蹭蹭舔舔,原烙音复杂的心情终于朝明朗更进一步。   “我说过让你好好休息。”他单手插兜,看到闵随眼中的红血丝直接把电脑关机,“工作到凌晨四点,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抽了那么多血,你都不知道爱惜你自己。”原烙音看到他手腕内侧的大片淤血瞬间慌神,“这是怎么了?”   “棉签按得太用力了。”闵随捕捉到Alpha眼中闪过的心疼,抱住他的腰,“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想你。”   夜色熏陶下,闵随锐利的五官也变得柔和,或许是因为爱,在原烙音眼中就是只被驯化的猛兽。   乌木气息节节攀升,原烙音及时打住。   “嘟呶房间在哪里,它睡着了。”   闵随显然对这个插曲不是很满意,他的不悦显而易见,但还是回答了原烙音的问题。   “底楼进门第一间,我买了猫爬架。”   原烙音抱着嘟呶转身就走,推开门也被惊住了。   满满一墙各种品牌各种口味的罐头冻干,琳琅满目的玩具,舒适漂亮的猫窝,还有比人高的猫爬架。   “你算是享福了。”他将熟睡的嘟呶放进猫窝,蹲在黑暗中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直面矛盾。   推开门,落地窗外天色压黑。   “看电影?”Alpha换好衣服,走到沙发,发现闵随已经准备好两杯酒。   那是部很出名的爱情片,当初为了追到闵随他还特意看过学习方法,现在没过几个月却恍如隔世。   “你调的酒吗?”高脚杯中流动着蓝色液体,漂浮着模样整齐的冰块与玫瑰花苞,品相不错。   “嗯。”老式唱片机缓缓播放着舒缓神经的音乐,闵随按下按钮等待影片开始,他挪动位置,与原烙音贴在一起,“我只是想到,我们还没有看过电影。”   “蓄谋已久啊。”电影情节有些老套,男主角隐瞒自己身份与女主角相恋,一波三折,破镜重圆。   “要尝尝我调的酒吗?”闵随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防蓝光眼镜片上倒映着有情人互诉衷肠。   原烙音端起酒,刚刚抿一口就喝出痛苦面具。   又酸又苦,要不是闵随表情太真挚他都怀疑是故意报复。   “你挤了多少柠檬?”原烙音将酒杯挪远,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一个半。”闵随诚实回答。   原烙音骂还没脱口而出,就猜到了闵随的目的。   他将易拉罐打开喝两口饮料压下口腔的酸苦,瞥见鬼鬼祟祟冒头的嘟呶,回过头轻笑。   “嘟呶是怪物。”既然嘟呶都搬进家门,他也不能瞒着房主,“没什么攻击性,唱歌能让人开心。”   “你不害怕吗?”闵随没想到话题会绕到嘟呶身上,他投去目光,偷偷抱着肉干看电影的嘟呶乖乖缩回去关上门。   “它像只小猫,很可爱。”原烙音也带着眼镜,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男女主角的争吵,“如果是害怕,应该也是之前在路上和拳场遇见的那些大块头吧,很难想象世界上还会有比它们危险的生物,对于那样的,自然是远离最好。”   远离吗?   塔卢索的本体比科仑之流不知恐怖多少倍。   闵随没回应,他拒绝触手的蠢蠢欲动,不敢任由自己的秘密被原烙音察觉,那两杯酒是为了打破尴尬气氛特意调成。   酸、苦,没有一丝甜味。   “你别喝了,加那么多柠檬,酒味都没有了。”原烙音注意到时两杯只剩下了半杯,他连看着都觉得牙酸。   “I love you.”   男女主角在草地上互许终身,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还剩下八十分钟的剧情充满分分合合。   他们在接吻。   原烙音偏头看去,闵随的眼神落在屏幕上,那半杯酒只剩冰块与玫瑰花苞。   青柠悄然无息取代乌木笼罩客厅,他们离得很近,两颗不知不觉渐行渐远的心脏在另一空间奔跑,最后撞击在一起。   黑暗的环境唯一的光源就是屏幕,随着电影画面的改动,五颜六色的光在眼前流转。   落在肌肤上,那是绚丽的色彩。   闵随很喜欢戴戒指,那是权力的象征,可自从他在沙滩告白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其他戒指的出现。   偶然触及的手背像是过电,原烙音刚刚缩回一厘米就被强硬地握住,他看过去,闵随的头发放下后多了几分柔顺,隔着透明的镜片与他对望。   原烙音不再犹豫,他微微直起身,用近乎撕咬的力道扑去吻住闵随的唇。   与美好的想象不同,他的牙齿磕在闵随的嘴唇上,两个人的口腔都弥散着鲜血的味道,信息素从血管中飘出,室内温度还在增加。   他推开闵随喘气,抚上Enigma的脸。   “这个戒指不好,我再……”   他的提议被闵随突如其来的表白截断。   “我爱你。”   男人的声音与电影男主角的台词重合,原烙音想起自己从闵随舌尖汲取到残留的酸苦攸地一笑。   “You love me?”他复述女主角的质问。   “我爱你。”   “最爱你。”   “只爱你。”   闵随抓住他的肩膀,脸贴得很近,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吻住眼前这张唇。   但原烙音并没有,他恶意释放过量信息素,享受正常腺体带来的欢愉,利用意料之外的完全标记肆意撩动闵随的反应。   “音音。”闵随不敢轻举妄动,忍得脸都微微变红,只能无力地呼喊原烙音的名字,祈求Alpha的怜悯。   “我要标记你。”原烙音拉开闵随的衣服,死命往他肩膀上咬。   反向标记不管发生在哪种关系之间都是痛苦的,但闵随只是按住原烙音的后脑,任由他发泄情绪。   原烙音终于退开,他舔干净虎牙上沾着乌木信息素的血,关掉电影。   “怎么样?”他问闵随。   “有些疼。”Enigma趁机博同情。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原烙音盘腿坐在沙发上,抄起抱枕命中鬼头鬼脑看八卦的嘟呶,“不是你交代老头的,你要不要听听他给我讲了什么鬼话。”   因为完全标记注入Enigma信息素造成系统紊乱催生假腺体,治疗方案是提纯液能理解,多补信息素那就是纯属闵随胡思乱想了。   “我今晚跟嘟呶睡。”原烙音目的达成,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准备回房间。   闵随拉住他的手腕。   “你睡猫窝?”   说什么神经的话!   “不。”他毫不犹豫甩开闵随的手,“你睡客卧。”   嘟呶喵喵叫得人心烦,它的爪子刚刚搭上原烙音的肩膀就如同触电般缩回,狠狠瞪了眼沙发上的闵随。   诡计多端的塔卢索,居然用只能吃猫粮来威胁它!   它又不是猫!   原烙音走到二楼,闵随闭上眼睛用五感编织画面,他堕入温暖的黑夜。   想起原烙音的话,他打开属于他那瓶可乐,这样过于甜和充满气泡的饮料并不受他青睐,但因为原烙音喜欢,冰箱里从未缺过。   远离吗?   塔卢索在异种中的危险系数几乎是首位,很少有生物能够打过祂们。   既然有未知的风险,那就不说了。   他有本事让原烙音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塔卢索的身份。   就算发现了,塔卢索与生俱来的除了爱人的能力,还有抹去、混淆记忆。   他已经实践过了。   “黑灯瞎火的你还不快点上来,真要去客卧睡吗?”原烙音站在二楼,丢了个枕头到沙发上。   “来了。”闵随将眼底的疯狂尽数掩去。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 第48章   他们处于修复信任的边缘。   “你加起来睡了有超过两小时吗?”原烙音凭直觉抓住他的手腕,用了力道不让他离开,“你现在要去上班?大老板到得比谁都早。”   “要不要看看你黑眼圈都掉成什么样了!”   得到原烙音的关心,闵随如获至宝,他逼着自己忍耐想要告诉Alpha真相的冲动,只是低头吻在爱人的额头。   “你多睡会,我早点去,中午就能回来。”   爱意能够让塔卢索精神充沛,至于那些看似疲惫的眼下青黑都是他特意的伪装,现在看来效果显著。   “你中午别回来了。”原烙音困得不行,连眼睛都睁不开,“通勤那么久。”   闵随没回应,连关门的声音都小到出奇,他面无表情警告嘟呶不能利用这副骗人的小猫模样博取原烙音的同情,不然接下来几十天只有猫粮可以吃。   得到嘟呶蔫巴巴的回应,他瞬间消失,出现在IMS顶层。   “我没戴贵宾卡,好说歹说签了一堆东西才放我进来。”傅云泠靠在门口怨声震天,他穿着一件绛紫色丝绸衬衫,前三个扣子都没系,深V露出白皙的皮肤,再稍稍往下就能看到小腹上几排半个指头大小的鱼鳞。   “这里是公司,把你衣服穿好。”闵随只看他一眼就挪开眼神,揉着眉心懊恼自己怎么相信这条死人鱼会规规矩矩。   “你董事长办公室随便叫人进吗?”傅云泠没动手,还勾出一条设计感很强的银制项链,“羡慕吧,我老婆设计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烦。”   “谢谢,谢谢夸奖。”   闵随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个神经病,将注意力回归正事上。   “前些日子科考队在大西洋发现人鱼踪迹,全军覆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科考船都不见了。”闵随递出纸质文件,又谈起前段时间科仑暴动的事情,“虽然官方封锁了关于科仑的消息,但目击群众几乎快占到首都人口的三分之一。”   “有人放出了IMS科考队全军覆没的消息,舆论对我很不利。”在IMS能源子公司刚刚起步阶段遇见人鱼,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他花大代价投入的资源极有可能被征用。   钱闵随倒无所谓,只不过最可能与官方合作的是OWT集团,能源领域的巨头,他的对手。   只要OWT发现端倪,势必想尽办法让IMS官司缠身。   “锐锋不是在研究AI人工智能项目吗?你一口咬死那是AI合成,再找几个专家鉴定,你只要不认,他们有什么办法?”傅云泠没休息好心情爆炸,敲敲办公桌,“不是吧半个大舅哥夫,这么点小事你七点钟就把我叫到公司,我因为早起吵到我老婆还被打了一巴掌。”   闵随忽略他稀奇古怪的称呼,说出真实目的,“我离不开IMS,希望你能够保护第二批科考团。”   傅云泠沉默很久,他在犹豫,在海上的日子少说也要两三个月,还没有信号。   “可以带家属。”   “早说嘛害我纠结半天。”傅云泠眉开眼笑,不为其他,闵随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天降横财谁不开心,“你放心,有我塞壬在,没有人鱼敢堵船的。”   “这点问题电话说不就可以了,非要叫我来一趟。”傅云泠絮絮叨叨,他也困得不行,还没有塔卢索穿梭时空的能力,只能老老实实开车,“对了,我听我老婆说你们吵架了?”   “总比你分手了还没追回来强。”闵随堵回去。   “我在跟你好好说话!”傅云泠气得咬牙,闵随这话就是往他肺管子上死命戳,“我劝你早点告诉大舅哥你触手怪的身份,就因为这个,我老婆现在还揪着我不放。”   天地良心,他虽然看不惯闵随,但看在钱的份上掏心掏肺,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谢谢你的建议。”   不信。   傅云泠忍住竖中指的欲望。   好心当作驴肝肺。   “我祝你早点倒霉。”天地良心,他好不容易大发善心触手怪居然不领情。   闵随看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定制的钢笔在指尖旋转,最后漂亮的签名落在文件后方。   数着时间,他将停在IMS车库的车开回别墅,上楼后看到主卧被子隆起的一团,Enigma的心仿佛被思念已久的青柠填满。   原烙音睡得满脸通红,赤裸的后颈再次凸出陌生的红肿,那是由于Enigma信息素影响产生的不良反应,很幸运原烙音没有出现认知失调这样的严重情况。   但他就像是个完全标记后触及其他Alpha信息素会头晕呕吐的Omega,即使这种不良反应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减弱。   闵随心疼,但又暗自满足。   他摸了摸原烙音的额头,想看Alpha有没有发烧,刚刚接触皮肤就感觉到一痛。   原烙音眼睛都没睁,伸出手狠狠拍在他手背上,打完就撤,把脸转到另一方继续睡。   他不再打扰熟睡的Alpha,下楼继续履行家庭煮夫的职责。   *   窗外绿植随风摇曳,闵随低头处理最后的沙拉,切好菜正准备挤上沙拉酱,一双手从腰间穿过。   那双手肌肉线条漂亮,主人是谁毋庸置疑,灼热的呼吸透过衣服的透气面料喷撒在他身上。   “醒了?”闵随语气自然得就像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矛盾。   “睡太久了,腰酸背痛的。”原烙音的目的是大理石桌面上的火腿肠,咬开塑料包装后随便嚼了几口,就丢给眼巴巴望着的嘟呶。   现在是下午四点,醒来后的Alpha饥肠辘辘。   “吃完饭帮你按按。”闵随搅拌好沙拉,端着玻璃碗跟在原烙音身后。   “好啊。”原烙音又想使坏,他避免玻璃碗粉身碎骨的悲剧,选择在闵随放下碗后勾住男人的脖子索吻。   信息素的交融在射入玻璃窗的阳光中进行,本就完美结合的两种信息素正执行着它们存在的使命,利用缠绕让宿主生理性浪潮迭起。   自从他住进来后,三楼的健身房多了练习拳击的器械,原烙音吃了些东西后,换上拳套释放汗水。   “要按按吗?”闵随靠在健身房门框,两指夹着按摩油的瓶盖,动作赏心悦目。   “好啊。”原烙音去隔壁冲凉,随意用浴巾裹住下半身,便朝Enigma扬扬下巴,“回房间。”   他趴在床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扭过头威胁道。   “你要是敢干别的就完蛋了。”虽不了解Enigma生理构造与Alpha有什么区别,但都是男人,惹急了他也能标记闵随。   “我不敢。”闵随满口答应,果不其然手很规矩,直到按完全程也没有碰不该碰的地方。   原烙音站起身活动肩膀,看着闵随刻意躲开的视线和放下来更加柔和的发丝,心中有微妙的愧疚感。   好像……不该冤枉闵随。   “音音,今天晚上很凉快,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做错的事情,需要得到原谅。   原烙音望着窗外,视线模糊的尽头有一片深色的湖水。   “好。”   湖水缄默,风掀不起涟漪,那轮珍贵圆满的玉盘悬挂在漆黑幕布之上。   “我很害怕。”闵随的声线有些抖,他往前看去,感受Alpha胸膛传递来活人的温度,“我什么也没有,还总是说谎,若是有哪一天真的惹恼音音,我不敢想没有你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鲜活、热忱,他不惜用最美好的词汇形容他年轻的爱人。   “不会有那一天的。”原烙音拉过他的手放在胸前,随着呼吸与心脏跳动,他感受到腺体那小块肌肤的起伏,“你救了我,闵随,我不否认若是没有信息素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有亲近的时候,但既定事实无法改变,我爱你,你也爱我。”   原烙音牵住闵随的手,十指相扣。   令人厌烦的虫鸣就是表达心境的交响曲,此起彼伏,如同Alpha此刻心乱如麻。   高涨的情绪稳定下来后,从前激素分泌导致转不过的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拐错方向,他与闵随之间不应该是原谅与被原谅的关系,若是对错分明,那再好的感情都会在无尽的猜疑与争吵中消磨殆尽。   路灯是米白色,昏暗的光。   他偏头看去,闵随的侧脸精致如同最完美的建模,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接下来就是四目相对。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沉默的湖岸都被点燃。   他们坐在长椅上,感受零点的晚风拂过面颊,夏日的燥热不复存在,青柠信息素目的性极强地缠绕住闵随。   “怎么了?”完全标记是单向的,但塔卢索对命定伴侣的抵抗力为负数,原烙音的看不见的地方,Enigma的眼睛比夜色还黑。   “我觉得该回去了。”原烙音还没完全起身,就感觉到闵随抓住他的手一拉。   Enigma的信息素从指尖散发,他捏起原烙音的下巴微微抬高,小心地啄吻。   实在是太磨人,完全标记对原烙音的影响也很大,他还年轻,血气方刚。   “怎么了?”闵随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被推开。   装什么!   原烙音知道自己的脸红了个彻底。   “小孩子亲玩具才这样。”他幽幽道。   “不喜欢吗?”闵随看上去很无辜,原烙音一巴掌将他的鸭舌帽拍飞,转身就走。   熟悉的手穿过他不设防的指缝,风在这一刻彷若静止,闵随的体温就是最好的降温剂。   感受到金属圆环的质感,原烙音抬起两人交握的手示意闵随:“戒指不好看,拳场赚了不少钱,你的分红我就不给你了,带你去买个最贵的。”   “谢谢音音。”闵随当自己没有听出Alpha话中的不对劲,“我的分红本来就是给你的。”   “态度良好,奖励一套西装!”原烙音就像是被妲己蛊惑的纣王,   “音音,这段时间我总是在逃避,觉得你态度缓和就没有用心道歉。”闵随抱住他,力道很大像是担心他从怀中逃离,“我总是有侥幸心理。”   闵随在道歉,原烙音想。   “不怪你,这只是人之常情。”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但完全标记发生了,未知的Enigma让他连洗去标记都难如登天。   但他爱闵随,不管闵随是Alpha还是Enigma都不会改变。   微风拂过,风吹皱湖面,波涛撞碎月影,原烙音享受拥抱带给他的片刻安宁,闭上眼睛感受乌木与蝉鸣编织的永乐园。   两颗心试探着靠近,受伤的蜗牛伸出触角。   他们重合,组成完满的圆。 第49章   湖边灯光昏暗,照不亮他们嘴角的伤口。   想象中那些微妙的尴尬并没有出现,他们两人交握的手就像是坚不可摧的城墙,那些谎言化为的风刃只能在外表留下浅浅的刻痕。   原烙音精力充沛,生物钟完全颠倒。   他趁闵随没注意想要躲在门后吓人,结果没想到一时不慎踩滑还顺手把闵随给拽了下去。   两个人以极其糟糕的姿态倒在地上,闵随俯视着身下的Alpha,注意到他眼神中的错愕与尴尬,感受到自己发尖滴落的水珠在原烙音脸上绽开,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低下头吻住朝思暮想的唇。   伤口在触碰,仿佛皮肤下的组织直接相贴能够传递爱。   忽视疼痛是Alpha的必修课,原烙音闭上眼睛,感受两种截然不同的凉意共同作用的微妙,身下的实木地板是坚硬的,而闵随绝对算不上柔软,即使Enigma控制着不要将体重完全压倒在他身上,也不能够避免接触。   爱与欲望生根发芽,原烙音难耐地偏过头。   闵随在亲他的脖子。   在事态渐渐走向不可控的彼岸时,原烙音被乌木信息素填满的大脑清醒一瞬,身体交融的前夕提出邀请。   “闵随,我们之间不要有善意以外的欺骗。”   人们总是开玩笑,说如果不去探寻另一半的秘密,那无论是恋爱关系还是婚姻都会幸福美满。   原烙音揽住闵随的脖子,微微抬起身将腺体送上去,他的睡衣下摆已经卷到了锁骨,露出腺体上那一道疤。   可本质都是镜花水月,原烙音想,他能够在原则内给出最大范围的包容,同样闵随也是这样对他。   躺久了坚硬的木地板,回归柔软的床铺总是有那么几分恍如隔世,原烙音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Enigma制造的浪潮掀翻,最后沉溺于乌木的深海,感受腥咸厚重的海水将他包围,掠夺他赖以生存的呼吸。   快感迭起,他不得不放出自己的青柠与乌木抗衡,或者说是共舞。   有什么微凉粘腻的触感在小腿一闪而过,他支撑着身子去看,却被闵随叼住唇厮磨只能作罢。   “不专心?”闵随问他。   “今天别咬我。”原烙音不是商量,这是通知。   模糊中,他意识到闵随并没有回应他的请求,但很快就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闵随点点头,索取答应的报酬,吻住原烙音的腺体吸吮。   “别担心,这样的程度你受得了。”闵随捂住Alpha的眼睛,伸出另外只手关灯。   所以为什么要关灯呢?   原烙音还没问出口,就彻底将其抛诸脑后。   他们在如水的月光中拥抱彼此。   *   原烙音彻底后悔自己心血来潮拉着闵随逛街的决定,有这样的功夫不如回拳场数钱。   大白天,超高温,大街上没几个人,原烙音热得恨不得学小狗吐舌头。   “啊!啊啊啊!”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原烙音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和闵随,似乎有所感觉往上看去。   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从天而降,他知道自己该拉着闵随狂奔远离这个危险区域,但他的双腿就像是灌注了铅,根本抬不起来,只能依据身体反应推开闵随。   剧痛袭来,广告牌落地的巨响几乎撕裂他的耳朵,密密麻麻的噪声由大变小,他终于意识回笼,却只看见闵随绷紧的下颌。   他顾不得鲜血淋漓的大臂,顺着Enigma的视线看去,顶楼只剩下光秃秃的铁架,除此之外,只有随风飘扬的白色塑料。   女明星的笑容四分五裂,她的照片下是隆起的几团,鲜血逐渐从广告牌边沿溢出。   劫后余生。   原烙音腿有些软,他庆幸自己推开了闵随。   救护车来得很快,鸣声阻断了炎炎燥热,闵随始终不能放下心来,这样的天气伤口感染发现的几率非常大。   简单包扎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阮合缝针。   清创,破伤风,缝针,原烙音痛得满头大汗,犬齿差点在闵随手臂上留下洞穿伤。   “家属跟我出来一下。”医生伸出两只筷子似的手指将移位的口罩复原,那双眼睛细看是密密麻麻的复眼,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出嗡嗡的声响。   原烙音头晕目眩,他靠在病床上看着微微一动就恨不得截肢的左臂,无奈地闭上眼睛。   病房只有空调发出的细微声音,原烙音终于想起自己有可能伤到神经,说不定以后打拳会有影响。   “他跟你说什么了?”闵随终于进来,与他对视的那一刻眼中冰雪消融。   Enigma摸上他的额头,那里还有些湿,是原烙音疼出来还没来得及擦的汗。   “他问我需不需要选用最好的药,你只是皮外伤,恢复时间不需要多久。”闵随望着原烙音狰狞的伤口,他好像明白原烙音为什么会推开他,又好像不明白。   他在人类社会生活多年,但毕竟不是人类,在他看来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他们战胜死亡的恐惧去保护别人。   是爱吗?   但为爱而生的塔卢索并不明白这一点。   “那没事了。”原烙音痛得直抽气,余光瞥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路竟然是同手同脚。   “这是两种特供的特效药。”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他拿出两个透明口袋,里面有不少拇指大小的瓶子,药液呈微黄色,“A类饭前服用,一天一支,缓解疼痛;B类饭后服用,一天两支,加速伤口愈合。”   “这个是药房没有的,要不是闵先生是塔斯医药的股东,我们阮合也没办法拿到这款药。”   原烙音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但微妙的猜测并不适合在没有证据时说出口,即使在他看来,这位陌生的医生漏洞百出。   他委婉地拒绝当即服用的想法,拽着闵随离开。   医院的电子钟滴滴答答响着,还有供人消遣的电视正在播报新闻。   【今天15:30首都经贸大道广告牌掉落造成三死一伤,有关部门表示因为检修遗漏,铁架腐朽导致这场惨剧发生,相关负责人表示会尽最大努力赔偿】   “怎么了?”闵随看出他心不在焉,有些焦急,担心触碰会引来剧烈疼痛,只能伸出手又收回,“是伤口疼了吗?要不要喝药。”   “闵随。”原烙音想起那医生的不正常之处,或者说从他们出门开始就很不对劲,“你看到那医生的眼睛了吗?是复眼。”   那样的眼睛他只在生物书上看到过,亿万像素点集合在一起汇聚成那一双非人类的眼睛,结合这段时间或目击或听闻的人外生物传闻,他不得不警惕。   “我没注意。”闵随意外地冷静,他们穿过挤满人的走廊,阮合常常是一床难求,由于医院全国闻名各地的人都来此求医。   新闻很快被盖过去,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他的心脏猛烈跳动,因为他与闵随对视的那一刻只看到了冷漠,那是上位者对蝼蚁的蔑视,即使瞬间那就被心疼替代。   “这个药不能吃。”他不信任这个医生,而符忍盛作为腺体科的主任也不一定了解所谓特供药。   “会疼。”闵随沉默良久挤出这两个字,这时他们已经穿过阮合的花园回到车上,“这个特供药是塔斯为IMS研制,因为IMS子公司的特殊性常常需要组织科考团到极端环境科研,这能极大可能降低外伤感染死亡率。”   “瓶身经过设计,有防伪标志,而且一旦打开无法复原。”   闵随拧开一瓶递到原烙音唇边,紧紧盯着他,温柔地逼迫他喝下。   这难道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原烙音逆反心理升起,他推开闵随的手,拒绝喝药。   狭窄的车厢温度很高,原烙音捂着伤口往后一躺,不愿意配合。   “那我们先回家。”闵随将药盖上,通过镜子的反射看到原烙音紧闭的眼睛,无声地叹息。   闻到安抚意味浓重的乌木香,原烙音眼睫颤动,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原来,Enigma身份这件事对他影响那么深,他竟然又忍不住怀疑闵随。   明明,明明朋友之间的欺骗都可以轻易原谅,为什么放到闵随就不可以了呢?   种子一旦埋下,即使是最恶劣的环境,它都会抓住一切机会生根发芽。   副驾驶的位置能够轻易看到闵随的脸,红绿灯六十秒的间隙,对视屡屡发生。   原烙音轻轻咬住口腔软肉,那是他最近形成的焦虑习惯。   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闵随的眼神很复杂,掺着痛苦与愧疚,还有无法忽视的疯狂,冷得像寒冰。   一如初遇。   迈巴赫走向计划外的道路,最终停在陌生的无人之地。   原烙音从内心深处升起不安,他模模糊糊想起了很多东西,比如只穿过一次却再也没有出现的触手花纹西装。   他又想起自己前些日子毫无目的进入衣帽间,像是在寻找什么。   “想起来了吗?”闵随的笑意不达眼底,甚至有些陌生。   危险!   原烙音摸到安全带的卡扣,迟迟没有按下,他抬起头,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无力地重新将唇抿起。   “你要离开我。”闵随并非问句,而是用笃定的语气。   “不。”原烙音当即否定,他有些乱,像是无法接受砸来的真相,“我不会离开的。”   但他又忍不住反问自己。   真的吗?   他真的能接受非人类的伴侣吗?   “你在撒谎。”塔卢索轻易看破了伴侣眼中的犹豫,他无法接受任何变数,于是为自己的专断道歉,“看着我的眼睛,音音。”   原烙音摇头,谁都知道现在对视没好事。   但闵随掐住他的脸,头一次那么粗暴地逼迫他转头。   那双浓黑似墨的眼睛,似乎有触手在搅动。   像是一道惊雷炸起,原烙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记忆被塞进一个匣子,闵随关上锁,掰断钥匙。   他闭上眼睛,失去意识。   塔卢索的手指摸过伴侣脸上的红痕,所过之处恢复原状。   他知道自己自私得令人发笑。   这样的能力无数的时光中逐渐炉火纯青,他不够狠心,无法动手彻底抹去原烙音的记忆,宁愿将其尘封演变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定时炸弹。   “到家了吗?”原烙音睁开眼睛,“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   “还没有,看你睡着靠边停了。”闵随撕开一颗青柠糖塞进原烙音嘴里,重新发动车,“梦到什么了?”   “记不得了。”原烙音摇摇头,睁眼的瞬间忘记梦的过程并不罕见。   他们很快陷入无交流的空白。   “药你放哪里了?”原烙音主动打破僵局,睁开眼睛摸索。   “这。”闵随递过去,眼神没有离开前方,“我喝过这个,不会苦的。”   原烙音点头,拇指大小的瓶子,就算真苦,两下就忍过去了。   甜腻的液体划过喉间,不过喉结滚动便流入胃中,味蕾被唤醒,甚至在渴求更多摄入。   也许是心理作用,一直折磨他的剧痛竟然真的减弱些许。   “我感觉我喝过这个。”Alpha端详着毫无印象的瓶子,不管怎么回忆只剩下空白。   “特供药时常会作为人情送给合作方,IMS跟原氏往来算是密切,机缘巧合接触也不是不可能。”闵随单手控制方向盘,并没有理会正在发出声音的手机。   “是谢助理。”原烙音摸出他的手机,没拿准主意要不要接。   下一秒电话挂断。   【老板,东西抓到了,但我觉得还是您自己处理比较好】   “谢垣发消息了,说有重要会议。”   “在IMS等我一会好吗?”嘴上还在询问,可闵随像是已经认定他会答应,改变行驶方向开到另一条路上,“听说食堂出了新品,我们可以吃了晚饭再回家。”   “好。”原烙音感受到减轻不少的疼痛,拿起未开封的特供药细细观察。   闵随收回眼神,藏在温柔下的是翻涌的惊涛骇浪。   【那库斯,把它关好,别让它跑了】   哪里跑出来的东西,敢对他的伴侣动手。 第50章   “老板,关到14楼去了。”谢垣等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他的脸上有道不明显的挫伤,沾染着恶心的气息。   14楼,IMS集团总部的核心秘密区域,重要文件与核心技术都存放在这里,六层加厚铁门防护,最后一道门只有闵随和谢垣能够打开。   这里没有光,没有水,没有声音,就是秘密处决的理想地点。   “你说要是让音音知道我是塔卢索会怎么样?”最后一道大门打开,闵随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给即将死去的囚犯最后的光亮。   “老板?”谢垣猛地抬起头,他与闵随对视的那一眼,发现深不见底。   闵随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就见眼前的大门紧紧关闭,Enigma的身影消失不见。   孱弱的生物在黑暗中蜷缩起本就小的身子,很难想象这样的身躯是怎么将巨大的广告牌推下。   闵随还记得它握着白色绢布,趴在天台狞笑。   方巾成为隔断直接接触的最佳物品,闵随掐起那怪物的脖子,完全的黑暗中,塔卢索的能力让他能够看见这个生物并无毛发,皮肤粉红,浑身就像是接受过强酸灼烧。   “他会死的!”那生物的喉咙发出嘶哑尖利的女音,就像是长时间尖叫导致声带撕裂,才能够将这两个站在对立面的词语糅合在一起,“闵随,你一定会害死他,一定会。”   不顾一切的疯狂,闵随瞬间想起这位阔别已久的朋友。   “西亚莉?”同为塔卢索,从前在族地,西亚莉算得上他唯一的朋友。   但最后还是分道扬镳。   “就凭你。”甚至连疑问都没有,闵随冷漠的态度彻底激怒发疯边缘的西亚莉,“你为什么要寄生在这个东西身上。”   “你最好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他身边,梦里也陪着。”西亚莉表情狰狞,并不打算回应闵随愚蠢的问题,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闵随却无动于衷,而她寄生的怪物鼓膜破裂,彻底丧失听觉前甚至有几秒脱离她的掌控,发出凄厉的哭喘,又很快被夺回控制权,“是你,都是你,是你非要杀了他!”   “是他做错了。”过去的事闵随不想再提,但让往事随风显然不能够抚平西亚莉多年的痛苦。   “是你存心报复!”   “我不该报复吗?”闵随反问道,他的语气依旧冷静到令人发指,“凄惨到换一个塔卢索都会自戕的成长期,我唯一的朋友违背命运的规律抛弃命定伴侣爱上同族,偏偏还是带头欺侮我的那个,我还找理由处死他已经算是恩赐了。”   若是动私刑,那个塔卢索只会灰飞烟灭。   “那就试试看,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让你感受什么叫做生离死别。”西亚莉痛苦地喘息着,她捂着胸口大口呼吸,模仿人类的悲伤,最后在黑暗中,那双不属于她的眼睛诡异如盏盏鬼火,“你知道的,塔卢索弄死人类就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闵随回之以沉默。   “你害怕了。”西亚莉就像找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笑得癫狂,她指向闵随,“你害怕我对你的伴侣动手。”   “要不生离,要不死别,我期待你的选择。”西亚莉声音消失,那无辜生物被美丽的雌性塔卢索蛊惑甘愿奉献自己的生命,却不知道倾慕对象的心早就在百年前化为灰烬,剩下的只有仇恨铸成的躯壳。   它与她产生了短暂到万分之一秒的共鸣,最后痛苦地扭断自己的脖子。   触手伸出包裹那具凄惨的尸体,带着爱与痛苦交织离开的食物是塔卢索最好的养料,吸盘贪婪地侵吞着,最后爱上失去伴侣的塔卢索的可怜虫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闵随神色如常,甚至西装都没有弄皱,他转身出去。   电梯内部做了镜像设计,他看到自己的脸渐渐与西亚莉重合,美丽塔卢索的威胁犹在耳畔。   那是西亚莉独有的致幻能力。   电梯打开,他回到熟悉的办公室,感受到伴侣正在休息室呼呼大睡。   左臂的痛感很强烈,那是他哄骗原烙音喝下的特供药,他买下塔斯医药的股份就是为了新的谎言。   休息室的空调一刻不停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制造出远低于外界的温度。   闵随垂首望向盖着被子的Alpha,刚刚一伸手,原烙音完好的右手伸过来抓住,随后Alpha睁开眼睛。   “骗过你了吧。”他笑得很得意。   闵随也在笑,可Alpha却从其中看到了愧疚。   “伤口有没有好一点。”闵随用手掌感受他有没有发烧,但显然被空调直吹的Alpha体表温度甚至比Enigma还低,他按下遥控板关掉空调,“到饭点了,待会你把B类药喝了。”   “恢复速度可能会超乎你想象,这是科考队在南极洲发现的新物种,具有极强的自愈能力,IMS夺得自主研发权,并没有对外公布药效。”趁着原烙音绝对不算清醒的时候,闵随提前预知。   “闵随,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原烙音忽然道,昏暗的房间没有窗户,他被闵随紧紧盯着,总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会这么问?”闵随并不正面回答,他还在试探,却看似轻松如往常一般吻在原烙音的额角。   “直觉。”   直觉,是个很奇妙的词语,许多无法解释缘由的喜爱与怀疑都能够用这个词语概况。   但很多时候利用心理暗示诱导受害人误认为那是直觉,也是很多学者和罪犯的惯用伎俩。   他见过很多人使用这一手段,包括傅云泠,包括西亚莉。   也包括,他。   “我有些饿了。”闵随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他承认自己因为西亚莉玉石俱焚的态度而紧张,从前符忍盛说过的话又在心里反复出现,像是在嘲笑他自认为被命运祝福的爱给原烙音带来了多大困扰。   “那我们吃什么?”   *   B类药物的治疗速度果然比想象中快很多,本来以为要恢复几个月的伤口,才三天就开始掉痂。   原烙音顺便去腺体科复查,闵随在问诊室外等。   “你非要我来干什么?”傅云泠不喜欢医院的气味,他单手插兜,左耳是漂亮的流苏耳饰,右边则是蓝紫色渐变的鱼尾耳钉,“你知不知道要一条鱼开车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见闵随不搭话,傅云泠也不自讨没趣,朝望着他们目不转睛的Omega们打了个响指,“ladies,我们两个是妯娌哦。”   闵随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拉进安全通道。   “知道大舅哥受伤的事情我老婆都快急疯了。”傅云泠的笑容渐渐冷下,终于有了几分认真的模样,原烙音受伤在他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塔卢索的身份比原烙音的性命都重要吗?”   手心手背都是刺,显然非要选择,他还是更亲瞧他不顺眼的大舅哥。   他的确不太明白。   毕竟有塔卢索在身边,祂们宁愿全身触手一根不剩,也不会让自己的命定伴侣受伤。   “由于族群利益,我曾处死过一个塔卢索,但我没想到他的伴侣也是同族。”   塔卢索以个体利益为重,族群之间联系并不紧密,友谊比霸凌更罕见,至于爱上同族,那就是背叛命定伴侣,那甚至等同于命运的诅咒。   “活着的那个,想报复我。”   闵随不愿意细说朋友反目的痛苦,他纵容西亚莉很多年,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不保护原烙音。   塔卢索的伴侣死后,祂们会坠入永夜,在痛与恨中艰难度日,活着就是为了替伴侣报仇,而多数会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提高实力,目的就是为了玉石俱焚。   “她会将矛头转向音音。”原烙音身为人类Alpha实力再过强劲,也无法与塔卢索抗衡,就像人类碰上后束手无策只能绝望等死的玛伦,塔卢索仅仅需要几根触手就能轻易撕碎。   “我不想走向西亚莉的结局,更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递增能力。”他成长期前都生活在族地,冷眼旁观自己的同族为爱结束生命,只觉得嗤之以鼻,“同族的惨剧让我在前数百年抵制命定伴侣,但音音的出现告诉我为什么祂们愿意为了伴侣死去。”   感同身受四个字是奇妙的。   人总会在不同的境遇下重新认识从前不理解的行为。   “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永恒的相守。”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闵随的心脏几乎碎裂,迸发的血液化为浪潮想要堵住他的咽喉,逼他收回这个恐怖的决定。   但Enigma只是咽下堵在喉咙的血腥味,他注意到塞壬惊讶的目光,继续道。   “我有能力让他这辈子也无法发现塔卢索的身份,甚至在他发现后抹去他的记忆,但这是错误的。”   Enigma的事情伤害了双方,他因为一时怯弱选择继续隐瞒塔卢索的真相,现在进退两难。   利用塔卢索的能力去混淆封闭原烙音的记忆,他已经做过了,但他知道这是错误的。   “远离我,现如今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选择生离,是感性背后绝对理性的抉择。   至少在他亲手杀死西亚莉之前。   他在这一刻也终于明白那么深厚的友谊为什么一瞬间化为齑粉,昔日好友会为了伴侣向他举起屠刀。   “你为什么不告诉原烙音。”傅云泠不明白闵随的做法,在他看来坦诚相待博取同情求取原谅这才是真谛,如果他能够早点意识到也不至于现在还看原衡铎的脸色行事。   “你不了解他,如果他知道这一切,只会和我待在一起,甚至还想要保护我。”前几天的广告牌就说明了,原烙音不会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只会在乎西亚莉会不会伤害他。   “我需要你的致幻剂,塞壬。”闵随铺垫好后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现在不叫死人鱼了?”傅云泠没忍住白眼一翻。   该死的触手怪。   他的两只手戴满各式各样的戒指,右手指节生出一节,往玻璃试管里滴入致幻剂。   “你可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51章   “我去给你拿药了,需要注射,做好准备。”符忍盛接触到原烙音投来的眼神,心虚地撇过脸。   原烙音点点头,他并不是很好奇。   “事先说明,这个药有致幻性,从生物中提取很难将有效物质与致幻物质分离,但经过新陈代谢后不会有残余。”符忍盛熟练地将药注射进原烙音的腺体,见Alpha咬牙忍疼不动的样子也很是心疼,“药是闵随给的,只要没有不适反应基本可以判定为痊愈,到时候你做个全身检查。”   符忍盛按下按钮,电动窗帘主动闭合,灯也关了,房间瞬间堕入黑暗。   一旦剥夺视线,其他感官短时间会更加敏锐,比如听觉。   隔音玻璃几乎阻断了所有外界声音,能听进耳朵的响动都是他创造出来的。   鼓点有规律地敲击着,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一声他仿佛坠入海底,窒息感逐渐攀升,他听到了传说中能够使水手主动撞击礁石的海妖吟唱。   记忆中的空白被蔚蓝的海水填满洗刷,最终出现它原本的色彩。   原本误以为完整的拼图最终补上最后一块,终于显现出它本来的模样。   拉乌斯蒙德他易感期爆发认知失调,他不知道白天与黑夜,鼻间是没有交缠的乌木与青柠,临时标记建立起那一刻的极端痛苦,被占有压迫的不甘历历在目。   他看见过闵随的触手,在黑夜中闪着点点蓝色荧光,但记忆随着关门彻底留在了拉乌斯蒙德的海滨酒店。   这就像洪水冲断某一闸口,碾平一切的气势再也无法阻挡,只能瘫坐在地悲哀地看它吞噬树木与村庄。   所有他忽略或者是遗忘的点都存在于他的大脑,他丢失的潜意识会为他记得。   学校爆发的易感期,闵随从IMS到他的宿舍最多只用了十分钟。   Enigma撒谎都不高明,当初他们citywalk遇到的怪物,他对上一眼就瞬间昏迷,就算是报警如何能够短时间制服那样的生物,甚至那么严重的伤,闵随恢复极快,到现在甚至没有半点疤痕。   太多细节了,只不过他都因为莫名的力量刻意忽略。   他伸手抓去,攫取到的只有虚无。   闵随赠送他那枚触手交缠形状的胸针,抓到嘟呶的神秘生物与闵随重合的西装花纹,他睁开眼,黑暗当中出现他始终莫名刻意忽略的眼睛。   那是闵随的眼睛,黑得像墨,里面有无数触手在搅动。   他摸上自己的手臂,回想起闵随绝非正常人的体温,只是当时被他用Enigma身份搪塞过去,而男人的脸与身材完美得就像是最精致的建模。   他吞咽唾沫,舌根残余着特供药的甜味。   闵随第二次骗了他!在他给出机会后闵随搪塞,他怀疑后闵随直接抹去他的记忆!   “骗子!”原烙音愤怒地捶击束缚椅,他的情绪难以控制,几乎与他易感期的攻击性等同,能够束缚住常量级Alpha的黑色绑带轻而易举被他撕裂,深灰色无袖汗衫边缘是隆起的肌肉,原烙音拼尽全力控制理智不要破坏公共设施,“骗子!闵随!骗子!”   这哪是什么特供药,这就是闵随喂他的不知名东西。   不管是谁,都不能够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他毫无保留的原谅,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伤害。   就算这是闵随良心发现想让他知道真相又如何呢?   在谎言诞生的那一刻,利刃就稳稳扎入他的心里,在发现的那一刻拔出带出附着在刀刃上的血肉,让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   玻璃门打开,符忍盛冲进来跪倒在地抱住原烙音。   “小原,小原,看着我,看着我。”这是在Enigma精密计算之外的结局,没人想到原烙音的心率会飙升到能够猝死的程度。   “我没事,符医生。”原烙音喘着粗气,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已经产生过呼吸的症状。   “痊愈了吧。”他努力支撑出笑,无奈只坚持不到几秒钟,眼神的落寞带动嘴角的苦涩,又酸又麻,“身体没有不适反应,我好了。”   他的腺体里面永远留存着闵随抽无数遍血提取出的两小管信息素提取液。   爱与恨同根同源,无论闵随有多少瞒着他或是欺骗他的事情,仅仅救命之恩他就不能真正平等地站在恋人角度责怪。   免死金牌。   偏偏一切的开端都是他一手促成,任谁来看他不过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符医生,你知道什么是免死金牌吗?”   他丢下这句话,右臂撑着地面站起,颤颤巍巍往外走,高大的背影摇摇欲坠,就像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倒地痛哭。   回到问诊室,他路过闵随,沉默地躲开Enigma伸来的手,等符忍盛进门后将闵随拒之门外。   痛感席卷全身,闵随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扭曲蜷缩,但他并不后悔,即使知道自己的玫瑰可能永远闭合花瓣。   一墙之隔。   “老师您回来了,为什么抽中我去参与那个怪物的解剖啊,那个东西连枪都射不死,我一个腺体科的凑什么热闹?”刘医生等符忍盛许久,见到自己的老师就凑过来,“还要签保密协议,我要失踪三个月还不能告诉家属去向,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他叽叽喳喳说了一大通,原烙音从只言片语中听出那是在拳场和学校遇见的怪物。   “那麻醉呢?”Alpha插话道。   “怎么可能?”刘医生当即否定,“枪都射不穿,针更打不进去了。”   那当初鸟笼千钧一发之际,闵随是怎么开枪救下他的呢?   他将自己几个小时前剩的水一饮而尽,打开本来就没有上锁的门,不由分说一拳砸过去。   他没有收力,那样的力道就算是经过抗打击训练的职业拳手也未必能一声不吭,但闵随只是偏过头去,很快恢复原状,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眼睛深不见底,就像是黑夜的深海翻涌的墨色浪花。   “你真的没有事情骗我吗?”   “没有。”   问的人明知故问,答的人胡乱回应,嘈杂的走廊安静下来,默不作声看向这对量级很高的Alpha争吵。   原烙音抓住闵随的衣领,把人抵到墙上,他注意到Enigma还带着金丝眼镜,愤怒逐渐盖过悲伤。   “再问你一次,有没有骗我。”   他固执地追问,非要求得一个答案,但终究答非所愿。   “没有。”   “你要和我分手吗闵随?”原烙音松开手,逐渐往下蹲去,就像是只会整朵掉落的红色山茶花。   他生活在爱中,亲人教会他如何汲取爱,表达爱,却没有教过他如果伴侣是裹着蜜糖诱人上钩的匹诺曹该怎么办。   “不,当然不。”或许只有与Alpha一刀两断这样的无稽之谈才能够牵动Enigma刻意冰封的情绪,他单膝跪地想要捧起Alpha的脸,毫不意外地被躲开。   “别逼我,闵随。”原烙音咬牙切齿,眼泪在眶中打转,那是极度委屈的模样。   “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骗我。”他一字一顿,仿佛得到最终答案就能够心无芥蒂地放下这段感情,甚至送给昔日伴侣一个友谊的拥抱。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闵随轻声反问。   “闵随,你他妈混蛋!”原烙音头一次爆粗,他掐住闵随的脖子,那些绝对能够刺痛闵随的话已经化成利刃却只割伤了他自己的口腔黏膜,因为他明白覆水难收,就如同欺骗一样,说出来刺痛对方的话,也会割破自己的心脏,只是占上风的快感促使分泌肾上腺素,暂时忽视痛感罢了。   原烙音松开手,他无助且绝望,没有想到自己唯一一段感情就这样走入穷巷。   “你不承认我就当不知道,我会一直问。”原烙音站起身,他脱力靠在墙面,始终低着头不给闵随任何一个眼神,“我们别一起回家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我现在很生气,极大可能口不择言,分开走吧。”他朝他们来时的反方向走去,那是离车库最远的出口。   闵随拉住他的手腕,在原烙音回头甩开的过程中,终于看到爱人通红的眼眶。   他好像被没有滴落的眼泪灼伤,主动松开手。   望着原烙音拉长的背影,他终于明白想让对方远离自己的行为,伤害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直到这一刻,闵随才恍然发现,他不懂爱。   即使他是塔卢索,他也不懂爱。   他望向原烙音消失的转角,不敢再使用塔卢索的能力,只能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能够听见他缓慢下楼的声音。   啪嗒啪嗒,可能走到底楼了。   等原烙音走出大门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心底的沉闷仿佛挥散些许。   “哥哥,哥哥,您的东西掉了。”女孩的声音忽然传来。   原烙音转过头去。   “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小姑娘看上去才四五岁,说话也不太清楚。   原烙音蹲下身接过打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团,这才想起是他在别墅无聊画的闵随,当时怕被认真开线上会议的正主发现,匆忙揉成一团塞进兜里。   他摸遍全身,终于找出一颗青柠味的糖果,只不过塑料外壳比纸团还皱。   “送给你。”   “哥哥还是留着吧,这颗糖一定是哥哥很喜欢很喜欢才会留那么久。”小女孩摇摇头,在她的世界只有一直留存才会那么旧,“哥哥都是大人了,大人不喜欢吃糖,你一定很喜欢这一颗。”   一定很喜欢,才会留在身边。   一定很爱,才被屡次欺骗还相信对方必有苦衷,不愿意恶语相向。   那颗青柠糖,留了多久呢? 第52章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一段路这么难熬。   傍晚的风拂过面颊,天刚刚擦黑按照时间设定好开关的路灯一盏一盏点亮,向前蔓延。原烙音的口腔残留着青柠硬糖含化后的酸味,路边三三两两的路人传来聊天的声音,那群年轻人在嬉笑打闹。   他静静地看着,有点想喝水。   自己曾经也在同样的位置,同一片人工湖边,同一盏路灯下,与Enigma抬头往上看,数着天空中飘过的边际模糊的深紫色云烟,笑声沉闷又张扬。   原烙音坐在长椅上,捏扁空掉的易拉罐,精准投向垃圾桶,然后弯下腰双手扶住额头。   闵随。   又被骗了。   能够看出闵随有苦衷又如何,短期再犯,这次揭过后也会有第三第四次,直到无数次。   他警告自己不要再心软,就算不想就这么与闵随一刀两断,也绝对不能那么轻易的原谅。   在爱中成长的小孩永远不会锁上自己的房门,长大后也只会对着爱人袒露柔软的腹部,直到被刺伤被击打,才会不敢置信地爬起捂住腹部,就算是这样也不愿意用身后的尖刺伤害对方。   湖中的鱼浮上水面呼吸,察觉到有路人的脚步声尾巴一甩潜入水底,留下破碎的气泡与扩散的涟漪。   原烙音双手插兜沿着湖边栈道走了一圈又一圈,他路过别墅很多次,知道闵随隔着窗户看他,但都低下头假装只是路过。   路灯的光越来越亮,在漆黑的夜空撕开数道裂缝,将光投向世界,照亮湖边杂乱的野草丛,原烙音看到有人在钓鱼。   见钓鱼佬拉上来空钩,他双臂交叠倚靠在护栏边,继续盯着Beta钓鱼。   “嘿。”Beta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过身来,随意耸耸肩,“今天运气不大好。”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对方热情搭讪,将新一杆抛下水后就踩着来时的标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护栏下。   原烙音看了眼测量仪,果然都快十一点了。   但是他不想回去。   “年轻人,吵架的话最不能就是冷战……”中年Beta看出他的想法,耸耸肩,“要是不想回去,我这里还有多的鱼竿,晚上安静,就是蚊子有点多。”   “不了。”原烙音摇摇头,“谢谢您。”   该回去了,最不应该逃避的就是他。   他往回走,在声音的尽头,听到Beta的欢呼,像是钓上条大鱼。   不知怎的,这样的笑声也感染了他,Alpha的嘴角弯出细微的弧度,直到他站定,目视前方。   远远的,他看到坐在别墅台阶上的闵随,西装革履,就像是刚刚应酬完在门口休息。   视线中的Enigma抬起头,望向他。   那么远的距离,眼神交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偏偏就发生了。   “我有话问你。”原烙音单手插兜,现在是秋末,天气有些凉,他的黑色连帽卫衣很合身,有线耳机从衣领处伸出,只带了一边。   他越过闵随去开门,擦身而过的瞬间被Enigma拉住手腕,力道很大,不能轻易挣开。   “松开。”他警告道。   闵随攥得更紧,几乎是发疼的地步。   原烙音偏过头吐出一口气,空出的那只手将挡在脸侧的碎发捋开,被握住的右手转动,几乎要将Enigma的手腕扭断,才让对方松手。   “我警告过的。”原烙音没有半分愧疚,右手缩回兜里,用指纹打开门,再也没有回头。   手腕几乎断裂的痛感只持续了几秒就消失,闵随想起半分钟前原烙音冰冷的目光,想要坦白的心思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否决。   解决西亚莉之前,必须按照她的意思,生离。   因为西亚莉知道如果原烙音受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她伴侣再次轮回的机会,让这对苦命鸳鸯彻底灰飞烟灭。   这样原烙音才会彻底安全。   他卑鄙且浅薄,从认识到自己沦陷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想过要放原烙音走,原氏集团的少爷,朋友的学生,什么都不重要。   但他不能让原烙音对他恨。   所以在唯一意料之外的Enigma计划暴露后,他迅速调整,知道亲手戳破塔卢索身份这一天迟早到来,于是放弃抹去原烙音关于发现他是新性别的记忆。   这会是他挽回Alpha的手段。   “柠檬水还是酒?”原烙音打开冰箱取出闵随熬的柠檬糖,加了很多糖,连柠檬片都是甜的。   “柠檬。”闵随道。   “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原烙音泡好柠檬糖水,推给闵随。   烧水的两分钟,冲泡的半分钟,还有数不清的分与秒,只有一个共同点,沉默。   唯一的光源来自落地窗外的路灯,闵随看见他打开瓶酒,度数很高。   “音音?”终于在原烙音连开三瓶不同种类的酒后,闵随忍不住问出声。   这样的喝法,牛都得醉。   “腺体需要信息素加固,临时标记的浓度不够。”原烙音将三类酒倒在一起,仰头喝下,味道并不好,水蜜桃葡萄苹果加上酒精天然的苦涩冲击着味蕾引起呕吐反应,Alpha出现眼睛微红的生理性反应,“我没喝醉过,不知道这样会不会醉。”   “我不想清醒地和你做。”   闵随登时愣在原地。   原烙音挪开眼,混着碎冰将剩下的混合酒喝下,他始终没有笑容,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就平静地陈述自己的需求。   Alpha的眼神冰冷,他重新混合新的一杯酒,知道闵随不敢阻拦,变本加厉地喝。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原烙音丢开空掉的高脚杯,听它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哀嚎,最后碎成无数玻璃片。   “闵随,Alpha这样的性别能够标记无数omega,生理上的优势赋予他们征服的绝对能力,只有道德才能约束我们。”原烙音放一块冰在自己的舌尖,保持短暂的清醒,避免自己说出无法挽回的话,“而因为你的完全标记,我永远失去了这样的能力,身体机能下降是短期的,选择却是不可逆的。”   “而你,能够抛下我去找其他人,现在我们相爱呢,那一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不是所有人都像我的家庭那么美满的,在这个圈子我们原家才是别人眼中的异类。”原烙音眼神落在闵随一口没喝的柠檬水上,嗤笑一声,“滥情成为主流,专情就是笑话,而滥情的连带节目就是谎言。”   闵随的拳头攥紧。   塔卢索只有命定伴侣这一选项,除此之外就只有死亡,他能够放弃自己的生命,都不可能不忠于爱情。   “别说了,我不想问了。”他在医院问了那么多次,闵随都闭口不言,“回房间吧,完全标记。”   他萎缩的生殖腔又会迎来阔别已久的养料,但这片腐朽的土地永远也不会生长出幼苗,这由Alpha的生理决定,就算是Enigma都不能改变。   关闭的房间内只有压抑不住的喘息,原烙音踢开闵随的脑袋,他的脸上遍布潮红与汗水,青柠信息素从腺体溢出满室飘香。   结实的右臂挡住眼睛,他拱起腰:“喝太多了起不来,别浪费时间。”   闵随抬起脸,舔了舔唇角,又埋下头去。   这一次原烙音直接坐起身,抓住闵随的头发拉开,他的脖间由玉佩替换成chocker,就像是omega的防咬环。   “都说了直接来,做不好就滚。”说完后他又忍不住腰酸躺回原位,感受乌木与青柠的碰撞,手指深深陷进柔软的被子,腿往Enigma身上踢。   闵随往前,想要接吻,但被原烙音避开。   “我只要完全标记。”现在的情形是无奈之举,但凡不是需要那该死的信息素加固,他绝对不会放任和闵随稀里糊涂标记。   Enigma现在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顺着脖子往下亲,直到腺体。   啄吻,舔舐,就是迟迟不咬。   “你咬不咬?”原烙音又抓住闵随的头发,此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粗暴的行为。   下一瞬乌木浸润全身,几乎压迫所有的青柠,它迫使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Alpha信息素缴械投降,主动献上自己。   交缠,标记加固,乌木填补腺体不存在的空缺,闵随的皮肤是微凉的。   原烙音的唇被掠夺攫取,可笑的是信息素镇压下他不能够再挥发出能够扭断闵随手腕的力道,只有任由自己的空气进入别人的胸腔,摇晃的小船唯有祈求带给它惊涛骇浪的深海,不要给予它能够毁灭一切的浪潮。   唇分开之际,原烙音还没来得及多喘两口气,就看到Enigma眼中搅动的触手。   他如遭电击,几乎是瞬间就知道闵随要做什么。   “闵随,不……闵随!”   可惜晚了,闵随并没有因没力气的威胁止住脚步,他埋下头,狠狠咬穿心脏上方的腺体,同时也挤进不欢迎外来访客的伊甸园。   他们分食鲜艳的苹果。   完全标记重合,在Enigma的授意下,高出数倍的乌木信息素在几秒之内冲进Alpha的身体,全部涌入腺体,中枢无法处理那么多信息只能直接返还大脑,巨大冲击下,原烙音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闵随跪直身子,分开的大腿下是原烙音的髋部,他右手将湿掉的头发往后捋,另外只手捏住原烙音的下巴随意摆弄。   “只要标记?”他撕咬Alpha的唇,看那个地方因为他略微粗暴的动作红润肿起,“你真的很不乖。”   他知道迈出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   但原烙音的安危高于一切,即使,即使他会永远错失将他抱入怀中的机会。   但这不可能发生。   触手伸出,它们因为宿主的无能饥肠辘辘,疯狂地将Alpha裹紧,漂亮的触手很快捆绑原烙音的腰与四肢,吸盘蠕动吮吸着想要汲取体/液中的微量信息素,而Enigma没有改变姿势,看触手移动后留下的鲜艳痕迹,难耐地舔唇,就像没有吃饱的恶狼。   “睡个好觉。”   他捂住Alpha本就闭合的眼睛,想象着原烙音醒来后的暴怒与质问。   一直这样多可爱。   他变换姿势,推高原烙音的大腿,感受青柠怯弱的回应,那是能够攀至最高峰的愉悦。   这是暴风雨前他唯一能够握在手心的宁静,他将脸埋进Alpha伤痕累累的脖子,嗅闻皮肤表层的淡淡青柠,感受到在原烙音血液里流动的乌木信息素,满足地指使触手将爱人捆绑。   “我将永远属于你。”   贪心的猎人想要驯服一只鹰,最后却甘愿长出翅膀与它一同分享天空的怀抱。 第53章   宿醉加上过度行为等于第二天的崩溃,原烙音还没有到不能走的地步,但头晕是无法避免的。   他迷迷糊糊洗漱,当看到镜子的那一刻瞬间清醒,他能看到的裸露部位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痕。   闵随第一次玩那么过分,Alpha利落脱掉睡衣,整个上半身覆盖着可怖的吸盘痕迹,没有疼痛感,就像是红色的纹身。   这是,触手   看来闵随是不打算掩藏自己的身份了。   原烙音单手抓起丢在大理石台上的睡衣,气势汹汹冲下楼,正巧看到从厨房端着两碗面出来的闵随。   Enigma摘下围裙,转身看到他,竟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你干的好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闵随之前不愿承认的结局,原烙音积压已久的怒气终于火山爆发,他将睡衣砸在闵随身上,站在楼梯拐角犹豫很久,还是放弃继续抓东西砸闵随的想法,板着脸坐在餐桌前吃面。   闵随叠好衣服,筷子夹着面心思却不在上面,他的眼神富有侵略性汇聚在Alpha露出的红痕,那是塔卢索宣告占有欲的最完美表现。   早就该如此的,若是之前知道会走到这样的局面,在拉乌斯蒙德那一晚他就该这么做。   “符医生说那个药是你给他的。”原烙音预判闵随的装傻,在他搪塞前抢先道,“别说你忘了,三年前不重要报表上无关紧要的数据都能记得清楚,关于我的事情不会弄错吧?”   这属实是无力反驳,闵随将暴露在空气中彻底冷掉的面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的确是我给的,塔斯医药与阮合的合作并不多。”   “致幻剂,是致幻还是挖出从前的记忆。”原烙音没有心情吃面,连闻到味道都觉得反胃,不动声色将碗推开了些,双手环胸审问。   “对你无害。”闵随顾左右而言其他,他今天又戴了一副新的眼镜,削弱了他长相的锐利,他的眼神在Alpha光裸的肌肤流连,“人的大脑会欺骗自我,他们会在特定时间编织出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哄骗你曾经见过,你知道的,海马效应。”   现在还在扯心理效应!   原烙音不明白闵随为什么要这样做,死不承认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好处,像闵随这种精明的人无非就两种行事,一是死死瞒住这辈子不让他知道;二是泄露证据在他逼问时顺坡下驴。   他虽生气,但理智还勉强存在。   “原因,既然主动让我知道了,总得有理由吧,怪物先生。”原烙音执拗地非要亲口听到闵随的承认,他如今确信摆到眼前的真相,即使闵随否认,也不能磨灭他非人类的事实。   比起伴侣是不是人类,他更不希望他们之间存在无数的秘密,一切重要的东西都蒙上私人色彩不为人知,两颗心永远不能靠近。   “我不是怪物,音音。”闵随的笑容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完全消失,镜片都不能削弱他眼神的冰冷,“我是你的Enigma。”   Alpha当然知道他不是怪物。   “原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在问你原因。”他们约定过彼此坦诚,他一开始没做到,而闵随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到,他钩住choker摘下拿在手中把玩,“玉佩和胸针在房间,戒指在你手上,现在我换个问题,闵随,你要和我分手吗?”   不会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   昨日在怀抱中融化,形成完全标记的伴侣第二天却在讨论分手事宜,即使是用来刺激的缓兵之计也杀伤力太大。   闵随的眼睛瞬间深不见底,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即使这些事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但命定伴侣对塔卢索来说是重中之重,伴侣的抛弃会让祂们失控发狂,柔软无骨的触手也可以是最坚硬的镣铐。   “我会坦白。”闵随退让,但依旧步步依照自己的计划,他不停暗示自己暂时地激怒原烙音是为了Alpha的人身安全着想,试图减轻内心的负罪感,“音音,IMS今天有重要会议我不能缺席,现在我要出发了。”   “我也去。”车程一个小时,足够将这件事说清楚,退一万步,他可以在办公室等着会议结束,他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可是音音,今天你在拳场有比赛,观众都等着你的。”闵随打好领带,在Alpha的侧脸吻上一口,就像是早晨分离的寻常夫夫,“还有十分钟会议开始,你明白的。”   闵随就像是变了模样,或者说彻底撕下伪装,不愿意掩盖他非人的事实。   看着Enigma的背影,原烙音用手背擦过脸,带下沾染的乌木信息素,更多已经渗入皮肉。   他气得发疯,恨不得咬死闵随。   怎么能放任自己被闵随牵着鼻子走?   “今天的比赛你替我上,最大限度给观众补偿,如果要求退票也同意,所有损失走我私账,这场的奖金全部给你,不用抽成给拳场。”他电话打给翟珩昱,平常这种好事那小子早就欢天喜地放鞭炮了,今天却半晌没回应,只有身体与被子摩擦的细微声音传来。   “我易感期,他来不了。”这并不是翟珩昱的声音,“嫂子,据我所知,IMS高层今天没有会议,听说今天闵随不在家?”   拱完火,那边就传来粘腻的水声。   “闻辙——”   对面直接挂断电话。   闻辙,闻氏集团董事长,与闵随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也是逼着翟珩昱带球跑的渣A。   想到闵随走时别有意味的眼神与话,原烙音一捶沙发,跑到书房随手拿了把车钥匙就往车库钻。   他倒要看看闵随在瞒他什么。   其实真相如何到此刻已然明晰,但原烙音气愤之余还藏着几分奢望的希冀,祈祷事态出现转机,即使他已明白与自己缔结完结标记的Enigma并非人类。   虽不愿承认,但他现在更多的是被从头耍到尾的羞恼。   他狠狠一砸方向盘。   “该死!”   *   IMS大厦,记者团团围住大门,安保人员铸成人墙挡住,无数话筒与镜头对准大厅的闹剧。   救护车与警车的鸣笛声交错着四面八方赶来,无数视线的中点是被送进疯人院早已杳无音讯的陆骏河,他的头发已经到了肩膀,乱蓬蓬就像是杂草,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形容枯槁,看人的眼神就像是野兽。   他的掌心绑着一把匕首,银白刃尖已被鲜血染红,即使被人暂时压制,也在疯狂地朝闵随挥舞武器。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疯人院逃出来一路到达IMS集团总部的。   “联系相关负责人,我不希望这件事发酵。”闵随站在人群最前面,望着被谢垣控制住的陆骏河。   是谁的手笔,显而易见。   一千六百公里,这显然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计划那么多年的报复,西亚莉恨不得让他快些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她会想要亲眼看到的。   “闵随,我要你血债血偿!”陆骏河本就是凤凰男,就算是飞上枝头宝衣加身也不能改变他就是山鸡的事实,“你害我,你弄死我儿子,你和闻辙那个疯子联手搞死我,就是想要吞了万盛!”   “你们听到了吗!他是怪物,和前些日子出现的一样,是怪物!”陆骏河奋力挣扎着,却始终不能脱离谢垣的桎梏,只能用言语指责,“触手,触手,全是触手,爆炸,啊啊啊啊啊——”   他遭受电击治疗,脑组织损伤只能说出支离破碎的语言,完全不能够构成句子。   闵随站在原地,冷眼望着昔日对手,就像是在嘲笑小丑。   一个疯子说的话又会有谁相信呢。   “陆先生,请问您话中的触手是什么意思。”举着话筒的女人闯进来,眨眼就到了谢垣身前,她身材高挑,红色长卷发,亚麻色西装,眼睛是火与金混合的岩浆。   “天哪,怎么闯进来的,快把人拉出去!”安保主管在尖叫,而更令他崩溃的是接二连三闯入缺口的记者。   他们就像是闻到腐肉的鬣狗,丧心病狂,朝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愚蠢地露出牙齿间隙的血肉。   谢垣来不及躲开,对视瞬息,他彻底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脱离桎梏的陆骏河就像是一柄箭,举着匕首朝闵随冲去。   闵随看到那个女人得意的笑,像是料准他会在重重记者面前暴露塔卢索的身份。   西亚莉,他在内心重复这个曾经视为亲人的名字。   只需要设计陆骏河没刺重的戏码,反正制服一个疯子于他而言轻而易举,即使西亚莉控制了陆骏河的身体,运用了塔卢索的能力。   她期待暴露的触手不可能出现。   千钧一发之际,于他而言无用的心脏忽然猛烈跳动,随之而来的是刻在骨髓的青柠信息素。   有人挡在闵随身前,右手伸出抓住锋利的匕首,一脚将陆骏河踢到几米远。   闵随看清了原烙音掌心的鲜血,周遭的嘈杂都被耳鸣盖过,本该对西亚莉万无一失的捕杀却出现原烙音这一纰漏,在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掐住陆骏河的脖子,捏碎了男人的腕骨。   闪光灯铺天盖地,他吩咐谢垣将事态传播后果压到最低范畴,抓住原烙音未受伤的手,朝电梯走去。   “请删除刚刚相关照片,如果哪家报社敢报道此事,IMS将会依法追责……”   电梯门隔断谢垣的警告,门的镜像映射出二人并肩的身影,明明是微微晃动就能碰到的距离,却又好似离得很远。   “音音怎么来了。”闵随问道,看向他手掌的眼神满是心疼,想捧起来细看,又担心触碰弄疼Alpha。   “我不来等你被刺吗?”原烙音痛得抽气,早知道就随便捡东西砸过去,偏偏下意识用手挡。   真以为自己会空手接白刃了。   “你都不会躲的吗……”   耳鸣还在继续,原烙音的声音是模糊的,他只能看着Alpha的嘴唇一张一合,愧疚与后怕席卷而来。   若非西亚莉承担不了伤害他命定伴侣的后果收回能力,原烙音极大可能会受更重的伤。   *   指腹与掌心都有不同程度的割伤,鲜血流满手掌,原烙音嘴里咬着毛巾,等消毒完后简单止血。   闵随单膝跪地,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隙对他来说极为逼仄。   他捧起原烙音的手,唇吻过并未裹上纱布的伤口,轻柔得就如一片羽毛飘过。   等待的剧痛并没有降临,原烙音感受到微凉的液体渐渐渗入血肉,那是有些熟悉的香甜气息。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他从下往上仰视原烙音,就像是最虔诚的教徒,伤口逐渐长出血肉愈合,闵随的眼中触手搅动似乎有千言万语,但他最终还是用额头去贴原烙音温热的掌心,只说了一句话,“都是我的错。”   可是心早已千疮百孔。   原烙音嘴唇嗫嚅着,却什么也没说。   他们的开始源于他为了残缺腺体自私的算计,现在遭到反噬,他也尝到了谎言的威力。   爱还在,恨也在滋长。   【老板,西亚莉操控记者冲进来了,她还摔碎了引诱剂】   引诱剂是针对塔卢索低迷期的禁药,在场的AO都会被迫发.情,没有人能够控制住信息素崩坏的局面。   【我马上来】   “我做错了。”他抓住原烙音的手腕,说不出更多的话恳求。   可惜他迟到的悔意并不会得到想象中的谅解,闵随也明白,所以才会惶恐,原烙音什么也不缺,爱情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   甚至原烙音现在还留在首都只是为了他。   “楼下有高量级Alpha易感期爆发,我要下去控制局面。”闵随深吸气,想起自己还没解决上一个谎言带来的负面效果,决定和盘托出,“是有人为了针对我投放引起我失控的药剂,但会影响所有Alpha和Omega。”   他没有听到原烙音的回应,但他不可能让IMS陷入舆论困境。   指尖留恋地感受原烙音温热的体温,闵随起身往外走。   “你这么做是为了逼走我对吗?”   在推开门的瞬间,他听到原烙音的声音,错愕地回头。   “没什么,你小心。”   可惜只看到原烙音垂头摇晃的发丝。   闵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原烙音望着闵随桌上装裱好的A4纸,上面两个Q版小人手拉手。   他好想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从前。   明明非要一个解释,现在他只想回家。   他和闵随的家。 第54章   意识到原烙音离开后,闵随顾不上开车,闪身到了别墅。   他甚至不敢直接进门。   或许按照自己的意愿推开的想法本就是错误的。   他引以为傲的绝对理智在遇上原烙音后彻底崩盘,漫长生命中的无数次背叛几乎令他丧失接受好意的能力,他也不敢相信Enigma与塔卢索的身份揭露后,自己能用什么留住原烙音。   所以即使用假象蒙骗,现在追悔莫及只不过是对没有选择的PlanB的美化。   时间回溯,他依旧会坚定自己的选择,早点除去西亚莉,永远藏住他丑陋的触手,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   “我会坦白,绝不会再隐瞒。”他从未有过这般无力的时候,犹豫不决要不要告诉原烙音时,屡次事态脱离掌控,到达现在的最坏局面。   要真诚,要道歉,要表达爱,这样才能求得伴侣的原谅。   这是刻在塔卢索基因里的求爱技巧,闵随能够轻易调用,但总是觉得陌生。   紧闭的门缝彻底隔绝外人的窥视,却不能够阻止声音的闯入,属于Enigma的乌木信息素钻进罅隙,轻轻拢着原烙音的肩膀,很容易能够剖析出目的是安抚。   “一切事情,只要是你想要知道的。”   指节敲击门板的声音短促而沉默,节奏分明,就像敲打在原烙音的神经。   在他看来闵随假惺惺地认错不过是自认为亡羊补牢,现在为时已晚。感情不能用绝对理性衡量,但是屡次欺骗太容易将他们拆散。   他不想原谅,哪怕是暂时。   啪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在门上碎成无数片。   “你没有机会了!”原烙音吼道。   他很少这样失控,自从十六岁分化之后他进入特殊机构,学习如何在信息素浓度超高时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失去意识前给自己心理暗示确保自己不会伤害别人。   唯有面对闵随,第二次谎言彻底剪断他名为理智的弦。   智能门锁的监控屏在此刻发挥它原本的用途,原烙音庆幸自己还能够记住使用方法,透过那块电子屏从上而下以俯视的角度观察闵随。   “开门,音音。”他拥有穿梭空间的能力,只要他想,片刻就可出现在原烙音的面前。   但然后呢。   如果这样做,他就不会有然后了。   “不。”原烙音的信息素呈现完全的拒绝状态,他的反抗意识极其强烈,在明知道会被压迫的情况下也要与Enigma信息素抗争,“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以后也不想。”   以后二字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代表着未知,但唯有否定代表了一切的终结。   事态脱离掌控预示着理智崩盘,原烙音忘记之前告诫自己不要说出无法挽回的话的警示,一切美好开始分崩离析,逐渐向悬崖滑去。   他不蠢,自然能够看出闵随拙劣的把戏,那只是为了逼走他故意设下的圈套。   但是为什么。   闵随爱他毋庸置疑,为了逼走他甚至不惜暴露人外的身份。   甚至可笑到连解释的那十分钟时间都抽不出来。   很多时候主动揭露一个谎言是为了掩盖另一个丑陋的真相,想到此处的原烙音紧紧盯着那块电子屏幕,一字一顿,仿佛知道闵随反人类地透过那块监控屏幕与他对视。   “我现在很清醒。”   清醒代表着没有理由收回刚刚的话,Alpha亲手割断后路,他不再将闵随的感受放在前位。   “我不想见到你,我在首都有房子,明天就搬走。”   “这段时间的房租水电我全部会补到你的账上。”   这是闵随的房子,但是自从他住进来,闵随救了他的命,原氏集团在几次合作上都给IMS让利,闵随赚得够买几套这样的别墅。   他并不心虚。   监控爆开的声音有延迟,电子屏幕结束它短暂的生命,黯淡退场。   所以拳场监控破碎的原因不是喝醉的拳手,也不是淘气的嘟呶,而是知道控制不住触手又不能留下致命证据的闵随。   原烙音敢保证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样证据能够证明闵随是长满触手的怪物,只要闵随愿意,他这辈子都不会发现真相,但现在闵随为了确保他足够生气,居然让他一点一点剥开洋葱的鳞片叶。   自己挖掘出来的糖最甜。   同样,自己发现的真相最难接受。   “你现在敢用触手强行开门,我保证你进来的那一秒我会直接下死手,瞬间力量足以毙命比你强壮的男性Alpha,你要试试吗?”原烙音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可信,他明白现在一旦见面闵随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得这场谈判的主动权,而像Enigma这样的人成功主导局面,自己全程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   很不幸,他只能想到谈判。   但他恰好学习过谈判技巧。   参与谈判需要一个支点,能够触动对方。   他要用爱当作武器了。   “我要你走。”他尾音有些不准,双方心知肚明,那是难听的话脱口而出前的悬崖勒马,“你现在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别白费力气了。”   他明明知道最体面的方式就是打开门,听闵随的解释,然后重归于好……   去他的重归于好!   他原烙音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样耍过,一开始想要把闵随捏在手里,没想到最后是自己玩脱把心给交了出去。   以前是不理解身边朋友谈及感情总是畏手畏脚,对于矛盾避而不谈,落到自己身上,原烙音才明白,哪有那么容易说出口。   无论是道歉还是原谅。   不能见面,唯一的联系存在感更加强烈,透过紧密的完全标记,闵随感受到爱人的犹豫与痛苦。   他自责,恨不得跪在地上祈求原烙音的原谅。   命定伴侣的痛苦就是塔卢索的砒霜。   “冷处理解决不了事情。”Enigma话语间隐隐透出焦急意味,在谈判中这就是失败的前因,但此时此刻这个无往不利的谈判高手只知道,如果给了原烙音缓冲时间,被处理的只会是他,“你说过的,面对面的交谈是最有效的,我想要解释。”   “我不想听。”原烙音听着门外闵随不清晰的声音,嗅闻不知不觉间侵占周身空间的乌木信息素,“你可以说,但我不一定会听。”   扰乱自己思绪的激情缓缓退去,原烙音恍然发现,原来闵随的信息素也有失效的时候,就像是一颗融化后重新凝固形状畸形的劣质糖果,外壳还黏在糖纸上,失去它漂亮的外壳,没有人愿意品尝。   “好,我说。”一步错步步错这样的事情从来没出现在闵随的头上,逆风翻盘这样的事情概率千分之一,但他不愿意与Alpha之间存在失败的可能性,语气中满是哀求,“我求你听。”   他看着自己选择的最高防御系数的黑色大门,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被关在门外的人是自己,碎裂的监控器残渣就像是笑话,嘲讽他苦心算计了命定伴侣,落得两败俱伤的狼狈局面。   在开口的前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可笑,无可否认,一旦与原烙音沾上关系,他就失去了运筹帷幄的能力。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闵随按掉熄屏键,没有什么事比现在更加重要。   【老板,追踪到西亚莉的踪迹,就要消失了】   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出现了,原烙音的安危显然更加重要。   “音音,我没有太多时间,很多事情交代不清,相信我,我会向你解释一切。”   没有任何回应,他动用塔卢索的能力,却只能听到原烙音平缓的呼吸。   闵随的心沉到谷底,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抓住机会,将会永远失去原烙音。   【你先去追,跑了就算了】   “我不是人类,而是人类完全未知的生物,我们的语言称呼自己为塔卢索,意为永不凋零的爱。”   “每个塔卢索都拥有独一无二的命定伴侣,我们有接近于永恒的生命,只是为了等待伴侣的降临。”   “你就是我的命定伴侣。”   他知道原烙音在听,但那些话就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脑海中谢垣一分钟发出三次警报,闵随知道自己必须离开。   掌心完全贴在门板,他有那么一瞬间幻想Alpha会与他掌心相贴。   “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Alpha五感灵敏,察觉到Enigma消失不见,后脑靠在门板上发出苦涩的闷笑。   遇见闵随之前,若是有谁说他原大公子会吃爱情的苦,他说不准会把那人招摇撞骗的摊子砸了。   但现在,从小到大除了腺体残缺他顺风顺水,所有的苦都在闵随这里吃完了。   “塔卢索吗?”原烙音勾出胸前的玉佩,上面龙飞凤舞一个原字,他只有拼命去想从前那些相处的甜,才能忘记长夜漫漫。   普通伴侣或许到了此时,这段感情就会走向结局。   但他不想。   恢复正常的腺体再也不会肿胀,测量仪彻底沦为他的手表,若是没有闵随,他现在还挣扎在生死边缘,将一分钟掰成两半用,去享受他没有机会细看的世界。   救命之恩可比区区欺骗大太多了。   可感情上的事,能够轻易比较吗?   他故技重施,哄骗自己看在救命之恩的面上再一次原谅闵随。   【原烙音:门没锁】   【原烙音:我睡了】   他拧开门锁,退步意味着不愿放弃这一段感情。   闵随几乎是秒回。   【闵随:我很快就回来】   【闵随:等我,我给你带吃的】   原烙音没有几乎回应,他没有胃口,能心平气和不刺闵随就是他最大的容忍程度,若是像从前一般对着电影吃夜宵,他做不到。   之前没时间,进度条卡在中间的电影又在幕布重新上演,可原烙音早就记不清之前的情节,也没耐心再花时间再看一遍。   与其说他是没耐心,倒不如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闵随,什么都挤不进去。   或许,是该睡了。   电话响起,他看清联系人后迷蒙睁开眼睛。   “音音,最近怎么样?”父亲和爹爹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首都求学近十年,他以为思念之情逐渐淡去。   但刚刚准备开口,酸涩的鼻腔与眼眶提醒他并没有忘却。   “我很好。”   风摇摇,掩去人声。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原烙音声音提高几个分贝,像是在阻止什么。   “再说吧,我会考虑的。”   *   凌晨一点,闵随回到家,那扇门终于没有对着他紧锁。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沾满全身的血液瞬间蒸发,但凑近还是能闻到淡淡血腥味。   终于看到熟睡的伴侣,Enigma的心渐渐回落,他伸手想摸原烙音的脸,却怕Alpha生气,手悬在半空很是滑稽。   最后他去了客卧,就像是从未来过。   关门的瞬间,原烙音睁开眼睛,平静的表情掩盖不住心跳如雷。   是错觉吗?闵随的信息素气味重了很多。 第55章   在一切负面情绪升至顶峰时,原烙音决定要做出选择。   一墙之隔,他敏锐的感官能够捕捉到闵随浓烈的信息素。   猛烈的,缠绵的,充满求偶信息的。   联想到闵随在IMS没头没尾的解释,原烙音明白发生了什么。   像是命运在拨动琴弦,在他认为不会有任何事情阻碍他的决断时,闵随的低迷期来了。   由于Enigma拥有前科,他未查先判,断定这是闵随的手段。   但保险起见,他决定从谢垣入手。   “原先生?”电话那头的Beta助理显然有些意外,他听起来很忙,电话那头还有沙沙的书写声,“您有什么事吗?”   “你也不是人类吧。”原烙音开门见山,当初在车上那些闪烁着银蓝微光的小虫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他和闵随一样抱有侥幸,刻意不去深思,放弃触手可及的真相,“闵随现在状态很不好,我不知道能不能叫医生。”   他将情形简单描述,平静的语气暗藏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发现的焦急。   谢垣抓紧机会解释,一直没听见原烙音的回应心里没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补充。   “是闵总的低迷期,大概类似于人类Alpha的易感期,只不过反应会比Alpha强烈,也更痛苦。”谢垣也不敢轻易劝谁,他听着对面的呼吸声,握笔的手越捏越紧,“他会模糊意识产生攻击性,极大可能控制不住触手,希望您能够在这段时间远离闵总。”   这次并非正常的低迷期,而是西亚莉带来的引诱剂导致。   “我知道了。”   原烙音挂断电话,骤然空落的别墅只剩下闵随的信息素,他垂下头将眼睫埋入阴影中,抱住伸出友好触角的嘟呶。   掌心与指腹完好如初,割断血肉的痛苦仿佛只是梦,但伤口的完美愈合也预兆着谎言这一事实。   这是他被欺骗的第二次。   正如第二次到来前,他以为不会重蹈覆辙。但轻易原谅,谁也不能预料会不会发生第三次。   他摸着嘟呶的毛,通过完全标记感受到Enigma的痛苦,不安、焦虑、难过、自责,这样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组成了闵随的低迷期。   闵随是需要爱滋补填满的干枯灵泉,可泉水唯一源头掌握在爱人手中,他就像是死去的人站在阿努比斯面前,等待心脏与羽毛比较,迎来坠入地狱的惩罚。   不要争吵,不要恨,那是偷走爱的小偷。   原烙音从来不认可恨比爱长久,这或许是别人眼中的真理,却不是他与闵随的结局。   争吵是束缚爱展翅高飞的枷锁,也是迷雾中刺向爱人心脏的弯刀,当它出现时,从前以为会持续一万年的爱瞬间消弭。   他有些口渴。   抬头望去,主卧房门紧闭,乌木信息素钻出来,丝丝缕缕如同有形的线,缠绕住Alpha脚踝的那一刻又极速缩回。   微信提示音响了。   【闵随:抱歉】   他的呼吸声暴露了自己的紧张与踌躇。   原烙音以沉默回应,那道紧闭的房门就像是天堑,又像是一双手,抓住心的两边狠狠撕扯,看它鲜血淋漓。   所以闵随,为了什么道歉呢。   他猜不到,但他知道他需要这个答案。   拖鞋踩在木质楼梯上,一步就是一声巨响,空荡的别墅回响着声音,那是原烙音爱的真心。   也是闵随接受审判的倒计时。   低迷期的到来是意料之外,却称得上是意外之喜。   Enigma敏锐的五感能够捕捉到脚步声与青柠信息素,他听见Alpha停在门外。   啪嗒。   门开了。   这是他所能祈求到的唯一机会,他转过身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木偶发出咔咔的声响,当从一片漆黑中看到原烙音的身影,感受到爱人的体温,他闭上眼睛用塔卢索与生俱来的能力汲取源源不断的爱意,连其中的委屈与愤怒都照单全收。   他不敢开口,怕声音戳破梦境,只能用力回抱,用乌木信息素形成短暂的标记。   没有光,只有拥抱。   原烙音也没有说话,扎根土壤的爱与入侵树心的恨交缠,撕扯着他。   他们相爱,所以知道怎么样才能够一挥就见血。   爱和痛同宗同源,它们总是共生,而往往只有接触到疼痛,才会发现爱有多深。   但他好累,一重又一重的打击彻底击垮他,闵随就像是他永远不会接触到的深渊,命运令两条平行线产生联系,逐渐缠绕成混乱的毛线球,必须用剪刀拆得四分五裂才能分开。   开口就指责并不是原烙音处理问题的方式,即使他的拳头很硬,也并不推崇暴力,无论是物理还是言语。   闵随骗了他,是闵随不好。   但闵随病了。   易感期是一种疾病,这是原烙音的观点,他们进化出了ABOE四种性别,除去Beta外都不能够逃脱信息素与特殊时期的牢笼,仿佛生命就必须要用繁衍达到永恒。   在这个时间段的Enigma是脆弱的,不管他平日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你发烧了。”原烙音又想起在无名小镇里那个寂静的湖岸,当时的闵随也如现在一般,是正常人的体温。   Enigma应该很不好受,意识到闵随痛苦带来的快感,原烙音恍然发现他并不是完全不恨闵随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脆弱的爱意就是鲁珀特之泪,狂风暴雨都不能使它碎裂,而欺骗与沉默是唯一能够捏住它尾巴的武器,只需要轻轻一捏,就会彻底断裂。   “没关系,很快就好了。”闵随的掌心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他抚弄原烙音的侧脸,见Alpha没有排斥才敢与他额头相抵,呼吸间弥漫着乌木与青柠混合的气息,他快抵御不住自己的本能,但不想亲手推开原烙音,“这是与伴侣结合后的低迷期,我极大可能控制不住触手,还会陷入认知失调忘记自己是谁,甚至会忘记你。”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   “我可能……会伤害你,所以音音,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等等我。”   原烙音又想起谢垣的话,他望向闵随,眼睛里盛满悲伤。   所以闵随,明明做惯了爱情里的伪装者,在这样的时刻,即使是烈火焚身的痛苦也要自己忍受?   “你的触手呢。”原烙音声音很轻,若他愿意,现在是闵随最脆弱的时候,他能够用拳头宣泄心中压抑的不满。   “会失控。”遇见命定伴侣前,触手在低迷期会消失,塔卢索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   而与命定伴侣结合后,若是低迷期没有得到满足,那欲求不满的触手就会撕裂塔卢索的躯壳,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利用本体活动。   原烙音往外走,闵随听着他的脚步声并未阻拦,只是无力地靠在床头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闭上眼睛沉入黑暗,他在等待触手撕裂躯壳的痛苦,那是他给予自己欺骗Alpha的惩罚。   门锁再次发出响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感觉到一股大力掐起他的脸,不知是不是黑暗夺取视线,原烙音掐的位置有些歪。   “你在想什么。”他们之间有连医疗手段都无法割断的连接,闵随的信息素几乎填满整个房间,他进入假性易感期似乎是必然。   原烙音喘着气,恨不得咬闵随两口。   “你觉得我会丢下你不管吗?”他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感受手肘内侧早就消失不见的针眼,那是闵随爱的证明,从Enigma血液中流出的信息素最终填满了他的腺体,让他摆脱天生残疾的枷锁。   “可是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你。”   “门已经锁了。”原烙音打断他。   他们在黑夜中沉默对望,即使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彼此,但信息素会传递汹涌波涛。   原烙音视线的尽头是闵随扑过来的身影,他不做任何反抗,那双能够将成年男子一拳打晕的手并没有动,就如同献祭自我的使徒等待侵吞与蚕食。   一只触手伸来,漆黑泛着蓝色荧光,原烙音感受柔软的触感后忍不住自嘲,这些无骨的奇异存在曾不止一次缠绕他的身躯,肆意在上面留下痕迹,但他过于粗心,以至于机会一次又一次从指间溜走。   他听着耳畔闵随压抑不住的喘息,恶意用指尖按压模样精致的吸盘,果不其然发现Enigma颤抖得更加强烈。   他不想放弃美景,伸长手臂摁开灯。   “低迷期是易感期吗?”   “对。”闵随仰过头去,用所有理智抵御传说中塔卢索与命定伴侣之间的灭顶快感,拒绝触手暂时接管他人类的躯壳,独自沉没在欲望的深渊。   低迷期当然不是易感期,它没有赖以消解的抑制剂,忍过去就是抽筋扒皮的痛苦。   “很难受?”Alpha明知故问。   “能忍。”闵随发出难以控制的喘息,暧昧在黑夜中悄然流动,他知道Alpha即使暂时妥协,也会因他痛苦产生本能的快感,于是抵御着深处喷涌而来的浪潮,触手不满地在空中挥舞,仿佛是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屈服于欲望。   想要与命定伴侣纠缠的念头升至顶峰,随之而来的是撕裂身体的痛楚。   他赤裸的肌肤崩裂流出鲜血,又肉眼可见的愈合,反反复复,就像是因盗火受到鹰啄食的普罗米修斯。   原烙音闻到血腥味,他两指并拢擦过闵随尚未及时恢复原状的伤口,将属于Enigma的鲜血抹在侧脸。   “果然血液中信息素含量很高。”乌木味只比体/液淡了一些。   “标记我。”原烙音双手交叉,三两下脱去衣服,那枚玉佩红绳摇曳,令人心摇神晃。   皮肤很白,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他手指按着腺体缝合后那条突起的疤痕,撩拨已在临界点即将失控的闵随。   “这里面全部都是你的信息素,闵先生。”   闵随的眼睛骤然幽深,细看里面有漆黑的触手在搅动。   “怪物先生,再忍你就维持不住人形了。”原烙音故意用对方不喜欢的称呼刺激。   他伸出手,抬起闵随的脸。   之前从没有注意Enigma眼睛还暗藏玄机,只知道那双眼睛很漂亮,每一对视就如同漩涡将人吸入搅碎。   闵随的触手绕后捆住他的腰。   “啊!”原烙音没忍住叫出声,骤然的标记出现在Alpha身上,那就是折磨。   不管对方是什么性别,Alpha这一性别本就不应该接受标记,被占有只会带来生理上的痛苦,即使他们拥有级别最高的完全标记。   短暂时间吸入大量Alpha信息素足够让塔卢索抢占理智的高地,拥有几分钟的清醒意识。   “我怕我会伤到你,乖,回拳场去。”   原烙音翻身跨坐在Enigma腰腹上,俯视闵随。   他不需要这样的机会,从始至终离开就不在选项当中,这不是一道填空题。   “你这个时候就该闭上嘴。”原烙音随手抓住一根触手,放在脸侧偏头啄吻,“不想要我吗?”   闵随受到巨大快感的冲击,触手是他本体的一部分,不同于人类躯壳,那是直击灵魂的感觉。   他放纵自己意识沉沦,堕落于无边欲池之中。   而代价是失控,他扣住原烙音的后脑,去吻Alpha的脖子,利用暴露身份的触手紧紧缠绕爱人的腰,犬齿凸出注入乌木信息素。   他舔着伴侣腺体上的伤疤,只需要一点点分泌液那就能完全消失。   但塔卢索天性恶劣,藏在爱意之下的是翻涌的独占欲。   那条凸起是他信息素注入原烙音腺体的证明,就算他并不是Alpha的唯一选择,即使有那么多与原烙音高契合度的Omega,也只有他愿意豁出命去提取信息素。   “好香。”   你只能是我的。   青柠也从犬齿制造的伤口溢出,原烙音闷哼一声,抱住Enigma没有反抗。   闵随还在低迷期。   “很热吗?”原烙音感受到闵随节节攀升的体温,甚至比湖边那次更烫,“闵随,你看着我。”   但好像男人已经听不懂自己的名字。   他将埋在他颈窝的脸扒出来捧住,果不其然闵随脸上弥漫着难以忽视的潮红。   “你现在还认识我吗?”他想起闵随说的认知失调。   闵随反应迟钝,但还能听懂,只是像机器人似的点点头。   “你快出去,我快控制不住了。”触手是他力量的来源,关系更像是互利共生。   原烙音选择忽略这句话。   他在闵随脸侧落下吻。   “标记吧。”他说的当然不是临时标记,比起隐瞒塔卢索身份的责难,他更不想让闵随承受原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你的低迷期是最重要的,暂时放掉那些矛盾,我们会有时间解决的。”   长久的对视,Enigma知道自己的眼中满是欲望。   即使直面狂风暴雨也面不改色,却因为不起眼的小事有泪流的冲动。   闵随感受灵魂的碰撞,他激烈地吻上去,就像是末世前万物崩塌,他们在世界失秩前的最后一吻。   此时此刻拥抱着原烙音,他才明白族中长辈所说。   ——“命定伴侣是上天赐予塔卢索的礼物。”   ——“没有塔卢索能够逃离命运,祂们最终都会爱上命定伴侣。”   痛苦如磅礴大雨颠倒世界,而幸福是沙漠苦行者找到赖以生存的一泓清泉。   他的过去不堪,但如果这些都是他与原烙音在一起必经的考验,那回忆起来也不是那么难过。   那些谎言,那些自作聪明,最终化为子弹,正中他的眉心。   以为瞒天过海,以为能够凭借爱意轻易获得谅解,却忘记了包容是有限度的,他每一次所谓担心原烙音生气的侥幸与狡辩都在逐渐割断连通二人的唯一吊桥。   原烙音愿意原谅他。   他的爱人即使在被这样顽劣不堪的他欺骗后,依旧愿意向他敞开双臂。   “音音,你会不会很辛苦。”他们融化在乌木与青柠的吻中,现在到了重塑的时刻。   爱是常觉亏欠,原烙音鲜活而热忱,拥有一切他不曾拥有的美好特质,就像是最明媚热烈的阳光,能够穿透一切黑暗。   原烙音这样在爱里长大的人,无论是单身还是拥有伴侣,无论另一半是ABOE,他都会过得很好。   他不应该拥有一个将他卷入危险与未知世界,还会欺骗他的伴侣。   “那你呢,你不辛苦吗?”原烙音并没有正面回答,除了腺体残缺这个先天debuff,他的人生圆满算得上是超级幸运的小部分。   但闵随不一样,那么多年只有一个人,肩上背负着责任,还要隐藏身份完美融入人类社会。   “很幸福。”闵随想了很久,终于回答。   “非常幸福。”他又强调一遍,像是在宣誓。   从前不觉得,当遇见原烙音的那一刻,称为愉悦的情绪开始生根发芽。   原烙音却没有言语回应他,而是伸手抱住他的肩膀。   拥抱的瞬间是体温的交融,他们就如同天生一对又无奈分开的银环,在重逢时紧紧相拥,填补因为失去对方而产生的伤口。   “乖,出去好不好?”闵随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流失,他第一次中引诱剂的阴招,不能承担误伤伴侣的后果,“就等等我,很快我就出来。”   “不。”原烙音顺着闵随的腕骨往上,挤开闭合的手指强行十指相扣。   看不见的标记在血液中流淌。   触碰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艰难,属于各自的皮肤由于细胞呼吸散发热量而粘黏在一起,而黑暗中视觉被短暂剥离,其余感官会不断强化它们的存在。   闵随选择与他的命定伴侣共感,他放弃塔卢索能够无视光视物的能力,想像一个普通人类与Alpha分享此刻的欢愉。   生理结构决定信息素会侵占人体任何体表组织,甚至包括流出的汗液。   接吻能传达的信息素少得可怜,从一千个吻中汲取的信息素加起来可能都不够一次临时标记,但唇与唇相贴,其目的也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那一点点青柠或乌木。   上位姿势刚一开始总是艰难的,原烙音的腰间缠绕着两根比他手腕粗的触手,上面的吸盘一收一缩就像是它们有生命控制。   上,下。   或许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句俗语能够形容原烙音此刻的处境。   汗水从他的额角往下淌,顺着肌肤因地心引力汇聚于他与闵随重合的部位。   “怎么,闵总这是受不住了?”他恶意挑逗,成功听到闵随的喘息,但这还不够,他属于完全的进攻型选手,猎物主动露出脆弱的脖颈就是最好的礼物,“松开手,闵随,松开手。”   “你的触手恨不得把我的腰勒断了。”   他看到Enigma挪开挡住眼睛的小臂,虽然黑暗中朦胧不清,但大脑总会为宿主构造出最心仪的美好画面。   Alpha选择用青柠去抚摸男人湿润的眼睫。   “这就是你的低迷期?”追逐刺激是Alpha的天性,即使他知道与处于发情期的怪物共处于这个紧锁的房间,永远不会有人打扰意味着什么,他抓住蠢蠢欲动的触手,蓝色荧光能够照亮他皮肤的纹路,“Come on!闵随,你还在装什么纯,这是你触手第三次试图往我嘴里塞了。”   他能够从建立的完全标记中感受到闵随的忍耐,征服欲战胜一切。   Enigma并没有动作,原烙音单手擦过脸上往下滑的汗,改变既定的轨道任由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到自己的胸前。   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会呈现出奇异的微弱光芒,原烙音就像是隐匿于深夜的黑豹,盯住猎物俯下身。   从胸口蔓延而下,手指微微划过人鱼线,他的唇落在隐秘之处。   或许还有其他地方。   温度的过渡自然,手指划在微凉的地界,而他的吻落在最灼热的地方。   感受到肌肉的紧绷,Alpha恶劣的欲望得到满足,他抬起头,食指与中指微微分开,横向拂过尚未闭合的唇,力道很轻,仿佛只是为了擦去沾染的腺液,而闵随的触手焦灼地拍打床面,传出巨大的声响。   “还要忍?”他不满意闵随故作平静的现状,重新跪立于闵随的身上,只不过这次两颗心脏的物理距离显然拉近,“你流了好多汗。”   他借着触手微弱的荧光,刚刚擦过嘴唇的手指拭去闵随侧脸的汗珠。   从指根到指尖,原烙音伸出舌头。   “乌木味的。”   他当然知道闵随不敢轻举妄动,一摊子乱账还等着后面清算,Enigma现在的乖巧都是为了挣表现。   既然如此。   原烙音抓住Enigma的头发,眼神中是不容拒绝,他享受将闵随控制在指尖的快感。   “张嘴。”   生理与心理统一战线,原烙音闭上眼睛仰起头,忍不住揪住闵随的头发往前拉。   他感受到触手蠢蠢欲动在他的背部滑行,但他不在意。   “可以吗?”Alpha问道。   他知道,闵随不可能拒绝。   这是仅次于完全标记建立的快感,是完全建立于他是征服者而非被掠夺者的基础上,由于Alpha与Enigma的性别天生差异,他们在Enigma面前就是被狩猎的目标。   “怎么不吐?”他按开灯,躺在闵随的身边,看男人红肿的唇飞速恢复原状。   “青柠味的。”命定伴侣的信息素能够抚慰塔卢索的低迷期,将祂们从欲念的漩涡短暂拉出。   “低迷期还没过,你来吧。”   得到许可的Enigma撕去伪装,他知道Alpha满足后能够包容他一切过分的行为,便单手没用力扼在原烙音的脖子,俯下身咬穿心脏上方的腺体,带着口腔中还没散去的青柠一同涌入。   他舔去原烙音腺体溢出的血珠,就像饱餐一顿但还虎视眈眈的恶犬。   “谢谢音音的奖励。”   “这就够了?”原烙音膝盖曲起,慢慢打开腿,声音压得很低就像引诱水手改变方向的海妖,“机不可失。”   闵随握住熟悉的部位推高,没有眼镜遮挡,他眼中搅动的触手就像是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触手控制Alpha的四肢,Enigma终于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欲望按下暂停键。   他一眨眼,又有新的触手加入战局。   “不,闵随!”原烙音这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玩脱。   “嘘。”闵随竖起的食指抵在他唇上,那枚戒指就在一旁,闵随的笑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乖,音音。”   “你受得了。” 第56章   闵随失去控制了。   在他数不清年份的生命中,这是件极为稀奇的事情,就算幼年期因不合群遭到霸凌,他也从来没有失去理智,而是选择卧薪尝胆,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即使失去了视为家人的西亚莉,他也从不后悔。   失控,是属于弱者的名词。   但在与命定伴侣的感情中,塔卢索永远都是弱者。   “填满了。”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划过原烙音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缱绻,就像是望着生命源泉的酒徒。   低迷期的影响比想象中要大,原烙音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接受何等摧残,他听着熟悉的嗓音说出闵随清醒状态下绝对不可能说出的话,想要回复却无可奈何。   “是不喜欢吗,为什么不睁眼?”Enigma恶劣得就像是变了个人,他控制着凌乱的节奏,按住原烙音锁骨中心漂亮的凹陷,忍不住在旁侧留下咬痕。   “你好乖,咬腺体好不好。”   原烙音在三个小时前主动要求标记,现在他比谁都要后悔。   就该让闵随在低迷期烧死的。   腺体上各类痕迹遍布,再承受过度标记实在勉强,原烙音奋力翻身,就像是干涸沙滩上找不到水的鱼。   他感受闵随在体内搅动,发出难耐的喘息,用漂亮的脊背吸引Enigma的目光,保护他脆弱的腺体。   原烙音的背有一条线,闵随的触手尖顺着滑下,到他们重叠的点厮磨,挤压,想要加入这场狂欢。   “啊!”撕裂的胀痛感叩击灵魂,原烙音想往前逃避恐怖的快意,却因为腰间束缚着触手无能为力。   Alpha的手骨节分明,无力地握住纯黑色床单,但很快就被另外一只手掀翻扣紧,闵随对着他的肩胛又吻又咬,要在这片地方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随着躯干晃动着,双方发出难耐的喘息。   “我要死了。”   原烙音喉咙干涩,拼尽全力只是让Enigma暂时滑出大半,这样的动作却被失去理智的Enigma误认为逃跑。   就像是动物界用牙齿痛击雌兽,让她们不敢逃跑,闵随在湖岸没有咬下的那口,终于落到原烙音的后颈。   “闵随!”他不是Omega,脖颈处没有处理信息素的腺体,闵随注入的大量乌木只能让他痛苦,“闵随,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抽筋剥皮也不为过,偏生还有重叠的快感,原烙音撇过头去,任由眼泪流进枕头。   “不疼。”闵随还能继续说话,但他的瞳孔完全消失,或者是扩散到整个眼睛,纯黑的眼珠诡异又惑人,他完全受到欲望驱使,只是用爱命定伴侣的本能回应,“乖乖,你好漂亮,我们不咬脖子了好不好。”   不咬脖子又能咬哪呢?   不论是不是低迷期,但凡在床上,闵随比口欲期的孩子好不了多少,嘴里总是要叼着属于他的部分。   “我想休息。”就算他是高量级Alpha,也不能承受这样高强度的运动,四个小时不间断还不是Enigma的极限。   “是渴了吗?”闵随吻住他的脖子,端起桌旁近乎冰冷的水含了一口,渡到原烙音口中。   颠簸让那口水大半顺着嘴角滑落,原烙音呛得直咳。   等缓过劲后,他又迎接新一波充满惩罚意味的浪潮,而Alpha心脏上方的腺体几乎快烂掉了,从里到外散发的都是属于闵随的乌木香。   明明只需要一点点分泌液就能完全消除这些咬痕,但Enigma就是不肯,亲吻和舔吮一个不落,尤为满意亲手制造的作品。   这个疯子!   闵随的警告不是假话,他真的认不出面前的是谁,只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满足。   要咬,要注入信息素,要留下标记,临时的,完全的。   这是他的命定伴侣。   这一刻人类社会的ABO于他而言都如同无物,天地万物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床,和他,和他的爱人。   触手逐渐接管了闵随大半的身体控制权,它们肆意缠绕在原烙音身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原烙音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献祭自己的姿势,就像是捆绑在神坛上等待命运终结的羔羊。   闵随抓住原烙音的小腿抬高,偏过头轻轻咬在他的跟腱。   这样的刺激原烙音受不住,无论是生理还是视觉。   “闵随!闵随!”待触手松懈,原烙音拼命挣脱,原本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都倾泻而出,沾白了黑色的床单。   生理性眼泪流了满脸,原烙音全身都痛,他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失控的闵随好几个瞬间让他误以为自己是Omega。   “想跑?”闵随歪头。   原烙音再也忍不住,抬起手。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间都仿佛停滞一瞬。   Alpha也呆住了,他实在是没有控制住,俗话说打人不打脸。   但是——   好爽。   闵随抓过他的手,咬住手掌边缘的薄茧,说话模糊不清。   “爽了吗?不够可以继续打。”   但下一刻原烙音就被掀翻,双手桎梏在头顶动弹不得。   Enigma用的是塔卢索的力量,就算是原烙音也不能够挣开。   “现在不打,你待会可没力气抬手了。”   熟悉的痛感袭来,夹带着丝丝缕缕爽,原烙音咬牙,忍不住意识沉沦。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   原烙音在混沌中醒来,浑身上下都是肆虐的痕迹。   整整四天的混乱,闵随就像是饿死鬼死前最后一顿美餐。   “乖,这几天积累了不少工作,我可能还要出外差。”闵随打好复杂的领带结,自然地偏过头亲了口坐直身子但明显不太清醒的原烙音,牵过Alpha的手握在掌心,“等我解决好问题,我们就去旅游,拉乌斯蒙德,桑尼顿,或者是国内,我有很多房子。”   看来低迷期解除了。   可原烙音并没有那么想和闵随出游,信息素控制下的迷乱褪去,欢愉过后是对自己的责难。   信息素掌控大脑,用快感让Alpha变得像一条狗,无论对方做过什么好事,他们都能冲着那块肉摇尾巴。   “我也有很多房子。”原烙音抽回手,他的排斥在闵随意料之内,毕竟前几天的情迷是计划之外的惊喜。   “那我先去工作,今晚给你做糖醋小排。”   原烙音表情并没有松动,他裸露出来的锁骨全是密密麻麻的痕迹,就像是遭受过一场凌虐。   他不想吃。   问题并没有随之解决,爱这张漂亮皮囊下是逐渐腐朽的血肉,他们认识得太巧然,熟识得太刻意,在一起又太快,很多了解,很多又不了解。   “你先走吧,我再睡会。”   闵随不再凑上去惹人嫌,他有把握哄好原烙音,只是要先解决不知死活的西亚莉。   房间很快就回归平静,原烙音透过敞开的窗帘,看到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离,他垂下头,任由暖阳抚弄他的脸颊。   两次谎言,但这段感情不可能因此轻易结束。   但原烙音更不想将其作为其余谎言的开始。   闵随专断,独裁,这在这段感情中逐渐揭露。   明明可以提前告知共同面对,可闵随偏偏自认聪明,觉得万事万物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之前那么不想塔卢索身份暴露,到最后为了逼走他不惜设计让他一点一点发现端倪。   或许他该如闵随所愿。   准备好一切,原烙音拖着搬进来时那个行李箱,再也没有回头。   只有餐桌上的一摞银行卡与一张写满密码的A4纸无声地目睹他的离开。   “父亲,您之前提到的事情,我考虑好了。”他打通家里的电话,决定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可是这个答案好像很难说出口,在他下一句话响起前,有很长一段只听得见呼吸声的空白,“我想遵循腺体治疗好前的计划全球旅行,完后回到邛光。”   原衡铎扛不起大梁,父母虽未明说,还是希望他回到身边。   只是他从前在闵随和原氏之间摇摆不定,飘摇的浮萍忽然长出牢牢扎进地底的根,他拥有与正常人同样长的生命,而非绚烂短暂如烟花的二十几年。   爱情,不过是人一生占比很小的部分。   “那闵随呢?”   原烙音从未想到一直避而不谈的父亲会主动提起闵随,他离经叛道的“Alpha”恋人,他走到末路的穷巷。   他此前不曾考虑过未来,只觉得牵牵手就能达到永恒,可是现实斑驳,AA和EA伴侣甚至不能有一张具有法律效应的结婚证。   “我们吵架了。”   他不太想与父母细说私事,幸好他的父亲也不喜欢对他刨根问底。   “那就好。”   没等原烙音反应过来,原仲盛就挂断电话。   闵随车库里面的大G是他的,原烙音关上后备箱,一通电话将睡梦之中的寇准星唤醒。   “什么,环球旅行!!我也要去!”寇准星嫉妒得咬牙切齿,二十分钟后出现在大G的副驾驶。   “你居然不带我,太过分了。”   “是因为寇博士项目繁忙,抽不开身。”原烙音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到时候我把车钥匙给你,随便开。”   “还有我爸妈在学校周边买了套公寓,密码0172,拎包入住。”   “我靠,这还是我原爹吗?”寇准星恨不得往他脸上啃两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亲手操办欢迎派对。”   “再看吧。”   事情太多,他回到邛光后需要从头开始,而Omega腺体的事现在都没有定论,那块后颈上定时炸弹一般的伪腺体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一个被别人标记的Alpha。   寇准星咋出些味道,表情渐渐凝重,正准备问就见原烙音靠边停车。   “停这干嘛?”   标志性的翅膀雕像,一眼就知道是海鸥广场。   “买点东西,在车上等我。” 第57章   走过孤寂的海鸥广场,原烙音站在熟悉的位置回头,白鸟不见身影,连带着爱神雕塑也稍显落寞。   还没摸到盛夏悄悄溜走的尾巴,冬季就快要来临,但首都还没有下第一场雪。   他与闵随也认识了快一年时间。   七十八块砖,五十八点五米的距离,再也看不见闵随。   原烙音随便找个临停车位,关上车门往外走,路线巧合地与闵随那日重合。   他走进小卖部。   “先生,您想要什么?”   “这是什么。”灵光一现的糖被掐灭,高量级Alpha的灵敏嗅觉捕捉到散发到空气中的微弱分子,从混乱的气息中准确拿出哪一只。   “香水。”老板摸摸后脑勺,偏过来看了眼,费劲辨认,“新货,这个是……乌木。”   “就要这个了。”   原烙音靠在细纹明显的砖头墙壁,这里的建筑与数据所有些相似,但这一次他不会再碰见闵随。   离开,只是为了逃避不知会不会发生的第三次欺骗。   他打开那只不足手指粗的玻璃瓶,透明油状液体摇晃,劣质的香氛气息散发出来,与闵随身上的清淡气息截然不同。   是这样吗?   真的只是担心欺骗再次降临?   原烙音放弃自己想要将香水扔进垃圾桶的冲动,他深吸气,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不想报复闵随的。   他要报复,即使两败俱伤,他也要闵随痛苦。   凭什么闵随可以按照自己心意一次又一次喂给他裹着蜜糖的毒药,再用渴求的眼神祈祷他的原谅?   “凭什么?”原烙音抽出一支烟点燃,他没抽过,呛得整个气管都是辣的。   他的车停在路旁打着双闪,驾驶座是木着脸的寇准星。   “八分钟,再晚要罚款了。”   原烙音掐灭火星,连带着那一整包残余都塞进垃圾桶。   坐上驾驶座,他头靠在车窗,眼前闪过陌生的风景。   胸口忽地一痛,是寇准星给了他一拳。   “丧这个脸干嘛,又不是老婆跑了!”寇准星降下车窗,扇扇风满脸嫌弃,“你闻闻你身上的烟味,这是吵架还是分手了,来让感情高手给你分析分析。”   可是Enigma和塔卢索的事情又怎么说得清楚,连他都牵连其中深受其害,寇准星知道了也只会徒增担心。   于是他笑着摇摇头,随口解释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什么,冷战。”   他不清楚自己的各自冷静是借口还是逃离的托辞,但他清楚若是解决不好,旅行结束后他将再也不会回到首都。   胆小鬼也好,刺猬也罢,他就是接受不了闵随随意欺骗后又像是逗猫逗狗般哄两句。   而他,明明知道问题没有解决,却自甘沉沦。   “冷战可不行啊……”寇准星也是暗地里收过兄弟男友不少好处的爱情守卫者,但他透过车内镜看到原烙音眼下青黑与颓丧的神色,也将那些劝给吞回肚子里,“那你要报平安,要是闵总问到我就说不知道。”   原烙音没再回应,他脑子很乱,东西太多一点一点砸过来,但又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远离。   远离闵随的一切。   或许闵随还在开会,还在为IMS的未来忙碌,但他更期待自己十年前就写下的计划。   就这样吧。   他要开始新的旅程了。   *   朗伯里奇,举世闻名的血腥之都,这里有最美丽的海湾风光与最排斥外人的居民,冲突时有发生。   但原烙音在这里有房子。   家政公司提前打扫过,原烙音躺在沙发上,看手机上数不清的未接来电。   大半来自闵随。   “音音,你在哪里?”电话拨通后,闵随好像并没有怀疑这个新的电话号码主人会是别人,语气焦灼而急促.   但他显然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被抛在国内的事实,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音音,我做错了很多事,不奢求你能原谅,但我还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惜原烙音并不想听,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闵随,我如你所愿。”   他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惩罚自作聪明的Enigma的恶劣心思,尾音上扬截断闵随的下一句话。   “非要我发现你是塔卢索,不就想逼我走吗?”他知道,闵随无力反驳,毕竟那场戏可能是闵总这辈子演得最烂的一场。   “再见。”   他望向窗边,朗伯里奇的建筑风格迥异,独立的三层,主体为木质结构,玻璃占据大半墙面,还有一扇能够轻易踹开的门。   邻居在这个并不友善的城市只是一个代表距离远近的称呼,原烙音来朗伯里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总是把这里当作中转站,吃一顿自己喜欢的炸鸡啤酒后继续飞往下一个目的地。   酒吧,是汇聚着失意人的场所,觥筹交错间,烦恼抛诸脑后,几口酒下去,就有可能搂着别人的腰出门。   但这显然不是原烙音。   高量级Alpha,能一眼看出的亚裔长相,还有令人趋之若鹜的青柠味信息素。   别人可闻不到混杂其中的乌木香,那是独属于Alpha与Enigma隐秘的联结。   "You are sweet."金发碧眼的Alpha递给他一杯威士忌,对他的兴趣全部都藏在眼里,那双深邃的海蓝色眼睛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欲望。   都是来寻找one night stand的。   原烙音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观念,哪怕是已经与闵随分手,他也不会容许自己成为别人猎艳的目标。   "Get away from me."原烙音环视一圈,全是相谈甚欢的AABBOO,这是一家同性恋酒吧。   他来错地方了。   身在国外原烙音并不是很想惹事,他在朗伯里奇的房子二楼有一个保险柜,里面放了几把枪,但他没拿。   酒钱连同小费放在桌上,原烙音没搭理不识趣的外国Alpha,勾着外套离开。   他有些不舒服,酒吧灯光昏暗,想要看清楚什么都不太容易。   但Alpha这一物种天生神经敏感,他本能感觉到有视线在注意自己,就像是粘腻潮湿的舌头,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即将被人分食。   "Your life is about to end."阴冷的语调从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原烙音转过头去,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teenager,皮肤很白,黑色连帽衫看起来不太合身,挡住了大半张脸,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念什么。   生命即将终结?   哪里来的神经病。   "Excuse me"原烙音不敢轻举妄动,大晚上街道上面没几个人,他没带枪,也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带。   "You will die."少年继续开口,就像是一条腹部沾满液体滑行的蛇。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原烙音大脑飞速运转,他落地不超过六个小时,在这里举目无亲根本没有机会招惹到什么帮派和组织,从前无聊打发时间的美剧一集又一集蹦到眼前,事实证明他就是标准死于话多的受害者。   事不宜迟,原烙音转身就走,他计算着自己回家后拔枪的速度,不管怎么计算都感觉死路一条。   "Hey!"他主动走进堆满垃圾的小巷,转过身。   那个少年果然跟了进来,袖子太长太宽,他一抬手就滑到胳膊肘,反而露出一串手链。   是那个同□□里面高级用户会佩戴的饰品。   原烙音反而是放松不少,说不准就是看上他这张脸或者是信息素,只要是人就好。   他也是被闵随的人外身份给整魔怔了。   "I will eat you."语调奇怪,就像是刚刚学习语言的生物,比机械音更加诡异,还有那个少年从皮肉中散发的气味,配合着朗伯里奇带着腥味的风,就像是存放了一个月不管的臭腌鱼。   原烙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着对面的陌生少年头骨开始变形,从锁骨处开始长出深色鳞片,逐渐往上延伸,随着两指宽的蛇信子吐出,连帽衫滑落露出硕大的蛇头,张开近一百五十度的嘴涎水粘连,腥臭无比。   竖瞳毫无感情,完全将Alpha视为入腹的美餐。   长了个蛇脑袋还比他矮。   原烙音努努嘴,他就知道自己的感知没有错,刚刚那个酒吧并非同□□那么简单,说不准里面混迹的高级用户都是非人生物。   有了一二三次冲击,原烙音接受良好,他转动自己的手腕,一拳上去。   蛇人嘶吼一声轰然倒地,就像是个出场满分的烂尾物件,不堪一击。   原烙音踩住他的脖子,几乎能听到骨头咔咔的声音,而蛇人还不死心伸出信子,即将碰到他的鞋。   “砰!”Alpha想都没想,一脚踹中他的腹部。   蛇人飞到墙上又掉进变形的垃圾桶,原烙音一捋头发准备回家,就听见警笛的声音。   "INSO!"   "Don't move.Put your hands where I can see them."   什么东西!原烙音看着对面穿着防弹衣手拿重型武器的专业人员,当即举起手投降。   手铐很快扣到他身上,原烙音只想大呼冤枉,而凶神恶煞的队员间,有个鬼鬼祟祟的粉毛正朝悍马车后躲,试图掩耳盗铃扮鸵鸟装死。   “原——衡——铎!”异国他乡,自己的蠢弟弟穿着防弹衣,准备捕捉自己的亲哥哥,“你给我过来!” 第58章   “Yuan?”按着原烙音肩膀的探员身高近两米,黑人,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一头棕熊。   原烙音这辈子被铐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完全标记后,一次就是今天。   发现自己哥哥即将进入狂暴模式,原衡铎腿一迈,跨过地上的水坑,拉走棕熊探员交谈几句,拿到钥匙后亲手解开手铐,下一秒就捂住脑袋蹲下。   正好原烙音一拳砸在他头顶。   “哥哥哥!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原衡铎痛得一通乱叫,而他的队友知道原烙音身份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要倒霉的原衡铎。   “准备画展?放松心情?”原烙音看他那头死活不肯换颜色的粉毛气得不轻,家里送原衡铎出国是为了深造,谁知道该准备画展的Alpha摇身一变成了什么INSO的探员,“原衡铎,今晚回家。”   这简直就是死亡预告。   原衡铎恨不得自己今天出门摔一跤错过任务,谁能想到那么倒霉,异国他乡能够抓到本来该在首都幸福生活的原烙音。   “这个蛇想要吃我,我自卫没问题吧?”原烙音下巴一抬,示意垃圾桶里半死不活现在还没爬出来的陌生蛇人,他半点没有愧疚心思,“下手有点重。”   “没问题,没问题,本来就是要逮捕它。”原衡铎假笑露出八颗牙,将手枪插在身后,提前下班,“我跟哥回家。”   路灯不太亮,还有止不住往上扑的飞蛾,原衡铎双手插兜,写着INSO的防弹衣还没脱,缩着头就像只鹌鹑。   “我有没有说过,粉色真的显得你很黑。”原烙音也不打算回去告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他决定要回去承担原氏的责任,多多少少也是为了原衡铎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路,“你平常住在哪?”   “不在这,我们有专机,是飞来这里执行任务的。”原衡铎毕业后彻底放弃艺术道路,机缘巧合成为非人外生物研究员,   其实,他待在国外的时间很短,经常偷偷回国,过家门而不入。   但这些他暂时不太敢让家里知道,就像原烙音刚到首都与万盛签约时也是瞒着父母。   有些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旁是邻居家的小花园,那些肆意生长无人修剪的花枝在黑夜与月影下诡异地晃动,邻居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白人壮汉,正举着水管浇花,冷冷看兄弟二人一眼后关掉水阀转身进门,排斥的意味很重。   “哥,你别太在意了,朗伯里奇的人是这样的,特别排外。”原衡铎拽过原烙音,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想起了什么并不美好的往事,“这里枪击案发生率是整个州最高的,一言不合就biubiubiu。”   歧视与冲突在这个童话小镇中就如同喝水般容易发生,就像是真实的故事结尾,鸽子啄瞎了灰姑娘姐姐的双眼,而王后要求猎人挖出白雪公主的心肺品尝,最终却修改后成为温和的版本,朗伯里奇的血腥暴力外人不为所知,却总是被它无与伦比的美丽引诱。   “我明天就走。”本来朗伯里奇就是中转站,他只是碰巧在这里有房产,他已经见过拉乌斯蒙德的海滨风光,也不太期待这里的景色,“最迟两个月我会回国,到时候希望你已经和家里解释你现在的工作,Agent Yuan。”   为了逃避与闵随之间还没彻底解决的诸多问题,他进行早就遗忘的全球旅行计划,没想到却阴差阳错遇见前二十多年从未见过的人外生物。   心情糟透了。   对面的原衡铎冷汗直冒,本能告诉他要不是错误时间错误地点,他应该被自己哥哥按在地上结结实实打一顿。   从小到大审时度势的原衡铎同学注意到原烙音逐渐难看的脸色,不管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马甲掉落,逗自己哥哥开心就是头等大事。   不然倒霉的迟早就是他。   “汪。”小狗微弱的叫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原烙音扒开发出声音的草丛,里面卧着一只还算干净的白色小狗,长得很漂亮,正在朝他摇尾巴,“呜呜。”   【快来快来把我抱回家】   只可惜它的脑电波原烙音接收不到,而这只出现在异种泛滥街区的小狗认出这是塔卢索的伴侣,疯了一样非要抱大腿。   “这啥狗啊,看不出来。”原衡铎抓起小狗的后颈皮毛,另一只手认真扒拉半天,“傻不拉几,还是只公的。”   小狗刚准备回头咬两口展现自己的雄风,就闻到了原衡铎身上来自深海的气息。   都快腌入味了。   这是塞壬的伴侣,它也惹不起。   “土狗吧。”原烙音也不确定,但朗伯里奇昼夜温差极大,连他穿着厚外套都有些冷,不管不顾的话这只小狗活不到明天太阳升起,“这是什么?”   白色小狗的脖子上挂着一张名牌,上面花体字刻着一段话,原烙音打开手机电筒费力辨认。   【My name is ABC.】   【Can you take me home.】   “先带回去吧,不然活不下来。”原烙音将ABC抱进怀中,听着小狗微弱的呜咽,“我想起Bunny小时候了。”   Bunny是养在原家半山别墅里的黑白边牧。   “bibobibo!!!”   走到门口,原烙音单手抱着ABC刚准备打开门,原衡铎手机就传来刺耳的铃声,提示音几乎开到最大,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原衡铎这个万年手机静音不接电话党及时接听。   离得不远不近,声筒传来参杂着中文和英文的杂音,原烙音不打算误听,站远了些,见原衡铎脸色越来越沉重。   “哥,我有任务。”   紧急任务压来他只有走,而且涉及机密,半个字不能透露给无关人员,哪怕是亲哥哥。   他深吸口气。   “我结束后就回来。”他从腰后抽出另一把枪,递给原烙音,“这是专门针对异种的□□,千万不能用来打人。”   “哥,车钥匙给我吧,我知道车库还有几辆车。”原衡铎接过原烙音抛来的车钥匙,想解释但时间不允许,“我会解释。”   熟悉的话语,他前两天还听过。   闵随顶着这辈子难见的狼狈模样,可笑地被住客关在门外,扣着门板祈求他的原谅。   依旧改变不了欺骗的本质。   他只能控制住不要迁怒自己的弟弟。   “不了,我明早的飞机,二叔把私人飞机借我了。”原烙音知道再拖下去对原衡铎没什么好处,他生气之余更多是担心,“你虽然是Alpha,但自小体弱,现在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现在这些话都没有意义,原烙音不再继续往下说。   原衡铎敏锐地意识到哥哥生气了,但这次与从前不太一样,他连撒娇求原谅都不敢。   “那个人呢。”他看见房子关着灯,猜到闵随不在,但他有些讨厌抢走哥哥的闵随,这样的关心让他感觉有些尴尬,有些嘤嘤嗡嗡,声音细若蚊吟,“那个……闵随。”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名字烫嘴。   “我没来,我现在考虑和他的关系。”原烙音不打算细说,推开门往里走,“我或许正在经历你曾经历过的事。”   原烙音没反应过来,见原烙音半个身子都进门后拽住哥哥的手腕。   “那个哥,”原衡铎心一横,什么机密什么责任都抛开了,哪怕因此被处罚他也不怕,“我在国内总部见到闵随的资料了,虽然全部都是绝密,但我敢肯定他不是人。”   他也是几天前才无意中发现,闵随那份资料绝密等级比傅云泠都还高,这几天闲下来都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哥哥。   毕竟这不是对方出轨这种道德伦理必须要分手的事。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走?”原烙音将怀中不耐烦扭动的ABC放在地板,“你要迟到了,Agent Yuan。”   腔调都和棕熊探员叫他的一样。   完了,哥哥绝对气得不轻。   原衡铎乖乖松开手:“哥,拜拜。”   “快点滚蛋。”原烙音气到发笑,只有这种时候原衡铎才会乖得像个鹌鹑。   *   窗帘没有拉,枯萎荒芜的花园外时不时路过几人,碍于原衡铎特意交代这里异种浓度极高,原烙音彻底丧失睡意,一直想着要看的电影正在大屏上继续剧情,但他却半点提不起兴趣,手中握着那把其貌不扬的枪,盘腿坐在沙发上。   现在距离他给闵随的那一通电话还没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但他无法否认自己在酒吧的两个小时没有哪一秒停止过想闵随。   初恋永远会在一个人心里占据无法忽略的一片空间,无论那个人是恶劣还是美好,都无法将其从记忆中抹去。   而闵随,并不是仅仅只是他的初恋。   救命之恩横亘其间,他们就像是两根莫名纠缠的红线,在发现的那一刻纠缠成无法拆开的死结,信息素相互交融在彼此的腺体穿梭,还有永生永世无法洗去的完全标记。   他们不是挥手就能再见的普通情侣。   很明显,他不想放手,无论是爱还是不甘。   他拍下手中的枪,发给闵随,现在国内时间刚刚清晨,但他知道闵随一定会回。   可笑的心灵感应,他在朗伯里奇无法入睡,闵随在首都也只会是辗转难以入眠。   【原烙音:(图片)】   【闵随:音音怎么到那里去了,要呆多久?】   猜对了。   原烙音还在编辑消息,闵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段时间有些脱不开身,等我结束后马上飞来。”闵随尽量将声音放轻,“图片是T-211猎鹰吗?这可以对付大多出现在人类社会中的中低级异种。”   刚刚松动的针又拨回原处,在这个情绪敏感期他容不得闵随所有强势的决定。   又是没有商量直接做决定,原烙音开始后悔给闵随发消息,逆反心理一旦升起就很难浇灭。   他难受得做什么都没有好心情,闵随凭什么好过。   “你不许来,不许跟着我。”他只有让闵随答应,毕竟按照从前这人的前科,塔卢索恐怕是拥有追踪定位的能力,“我不想玩猫抓老鼠你追我赶,我如果在国外看到你,我们就玩完。”   狠话会一点一点割断连接两岸桥梁的绳索,完全标记就是天地间最紧密的联结,这是上天送给AO或是EA的祝福与诅咒。   完全标记拨动着,由于物理距离太远,只能模糊感受到闵随的伤心。   但他的心也被闵随的谎言伤得鲜血淋漓,他并不想就这么没志气地去哄。   ABC迈着小短腿扑哧扑哧爬上沙发,伸出舌头舔原烙音的手背。   “你饿了吗?”原烙音挠挠它的下巴。   而电话对面被爱人警告的塔卢索警铃大作,相隔大洋,就连他都无法精准知晓原烙音身边究竟是什么东西。   占有欲在作祟,但塔卢索贯会伪装。   “音音?”他故意喊,提醒原烙音并没有挂断,祈求命运的天平倾斜,让爱人主动告知陪在身旁的是谁。   “你在上班吧,不打扰了。”很遗憾,原烙音听出对方隐秘的醋意,也并不想让他好过,说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手机自动熄屏,原烙音靠在沙发上,看ABC吃煮熟的鸡胸肉。   复杂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拆不开,说自己要冷静,又不肯幼稚地不告而别;说自己要成熟,却又故意撩拨。   但无法否认的是,他真的动过结束这一段关系的心思。   【闵随:那我可以来A国出差吗?】   又在试图踩线。   【原烙音:随便你(白眼)】 第59章   遭到蛇人袭击后,原烙音揣着原衡铎塞给他的特殊枪支,次日天一亮抱着狗就坐上私人飞机离开这个闻名世界的血腥之都。   他飞往了计划的下一站。   远离大陆的私人岛屿,洛曼迪岛。   这归属于原氏集团合作伙伴,听说他在全球旅行盛情邀请他前往。   小岛风光无限,海边的岩石灰黑层层叠叠覆盖着雪,原烙音裹着黑色呢子大衣沿着海岸线散步,海水浅蓝如同天空,拍打着石岸发出舒缓神经的音调。   岛上的游客只有他一人,不知名海鸥在天空中盘旋,时不时俯冲扎入海面,衔起鱼从原烙音头顶掠过,最终白鸟与鱼腹化为一道白影,隐入丛林消失不见。   原烙音举起手机随手一拍,成片却意外出色。   【原烙音:(图片)】   【原烙音:海鸥】   他想也不想就发给闵随,这次却并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但原烙音不太在意,他不断绝的分享就是在故意折磨闵随,往上翻这两个周的聊天记录,正常的就像是一对热恋中却暂时分别的爱侣。   不过,闵随发来的视频聊天请求从来没有被接受,而他迫不得已在微信中解释从前没有说清楚的矛盾也从没收到回应。   Alpha就像是将他们之间那道门完全关闭,留下一扇无法翻进的窗。   “汪!”ABC叼着牵引绳跌跌撞撞跑来,四只蹄子踩在嶙峋的石岸有些不稳,原烙音站在原地,待小狗即将跑到时蹲下身将它抱起,不介意融化的雪水沾染着地底的泥沙粘在他的大衣。   他摸着白色小狗柔顺的皮毛,取下围巾将它裹进去,保护消失的脖颈很快受到冰霜的侵扰,仿佛血液都瞬间冻僵。   风轻咬着冬日的动脉,不慎滴落的白色血液转化为漫天飘洒的雪。   原烙音伸出右手,等待雪花落入他的掌心,再逐渐融化为一滩晶莹。   他曾经如此渴望雪,但在首都见多之后也不觉得太新鲜了。   就如同从前那么渴望延续他短暂的生命,当那一天降临后他陷入更深的惶恐。   他的未来原本是不远的衣冠冢,而骨灰撒入海洋;那么拼尽全力不惜把自己搭进去换来的生命却看不到尽头。   深造计算机,可惜当初他也是赌气选的这个专业算不上热爱;真的要回邛光,那就和闵随相隔两千多里的距离。   他想不到,也不愿想。   一团乱麻塞在胸口阻断呼吸,时时刻刻提醒他这场旅行违背计划的初衷,成了报复闵随的利器。   好像很久没有笑过了。   意识到这一点,原烙音蹲下身,用手拨弄冰冷刺骨的海水,看自己的手掌逐渐冻成深红,他近乎自虐得不愿收回手,似乎这样能够保持清醒。   他知道闵随并非出于恶意欺骗,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爱人,但他就是转不过这么一个弯。   相处与爱会改变一个人,他逐渐变成自己从未设想过的拧巴模样,赌气抛下闵随到国外,不听任何解释,仗着Enigma暂时不会消散的爱意,用一把两头尖锐的木棍将双方都捣得鲜血淋漓。   ABC汪汪叫,原烙音这才离开海岸,还没回到房子就收到消息。   他以为是闵随,连忙掏出手机查看。   结果是他最不待见的死人鱼弟夫。   【傅云泠:(链接)】   【原烙音:你发错人了】   不怪他多想,他加上傅云泠好友后就躺列,这还是除了微信自动打招呼后的第一条消息。   【傅云泠:发给你的大舅哥】   【原烙音:你不会被盗号了吧?】   他和傅云泠所有联系只有一个原衡铎,就算是他没办法一定要找这条人鱼,也只会通过自己弟弟。   傅云泠亦然。   似乎能够听见那条死人鱼将牙齿磨得咔咔的声音,原烙音不等对面回复,打开那条推文的链接。   【IMS董事长兼CEO闵随疑似非人类】   标题刺眼,但那天记者长枪短炮守在IMS总部大楼,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到来。   但内容与IMS与否并无关系。   扫完这篇追热度的推文,原烙音瞪大眼睛,急忙退出后去点微博,却因为手抖,手机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捡起的动作很快,热搜上IMS占了好几条。   #IMS疑似偷税漏税   #IMS董事长闵随接受约谈   #IMS产品低劣造成死亡   #闵随人外触手   ……   而此时此刻,闵随的消息框弹出。   【闵随:海鸥很漂亮】   【闵随:我很想你】   两句话像是狙中了他的眉心,闵随知道他出国后断网绝对看不到消息。   他又可耻地心软了。   他要回国。   他现在就要回去。   洛曼迪岛位于大洋中段,离大陆有难以计数的距离,岛上没有停机坪,要乘坐轮船到大陆后,再转飞机。   而私人飞机将他送到海滨城市多朗莉后便飞回国内,申请航线也需要时间,他现在恨不得如同傅云泠般长出一条鱼尾。   手机不比石头坚硬,掉下去后虽然没有粉身碎骨,也在屏幕留下难以忽视的长痕。   他拨出电话。   “少爷?”   “我要回国,申请航线。”   “少爷,申请航线至少要三到五天……”   原烙音计划要在洛曼迪岛待两个星期,今天是第三天。   “先申请。”   电话挂断后,原烙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塞进了密不透风的黑匣,他自然清楚这样的行为会对IMS造成多大影响,就算动不了根基也足够难缠。   难怪这段时间闵随的声音很疲惫。   要是同意视频就好了,他至少能够早点发现。   ABC察觉到Alpha的悲伤情绪,努力踩着原烙音大腿站起来,舔舔他的脸。   唉,可怜的人类,被塔卢索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ABC,我该怎么办。”   这次出来是打定要给闵随一个教训,可还没开始彻底实行计划,他就率先心软。   带着冰碴的风肆意割在原烙音的脸上,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随意坐在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上,无视海草与青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还能接受信号,不至于电子设备全部报废。   他以最快速度给轮船负责人打去电话,用十倍价格要求他们强行改航线路过洛曼迪岛将他接回去。   所有能做的事做完后,原烙音发现自己的手全程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看样子与逼闵随送走他的幕后主使脱不了干系,连塔卢索都觉得狠辣的对手,出的招哪里任由闵随破解?   他不敢打扰闵随工作,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就知道你要打电话。”傅云泠的声音愉悦,毕竟他与闵随见面就掐,看死对头倒霉着实是喜事一桩,“大舅哥不就是希望那个触手怪倒霉吗?现在他官司缠身,的确是少有的大麻烦。”   “……他怎么样?”原烙音犹豫很久,等到海鸥在风雪中穿梭留下清亮的啼鸣,他才像是下定决心,想要终止这一场幼稚的赌气。   “马上要开新闻发布会了,你自己看看直播不就好了。”傅云泠不得不佩服塔卢索阴险狡诈,那些人类根本玩不过这个活了无数年的老东西。   要是他当初聪明一点,撒娇求饶苦肉计混合施展,或许就不会落得现在原衡铎错了他也只有赔笑的局面。   原烙音毫不犹豫挂断电话,忽然发现他连在哪个平台都不知道。   故意的封闭不仅阻断了闵随了解他的门。   但好在他很快在IMS官网上找到入口,点进去后正巧记者会还未正式开始。   “Hi,sir!”   轮船负责人站在甲板上招手,嗓门很大,隔着风声原烙音都听见了。   许多人都走出舱,想看看这个花SVIP票十倍价格强行修改航线的冤大头是何模样。   原烙音抱着狗一路走进SVIP休息室,而当他坐在床上的那一刻,记者会正式开始。   他很久没有看到闵随。   并非明星,闵随在网络上的照片少之又少,加上他天性低调,原烙音根本没有偷窥的途径,这些日子只有憋着那一口非要争的气催眠自己不关心闵随。   今天闵随穿着宝蓝色西装,表情冷峻,字正腔圆,那张脸还是如同天赐的礼物。   “对于近日关于IMS的无端指控,以及对本人非人类的不实谣言,相关账号与个人IMS会以公司名义起诉……”   越远离洛曼迪岛,信号越差。   多朗莉的旅游并不发达,连游轮都时常只有半数人买票,轮船上的信号极差。   直播完全看不下去,闵随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望着僵住的画面,时不时吐出来的字符,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握住,他如同瘾君子般勾起脖颈处悬挂的闵随信息素提取液。   很遗憾,它快到瓶底。   不过两毫升的剂量需要闵随提取无数血液,一次又一次提示他闵随为了他的命冒了怎样的风险。   他也不想分开。   这次离开原本目的绝对与分手不搭边。   以后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他不会为了闵随定居首都,闵随也不可能为了他放弃IMS的事业,需要又无法出现的伴侣,永远走不到最后。   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四个字几乎将他压垮,但总是要做出抉择。   家中因为闵随这份恩情,与他绝对算不上光明磊落的手段付出了报酬与代价,闵随从合作让利中得到的那串天文数字连他这个富家公子都感到心惊。   父母虽未提过,原烙音却知道,他们想要借此买断这份关系。   但他与闵随真的能银货两讫吗?   腺□□总是能够找到方法明码标价,那感情呢? 第60章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原烙音如坐针毡,知道现在自己回到首都能做的只有添乱。   他望向波涛汹涌的海面,位于大洋之中,海水是泛黑的蓝。   一声嗤笑发出,他在笑自己蠢到极点。   因信息素故意引诱闵随,末了是故意放纵的逐次标记,他早就看不清那些玩笑间的吻究竟为何发生。   明明计划是取得腺□□体面分手全身而退,结果弄得自己将目的和盘托出,却被骗得裤子都干干净净。   闵随,算无遗策,悉心捕捉他这只自大的猎物。   一瞬之间,原烙音仿佛灵魂被击中,他缓慢转过头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手机,几乎能够听见自己颈椎咔咔的声响。   直播画面依旧是断断续续,但闵随运筹帷幄的笑容刺伤了他的眼睛。   对,刺伤。   他只是一时蒙蔽,再加上冲动的本性,才忽略闵随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中招。   而傅云泠与闵随见面就掐,那条人鱼巴不得闵随快点倒霉,又怎么好心去斡旋他们之间的关系。   若不出意外,等直播结束,闵随就会隐隐透露这场风波,用倔强和欲盖弥彰进一步取得他的心软,再借此机会让他回国。   他原烙音虽未沦落到二世祖的地步,可在同阶级的富家子弟中并不出挑。   何德何能,能够让IMS的董事长这般煞费苦心。   “我在,等一个答案。”信号忽连忽断,原烙音凑过去,却发现最后一个镜头闵随死死盯住摄像机,就像是穿透电子设备看穿他在何处。   他总觉得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心脏毫无征兆地狂跳,腺体不受控制溢出乌木与青柠混合的气味。   从前,这样的情况他总是会想起闵随为治疗他腺体受的痛苦,又去想自己有什么资格置气。   现在来看,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用手去拨弄他们之间原本平衡的天平,闵随怎么会不加以利用。   怪得了谁。   【闵随:我很想你】   同样的话出现在上方,完全平行,一个小时二十九分钟前。   他就知道。   闵随以为这就万无一失,以为他就会心软,以为这样他就会回国然后一笔勾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原烙音想丢开手机,想开机,想彻底跟闵随断联。   但只需要最后一划,他又看到聊天框上方断断续续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迟迟下不去手。   其实,他们都知道的。   一段关系到达这样的地步,它的存在不再是快乐,最理智的方式就是分手。   【闵随:我总在想,我从前那些行为到底给你带来多大的伤害,但自诞生起,我所见之处皆是欺骗与谎言】   【闵随:我理所当然将其认定为可以原谅的行为,却忽略你的感受】   【闵随:对不起,音音】   原烙音静静看着不断发来的消息,他并没有回应,但他知道自己讨厌现在的模样。   不坦诚,畏畏缩缩,就像是担心自己会再次受伤的刺猬,痛过后永远不会露出柔软的肚皮。   【闵随:或许,我们的确该像你选择的那样,分开一段时间】   先是脑海中炸起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响,接着是无法忽视的耳鸣,原烙音的胃攸地开始绞痛,他还没坐上床沿就因为轮船的颠簸跪倒在地。   地毯凸起的粗糙布条磨痛他的手掌,但生理上的那些细微疼痛比不上坍塌的心腔。   他,原烙音这辈子除了残缺的腺体顺风顺水,没想到遇见了最大的报应。   但他可悲地发现,他在绞尽脑汁让闵随收回这句话。   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心怀鬼胎,他都不想答应闵随的话。   明明是闵随,明明是他的错,凭什么他不努力不挽回就要说分开。   是厌倦了。   还是累了。   原烙音这一刻仿佛忘记分开这个选项困扰他多时,当闵随说出口后,他只剩下本能地拒绝。   不是说命定,不是说爱。   那就该纠缠,那就该永远不分开,不管捅穿双方的是剑还是荆棘。   “闵随……”原烙音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闵随。   他怎么敢!   原烙音跪在地上,手机由于意外的颠簸滚落到床与柜子的间隙,他已经失去再去看那条消息的勇气。   他想好了,就算是两看相厌,他也不放手。   “啊!那是什么东西!”   “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手指即将碰到手机的那一瞬间,楼下的尖叫声引起他的注意。   一只触手出现在小窗框定的画面中,与一旁的参照物相比简直庞大到令人心惊。   诡谲的波涛中,有血红色的生物若隐若现,随着轮船的颠簸,原烙音终于看清祂的模样。   用血红形容并不合适,祂的颜色接近于解冻的肉,有些像大王乌贼的颜色,皮肤斑驳有些淡粉的斑点,密密麻麻镶嵌着不知名的伴生物;而祂巨大的触手完全横过甲板,不难想象已经在海波之下包裹住这艘轮船。   祂的触手吸盘直径超过一米,瘫倒在地的人类在其旁就像是一个黑色的点,而触手之下全是血迹,残尸与哭喊染红了天际。   而那怪兽还不罢休,越来越多的触手在空中挥舞,原烙音保证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   越来越多的人尖叫,哭喊,各种语言各种文化,祈求上苍祈求耶稣祈求佛祖保佑能够度过此劫,平日里信奉唯物主义的人痛哭涕零,期待神明的降临,即使是推翻多年建立的观念。   有人不理智地跳海,海水的波浪吞噬他们的身影,唯一庆幸的是,有这样的海洋霸主在此,其他海洋生物退避三舍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生,免得引起祂的注意。   而那位霸主并不在意这些会动会发出声音的尘埃,祂只是想将玩祂的新玩具。   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他们和船被触手拖入海底。   原烙音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做巨物恐惧症,那样的生物,人类在祂眼中就是尘埃,而这艘游轮就是祂的玩具。   他扑过去将瑟瑟发抖的ABC抱在怀中,知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乖乖呆在这里别去送死。   远方天空出现许多黑点,飞近后原烙音才看清那是无数战斗机。   炮火与认不出的重型武器攻击下,那怪物只是流了些血,但祂显然被激怒了。   数不清的触手朝天上飞去,还有肉眼可见的水珠,原烙音知道那至少是篮球大小。   有群众在多少削弱了他们的攻击,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救人而非玉石俱焚。   越来越多的人牺牲,原烙音看到一架飞机跳下来一人,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空中出现一只蝴蝶抓住他的肩胛,将他轻轻放下。   美丽不足以形容那只巨大的蝴蝶,祂的复眼比篮球还大,闪烁着诡异又美丽的蓝光,那双近乎七八米的羽翼发出神圣的金色光芒,依稀可见七彩的鎏光。   那触手怪物暂时停止疯狂的攻击,他全黑的眼睛闪过一丝忌惮。   而那个降落的身影拔刀往触手狠狠一砍,若非长度不够,定能彻底切断这夺取无数人生命的东西。   那人身姿矫健,没多久就变换无数姿势,甚至还救下无法动弹的无辜群众。   “朗博伽斯。”他喊道。   原烙音这才看见他半张脸,明显的东方长相,而他口音明显能够听出来是同胞。   而那人长刀一甩,发出无法解读的话语。   他竟然在与这怪物交流,而飞机的喷漆已经彰显这群救兵的身份。   INSO。   他弟弟的同事,甚至是长官。   虽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那位长官的模样异常漂亮,看上去就像是个Omega,他气质清冷,仿佛处于劣势的并非人类。   果不其然,朗博伽斯看样子并不接受那人的话,触手一挥就是一串篮球大的水珠。   而那武器,正正朝原烙音飞来。   !!!   原烙音向后一躲,玻璃却未幸免于难,粉身碎骨。   失去窗户后,原烙音才发现外面的风大得可以将人吸出去,他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才堪堪能够保证自己不掉出去。   果然,这种异种就不是人能够招惹的。   但原烙音并没有脱离危险边缘,他被吹到窗边,一手死死扣住ABC,几乎要靠扣住窗棂才能保命。   碎玻璃深深嵌入掌心,快要割断神经,原烙音痛得皱起脸却半点不敢泄劲。   终于风小了些许,原烙音抓紧时间喘口气,却无意间看到那怪物得意的眼神。   毋庸置疑,这就是这场风的始作俑者。   但他脖子上悬挂的信息素瓶不慎掉落,吹出窗外,落到甲板上粉身碎骨,乌木信息素的气味四散开来。毕竟紧张与危机状态Alpha与Omega会自动分泌信息素,只是量级高一些,现在远远比不上这个要人命的超级怪物,因此并没有太多人注意,除了——   朗博伽斯眼中划过一丝恐惧,这与祂看见那只蝴蝶时截然不同。   祂要走。   塔卢索在这里。   再慢一步祂就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毕竟是有智慧的异种,朗博伽斯不会为了玩具付出生命的代价,祂毫不犹豫收回触手,往深海潜去。   一分钟,两分钟后甲板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陌生的幸存者紧紧拥抱,他们并不知道这场不太重要的旅途竟然会有生死威胁。   INSO遣散舰艇部队到达事发区域,这艘游轮遭到严重破损,到达沉没边沿。   原烙音终于捡到自己的手机。   而那条刺眼的消息还挂在上面,除此之外,没有新的消息。   原烙音望向破碎的玻璃窗,海面依旧是泛黑的蓝,就像是会吞没一切威胁与痛苦。   劫后余生,若非那怪物忽然离开,他就会没命回去。   而闵随也是这样的异种。   这样无法控制,强大而神秘的异种,人类在他们眼中只是不起眼的尘埃。   他迟迟不肯接受的原因,就算不承认,也有闵随并非人类的原因。   谁又能真正接受。   越来越多人上舰艇,原烙音也准备下楼,他才终于明白原衡铎选择的是怎么样危险的人生。   他更应该回到邛光,继承原氏集团,做那蠢小子的后盾。   至于闵随。   闵随已经为他们选好答案了。   而他也隔着一扇玻璃窗,看到了自己与闵随的距离。   于是,原烙音不再犹豫,打开输入框,打字,发送。   【原烙音:我同意分手,以后就不回首都了,东西扔了吧】   *   首都,IMS会议室。   刚刚结束会议,打了漂亮的翻身仗,闵随也铤而走险剑走偏锋,选择了另外条路挽救他和原烙音之间的关系。   “老板,你就别看了。”快两个小时,闵随看手机的次数超过了五十次。   “通知下一场会议十分钟之后开始,还有,西亚莉抓到后立刻通知我,任何人不要与她缠斗。”这是闵随做过为数不多的没底的事,他都能想到原烙音会多生气。   但他相信原烙音会选择和他纠缠到死,毕竟Alpha都是这样的性格,他不会算错。   (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闵随点开看后,表情一变。   “那库斯,会议由你主持,现在立刻追踪定位原烙音在哪个地方。”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故意话没说死,就是想要逼一逼Alpha认清自己的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原烙音真的同意分手! 第61章   海波潋滟,云雾散去,浮光跃金。   可原烙音知道,稍有不慎,就会在这片神秘的海域死无葬身之地。   他还没有忘记那只会出现在一次元的怪物,横空出世,若非自己离开,恐怕所有人都要落得溺水身亡,葬身鱼腹的下场。   意料之外的洛曼迪岛之旅,他迎来了第一段感情的终结,还差点死在朗博伽斯的触手下。   他登船之前决定飞回首都,却在下船之前答应闵随的分手。   这样说有些奇怪,但当他看到庞大轮船前半部分陷入海平面之下时,觉得恍如隔世。   果然,闵随如他记忆那般理智决绝,比他果断,才会那么轻易放弃这段感情。   原烙音摸上自己重重衣料包裹住的腺体,那里贴着一张普通的抑制贴。   他,原烙音,迎来了新生。   即使被欺骗也不算一败涂地,他至少治好了腺体,延长了倒计时几年的生命。   “你好。”陌生的声音传来,就像是盛夏落入梅子汤的冰块,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原烙音并未当做那是在叫自己。   他在异国他乡,谁也不认识,谁也不想认识。   而他正在思考现在申请更改航线的可行性,他半点不想留在这里。   “原先生。”在抱着ABC踏上救援舰的那一刻,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出现在身后。   原烙音转过头去。   是刚刚那个一刀劈断大半触手的男人,INSO的探员。   “您是在叫我?”他并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长官叫住他所为何事。   “我是INSO亚洲首席执行官,宋执玉。”自我介绍主动搭讪看上去与这位冷冰冰的美人毫无关系。   由于他冷着脸,唇呈一条直线,无法从表情判断他的来意。   “宋长官。”原烙音并不明白宋执玉的来意。   “我是原衡铎的队友,他的档案里有细致的家属关系,作为优待,我们会优先保护队员的家人。”宋执玉云里雾里说了一通,看原烙音满脸不解,最后才说了些Alpha能听懂的,“刚刚我与朗博伽斯交流,祂说祂是收到一股香甜气味的指引,想要拆掉轮船找到来源。”   “很不幸,那是你。”   原烙音当即愣在原地。   “而朗博伽斯,就是刚刚几乎损毁轮船的异种。”   “原先生,我们尚且不明白吸引异种原因,希望您能够接受保护性监禁。”   保护性监禁。   到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就算是家人也不能知道他的去向,而涉及异种,他少不了接受检查与研究。   更坏的情况,就是他会成为诱饵,免费送上门的诱饵。   “我拒绝。”原烙音不是蠢货,他清楚现在还在商量阶段,但凡他表现出一丝犹豫,就会是无穷无尽的纠缠。   庆幸他生在原家,INSO绝对不敢霸王硬上弓。   “原先生,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要从您身上取得什么。”宋执玉像是不明白原烙音为何拒绝,毕竟从前这样的情况,几乎保护对象会立刻同意。   “原则上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您的动向,即使是您的伴侣。”   原烙音并不意外宋执玉知道他与闵随的关系,甚至是猜到他与闵随关系走入僵局,但他很厌恶这样的脱掉衣服被扔到阳光下的感受。   “我拒绝,宋长官,现阶段你们没有任何办法处理实力强的异种,还要担心不知情的大众发现蛛丝马迹。”原烙音双手抱胸呈现防御性姿势,“原氏会给我安排保镖,而我本人也有自保能力,我不需要你们的探员为我牺牲。”   他眉间隐隐显现出些许怒气。   “若面对异种的唯一手段只有用人命去填,那的确是应该优待探员的家人。”原烙音往舰内走去,“哪一天会轮到我的弟弟,又有哪一天会轮到您呢,宋执玉长官。”   Alpha再未回头。   宋执玉站在原地,看无辜群众争先恐后爬上救命之舰,任由海风抚动他柔软的发丝。   异种中能够到达朗博伽斯这样战斗力的不在少数,但他们大多待在自己的地盘,也不会对人类表现出攻击性。   毕竟谁会在意不起眼的尘埃。   待原烙音离开后,空间骤然扭曲变形,有一股无形的力道攥住宋执玉的脖颈,几乎要将简易防咬环彻底碾碎。   “宋执玉,你真是好手段。”闵随的身影由透明凝实,就像是由一团无规律形状的黑雾凝聚,“趁我不在,想送走我的伴侣。”   “你不是一直看着。”   “连面都不敢出,只敢躲在角落窥伺,相比之下,我的手段的确比你高明。”宋执玉反唇相讥,他并不待见这个塞壬极力推荐想要拉入伙的塔卢索。   未知的物种,异种的王者,岂是人类能够掌握的。   一个塞壬待在INSO都是处处掣肘,更莫说更强大的塔卢索。   凭借实力,他们异种永远凌驾于人类之上。   “只要我想,你现在就会变成一摊烂肉,就连那只蛾子也救不了你。”闵随意有所指,眼神落在宋执玉肩膀翕动翅膀的漂亮蝴蝶上,“宋长官,IMS也可以封锁INSO在北方的暗中业务,你要试试吗?”   “如果你杀人,你的爱人更不会接受你。”宋执玉长指抚弄焦躁的蝴蝶,他并不希望边缙岳出面,“更何况,我也想试试,我的长刀能不能把你的人形劈成两半。”   “你不在意人类死活,但你的伴侣是人类。”   宋执玉在赌,他对闵随的族群一无所知,塞壬虽与塔卢索不对付,可从来未透露过任何信息。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位IMS的闵总,很爱自己的伴侣。   剑拔弩张间,原衡铎冒头出现,Alpha穿着特殊护甲,头发被海水打湿。   “长官,疏散完毕,请求指示!”   他半晌没听到宋执玉的命令,顺着Omega的目光看去,这才瞧见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Enigma。   “你,你来这里干嘛!”他知道自家哥哥和这个混蛋吵架才会到国外散心,原家人从来是帮亲不帮理。   “你哥呢。”闵随不在乎这个年轻Alpha的敌意,他只在意自己惹恼后没有听到道歉的爱人。   “走了。”原衡铎一捋头发,故意把海水溅在闵随身上,接着躲在姗姗来迟的傅云泠身后,“航线申请好了,现在就上飞机,我才不会告诉你他去哪。”   “我不需要你告诉。”闵随迈腿进入最后一艘救援舰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库斯,我要拿到原氏集团私人飞机航线申请的目的地】   *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原烙音终于缓过劲来,他接过空姐递来的毛巾与热可可,靠在沙发上。   这一年多的经历真是颠覆他的认知。   各种各样的怪物,攻击性强与弱,美丽与丑陋,他都看了个遍,很难想象,人类在一无所知时与这些生物共存无数时光。   现在细想,一切的伊始都是从遇见闵随开始。   所以,在他误认为自己是猎人,却逐步沦为塔卢索猎物的同时,他也变成了那些异种眼中的唐僧肉?   他摸着平静的腺体,望着云层苦笑。   现在还真说不清楚,若是当初自己知道遇见闵随会带来这样的连锁反应,他会不会选择另外的混乱环境试新药。   为什么要遇见。   为什么要相爱。   为什么要……分手。   他不明白,从前那些信息素交渡的瞬间,十指相扣时,他想过永恒。   却还是沦落到这样受伤的境地。   就算是闵随的缓兵之计,或者是激将法,但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谁能捡起地上的水渍,谁又能将破碎的镜子复原?   如果可以,回国后他再也不要见到闵随。   这样就很好,手机上的分手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再见面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控制住不对闵随恶语相向。   他不是什么好人。   “少爷,您需要午餐吗?”   胃后知后觉开始搅动,原烙音感受到饥饿的威力,但他提不起兴趣。   “不用了。”   时间流逝中,原烙音看到不断移动的大块云朵,飞机下方划过一道象征着雨过天晴的彩虹。   他逐渐认识到分手二字的含义。   腺体发出抗议的争鸣,原烙音恨得咬牙切齿,连自己身体的部分都在朝闵随倒戈,完全标记源源不断向对方传递负面情绪。   差点忘了。   鬼迷心窍,他贪图美色,缔结完全标记。   闵随的信息素进入过他残缺枯萎的腺体,在那块贫瘠的土地种下生命的种子,而他并不是Omega,就算他冒着腺体损毁的风险去洗标记,也只会失败。   更何况,健康腺体来之不易,他不愿意。   何其幸运,阮溪为了这块完整的腺体,爱人死在手术台上,而他余生也陷入无法抹去的潮湿。   他有些困了。   与其说是困,不如说是累。   手机捏在手中,他掩耳盗铃绝不按下开机键,就是担心看到闵随的消息,无论是什么都足以搅乱他的心绪。   他没有回床上,只是抱着双腿,将脸埋在膝间。   恍惚间,云彩穿透玻璃拂过脸颊,他迷蒙着眼,在远处看到了闵随。   “对不起……”男人身影越来越近,手指轻轻蹭过他的脸。   “我错了,让你伤心了。”闵随感受到原烙音的脸埋在自己的上腹部,双手环过他的腰死死扣住,哭声越来越大。   这样像个孩子似的情感宣泄他只在原烙音易感失序期见过。   看来这次真是错得彻底。   “对不起,对不起乖乖……”他用着从来没有用过的粘腻称呼,抚弄原烙音毛绒绒的头顶。   “少爷,少爷!”   “要下飞机了。”   原烙音瞬间坐直身子,眼睛望向闵随有些透明的身影,冷得像冰。   听到梦境破碎的声音,闵随的假笑根本维持不住。   “你不是会入梦吗?”他抓着那只形如兔子的异种的后脖颈,就像是要将其抽筋扒皮。   【呜呜呜】   那异种哭得伤心。   【还不是因为他讨厌你】 第62章   花衬衫最后一粒纽扣未系,两片衣角随意打结露出一小段腰线。   原烙音戴着橙色墨镜,怀中抱着一只随处可见的小白狗,身后跟着两个提新行李的黑衣保镖,路过无人不多看一眼。   这可不像刚刚才在无名海域死里逃生的模样。   Alpha显然早已习惯投来的目光,他在飞机未落地时收到消息,翟珩昱在万众瞩目的一场比赛逆风翻盘,光这场比赛的错误加注他就收到了八位数。   “音音。”   不速之客总是在他好心情的时候出现,两个保镖迅速挡住他们中间,原烙音单手抱着小白狗,微微欠身拉低墨镜露出眼睛,上下打量他恨不得给几拳的混蛋Enigma。   “这是谁啊?”他的语气挑衅意味十足,说话时故意摇晃脖子,“闵总不好好呆在首都建立您的商业帝国,居然现身沃拉提都,这里可没有什么出名的企业配得上您大驾光临。”   “音音,我……”闵随的表情有些难看,他从未见过原烙音这样浑身尖刺的模样,尤其是这样惹眼的装扮,机场那些或探究或觊觎的目光让他恨不得学学没脑子的朗博伽斯,毁掉这里。   “嘘。”原烙音打断他,任何解释都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担心闵随卷入算计急着回国,从朗博伽斯的触手中死里逃生后,看到了吵架的男朋友发来的分手信息,“沃拉提都我有很多房子,若是闵总来度假,我倒是有很多朋友可以做向导。”   他划清界限,将ABC放在行李箱后双手抱胸,典型的防御姿态。   “至于你我就不用再见面了,分手后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才合格不是吗?”原烙音气得不轻,他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闵随后坦然走出机场。   但他做不到,他看见闵随就恨不得冲上去打一架。   凭什么闵随可以搅浑他生活后再轻易说分手,他现在就想要闵随不好受。   “你们塔卢索不是可以活很久吗,何必吊死在我一颗树上。”原烙音才不相信所谓命定伴侣的说法,若闵随真的把他当作命定之番,就不会一直算计,“这机场人就不少,若闵总Alpha看不上眼,我倒是认识不少与我契合的Omega,若您需要我可以牵线。”   “祝你和新欢百年好合,慢走不送,以后来机场堵人的蠢事闵董还是别做了,不符合您的身份。”原烙音太懂怎么说话难听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格的人,钱确保他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塔卢索会和命定伴侣同生共死。”闵随见他这刺猬模样反倒松了口气,原烙音还在生气证明一切还有转圜余地,他还能好好解释,弥补自己做的蠢事。   该死的朗博伽斯,若非它找什么玩具,原烙音没经历变故早就杀回国质问,根本不会同意分手。   “all right.那你就去找和你同生共死的爱人。”原烙音无所谓地耸肩,打了个响指,末尾比了个打枪手势,“别再来纠缠,相信你抽的血原氏集团在合作上让利够多了。”   日后接手原氏大概率会进军其他行业,向北发展少不了与闵随见面,最好分手就划清界限。   闵随自动过滤他难听的话语,只注意到冬天Alpha又追求时尚只穿了件薄衬衫,几乎能够看到锁骨的形状。   他脱下外套披到原烙音肩膀,乌木味只存在一秒就狠狠砸回主人身上。   原烙音用尽理智才说服自己不要丢在地上踩两脚。   动作很大,Alpha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崩开,露出小片肌肤。   虽然看到衬衫下无玻璃瓶轮廓时就早有猜测,但发现信息素瓶的确消失后,闵随终于沉下脸色。   “我的信息素呢。”不是指腺体中无法除去的部分,闵随从前还挺喜欢隐秘占有的说法,他现在只想要所有Alpha和Omega都闻到原烙音腺体中的乌木信息素,别再不长眼觊觎他的Alpha。   “真不好意思,有个Omega说我的香水很好闻,我就随手送给他了。”原烙音气死人不偿命,他知道该怎么惹怒闵随,堵在机场让人当猴子看并不是他的爱好,可他赶不走闵随,自然又多了几分火气,“我讨厌你的信息素,本来打算丢进海里的,有人愿意收垃圾我为什么不给?”   讨厌。   这个熟悉的词语出现后,闵随脑海中的弦彻底绷断,他一直知道Alpha的真实性格令人头疼。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很不幸,他判断失误,现在原烙音恨他恨得牙痒。   他往前一步,信息素有目的性缠绕在Alpha的指尖,这就是Enigma与生俱来的能力,对信息素的绝对掌控足以令全场无人发现强横的乌木气息。   只有他,只有他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置身雨气充沛的雨林。   “我雇你们是做什么的!”这是他在国内雇的保镖,刚跟着私人飞机来,这是第一天上任。   “你不知道我是他们的老板吗?”闵随望着制服的标志嗤笑一声,“IMS涉猎广泛,但毕竟是集团产业,我个人有很多投资,其中就包括旭日安保公司。”   原烙音单手叉腰,轻轻咬住下唇,思索该怎么回应这样尴尬局面。   “音音,别以为这是国外我就会收敛。”他勾起Alpha长不少的头发凑近嗅闻。   原烙音用尽全力挣扎却始终与异种无法抗衡,被闵随抓住手腕不得动弹,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原烙音都不在意有多少人看戏,男人才放开他,松手的瞬间手指还摩挲他手腕内侧。   像是调情。   “很乖,没有其他人的信息素。”   头发很容易留下气味,尤其是信息素。   闵随就像是只野兽在巡视自己的地盘,这样强烈的物化感令原烙音尤其不适,他从闵随眼中看不到丝毫欲望,也没有遭受挑衅的羞恼,就像是他平常看嘟呶生气时的模样。   他在Enigma眼中就像一只猫,现在只不过是因为生气溜出家门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原烙音尤为厌恶,胃从内部开始灼烧,他感觉到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   而闵随还没有用最有力的手段,完全标记能够帮助Alpha控制Omega,这也是现在平权人士呼吁拒绝完全标记的一大原因。   同理,闵随也能控制他。   “对不起音音,是我的错,我并不是要分手的意思。”闵随的消息尚有余地,他从不会将话说死,但这样的推脱无疑是踩在Alpha的底线。   他没忍住一巴掌扇在闵随脸上,Enigma人类的躯壳即刻泛红。   快意不可忽视地瞬间攀至顶峰,他早就想那么做了,在发现闵随是Enigma时,在发现闵随是异种时。   “赏你的,现在就滚。”他抱起恨不得死在朗伯里奇的ABC,准备越过闵随逃离这场闹剧。   闵随像是反应了几秒才用手背蹭上伤处,火辣的灼烧感提示着原烙音用了多大力道。   小狗终于忍不住咬人了。   “谢谢音音的奖励,我会祈求你的原谅。”闵随拉住Alpha的手腕,见他并没有甩开,眼底终于浮现几分真实的笑意,“但是我不希望你会不小心沾到任何人的味道,否则,诸如朗博伽斯这样的东西我虽看不上眼,但它们很乐意听从我的指挥。”   “你在威胁我!”原烙音转过头,满眼惊愕。   在此之前,他知道闵随是人外生物却并没有几分实感,但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闵随的冷漠。   那是漠视蝼蚁生命的冷漠,闵随根本不会把人类甚至是异种的生命放在眼里。   就算是傲视所有异种的塔卢索,都以他为尊。   他到底招惹了怎样一个怪物!   “我在祈求你的原谅。”闵随读懂他的想法,很满意Alpha片刻的忌惮。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们分手了,我绝不可能同意复合,毕竟上当受骗一次就已经够蠢了,我又不是有病,没有送上门给人标记的嗜好。”腺体开始隐隐作痛,它沾染乌木信息素太久,渴望闵随的犬齿咬破这里,给予它一场阔别已久的甘霖。   “别跟着我,别跟踪我。”原烙音回头警告,他很认真,“否则就算你真的动手,我们也玩完。”   “我同意。”闵随欣然点头,触手从他衣服中探出头热情摇晃,就像是在打招呼。   原烙音瞪大眼睛,顾不得从他怀中一跃而下的ABC,冲过去挡在闵随面前。   “你疯了吗!你要是想死自己跳河!”他气得大吼,环顾四周却只发现望着他满脸错愕的人群,显然他的音调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二十分钟了,他在这里浪费了二十分钟。   “你在担心我。”闵随尾音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他就像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原烙音气得胸膛大幅度起伏,他又被闵随愚弄了。   看着闵随那张脸,原烙音手掌蜷紧,指甲从掌心根部往上划,才压下再给闵随一巴掌的冲动。   他抬头与Enigma无声对视,却觉得那张刻在心底的脸逐渐陌生。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闵随。   原来在那场感情中,他们都有所保留。   “对,我担心你。”原烙音抬起头,“但是你现在除了消耗我的耐心外什么也没有得到,下一次就算你被INSO抓走我也不会皱一下眉。”   “再见,怪物先生。” 第63章   骤然遭受冷风攻击力令原烙音缩起脖子,他正准备一头扎进接他的车中,却意外与一只猫对视。   纯黑色微微泛蓝的皮毛,漂亮的眼睛,人来人往却都不约而同地忽视。   是嘟呶。   他的异种小猫。   结果当然是带着一猫一狗上车,只可惜嘟呶和ABC好像天生不对付,刚凑到一起便开始打架,连原烙音都受到不少波及。   好不容易回到沃拉提都的房子,原烙音添两件衣服就要去见阔别好几年的朋友。   时间已经是日落时分,这个城市才刚刚苏醒。   沃拉提都的名声并不好,超平均值的枪击案件,随处可见的违禁品交易,还有随处可见的红灯区。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有什么好景色,原烙音发现地址落拿德大道369号是酒吧时,当即就开始后悔听从朋友安排。   闵随的威胁还历历在目,显然男人也知道沃拉提都名声在外。   “嘿,原大帅哥!”等候多时的男人叫做托伊文,中国人,在沃拉提都留学几年。   他是个Alpha,亚麻色羊毛卷,画着夸张的烟熏妆,穿衣风格潮流大胆,脸上打了不少钉子。   很不巧的是,他曾是原烙音的追求者。   “我听你弟说你谈恋爱了,是个Alpha,还受了情伤?”托伊文递来两杯酒,一看就知道度数不低。   明显的兴师问罪。   原烙音暗骂原衡铎这个大喇叭,接过酒抿了两口,并不打算提闵随。   只不过借酒消愁着实有几分道理,苦涩的酒精划过肠胃,他片刻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闵随。   Omega和Alpha的眼神很灼热,亚裔在这里很受欢迎,不少人率先出击都铩羽而归。   原烙音并不打算与谁倾诉后上床抚慰心灵,他做不到,也觉得恶心。   “我出去清醒下。”他受不了托伊文暗戳戳地问东问西,用脚想都知道这个人贼心不死,原烙音只是没想到浪荡子托伊文居然能够喜欢他那么多年。   冷风倒是让他清醒不少,拖闵随的福,腺体治好后只需要几层抑制剂他就能好好呆在信息素驳杂的场合。   那些过去失控的时光恍如隔世。   他又控制不住想起与闵随的初遇。   “我说了我不做这行了,你放开我!”   争吵声吸引原烙音的目光,他看过去,上半身穿着皮毛大衣,下半身却是超短皮裤外加渔网袜厚高跟。   精致漂亮的妆容,以及最便宜的劣质防咬环。   这是个Omega。   那个Alpha叫嚣着拽住Omega的衣领,原烙音皱起眉,本来不打算管这样的闲事。   但Omega向他求救,那个男人误以为他是竞争猎物的人,朝他抡起拳头。   结果当然是被许久没有活动筋骨的原烙音当做免费沙包,丢下一句“小子你等着”,狼狈出逃。   那个Omega看上去刚成年不久,他扭扭捏捏走过来,加上十几厘米的厚高跟才差不多原烙音齐平。   “谢谢您先生。”   Omega的吻几乎要落在他的脖子上,原烙音抓住他的肩膀推来,但少不了沾染上难闻的信息素。   对,难闻。   自从闵随标记他之后,他就陷入无法闻到他人信息素与厌恶他人信息素的死循环当中。   他腺体健全,却不是个完全的Alpha。   “先生,您救了我,虽然我不做这行了,但今晚可以,而且我不收钱。”   他又不找鸭子,况且这样的戏码太过蹩脚,那么粗暴却只是扯皱了衣领,真正的色鬼才不会只做这样的事情。   “然后在你的出租屋脱衣服时一群人拿着枪冲进来说我强迫他的弟弟?”仙人跳屡见不鲜,他只在网上看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卷入其中。   “猜对了,也猜错了。”Omega露出狡黠的笑容,再也不像一只可怜的兔子,“对于其他人都是可以的,但谁让你那么漂亮。”   原烙音表情骤然变冷。   他最厌恶别人说他漂亮,包括说他果香味像Omega的信息素,但是他不想对Omega扬起拳头。   “嘿,嘿。”托伊文冲出来解围,他浪荡地笑着,“wow我们帅哥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就被缠上了。”   他转过头对着Omega指着自己脸。   “认识我吗?”   Omega忌惮的眼神说明一切。   “那还不滚,主意打到我朋友身上了。”   “英雄救美,我怎么不知道原大少还有这种癖好。”托伊文正准备调侃,见原烙音对他避如蛇蝎,也有些恼,“我知道你不喜欢Alpha,你拒绝了之后我也没缠着你,你至于把我当瘟神吗?”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Alpha,结果转头跟Alpha恋爱还受情伤,我生下气为自己找找机会不行吗?”托伊文扣住他的肩膀,轻佻地拍拍他的脸,还作势要亲。   一股大力将他拉开,钻心的疼从手腕开始蔓延,托伊文边骂边转身。   “you son of bitch!”   他看清那人的脸,很有冲击力的长相,再瞥见原烙音难看的脸色,他瞬间明白这人的身份。   他心上人的心上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托伊文也顾不上他完全打不过闵随,冲上去就要为白月光讨公道。   “原烙音,我说过什么?”闵随根本不理会这个二世祖,他看到Omega的纠缠与Alpha的觊觎。   嫉妒与愤怒几乎填满心腔。   很新奇,他遇见原烙音前从未有过这样充沛的情感。   乌木信息素溢出,缠绕在原烙音身上,分出那丝丝缕缕就令托伊文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抵抗不住跪下。   他量级很高,几乎没有人能够这样压制他,除了——   他瞬间明白了闵随的性别,他抬头看向身侧的Alpha。   原烙音怎么会惹上这样的角色!   “放他在,他是我的朋友。”原烙音毫不意外闵随会指使异种教训托伊文,就如他能瞬间毙命科仑。   那样的异种也会捏死托伊文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我们谈谈,我们好好谈谈。”他拉起闵随的手,示弱地捏捏,最后在托伊文的目光中,与闵随离开。   最终他们进入一条小巷。   “你沾到了很多信息素。”闵随轻轻拨弄他的发丝,乌木信息素从指尖溢出,瞬间吞噬那些令他恶心的气味,“我说过的音音,我只在意你,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感受。”   原烙音表情怔住,他听出了闵随的认真。   “你就因为他们跟我搭讪就要他们的命?”问出口时他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他觉得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闵随,“我拒绝他们了,我不喜欢他们。”   “你当然不喜欢他们,不然他们早就死了。”闵随嗤笑两声,“只不过围在你身边的苍蝇让我有点厌烦。”   “你在发什么疯!”原烙音抓住他们之间新的问题,闵随不尊重他的根源在于他从未将人类放在眼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是塔卢索的爱就是这样的。”闵随故意紧逼,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有几分假意几分真情,“怎么样,要丢掉吗?”   原烙音轻轻咬住下唇,往小巷深处走去。   他们在沉默中对峙,时不时过路的车灯照亮小巷。   暗巷在他们之间总是出现,在首都,在拉乌斯蒙德,就如同他们的感情一样见不得光。   即使现在社会接受度逐渐增加,但在世人眼中闵随依旧是Alpha,而Alpha之间的感情总是不被接受。   打破僵局的是一滴眼泪。   那只是开始,越来越多的泪从眼眶滑落,汇聚到下巴,再滴落。   昏暗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闵随怔然看向原烙音布满血丝的泪眼。   Alpha显然是不想脆弱地流泪,他偏过头躲开闵随探究的视线,粗暴地用衣料折磨眼球,却阻止不了眼泪的掉落,就像是情感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那么多天的彷徨,那份爱情终于沦为折磨双方的利器。   原烙音自暴自弃蹲下,将脸埋在双膝,先是一点点可以藏在喧嚣中的啜泣,接着是清晰可见的哭声。   他很少哭,就算知道腺体残缺命不久矣,每次治疗时痛不欲生,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但偏偏,但偏偏现在就像是决堤般控制不住。   原烙音的眼泪就像是砸在他的心上,这比凌迟更加痛苦,他有一瞬间疑惑自己这样逼原烙音是对是错。   “音音,对不起,你别哭。”   闵随瞬间慌乱,他也知道自己今晚被情绪影响,口不择言。   可这很无力。   就如同面对浑身伤口的人说你别疼,饥肠辘辘的人说你别饿,没有半点实际效用。   “闵随,我很努力了,我很努力想要这段感情,但是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都没解决。”原烙音站起身,他在国外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有烦心事,蹲久了站起来都眼前一片花。   闵随意识到原烙音要说什么,但这次他没有打断。   根植在塔卢索基因中的不只是对命定伴侣的爱与忠诚,还有疯狂。   那么多塔卢索,并不是所有的命定伴侣都会爱上对方,但他们最后总会在一起。   他一意孤行,他无耻卑劣。   他伤害了原烙音,伤害了他的伴侣。   现在的他更情愿原烙音因为他的行径冲上来给他两拳,把他按在地上发泄这些日子的不满,而非靠在小巷斑驳的墙壁哭泣。   “之前的分手是我生气你说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原烙音几乎不敢抬头看闵随的眼神,他们现在方位与初遇奇妙的重合,但真真切切是物是人非,“但现在我觉得你说得对,抛开信息素和那些热情,我们并不适合对方,就应该及时止损,就应该分开。”   邛光到首都的飞机只有两个小时,但他们之前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爱我,你不尊重我。”原烙音他们之间的问题连皮带肉地撕扯下来,看它鲜血淋漓,暴露在空气中无声地恸哭,“我在眼中永远就像个会闹脾气的小辈,甚至是磨爪子的小猫小狗,你知道我的真实性格恶劣,但你不在意。”   这样的不在意并不是接受爱人的每一面,而是人类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小狗有什么阴暗面。   “你知道我发现你是Enigma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治好了我的腺体,而我也目的不纯。”挂在墙壁上脏兮兮的彩灯忽然亮起,但它们每一颗外壳都蒙着灰,只发出微弱的光亮,有几分微妙的滑稽感,“你也知道我发现你是塔卢索也不会离开你,因为我很喜欢你。”   “但是闵随,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都能算计的。”原烙音抬手去触摸一颗灯,灰尘沾染了半个指尖,光将他脸上斑驳的泪痕渲染成蓝色,“就如现在,你算到了吗?我准备放弃你了。”   “闵随,我们分手吧。”   “不真实的你和不真实的我,在首都的那几个月,都忘记吧。”   他不愿再见闵随的眼睛,他喜欢闵随,尤其是那张脸,多看一眼都有可能心软。   其实他也没想到玩笑赌气的分手真的会成为现实。   明明完全标记还在,但他就是感觉到有什么在从血管中剥离,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坠,他就像是将前二十几年没流的眼泪在今天流光般。   闵随在跟着他,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不在意。   【闵随:我没有别的意思,沃拉提都不安全,你回家后我就走】   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原烙音没回复,他将几乎冻僵的手藏进荷包,呼吸的白气慢慢朝天空飘去。   雨一颗一颗砸下,又有风出来,他苦笑着低头。   还真是应景。   他看与他不同皮肤的人朝自己家跑,逐渐磅礴的大雨打得人群四散开来。   原烙音觉得自己就像是下雨不知道往家里跑的傻子,那些雨滴始终没有落到他身上,就像有一次透明的力量包裹他的全身,毋庸置疑来自于谁。   但他还是没有回头。   他有些累,为闵随接二连三走的错棋,为从未真正认识的爱人。   这样的闵随,真的好陌生。   *   闵随信守承诺,在他关上门后消失不见。   原烙音很累,但他什么也不想做,大脑一片空白,心却痛得无法呼吸,只能靠在沙发上喘几口气。   没有人懂得他有多么不舍得,他本以为自己是单身主义,等待因残缺的腺体结束短暂的生命。   但他爱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还是个Enigma,他明白自己只有权衡利弊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但感情不是生意,他现在也不是闵随这样的商人。   滴滴滴滴——   电话响起,是闵随。   他想挂断,想等铃声自己消失,结果还是接通。   “我同意分手,这是我因得的,但音音,不管你是怎么样的我都会永远爱你。”闵随的声音带着浓厚的泥土气息,是雨的味道,“爱上命定伴侣是塔卢索的本能,但你不一样,我是族群的异类,我不相信基因,一开始很排斥你,但是又控制不住被你吸引。”   “其实音音,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命定伴侣,我都会爱你。”   原烙音将电话放到一旁,他双膝蜷起坐在沙发上,搅动自己的手指。   他听闵随接连不断的剖心之言,头一次觉得有些好笑。   外面在打雷,嘟呶和ABC从楼上打到楼下,注意到他情绪低落后又夹着尾巴凑到他身边。   “音音,求你说句话……”   原烙音沉默着看向手机,最后还是捡起。   他保证自己说的话绝对不是闵随想要听的。   “分手就别再联系,别定位我。”   “爱我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 第64章   沃拉提都没有他喜欢的东西,还有他又爱又恨的人,原烙音一连很多天都没有出门,他感觉到闵随这次信守承诺,没有跟过来。   但他在沃拉提都下雪时,带着猫和狗飞去了桑尼顿。   这是在桑尼顿的第四天。   两个城市建筑风格类似,就连他的房子装修也差不多,恍惚间原烙音还以为自己在沃拉提都。   他唯一给闵随发去的消息只是警告闵随不要越线。   但闵随祝他睡个好觉。   闵随怎么敢,他怎么敢!   就连被实验折磨得死去活来他都没有失眠,而在沃拉提都,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   要不要彻底放弃闵随。   这个问题在第一次欺骗时就初现端倪,他违背Alpha的天性,将控制权交给自己的爱人,换来的却是闵随自认为瞒天过海的拙劣技巧。   他天生残缺又复原的腺体是闵随的免死金牌,但在一段感情中痛苦大于欢愉,最理智的方式就是彻底放弃。   他吃到了苦头,撞到了南墙,滋生了恨,但没有磨灭爱。   他选择了分开,又心有不甘。   原烙音也是在沃拉提都闭门不出的那几天想明白的,他日日站在窗台前观察闵随是不是在监视他,其实是期盼自己能够看到Enigma。   每次得到想要答案的失落是无法忽视的。   窗帘遮光性太好,没有一丝光逃离掌控进入房间,漆黑的环境很适合胡思乱想。   原烙音躺靠在床上,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辗转多个国家,将从前见过的没见过的全收入眼底,但永远无法获得彻底的宁静。   信息素在急剧飙升,他知道这是易感期来临的预告,符忍盛告诉过他,由于闵随的标记,他的易感期的周期会比一般Alpha更短,更贴合Omega发情期的时间间隔。   原本很平静,但他见到了闵随。   是他大意了,完全标记的缔结宣示着他不再需要抑制剂控制易感期,只需要与闵随信息素的交换。   寻常的普通抑制剂根本对易感期Alpha无用。   他们分手了,可生理连接永远切不开。   他想打急救电话,却连手机都拿不稳,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嘟呶听到声音飞快往上跑,用脑袋顶开门,发现原烙音已经昏厥过去,整个人散发着热气,就像是刚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虾子。   它闻不见信息素,但混迹人类社会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能猜到这是怎样的情况。   该怎么办?   它急得喵喵叫,开始后悔自己负隅顽抗,坚决不向闵随透露行踪。   对,闵随!   【你在桑尼顿吗?原烙音晕倒了,易感期】   嘟呶的能力有限,它与异种对话的空间限制最多覆盖整个桑尼顿,想到这,它从二楼跳下,狠狠一巴掌抽在ABC脸上,两个狗脑袋从两侧冒出准备与玄猫大战三百回合。   【能不能联系上塔卢索】   ABC意识到事情不对,三个头昂起捕捉信息。   还没下文,却响起了敲门声。   塔卢索的声音传来。   “嘟呶,开门。”   嘟呶想起自己对塔卢索的挑衅,一身毛都要炸起来,但还是迫于压力去开门。   但——   【真不是我不想开,原烙音反锁了,我没密码】   几秒后,哗啦的玻璃破碎声清晰,闵随肘击打破了门旁的窗户,踩着碎渣翻进别墅,用手势示意嘟呶和ABC呆在原地。   浓郁的青柠味信息素昭示着宿主在经历怎样的痛苦,他听到原烙音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握住门把手往下。   啪嗒。   门开了。   这是Alpha的别墅,于闵随而言完全陌生,但好在有光源指引。   闵随看见他。   Alpha蜷起腿坐在椅子上,台灯照亮他的侧脸,凌乱透金的碎发堪堪遮住眉宇,高耸的鼻梁骨漂亮得惊心动魄。   原烙音是自由肆意的,却被折磨得易感期用这样丧失安全感的姿势保护自己,闵随走过去,角度的偏移让他顺利看到原烙音脸上的泪痕,还有一滴悬挂在下巴。   蝴蝶睁开眼睛,看到将它关进玻璃罐的暴徒。   它闪动着翅膀,想象中的咒骂与愤怒都没有出现,Alpha气息轻得就像一片云。   “你还是来了。”   没有怨怼,没有怀疑。   “我看见你朋友圈发了桑尼顿,我没有定位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桑尼顿打转,希望遇见你。”   可是桑尼顿那么大,怎么可能遇见?更何况他还在房子里当缩头乌龟。   “就像当初你来拉乌斯蒙德想要遇见我一样。”   “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   在桑尼顿遇见可比拉乌斯蒙德难多了,他推测闵随的位置至少还有线索,而闵随就像是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果然是命中注定,就算是分手,上天都在拼尽全力支持他们复合。   闵随还是来了,就在他准备彻底放弃这段痛苦的感情时。   那就像一颗糖,外面那层糖霜消失后,他发现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酸的糖果,准备吐掉时又因为酸刺激口腔的滋味而犹豫,当真正准备吐掉时,却尝到最里面的甜。   他眼眶酸涩,心乱如麻。   那片刻欣喜,他无法自欺欺人归咎于易感期。   闵随察觉到他有转身的意图,焦急地抓住他的手掌,急促地单膝跪地,用吻去表达自己的愧疚与不安。   他仰起脸,不完美的角度也足以令原烙音欣赏宛如建模的美貌,他眼底的歉意与自责刺痛Alpha。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闵随什么都没说,又像是在拼命渴求。   信息素是Alpha的幸运与诅咒,他们终生都是受其控制的野兽,但同样,宿主意愿大于一切。   青柠信息素散发的意味很明确,他在拒绝闵随。   “你不该来的。”他们分手了,该做一对体面的前任,再也不要提起对方,也不要再见面。   “我错了,是我的错。”闵随声声恳请,在原烙音看来却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是真的愧疚,还是发现我真的要放弃你了。”他的手渐渐抚摸在闵随脸侧,眼睛里的光晕闪闪发光,泪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你说塔卢索的爱毋庸置疑,为什么又总是做伤害我的事情呢?”   他知道,闵随也知道。   在轮船上赌气答应的分手并不是两人的断绝,沃拉提都的恶语相向象征着断绝的开始,更坏的是原烙音有百分百时间都是独处,陷入思考后就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变数。   比如,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与闵随的距离。   闵随是能够轻易教训朗博伽斯的异种,而他是差点被台风波及葬身大洋的普通人,物种的不同就是一条鸿沟,他的勇气已经击溃,腺体治好后拥有与其他人等长的生命可能,他卑劣地想要过河拆桥。   他想用钱买断恩情,他只有钱。   而闵随最不缺的,就是钱。   “放心吧,我不会和你复合的。”原烙音忍受着易感期,他从前信息素水平比现在高得多,还不算太难受,“其实闵随,抛开信息素的契合与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们一点不合适。”   原烙音具有反叛精神,他从来不屈服于命运,想尽一切办法与既定的短暂生命搏斗。   他愿意顺从能够标记他,压迫他的Enigma,只是因为他愿意。   现在,他改变主意后,又会比谁都心狠。   “在桑尼顿漫无目的的寻找,你知道的闵随,这没有意义。”他的声音很轻,小腿交叉着盘在狭小的空间,像是防备,“很多事情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化解矛盾,可我们总是推脱。”   事已至此,他不愿意再怪什么。   “分手并不是我脑子一热,你回国吧,或许我冷静好会给你答复。”   他决定好的事几乎很难有转圜余地,当初全家反对也是义无反顾站上拳击台;违背世俗与闵随相恋,到现在不合适就分开,他从不回头。   几乎是瞬间,闵随就明白原烙音是在报复他,不是锋利如刀子的咒骂,而是一点一点报复他从前的轻率。   他忽略的那十分钟,选择追捕西亚莉而错过能够好好解释的十分钟,原烙音再也不会给他了。   “你是最重要的。”他拼命汲取原烙音掌心的温暖,就像是饿死鬼祈求最后的美餐,“我知道不该过来,但——”   “我很想你。”闵随触及Alpha眼底的冰冷与决绝,终于明白为什么塔卢索永远是爱情中的弱者,原烙音的沉默与冷待,比剖开他腹部抽筋扒皮还疼,他诉说自己设想好的结局,“等你冷静完,就会彻底放弃我,像丢一袋垃圾一样把我丢开。”   他没有在末尾加上反问。   现在就是原烙音在经历戒断反应。   没有了原烙音的爱,他无计可施,就像是囚徒在寻求最后的生存机会,期盼上帝的宽恕。   “闵随,你在心存侥幸骗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这样的结局吗?”台灯的光明晃晃,原烙音心乱如麻,只想让闵随离开,乌木信息素几乎让他反胃,“你真的爱我吗?你真的尊重我吗?究竟是你身为塔卢索对命定伴侣的本能,还是因为你是闵随,我是原烙音。”   爱怎么会让对方痛苦,死了都要爱从来都只是歌词。   “你质疑我对你的爱?”闵随不可置信,他表情瞬间怔忪,像是被一道雷劈中,这句话的威力比千百句诅咒更大,“你比我的命还重要,你怎么会质疑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原烙音与他对视,像是在否认他的话。   “你说的对。”闵随自嘲地起身,靠在窗台看外面雨打树叶,随口说出之前烂在肚子里也不肯拿出来让原烙音心软的痛苦记忆,“我活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爱你,但是我在族群就是个异类,从来没感受过什么是爱,你不相信也是对的。”   他上次解释过,但原烙音说不稀罕他的爱。   “塔卢索会为了命定伴侣变成任何生物,我不愿意被命运裹挟提前分化成人类,一手创办IMS,企图用事业压过对爱情的渴望。”闵随声音在抖,黑暗中只有原烙音那里有一束光,三两步的距离,闵随却觉得他跨不过去,“遇见你一开始是刻意规避,但很快我还是喜欢上你。”   “你说的那个西亚莉,她不也违背命运爱上同类,难道她没有命定伴侣吗?”西亚莉,熟悉的名字,陌生的人,这个他从未见过面的闵随同族,却是推动他与闵随矛盾的主力。   至于起源,还是闵随的欺骗。   他自认宽容,若非对方不是闵随,他会毫不犹豫抽身离去,不回踩一脚落井下石已经是极限。   “所以他们受到了命运的惩罚,她的爱人曾经带着一群塔卢索撕开我的保护壳把我丢在族地的街道,诸如此类过分许多的事上百年成长期多如牛毛,所以我公报私仇,砍下了他的脑袋,让他死无全尸。”闵随点燃一支烟,他很久没有抽过了,烟雾缓缓往上飘,“现在我这个异类成了族长,这样的事情我做过很多,你愿意听,我就说。”   “我不想听,闵随,现在你离开我们还能当朋友,好聚好散,两不相欠各自余生。”原烙音克制住扑向闵随祈求信息素的本能,他的身体发出信号,要求他立刻索取Enigma的疼爱。   “你知道祂们给我取了个什么名字吗?”闵随听见他的话后终于撕碎伪装,不再是心碎的模样,而是受到背叛的模样,像一只恶狼,发出一句原烙音从来没有听过的古老语言,“意为独裁者,或者说暴君,死在我手上的塔卢索不计其数。”   折磨过他的同族,无一幸免,全部死在他的触手下。   “祂们说我是疯子。”闵随掐灭烟头,双手十指交叉呈拱形抵着下巴,微微挑眉,“所以音音,要不要收回刚刚的质疑。我不奢求你立刻否认分手的话,但如果你把我当作随意丢开的物件,我在塔卢索的族地有自己的居所,你永远回不到人类社会,环球旅行、封闭学习,甚至是死亡证明我都能轻易办到,到时候能与你联系就只有我,你只能见到我,而你,永远离不开有我力量覆盖的空间。”   “我还挺期待的。”他的声音带着让原烙音胆战心惊的愉悦,闪电划过,照亮闵随几乎黄金比例的脸,“怎么样,音音,想清楚了吗?”   他从前以为自己有绝对理智,当原烙音真正打算分开后,他才明白自己也继承了塔卢索基因中的劣根性。   “旅行可以,分手可以,没有两不相欠各自余生这个选项。”   “你还认为我不爱你吗?”   闵随模糊分手二字的含义,试图将其降级为争吵后脱口而出的话语,他们彼此交融,会纠缠终生。   “你爱我,你很爱我,没有人比你更爱我。”原烙音气得不轻,但他明白闵随能说出口就是有这个心思,于是选择妥协。   他的怀疑终于证实。   塔卢索都是疯子。   什么分开冷静全是鬼话!   “那就好,你比我的生命都重要。”闵随就像是得到糖的孩子,与他平时的成熟稳重完全不同,卑劣而阴鸷,“需要我帮你度过易感期吗?”   意思太过敏感的,闵随的手已经隔着衣服触及敏感的腺体。   “你这样只会让我恨你。”原烙音想,若是闵随硬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弄断那根东西。   闵随踱步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脸。   “那就恨,总比什么当朋友好。”他见原烙音实在难受,收回所有乌木信息素,那枚戒指闪烁着光芒,“我尊重你,离开沃拉提都后没有让谢垣追踪你,在世界各地漫无目的期待闻到属于你的信息素,发现你在桑尼顿立刻敢来,我接受你气我有所隐瞒无耻卑劣而分手,我想着总能找到方法挽回过失,这段时间就让你冷静,结果让你冷静就冷静出放弃我这个选项。”   “原烙音,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疯子吗?”他戳破原烙音不敢深想的那条路,暴力撕开缺口,将真相血淋淋地甩出,“凡是异种就没有正常的,傅云泠是疯子,闻辙也是,我们本来就不是人。”   什么道德,什么法律,在他们眼前就是笑话。   “我回IMS,不会追踪你,这是我答应你的。”闵随放下信息素提取液,“这个比抑制剂好用,你继续旅行。”   “你又抽血了?”原烙音下意识抓住他的小臂,针眼早就愈合。   他永远无法对闵随的信息素提取液无动于衷。   “抽了不少。”闵随暗暗邀功,“因为有个Alpha不愿意让我跟着,又不带抑制剂在身边。”   “这次别在送给哪个不长眼的Omega了。”闵随语气很酸,他其实知道那瓶信息素的去向,“也别故意说话刺激我了。”   “我去打了朗博伽斯一顿,他告诉我,是闻到了我的信息素才忌惮离开。”   最后快到瓶底的那一点点信息素就有这样的威力。   是闵随救了他们,仅仅凭INSO绝对不可能逼退朗博伽斯。   而苦苦压制消息终于遭到反噬,人类与异种共存无数年的消息终于得到证实,再也无法压下,舆论几乎瘫痪。   “带着我的信息素,如果有什么东西就打开,它们不会想惹恼塔卢索的命定伴侣。”   原烙音背过去不说话。   闵随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偏过头为自己的发疯轻笑。   一分钟,两分钟。   数不清的时间滴答滴答,原烙音因台灯的光眼睛干涩,他下意识回头,却发现Enigma早已消失不见。   只有无风摇曳的窗帘证明他曾来过。   白天与黑夜颠倒,他用计划圈定闵随不许靠近,足迹遍布世界各地,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第一反应总是想起闵随。   就好像,Enigma始终陪在他身边。   他质疑闵随的爱,那并非口不择言,是西亚莉死前种在他心里逼迫他们生离的种子,他控制不住自己负面情绪。   他其实也是在气自己,轻而易举爱上了一无所知的闵随,就像是影视片中注定受伤的情种。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磅礴,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血液不循环,原烙音离开椅子时差点摔倒。   拉开不再摇晃的窗帘,他嘲笑自己居然也会幻想爱情电影里老掉牙的情节。   下一刻,他瞳孔微缩,盯着远处不大不小的黑点。   是闵随。   别墅只有三层,他能够清晰看到马路对面闵随的脸。   他无法说自己是什么情绪,终归是复杂的,但无论如何,兴奋难以忽视。   好像抓住了闵随的破绽,原来闵随也有弱点。   闵随在说什么。   雨声太大,他听不见。   于是Alpha脸贴在不停滑落雨珠的玻璃,细致辨认唇语,用自己的嘴唇描摹发生。   “我……爱……你?”   原烙音拉回窗帘,仿佛上天注定,他听见了嘟呶与ABC的脚步声,拉开门,地面上有一把黑色的伞。   他捡起伞,下楼。   绕到刚刚的视线范围内,马路对面空空如也,只有在狂风暴雨中伫立的路灯。   雨打在伞面的声音很沉闷,不过两分钟时间他膝盖以下沾满水,全身上下也只有脑袋幸免。   回到别墅,依旧温暖明亮,除了落汤鸡一切都没有改变。   嘟呶叼来信息素提取液,原烙音从不在这样的事情上委屈自己,尖锐的针头消毒后扎入肌肉组织,久违的刺痛感将他拉回现实。   “嘟呶,等结束旅行我带你和ABC回邛光好不好,我们以后不回首都了。”   嘟呶急得喵喵叫,ABC也在狂吠。   它们可是能够感知塔卢索就在周边。   胶带撕扯的声音很明显,原烙音下意识摸出沙发缝的枪上膛,看见来人时瞬间松懈。   他静静看着黄色宽胶带将门旁漏风的玻璃窗一点点封好,闵随顺利进门,熟练拿起扫帚将碎玻璃扫干净。   “这几天记得穿拖鞋,玻璃渣可能没有扫干净。”   “好丑。”原烙音望向那个滑稽的黄色窗户,还是没有选择恶语相向,“你赔我玻璃。”   “我赔十倍。”闵随最后还是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你刚刚在窗台看什么,是不想我走吗?”   “我不想说。”原烙音用一句话阻断闵随所有追问。   “我想听。”Enigma总是知道要用什么模样令伴侣心疼,他没休息好,带着长途跋涉的颓丧,还被雨浇了个透。   “我想听的时候也没见你说啊。”原烙音低头看自己湿透的小腿,转身上楼,任由地板留下水痕。   温热的水流浇湿肌肤,原烙音揉搓着微长的头发,紧闭的眼睛唤起的却是闵随在沙发上的落寞背影。   风暴一刻不停,十六岁刚刚分化的他蜷缩在身体深处,还没学会利用信息素压迫,忍受着同龄人的欺凌,却没有告诉父母,选择用拳头抗争。   他一拳一拳打得那些人求饶,却总是听见他们背后议论自己是个短命鬼,遭报应。   直到他遇见了闵随,那个Enigma伸手为他挡去风霜,最终又将他推下悬崖。   掉落崖底的深潭,他终于找到离开的那道门。   桑尼顿的狂风暴雨压垮街道的椰树,拉乌斯蒙德的艳阳高照也有磅礴水汽,当他放弃那些纠缠自己内心的纷争,终于收获了近两个月来的唯一宁静。   易感期的热潮并未褪去,身体检索到标记他的Enigma,又企图霸占他的控制权,向闵随倒戈。   那样高浓度的信息素,原烙音都觉得呛鼻子,更别说嗅觉灵敏度的闵随。   “音音,开门。”闵随的声音打断他。   他还在洗澡!   “不。”原烙音毫不犹豫拒绝。   积聚的水汽令眼前一片朦胧,他清楚听见门锁的响动。   原烙音的拳头瞬间攥紧。   他没锁门! 第65章   这样的锁根本防不了闵随,原烙音听到铁锁破碎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   又是这样,无视他的拒绝。   为什么,为什么闵随永远都不愿意学会尊重,永远都是只凭自己意愿做事。   门还是开了,原烙音觉得自己就像块无人在意的破布甩在地上,谁都可以来踩一脚,出去拿浴巾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僵着脖子等待所有自尊碾落成泥。   “音音……”闵随焦急的声音骤然消失,他望着狼狈的原烙音,站在原地瞳孔微缩。   Alpha想要扛过完结标记后的易感期,他没有抑制剂,只能借用冷水保持意识的清醒,这样才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向闵随倒戈。   赤.裸的身体彻底暴露在闵随面前,原烙音就像一只落汤鸡,唇上全是为了保持清醒一重叠着一重的伤口。他徒劳无功地环抱住自己,冷水流过夺取他的体温,他闭上眼睛全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脸上滑落的是不是想要紧锁在眼眶的泪水。   “你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就算你不愿意让我帮你,也可以用我提取的信息素。”闵随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他意识到原烙音情绪失控,没有贸然向前,而是将玻璃瓶放在大理石台。   他就像是个看小狗闹脾气的主人,在告诉原烙音。   ——“你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可是原烙音的理智全都被一把火烧个干净,见闵随还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伸手拿出浴袍裹在身上,末了抓起信息素瓶狠狠往Enigma身上砸去。   玻璃瓶并未命中目标,撞在墙壁粉身碎骨。   四溅的尖锐碎渣在他小腿与脚背留下划痕,暂时还没有溢出鲜血,那点痛唤不回理智与清醒,只能将怒火推向高潮。   “信息素,信息素,信息素!”他怒吼着,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到达爆点,“然后呢,我的分手就是一个笑话,因为我原烙音永远离不开你的信息素,就像是脖子上套了条狗链,你闵随只要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把我拽回去。”   他靠在石墙慢慢向下滑,这次流的是货真价实的眼泪。   “我还不如是个Omega。”他喃喃自语,“这样洗去标记后就能两不相欠,哪怕变成Beta我也愿意。”   但他不能,就算他剜去把自己搭进去才治好的腺体,与闵随缔结的完全标记也不会消失。   他是被Enigma标记的Alpha,是怪物的新娘。   “地上凉,要打要骂我都认,你别折腾在自己的身体。”   原烙音死死盯住他,直到看不出一丝慌乱才偏过头自嘲地笑。   这就是闵随,隔岸观火,运筹帷幄,他原烙音充其量就是一只价格贵些的金丝雀。   闵随笃定他们不会彻底一别两宽。   “你很得意吧!”他抬起头,眼中是Enigma从未见过的恨意,没有愤怒,没有爱,只有清清楚楚的恨,“欺骗我,打碎我,最后用尽下作手段追回我,你们塔卢索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与命定伴侣共度余生。”   “那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心有不甘无力挣扎只能认命?”   闵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他不知道该如何原烙音口中的事实,毕竟命定伴侣的首选往往都不是塔卢索,受到基因的驱使,他们会去竞争,会去抢夺,除去所有障碍,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   “我真的没有追踪你。”   “桑尼顿那么大,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蠢,会相信缘分的鬼话。”原烙音声声叩击他脆弱的反驳,“还是你认为你真有那么幸运,偏偏就是在易感期找到我了。”   Enigma鼻子这么灵,在沃拉提都就闻出来他易感期的前兆了吧。   闵随头一次明白百口莫辩的滋味,他太蠢,使了太多昏招,一步一步磨去原烙音的信任。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原烙音浴袍只随意在腰间随意打结,大片胸膛都裸露在外,而心脏上方腺体处的旧咬痕极为惹眼,“我在确定关系前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你,而你呢——”   “我后悔死了,你隐瞒你的性别标记我,隐藏你的触手引诱我,而我就像个追着胡萝卜傻傻跑的驴。”   “你爱我,但你始终无法做到尊重与平等,我在你眼中和嘟呶差不多吧。”脆弱的,鲜活的,愚蠢的。   或许闵随的本体看他一眼,他就会与他的同类一样灰飞烟灭。   是他多想,这样强大的异种怎么可能真正尊重他。   他也不会尊重脚下的蚂蚁。   “我就不该在上头时跟你上床,撕破脸后还要像条狗一样闻着你的信息素摇尾巴。”他竭力贬低自己,自虐的快感混合着易感期的信号,他捡起玻璃碎片狠狠往手腕一划,剧痛刺激下那股几乎要将他焚尽的灼热感终于暂时褪去。   鲜血刺痛了闵随的眼睛,他抓住原烙音完好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捏迫使Alpha丢掉利器。   “你就那么恨我,宁愿自.残也不愿意要我的信息素。”   “对,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原烙音厉声道,他情绪上头口不择言,脱离不了闵随认真后的桎梏,“要是得到完好腺体的代价是成为你的囚徒,我还不如死在三十岁,至少我的身体我的命都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而不是闻到一个Enigma的信息素就想跟他睡!”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原烙音也知道自己的狠话太过火,但气氛僵持下他不愿意低头,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倔强地与闵随对视。   鲜血逐渐蔓延到手肘,闵随狠狠咬住他的伤口,原烙音痛得眼泪再次涌出。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闵随盯着他的脸,“你觉得我们之间命定的联系于你而言只是枷锁。”   原烙音剧烈喘息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了闵随的心。   但那又如何,闵随早就把他的伤得遍体鳞伤。   “那是塔卢索的命定,不是我的。”原烙音垂首看向他情绪崩溃时造成的伤口,不过瞬息就愈合,只留下闵随的咬痕,“Alpha的命定只会是Omega,终有一日我也会遇见我的命定之番。”   Omega?   命定之番?   闵随知道那是怎样的羁绊,他能够让家庭幸福美满结婚十年的Alpha抛妻弃子,净身出户。   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疯狂,从此以后他们眼中只会存在命定之番。   如同根植在塔卢索基因中追求伴侣的本能,追逐命定之番的本能刻在Alpha与Omega的腺体中。   现在,原烙音说他也会遇见命定之番。   “好,我告诉你原烙音,就算是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你也是我的命定伴侣。”闵随再也听不下去原烙音那些奔着两败俱伤去的口不择言,“至于其他人,谁挡在我们中间,谁敢多看你一眼,我都不会让他们活着。”   原烙音忍无可忍,终于甩开闵随的手,狠狠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血腥味迅速在闵随的口腔蔓延,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却还是堵在门口。   “是我的错,是我伤你的心了。”闵随微微软些声调,不顾Alpha奋力挣扎掐住他的下颚抬高,“再让我听到你要找命定之番的鬼话,我保证我会把你关起来锁在床上,听你哭着认错。”   “我还挺期待的。”   原烙音撞开他的肩膀,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楼下,输入密码打开大门。   萧瑟的风夹着雨扑在他的脸上,他紧紧绷着唇角。   “你又在骗我。”或许是闵随的威胁起了作用,原烙音没再继续放狠话,情绪稳定许多。   “骗你什么?”闵随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原烙音会问。   “刚刚说要把我关起来的才是真的你吧。”原烙音不想要答案,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不愿听的,“你能骗,为什么不能一直骗我,明明我已经接受你是Enigma的事实。”   “如果你只是幼稚地相信我会爱上真实的你这样的鬼话。”原烙音将他推出去,又将门狠狠关上,“我讨厌你现在的你,我只爱从前那个闵先生。”   他不愿去想闵随会不会留在门外,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打碎的玻璃瓶散发出乌木信息素,磅礴而无法忽视,他由于争吵逼迫自己压制的易感期又重新冒头。   原烙音将湿透的自己裹紧被子,蜷缩成一团汲取几乎消失的温暖,失落与难过总会在意识脆弱时上门侵扰。   他从前设想过很多种与闵随的结局,唯独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狼狈。   刚刚闵随站在他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又那么陌生。   对闵随那张脸的偏爱逐渐被恨意侵蚀,他们怎么就走到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   窗外接二连三的烟花爆炸声并没有让伤透心的Alpha唯一可以遮挡狼狈的被窝,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却无法控制脑海中的烟花。   他说新年快乐。   他说我喜欢你。   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些他恨不得销毁的痕迹却在夜深人静时找上他,迫不及待向他展示他有多爱闵随。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原烙音呜咽着,“闵随。” 第66章   原烙音呆坐整晚,直到天破晓才昏昏沉沉睡去,而那些他期望在梦中暂时忽略的痛苦却不依不饶,侵蚀着唯一安乐的净土。   “喵。”嘟呶跳到床上,望着他舔爪子。   人类人类,你没事吧。   或许原烙音恰恰需要怀中抱着什么,他抓起嘟呶充当填满空虚的枕头,终于找到安抚情绪的方法。   “我们要在桑尼顿住上一段时间了。”   他接到朋友的可靠消息,闵随今天出现在IMS总部组织会议,并没有待在桑尼顿的角落窥伺他。   而那种背后有双眼睛的感觉却阴魂不散,他知道自己现在对闵随的感情逐渐复杂。   赌气分手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否则现在还陷入一段摇摆不定的关系,他会更加痛苦。   【国际秘密组织INSO发布声明,承认异种与人类共存事实】   “祂们存在于折叠空间,人类对于他们过于渺小。”   “但我们猜测,之所以祂们未向人类发动攻击,是因为忌惮更加强大的种族。”   发言人站在台上,能看出他压力山大,向公众澄清部分UMA生物为事实的例子旷古未有。   镜头扫过台下的领导,他们神色各异,很显然INSO内部对公布的态度也两极分化。   原烙音看见第一排正中坐着一个Omega,他戴着军用抑制环,衣服挂着许多勋章,戴着白手套的十指重合交叠,安静放在膝盖上。   是宋执玉。   “不必担心,我们与祂们共存时间超过人类历史,我们相信未来的明天,地球依旧是我们的家园。”   别是储备粮就好了。   原烙音滑动评论区,看网友整理出来的资料,里面各式各样被官方无视或否认存在的怪物照片被取上娱乐化的称号。   而视频还在持续播放。   “为保障全人类权益,我们在此公布国际秘密组织条例,请您为了全世界的未来而遵守。”   条例繁杂而冗长,原烙音没有兴趣翻阅,他抛下手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监视。   叮咚。   就在他准备搜寻全屋有没有闯入痕迹时,有人按响门铃。   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   “你好,我住在你隔壁的隔壁。”她捧着一杯茶,“你是中国人吧,欢迎你到桑尼顿。”   “谢谢。”异国他乡的陌生人,原烙音并不打算让他进门。   “这个是我们街区都会喝的茶,既然你是中国人,应该也会喜欢。”她就像是路过,待原烙音接过茶后,“我们每天都会给街坊邻居送茶,要是你喜欢,我每天都给你送。”   关门后,原烙音将纸杯放在桌上,他本不打算喝来路不明的东西。   嘟呶凑过来闻闻,随后黑毛炸起,幽幽泛着蓝光。   它发出凄厉的尖叫,就像是警告,然后将那杯茶一头撞飞。   还很有些像捣蛋拆家的家猫。   它凑过来拱起原烙音的手吸引注意。   千!万!不!能!喝!   原烙音望着还剩下几滴水的茶杯,陷入沉思。   他当然知道嘟呶是异种,拥有接近人的智慧,或许是这杯水真的有什么问题。   那股被偷窥的感觉席卷而来,原烙音看向手机上的消息,寇准星保证来源绝对可靠,闵随就在IMS勤勤恳恳地加班。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大老板心情超级烂,没人敢去触霉头。   原烙音嗤笑一声。   在他这里吃了大亏,闵随能高兴才有鬼了。   *   那个女孩一连三四天都准点敲门,不知是不是原烙音的错觉,她的表情好像是一模一样。   那杯茶无论如何都会到他手上。   原烙音一如既往倒掉,想着自己好几天没出门,就抱起没来得及跑走的ABC美其名曰出门遛狗。   他走在结冰的街道上,寒风刺骨呼啸着吹过。   明明是旅人,他却没有丝毫来到新地方的欣喜,唯有如同浮萍的孤寂。   闵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可又无处不在。   一路上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官方公布存在的异种,很显然暂时没有亲眼见到那是怎样的生命,人们很难想象到他的危险性。   “呜呜呜。”ABC发出警告似的呜咽,原烙音以为是它的皮毛无法抵御吹来的风,将它裹得更紧。   有一只手,一只枯槁如同漆黑老树皮的手抓住他,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原烙音仿佛闻到了对方身上令人作呕的垃圾场味道,他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微微抬起,想看清是谁。   就如他所想,这就是个放进堆里也不起眼的流浪汉,穿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旧夹克,头发结块肮脏,花白的垂落在肩膀。   原烙音掏硬币的手停在裤腰包中,他看到了躲在角落里其余怯怯望向他的人群,那藏在眼底的并非胆怯,而是贪婪。   若他给了一个硬币,就会有无数人冲上来将他撕碎。   “放开!”他只是遛狗,没有带枪,他也不愿意用武力这样恐吓素未平生的可怜人。   “祂有洁白的羽翼,舒展的,重合的,就如同天使的圣纱。”那流浪汉死死抓住原烙音的手腕,那力道隔着重重衣料仍旧让他感到疼痛,“祂即将降临,信徒将要为祂献上最鲜美的食物,祂会享用爱、肉.体,与灵魂。”   原烙音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读懂了流浪汉眼中的疯狂,那人说完后原地狂笑,眼睛翻得只留下白。   ABC冒出头,狠狠一口咬在流浪汉的手腕,犬齿狠狠嵌入几乎要将瘦成树枝的部位咬个对穿。   幸运的是,那流浪汉还拥有人体本能的痛感,那一口撕裂伤迫使松开手,而原烙音的手腕已经泛紫。   “滚开,不然我开枪了。”他言语威胁,眼中闪烁的凶狠让那些人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善茬,从一个如小老鼠般钻出的男孩开始,所有躲在暗处窥伺的人都无声褪去,而那个流浪汉跪倒在地,捧着受伤的手腕,虔诚地叩拜,嘴里像念什么咒语。   原烙音不再理会这个插曲,他只是遇见了一群觊觎他钱财神神叨叨的疯子。   “呜呜呜!”ABC开始狂叫,原烙音挠挠它的下巴安抚。   “没事了,他们不会再来了。”   “我们再走两个路口就回去。”   不知道ABC是不是听懂他的话,恹恹地趴在他的臂弯,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雪花从天而降,掉落在他的帽顶,原烙音折返前却望见了黄昏逝去后第一抹火光。   是篝火,是漫天的火与烟,肤色各异的人群手牵手围着火焰起舞。   那样的温暖逐渐包裹他冰封许久的心,让他在异国他乡尝到了久违的熟悉感,于是原烙音摘下围巾裹在ABC身上,准备参与这场狂欢。   就在他将ABC放在小狗聚集地时,一只浑身长满斑点的狗凑过来,双脚搭在他的膝盖。   “你好乖。”原烙音准备摸摸这个可爱的生物,就在他掌心即将碰到小狗头顶时,ABC挣脱了围巾的桎梏,冲过去一头撞开那条吐舌头的斑点狗。   “ABC!”   身后传来脚步声,原烙音猜那是斑点狗的主人,ABC不讲道理,他这个主人只有代它道歉。   “你还是来参加晚会了。”   有些许熟悉的音调,原烙音回过头去,发现是前些天敲门送茶的金发女孩。   “那杯茶好喝吗?”她脸上有些雀斑,眼神有些涣散,垂着头没与原烙音对视。   “很好喝。”原烙音当然不会说自己倒掉了,他对这个女孩本能有些不喜,身体的本能反应他解释不清,但从来不会欺骗他,“天色不早了,我该带着我家狗回去了。”   “等等!”女孩伸手抓住他,又像触电般松开,“要再喝杯茶吗?”   “不用了,我晚上喝茶睡不着。”原烙音抱起ABC,抬头望向围着篝火的人群,现在隔着近些,他才发现那些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幸福的,沉醉的,连弧度都复制粘贴的。   再回头看长得像洋娃娃的金发女孩,原烙音忽然有些恐怖谷效应。   她的笑也是一模一样。   “啊,我还以为那样美味的茶,你喝一次就会上瘾呢。”女孩咧开嘴,鼓起的苹果肌在跳跃的火光下有些诡异,“伟大的光明使者,您的羽翼神圣无比,请赐予我永恒的平静,我愿意献上最鲜美的食物,供您享用爱、肉.体,与灵魂。”   “上瘾?”原烙音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成猎物了,那些人的眼珠逐渐转化为如雪一般的白,他这才发现那些落在他头顶的并非雪花,而是飘扬的羽毛。   天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就像是一把利剑撕开无边的黑夜,有一双手撕开了那条裂缝。   原烙音很难描述那是怎样的生物,祂有人类的身躯,背后六对翅膀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而脖颈上顶着的却是鸟的头颅。   不知是什么品种,但一定是猛禽。   那些人朝向祂,跪倒在地,最面前的男人取出一把匕首,狠狠剖开自己的腹部,野蛮地撕扯着伤口,露出内脏。   “献与您最鲜美的食物,供您享用爱、肉.体,与灵魂。”他未流出一滴血,脸上是诡异的平静,就像生来便为了供奉。   “献与您最鲜美的食物,供您享用爱、肉.体,与灵魂。”剩下的人举起空无一物的手,就像望不见眼前血腥的场景,唯有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明。   羽毛包裹住那个献出生命的人,原烙音看到他在生命最后一刻眼中闪烁的却是与疯狂行径截然相反的痛苦与哀伤,而那个外国男人,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直直落在他身上。   “快……跑……”原烙音描摹着他的口型,再转化为熟悉的语言。   而下一刻羽毛无风飘走,天地间再也没有那个将自己胸腔腹部剖开献祭的人。   原烙音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错认,那痛苦与哀伤,源自他求生的欲望。   这个鸟人,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肮脏的爱,干枯的肉.体与苦涩的灵魂。”那个鸟人发出声音,那是一串无法解读的音符,但所有人能够自动理解含义。   就像是无情的评价。   不能再犹豫,这里所有人都疯了!   就在原烙音准备后退时,天地间响起庄严的钟声,所有人都转头一百八十度望向他,眼球几乎都要暴突出来。   “是你,最鲜美的食物,纯洁的爱、鲜活的肉.体与甘甜的灵魂。”   鸟人转过头,祂贪婪的目光如同舌头舔吮着Alpha全身。   “我要你,我要吃掉你。”   不能再等了,准备偷偷溜走的计划彻底破产,原烙音抱紧ABC,不要命地往回跑。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但他知道不能停。   一旦被捕,他会被那群脑子进水的信徒剖开身体,就像是一条苦苦挣扎的鱼,献给那个鸟人。   很遗憾,这样的生死关头,无数念头都会飞出充斥大脑。   他只能想到闵随。   早知道自己那么倒霉,就不该在易感期赶走闵随,至少不会落得全民追击的下场。   可惜他刚刚掏出手机,就有人狠狠撞在他身上,他用尽所有力气往前跑,手机却落地粉身碎骨。   只能自己救自己!   越来越多人看向他后朝他扑来,他就像是末世掉进丧尸群里的活人,一但被抓住就只有成为食物的下场。   原烙音唯有死死抱住ABC,用空出的拳头开路。   在他手失去力气时,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用尽全力甩掉数不清的追兵,一头扎进车库。   按钮按下后,铁门缓缓关闭,他听到外面那些疯狂的嘶吼与敲打声。   “ABC,从小门溜回去,我知道你听得懂。”   ABC低低嘶吼着,但原烙音只是将它放在地上,挑了辆最抗造的越野车,发动后打开车门往外冲去。   他没有时间进行心理建设,即使知道他会撞飞人,他也只有踩油门。   果不其然,没有人再去攻击ABC,他们追着车乌泱泱一群。   就像是世界末日,原烙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跑多久才能逃离追踪。   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招惹到那个鸟人,若他没看漏,整个桑尼顿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为祂的信徒,在瞧见他的瞬间就加入追逐。   心在狂跳,他唯一庆幸的是那些人成为信徒后怕是并没有独立思考能力,他没有受到枪击与车辆追踪。   “原烙音。”   车载广播发出声音,原烙音第一时间就认为那是鸟人的把戏,准备关闭,却在手指触及按钮的前一刻停住。   “我是宋执玉。”   宋执玉?   原烙音终于抓到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无法联系闵随,只有他完全不信任的INSO能够拯救他。   “我现在开通与你的连线,你可以与我通话。”   “喂喂喂!”原烙音急促呼喊着,他不停从后视镜观测追兵,而他乌鸦嘴的本事在这个烂时候大显神通,后面追他的全是车。   “我听得见,现在我已经追踪到你的车,听我指挥,右转——”   “前一个路口,左转,接着一直直行,我们在桑尼顿有防御基地,只要你进来后就会彻底封锁。”   原烙音将油门踩死,他从未开过这么快,身后的车越来越少。   终于,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类似于碉堡的庞然大物树立在眼前,入口为他敞开。   就在原烙音加速冲进去后,黑色的厚重大门骤然关闭。   即使立刻踩刹车,越野车也无可避免地撞击到墙壁,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呕出血,耳鸣之余,原烙音听到了枪声。   是扫射。   他瞬间全身瘫软,偏过头看到才在电视上见过的Omega。   “宋长官。”原烙音笑得有些牵强,知道自己的肋骨怕是难逃骨折命运,“你是将那些追兵全部处决了吗?”   “你最好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宋执玉搭把手将他拉出来,“现在你只能呆在碉堡内,直升机一旦起飞就会被鹄卡兹击落。”   “那些人不是自愿献祭的,他们是被迫的。”原烙音想起那个男人痛苦与哀伤的眼神,他情急之下拽住宋执玉的手腕,“别杀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还真是圣父,那些人可准备把你弄死。”宋执玉甩开他的手,表情依旧很冷,“很可惜,只要遭到鹄卡兹精神污染的人永不可逆,他们只会在献祭时才会恢复神智,保持痛苦地死去。”   “而不控制,不处理,不只是整个桑尼顿,而是整个世界都会沦为他的养料。”   “那你们不除去那个鸟人?”   “鸟人?”宋执玉身旁的高大男人骤然出声,他摸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笑得不怀好意,“还真是好名字。”   原烙音嘴角流出的鲜血在胸口晕开,他就像是逃难出来的俘虏。   闪光灯的巨大光亮令他不适地紧闭眼。   “你干什么!”   他又不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动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没有半分歉意,又调整角度多拍几张,递给宋执玉,“怎么样老大,是不是够可怜。”   “你到底想干什么。”原烙音总觉得自己先出狼窝又入虎穴,整个INSO看起来只有宋执玉一个人稍微正常些。   “除去你口中那个鸟人啊,你真以为我们有本事弄死有复生能力的鹄卡兹吗?”那男人耸耸肩,模样看上去极为欠揍,“当然是找外援啊。”   “外援?”   “你受伤了,闵随恐怕马上就过来将鹄卡兹撕成一片一片的了。”   又是闵随,原烙音死里逃生,根本不想提起前男友的名字。   “我们分手了。”   “啊,分手,怎么可能?”男人尖叫道,“傅云泠不是说——”   “冉霖。”宋执玉打断这个筛子的发言,“桑尼顿具有传染源,他们无可避免一定会成为鹄卡兹的信徒,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让闵随快点过来杀死鹄卡兹。”   “这一切就会随之结束。”   “那些被蛊惑的人呢?”   “他们的内脏早就被掏空,大脑死亡,只是傀儡。”宋执玉眼底闪过怜悯,很快又被绝对的理智替代,“自然会跟着鹄卡兹一起消亡。”   “你们在利用闵随,你们也放弃了那么多人的生命。”原烙音捂住胸口,他痛得无法呼吸。   “对。”宋执玉毫不否认,“他们已经死了,但人类不能为此消亡,阻止瘟疫蔓延的唯一方式就是消灭污染源。”   “医生,这里有病人,车祸。”宋执玉不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近乎冷漠地宣判,“原烙音,在鹄卡兹除去前,你将受到INSO的保护性监禁,你依旧拥有公民一切权利,但根据国际秘密组织条例,这是强制监禁,你无权拒绝,不能够透露自己的方位,与外界联系都将通过有监听功能的手机。”   原烙音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宋执玉的话。   但他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能被绑在病床上送走。   宋执玉望向他,知道他连同病床消失在电梯,才低下头。   “抱歉。” 第67章   废墟、哀嚎与死亡。   天与地连接,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原烙音知道自己尚在梦中,他听到了恸哭与求饶,那些素未平生,肤色各异的人跪在他眼前,每个人的胸腔至腹部剖开一条线,里面空无一物,就像是被处理过的鱼。   羽毛如同雪般缓缓飘落,埋葬那些为鹄卡兹死去的尸体,他们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生命中最后的清醒却完成了这场献祭的盛宴。   痛苦与鲜血,成为了鹄卡兹翅膀舒展的温床。   而余下还没有幸运到恢复意识的傀儡朝向他颤抖着深深埋下头,原烙音几乎能看到他们空壳内部只有苍白的骨架。   或许不是在跪他。   这些傀儡早就失去自我,也不是为自己哀嚎哭泣。   Alpha似有所感,他转过头去,以为会看到一声令下就逼得他狼狈出逃的异种。   但他错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鹄卡兹气息奄奄,洁白的圣羽沾上泥沙,那双类似鹰的眼睛流出黑色的鲜血,就像一只被人拎起翅膀的鸡。   他目光上移,看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团无法直视的无形黑雾,闪动着类似雷电的蓝光。   黑雾中伸出无数触手,狠狠扎进那人类无法预知对抗的强大异种的身体,汲取祂仅剩毫分的生命力。   ——“但我们猜测,之所以祂们未向人类发动攻击,是因为忌惮更加强大的种族。”   前几日偶然听见的声音回响,原烙音与那些追逐他,恨不得将他撕碎的傀儡一同仰望。   更加强大的种族?   所有傀儡的双目都流下鲜血,原烙音也感觉到视线被血染红,他看到了一只无瞳之目,漆黑中泛着点点蓝光,似乎有触手在搅动。   不可直视,不可揣测。   原烙音听到属于他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而那只眼睛锁定他,原烙音的耳朵瞬间充斥着滋滋的杂音。   当他以为自己会在梦中死去时,剧烈的坠落感席卷全身。   原烙音猛然睁开眼睛,白色的墙壁与天花板散发出浓重的消毒水味,他的胸前缠绕着几圈绷带,看不见的部位痛得钻心。   灵魂被锁定的滋味并不好受,原烙音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湿润的发丝柔顺地垂在额角,Alpha摸上不知为何发烫的腺体,沉默着叹息。   那只眼睛,那片烟雾。   是闵随。   只有闵随,唯有闵随,才会在梦中相遇都能牵动他腺体的跳动。   就在他即将陷入旧日的回忆时,一群人走进来,Alpha看到了熟悉的脸。   好像这里的人都很忌惮站在中间的那条鱼。   傅云泠完全舍弃扮演人类的伪装,本就如同海神殿雕塑的面孔多了几分诡异的神圣感,脸与脖颈连接处有两道鳃裂,颧骨处有蓝紫色渐变的鱼鳞,亚麻色的卷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金色长发。   “行了,别端着枪装模作样。”傅云泠显然很不习惯自己处在被监视的位置,祂眼中的冷漠与勾起的唇角截然相反,“只要我想,摧毁你们这个基地只需要几十秒。”   那群人交换眼神,不知是不是真的招惹不起塞壬,又退了出去。   “哟,大舅哥,几日不见怎么成鹄卡兹的盘中餐了?”傅云泠吊儿郎当坐在病床前单手撑脸,微微挑眉,“听说还被全民追踪?”   “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解除对我的保护性监禁?”原烙音没力气回应塞壬的戏谑,他隐隐觉得刚刚的梦与现实交缠,而知道这一切的只会是塞壬,“还有,闵随来了吗?”   “前一个,只要你好好呆在闵随身边,绝对在比INSO总部都安全。”傅云泠打个响指,“后一个,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会来。”   “绝对?”他并不想闵随因为他卷进这场纷争,成为INSO借力打力的工具。   即使他对闵随恶语相向,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愿意闵随为了他被利用。   “你别想太多。”傅云泠似乎一眼看透他的想法,“若是有东西不长眼伤了原衡铎,我也会做出和触手怪一样的选择。”   “更何况塔卢索整个种族都是疯子,只要谁伤害祂们的伴侣,绝对会迎来不死不休的报复。”傅云泠耸耸肩,“这也是塔卢索伴侣就算逐渐变成唐僧肉,也没人敢觊觎的原因。”   “唐僧肉?”   傅云泠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又说错话了。   “闵随到了,我闻到了塔卢索的气息,就在北方。”傅云泠生硬地转换话题,“解决鹄卡兹不过瞬息,他一定会来找你,你要跟他回去吗?”   这个问题果然比唐僧肉更有吸引力,原烙音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们已经分手了。”   尽管他们都心有不甘,但看穿塔卢索非人的疯狂后,原烙音知道自己最该做的就是敬而远之。   “啊,打起来了。”傅云泠转头,挂在耳边的贝壳装饰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我要去凑个热闹。”   *   鹄卡兹的舌头伸出鸟喙外,那竟然是近乎于蛇类的分叉,祂冷眼旁观信徒跪拜,那些脆弱的生物希望用内脏与生命求得祂的垂怜。   只可惜,当他们喝下混着祂羽毛的水后,五脏六腑会逐步化为血泥,成为祂温养力量的食物。   但那些祭品在塔卢索伴侣出现的瞬间都黯然失色。   甜美的灵魂,与永恒的爱意,还留存着塔卢索的标记,那将会是催生祂第七对翅膀的养料。   可怜的羔羊,竟然没有藏在塔卢索怀中颤抖,而是无知地在危险的草地释放他诱人的甜香。   “我要得到他。”   祂不会出手,吞下那美好的血肉之后,塔卢索只会迁怒于这群蚂蚁,祂将会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唯一胜利者。   “您会得到他。”   傀儡们受到祂羽毛的蛊惑,只剩下了空壳,脸上只会呈现出祂想要的表情。   这个城市将会成为祂伟大征程的初始,而祂会成为族群史书上最成功的鹄卡兹。   吞掉塔卢索的伴侣,剖开他的肚腹,让他的痛哭哀嚎成为祂翅膀新生的奏乐。   就在鹄卡兹于漆黑天空中坐上自己的王座时,一股无形之力凭空出现,撕裂了空间。   恐怖的气息令祂从美好幻想中抽离,而祂只来得及看到一团黑雾,便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一只手像捏破布般捏碎,最后落在地面。   近乎毁灭的力道摧毁祂用尽诡计得到的六对翅膀,那圣洁的羽翼尽数折断,以诡异的角度贴在祂的身后,祂想要尖叫,想要怒吼,想要看清敢在祂的领地挑衅祂的是谁。   可当祂用尽全力抵御威压睁开眼后,看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祂瞎了。   还不算一个照面,祂的视线就被对方无情剥夺。   “你就是用这双眼睛觊觎我的伴侣?”   触手缠绕在鹄卡兹骨头全部碎裂如同一滩烂肉的身躯上,祂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来者是谁。   是塔卢索。   祂呜呜发出微弱的求饶声,但剧痛闪过,祂失去了舌头,巨大的鸟喙被触手搅碎。   闵随伸出触手,在鹄卡兹最后一滴生命力消失时,终于显现出人的躯壳。   他无视那干枯的尸体,回头看向失去神智的傀儡。   “想要抓住我的伴侣?”   他每走一步,那些只剩下空壳的身体化为尘埃,随风飘散。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Enigma掸去几乎可以忽略的灰,朝南走去。   “嘿。”塞壬闪身出现,“大舅哥现在不想见你。”   “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闵随心气不顺,自从与原烙音争吵之后,Alpha那滴眼泪始终在他眼前挥散不去。   也是他情绪太不稳定,才会在原烙音决绝地选择分手时暴露出塔卢索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将事态推向无法解决的方向。   他知道是自己的错,所以离开桑尼顿。   但没想到就那么几天,连鹄卡兹这样只敢用恶心羽毛蛊惑信徒的低等生物差点将他的伴侣置于死地。   让那只鸟死得太轻易,还真是便宜他了。   “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趁早坦白,是你自作聪明。”傅云泠见有人和他栽了同样的坑,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西亚莉呢,她不是扬言要让你感受生离死别,报你杀她伴侣的仇吗?”   “我亲手杀了她。”若非塔卢索伴侣死后,祂们宁愿玉石俱焚也要与仇人同归于尽,闵随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死局。   他原本不欲与塞壬这条死人鱼多说,但想着他们勉强算是同病相怜,还是忍不住道。   “是我想差了,本来以为说分开冷静能刺激他回国,没想到多出个朗博伽斯搅局,他直接就跟我分手了。”   “朗博伽斯?”傅云泠倒是有些意外,那些蠢家伙怎会掺和到塔卢索的事里,“当初我抓了几只当坐骑,但实在是太丑就全部丢了。”   闵随不想再搭理他,撕裂空间丢傅云泠一人在原地。   他未免原烙音生气,没有直接落到Alpha面前,但驳杂的气息中,他依旧捕捉到属于伴侣的青柠。   夹杂着丝丝缕缕唯有他们能够闻到的乌木,只有这样的事实才能证明原烙音始终属于他。   也是他太蠢,被Enigma标记后Alpha身体会发生改变,无法通过人类医疗手段洗去标记,也不可能再标记什么命定之番。   “我要见原烙音。”他并不是再请求,这个人类为抵御异种建立的组织在他眼中就像是小孩过家家,“替你们解决了鹄卡兹就是这样的回报?”   “您是为了您的伴侣。”宋执玉的声音传来,他依旧没有打开门,“我代替INSO感谢您的帮助。”   “宋执玉,别以为你是那蛾子的人我就不敢动你。”闵随耐心告罄,“鹄卡兹这样的生物在异种中不堪一击。”   Omega没有回应,而是连通了病房。   “小原,闵总在外面,他要见你。”   “让他滚!”   宋执玉的轻笑并没有压制,他切断与病房的通话。   “听见了吧闵总。”   闵随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第68章   傅云泠姗姗来迟,他可没有闵随这种撕裂空间的能力。   “你也有被关在门外的一天?”看触手怪倒霉无疑是件开心事,傅云泠吹声口哨,“在国外又危险又不好哄,你不如把人先弄回首都再说。”   “实在不行关起来,当初原衡铎送我进研究所切片,我关了他二十一天。”   “从此以后,一片坦途。”   闵随并不搭理心怀鬼胎的塞壬。   “嘁,办法我是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傅云泠没忽悠到人,也不自讨没趣,他刷开大门,“别说同为妯娌我不给你面子,再不进来,你就站在外面冻成冰雕吧。”   闵随刚刚跨进基地大门,几把枪就对准他。   “诶,鹄卡兹都打不过,你们还是别找死了。”傅云泠感受到塔卢索身上传来的低气压,未免闵随心情不佳顺手掀翻基地,他挺身而出。   “那边楼梯,左拐第二间,大舅哥在里面。”   闵随睨了眼那些他不放在眼里的废铜烂铁,往楼梯走去,而那些探员差点腿软跪倒在地。   推开门,里面只有原烙音。   Alpha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腕上带着保护性监禁需要的手环,就像是个被高度监控的罪犯。   他在看书。   闵随想,他瘦了好多。   “音音。”   闵随走过去,坐在病床前的板凳上,抬起Alpha的手腕微微一捏,那个原烙音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摘去的手环断成两段。   “他们让你不开心了,我帮你出气好不好?”闵随语气间满是心疼。   原烙音翻过书的下一页。   让他最不开心的就是眼前这个塔卢索。   桌子上有INSO送来调节气味的苹果,闵随找出水果刀,有些笨拙地削皮。   “我很吸引异种。”原烙音没有心情再翻书,实际上翻过的一百多页,他没看进去一个字,满脑子都是闵随,“而且是从遇见你才开始的。”   唐僧肉。   傅云泠无意间说出口的话还真是贴切,每当异种降临无一例外会成为人群中异种的头等选择,是最闪亮的那颗倒霉蛋。   鹄卡兹说他气味甘甜,肉.体鲜活,可不就是唐僧肉。   “命定伴侣与塔卢索遇见后,的确会逐渐改变体质。”闵随递出坑坑洼洼的苹果,果不其然并没有获得Alpha的青睐,他并没有过多逼迫,只是随手将苹果丢进垃圾桶,“这是有利与我们族群的进化。”   伴侣会招来其他生物的觊觎,这一点虽然会让占有欲极强的塔卢索有强烈的不适,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无力招架那么多危险,伴侣便只有永远留在祂们身边。   原烙音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垂下头,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真是卑鄙!”   他从前认为遇见闵随是人生一大幸事,应当是他命不该绝,才会碰到能够治疗他残缺腺体的Enigma。   但现在,他治好了腺体,却沦为了猎物。   献出了爱,承受了完全标记,却屡屡遭受欺骗,明明能够摊开说,闵随却无法控制住塔卢索基因中携带的疯狂,不愿意给他半点喘息的空间。   他愿意因为爱留在闵随身边,而非这样耍手段的胁迫。   怪不得闵随不担心他会彻底离开,拖着这样的倒霉体质,他能藏到哪里去?   异种与人类的力量就是鸿沟,人类无法与之对抗的鹄卡兹,闵随解决他只用了几分钟。   “别任性了音音,你现在就是异种眼中的肥肉,外面太危险了。”过程有些曲折,但闵随知道,原烙音会同意的。   从前伴侣让他头疼不已的特殊体质终于展现出有用的一面,Enigma甚至不愿掩饰他的欣喜。   “所以就要待在你身边?”闵随眼中的得意无疑激怒了原烙音,他极其厌恶这种被绑定的束缚感,“你们塔卢索都是这样,利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逼迫伴侣臣服。”   “你怎么会这样想?”闵随显然汲取了上次争吵的教训,态度越发缓和,他也不愿意与Alpha的相处剑拔弩张,“永远只会是塔卢索臣服伴侣。”   “这种跪在地上掐别人脖子的臣服谁爱要谁要!”原烙音脸色苍白,由于情绪激动猛地咳嗽几声,“命定关系是单向的,我们根本没有选择权。”   “音音的首选不是我,但我会努力做到最好。”闵随就像是在随口哄小猫小狗。   那种流露在言语间的不尊重感再度显现,原烙音不愿意再纠缠,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耐心告罄后说出无法挽回的狠话。   “别缠着我了闵随。”他眼里满是疲惫与痛苦,这份爱太过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被异种盯上。”   既然这样,又何谈保护。   “若没有我,你现在也没法过正常Alpha的生活。”意识到Alpha眼中的决绝,闵随几乎无法抵抗根植在基因中的欲望,缠绕他,逼迫他,再向他臣服。   “你现在要拿这件事当筹码了吗?”原烙音无力反驳,由于救命之恩,他永远处于低位,“我当初要用钱来换,是你不愿意的。”   “你不是很清楚用钱换不到,才会想利用我的感情吗?”闵随放弃再伪装从前的模样,“有得必有失,音音,招惹了人哪里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我一开始也不愿意接受命定关系,是你故意接近。”   “我给过你机会的。”闵随承认自己卑劣无耻,若是能用这件事作为套牢Alpha的枷锁,他为何不为。   “我所有积蓄都给你了。”便是用价值去衡量,那些钱早就超过闵随给的信息素。   “你是说那几张卡?”闵随想起原烙音不告而别的那天,他回到家后就一张写满密码的纸条与几张卡,刻意忍耐的怒火又被点起,“我缺那点钱吗?”   “那你想要什么。”原烙音当然知道闵随不缺钱,不然他也不会使感情牌这样的昏招,虽然成功,但他现在也遭了报应。   “我想要你回首都。”   “不可能。”原烙音断然拒绝,“我要回邛光,我只会待在邛光,这个体质我会想办法承担。”   “你的意思是就算遭到生命威胁,你也不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   “闵随,你知道的,感情不能强求,你对我的喜欢和对猫猫狗狗的喜欢没什么不同,我们是不平等的。”原烙音闭上眼睛,主动牵住闵随的手,却说着无情的话语。   “我们好聚好散吧,闵随。”   名为理智的高墙经过多次摧残终于坍塌,既然无论如何原烙音都不会主动留在他身边,那他就该学习同族的做法。   或许就应该听塞壬的话,把原烙音强行带回首都,其余容后再议。   水滴石穿,总会有被原谅的那一天。   “都被完全标记了还想着这些,看来经过前几天的易感期,你还是没有学乖。”闵随掐住他的脸,看着重重绷带下的腺体,总觉得有些碍眼,“你们人类究竟怎样才会安定下来,完全标记也不行,需要弄出个孩子来吗?”   原烙音的脸色更加惨白。   完了。   “Alpha不能生的。”他看出闵随眼中的认真,他瘫在病床上,额角冒出冷汗。   其实是可以的,只不过开凿那块萎缩的器官于Alpha来说近乎于凌迟。   “你不能这样对我,闵随!”原烙音有些着急地喊叫,没有听到闵随的回应,他心里没底,声音越来越微弱,就像呜咽的小兽,“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你总是那么不听话。”Enigma发出一声喟叹,他轻轻抚弄着原烙音的下唇,享受恐吓Alpha带来的乖顺。   无数触手蔓延,在原烙音震惊的瞳孔前摇晃。   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闵随要做什么。   他决绝的态度惹怒了闵随,Enigma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断绝的话语。   隔壁还有其他病人,门也没锁。   “不要,闵随,不要这样对我!”   与即将到来的严厉酷刑相比,那点尊严毫无作用。   “我错了,我错了闵随。”他扑进猎人怀中,企图用示弱赢得男人的垂怜,虽然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吃苹果,你刚刚削了没喂我。”   “多少岁还要人喂?”闵随享受着爱人这两个月来第一次投怀送抱,感受Alpha在他胸前颤栗,“乖,待会再吃。”   触手逐渐往上攀,越过心口,点在Alpha敏感的腺体,甚至毫不怜惜地用力摩擦。   原烙音什么也不敢说,他的色厉内荏建立在闵随的放纵之上,屡次与异种交锋已然在他的潜意识中留下无法磨灭的信号。   永远不要与那些生物硬碰硬。   经历过腺体残缺这样的祸事,他比谁都惜命。   更何况,闵随威胁他的是另一件事。   他的衣服逐渐被撕碎,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又被触手裹住。Enigma像是读不懂他眼中的祈求,控制触手裹住他的身躯。   想象中剧烈的挤压疼痛并没有出现,原烙音只感受到针扎似的微妙不适,而后触手如潮水般褪去。   他折断的肋骨在缓慢恢复原状。   原来是治疗。   “你……”他知道自己错怪了闵随,正准备道歉,但Enigma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床上,用绝对的力道压迫他所有反抗。   原烙音引以为傲能够打晕对手的拳头却不能对付闵随,即使他拳头因为攻击开始发痛,也不能阻止闵随吻他腺体的行为。   刚刚触碰,原烙音的腰便反弓起来,他闭上眼,忍受腺体传来能够击溃一切的快感。   “别逼我在这里完全标记你。”闵随的威胁很有效,原烙音认命躺在床上,接受乌木信息素的注入。   临时标记对他们来说几乎无用,闵随的牙印完美重合那个旧咬痕,这段时间原烙音闹腾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   原烙音倒在灰色被褥上,双目涣散,像是刚刚接受了一场信息素凌虐。   闵随俯身掐住他的脸,吻他的唇,汲取Alpha口腔中含量极低的青柠。   “你别这样。”羞耻与痛苦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快感席卷全身,原烙音担心那扇未锁的房门忽然打开。   所有人都会看见他迷离的丑态。   “闵随,我恨你。”   记忆中的闵随像是死在了他发现Enigma身份的那天,真实的塔卢索偏执、疯狂、不择手段。   闵随咬住他的唇,手指按压在他刚刚接受过标记的腺体,另一只手拨弄Alpha裤腰的松紧带,无声地威胁。   “是标记有些疼吗?音音。”   原烙音搂住他的脖子,借力抬起头狠狠一咬,血腥味瞬间在交缠的唇舌蔓延。   “我恨死你了。”   闵随再度标记,听原烙音无法忍耐的尖叫,末了咬住Alpha没力气抬起的手指。   “不,你要爱我。”他就像是小孩在讨要心爱的玩具,紧紧抱着原烙音,在无法容纳两个成年男性的病床上。   “你只能爱我。”   “我才是你的命定之番。”   闵随并未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他吻走原烙音眼角滴落的生理性眼泪,伸出触手裹住遭到巨大冲击的Alpha,轻声哄诱。   恍惚间,原烙音看见了梦里那只诡异的无瞳之目,他意识到闵随要做什么,立刻闭紧眼睛。   但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他的意识逐渐坠落,缓缓睁开眼睛,只看见闵随捕猎成功的笑容。 第69章   人总是会下意识美化没有选择的那一条路。   怀中是昏昏欲睡的嘟呶,ABC窝在他的脚边,那杯热水彻底冰冷后原烙音也没喝。   他在想,若是当初没有在医院偶然听见闵随Enigma的身份,他现在是不是依旧做个傻瓜,天天开心。   这是他被闵随带回首都的第四天。   同居的别墅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少了人气,就像是他离开后,闵随再也没有回来。   门没锁,闵随也不敢见他。   微信对话框的消息他已读不回,闵随还是在发。   早安晚安,吃什么。   粉饰太平。   他明白这是闵随的示弱。   可是他无法原谅闵随居然出手掠夺他的自由,在他们分手的情况下,以这样下作的手段强行将他带走。   “你和ABC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下定决心很难,原烙音推开门,他看见漫天冰雪纷飞,再也没有回头。   闵随并没将他锁在房子里,原烙音呼吸着新鲜空气,心底是挥之不去的绝望。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灾难体,脱离闵随保护的范围,他就会被人类无法抵抗的异种狙击,沦为它们争抢的美餐。   沿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原烙音看到望不到尽头的江水,想起在海洋里翻腾的朗博伽斯。   若他未猜错,是闵随的信息素引起那个怪物的忌惮。   原烙音伸手隔着羽绒服摁在心口。   而他干瘪的腺体,只能释放唯有他与闵随才能闻见的乌木信息素。   “啊,有人。”   这是几乎无人关顾的小道,AO情侣的私会圣地,原烙音捕捉到了Alpha临时标记Omega后溢出的信息素,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地离开。   或许是有办法的。   EA与AO之间有太多共通性,只闵随留在他腺体的信息素够多,他也能够狐假虎威,暂时释放乌木信息素,恐吓把他当做美餐的异种。   逃跑在这样的局面下实在是不理智的行为。   但他不是闵随,无法做到爱人欺骗自己再撕破伪装后还能留下。   闵随能追踪到他,无论是世界哪一个角落,他都无法彻底摆脱闵随,但他想跑,哪怕是几天,只要能够喘口气。   有钱什么都能做。   他开车到了拳场。   “原哥,你要的东西我找着了。”翟珩昱将两支装满蓝色液体的针管递给他,“有些副作用,你急需,我瞒着闻辙没法找到更好的。”   “谢谢你,小昱。”原烙音将两支药揣进兜里,抱住翟珩昱,“我要走一段时间,拳场麻烦你了。”   翟珩昱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有问,他毕竟算是闻家人,圈子里传遍了IMS的老总找了个同性恋人后又分手。   他知道那是原烙音。   出门不过几小时,原烙音快被冻成冰雕,他给嘟呶和ABC准备好几天的食物。   注意到黑猫眼睛里闪烁的忧虑,他伸手抱起嘟呶。   “不要怪我,我只是想喘口气。”   哪怕会换来惨烈的结局。   原烙音穿着浴袍躺在床上,他的腺体经过治疗后再也不会病理性的红肿,那些为拔除多余信息素深入骨髓的痛苦早已恍如隔世。   但他还是记得注射的步骤。   针尖对准腺体,毫不犹豫地戳进去,原烙音脸色瞬间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但他没有停,没有喊,握准活塞将那支引诱剂全部注入。   火从底部开始灼烧,他在桑尼顿的易感期本就是强行压制,现在利用药物激发只会更加汹涌。   “音音,怎么忽然打电话?”   原烙音意识逐渐涣散,他闭上眼睛,用最后的力气将玻璃管藏在床底,握住手机虚弱地回应。   “闵随……易感期。”   他想他再也回不了头。   Enigma在电话边焦急地呼喊祈求回应,却只收获Alpha烧到快要迷离的叮咛。   他不能等。   于是空间裂开一条缝隙,闵随瞬间回到卧室,而不过短短两分钟,原烙音窝在床上,就像一只熟虾。   唯一庆幸的便是原烙音痊愈后易感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闵随闻到快爆表的青柠信息素,几乎是瞬间就被勾出反应。   但他不能一错再错,把原烙音带回家,每天晚上趁Alpha睡着偷偷看两眼,已经是他不敢继续奢望的生活。   “音音。”   闵随找出抑制剂,简单消毒后,扎入原烙音的手臂。   可Alpha怎么会让自己一番苦心付之东流,他死命推开闵随,针头却断在紧绷的肌肉中,痛得他缩成一团。   被Enigma标记后,他易感期症状与其他Alpha不同,会更加敏感,近乎于Omega发.情的症状。   “乖,别动。”闵随抽出那根针,抑制剂早已粉身碎骨,他介于原烙音的排斥,不敢再打第二只。   而Alpha就像是脱离水的鱼,渴求他的标记。   他手指蹭过原烙音腺体处的针眼,还没来得及探查那是什么,便被Alpha勾着脖子吻住。   “我打了抑制剂。”原烙音可怜兮兮,他知道闵随现在最想看到他什么样子,“可是失效了,你咬我好不好?”   易感期冲撞下,他忘记了很多东西,至少不会忘记自己要索求Enigma的信息素。   “你会后悔。”闵随对着自己的本能负隅顽抗,他与原烙音之间太多问题没解决,“我做了太多让你难过的事,不想继续错下去。”   或许是吸入少许闵随用来安抚他的信息素,原烙音清醒了几分。   “你已经罪无可恕了。”他最恨有人耍这样的手段,闵随现在的踌躇在他看来不过是伪善,“要不咬,要不滚!”   若闵随只是人类,他自己能够轻易摆脱这段痛苦的感情。   但闵随是异种,他永远不能彻底逃离。   “你要是走了,我发誓我会找到摆脱命定枷锁的方法,和你一刀两断。”原烙音担心闵随的踌躇,他需要Enigma的信息素。   “我挣扎了那么多年,遇见你后只忍耐了几个月。”果然用这样的话戳痛闵随就能引诱Enigma的怒火。   原烙音不在意疼痛,他只要信息素,只要即将到来的几天自由。   他抬起上半身,从闵随耳垂下方一直吻到锁骨,Enigma全身都是腺体,就这么一会动作,原烙音就通过攫取到的乌木信息素爽得头皮发麻。   Alpha的犬齿磨在闵随的锁骨根部,又狠心咬破,血液中高浓度的信息素瞬间侵入他的腺体,片刻清醒后又片刻将他拉入欲望的深渊。   身份暴露带来的也并非全然是坏处,至少现在,闵随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出触手,深黑泛蓝的末端圈住Alpha的腰部。   “不后悔?”他俯身与原烙音鼻尖相抵。   “不后悔。”原烙音微微抬身,偏过头吻住闵随的唇,他额角淌着汗,舌尖抵着虎牙末端,“你是不是Enigma?”   这么拙劣的激将法,最终还是得逞。   心脏上方逐渐干瘪的腺体重获甘霖,无论宿主有多反感,身体还是逐渐敞开,准备好接受标记。   与Alpha截然不同的反应,提醒他即使治愈了腺体,却仍旧残缺。   信息素的注入唤醒久远的回忆   “疼吗?”闵随舔去Alpha腺体溢出的血珠,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与原烙音之间完美的契合关系出现了裂缝,这源自伴侣心里的反抗态度。   但他还是什么没有问。   就这样的程度能够支撑原烙音清醒地注射抑制剂,再深入只会把原烙音越推越远。   他想把爱人留在身边,却不想以这样的方式。   “我的态度有那么重要吗?”由于心理的抵触,他分泌的激素并没有往常那么多,腺体洞穿的疼痛来临的时间要早很多。   原烙音支撑着坐起,他掐住闵随的脸,双眼布满红血丝像是忍着眼泪。   “你把我从桑尼顿强行带回来,你尊重过我闵随,现在你知道要尊重我的意愿,你不觉得很虚伪吗?”   闵随根本不回应他,那双眼睛里的愧疚与哀伤越发刺激原烙音的愤怒。   闵随凭什么露出那种受伤的表情!明明一直都是受益者,欺骗他,作弄他。   原烙音扑过去咬在闵随的脖子,他没有顾忌Enigma仍然顶着人类的躯壳,就像是野兽般撕咬,乌木信息素填满口腔,鲜血也没有阻拦他的动作。   眼泪,带着温度的眼泪,就这样顺着闵随的锁骨往下流。   “我恨你。”   原烙音一次又一次重复,就像在给自己强调。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他带着哭腔,抱着闵随的双臂越收越紧,像是妥协,“放过我吧闵随,我求求你,我们就好聚好散,我不会去找任何人。”   他明白塔卢索堪称恐怖的占有欲,头脑不清提起还未出现的命定之番就是在闵随红线跳跃,可是他知道得太晚。   “那就恨。”闵随并未回应那可笑的好聚好散,“别提什么分开,塔卢索与命定伴侣之间没有生离死别,只会同生共死。”   原烙音哭得抖的身子骤然一颤,那样的词语含义太重,他不想承受。   “音音,你一开始就是为了玩弄我的感情,难道没有想到无法脱身的可能?”闵随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从怀抱中抽离,拇指擦去越来越多的泪水,“哭得好可怜,易感期憋不住情绪对吗?”   “都发泄出来,我在这里。”   原烙音是混乱的,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觉得难受,想撕开衣服寻求Enigma的标记。   恍然间,他捕捉到自己的目的。   他要闵随的信息素,越多越好。   “这几天你都不在。”原烙音跪坐在床上,浴袍早就揉皱成半褪状态,他的腺体有几个重叠的牙印,“桑尼顿临时标记打乱我的平稳状态后又不愿意见面。”   “你就是个混蛋!”   终于不是剑拔弩张,闵随松了口气,他摸着Alpha脊背后那条线,顺着秩序混乱的易感期Alpha的话指责自己。   “对,我是混蛋。”他哄诱着,逐渐抛开那些无用的道德感,“想要什么音音,你要说出来,我才知道。”   “完全标记。”   原烙音眼中划过一丝清明,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生理性快感与内心复杂的情绪缠绕着攻击他的大脑。   他的腿根留下暧昧的咬痕,太刺激了,他受不住。   “你别搞那些虚的。”他一脚踹在Enigma的胸膛,直接把人踢开,可骤然的攻击令闵随下意识放松对牙齿的桎梏,原烙音痛得直接拱起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音音。”闵随哄着他放松身体,至少露出伤处,“我看了,没问题,弄疼了对不对?”   “别用那种哄小孩的语调跟我说话。”原烙音想起自己的目的,忍着踹飞闵随的怒气张开腿,“标记。”   闵随按住他的腹部。   “可以顶开这里吗?” 第70章   爱,恨与欲望交缠,难舍难分。   原烙音挣扎着昂起头,用尽全力也无法抵抗Enigma将他翻身的动作,闵随的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凉,抬着他的腹部,皮肤与肌肉之下,是Alpha萎缩的生.殖.腔。   那样极致的痛苦与欢愉原烙音不愿意再经历一遍,即使他需要闵随的信息素填满全身,作为他逃走的先要条件。   “我不在意你算计什么。”闵随压在他的背上,掐着他的脸抬起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全身镜,纯黑的触手与Alpha偏冷白的肌肤对比明显。   “你做什么!”原烙音挣扎着,却无计可施,他无法挣开那些看似柔弱无骨的触手。   就算是闵随撕开伪装已久,也从来没有这样明显地将他当作玩物过。   “音音,想要达到你的目的,至少该给我点甜头吧。”闵随强硬地掰过原烙音的头,掐住腮帮阻止他的嘴唇闭合,再狠狠吻上去。   原烙音自投罗网,困兽之斗,他失去理智用力咬下,混着乌木气息的鲜血瞬间在口腔迸发。   闵随松开钳制住他的手掌,跪直身子用手指抹去溢出的鲜血,他再也不需要掩藏自己属于异种的一面,那恐怖的咬伤瞬间愈合,只有Enigma指尖的血液证明它曾存在。   Alpha的青柠味最终还是被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给逼了出来,整个房间萦绕着果香。   原烙音奋力朝前爬,不过两三步就被拽回,伸向前方的手背也被Enigma扣住,浓度太高的信息素也少不了影响塔卢索的理智,闵随有些失控,他并不如从前那般温柔。   “疼。”原烙音死死咬住唇,并不在意它血肉模糊,很快就被发现,嘴里塞进了属于闵随的两根手指。   “别咬自己。”闵随咬住他耳朵的边沿。   任人摆布,狼狈之极,他一个Alpha落到异种手中,就是无力反抗的玩偶。   闵随将他上半身捞起,面对镜子他们重叠着。   “看看你。”闵随看到原烙音因为屈辱流下的眼泪,他轻轻擦去,“音音,乖乖,你哭得好漂亮。”   “是你要信息素的,引诱易感期会迎来怎样的后果你没有想过吗?”闵随的怒气终于展露,但只是冰山一角。   他可以任由原烙音发泄,毕竟伴侣的一切塔卢索都应该照单全收,但原烙音竟然伤害自己,甚至是好不容易治愈的腺体。   Enigma自然不会承认也有伴侣排斥自己的烦躁。   “我疼,我疼闵随。”原烙音太懂得示弱了,他拼命转过身,即使体内搅动的感觉让他差点背过气去,掺和着还未流干的眼泪,他那双弧度柔和的眼睛像是被雨水冲刷般干净,他抱住Enigma的胸膛微微抖动着身子,“我控制不住,我不想哭的。”   作为Alpha,本能不允许他低头,逼迫他去抗争,但总会有意外。   原烙音忘记他在易感期有20%的几率比Omega还娇弱爱哭。   “别那么对我闵随,我不想看镜子。”那是他从前的幻想,在此刻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折磨。   为了震慑异种,最不该滚在床上的前任却仿佛被双方的信息素浸透了。   原烙音终于看清自己的心,他放不下闵随,他放不下爱,初尝感情对他这个年轻Alpha来说就像是偷食禁果,打开潘多拉魔盒后再难回头。   可是人不能只有爱情。   他不能浑浑噩噩就这么让闵随得逞,让那塔卢索的命定枷锁就这么困住他的一生。   邛光,才该是他的天地。   “标记我闵随,完全标记,别再咬腺体了,这里好疼。”他脸色被易感期熏得潮红,手指点着心脏,眼神有些迷离,诱惑着永远无法拒绝伴侣的塔卢索进入梦幻的伊甸园,“其实我好想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真的很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我是你的猫猫狗狗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触手敲碎镜子,保护着原烙音不受碎片伤害,Enigma的手指从Alpha的背脊线划下,单手掐在一边腰窝。   “你是我的爱人,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闵随安抚着亲他的脸,他知道Alpha由于易感期意识混乱,逐渐卸下心防,这是他捡来的温馨时光。   “再咬一口吧,我要你的信息素。”原烙音改变主意,他抬手摸在闵随的眉骨,从头到尾抚过。   闵随求之不得,他埋头重新进行标记。   Alpha的手按在他的脖颈,望向镜子,表情很冷,眼神清明。   “我好爱你啊。”他笑着,嘴边却有一丝讽意,“别急,我们还有几天时光。”   *   易感期过了整整四天才堪堪结束,闵随必须去处理他失踪后遗留的工作。   原烙音很乖地承受亲吻,又主动送Enigma到门口,一看就是有幺蛾子要作。   “晚上给你带菠萝包好不好?”闵随说不清楚微妙的预感,Alpha终于妥协对他来说不论哪方面都是好事,但他明明伸手就能将原烙音抱在怀中,却莫名觉得他们之间隔得越来越远。   “好不好?”他今天格外固执,非要一个答案。   “我等着你,换一个吧,我不喜欢菠萝了。”原烙音送他出门。   闵随骗他,他也要骗闵随,这样才算是扯平。   Enigma在电话打来时终于选择离开,只不过今天他去车库开了车。   原烙音看着车从视线中消失,拉上窗帘靠在沙发上,只觉得由身到心疲惫不堪。   他整个人像是从乌木信息素里捞出来似的,轻轻按压自己没一块好肉的腺体,疼得龇牙咧嘴。   该死的闵随,上辈子肯定是个狗精。   “他走了。”原烙音庆幸闵随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做事做绝,连他的通讯都切断。   “开门。”电话传来的声音与现实重合。   原烙音打开门,他看到了穿着INSO制服的原衡铎,年轻Alpha举着特殊研制的枪,染的粉色头发随风摇晃。   原衡铎也能保护他了。   “哥。”原衡铎确定安全后收回枪,捏住原烙音的手腕,第一眼就觉得哥哥瘦了好多,他咬牙切齿,“闵随那个混蛋。”   “我送你回邛光,强龙难压地头蛇,他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原衡铎感觉掌心的手腕滑落,有些意外地抬头,“哥?”   “小铎,我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原烙音有些不自然地拉起衣领,担心原衡铎看到那些吻痕,“我暂时不回家,只是想安静几天,你有办法能让我不被闵随追踪到吗?”   原衡铎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冒出的傅云泠拦住,塞壬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在门框。   “大舅哥说的没错,塔卢索的伴侣体质会逐渐改变,成为吸引异种的唐僧肉,首都还在闵随的保护范围中,去了邛光,你哥哥就是冒着香气的活靶子。”他解释道,“闵随没有追踪的本事,那是跟在他身边的那库斯的天赋,只要你在地球,他就能定位。”   原烙音咬住唇,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但是呢,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触手怪和喷火龙倒霉。”傅云泠掏出兜里早就准备好的空瓶子,催生出右手指骨第四指节,滴落透明的液体,“扰乱那库斯这种小事我还是乐意效劳的,它会逐渐挥发,从现在开始能保持七天时间,七天后我会重新给你一瓶。”   “你不能多给点吗?”原衡铎狠狠一捣他的腹部。   “你打游戏大招恢复还需要冷却时间,我又不是水龙头。”傅云泠痛得发出一声闷哼,“七天是我的极限了,至于大舅哥你全身都是塔卢索的味道,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暂时不敢爬到闵随头上。”   “行了小圣父,快送你哥哥走吧。”傅云泠背过身去,“就别告诉我位置了,免得我刺激闵随时说漏嘴。”   “你要的东西。”原衡铎递出一个信封,“哥,我也可以给你安排的。”   “谢谢。”原烙音并不打算变相接受INSO的保护,他捏着那个看起来是空的信封,“能跑一天也是我赚到了,小铎,告诉宋执玉,我不会接受任何保护性监禁,但他如果能派人去邛光,等我回原氏后每年可以资助三千万。”   “我会告诉长官的。”   原烙音看他们上车离开,打开电脑启动这些日子编写好的程序,监控持续工作,但只会上传前几天重复的录像。   处理好这一切,原烙音拿出新买的手机和电话卡,他将所有可能定位的装饰全部摘下,换上新买的套装,戴了副黑框眼镜走出门。   “嘟呶,我要走了,可能是几天,可能是几周。”   他不能经受任何失败的可能性,嘟呶再像一只小猫,它也是异种。   【原烙音:你什么时候回家】   【闵随:抱歉音音,工作有些多,我尽量今晚回家】   【原烙音:嗯】   他抽出电话卡掰成两段,连同手机一起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关上门,知道自己和闵随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一切,塔卢索必定会遇见命定伴侣,他们也注定纠缠。   原烙音背着遇见闵随前就取出以备不时之需的一书包现金,走出困住他许久的大门。   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获得了看似毫无意义的阶段性自由,成功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他应该开心的,但——   阳光真的好刺眼。 第71章   这是原烙音离开的第六天。   一切顺风顺水,他找到了与闵随决裂后少有的好心情。   “嗯,我凌晨过去。”原烙音拿到傅云泠放屏蔽液体的位置,他掰断电话卡换上新的,戴上兜帽往外走。   现在晚上九点,以防万一,他并不准备凌晨去。   目的地是条偏僻的小巷,原烙音下车后还走了不短距离,这里荒无人烟。   有东西。   他刚刚走到巷口就发现不速之客,才在十几年无人问津的报废汽车上,畸形的爪子攥着傅云泠留下的吊坠。   那东西身形像人,没他高,也没有眼睛,称作脸的部位只有一张嘴,它闻到原烙音身上传来的香甜气味后舔舔唇,毫不犹豫地冲过来。   原烙音做出防御姿势,他的唐僧□□质头一次在回首都后发挥作用。   原烙音并没有带枪,他拔出卡在小腿的匕首,顺便撕掉抑制贴。   那几天的标记数不清,闵随留在他体内的信息素很浓,若他判断未失误,今晚不会有危险。   在异种眼中,猎物身上带有强劲的信息素,意味着他强大的伴侣就在周围。   那东西想跑,却被威压得瑟瑟发抖。   原烙音一脚踹翻它,夺回吊坠,再给了那黑漆漆怪物两拳后转身离开。   他运气好,遇上的不是什么厉害异种,否则凭着闵随的信息素也很难善了。   他厌恶透顶这种受人掌控的憋屈感,人类若是没有武器,很难与异种抗衡,他拼命想躲开闵随,却还是要接受Enigma信息素的保护。   坐上出租车,司机正在听车载广播。   【新龙原超市促销活动,满两百减二十,满三百减四十,满五百减一百,越买越省,越来越省!】   “小伙,最近有消息说有什么……异种入侵,到处都在囤货,你囤没呢?”   原烙音前几天就听到原衡铎的内部消息,转身就去洗劫了商场,够他吃几个星期。   “囤了些面。”原烙音道。   “唉,我们抢了些菜,现在超市东西一上架就跟蝗虫过境似的几秒钟就没了。”司机叹了口气,“什么异种不异种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原烙音望向窗外的夜景。   异种存在无数年,消失不太可能。   但他和闵随的纠缠,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INSO的公布早就被信息洪流瞬间覆盖,生活并没有出现改变,只不过在各大商场的促销下,囤东西的人还是占了部分比例。   但异种依旧是存在于奇思妙想中的幻想生物。   直到第一次灾祸空降北方。   它们形如螳螂,比成人高大,深绿色的外壳坚硬如铁,两把长刃能够轻易将人类切成两半。   INSO将它命名为C-12。   无人知晓它们如何繁殖,只不过大规模地对抗收效甚微,即使它们与出现地区的人数比例只有0.000002:1,但不管多少普通人加在一起,遇见一只,基本上都是全军覆没。   这是自异种公布以来最大规模的相关伤亡事件,人类陷入恐慌之中,一时间,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凭空出现的国际非人类调查组织上。   终于INSO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宋执玉的脸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大小荧幕。   “C-12畏光,喜温,它们会寻找合适的躯壳孕育卵,这场袭击的原因INSO还在深入调查,请您保证身边有强光源,并保持温度在20℃以下。”   “社区会有不间断24小时巡视,请您不要外出,关紧门窗,一旦发现异种踪迹,请立刻报警,感谢您的配合。”   原烙音关掉电视。   恐慌导致居民大规模囤积物资,超市全都被洗劫一空,但原烙音买了够多东西,不必担心。   今天就会有物资送上门,他们由于从前的灾难都有经验,知道和从前一般呆在家中就会相对安全后,人心的浮躁要平复不少。   原烙音耐心等待着,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C-12的出现属实不是好时机,他需要躲避闵随,还要防备攻击性极强的异种。   只能祈祷闵随的信息素有用。   他还有一把枪,一把对异种有用的枪。   上次遇见只有嘴的怪物给他敲响警钟,非常时期,他不能离开这把能够对付异种的枪。   【6-1:物资不是早上八点到下午二点发放吗?现在都晚上八点了怎么还没有到】   底下很多人都开始响应,原烙音并不习惯加这样的群,是寇准星拉他进来的。   他开始潜水窥屏。   楼里面越吵越凶。   【17-3:每两栋就有一个志愿者,人家不顾危险在外面跑,你们积点口德吧】   【17-3:我去看看,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有人出头,自然许多坐不住的也纷纷表示要出去。   原烙音将枪别在裤腰用衣服盖住,找出手电筒也跟着出去。   若真的遇见意外,他是唯一能够救普通人的人,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为避免电梯出现事故,他撕掉抑制贴,开着手电筒从安全通道慢慢下楼。   入目是一片死寂,这不是什么高档小区,灯光设施也远远达不到强光需求,他本能地预感不祥。   血腥味飘来,原烙音拔出枪上膛,慢慢踱步过去。   手电筒晃到令人胆寒的一幕,数不清的残肢堆积在一起,这处阴暗潮湿的小道全是血液,他有些反胃。   他骤然回头,差点魂飞魄散。   一只C-12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举起死神的镰刀正欲挥下,原烙音看到那双血红复眼中闪烁的垂涎。   子弹飞出,腐蚀了C-12的外壳,原烙音拼命催动腺体中留存的乌木信息素,果然那只虫子尖叫一声往后退去。   而对面,是一个女孩。   七八岁,浑身是血,举着手电筒,吓得呆在原地。   原烙音举起枪,瞄准那怪物的后脑,一枪毙命。   在C-12轰然倒地的瞬间,他飞扑过去将女孩抱在怀中。   “你受伤了吗?”   “是哥哥的血,哥哥一直没回家,我出来找他。”   只是她的哥哥恐怕早就成为C-12的刃下亡魂。   “我送你回家,家里还有谁?”   “奶奶……”   原烙音全身都在抖,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哪里那么简单?   他练过枪,这是第一次对着活物。   “北芦区璟云府二期。”他将女孩送回去,又回到住处打通原衡铎的号码,“小铎,我杀了一个异种。”   *   “哥!”原衡铎来得很快,他冲进门抓住原烙音上下打量,“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是别人的血。”原烙音像失去了灵魂,等原衡铎过来的时间,他想到了很多东西,“这只异种,是我吸引来的对不对,他们是因为我死的对吗?”   “小铎,真的好多人,就一只异种。”原烙音几乎要呼吸过度,他浑身都是陌生的血液,包括C-12绿色的分泌液,“我或许该回到闵随身边,这种灾难体质落到哪里都是害人。”   计划那么久好不容易出逃成功,原烙音不甘心,但不得不选择妥协。   “我带了测量仪,闵随的信息素还能在我腺体里留存二十一天。”原烙音摸着仍旧鼓胀的腺体,“你今天来这很有可能让人发现,我若是选择继续躲就必须换个住处。”   “他们以为我在执行公务,傅云泠顶上了,没人会发现的。”原衡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握住原烙音冰冷的手,背负人命的滋味犹如火烧。   偏偏原烙音说得是最有可能的原因,璟云府二期前两日才剿灭一只C-12,它们同族之间关系薄弱,极其排斥同类气味,而之前那只的味道并未消失,短期内本不会有同类继承它的巢穴。   原烙音已经从原衡铎的沉默中读懂了答案。   “你回去吧,别人需要你。”原烙音笑得很牵强,“注意安全。”   “可是……”原衡铎还想着留下。   “我不会做傻事的,你选择了这份职业,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原烙音道,“你多派些人到这,如果,如果还有另一只异种出现,我会回到闵随身边。”   没有尘埃落定,他心存侥幸,也知道自己可能在让他人承担不该承担的风险。   “距离上一只异种死亡有多少天。”他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三天。”原衡铎如实回答。   “那就两天,我再等两天就去找闵随。”自由,过一秒便少一秒,原烙音却隐隐有些解脱的感觉。   原衡铎走了,他换掉血衣,看见楼下出现医护人员,这才想起遇见C-12后幸存者会做检查。   他算是走了后门,并没有人打扰他。   数字很多时候是冰冷的,比如现在,不断跳跃的死亡人数统计永远不会停止。   原烙音呆坐在沙发直到凌晨三点,他还是很不甘心。   “叮咚。”   门响了。   他透过猫眼,看到是傅云泠。   “你来做什么?”他打开门,放人进来。   “我来告诉你,那只螳翼不是因你而来,是因为有个女孩是很理想的孕育体,会吸引他们。”傅云泠紧盯着原烙音的脸,“是你救了她,是你按照程序报备才能让医护人员及时赶到,她的体内已经取出四枚卵。”   原烙音转过头,眼中消失的光亮重又复燃。   “你是唯一的变数,C-12怕的强光很难达到,如果你没杀了那只螳翼,按照INSO的错误推论,这个小区的人会死更多。”   “谢谢你。”原烙音终于活过来。   不论傅云泠为何而来,至少挪开了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   “这场闹剧很快就会结束。”傅云泠没等原烙音问,便接着说,“闵随会出手,不过一天,人类会重归平静。”   “闵随?”原烙音有些疑惑。   “因为你在这里,你是人类,他就会守护人类。”傅云泠虽与闵随不对付,也很佩服塔卢索为伴侣做出的程度,“点到为止,其实我是来送东西的。”   “你可以重新计时七天了。”傅云泠抛出一个吊坠,就准备离开,“不论你在不在他的身边,闵随都会解决。”   “等等。”原烙音叫住他,“下一次可以改成三天吗?”   空闲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但凡有一次被闵随截胡,他就会彻底丧失机会。   “随你,谁让你是我大舅哥呢。”傅云泠摆摆手关上门,“这里你可以放心住,有我从中作梗,闵随发现不了。”   一切又重归平静。   血腥味似乎还萦绕鼻尖,但没有了能够摧毁他的自责,原烙音很快就陷入睡眠。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第72章   一旦找到合适的宿体,只需要三天新的幼年C-12就会破体而出。   只要是生命,就会进化。   数据太少,没人知道C-12进化的速度究竟能够达到多快,离第一起目击案件已经过去了十天,它们已经能够在强光与低温环境中自由穿梭。   傅云泠作为INSO人尽皆知的异种,这种非常情况没有人会忤逆他的决定。   而INSO中国指挥中心迎来不速之客,仍旧无人敢阻拦。   “原烙音呢。”闵随一脚踹开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揪住傅云泠的衣领,“我能感应到,他在首都。”   “我说了很多次,我不知道你伴侣在哪里。”傅云泠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推开闵随后随便整理两下领子,“你再不请自来,别逼我动手。”   “呵。”能屏蔽那库斯定位的异种屈指可数,原烙音只认识傅云泠,其他的也不会把手伸得那么长,“你真该庆幸原衡铎是他的弟弟。”   否则用塞壬伴侣来威胁,绝对是他的首选。   “自己找不到老婆别拿我老婆撒气,有本事你来把这群螳翼处理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事。”傅云泠忍住不在会议室跟闵随冲突,“我不知道原烙音在哪,但是总会有螳翼遇见他,他在人类中实力再强,也无法抵御那群虫子的长刃。”   “我知道了。”闵随直起身,没说答不答应,径直离开。   “疯子。”傅云泠嗤道,他看着恨不得把头凿进桌子的众人无语地翻眼,“继续开会。”   闵随回到IMS时,谢垣正抱着资料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老板,这些就是你要的人员资料。”谢垣将厚厚一沓纸丢到桌上,“所有公开和秘密资料都在这里。”   闵随翻看着那些纸,回忆定格在方才会议室的一人上。   “盯紧他。”他抽出一张纸。   谢垣接过一扫,有些不解。   “可是老板,这没什么问题啊。”这个Beta男人与多数人一样,背景干净,与塞壬还有原衡铎并无私交。   “我闻到了萨德的味道。”虽然只出现了瞬间,闵随知道他离找到原烙音只剩下一步之遥,“傅云泠绝对不可能找明面上与他有联系的人。”   “你说昨天傅云泠和原衡铎都消失了快一个小时?”闵随手指曲起敲击桌面,若有所思,“塞壬不会撕裂空间,你按照他们的速度,规划出一个小时能到达的最大范围。”   原烙音,就在里面。   “其他人继续盯,尤其是那个Beta。”   “嗯。”谢垣记下后发现闵随要走,“老板,你去哪,会议要开始了。”   “取消。”闵随有些烦躁,“我去处理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螳翼。”   *   网上预言能够消灭三分之一人类的C-12一夕之间无影无踪,就像是数亿人做了同一场梦。   就如同历史上经历的无数天灾人祸,生活还是要继续,人类社会很快回到从前的井然有序,而不断跳动的死亡数字最终定格,这场异种祸乱彻底结束。   原烙音还在继续躲避闵随,而七天时间很快就要到结尾,这次他要去游乐园拿新的吊坠。   灾难后重建家园,游乐园这种象征纯真与美好的事物往往会成为人类洗刷噩梦阴影的良药。   他们好像忘记了就在几天前,C-12凭空出现在宛若不夜城的游乐园,在被击毙前切碎了三十四人,鲜血溅在旋转的木马上。   INSO也是在那一刻才印证C-12进化的猜测,但于事无补,逝去的生命消失在天地,再也不会归来。   Alpha戴着口罩在人群中穿梭,为了不泄露信息素他在心脏上方贴了两层抑制贴,一如还残缺的曾经。   只需要找到兔子玩偶人手中唯一的紫色气球,他就能延续自由的生活。   人很多,但原烙音还是看到了目标。   他正准备穿过排旋转木马的长队,离兔子玩偶人还差十米时,忽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乌木信息素。   冷汗瞬间浸透衣服,抑制贴是市面上最强效的款式,连他自己都闻不到腺体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这只能证明是闵随来了。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敢确定闵随来了。   跑。   现在就跑。   Enigma的嗅觉远远强于Alpha,即使闵随从前没有明说,他也能猜到在这样驳杂的环境,闵随能够闻到高精度器械才能捕捉到的属于他的信息素。   现在只是上午,几乎所有人都是入园,离开要比进入更难。   原烙音挤出离大门最近那个项目的长队,再也没有闻到乌木香,终于能够松口气   但他并不知道在他隐入人海的瞬间,闵随抬起头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呵。”   Enigma并不着急,掐碎那个显眼的紫色气球,果不其然找到了一瓶透明的液体。   他派谢垣紧盯的Beta男人在两个小时前从INSO总部消失,到这个游乐园送给玩偶一个紫色的气球。   【那库斯,按照我说的做】   而原烙音拔腿狂奔,打开手机确定傅云泠的东西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效用,坐上出租车后慌不择路给傅云泠打电话修改地点。   这个地点不能近,也不能太远。   “小伙子,你去哪里?”足足一分钟还没有敲定目的地,师傅转头问道。   “去新龙原,师傅,我给双倍,您尽量快些。”那也是鱼龙混杂的环境,方便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只需要一个小时而已,今天遇见闵随不过是意外,傅云泠给的东西至今还没有出现纰漏,他不会那么倒霉。   可是天不遂人愿,四十分钟后,车流忽然拥挤起来,隐隐有堵车的迹象。   “师傅,怎么回事,这条路不是不堵车吗?”原烙音冥冥之中有预感,他越发急躁起来。   “大白天忽然测酒驾,好几个口都设卡了。”师傅从微信群里得知原因复述给他,原烙音心都凉了半截。   绝对是闵随。   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就算他下车也没办法快速到达目的地。   他得走,不能困死在这里。   但他不能保证闵随会不会派人蹲守,现在下车目标太大,几乎是瞬间就会被锁定。   “该死。”是他大意了,没想到居然能在游乐园遇见闵随。   速度比最坏设想要快些,甚至也没有鬼鬼祟祟蹲守的人,原烙音在交警示意停车时戴上帽子低头刷手机,祈祷没人发现。   效用时间还剩下四十分钟,而路程预计最少半个小时。   傅云泠将东西藏在新龙原超市的货架。   原烙音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凡他谨慎些,也不会光堵车就耗去二十多分钟。   “我加速,我□□傅借着车内镜看他,“小伙子,你不会是在躲人吧。”   “没。”原烙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立刻搪塞道,“我男朋友等我一个小时了,我们才在一起,他快气疯了。”   “那你要好好哄哄,新龙原门口全是卖花的,Omega都心软。”   原烙音心事重重,没有继续回应,他焦急地看向窗外,终于盼到目的地。   还剩下四分钟。   他丢下几张钞票飞出去,跑下扶梯冲进底楼的超市,随便抓着一个工作人员就问。   “请问下啤酒的货架在哪里。”   对方磕磕绊绊描述大通,原烙音记不清楚只能跟着往里面冲,可是正值节假日超市全是推着车的人,他的速度只能被迫减缓。   终于到达货架后,他也不敢有半分松懈,对着照片找,而倒计时已经进入十秒。   原烙音不敢看跳动的数字,在手机振动的瞬间终于摸到藏在啤酒瓶后的吊坠。   触碰生效,开始作用。   他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感慨,幸好他将期限改为了三天,否则这次在劫难逃。   原烙音后知后觉,他好像是慢了片刻。   他的手剧烈颤抖,将吊坠挂在脖颈上。   不会的,不会那么可怜的,作用即刻生效,他还是会和往常一般掩盖自己的行踪。   与此同时,那库斯抬起头。   【老板,找到了】   *   门响的那一刻,原烙音正在看电影。   他走到玄关,正准备透过猫眼看是谁,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乌木香,登时僵在原地。   其实出现失误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被闵随抓回去,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就如同拼尽全力躲避追捕的逃犯,在手背过去被铐住的那一刻,最先冒头的情绪是释然。   “原烙音,开门。”   闵随能够在气息驳杂的游乐园辨认出他的信息素,更别提这一道门。   不知道算不算是负隅顽抗,原烙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   可惜寻找伴侣快一月的Enigma并没有耐心,Alpha就在一墙之隔却拒不见面的态度彻底点燃他压抑已久的愤怒,触手出现,缠绕着手腕延伸,不过是两指宽的粗细,却能够轻易扭坏门锁。   太久没见了。   闵随迈步进去,视线中心始终停留在原烙音身上,他还是舍不得说什么重话。   找到就好,只要原烙音回家,他能够将一切一笔勾销,再也不提起。   “都瘦了。”每时每分,他都在脑海中描摹Alpha的模样,没想到短短一月获得自由该开心的原烙音却这般憔悴。   他用手背试探原烙音体温的动作被Alpha偏头躲开,他看到原烙音眼中闪烁的畏惧,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怕我?”他掐住原烙音的脸转过来,“那你怎么敢跑!”   强行将原烙音带回来的结局不会多完满,他在做出这个行为前就已经预见,可惜他是塔卢索,注定不会做原烙音生命中的旁观者。   原烙音的离开在他的设想范围内,若是这一月原烙音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自由能够多笑两下,他也不会多可惜落空的怀抱。   但事实证明,Alpha离开他过的一点也不好。   “我有什么不敢的。”原烙音死命咬在Enigma的虎口,闵随毫不怀疑,若非自己及时收手,他能咬下这块肉。   “你除了把人绑起来关起来还有什么本事!”爱在时间流逝中逐渐转变为无法忽视的恨,闵随这个他自认为天作之合的贴心爱人逐渐变得面目可憎,“所谓命定,不过是你们满足私欲的借口。”   Alpha充满敌意的眼神彻底刺痛闵随,他想不去看原烙音眼中的恨意,视线下移却看见悬挂在原烙音脖颈处的吊坠,里面有他未第一时间注意的东西。   “你还敢戴着那条死人鱼的东西。”闵随彻底推翻自己和平解决这一场闹剧的想法,属于塞壬的海洋气息烧毁仅剩不多的理智,“我给你的玉佩呢?”   “我又不是有病,分手了怎么会带前任的东西。”原烙音的恐惧在尘埃落定的一刻彻底烟消云散,争吵总是会失去理智的,刺伤对方成为唯一的目的,他太知道怎么惹怒闵随了,“我就是要离开你,我就是要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我,你亲口听到答案了,满意了吗?”   反正今天不论是妥协还是反抗,都会被闵随带回去,他才不会让闵随那么顺心。   “你的这辈子就二十二天?”闵随掌心包裹那个玻璃吊坠,握拳将它挤压成碎片,所有渣子都刺进他的掌心,“我以为你那么聪明,总会想清楚,人与异种难以抗衡。”   “我以为螳翼的事会让你学乖。”他将血抹在原烙音的嘴唇,“我都知道了,它们想对你动手,所以才会那么快消失。”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只有我的身边才安全。”闵随将玻璃渣丢进垃圾桶,又剿灭属于塞壬的气息,用乌木信息素包裹原烙音,“你出来太久了,该回家了。”   “自己走,还是我绑你回去?”   “你不可能关住我,只要有点机会我就会离开,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宁愿被异种撕碎,也不愿意留在首都。”   闵随没想到这个时候原烙音还不妥协,但他并没有为此生气,毕竟原烙音还是回来了。   “看来你是想我绑你回去了。” 第73章   原烙音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他本以为是没有光,接着后知后觉自己的视觉好像被剥夺。   “闵随,闵随!”手腕处有铁质的触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原烙音瞬间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闵随把他锁起来了。   “喊什么。”闵随的声音出现,原烙音判断距离不超过五米。   他没听到任何脚步声,也就是说闵随就站在那里将他的慌张尽收眼底,以至于那句类似呵斥的话都带上愉悦的语调。   这个疯子!   “你不让我看见了对吗?”他望向闵随的方向,徒劳地睁大眼睛,不管实际环境光亮还是黑暗,他知道闵随看得见。   微凉的感觉在颈侧炸开,又跳跃到腺体,原烙音这才发现除了被子,他什么都没有。   “音音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是哪里?”原烙音打断他的话。   “当然是在家啊。”闵随语气愉悦得令人恼怒,他触摸原烙音脖子上那个定制的chocker,终于有将伴侣揽在羽翼下的实感,“我的传承记忆告诉我,黑暗与封闭会逐渐瓦解伴侣的意识,他们最终都会投入塔卢索的怀抱。”   原烙音气得嘴唇都在抖。   “还是说,你需要我切断你一切外界的联系,家人朋友什么都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我才会心甘情愿?”   Alpha听出他玩笑中的认真,知道自己不能用人去衡量毫无道德感的异种,他盘算着自己该如何脱身,又能不让闵随怀疑。   指甲狠狠嵌进Enigma的皮肤,留下狰狞的血痕,原烙音几乎是疯了一样去拽那束缚他的链子。   “没用的。”闵随阻止他近乎自虐的行为,手指拂过磨破的掌心,那红痕顷刻消失,“弱一点的异种都扯不断。”   “我是你的狗吗?”原烙音又去扯脖子上的chocker,这次如他所愿,只不过动作粗鲁在脖间留下不少痕迹,他将那东西砸出去,“恶心,你就是个疯子,人渣!”   “随你怎么想。”闵随的耐心早就消磨殆尽,原烙音离开这一个月,他唯一改变的想法就是不再奢求什么原谅,只要Alpha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主动诱发易感期,求我标记,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素,原烙音,你真的好本事。”   他知道Alpha不舒服不信命,就像一只倔强的小狼。   但獠牙对准他,总是不那么舒服的。   “抑制贴藏得住外溢的信息素吗?你猜路过的人会不会偷偷议论,说你全身都是别人的味道,是被标记的Alpha。”闵随按住他不再鼓胀的腺体,“他们会觉得你漂亮吗?会不会有很多人偷偷觊觎你。”   巨大的快感席卷全身逐渐又接近疼痛的范畴,Alpha就像只虾似的蜷起身子,躲避闵随用力下摁的手指。   “呵,真是不爽。”闵随将头发往后捋,手指伸入原烙音的口腔抚摸他的犬齿,“不过他们大概是觊觎你的标记。”   “你放开我!”原烙音狠狠闭合牙齿,尖锐的犬齿直接在闵随的指尖留下血洞。   “还说自己不是小狗,那么喜欢咬人。”闵随不在意那些疼痛,他甚至没有花费时间治愈伤口,任由血滴落在Alpha身上。   乌木信息素逐渐填满整个房间,而接受过完全标记的原烙音首当其冲,几乎是瞬间就被挑起反应。   这就是被标记后的弊端,除了周期越来越长的易感期,他们会生理性臣服于标记自己的那一方。   “好了。”闵随的目的达成,瞬间原烙音又从雨林回到现实。   Enigma的掌心按在Alpha的腹部。   “还记得我在桑尼顿说过什么吗?”   原烙音骤然回神,他看不见,只能凭直觉抓住闵随的手臂。   他逃走了,闵随今天铁了心要给他颜色看,说不定真的会将那个疯狂的想法付诸现实。   “你不能,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他要离开闵随,绝对不可以任由Enigma逼迫他将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   “我是Alpha,我会死的。”泪从眼眶中滑落,原烙音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酿成这些灾祸的罪魁祸首,“你把我当作什么闵随,你把我当作什么!”   他没有听到Enigam的回应,甚至听不到呼吸声,他几乎能想象到闵随冰冷的目光。   上一秒他还在思索怎么代价最小地彻底离开,此刻他便知道答案。   注定,注定和闵随纠缠一生,他们不会是塔卢索族群中的意外。   拳头就是表达愤怒的最好方式,第一下打中后,原烙音就像是要将那些情绪全部发泄干净,把闵随当做了沙包。   “打够了吗?”闵随承受着Alpha的怒火,他脱掉碍事的衬衣,“没打够就继续,等你打够我们再开始。”   然后所有的账一起算。   原烙音偃旗息鼓,他还想说什么改变闵随的想法,却被男人捂住嘴。   “嘘,今天不会再给你信息素了。”   没有爱的结合只剩下屈辱和征服,原烙音挥拳,扇巴掌,甚至是咬,都无法减缓Enigma的动作。   这就是人类进化出的结果,Alpha就算是在没有信息素的情况下,也不能抗过标记他的Enigma。   “我会从这,进到这。”闵随点在他的小腹,“没有信息素,你会拥有绝对的清醒,没有视力干扰,你其他感官敏感度也会提高。”   “怎么样?”闵随说到做到,就算原烙音痛得生理性眼泪流了满脸也没有停止,只是藏着兴奋吻去那些水液,“你逃一次我就这样对你一次,我还有更多有趣的玩法,但估计你不太能够承受。”   他要原烙音疼,要将欢愉与疼痛刻在Alpha的潜意识中,逼迫原烙音再也不会有逃离的想法。   “你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你是我唯一的爱人。”闵随在Alpha脸上露出茫然表情时吻住他的唇,“我爱你音音,爱你的人太多了,但我会是最爱你的那一个。”   原烙音的意识陷入一段空白,再回神时,他感觉自己上半身立起,靠在闵随怀中。   当他意识到闵随的手在如何动作时,几乎是拼命挣扎,却在Enigma握紧手的瞬间安静下来。   “要小心啊。”闵随戏谑道,“舒服吗音音?”   原烙音不愿承认,内心翻江倒海的排斥几乎令他反胃,但他明白在这个时候继续激怒闵随不是什么好选项。   “说话。”   原烙音闭上眼睛漏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喘息,他想往后仰,却被闵随挡住,只能紧紧贴在Enigma的胸膛。   “你就是利用信息素控制我。”他嘴硬着,逼自己相信这是闵随利用乌木香造成的反应。   闵随只是轻笑两声,唇贴在他的耳后。   原烙音大脑忽然又进入一片空白。   “音音,你成.结了。”   闵随的声音唤回他的意识,原烙音伸出手往脸上一摸,只摸到冰冻的眼泪。   没有信息素,他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房间里只有他的青柠味。   明明那么排斥,却还是只能做闵随手中的木偶,原烙音越来越难过,他也不再将其归咎于信息素分泌的影响,甚至脱力靠在闵随怀中啜泣。   为什么不愿承认呢。   他一开始就不是个完整的Alpha。   “很难过吗音音。”闵随捏住他的下巴抬高,欣赏那双无神眼睛中包裹的眼泪。   原烙音抿唇微微地点点头。   “难过就对了。”闵随笑道,“因为这是惩罚。”   *   这是惩罚。   原烙音一直在回想这句话。   他的视力恢复原状,铁链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从前与闵随构筑的爱巢,却摇身一变,成为关住他的牢笼。   这一次,闵随切断了他的通讯,又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让所有人以为他又出国旅行。   包括原衡铎。   更可恨的是,闵随好像又恢复了他们刚刚认识的那般,将那些疯狂掩藏,企图回到从前。   这是闵随的把柄,虽然原烙音不愿承认,但塔卢索无懈可击,没有东西能让祂们动摇拥有伴侣的想法。   他唯一的筹码只有自己。   “音音,我给你带了蛋糕。”他不太喜欢吃甜,从前闵随也会随手带一份不太甜的抹茶蛋糕回家。   只不过物是人非,他宁愿自己将从前的闵先生和现在的塔卢索视为两个人。   “我把那些招惹你的东西全部撕碎了。”闵随说得轻易,就像是随手碾死几只蚂蚁。   “是发烧了不开心吗?”闵随去试他额头的温度,下一刻手就被拍开。   “你什么时候玩够?”原烙音道,他有些晕,全身无一处不疼。   “什么?”闵随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要一个时间,一个你放我走的时间。”原烙音抬起头,“在这个时间段我可以扮成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模样。”   闵随几乎被他的话气笑。   “原烙音,你在玩什么爱情买卖?”他打开抹茶蛋糕的盒子递过去,“先吃点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很认真。”原烙音将蛋糕丢进垃圾桶,“我们这样纠缠最后只会面目全非,不如给对方留些美好的回忆。”   “美好回忆?”闵随嗤道,“你是我的命定伴侣,我活着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放手除非我死。”   “你现在是关着我,这算哪门子的在一起!”没有手机,不能出门,他每天能说话能见到的只有闵随。   Enigma真的做到了。   他的世界只有闵随。   “当然算。”闵随坐在原烙音对面,表情没有任何不自然,“其实我有些后悔。”   “除非你现在跪着……”原烙音也因闵随的话重燃怒火,被闵随锁在家里的人是他,“你就算是磕头赔罪我也不会接受你,只会利用这样的手段,你还真是个可怜虫。”   “我后悔见到你第一面还在固执己见,当时就应该把你关起来,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波折。”闵随道,他看着Alpha的脸上浮现出怒气,拿出第二份蛋糕,“我猜到你会丢。”   原烙音只是起身回了客卧,锁上房门。   他怕自己忍不住扇闵随。 第74章   闵随拒绝了原烙音可笑的想法,他要的是Alpha永远的陪伴,而非只存在记忆里触摸不到的时光。   所以原烙音做出了反击。   他不再做无谓的反抗,不去试图逃离闵随精心缔造的牢笼,也不再与Enigma说半句话,彻底沦为毫无生气的玩偶。   饥饿的滋味原烙音此前从未体验过,他躺在床上,只觉得每时每刻都有无法摆脱的疲惫。   “好饿。”他自言自语,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但凡闵随并非塔卢索,只是一个人类,他有大把的方法让闵随麻烦缠身。   可现实与愿望背道而驰,他再也闻不到闵随半点信息素,每天都能看到在玻璃窗外虎视眈眈的怪物。   闵随不费半点力气,只需要放任那些生物守在门外,就能彻底断绝他离开别墅的想法。   这是第十天,他只在闵随不注意时喝了些自来水,吊着命全靠Enigma逼着注射的营养剂。   Alpha的身体比其余性别要更健壮些,但也经不过原烙音这么不要命地折腾,很快原烙音就无法避免地精神恍惚,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若是屈服,这辈子都只能是闵随的掌中之物。   他不甘心。   “音音。”闵随对此无可奈何,逼迫原烙音吃东西,Alpha会用尽方法催吐,打营养针也不是长久的方法。   原烙音早就放弃与闵随交流,他不理解塔卢索对命定伴侣的执着与疯狂,但他明白就算问一千遍一万遍,闵随也不会放他离开。   要治绝症,必下猛药。   他想尽一切办法治疗腺体延长生命,不是为了日复一日地在闵随的别墅中枯败凋零。   “说句话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改。”闵随坐在床沿,握住他的手腕,却很快被甩开。   这些日子原烙音的巴掌和拳头他没少挨,一开始Alpha还有所顾忌,日子一长彻底明白囚禁一事再无转圜余地后,原烙音手边有什么东西就会往他身上砸。   那点疼闵随不在意,但他要将原烙音不择手段地留在身边,就必须接受原烙音在他眼前衰败。   “音音,其实你明白的,我那么爱你,只要你点头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原烙音不听,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手边的东西早就糟蹋干净,便一巴掌朝闵随脸上扇去。   指甲很久没有修剪,在Enigma的脸侧留下一道血痕。   是假的。   全是假的。   原烙音将头埋进视为保护物的被子中,咬住自己的手指,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   从前他爱的那个闵随早就死在了他发现Enigma身份那一天,现在的闵随就是个披着他爱人皮囊的怪物,那些难以忽视的畸形爱意建立在对他的剥削与控制之上。   异种和人永远不能在一起。   他听到闵随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探出头确定Enigma离开后才抖着腿走向浴室。   绝食无疑对他的生理状况造成难以修复的伤害,但原烙音知道这样的程度绝对不够,以他对闵随的了解,过不了多久他的反抗就会触及闵随的底线。   自从他砸闵随时伤到自己后,Enigma就收走了所有尖锐物品,可他总能找到办法。   浴室的镜子背后有暗格,他刚刚搬进来时不小心打碎镜子后换了块新的,闵随并不知道。   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里面有一把牙刷。   原烙音打开花洒后,抓住那把塑料牙刷磨着洗手台。   就快要成功了,本来就是尖头的反人类设计,倒是方便了他。   原烙音抬头望向镜子,他看到自己枯槁的面容,这段时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瘦得几乎脱相。   捏住牙刷抵在脖间,原烙音觉得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很陌生。   “他”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抬起手,正准备狠狠划下。   原烙音瞪大眼睛。   不是的,他设想的不是割喉这样失误概率极大的方法,他不想死!   牙刷落地的声音被水声遮掩,原烙音看向还在工作的花洒心有余悸。   又出现幻觉了。   原烙音藏好牙刷,回到床上,窗外触手可及的天空刚刚擦黑。   烟花炸开的声音很响,原烙音抬头望向转瞬即逝的花束,才意识到好像今天是除夕。   去年的今天,他和家人在饭桌上庆祝新春。   而他不惧万里之遥,踏上清晨的飞机,只因为闵随独自在IMS加班。   他曾在廉价的草莓蛋糕前许愿,说要和闵随永远在一起。   关系变质的速度太快,不过一年,他和闵随面目全非。   “新年快乐——”窗外的欢呼传来,融合温暖的气氛却刺伤了Alpha,他拉上窗帘,咬着指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选好了,就大年初三。   闵随亲手破坏了他的爱情,他也要在新的一年用鲜血给Enigma刻上无法疗愈的伤痕。   这把牙刷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在赌,赌塔卢索真如闵随所说伴侣高于一切。   春节当天,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音音。”   他看向闵随,目光有些涣散,气息微弱,就像枯败的山茶花。   “留在我身边对你来说就那么不好吗?”闵随也饱受折磨,较于Alpha与Omega,他与原烙音之间的完全标记更加紧密,那些负面情绪随着这无形的连接每时每刻侵占着他的神经,“又是新的一年,我带你去放烟花好不好?”   闵随也瘦了很多,这副人类的躯壳受他情绪的影响,苍白而虚弱。   触手逐渐蔓延,可原烙音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你说我会跪在你面前渴求你的爱。”   他跪在床边,抬起原烙音垂在边沿的手,如同痴狂的教徒亲吻Alpha的指尖。   “我爱你。”   “我是你的。”   “你不能丢下我。”   原烙音太久没有改变自己的动作,他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眼睛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光彩,桩桩件件悄无声息,却无一例外斥责塔卢索的疯狂。   祂们的爱,是折磨,是累赘,是让伴侣窒息的尼龙绳,夺取伴侣眼中的流光溢彩。   “我求你,跟我说句话。”   Alpha眼中只剩下恨意,他痛苦地闭紧眼睛,感受触手缠绕全身的粘腻,深吸口气,声音却像是刀子割过般粗粝。   “我想回家,闵随。”   “我想回邛光。”   这两句话彻底击溃闵随直起的背,Enigma死死攥着他的手,就算原烙音因为疼痛收缩也无济于事。   十几天的第一句话,却是想要离开。   “我情愿你说恨我。”闵随将脸贴在Alpha的手背,那是他一辈子无法拥有的温度。   原烙音能感受到闵随的起伏,他不再作无谓地挣扎,任由闵随跪在地上抱着他的手沉默。   他已经预见了闵随的妥协,他会赌对。   “你不是经常说吗?恨我,恨死我。”闵随就像个失去心爱的孩子,他不祈求原烙音的爱,那至少要恨,他不愿意做Alpha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路人,“别离开我,求你了。”   原烙音有些疲惫地闭眼,拒绝交流。   闵随站起身,甚至还踉跄一下,只可惜他希望看见Alpha的反应没有出现。   紧张,快感,空无一物。   “我爱你。”闵随看向他,“我不会放你走的。”   “你会妥协的。”闵随不知道是说给谁听,“音音,我知道你,你比谁都惜命。”   他不再奢求原烙音的回应,也不去做无谓的思考,想为什么会和命定伴侣走到现在的局面。   这是必然经历的过程,一旦放走原烙音,Alpha就会像获得自由的鸟,再也不会飞回来。   塔卢索的感情总是很坎坷,于是祂们在无数的时光中学习爱,作为本能刻在基因中,与掠夺,与占有交缠。   同族的伴侣都会经过这样的时光,他们最终会妥协。   *   “今天太阳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闵随拉开窗帘,看原烙音坐在床边,前段时间还合身的睡衣现在却空落落的。   果不其然收获的只有沉默,但闵随早已习惯自问自答。   “抱歉,我这段时间有些忙,没有陪你。”   他的期望降低到Alpha对他恶语相向,诋毁他,羞辱他,什么都可以,他照单全收。   可惜原烙音没有施舍给他任意一个眼神,只是重新拉上窗帘,将阳光隔绝。   “你打我骂我都好,我怕你生病。”   原烙音的头发长了许多,已经到了肩头,他继续翻根本没看进去的书,不搭理闵随。   塔卢索这样的生物就是伪善的,闵随比谁都清楚他的心结在何处,却为了一己私欲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彻底囚困在这飞不出去的金笼。   他自然是痛苦的,但割伤闵随的快感可以支撑他脆弱的神经。   “音音,这段时间IMS出了纰漏,是我决策失误,接下来会很忙。”   他希望看到Alpha脸上的快意,哪怕是一闪而过。   可他只看到原烙音眼神中的空无,早就坠入谷底的心又被撕成碎片,动摇的念头愈发强烈,最终还是离开房间。   “会好起来的。”   原烙音看向电视机上畸形的倒影,露出脆弱的笑容。   “要成功了原烙音。”   他不会病,他很清楚,他比谁都想要好好活下去。   伤害自己让对方后悔的蠢事他从不认可,但现在他为了利益也做了。   就如那句话。   ——“Alpha卑劣,无耻,不择手段。”   那么久的铺垫,他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彻底结束这场失败的感情。   恨比爱更多,但报复闵随的最好方式就是放下。   他和闵随已经走到了死局,从前唾手可得的自由在那几天弥足珍贵,他不愿再浑浑噩噩与闵随纠缠,做笼中永远无法飞出去的鸟。   这是唯一的办法。   原烙音觉得自己就像是牢里面的囚犯,对着镜子握住磨尖的牙刷柄,他不敢眨眼,也不敢太用力,担心在此出现幻觉,只能钝刀子割肉,忍着剧痛看鲜血一点点流出。   或许他判断失误,他也疯了。   闻到血腥味的闵随冲上来,浴室的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后回弹。   “原烙音,你在做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问原因的好时候,闵随无法判断那鲜血后的伤口裂在何处,“疼不疼,我带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   “我要回家。”原烙音手上沾满血,他却感受不到痛,“我知道用这玩意捅死你也没用,你威胁不了我,我可以不要腺体。”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惜命。”   闵随无法从Alpha的表情中分析出原烙音的真实想法,他不敢赌。   “我送你去医院。”   “我要回家,我要回邛光。”   闵随有无数办法把原烙音弄进医院,就如他轻而易举便将原烙音困在这栋别墅,还能滴水不漏地让所有人误以为原烙音重新进行环球旅行。   但他不想。   伴侣的鲜血彻底唤醒早就丧失的理智。   就在闵随要妥协的前一秒,原烙音毫无征兆地失去意识。 第75章   阮合。   原烙音割在腺体下方,很长一道,牙刷并不尖锐,闵随看到那东西时都能想到Alpha是怎么一点一点割开皮肉。   凡迩高全部缩在手术台前瑟瑟发抖,花朵脑袋叽里呱啦地发出难以听懂的声响。   闵随指尖溢出透明的分泌液,他想要故技重施,转化原烙音的痛苦,却明显感受到Alpha的抵抗。   原烙音意识不清地呕吐,他绝食太久,只能呕出些胃液,连带着闵随灌进去的分泌液。   他的伴侣,在抵抗他。   “你出去!”符忍盛难忍怒火,他以为原烙音是再次出国旅行,结果没想到是被塔卢索关起来糟践成这样。   “我要在这里,我要看着他。”闵随想也没想便拒绝。   “你放过他吧,你看看好好的孩子就因为成为你的命定伴侣变成什么样了!”符忍盛将工作交给手边的凡迩高,他情绪太激动,不能控制精确度。   “他一出生就是我的命定伴侣。”闵随不愿跟符忍盛吵,他回归沉默,站在旁侧,收敛气息以免吓晕胆小的凡迩高。   符忍盛恨不得把手术刀戳在闵随身上,但他终归还是招惹不起塔卢索,只能忍气吞声,检查原烙音的腺体。   离心脏和腺体太近,即使伤口很深,还伤到一部分腺体,也不能用麻药。   “呜。”那样的疼太过难忍,没有了闵随的分泌液,原烙音忍不了缝合的疼痛,几个凡迩高外加束缚带都摁不住他挣扎的四肢。   “让开。”闵随走到唯一的空位,触手凭空出现缠绕住原烙音的四肢,将他牢牢禁锢在手术台上。   他擦去Alpha眼角的泪水,原烙音还没清醒,闭着眼不知道陷入了怎样的梦境,一直在低声啜泣。   “疼……”针与线扎入皮肉的痛苦尚且难忍,更别说是在腺体这样的敏感器官,原烙音想把自己蜷缩进蜗牛壳,却由于桎梏无可奈何,只能口齿不清地喊着,“爸爸……我好疼。”   闵随的表情出现片刻皲裂,像是一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   他的记忆罕见地出现大段空白,再回神时,原烙音已经手术结束,病房里只有他们二人。   “对不起。”   他抬起原烙音没有插针的手,心有余悸地啄吻。   一把牙刷。   原烙音究竟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能够用这么个东西将自己划得鲜血淋漓。   “你好不容易治好的腺体,为了离开我,都愿意舍弃。”他听不到半句回应,原烙音始终没有醒来,就连符忍盛也无法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烟花爆竹的声音给医院带来些许年味,去年的今天,原烙音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们的关系就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闵随看着爱人苍白的脸,才明白自己一意孤行错得究竟有多离谱。   从前那么抵触塔卢索的恶劣基因,却还是难逃命运的诅咒,用爱的名义将伴侣折磨得遍体鳞伤。   “音音,我做错了好多。”   心率检测仪发出冰冷的嘀嗒声,闵随靠在床沿听Alpha微弱的呼吸,他甚至不敢看绷带下可怖的伤痕。   原烙音成功了。   他的报复,一击即中。   那么多位置,Alpha偏偏选择腺体,就像是在告诉他,往日最珍惜的也可以抛弃,他会拼尽全力离开。   “疼,好疼。”原烙音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音音,你醒了?”闵随抓住他的手,几乎是急切地与他十指相扣,吻在他凸起的指节。   但Alpha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我不会再关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一切都是我的错。”闵随说不清自己算不算自言自语,他一遍又一遍地将悔意重复,希望得到Alpha的回应。   他的爱,对原烙音而言是枷锁与诅咒。   任由伴侣离开是违背本能的,那样的疼痛从内里往外扩散,撕裂Enigma的肌肤,在鲜血迸出后又缓缓愈合,不停地折磨,逼他重蹈覆辙,继续与命定伴侣纠缠。   可是闵随不愿一错再错,他庆幸原烙音并未醒来,看不见他狼狈的模样。   或许是明白闵随的选择,那疼痛转换阵地,不再撕裂塔卢索的皮肤,而是来到永远不会跳动的心脏。   万箭穿心的痛袭来,闵随拱起身子额头青筋暴起,他抬起原烙音的手放在脸侧,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对不起。”他像是要把一辈子的道歉在今天说完,即使Alpha仍在昏迷之中,听不见声音。   “我想回家。”原烙音骤然出声,闵随抬起头,却发现Alpha只是梦呓。   “爱他好累,我不想继续了,他对我一点也不好。”原烙音像是在梦中卸下了坚硬的外壳,眼泪开闸似的沾湿了枕头。   怎么昏迷了还这么能哭?   闵随压过那些疼痛,暂时占领高地,他擦去Alpha越来越多的眼泪,低声询问。   “音音,你在说谁?”   已经太久了,原烙音不是把他视作仇敌就是当作空气,他们太久没有这样平静地对话。   “闵随,我在说闵随。”原烙音道,他咬住唇像是在挣扎,最后指甲嵌入闵随的手背,“我恨死他了,怎么会有他那么坏的人。”   “是他对不起你。”闵随声音越来越弱,即使心腔的痛让他怀疑器官损毁,他还是没有停止,“音音,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放你走。”   “我会解决你的体质问题,不见我也可以,别离开首都。”   他明明知道Alpha听不见,却还是将这个决定说完好像这样就不会看到原烙音充满快意的眼睛。   “我去找医生,马上回来。”   在关门的瞬间,原烙音睁开眼睛,他先是笑,但难掩苦涩。   他赌对了,将利刃对准自己后,闵随就会妥协。   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快感,甚至还觉得心脏缺失了小块,随着跳动将痛感传递至大脑。   走廊传来打斗与争吵声,但很快就戛然而止,接着紧闭的门被撞开,原衡铎冲进来连滚带爬到原烙音的床前。   “哥。”他抬起头,看到原烙音的惨状,瞬间泪水盈满眼眶,“我带你走,我们回邛光。”   “闵随这个疯子。”他双膝跪地哭得撕心裂肺,“我怎么这么蠢,居然相信你真的又出国了。”   “不。”原烙音摇摇头,他不能把危险带走,留在首都接受闵随的庇佑是最佳方案,“我先留在首都,闵随不敢再做什么了。”   “你不能留在这里,闵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原衡铎站起身,将闵随买的苹果全部砸进垃圾桶,“我给你换病房,你要跟他切断关系,什么都不能留。”   “这已经是最好的病房了。”原烙音哑然失笑,显然是没想到原衡铎对在闵随会这么孩子气,“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的,Enigma与Alpha之间的联系不是那么容易切断的。”   “哥……你不会还喜欢他吧?”原衡铎犹豫良久还是问道,还没等原烙音回应便抢先炸毛,“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闵随那个疯子绝对不可以当我哥夫!”   “我也可以保护你的。”原衡铎眼圈又红了,他趴在原烙音的床头,“回邛光吧,不要再想他了。”   “小铎,当初你和傅云泠纠缠恨不得他葬身鱼腹时,也没想过要回家。”原烙音道,“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我现在很混乱,任何的选择都是死路一条,不能轻易做决断。”   远离闵随,他不甘心自己受的罪就这么一笔勾销。   原谅闵随……   还不如远离。   “我有些累了。”他刚刚手术完,又因为和闵随的抗争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昏过去却被闵随自言自语的道歉吵醒。   原衡铎拉住他的食指,缩成一团窝在床边,直到傅云泠进门要带他走。   “大舅哥需要休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明天也能来。”塞壬的语言能力一如既往的烂。   “你们异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被塞壬关起来折磨的回忆卷土重来,原衡铎想起当时的惨状和原烙音差不了多少,往傅云泠腹部狠狠冲了一拳,再剜闵随一眼后大步离开。   “你干的好事,我跟你一起倒霉。”傅云泠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去追早就坐电梯离开的原衡铎。   “你说的放我走还算话吗?”在闵随准备离开Alpha视线守在门外时,他忽然听到原烙音的声音。   “算,到时候我会把嘟呶和ABC送来。”怎么敢不算,这些日子罄竹难书,他不敢再罪加一等。   “不用了,我会自己接它们走。”原烙音忍着疼,每说一句话都感觉像是在吞刀子,“我的新家闵总不需要知道地点,您只需要快点找到改变我体质的办法,放我回家。”   “别让谢垣追踪我。”他故意强调。   “不会的。”面对原烙音故意戳他肺管子的行为,闵随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情愿。   *   猫,狗,新的别墅。   窗边有人定时修剪的花草在春日显现着蓬勃生机。一月过去,他的身体逐渐恢复,而闵随就仿佛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原烙音终于发现,爱与恨都会逐渐在时间流逝中转化为灰白。   首都的雪太厚,漫天飘扬的雪花仿佛能够掩埋所有恩怨,原烙音抱着嘟呶静静靠在沙发上。   “原先生,菜做好了,我就先走了。”找的家政一日三餐上门做菜,饭点到了,原烙音却没什么胃口。   “嗯。”他点点头。   “谢谢您提前预支工资,这个草莓蛋糕我女儿很喜欢吃,您要是不嫌弃……”家政将蛋糕放在饭桌上,最后还是没说话,讪笑两声摘下围裙,换衣服准备离开。   “谢谢。”原烙音的心情在看到草莓蛋糕的瞬间跌入谷底,但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家政关门离开。   草莓蛋糕。   原烙音拆开塑料壳,挖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腻的口感令他微微皱起眉。   “喵。”嘟呶跑过来扒拉他的裤腿。   “你也想吃吗?”原烙音又挖了一勺,举起手看嘟呶望着勺子蹦哒。   他忍不住笑自己,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自由,闵随也没有再出现,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敲门声传来,原烙音打开门,看清楚来人后瞬间冷脸。   “你来干什么?”   是闵随。   Enigma很狼狈,瞳孔涣散无神,全身都是水,脸侧浮现着不合常理的潮红。   “对不起,我只是想见见你。”闵随说话时忍不住发抖,从皮肤溢出的乌木信息素只持续一秒又被强行压下,他看出Alpha的疑惑,扒着门框道,“你不喜欢我的信息素。”   原烙音听出了Enigma话语中的委屈。   Enigma与Alpha生理上仍然具有许多共同点,原烙音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闵随进入了什么时期。   “见到了就滚。”他不敢因此心软,怕是闵随的苦肉计。   门再次关闭,原烙音也不去想闵随是不是一直等在门外,他抱着ABC径直上楼。   客厅只剩下大半变形的草莓蛋糕静静躺在包装盒中,无人问津。 第76章   首都的雪还没停,窗外的光线由明到暗,播放的电影逐渐走向尾声,却没有观众欣赏。   原烙音能从二楼看到闵随,十三个小时,巡逻的安保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有可疑人员。   Enigma就坐在他家门口,湿透的衣服早就结了冰,像一只可怜的丧家之犬。   原烙音靠在窗台,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自从与闵随分手后,他简直就是个炮仗,情绪就像是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音音——”闵随有些意外地站起身,像是没想到Alpha会再开门。   “你到底要干什么!”原烙音握住门的边沿,身子堵在门缝杜绝Enigma任何趁虚而入的小心思,他毫不留情地指责,“说好了不会再见,你现在瞒着我查到位置又来堵门是什么意思,你的信用呢?”   “卑鄙,无耻!”他用尽恶毒的词汇去刺伤闵随,看Enigma落寞的神情心底划过报复的快意,“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半个字,再堵在我家门口我就报警了!”   只是威胁罢了,人类的法律又怎么能限制异种,就算是INSO也招惹不起塔卢索。   控住不住想前任是人之常情,情绪低落也是失恋必不可少的过程,更何况闵随在撕破伪装前就是个挑不出错的完美爱人,他很容易说服自己。   但想是一回事,闵随这样触及底线地追踪又是另一回事。   “果然是跟异种呆了太久,你做什么我也不意外。”原烙音嘲讽道,他无法控制对闵随的怨气,“强制标记,囚禁这样的事可比追踪恶劣多了。”   “我没有追踪,你从前提过这里。”眼见着原烙音变成一只炸毛的猫,闵随低声为自己辩解,他也知道自己毁约的行为下作,只能垂着头装可怜,“我太想你了。”   “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凶。”他再三示弱。   原烙音一贯吃软不吃硬,明知Enigma是在玩把戏装可怜,还是表情松动些许。   “当初我求你放过我你怎么不听?”原烙音双手环胸,怕自己控不住手赏闵随两巴掌,“你咬我腺体,威胁我生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脑子清醒点?”   “你知道我不会的。”闵随声音越来越弱,他也知道自己从前耍混,现在根本没有立场求和。   “滚出去!”原烙音只觉得心肝肺管子无一处不疼,他看到闵随就烦,尤其是完全标记这个兴风作浪的狗东西,见着标记者就诱惑他去咬。   他现在只想把Enigma赶出去。   “音音,我有东西想给你看。”闵随没想到Alpha的态度没有半分松动,他现在无计可施。   面对感情,他就是个填满答案也只能得零分的学生。   “什么东西?我警告你,要是想进门就趁早左转滚蛋,别逼我动手。”闵随的可信度在原烙音这里已经降到负数,他又将门缝缩小些许。   “还有你——”原烙音本来想说一月不见闵随肉眼可见的憔悴,即使是异种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前任的身份不适合关心,便换上不耐烦的表情,将挂在手边的羽绒服甩给闵随。   “穿上滚,别冻死在半路又赖在我头上。”   “谢谢音音。”闵随将羽绒服抱在怀中,没急着走。   下一秒原烙音手机振动,他点开短信,看到转账信息那数不清的零后抬头望向闵随。   他记得卡号。   “估计我穿过,音音也不愿意要这件衣服了,这是买衣服的钱。”闵随一直奉行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准则,看到Alpha震惊的表情乘胜追击,“第二笔是当初音音给的房租,我们是伴侣,不用算那么清楚。”   两笔钱加起来都够买那套别墅了,他可没给那么多钱。   这塔卢索又在发什么癫疯?   “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原烙音扬起下巴,还是没有放闵随进门的意思,“给你一个机会。”   钱堆出来的机会。   “闭上眼睛。”闵随的掌心冰凉,微微盖在他的脸上。   原烙音感觉到自己被闵随牵住跨进陌生的空间,呼啸的风穿过,不过瞬息,他就感觉自己跨越了千重海浪。   扑面而来的是海风,他睁开眼睛。   在望见远处标志性大桥的那一刻,他瞬间明白自己跨越空间来到了拉乌斯蒙德。   他们这样尴尬的关系着实不适合旧地重游,原烙音收了巨款还是不买账,刚想说要回去时就被Enigma打断。   “今晚,就今晚可以吗?”闵随不愿听到他的拒绝,甚至不敢去握Alpha的手,焦灼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可怜,“我真的有话想说。”   原烙音最后还是点点头。   “你要说什么?”他也想找到令自己痛苦的症结,离开了闵随身边,他却像进入另一个牢笼。   “可以抱你一下吗?”闵随无数解释和挽回的话搅在一块拆不开,再望见Alpha那一刻,所有毛线球化为一滩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歉和挽回好像你都不太需要,我不想就这样消失。”   让闵随不知所措的事屈指可数,原烙音仰着头看漆黑的天空,从前那些回忆忽然跳出,他笑得有些涩然。   “我想喝酒。”   24小时便利店至少要走两公里,明明只需要撕裂空间就可以完成的小事,却谁也没有点破,他们就像是一对平常的伴侣漫步在寂静无人的街道。   往返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属于Alpha的呼吸与心跳。   月影摇晃,原烙音坐在沙滩上,仰头对瓶吹,头一次有了借酒消愁的感觉。   “我想挽回。”闵随望着Alpha,看透明的酒液滑进衣领,他恍惚间觉得那是原烙音的眼泪,“你说的对,我不是人,只是个怪物。”   “我们种族受到命运的诅咒,结局看似美满,其实千疮百孔,留住的只不过是充满怨气的躯壳。”闵随终于忍不住,夺过原烙音手中的玻璃瓶,“别喝了。”   “你们的诅咒,却要我们来承担吗?”度数很高,喝得又太猛,头疼很快就找上不自量力的Alpha,他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抵消胀痛,“为爱而生?闵随,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你永远是站在高于我的位置来俯视我,看似是引导我,实际是逼迫我走向你设想的道路。”他没有醉得厉害,但说话有些软绵,也没有再竖起浑身尖刺非要两败俱伤,“稍不如你意,你就要把我关起来,还利用信息素压迫我。”   “可是闵随,你跟小猫小狗好好说它们都会听话,利害关系摆出来难道我还会不听吗?”他抓起一把沙,看它们从指缝漏下,“明明有很多可能性,你却全部堵死,非要选最伤人的一种。”   闵随无力反驳。   想要放过彼此的想法刚刚出现,闵随便捂住胸口,试图抵御许久没有出来招摇的剧痛。   而信息素也背叛宿主,低迷期想要标记伴侣的念头几乎要盖过他所有理智。   “闵随!”原烙音的呵斥传来。   闵随骤然回神,他的触手已缠上Alpha的手腕,而酒瓶倒地几乎浪费了大半。   “吓到你了,抱歉——”   “你们塔卢索低迷期是批发的吗?那么多,不是说周期十几年?”原烙音推开他,望着明显疲惫与颓废交加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更过分的话。   “对不起音音,塔卢索若是求爱不成功,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有背叛与放弃的想法,看不见的禁制立刻触发,快速加快低迷期模糊祂们的意识企图绑住伴侣。   闵随切断一节触手,故技重施用痛苦结束低迷期,他捡起裹满沙粒的触手尖塞进Alpha怀中。   “我这些日子回了族地寻找改变体质的方法,可是没有塔卢索愿意放弃伴侣,还需要一点时间。”闵随只祈求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触手能够震慑觊觎你的异种,时效期不短。”   一直以来被视为支持自己的愿望就那么轻易满足,原烙音望着掌心那节精致漂亮如同手工艺术品的触手尖,知道离开首都一步之遥。   但他还是把触手还给闵随。   他不要暂时。   “我希望下一次再见时,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然后我会回邛光。”   “闵随,时间会淡化一切的,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他并不清楚指针走到何处,但天已破晓,满天流云赤金,染红了海面。   闵随抓住他的手,什么都没说。   但原烙音就是读懂他眼睛里翻涌的渴求。   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   或许他们之间纠缠才是常态。   “我不认为继续下去会有好结局。”他掌心贴着闵随的侧脸,Enigma眼睫翕动,神情脆弱。   原烙音叹了口气,他还是爱这张脸。   “分离的过程中不舍与痛苦在所难免,但都会好起来的。”   闵随还是没说话,只是抓住他的手,汲取他掌心塔卢索永远无法拥有的体温。   原烙音抿住唇。   他不想拉乌斯蒙德也染上悲伤的色彩。   “你要多久才能明白,就算你没日没夜跟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们别见面了闵随。”   这样平静的语气比恶语相向更加恐怖,就像是彻底宣判了死刑。   闵随太用力,抓得他手腕有些疼。   “不会好起来的,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原烙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旭日东升,海平面缓缓升起一轮红日,光与风同时吹过他的发丝。   他看到了一滴水。 第77章   拳场。   装修后   新老板原烙音时隔几月重新上场,对手是这段时间娱乐赛的新人王,战无不胜,横扫所有对手,收揽不少人气。   据经理透露,是个二世祖。   很多人都期待这场比赛,票价一度炒飞,押谁输谁赢的两方也是势均力敌。   对方实力不错,只是扫在他身上的眼神里不只有战意,原烙音看到了令人反胃的觊觎。   但Alpha表情如常,他本做好了输掉比赛的心理预设,毕竟又是囚禁又是绝食那么多天,现在离那些记忆封存只不过一个多月,就算请了营养师和教练,他也很难回到巅峰状态。   但他又不是打职业赛,纯属爱好,不管谁输谁赢,钱最后都会哗啦啦地流进他的口袋。   “原老板也不过如此嘛。”那人见原烙音全程都是以格挡为止,并未主动发起攻击,便出言挑衅,“明明是Alpha也不愿意利用信息素,难道真如传言,腺体残缺?”   “还是说被Alpha标记后,原老板都忘记自己是Alpha了?”   拳台上挑衅对手并未被明令禁止,但原烙音很少听到有人拿腺体和闵随刺激他。   双方都挨了不少拳头,原烙音脸肿了好几块,嘴角破裂溢出血丝,他紧紧盯着那个二世祖,想知道瞒得那么死的残缺腺体是怎么被人知道的。   对方光裸着上身,并没有贴抑制贴,硝烟的气味越来越浓,朝原烙音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原烙音算是明白这人的新人王是怎么得来的了。   Alpha的比例占总人数10%,那二世祖的量级不低,自然难逢对手。   “你有病吧?”原烙音没忍住道,信息素释放的浓度也远远超过规定的限度,甚至会引起观众席的暴动,“把你的信息素收回去。”   “原老板,这点剂量就受不住了?”那人挑衅地望向原烙音,小臂擦过脸上破口流出的鲜血,甚至还增大浓度,“还是你真的腺体残缺?”   观众席已经有人面色潮红,场面即将不可控,这人是个脑子缺根筋的,但原烙音作为老板不可能袖手旁观。   腺体修复后,他只需要贴最普通的抑制贴,那薄薄一层根本挡不住他的刻意冲破。   “不许用信息素是为了保护你这种自不量力的蠢货。”   完全标记在,他只是不能标记其他人,不代表信息素的量级降低。   那人显然是没想到原烙音的量级如此之高,青柠铺天盖地,会被年少无知的Alpha视作霸凌理由的果香在此刻就是无法离开的牢笼。   “腺体残缺?你听营销号说的吗?”原烙音没什么所谓的君子风度,他只知道趁其病要其命。   一拳下去,那不可一世的年轻二世祖两眼一翻,软塌塌摔下去。   信息素瞬间消失,一切恢复原状,只剩下宛如雷鸣的掌声。   裁判走过来。   “一,二——”   “别数了。”原烙音摘下拳套丢在那人脸旁,“他晕过去了。”   “跟他解约,今天这场所有收益全部给他当医药费。”他垂头看向那个年轻的Alpha,“我不想再看到他。”   “等他醒之后告诉他,如果再出现在拳场,我就让他试试腺体残缺是什么滋味。”   盘踞在胸口的郁气终于彻底消散,原烙音也不明白一面之缘的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敌意,但没关系。   他甚至有些高兴,除开不为人知的完全标记,他还是个完全的Alpha,如他从前所愿般完整。   有人在看他,但太多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原烙音只是微微扫去一眼,并未在意。   闵随望向如众星捧月般给人签名的Alpha,那些被原烙音视为勋章的伤疤在他这里只留下刺眼这一个作用。   未免原烙音发现,他头一次挤在人堆,甚至票还是在场外花高价在黄牛手上买的。   这不算见面,他也没有答应原烙音的再也不见。   现在去关心只会换来Alpha的抵触,观众渐渐离席,在交错的人群中,他看到环住原烙音脖子的手臂。   那个嬉皮笑脸的Alpha,是原烙音的室友,好像叫……寇准星。   “诶!”寇准星忽然一指,原烙音顺着他手臂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太多人经过,原烙音没抓到寇准星的重点,“你指啥啊。”   寇准星也发现目标消失不见,但他发誓绝对看到了闵随,正准备说时转念一想。   万一闵总有准备什么惊喜被他戳穿就是罪过了。   “没什么没什么,看花眼了。”他搪塞过去,瞬间放弃等原烙音处理完伤口后去吃顿夜宵的想法,“哥们也看过你比赛了,你还真是打起来不要命,要不是对方先破例用信息素还有的打呢,不得不说你削那孙子的时候真的太帅了。”   “吃什么?”原烙音不想提那二世祖,想到对方的下作手段好心情都会毁于一旦。   “不吃了不吃了。”寇准星摆摆手,“你好好休息,说不准上苍会降落惊喜。”   神神叨叨说什么呢。   原烙音踢他一脚,翻出车钥匙甩进他怀里。   “借你开几天。”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寇准星稳稳接住,丢下这句话后就掉头去车库领车。   他没看到原烙音攥紧的拳头,却遇见了方才消失不见的闵随。   “闵总,好巧啊。”他主动招手,“刚刚还看见您了。”   “你跟原烙音说了?”语气有些急。   寇准星越发认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多亏他聪明有眼色,没破坏小两口之间的小甜蜜。   “没啊,我猜您要给音子惊喜,就没说。”   “嗯。”闵随点头,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气,擦过呆愣的Alpha上电梯离开。   寇准星莫名其妙地耸肩,日行一善怎么像得罪了人似的。   他干什么了吗?   但那点子疑惑在看见那辆跑车时烟消云散,他搓搓手。   “小车我来了!”   *   “对,给我查他背后是谁,还有我腺体的事情是怎么泄露的。”原烙音抱着ABC,把没受伤那边脸埋进小狗软软的毛里,“你看着处理,我只看结果,不想让他好过。”   得罪了他,哪里是进趟医院就能抵消的。   “老板,这是闵总给的伤药。”原烙音和闵随吵架的事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来,两边都是金主,经理握着那玻璃管头疼不已.   “他来了?”原烙音眉瞬间皱起,他捏着那支玻璃管,直接丢进垃圾桶。   就不该奢望闵随信守承诺。   “他还在的话,就告诉他,我不想看见他再来拳场。”原烙音说话牵动着脸部的伤痕,他看着垃圾桶,后悔的情绪一闪而过,“或者你说今晚上跟我比的那个二世祖得罪我了,让他看着办。”   既然是在首都,花费邛光的力气去找,还不如利用闵随。   “汪!”ABC摇摇尾巴,舔舔他的脸。   “你也不想见到他对吧。”原烙音捏住它两只爪子摇晃。   ABC瞬间挣扎着跳到地上蜷成一团。   Stop!Stop!   它还想多活几年。   本来就是晚场,打了拳释放精力,原烙音检查完钱是否到账后躺在床上,连看手机的欲望都没有,将ABC当作抱枕抱在怀中后便沉沉睡去。   ABC在一片漆黑中鬼鬼祟祟睁大眼睛左顾右盼,在它以为自己终于安全时,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掐住它的后脖颈直接将它拖出去。   “汪——”ABC的哀嚎还没发出就彻底消失在这片空间,它望着提溜着它的闵随,讨喜地汪汪两声。   闵随拍拍它脑袋,两侧立刻冒出一模一样的两个狗脑袋,全部都眼神鬼鬼祟祟像是没干好事。   “别被他发现了。”术璜虽然有三个脑袋,但与传闻中凶猛的地狱三头犬毫不沾边,战斗力极低,只配跟嘟呶打打架。   “汪。”ABC恹恹地回应。   现在才说,早干嘛去了,它早八百年就被发现了。   “还有,你给我离他远点!”   砰!   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清梦被扰的Alpha睡袍开着深V领,抱胸靠在门框表情不善。   他早该知道在闵随眼里就不会有规矩两个字。   不再见落到Enigma那里就成了   “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那个人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   就算知道是利用,闵随也甘之如饴。   “你受了好多伤。”他看完全场,原烙音这么急着上场不过就是为了发泄这段时间积压的情绪。   他越发明白,他关住的不是一只鸟,而是一只鹰。   现在是凌晨三点,拳场早就灯光全暗大门锁死,黑暗的环境中Alpha一点一点凑近,微微抬头就与Enigma鼻尖相抵。   再进一步,闵随就能够为他治愈嘴角的伤痕。   “你吵到我睡觉了。”   他将挤压在二人之间的ABC抱回,不顾小狗拼命地挣扎死死搂住,把门关得震天响,只留闵随一人在门口。   黑暗之中,Alpha狼狈的脸清晰可见,闵随想起他竖起獠牙的模样,骤然偏头发出一声笑。 第78章   二世祖的事原烙音没在关注,再次听见消息时那个不认识Alpha已经彻底失去张扬的资本。   不必多说,是闵随的作风。   而寇准星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开着他的车嚷嚷着要请他喝酒。   熟悉的酒吧,一眼望去全是熟人。   “你太不够意思了,前段时间你腺体受伤都不告诉我,还跑去打拳,还用信息素压迫。”寇准星举着杯酒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空位,语气幽怨至极,也不知道忍了多久才没在车上发作,“双A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要进医院。”   “我和闵随分手了。”   “啊?”   声音太大,一群人都看过来。   寇准星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他尴尬地喝两口酒,也没问是什么时候,“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我给你介绍下一个,喜欢Alpha还是Omega,Beta也行。”   不过一周前才准备惊喜,怎么转头就分手了?!   “不用。”寇准星故意调节气氛的话也很难让他像遇见闵随前一样笑出来。   腺体下方的疤还没落完,时不时就有些痒,而原本该干干净净的腺体却永远无法除去那枚代表着被标记的旧咬痕。   但都过去了。   每次回医院复查,符忍盛都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可是他没有半分后悔,那点血就能换回自由,再来一次两次无数次他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闵随并非人类,法律对他来说只是心情好可以遵守的框架,一旦遇见触及他根本利益的事,他能够做出任何事情。   “嘿,大家看过来!”   稍不注意,喝了几口酒的寇准星没人看住,站在卡座上举起酒杯。   “我兄弟,原烙音,恢复单身!”   “听懂,掌声!”   那一转熟人目光瞬间落在原烙音身上,噼里啪啦的掌声炸开。   原烙音捂住脸掩耳盗铃。   他要打死寇准星。   “原烙音,C·N实验室一根草,我作为他的父亲,在此为他征婚,Alpha,Beta,Omega都可以报名!”   在原烙音准备好给寇准星物理催眠时,终于有实验室的师兄弟看不过眼,把他拖去厕所醒酒。   “师兄,环球旅行是不是特别好!”沈清诺鬼鬼祟祟凑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有的没的,才轻咳两声,“我是来给自己报名的,要是寇哥没胡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又是来添乱的。   “沈清诺。”   他还没有把拒绝完全说出口,沈清诺就举起双手。   “OKOK,我喝多了胡说八道。”沈清诺也不管原烙音愿不愿意与他碰杯,一口就闷,比喊口号还大声,“师兄,分手快乐!”   原烙音以为这就是终结,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魅力,找他喝酒搭讪的人比平常多太多。   话里话外都是要个机会。   冰凉的酒液划过咽喉,有些苦,还带着葡萄的清香。   他婉拒第不知多少个搭讪者后,终于忍不住去找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现在都没回来的寇准星当沙包降降火。   赵翎羽坐在原烙音右手边第二个位置,借着圆形卡座的优势,在舞台灯光暗下时朝Alpha看去。   他早就过了去全力追求谁的年纪,也明白与原烙音的关系就该止步于很久之前的点到为止。   但心哪里又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两个小时前,原烙音来后,他再难挪开目光,也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又有人端着酒凑过来拦住原烙音离开的脚步,赵翎羽知道自己想法幼稚得有些可笑,他居然庆幸有人能够拦住Alpha,让他有机会多看两眼。   Alpha一如既往地拒绝,但忽然,他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坐回原位,什么也没说,只是酒一杯接着一杯。   喝那么多酒,是受委屈了吗?   他有些好奇地顺着原烙音刚才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视线终点那人他也认识。   男人像是刚结束晚宴,绛紫色衬衫外套着纯黑的马甲,深色的领带一丝不苟,他戴着金丝眼镜,点了杯酒,正在婉拒眼前Omega的邀约。   是他上司的上司的顶头上司。   嫉妒如一把火越烧越烈,他恨闵随那么幸运拥有了原烙音的垂怜,为什么又不好好珍惜。   但不管他多么不愿承认,闵随与原烙音即使是分手,也是天作之合。   原烙音并没有注意到Beta隐晦的目光,目的性极强的乌木香钻来,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发现,这样不为人知的暧昧放到现在他只觉得烦闷。   那些与他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就像只手攥住他的心脏肆意揉捏,提醒他就算逃脱也只是暂时,有吸引异种的定时炸弹在,他不过是从笼子飞到庭院。   他望过去,借着酒吧昏暗的灯光,这一瞬间嘈杂的音乐声都成了空白。   Enigma坐在他们初遇时的卡座。   不守规矩的老东西。   他已经放弃了跟闵随约法三章,彻底摆烂。   与闵随搭讪的Omega消失在双方的视线范围,他刻意的目光被闵随捕捉,男人隔着远距离与他对视,举起酒杯。   原烙音准备将酒倒进桌面垃圾桶的动作被人截胡,那只手腕很白,戴着当季新款手链穿过他的臂弯,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喝下“交杯酒”。   是元聿。   “听说你分手了啊。”元聿翘着腿坐在原烙音面前的桌上,冷得快冻成冰的天气他穿着吊腿袜,“没想到你居然是我老板娘。”   “闵随是我老板。”元聿补充道,看原烙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轻笑出声,忽然俯身,“哦,是前任。”   “你们太幼稚了,还谈恋爱。”   元聿玩够了,他勾原烙音下巴的动作被Alpha偏头躲开,只能无聊地吹声口哨,手撑桌面后仰上半身,去碰别人的杯子,看原烙音招手唤来酒保。   “给那个人传句话。”原烙音掏出一把钞票,看也没看塞给酒保,指向闵随,“说我不点鸭子,让他滚,别盯着我。”   有钱自然好办事,原烙音翘着腿准备看好戏。   没想到元聿还没离开,他小腿摇晃着蹭过原烙音的裤脚,Omega信息素若隐若现。   “你有完没完。”原烙音越发不耐烦。   “其实我不是来找你的。”元聿舔着唇,在原烙音彻底炸毛前收回信息素,“你那个要给你征婚的父亲呢,他很可爱,我今晚想和他喝几杯酒。”   “你别招惹他。”寇准星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怎么招架得住元聿这种玩咖。   在元聿还准备调戏几句时,有人捏住他的袖子将他拽到一边,动作粗暴,疼得他眯起眼。   “元聿,明天我要看到你对上季度利润未达标的总结报告。”闵随挡在二人中间,背对着Alpha,呈保护姿态。   “闵总,我现在还在休……”元聿深吸一口气,露出咬牙切齿的笑容,“好的,明天早上会交给谢助。”   早知道闵随也在这,他就不这么玩了。   八卦这样的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原烙音的同性恋人是IMS的董事长不少人都知道,闵随那张脸时常出现在新闻中,也不是很陌生。   “走。”   越来越多人望向他们,原烙音没有给人当猴子观赏的爱好,他撞开闵随,丢下句话,朝外走去。   闵随感受到那一撞的怒气,哑然失笑,跟了出去。   昏黄的路灯有无数蚊虫飞扑,落下来的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再走几步就是他们初遇的小巷。   原烙音站定,看到闵随的影子出现在面前,终于忍不住问责。   “屡教不改啊闵总。”他快气疯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只是暂时因为利益待在首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狼狈。   但才几天,闵随又明知故犯。   “音音。”   其实并非跟踪,他只是从谢垣那里知道寇准星发酒疯给原烙音征婚,太多人祝Alpha分手快乐,试图得到趁虚而入,那些从视频都能看出的觊觎彻底击溃他的理智。   但他解释也只会被原烙音判定为狡辩。   “对不起。”闵随的姿态放得很低,但能看出没有半点悔过之意,只是用这种模样博取同情,“我很久没看到你了,我只是想要见见你。”   “我说过,你要是再用你那个狗屁能力跟踪我,我马上报警。”原烙音不吃这一套,他痛恨闵随表里不一永远都是嘴上功夫。   “音音,对不起,又打扰你了。”他的声音很小,但很清醒,“我没有跟踪你,我知道错了。”   “我太想你了,又不敢回家,就想着来学校周边转转。”   “知道错了就滚。”原烙音的腺体又在跳动,伤口愈合后留下一道疤,原烙音并不打算除去,提醒他与闵随之间还有跨越不去的恨。   是闵随的错。   “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闵随不想放过任何与原烙音独处的机会,他的确不是信守承诺的人。   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会争取将原烙音留在身边。   “不劳闵总费心。”原烙音掏出手机打车,发现自己的屏保还是二人的合照,摁软件的力道加大。   闵随还是看见了屏保,他嘴角缓缓勾起,担心留在原烙音的视线会激起Alpha的逆反心理,便回到车内。   “该死。”   现在是凌晨,根本打不到车。   原烙音退出软件,再次看到屏保,只能狠狠摁关机键眼不见心不烦。   他思考骑车回去的可能性,最后还是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你不是喝酒了?”那么高的度数肯定到醉驾标准,他可不想因为驾驶员酒驾还要进局子。   “塔卢索不会受酒精印象,吹气和抽血也不会检测出酒精。”闵随给原烙音系好安全带,“谢谢音音给我送你回家的机会,我送你回去就走。”   “嗯。”原烙音不想说话,靠在车窗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闵随松了口气。   好在不是一点机会不给。   进入主城区,即使是凌晨也是灯光闪烁,路口处红绿灯时间短,车流堵得很长。   原烙音彻底被闵随磨得没有脾气,他靠在车窗不愿多看Enigma一眼,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散发怨气。   闵随自然明白Alpha的气愤,但他必须这么做,太多人爱原烙音,若他真如愿退出Alpha的生活,那就会彻底失去机会。   “听说你这段时间在找陪练,我符合要求吗?”他很认真,垂下眼睫像蓄势待发故意装弱的头狼,等猎物心软答应后就会扑上去用长满倒刺的舌头舔舐柔软的脖颈,“我能扛得住疼,还玩过一段时间的拳击。”   “谁告诉你的。”原烙音有些烦,刻意回避闵随还是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看来我是该换经理了。”   潜台词闵随听得很明白,他知道自己信誉值在Alpha这里就是负数,只能解释自己不是监控。   “万盛被IMS和其他集团拆分收购了,现在那栋楼是我的。”闵随道,“没人敢拦我,我看到电梯的招聘广告了。”   “你在跟我炫耀你很有钱吗?”原烙音打断,一想到每年那么高的租金是流进闵随口袋他就心梗。   “你知道什么叫陪练吗?”闵随一装可怜他就止不住心软,发现这一点的原烙音愈发烦躁,“要不就比我强带着我练,要不就挨打。”   “我愿意的。”闵随握住方向盘,跟着缓慢移动的车流,下一个路口就是分叉,直走是回家,右拐是去万盛大厦。   他只有很短的时间等待原烙音的回答。   “好,现在就走。”酒精冲击着原烙音的大脑,他闭上眼睛降下车窗,让风吹走燥意。   走进拳场原烙音全程低气压,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远于两步的距离。   Alpha上身赤.裸并未贴抑制贴,戴上拳击手套表情不善,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给闵随一个教训。   “你不会被我打死吧。”原烙音故意挑衅,塔卢索能够轻易处理鹄卡兹,说什么也不可能会被他这个人类打死。   闵随听懂Alpha的意思,哑然失笑。   “塔卢索的身体强度很高,你就算借助外力也很难彻底杀死我。”闵随的贪婪藏在平静的水波下,肆意扫过原烙音的肌肤。   他们站在方形台的对角线,闵随压制暴动的触手。   他的脸色有些白。   “那就好。”原烙音一拳狠狠砸在他身上,避开致命部位用了七八成力道,酒精与恨意共同作用着,藏在丰富情绪中的爱也临阵倒戈,为惩罚诡计多端Enigma的Alpha摇旗呐喊。   与其说是陪练,不如说闵随是特意送上门当沙包,目的就是为了平息些许Alpha的怒火。   不等闵随反应,原烙音又是一拳直冲面门,这些动作在被囚禁的十四天里上演无数次。   闵随只觉口腔中瞬间出现血腥味,他倒退几步被铁网阻拦。他特意卸下防御,让自己这具躯壳暂时回归正常人类的状态。   原烙音目的很简单,就是因为闵随这段时间频频越界略施小惩,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控制住后不会出现危险。   “把上衣脱了。”原烙音道。   闵随上场前换了套无袖黑色运动套装,恰到好处的肌肉都藏在里面,若是看不见很容易下手失轻重受伤。   “不用,我不会受伤。”闵随拒绝得很干脆,原烙音却从这里面品出些意味。   他表面没在继续坚持,却趁闵随不注意把人绊倒在地,跨坐在男人的髋骨上死死压制男人反抗的动作。   发现闵随真的没有挣脱开,原烙音有些意外地挑眉。   这人还真是诡计多端,连苦肉计都端上来了。   闵随不敢把他掀开,又担心弄伤Alpha,能够用的力道和姿势都很有限。   乌木香盖不住血腥味,原烙音不再犹豫,裂帛声响起,他拽住大半手掌宽的肩带狠狠一扯,黑色无袖装瞬间裂成两半,闵随的腰部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是刚刚撕裂的痕迹。   今晚的种种看来都是在铺垫这一刻,他就不该对闵随抱有半点信心。。   “你故意的。”   原烙音的眼睛闪烁下,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起身,捞过挂在柱子上的毛巾,转身就走。   “对,我故意的。”闵随瘫坐在地上,原烙音刚刚结结实实坐在他伤口上,在这具身体中他依旧会感受到同等的痛苦。   Enigma的唇白得吓人,看见原烙音消失的背影嗫嚅着,意识到原烙音是真的不会再心软。   两个结结实实毫无转圜的谎言就如同万丈悬崖,而他错误的行为让自己永坠深渊。他没有任何身份与理由阻止原烙音的离开。   灯光惨白,还有一束照在闵随身上,腹部的血缓缓流出很快蔓延到地面,打湿那几块破布,但他并没有处理的心情,只剩下极其烦躁的自毁情绪。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睛,发现去而复返的原烙音冷着脸,蹲在他面前。   不知是惊讶还是喜悦,他几乎是下意识攥住原烙音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掌转换为漆黑泛着蓝光的触手,缠绕着,用吸盘死死抓牢。   凑近他都能闻到难以忽视的血腥气,本来就体温偏低现在更是冷得像块冰。   “撒开!”原烙音甩不开,那触手简直是触及他认知底线。   “不要走。”闵随不敢再惹原烙音生气,只能松开。   他试图解释。   “我去处理了那些欺负你的东西,这只是不小心。”   觊觎他的东西何其多,但在首都倒是还没有什么异种敢动手。   “闵随,你又要骗我吗?”原烙音没有再扭头就走,他打开简易医药箱,往狰狞的伤口撒止血药粉,利落地缠好绷带。   “听说鹄卡兹碰都没碰到你就被撕成碎片,傅云泠也说塔卢索的能力在异种中是顶尖,而你甚至是塔卢索中的佼佼者。”   在包扎好伤口后,原烙音才意识到眼前的是能够瞬间治愈伤口的塔卢索,他刻意提来的药箱半点用都没有。   “我不会心疼你了,既然伤口会瞬间愈合,那这药也没什么用。”   “那么多次见面,你却总是对改变我体质的事情避而不谈。”原烙音动摇的心瞬间归于原位,“你下次再这样,我立刻就离开首都,只要不回邛光,去到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我这个灾星也不会牵连别人。”   他的声音充满着失望,拳场白色的地面留着闵随那摊血,是唯一鲜艳的色彩,刺痛他的眼睛。   “别这样,你不是灾星。”   “不是吗?”原烙音像是自言自语,他站起身往外走,嘴唇颤抖着神情俱是难受。   闵随支撑着起身抱住他的后腰,动作太大撕裂伤口,翻出的血肉隔着纱布撞在Alpha的身上,摩擦发疼,但他的手环得更紧,几乎是死死搂住。   运筹帷幄的Enigma也黔驴技穷,只能抢着时间解释:“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误以为有命定枷锁,未来必定殊途同归,而他那么厌恶族群,最后却还是重蹈覆辙,将劣等基因所带的疯狂加诸于伴侣身上。   自食恶果的滋味翻江倒海,他将额头贴在原烙音的肩,恨不得将Alpha嵌入骨血。   “解决那些东西的确容易,但我过于轻敌,明知道它们能够制造幻象也没多放在心上,只是准备掐死它,但在它即将断气的那一刻,我却看见了你的脸。”   “我走神了,腹部受伤。”   “那个生物的爪子有毒,伤口愈合极其缓慢,我承认是想利用这个让你心疼。”   “今晚来酒吧是无意间看到你朋友祝你分手快乐的视频,我昏了头了。”   闵随解释得很急,试图挽回这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   “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可以改,什么都可以改。”   “你撒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哪怕你离开首都我也可以走,我不想失去机会。”   闵随收回所有信息素,担心Alpha误解他用信息素干扰,但手上还是不松懈,身后触手因宿主情绪波动而冒出张牙舞爪,软软贴在原烙音光裸的小腿,滑嫩的尖尖还挥着手。   “我等你的解决方法。”   原烙音还是没松口,让自己难过的东西就应该放弃,即使再难过,纠缠只会徒增伤害,最后只会遍体鳞伤。   他们之间已经经不起新谎言的冲击,那条锁链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随时可能断裂的麻绳。   什么时候他与闵随之间的关系变得这般脆弱?   他很难过。 第79章   雨,几乎颠倒整个世界。   一声雷后的瓢泼大雨,原烙音并没有带伞。   “我没主动找他,不过IMS的人说他去实验考察归期不定。”原烙音站在屋檐下,此时那一片区域挤满了没伞的可怜人,“我不想等了。”   闵随失联太久,有前科在,他越来越怀疑这是对方将他留在首都的拖延手段。   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   于是他让原衡铎给宋执玉递口信商量合作事宜。   “我知道他很忙,但这个地方打不到车,现在雨太大了。”   “让他再等等,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看钱的面子吧。”   偏偏他已经走到出发点与目的地的中段,天气预报预测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要持续两个小时,无论是回头还是继续往前走,抑或是找个地方等都不是好选择。   而现在正处于早高峰,坐车他就要有堵在路上的心理准备。   “嗯,我尽快赶到。”   他一头扎进雨中,很快就成了只落汤鸡,忽然有把伞悬在头顶,暂时为他遮挡无情落下的雨。   伞柄趁他错愕之际塞进他的掌心,路过太多人,都撑着伞前往自己的目的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闵随什么也没说,甚至逃避与他对视的机会,只是独自走进雨中,被无数颜色各异的伞面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专程来为他送一把伞。   太久没见了。   已经太久没见了。   “哥……哥?我骑小电驴来接你吧。”原衡铎的声音拉回他飘远的神智。   “不用,我有伞了。”   他挂断电话,微信却弹出几条消息。   【闵随:我找到办法了】   【闵随:你愿意的话】   【闵随:见一面吧】   明明是值得放鞭炮的喜事,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会在问题解决的当天飞回邛光,但当机会真正降临时,他又有微妙的不适感。   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即将被抽离,他知道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用空不出手的借口说服自己不要回应,至少要先去见宋执玉。   雨积成水洼,一踩一个准,原烙音拖着沾湿大半的裤子进入INSO总部大楼。   很难想象刚刚面世的神秘组织总部就在寸土寸金的商圈。   “不出意外下半年我就会接触原氏集团的项目,这次回家我会告诉家里原衡铎的真实工作,我能保证每年最低两个亿的赞助,若是INSO能给原氏牵线,我保证这些钱会翻很多倍。”原烙音知道自己并不占优势,INSO既然面世,证明异种冲击再难隐瞒,而与官方合作百利而无一害,太多人都想要分一杯羹。   “南方,原氏不说一家独大,至少能说上话。”他知道自己的父辈与原氏高层不会拒绝这么大一块蛋糕,这也会成为他回集团上任的第一把火。   “我们的选择有很多。”宋执玉并不接茬,他轻抿一口茶,“西部出现沙型异种,我需要亲自坐镇。”   算盘珠子都快崩他脸上了。   “我和闵随早就分手了。”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是吗?”宋执玉满脸写着不相信,“我可是听说塔卢索命定伴侣只有一位,兜兜转转总会在一起的。”   不过是利用,原烙音满脑子盘算着两清,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闵随必定会同意,最后还是妥协。   “我可以问闵随,但是我有要求。”他不是分手后便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类人,毕竟闵随还为他延续了原本三十年就要走向枯竭的生命,这样的救命之恩是永远割不断的,无论他后面有多恨塔卢索的疯狂。   “愿闻其详。”宋执玉一开始就猜到Alpha会答应。   “原定金额不变,INSO在南方的合作伙伴只能是原氏集团和我们的盟友,原氏集团与你们对接的只能是我。”既然都利用闵随,他还不如好好揣着愧疚心思贯彻到底,“以及,我不需要保障原衡铎的安危,但是我要求他的能力达到后顺利升迁,不会因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降职。”   原衡铎性子太烈,得罪人在所难免,总不能指望着傅云泠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   “那是自然。”宋执玉还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就这点要求。   有塞壬在,谁敢动原衡铎?   “那,合作愉快。”原烙音伸出手。   “合作愉快。”宋执玉稳稳握住。   离开INSO后,原烙音发现开启静音的手机接收了不少消息。   【闵随:(位置)】   【闵随:我在这里等你】   【闵随:来与不来都依你,换地方也可以】   对方姿态摆得足够低,外加他狠狠利用了Enigma,着实有点子心虚。   *   海岸由岩石堆积的天然看台空无一人,原烙音双腿悬空,感受深夜拂面而来的海风。   Alpha就像一团抓不住的云,闵随静静地看向他。   “你说的方法是什么?”原烙音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有两种方式能够让你再也不受异种觊觎,一是解除完全标记,二是灵魂契约。”闵随看见他皱起的眉,知道原烙音要说什么,先出言截断,“未来我们成为天地间的尘埃,重组后我还是会成为塔卢索,而你可能成为天地间任何生物,但还是我的命定伴侣,我会找到你。”   很可笑,他明明知道原烙音的答案还是存有希冀。   Alpha只是轻轻摇摇头,他等待既定结局的降临,好像褪去了所有竖起的尖刺。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只想做一个正常人。”从十六岁分化起,高量级加上残缺腺体成为他的催命符,他看惯了家人善意的伪装与眼泪,最大的愿望只不过是当个普通人。   “解除完全标记吧。”他轻声道,甚至主动握住闵随的手,“你会幸福的。”   这安慰苍白而无力,可闵随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再隐瞒再制造意外只会换来Alpha的厌恶。   他已经彻底走入死局。   以爱为生的种族,说到底就是个笑话。   触手重新出现,却不敢缠绕一步之遥的伴侣,它们可怜兮兮地摇晃。   数不清的交缠触手中,原烙音捕捉到最漂亮的那一根,由尖端朝根部是深蓝与墨黑的渐变过渡,亮蓝颗粒闪烁着,却在下一刻断裂。   闵随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的脸出现犹如瓷器碎裂的细纹,就像一尊被打碎的雕塑,那节触手还跳动着,溢出汩汩的鲜血,原烙音仿佛能听见它痛苦的哀嚎。   与此同时,那无形中与闵随紧密连接的完全标记骤然断裂,原烙音找回了标记前的感觉。   呼吸剧烈起来,原烙音像是遭遇巨大变故的可怜人,他的大脑放空,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只能看见自己伸出手,缓慢地,坚定地,将摇晃的闵随搂入怀中。   闵随靠在他的肩膀,血沾在他的衣服上,像苟延残喘的必死之人,只会不停地咳嗽。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原烙音猜到是解除完全标记的附加效应,“你说话啊闵随。”   抱住闵随就像是抱住一块冰,他从未见过Enigma这么脆弱的模样,就像是下一秒就会成为在礁石上破碎的白色浪花。   心慌,紧张。   他以为自己的爱早就一滴不剩地转化为恨,但此时此刻拨开云雾,他看到了忽略已久的真心。   完全标记彻底解除,他却仿佛与闵随共感,触及能够将他化为碎粒的痛苦。   “你还是担心我的。”闵随气息微弱,他故意在Alpha面前切断触手,终于被他窥见原烙音重重遮掩的爱,“我不求你原谅,但至少能给我补偿的机会。”   “抱歉,塔卢索种族生来便是如此,我好像从来没有学过什么是种族。”闵随忍受虽迟但到的疼痛,他的骨头断裂重愈,他强忍着不让Alpha看出端倪,“我在学,我真的在学。”   “如果能重逢,可以不推开我吗?”   “别说话了。”原烙音明知道这是Enigma的苦肉计,望着闵随,他却说不出半分重话。   完全标记是当初双方自愿缔结的,解除却是闵随一人承受痛苦,就如同AO标记只会有Omega一人躺上冰冷手术台承受死亡威胁。   “有谁能帮你吗?”原烙音病急乱投医,“符医生,傅云泠,还是宋执玉。”   闵随只是笑,没人能够帮到他,这样违背本能推开伴侣的事在塔卢索之中都是大忌,这些痛苦必须加诸于他身上。   “不用。”   “就抱一会,就一会。”   原烙音没多问,他感觉到闵随靠在他的肩,塔卢索没有呼吸,Enigma脸上的裂缝逐渐愈合,安静地就像是个玩偶。   波涛追逐着前者,撞击礁石粉身碎骨,成为黑夜中唯一的一抹白。   远方的灯塔是爆炸的光团,原烙音眯起一只眼,拇指与食指捏紧,仿佛把亮光攫取到掌心。   他无法忽视闵随受伤那刻的心跳,也知道自己必须接受分开的事实。   他们不合适。   身边散落的是易拉罐,他单手打开新的,喷出的泡沫沾湿手指。   他小抿一口,微微递出。   “要来一口吗?”   闵随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抬手接过,指尖触碰短暂几秒后,易拉罐易主,酒液划过食道流进胃,有些苦。   “我想请你帮个忙。”原烙音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利用闵随,他的心情就像是从前误认为闵随捐献腺体.液会有40%死亡率那般茫然无措。   “你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拒绝你。”闵随眼中反而闪烁出希望的光亮,越来越多的牵扯,他们就不会那么容易两清。   “INSO与原氏合作的要求之一,是希望我能说服你处理西部的沙型怪物。”原烙音并没有狼心狗肺到任由闵随陷入危险的份上,他还是有些心虚,躲闪着闵随的目光,“要是棘手的话我就去回绝他,我不希望你受伤。”   一时间,闵随也不清楚是苦肉计最终奏效,还是原烙音不愿意背负太多。   “我前段时间才拒绝了宋执玉。”   那东西他处理再简单不过,对傅云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只不过喜欢水的人鱼不喜欢沙漠罢了。   “那我跟他说。”原烙音并不是以退为进,闵随的安全比他回到原氏的坦途要重要的多。   “我没说不答应。”闵随猜到原烙音的打算,他试探着握住Alpha的手背,“回到原氏你还需要学很多东西,我正好很擅长,我不介意你利用我,怎么利用都行。”   “这是我欠你的。”好像这一句欠划定他们之间新的关系,至少不单单是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   “你没有欠我。”原烙音摁住自己的腺体,“没有你,我现在可能都死了,后面那些事其实都没法相抵。”   他好像不太能怪闵随,被关的那段时间咬牙切齿恨不得戳死对方,但每想起救命之恩又觉得那些怨恨不过如此。   位置调换,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愿意赌上自己的命。   “不要两清。”闵随眼里满满都是哀求。   原烙音不再回应,他们又重归沉默,好像再也找不到话说,却都不想就这样离开。   所有的目的都已达到,原烙音再也没有留在首都的理由。   “我要回邛光了。”他看波涛拍打渔船,月夜下一切都静谧而混乱,除了水声只有他颤抖的呼吸,“以后就不来首都了。”   死神镰刀最终挥下,属于塔卢索的永夜在此刻降临。   断绝的话只需要简短几字,闵随直直看去,Alpha的脊背微微战栗,不敢对视的眼睛证明他并非心如止水。   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好。”即将说出口的挽留还是被妥协替换,他有无数理由无数方式能够留下原烙音,但那句尊重从这段感情破裂时就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他还是没有完全学会尊重伴侣。   “你关我,还有骗我那些事,我不怪你了。”原烙音摸到空掉的易拉罐,晃荡两下只听见微弱的水声,便用力捏扁,“其实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时间没听到闵随的回应,他急于给自己的话增添可信度。   “真的,我说真的。”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怪的。”   “来首都最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你。”原烙音从不羞于明确表达爱意,但这样的话却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别扭,他低着头,“就算在邛光,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不过可能我不会站在原地。”   不同于他收到的其他爱意,闵随给他的是全新的体验。   可永恒从不存在,也不会有既定的结局,命定伴侣从来不是塔卢索的所有物。   “要是以后有新欢,一定要带给我看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酒精作用下微风拂面气氛太好,开始口不择言,“就算分开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他明白这样的话会让两个人都不痛快,说出口的话像一把刀捅在他心头转动刮伤血肉,也剜出闵随的心。   手被人攥住后,原烙音第一反应就是躲,但那一秒犹豫令他陷入十指相扣的地步。   “不要说这样的话。”闵随只觉得五脏六腑化为血泥,每一块骨头都被原烙音故作轻松的离别语敲碎,“我求你,不要设想这样的未来。”   原烙音的笑逐渐僵在脸上,他嘴角一点一点拉平,眼底流出苦涩的酸意。   可是再不承认,也总会有新的人出现,填补这个命定伴侣的空缺,他也不会逼着闵随为他守贞,也不敢保证他自己会永远怀念首都的冬天。   但望着闵随的眼睛,他又说不出那些话,只能把注意力回落到交握的十指,借着远处的灯光,他看到一枚并不完美的戒指。   曾经澎湃爱意凝聚出的戒指,有最昂贵的宝石和最拙劣的工艺。   戒指会框住闵随吗?   “你还带着这个。”他有些无奈。   “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带了。”闵随想藏起那枚几乎嵌在他右手中指的戒指,又舍不得松开原烙音的手,两难境地,Enigma少有如此狼狈,“但可以别收回去吗?”   “我不会。”原烙音有点意外闵随的直白,他也不想还给闵随那枚胸针。   “你可能不太需要这个迟到的道歉,但我想说,我伤害你了,音音。”闵随没察觉到原烙音的排斥,他一点一点将Alpha拥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不要丢下我。   原烙音离开后,首都就会变成永世不得逃离的囚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蠢到弄丢自己的爱人。   海风从无边之处吹拂,填满他们疏忽的缝隙。   原烙音闭上眼睛,靠在闵随的肩膀,他的脸靠在塔卢索的颈侧,汲取寒冬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闵随的体温好像变高了。   “你现在体表温度接近人类了。”从前的闵随冷得像块冰,他还猜测是不是身体不好才会全身冰凉。   “这是完全标记后塔卢索身体为命定伴侣的自发改变。”闵随察觉到原烙音眼睛里闪烁的逃避,不再多说。   他从前嗤之以鼻的本能依旧扎根在他的基因里,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真正除去。   身体在想方设法留住原烙音,而他烂泥扶不上墙,可耻地选择放手。   即使只是暂时。   他爱原烙音毋庸置疑,但之前带着胁迫手段的求和是他最大的败笔。   “我能来邛光吗?”就这么放手,对塔卢索来说可谓是天方夜谭,而他已经亲身实践从前那些同族的方法是何等的愚蠢,绝不会再伤害原烙音,“我不奢求你回首都。”   “当然,随时欢迎。”   原烙音在试图用对待朋友的态度对待他,客套而疏离。   “你还可以带其他人来。”   “我只会有你。”闵随知道原烙音的航班容不得他们在这里互诉衷肠,更多的话应该留在邛光,“音音,给我个机会,把我当做普通追求者就好。”   混沌的黑夜与永恒的黎明,塔卢索会永远忠于命定伴侣。   “我从不接受追求者的示爱。”原烙音瞥见闵随骤然落寞的眉眼,露出今晚唯一真心的笑容,“但是如果他长了一张我很喜欢的脸,或许能够让我破例。”   原烙音故意调节凝重气氛的俏皮话并没有让冰雪消融,闵随松开他的手。   “我能送你去机场吗?”   “不。”Alpha拒绝地很干脆,“我要先去拉乌斯蒙德。”   分手后旧地重游向来不是个好选择,但原烙音不知道离开首都应该去到哪,至少他不能用这副尊容回邛光。   “我……”   “stop!”他叫停闵随,扯断男人蓄意纠缠的念头,“你的车在那边,闵董。”   “音音。”   就在原烙音以为闵随依旧无法释怀时,他又听见风传来声音。   “睡个好觉。”   拳头蜷缩又松开,原烙音最后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有些闷与潮湿。   “再见,闵先生。”   他们的分开再体面不过,可双方都未释怀,原烙音摸着完好的腺体,他再也感受不到从前恨不得早点摆脱的完全标记。   他自私自利,带着目的接近,想着治好腺体后扔掉闵随,背信弃义。   闵随把他关起来,强制标记,言语恐吓。   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闵随可以执迷不悟,继续囚禁他、折磨他、逼迫他,这样他就不会如今怅然若失,也不会因放弃这段感情痛苦。   但闵随没有。   Enigma开始学习尊重,开始祈求他的垂怜,甚至亲手切断他以为将要纠缠一生的完全标记。   他以为会恶语相向,会反目成仇。   再不过他至少觉得闵随今晚绝不会放弃送他去机场。   但闵随走了。   闵随祝他睡个好觉。   “我一直都睡得挺好。”他小声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反驳什么。   抬头又一架飞机穿过云层。   原烙音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他克制不住转头,却看见闵随仍旧在原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抄着手往前走。   他要回邛光担起他的责任。   天大地大任鸟飞,只是以后再也没有闵随。 第80章   他最终还是取消机票,在机场外看那架飞机缓缓升空,朝大洋彼岸飞去。   就让拉乌斯蒙德永远停留在他的记忆中。   车给了寇准星,行李也早就寄回邛光,原烙音把身份证揣进兜里,随便上了辆出租车,让师傅随便开。   “和对象吵架了?”师傅从后视镜看到他憔悴的脸色,再结合机场这个分手圣地,猜到原因太过容易。   “分手了。”原烙音道。   “唉,你们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别丧个脸。”师傅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Alpha就靠在车窗望向外面,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原烙音看着移动变换的风景,却感受到心底深处逐渐延伸的无力。   他延续生命,解除完全标记,背着挎包就像是多年前来首都般轻松。   六年时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他甚至没有和朋友好好道别,便像个逃兵垂着脑袋离开。   “我要走,回邛光。”陌生人往往是倾泻的绝佳对象,两条线只会存在这一个交点,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秘密,“他对我好,但是他骗我,不尊重我,还比我大很多。”   “你这话说得矛盾,骗你不尊重你怎么能叫对你好?”师傅被他的逻辑逗乐,“既然他那么好,你们怎么会分手。”   原烙音一僵,他说不清楚原因,说恨太飘渺,说爱太可笑,太多东西交织在一起,情绪上头他居然找不出一条留下的理由。   “你看你长得一表人才,是Alpha吧。”   “嗯。”四种性别唯有腺体长在后颈的Omega能够一眼辨认。   “大好时光还在后面,邛光是个好地方,你过得好就不会再想他了。”师傅趁红绿灯撕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又把袋子朝后递,“要不要来一颗,我平常时不时就含一颗解解闷。”   青柠味硬糖。   外包装印着黑体大字,还画着切开的绿色柠檬。   原烙音觉得鼻腔有些酸涩,拿了一颗撕开塞进嘴里。   他还是觉得太甜。   “嘴里吃点甜的就开心了,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就要看他骗你的是不是不可原谅。”师傅单手控着方向盘,选了条不太可能堵的路,前往不知道在何方的目的地,“要是你能原谅,给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从小就教育我女儿,不喜欢的东西就要丢掉,放久了除了变成一堆垃圾也没有其他作用。”师傅年纪跟原仲盛差不多大,看着原烙音颇有感触,“感情也是一样的,分开后就不要再见,日后回忆起还是他好的一面。”   原烙音终于从沉默中清醒,他坐直身子。   “我要回家工作,邛光离首都太远了。”他也清楚这不过是借口,当初觉得闵随千好万好时邛光与闵随的距离也没有缩短过那么一毫米,“他给我治病,我本来是要死的,他豁出命把我救活了,但是他又骗我骗得好过分,我们分手也分得很艰难。”   师傅也一时间陷入沉默,需要对方豁出命无非捐肾捐骨髓,牵连到救命之恩一切都会变得复杂。   何止骗得过分,闵随打一开始就准备把他当傻子一辈子蒙在鼓里。   后面那些事更是罄竹难书。   但他就是那么不争气,甚至坚持不到回邛光就开始后悔。   “救了你命,有太多事情可以报答,没必要搭上自己一辈子。”师傅甚至想抽根烟缓缓,他还没想到要把Alpha给放到哪里,“他是Omega吧。”   “Alpha。”   师傅瞪大眼睛。   原烙音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只是不知名姓的路人。   “他骗我是Alpha,但他是Enigma。”   “那你确实该分手,性别都能隐瞒,什么是不能隐瞒的。”师傅只用了眨眼功夫就接受了AO到AA再到EA的跨越,“你们这些小孩真的,家长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还不知道我分手。”   原烙音低着头,手机贴得好好的膜被他撕出一个角又重新黏合,最后气泡怎么也挤不出。   一开始温宴玉和原仲盛万分不同意他和闵随的恋情,甚至给他列出密密麻麻关于闵随这类人的缺点以作警示,毕竟双A的路太难走,他们甚至很难有个好结局。   可他说闵随治好了他的腺体,非要和Enigma在一起。   事实证明,父母是对的,闵随就算是人类,也永远不会用平等的目光看他。   “你们的路始终是要自己走,只是千万别犯傻。”师傅将车靠边,指向几十米远处露天酒摊,“我平常闲下来就会在那喝两杯,你没有目的地,我也只能把你带着来了。”   原烙音点点头,扫二维码。   师傅看到他的动作,手盖在图片上,赶他离开。   “不收你钱,别伤心了。”   “我要回家陪陪我女儿,你也早点回去吧。”   原烙音也没再坚持,他捏住挎包的肩带。   “谢谢师傅,祝你也家庭幸福。”   师傅笑着点点头,原烙音却从副驾驶没有拉上的车窗看到他离开时表情落寞。   露天酒摊有很多人,男女老少,原烙音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是老黄送你来的啊?”有人自来熟坐在他对面,见他有些防备耸耸肩,“我是老板,老黄是刚刚的司机,我认识他车牌。”   “他没收你钱对吧。”老板递给他一杯酒,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听,就接着往下讲,“他命苦,是个Beta,老婆难产,自己一个人带女儿。”   “没想到那么小的概率他女儿也中了,分化成了Omega,只可惜遇人不淑,没几年就这样走了。”   原烙音捏住玻璃杯的手指边缘微微发白,那个宽慰他的师傅,居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到人会转世,还去庙里请愿。”老板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应该不太信这些,那庙在全国都是数得上号的灵验,就在棕旅,叫妙云寺。”   妙云寺吗?   “我知道。”太多回忆冲撞,逐渐掩盖闵随撕碎伪装后的模样,原烙音站起身扫付款码,“八百块,买今天的酒,剩下就请老黄。”   “你去哪里?”老板看向他的背影。   “去棕旅,还愿。”   *   原烙音举着香叩拜,插进已经有些萎蔫的苹果。   他双手合十,虔诚发愿,再也不会偷看什么。   不求财路亨通,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全家平安喜乐……还有闵随。   这次他没有再买新的红绸,那棵千年古树似乎伫立在记忆深处,时隔一年风霜,却没有沧桑半分,满树红绸或新或旧,随风摇曳。   他看到独树一帜的两根,虽然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见些许红色,但也能辨认出是自己的杰作。   得偿所愿,他还记得自己帮闵随写的心愿。   他望向那条红绸。   会吗?   会这样吗?   闵随会得偿所愿吗?   记忆闪回,他记得自己蹭在闵随脸上的灰,记得明明该虔诚许愿时却偷偷去看闵随,记得他从树梢往下跳扑倒闵随最后在Enigma脸侧落下的吻。   是不是不够虔诚,所以受到惩罚,最终还是潦草分开。   他没有哪一刻意识到自己那么不舍,也没有哪一刻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回到邛光。   闵随最终只会是他年少的一场梦,等他忙起来,就不会再想虚无缥缈的爱情了。   微风拂动树梢摇晃满树的红绸,整个后院只有原烙音一人,这一刻什么爱恨情仇都离他远去,漫天神佛与他同在。   他最后还是闭上眼睛虔诚祈祷。   日后他与闵随天各一方,都万事顺遂,诸事皆宜。   飞机在云中划过一条线,原烙音接通电话。   “喂,爸爸,我今晚到家。”   温宴玉问他要待多久,什么时候再去首都。   “不会再回去了,我会一直留在邛光。”   “闵随?”   他笑得苦涩。   “我分手了,爸爸。” 第81章   万城,玉阳楼。   上万盏灯同时作用,十米高的宴会厅亮如白昼,圆心处是一尊拉着小提琴的独眼艺术家雕塑,就算是无数钱财砸下,仍旧不能消磨岁月留下的痕迹。   时间总是匆匆,当意识到其流失之时,年华早已逝去。   距离原烙音离开首都,已经是两年。   他再也没有见过闵随,甚至也会回避关于那人一切消息,强行逼自己相信首都的种种只是一场梦。   “小原总?”   原烙音回神,才想起自己是在一场重要宴会。   “抱歉,您说。”   从零学起谈何容易,他进入公司两年后还是没有达到名正言顺进入领导层的要求,最多只是项目的负责人。   Alpha西装上别着一枚胸针,通体漆黑如墨,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然还闪烁着幽幽的荧蓝,那些交缠在一起的,像触手,又像是海草,吸引着人去触摸。   “听说您要在万城待几天,不如让我做东道主。”又是来套近乎的。   他现在在集团里面的职位不够看,但毕竟背景雄厚,能力也算看得过眼,往下爬指日可待,这样的事他这两年遇见的数不胜数。   “不……”原烙音正准备婉拒,毕竟他时间很忙,这段时间被项目纰漏弄得焦头烂额,并没有打算多待。   可心脏却一反常态剧烈跳动,几乎要蹦出胸腔。   原烙音瞬间意识到什么,他刚要说出口的拒绝拐个弯,竟是答应下来。   “不必多麻烦,您随意就好。”   “那就不打扰您了。”对方显然也是没想到一面之缘,原烙音竟然那么好说话,“祝您在万城玩得开心。”   那人就这么走了,留原烙音一人在原地,他不敢回头,有些慌不择路地找了一位Omega准备谈谈合作事宜,不论认不认识,自报家门后总是能说上话。   “小原总,没想到他们能请到您!”   原烙音看见那Omega的脸后表情微变,他压下突如其来的反胃感。   怎么是他!他怎么混进来的?   没想到他今天出门大概是没看黄历,倒霉的事都被他遇上了。   和绯闻对象碰面,与前任重逢,都不是什么好事,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哪个更糟糕。   原烙音正准备走,没想到又被人拦住,偏偏还是个有几面之缘的熟面孔。   而无数觥筹交错间,意外到来的闵随瞬间成为宴会交谈,谁也没想到IMS的董事长会莅临此处。   闵随是因为欠人情才答应出席,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原烙音。   太多人,可偏偏他一眼就看到了原烙音,认出了Alpha的背影。   瘦了。   他知道原烙音获得认可这两年有多拼命,无数个夜晚他都默默撕裂空间跨越到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邛光,不奢求看到Alpha,只要与他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仿佛就能缓解将他吞噬拆分的思念。   “闵总。”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闵随不认识眼前人,对于这种目的性极强的攀谈,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回绝。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只属于那个站在前方处处透露着不自然的Alpha。   他在对谁笑?   “IMS并非我的一言堂,任何项目都要通过集团专家,我无权越过董事会做主。”   谁在请他喝酒?   闵随感受到翻涌而来的嫉妒,觉得自己太过可笑。   原以为这两年自己多多少少会有些长进。   “抱歉,失陪。”   他随手抽出一只酒杯,大步走向原烙音。   “小原总。”   原烙音浑身一僵,他将挂在脖子上的触手尖塞进外套,能看出动作有些仓促,末了才转过头。   “闵总。”   “抱歉,我有话要和小原总说。”闵随随便扫过旁人两眼,在那个Omega身上缓缓停顿。   这就是盛传的原氏集团长公子的命定之番,闵随一碰到诸如此类的消息就气得肝疼,根本不会去折磨自己多看两眼。   那个Omega感觉到闵随眼中的寒意,有些瑟缩地朝后躲。   “有时间出去转转吗?”闵随问道,“听傅云泠说,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原烙音想起这段时间缠在他脖颈几乎让他窒息的麻烦,终于放弃那点见到前男友的尴尬,与闵随一前一后离开宴会厅。   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寂静无人。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闵随重逢。   “好久没见,你瘦了好多。”闵随站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动作,即使他再想伸手将伴侣拥入怀中,“是不是很辛苦。”   有人关心,苦苦压抑的委屈找到脆弱的出口,终于决堤。   总部和分部相差太远,父亲为了锻炼他从来不会干涉,也有太多人想要把他赶出公司,这两年明枪暗箭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凭能力爬到了这个位置,才半个月就出现失踪事件,接二连三数不胜数,几乎要将他压垮。   “我一点也没有想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想闵随好像成为他排解痛苦的唯一方式,他也明白自己矫情可笑,明明是自己面对闵随的哀求仍要离开。   忘记一个人的开始不是忘记声音,不是忘记相貌,而是缺点。   这两年被胁迫被囚禁的记忆就像是封存在深处,他只会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是时间一去匆匆不复返,一切只是回不去的回忆。   “我知道,我的错,你不想我是对的。”闵随听出Alpha不加掩饰的口是心非,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那两支香槟不足以令他醉,但偏偏看到闵随那一刻,所有伪装与强忍都化为灰烬。   不敢让家人担心,不敢让朋友知道,唯一能够感同身受的只有闵随。   “委屈你了。”闵随全都知道,但他与原仲盛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只有跌倒后原烙音才能汲取教训,任何帮助长远看来都并非好事,“你做得很好。”   原烙音的眼泪终于流出,无数次项目在阻拦下完美结束,他在别人的口中永远是比不上他的父亲和二叔。   原仲盛和原仲和在原氏风雨飘摇之际顶着巨大压力让集团起死回生,他原烙音一切努力都是来源于父辈的援助,是可以被忽视的,是可以被挑刺的。   除了家人,只有闵随,只有闵随真心认可。   “你知道我有命定之番了吗?”原烙音用手擦去眼泪,没注意触手尖从胸口滑出,在闵随眼前摇晃。   那一截早就没有效用,充其量不过是有些怪诞美感永不腐烂的装饰品,原烙音参加宴会即使不伦不类也要带上它,这本身就能说明很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原烙音见闵随没回应,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有点凶。   闵随当然知道,他当时看到新闻时恨不得让那个Omega彻底消失。   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这样做,说好了尊重,就不能剥夺命定伴侣寻找新欢的权利。   “至少你很幸福。”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八才能称为命定之番   幸福?!   原烙音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闵随,从前一用命定之番刺激,Enigma就恨不得把他锁死在床上,现在Omega真的出现,这人就跟个哑炮似的。   “你说的幸福是指我被骗到酒店和发情的命定之番关在一起,我打晕他靠咬破自己的手腕保持清醒,救出去后还要被绯闻恶心!”原烙音本以为在原氏出手弄垮那Omega家的公司后,对方会消失在他的世界,但没想到就这样的宴会,那人还能混进来,“我现在见到他,闻到他的信息素就会生理反胃,这就是你以为的幸福?”   “我……我不知道。”闵随口腔有些干涩,他终于有与原烙音分开两年的实感。   即使他一有空闲就会来到邛光,但仍旧错过了太多,连原烙音   “你当然不知道。”原烙音露出手腕不规则的疤痕,“我被动引发易感期,烧得都快要糊涂了,却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来。”   没有抑制剂,还要抵抗本能不去标记那个居心叵测的命定之番,被原衡铎救出来后他整整住了四天院。   他不愿意做修复手术,就是要提醒自己与闵随早就分手,路只能自己走,   “而且好多人都想把我赶出去。”高层都知道他的背景,牵扯太多人的利益,自然会不遗余力将他逐出局,“西北的科研项目,我们也派了人去,现在音讯全无。”   “这是视频。”他可怜巴巴递出手机,“我找了INSO,他们派人去一无所获,傅云泠不入沙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失踪下去,整个科考队可能会全军覆没。   视频像是手机拍摄,第一视角,蓝天白云毫无征兆,不过瞬息画面中所有人就被黄沙淹没。   九秒钟,只有九秒钟。   “我会救出这些人,但事故原因要你自己调查。”   原烙音知道闵随一定会答应,但他不想再欠闵随,他允许自己思念,允许自己后悔,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与闵随复合。   太多事塞满他的生活,由于命定之番的事情他尤其厌恶AO关系,爱情对他来说太不切实际。   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找闵随的原因。   “谢谢。”   “我之前口不择言说过很多话,包括我说后悔完全标记。”   “我不后悔,闵随。”   压在身上好几天的重担终于卸下,原烙音安静了许多,那些在心头盘踞已久的话语,还是说给了心心念念的对方。   “其实我很想你。” 第82章   无人区,天蓝得透彻。   时间紧迫,闵随抛开医疗搜救队,直接撕裂空间,带着原烙音来到空无一人的临时大本营。   “你在这里呆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闵随安顿好Alpha后准备先去把人给带出来,“别担心,我没有骗你。”   闵随来之前告诉他,这是沙型异种玛库尔出没的杰作,而那些东西并不嗜杀。   两年前闵随出手只是灭除了活跃在人类视线的那几只,并没有除去整个种族。   “你会不会有危险。”原烙音有些说不出的闷感,自从他来到这片沙漠,总是有气场不合的错觉。   “那些东西不足为惧。”能威胁塔卢索的生物屈指可数,玛库尔绝对排不上号。   他揉揉Alpha长长后还没来得及修剪的发丝,踪迹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沙漠。   原烙音抱着水壶坐在遮阳棚下,沙粒温度太高,他抓了把握在掌心。   其实他没必要跟着闵随来着,毕竟作为人类,他不是拖闵随后腿就是变成玛库尔新的猎物。   但他才是项目核心负责人,是他把人派出去的,有责任把他们带回来。   太久没有亲眼见到闵随了,仅仅是昨晚宴会的偶遇就让他的心跳加速到难以忽视的地步。   只有闵随看到他的脆弱,他也只会寻求Enigma的安抚。   时间抹去了太多冲动留下误以为无法去除的伤痕,没什么好否认的。   “小原总……”   第一个人凭空出现,中年Beta,面容憔悴,左腿诡异地扭曲着。   是他指定的项目带队经理。   原烙音想帮忙,但无从下手,他并没有接触过这类知识,医疗队伍也还在路上。   Beta喘着气像是命不久矣,太久没喝水只敢小口滋润快冒烟的咽喉,他顾不上恐怕会留下后遗症的左腿,“救救,救救他们,还有人,二十八个,全都活着。”   “会的,他们都会得救的。”失踪时间足足六十小时,若是真如视频拍摄那般,被黄沙淹没用不了几分钟就会全军覆没,可科考队全部活着,原烙音越来越觉得可疑。   这里根本没有信号,视频是怎么发出来的?   “你先休息,暂时安全了。”他一时间也没急着追问,反正他们都会活着回来,调查不是难事。   “不。”Beta死死抓着他的手,力道大得根本不像一个刚刚脱离危险的人,“有叛徒,有叛徒,小原总,科考队里有叛徒!”   “你说什么!”原烙音瞪大眼睛,再也顾不上什么好好休息,“把话说清楚。”   闵随让他自己调查事故原因,是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吗?   “沙之圣神降临之时,奉献灵魂与躯壳,成为永生不能背叛的奴仆,就能实现愿望。”Beta毫无征兆地开始吟唱,他眼白全部转化为黑色,扑到原烙音的面前,“不屈者死,不屈者死!”   这样的诡异与疯狂,原烙音瞬间想起桑尼顿的鹄卡兹。   没有半分犹豫,他抓起胸前悬挂着摇晃的触手尖急切地喊。   “闵随!闵随!”   这是陷阱,科考队失踪的二十八人恐怕早在失踪时便转化为所谓沙之圣神的奴仆,如同鹄卡兹的信徒般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皮囊。   Beta皮肤裂开无数细口,他的七窍与伤口流出源源不断的沙子,从头顶开始就像是失去填充物的皮干瘪下去。   而那些细沙无风自起,逐渐扩大身形,漫天黄沙像是被无形的龙卷风卷起,要将原烙音吞噬。   “你是塔卢索的伴侣,我恨祂,我恨祂!”   声音尖细如同稚童,却响得几乎要将原烙音的鼓膜震破。   “是祂杀了我的族人,是祂!”   玛库尔走投无路甚至,他要与塔卢索的命定伴侣玉石俱焚,只要这个人类湮没于黄沙之中,塔卢索也会立刻殉情。   沙粒裹着Alpha的四肢逐渐向上缠绕,摩擦的痛感细碎而尖锐。   千钧一发之际触手伸出,强行扒开那些沙子裹成一只球,撕裂空间将困住不知死活的玛库尔扔到无数里外的海洋。   那是玛库尔的地狱,它们会被无情的海水吞噬,沉入漆黑海底,永世不得超生。   可原烙音的状态算不了太好,那些不起眼的沙粒在他身上留下无数血痕,不过瞬息Alpha就成为一个血人。   “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对吗?”原烙音又有遇见C-12那晚喘不过气的溺水感,“为什么,为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可那些人的死又实实在在与他有关。   那个Beta,求生欲望如此强烈,却还是成为异种的玩物,在得救后依旧死去。   “他们没死,我保证。”闵随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无法容忍自己的疏忽,害得伴侣落入这样的陷境,“别怕,你会没事的。”   塔卢索在实力上一骑绝尘,但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他并不能预测有玛库尔进化出如同鹄卡兹般发展信徒的能力,更猜不到被他轻易碾死的一团沙子竟然从一开始就忍受千刀万剐的痛苦将自己分为两半。   有人想让原烙音死,玛库尔想让他殉情,于是狼狈为奸一拍即合设计这场局。   就算这次原烙音不来,日后也会有其他事出现。   太多血,属于伴侣的血,闵随痛恨自己灵敏的嗅觉,他甚至能闻到几乎把二人包裹的青柠味。   塔卢索的治愈能力还是不够强,他只能控制双手不要颤抖,一一拂过那些混着沙与血的细小伤口。   “嗯。”失血过多,原烙音气息奄奄,浑身难以忽视的疼痛却逼迫他保持清醒,“我一直呆在这。”   他并没有那么傻,离开安全区去拖闵随的后腿。   “我叫你了,我真的叫你了。”   原烙音重复着,他这一次没有遇见异种后独自去扛。   “我知道。”   Enigma看透他苦苦压抑的痛意,低头吻住那张血色尽失的唇,挑开唇缝挤入些许分泌液,想要故技重施转换伴侣的痛感。   “我知道。”   分泌液直接划进咽喉,Alpha眨眨眼。   有些甜。   痛感丝丝缕缕拔除,最后消失不见,可闵随再能忍,终是被Alpha发现端倪。   没有后遗症的腺体,还有在手术台意识全失却能闻到属于Enigma的乌木信息素。   他抬起伤口愈合却仍有残血黏着的右手,抚住闵随的右脸,说话就像是在透支即将逝去的生命。   “手术时……疼吗?”   腺体那样敏感的器官,就连用指腹摩擦也会产生难以忍受的痛感。   划开,注入,缝合。   他不敢想整整六个小时,闵随呆在手术室外的长廊,是怎样承受从他身上转嫁来的痛苦。   “不疼,当时只顾着担心你手术能不能成功。”   原烙音眼底划过一丝酸意,闵随只会亲手撕开从前的谎言伤害双方,那些爱意却如同高山静默无声,倒映在清澈的山泉,闪烁着柔和的光辉。   眼前记忆就像是走马灯,不承认命定伴侣的闵随,冰山融化的闵随,明确示爱的闵随,太多太多他忽视的细节,太多太多他没看见的爱。   即使是恶语相向,他看到了自己与闵随眼底的痛苦,那些脱口而出仿佛早已入骨的恨,其实只是因为爱得太辛苦。   闵随怎么这么笨?   如果还有时间……   他没有时间了。   流了太多血,若是不出意外,他恐怕会长眠于这片神圣而荒凉的沙漠。   “闵先生……”Alpha的气息微弱至极。   两年,七百三十天,他无数次在深夜莫名心跳加速,这是对闵随到邛光的感应。   他说不清楚为何解除完全标记还会有这样的联结,但共处于同一片天空,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离开首都时,出租车司机说若是过得好,便不会再想闵随。   他并不知道是对是错,但在这一刻,他即将消散在天地间的这一刻,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心为闵随跳动。   或许是他们的连接,就算闵随切断触手也无法更改的命定关系。   他恨闵随的隐瞒与玩弄,所以一把钝刀,割得双方鲜血淋漓,但是闵随也是命运手中的棋子,他也不能选择谁是自己的伴侣。   但不可否认,他也在担心闵随有朝一日会带着新欢来邛光。   不过他也知道这一切不会再发生,若是不够爱,上百次在首都与邛光之间穿梭,这也太傻了。   “告诉他们,我爱他们。”就算是他,也少不了要传达遗言。   “我一直爱你。”   他缓缓闭上眼睛。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原来临死之前并不是堕入黑暗,原烙音发现自己还有思考的能力,甚至能听见闵随的声音。   “原烙音!别睡,别睡!”   “我求你,留在我身边……”   Enigma的声音渐渐消失。   泛苦的涩意在心底蔓延,原烙音朝前看去,只见漆黑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发出晦涩难懂的音符,它的触手断了很多根,只留下缓慢愈合的横截面。   即使他从未见过,也能一眼认出。   是年幼的闵随。 第83章   大多数塔卢索的原型是或乳白或透明的光团,里面似乎有强效的光源。   而闵随,是漆黑的。   他挨了很多打,早就是家常便饭,每次只能缩在角落直到这些攻击离开,再孤独地等待伤口愈合。   原烙音是一团透明的光影,他无法触摸到闵随,不能说话,只能呆在闵随身边。   这是第四天。   闵随的身体要比他的同族更小,触手也更短,日复一日不知道持续多少年的霸凌早就让小塔卢索孤僻而又麻木。   因为黑色,他被判为不祥;由于不相信命定关系,他被视为族群的叛徒,塔卢索恃强凌弱,他触手不够强,光团不够大,自然就是最弱者。   直到最近,他在等待伤口愈合时,听见了呼吸声。   塔卢索不需要呼吸,那是低等异种才有的能力,而塔卢索的族地绝不可能混进其他异种。   他默默祈祷,若是真有东西混进来,最好能闹得这片土地鸡犬不宁。   原烙音就坐在他身旁,他们却始终无法触摸到对方,望向闵随的伤口,Alpha心疼又无奈。   他看到太多次闵随因为大大小小的谎话被骗出去折磨。   “你还在吗?”塔卢索发出的是晦涩难懂的音符,但原烙音却能够听懂。   他瞪大眼睛,没想到闵随会发现自己。   “我能听见你的呼吸,我懂得世上所有的语言。”闵随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小心翼翼,声音稚嫩,现在的闵随正在成长期,不过是个小孩。   “你在紧张。”闵随静静等待着,他察觉到越发急促的呼吸,也逐渐明白原因,“你不会说话吗?”   原烙音快急疯了,他怎么就说不了话?   “那你可以陪陪我吗?”   脆弱而无助,还有希冀与恳求,原烙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闵随。   直到亲眼所见,他才真的相信,未来塔卢索的族长,现在只是个谁都可以发泄的沙包。   原烙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会,只能留在闵随的身边,让对方听到他的呼吸。   “我没有名字。”   第一句话就让原烙音心闷得发疼。   “我知道祂们都在骗我,但是如果我不上当,下次会被打得更惨。”   “我也没有朋友。”   原烙音静静听着,他想起闵随那个唯一的朋友西亚莉,现在好像还没有出现,但最后却是兵戎相见,反目成仇。   “我生来就是黑色,触手也很短,还没有任何能力,是族群里的不祥之物。”闵随看向自己纠缠在一起的触手,发出些许笑声,“但是我的自愈能力很强,祂们打不死我。”   原烙音咬住唇,他抱住闵随,却无论如何只能搂住一团虚无。   闵随的世界是由暴力与谎言构筑的,他深受其害,但也无可避免地潜移默化,将其视为家常便饭。   “你在抱我吗?”   原烙音有些意外。   闵随怎么知道?   “我猜的。”   “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哪怕只能听见呼吸,至少能让他知道这里不是只有他一个塔卢索。   他不是人人唾弃的丧门星。   于是原烙音留在他身边,时刻让他听见呼吸声。   他无法阻止加诸在闵随身上的恶意,也无法让闵随听到半分安慰,只能像一个旁观者陪闵随度过这段痛苦的时光。   闵随每天都在挨打,自愈能力既是恩赐也是诅咒。   他每天都在尝试说话,也在尝试触摸属于梦境中的一切,但都是徒劳无功。   终于有一日,闵随觉醒了空间能力,撕裂空间带着他离开重重包围,到了一片无人之地。   “你看到了吗?”   原烙音听出闵随言语中的惊喜,他体内的蓝色光团不停爆炸,触手也在群魔乱舞。   他好想,好想抱抱闵随。   无数次尝试宣告失败,他并没有气馁。   而这次,他摸到了。   与此同时属于他的光影渐渐凝实,出现在闵随面前。   太美丽,太易碎。   “是你一直陪着我吗?”漆黑雾气中有形如雷暴的蓝色光亮,祂不敢靠近原烙音,生怕呼吸就将这个脆弱生物震成碎片,“你是……什么物种?”   “人类,我是人类。”原烙音伸手,那黑雾就如同山间的雾气,有潮湿冰冷的触感,那些看起来能够毁天灭地的雷暴,却只在他指尖留下酥麻的感觉。   “人类?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异种。”   “我们不是异种。”原烙音摇头,宇宙流淌不息的长河中,人类由猿猴进化而来,拥有高于一切生物的智慧,也有异种难以估量的脆弱,“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看见我们。”   “那我也要变成人类。”话音刚落,犹如小山一般的黑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闵随。   原烙音熟悉又陌生的闵随。   Enigma的状态年轻不少,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藏不了围绕自己的漆黑触手,只能可怜兮兮地抱住其中一根望向原烙音。   “你讨厌我的触手吗?”   与同族截然不同的,充满诅咒的,这个唯一给予他温暖的人类,会接受他的不祥与罪恶吗?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触手。”原烙音主动抚摸,拇指摁在凸起的吸盘。   漆黑的,泛着蓝色的荧光,曾无数次缠绕在他的肌肤。   “真的吗?”闵随笑得有些腼腆,他的耳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血红。   该不该告诉他,塔卢索的触手在非攻击状态下很敏感,只能给命定伴侣摸。   “真的。”原烙音点头,他好像明白为何闵随在与他真正相遇之前就成为了人类,“你变成人类了,那你的命定伴侣怎么办?”   闻言,闵随神情有些微妙。   “我不相信基因对命定伴侣的抉择,如果遇见,我会远离他,抵御本能。”   他见过太多同族在遇见命定伴侣后就沦为野兽,为了将命定伴侣囚禁在爱巢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下场凄惨。   偏偏所有塔卢索都对其趋之若鹜。   “塔卢索是诅咒,是不祥,我给不了他纯洁无暇的爱,只会给予他枷锁与痛苦。”   所以一开始闵随非要远离他,拒绝他,就是这样的原因吗?   原烙音想开口,想说“我就是你的命定伴侣。”   可无形的力量阻止他主动去告知未定的命运,他开不了口。   闵随见原烙音没有说话,他莫名有些急躁。   “我们会再见吗?”触手随同宿主心意缠绕Alpha的手腕,他又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怕引起原烙音的厌恶,又软下声调,“会吗?”   “会的。”   “在未来,我们会再见,你要等我。”原烙音望着年轻的爱人,他掌心贴着微凉的触手,提醒现在还单纯的塔卢索,“你要坦诚,不要谎言。”   “可我的生命充满了谎言,没有任何生物真心待我。”无数次欺骗与折辱,他无法浴火重生,只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痕。   谎言组成了他的生活,虽然是苦难,但也无法抹去,从来没有生物说过那是错的。   原烙音望着懵懂的少年,就像闵随从前那般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我真心待你。”   那些话就如同唯一对他和煦的微风,闵随睁大眼睛。   落在他身上的只有嘲讽与攻击,原来接触也能这般轻柔。   “或许你还是会欺骗,还是会做出与那些同族一样强迫命定伴侣的事。”   “但你要认错,你要改。”   “你要知道,有人会永远爱你。”   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缺点与不堪,他见到闵随难以启齿的伤疤,却只有心疼与难过。   闵随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不管多少年都是分明的黑与白。   “我会永远爱你。”   这样的意味太过明确,闵随眼中闪烁着光亮,他难以压抑紧张的情绪,那颗存在但没有用的心脏却剧烈跳动。   “你……你是我的命定伴侣吗?”他在试探,又有些懊恼。   早该想到的,除了命定伴侣谁又能躲过塔卢索的感知,陪伴他这个不祥之物。   “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说要认错,要改。   他说会欺骗。   “对不起。”那就先道歉。   原烙音并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提前见面,受法则影响我会忘记你,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想起,也可能永远不会想起。”   所以这并不是梦境,这是从前。   闵随孤独又备受欺凌的幼年期。   原烙音的心揪了起来,他触及闵随眼底的不舍与痛苦,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而你离开后我也会回归本体,忘记自己早已选择成为人类。”闵随的声音如鸣珮环,但抹不去他的哀伤。   “你会幸福的。”原烙音主动将比他还矮些许的少年抱入怀中,“闵先生,我在未来等你。”   闵随表情微愣,但很快就被坚定替代。   他的命定伴侣不该留在塔卢索的族地,这是污浊的废土,是罪恶国度。   “我会努力度过那段时光,我会找到你。”闵随静静望向他的命定伴侣,“现在,我要把你送回去。”   “我等你太久了。”   一年,两年,无数年,塔卢索的生命近乎永恒,不管自己会不会忘记,终有一日会再次遇见他的命定伴侣。   当原烙音的指尖也消失于天际后,闵随喃喃自语,他感觉到这段记忆正缓缓抽离。   “音音……”   这句迟到的呼唤,他的爱人能否听见?   “睡着了还这么能哭。”有人微凉的指尖从他的眼角划过,擦去那滴泪。   原烙音猛地睁开眼睛,两年不见他也能够一眼认出这是首都别墅。   “闵随,我梦见你了。”他嘴唇微动,想起他亲眼所见的伤疤,只觉得心尖都泛着苦涩。   “我知道。”闵随抬起他的手轻轻一吻,“有人说会永远爱我。”   原烙音眼眶酸涩,他呼吸越来越重,许许多多记忆糅杂,他又想起那段不愿意回首的时光。   就像是刺猬,在受到伤害后会将背留给伤害它的人,无数次竖起尖刺,永远不可能袒露柔软的腹部。   为什么不能舍弃这段感情,他心知肚明。   不喜欢的东西就要丢掉,喜欢的东西就要珍藏,那些为了追求所爱受的痛苦就成了勋章。   因不想那么轻易的原谅而一次又一次刺痛闵随,他试图从男人受伤的表情中攫取报复的快感,这个过程却又有无法舍弃的痛苦。   谎言将两颗紧紧依靠的心残忍分开,又化为利剑将它们戳得千疮百孔,受伤刺痛的那一方躲进阴暗的房间,拒绝示好,拒绝道歉,拒绝爱。   但他又在下意识规避真正两败俱伤的方式,就像在为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留余地。   他知道。   如果不够爱,闵随不会无数次往返首都与邛光,甚至若非巧合,他们再过许多年都不会再见。   旧的伤疤早已愈合,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所有阴暗面。   他的恶劣与冷漠将闵随刺得鲜血淋漓,明明是最重要的人他却不肯施舍哪怕多一分的怜悯。   他们之间的连线逐渐到只有发丝粗细,稍不注意就会彻底断裂。   原烙音反问自己。   这一切是自己想要的吗?   和闵随之间经不起半点波折与谎言,脆弱得就像是打湿后又冻干的纸,不需要力气就能顷刻间化为齑粉。   或许在他离开前选择去寺庙还愿,一切就有了答案。   “我有话想对你说。”细碎的伤痕早就不见踪迹,他就像是在普通的下午睡了一觉,时间好像就这样穿回了从前,他们没有矛盾与仇恨的从前。   “你说,我听着。”闵随坐在床边,阳光暖暖洒下金光照亮他的侧脸。   “对不起,让你好辛苦。”Alpha伸手抱住闵随,将脸挨在爱人的颈侧轻轻蹭着,“这两年是不是很不好过。”   切断完全标记,不过几月就传出命定之番的绯闻,闵随没有问,怕是早已经觉得失去他。   失去伴侣的塔卢索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戕,但他还活着,闵随有太多未竟之事,断然不会这样选择。   第二条就是在漫长的孤独中回归黑白,等待命定伴侣生命的终结,再随之而去。尝过情爱的滋味,那些无尽的时间就像是普罗米修斯被鹰啄食内脏,生生世世无法解脱。   “是我的错。”闵随想起那段藏在他生命深处的记忆,那是他成为人类的原因。   原来他早在见到命定伴侣时,就变成了原烙音种族的模样。   “我真的很爱你,原来那么早你就提醒我不要欺骗,但是我忘记了。”闵随很自责,若非他的疏漏,自己绝不可能与原烙音这般痛苦纠缠。   “不是你的错。”原烙音将他死死抱住,“我不说谎,我一直爱你。”   是一直,是从未断绝。   闵随怔然抬头,他感受到原烙音带着茧的指节滑过,蹭了蹭那枚有些硌手的圆环。   那是他们爱的证明。   酸楚涌上心头,巧舌如簧的闵总失去语言能力,表情看上去有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挥之不去的委屈。   “你不是不祥之物,你是上天的恩赐。”   “继续走下去吧闵随,我们是命定伴侣。”   话语刚落,他被拉入乌木味的怀抱,青柠气息交融着,闵随两只手都是戒指,搁得他的背有些疼,还没来得及戏谑,他感受到湿润的触感在光裸的肩颈绽开。   那是——   闵随的眼泪。   “谢谢你看见了我不堪后还愿意接受我。”   原烙音闭上眼睛。   “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第84章 正文完结   “闵随,陪我去个地方吧。”   小城的风都是和缓的,越过横跨小河的桥,路边有家卖花的小店,四五个平米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   安静,平和,这是原烙音真正的故乡。   “想要束花吗?”Alpha问道,他戴着黑色鸭舌帽,脖间悬挂的触手间若隐若现。   那原本应该是一根红绳,悬挂着一枚做工劣质像是塑料的玉佩。   后来那枚玉佩被Alpha束之高阁。   闵随点头,目光落在那个蓝紫条纹交替出现的桶上,满满一桶玫瑰用塑料网包住花瓣,透过缝隙也能看出娇嫩欲滴。   “你想要什么花。”原烙音望向他,摘下并没有工作的蓝牙耳机,选择他们之间的暗语,“还是玫瑰吗?”   “不。”闵随回答得很快,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强烈,垂下眼睫,“我想要其他的。”   第一次矛盾的那天,原烙音说的话其实他已经记不清,但他始终记得那束银扇草与洋桔梗混合的花束。   他走进店门,老板娘是个很热情的中年Beta。   “有银扇草吗?”闵随很快就将小店扫视完,角落的康乃馨与白菊花,架子上的剪刀与丝带,贺卡是过时的粉色样式。   唯独没有他想要的。   “什么啊?”老板娘关掉电视剧,她反应几秒,又带着笑容回应,“我们这的花都只是常见品种,那条街有家大的花店,里面说不定会有。”   没有吗   闵随并不打算专门为了银扇草去一趟,他又确认了一遍小店里的花。   “那有洋桔梗吗?”   “不好意思啊。”连问两遍都没有,老板娘也有些尴尬,“洋桔梗卖完了,不过玫瑰也很好,今天早上五点运过来的。”   “不用了,谢谢。”闵随摇头出去,看向靠在电线杆上等人的原烙音,正在低头玩手机。   遗憾是常常会有的事情,就像没有出现的银扇草和洋桔梗,闵随心中的微妙情愫一闪而过,原烙音买的那束还在首都的家里,他利用塔卢索的能力定格花的时间,让它们在万物往前流逝的时空得到永恒。   但庆幸的是,他终于再次得到了命定伴侣的原谅。   “没买到吗?”原烙音看着Enigma空着的手,明知故问。   “我们回去吧。”闵随道。   原烙音撇嘴,打开刚刚暂停播放的音乐。   回到家的时间比想象中快些,小城车不多,并不会堵,他们只用了预计时间的一半。   搬到邛光后,他们很少回到这里,只有这栋孤零零的别墅坚守着从前发生在这的一切。   闵随在洗澡。   Alpha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却觉得心烦意乱,他脑海中不停回想半个小时前闵随落寞的表情。   好像重逢后闵随总是这样患得患失,跟初识那般截然相反,他能读懂闵随的眼睛,它们在说——   来爱我。   不要丢弃我。   他再也无法忘记亲眼所见闵随经历的那些痛苦,现在舍不得多说两句重话。   耳机里播放着老歌,原烙音叹了口气,发消息后出门。   十六岁那年买的单车还停在小花园,原烙音检查了下,还能骑。   他骑着车穿梭这个陌生的小城,建筑风格停留在几十年前的墙面斑驳掉皮,摇着扇子聊天的老人,公交车上稀稀拉拉的乘客,处处展现着独属于小城的风光。   自行车停在老板娘说的那家店,原烙音模糊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家新开花店的印象。   玻璃门上挂着“今日营业,欢迎光临”。   他推门进去,看到在打理花的漂亮Omega和玻璃花瓶里的洋桔梗。   “你好,我要买花。”   *   闵随脖子上搭着毛巾,他看着手机里原烙音留下的消息。   【原烙音:出去买东西,待会回来】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他正准备打电话问问时,门锁动了,原烙音外套的拉链拉到顶,手中抱着一束泛青的洋桔梗。   闵随瞬间被欣喜击中,空落的心腔被爱人的重视填满。   “所以,你出去是为了给我买洋桔梗吗?”闵随接过花,仿佛又重新得到原烙音的爱。   永恒的爱,无悔的爱。   “没有银扇草,之前那束是我特意订的。”原烙音算是变相承认他听见闵随与老板娘的对话,“但是。”   他拉开外套,从里面有几朵玫瑰花,颜色火红。   “洋桔梗和玫瑰不是二选一,闵随,我们好幸运,这是从拉乌斯蒙德空运过来。”   闵随再也忍不住,将Alpha连带着玫瑰一起拥入怀中,他记得分离时原烙音每一滴眼泪,那些水滴落在地,将他画地为牢。   而现在,他终于刑满释放,能够将自己的玫瑰抱在怀中。   Alpha从来不是谁的附庸,他独自经历着风雨,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为原烙音而生,作为塔卢索他们的命运就是爱自己的命定伴侣,到真正的相遇发生,时间开始飞速流逝他们无尽的生命走上倒计时,也是从那一刻开始,色彩覆盖单调的黑白,直到走到时间的尽头,那副画圆满落笔,他们在崩塌失秩的世界相拥。   “音音,谢谢你。”   经历纷乱复杂后,还是愿意敞开双臂接受一个劣迹斑斑的爱人。   “闵随,我要去看一个朋友。”   是阮溪。   这样的小城,出现两个腺体残缺的小孩几率太小。   即使他们都搬出去,即使阮溪比他大了很多,残缺的腺体也让他们之间产生了难以隔断的奇妙联系。   两座坟,原烙音将阮溪的信息素重新放在了墓碑前。   “阮哥,我活下来了。”   其他的话不必多说,阮溪将唯一的好运给了他,于是他治愈了腺体,兜兜转转还是与闵随重建完满的圆。   阮溪与江不渡错过太多,命运多舛,他们都是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相爱却分离。   他和闵随是幸运的,他们能够相守永生。   “我来看过他很多次。”   “或许是我的朋友好多都结婚了。”原烙音看着那支孤零零的信息素,神情落寞,“阮哥是我认为会最先结婚的朋友。”   但造化弄人。   “对不起音音,我们不能拥有婚姻。”Enigma身份不会公布,闵随身份证上是Alpha,而双A在他们国家不被承认,没有办法结婚。   “在一起就够了。”   原烙音摸了摸自己裤子的外侧,他并不在意有没有法定关系,他和闵随只会有彼此。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有东西要送给你。”闵随握住他的手,撕裂空间穿梭到千里之外。   现在已是深夜。   黑幕之下,繁星点点,只存在于原烙音记忆中的满天繁星就像是梦境一般出现在眼前。   码头支出的木板踏上去会发出吱呀的枯槁声音,海浪轻柔地朝岸边打去,随着波涛的起伏,那些空寂的渔船也在随之摇曳。   海面一望无际,蔓延到边际的纯黑与天空相接,糅合了那一道天堑。   “你说要送我什么东西?”原烙音已有猜测,Enigma绝佳的好心情能够一眼瞧出,他不自然地摸着裤边,望向无人的码头。   竖琴的乐音婉转而悠扬,是陌生的曲子,渲染了天边的紫云,最终繁星都落进原烙音的眼睛。   对视就是最完美的同频,信息素在这一方天地可以肆意搅弄,青柠甜得发腻从脚踝起往上螺旋缠绕,直到将闵随包裹在其中,那是Alpha宣誓占有欲的方式,往往出现在无法标记的Beta与Alpha身上。   这是隐秘的爱意。   如今,这不为世间所容的畸恋也要撕开云雾。   风,吹起海浪,水与水之间相碰也能发出难以忽视的巨响,它最顶端的水珠化为纯白,与黑浪泾渭分明。   “我爱你。”   闵随的声音传入风中,即使说过无数遍,原烙音也止不住加速的心跳。   “原烙音。”   Enigma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预备庄严的宣誓,那双眼睛有触手搅动的黑色火焰,温热的,黏腻的,就像是要将他焚为灰烬,融入骨血。   “塔卢索的生命无尽,我曾走过无数时光,当遇见你的那一刻生命进入倒计时,你是我黑白世界中唯一的色彩,是我的软肋,我不受触手保护的新生心脏。”   “请允许我爱你。”   “我爱你。”   “只爱你。”   “永远爱你。”   原烙音看到闵随缓缓单膝跪下,视觉中心不变,从平视到仰望他,眼中是化不开的爱意。   精致的戒指盒如同最不起眼的岩石,但又是最完美的那一块,中间躺着一枚雕刻精致的骨戒。   “这是我本体唯一的一块骨头,存着我的力量,它会永远陪伴你,守护你。”   原烙音伸出手,等待那枚戒指落在无名指。   他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被求婚的对象,尤其是在他们不会拥有婚姻的现实,更未想过流传于传说中的生物会小心翼翼祈求他的爱意。   不被法律承认,不为道德推崇,他们就是世人眼中特立独行的双A情侣。   “闵随,我自私而卑劣,无可否认有诸多缺点。”原烙音看那枚完美契合的骨戒,那就像天生长于他的骨节,“你给予我新生,让我感受我唯一没有获得的爱意,分离与矛盾从此以后就是加固我们关系的城墙。”   “我们都看到属于对方的伤疤。”   没有戒指盒,只有一枚更加精致的戒指,散发着绚丽的色彩。   “我请求你,永远爱我。”   他将象征着权力的蓝宝石戴在闵随的无名指上,两枚戒指紧紧扣住他们之间的红线,即使没有那一纸婚约,他们也会陪伴对方走到生命终结。   世界转动时间流逝,黑夜与白昼交替,在昏暗的天空消失的最后一刻,一轮红日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原烙音转过去,感受着海风扑来,几乎将他所有头发刮起。   他见过无数次日落与日出,在这个世界几乎所有角落,但没有那一次能够比得上这一次。   而红日的中点骤然出现一个黑点,它由远及近,直到眼前才发现那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是一艘游轮。   华丽的外壳喷漆,名字显眼。   “Iron号。”毋庸置疑这是谁的礼物。   “它是你的了,新婚快乐,我的Alpha。”   他与闵随不会拥有婚礼,这场星空下的求婚仪式就是他们婚姻的缔结初始。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重重叠叠的熟悉面孔站在甲板上朝他们挥手,原烙音听着竖琴的乐音,眼眶酸涩。   所有给予他爱意,教会他毫无保留表达爱的人都在这艘游轮上,他爱的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与闵随。   他不知该说什么,转过头看向闵随,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瞬间,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   “闵先生。”甚至有隐隐哭腔,他抱住眼前的Enigma,感受到骤然缩紧的拥抱,闭上眼睛将脸靠在闵随的肩膀,任由幸福的眼泪滑落,“我好幸福。”   闵随感受到濡湿,笑着摸Alpha的头,在游轮的欢呼声中紧紧抱住他年轻的爱人。   “你会永远幸福。”   “我们会永远幸福。”   ————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