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总是很疲惫   作者:二胡挂上墙   文案:   在捡到应忱被他包养前,宋闻璟是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的beta,光靠信息素就能勾搭在一起的ABO世界里,奇异得像是第三种人类。   应忱是应氏财团的继承人,是被赞美和追求包围的天之骄子,几乎没人看好他们。   身患信息素狂乱症的情人是只吃不饱的恶狼,可宋闻璟没有信息素能安抚他,只能冷眼看着Alpha易感期的渴望,哪怕虔诚献祭所有,也只是换来一句Beta不行。   应忱年轻多情,身边总是有各色美人。   宋闻璟也曾做不切实际的梦,直到有一日听闻应忱和好友的对话。   ——你喜欢那个Beta?   应忱啧了一声。   ——不是,只是不想看见他顶着那张脸过那样的生活罢了。   宋闻璟想,他可以不停地在风雨里奔跑,却不能在被爱的谎言里烂掉,他所求的不过真的有一日钱货两讫,应忱放他真正的自由。   可到了那一日,Alpha却怎么都不肯放手了。   老实沉默Beta受*霸道冷酷鬼畜Alpha攻   攻馋受但只擦边都能折腾得很晚,受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推开攻:“你除了舔我一脸口水还能干什么!”   攻:“…………”   ………………   十七岁那年应忱遭遇过一次绑架,Alpha成了迷宫计划的最大受害者,那计划的创始人后来死在了实验室的一场爆炸里。   应忱不知道在里面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失去了在里面五个月的记忆。   直到应忱信息素狂乱症复发,当年的受害者应忱重启迷宫计划,由沈家所持股的生物制药公司牵线。   亚盟国有十几例信息素狂乱的Alpha案例,最后的结局都是无一例外地进了精神病院或者因为对社会具有强烈危害进了特殊监狱。   究竟是要顺从本能还是反抗这该死的疾病,应忱是首要任务是找到当初试验的另外一个Omega受害者。   偏偏这个时候他一直温顺的Beta情人起了反骨。   …………   受不会变O   双洁,我会编的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ABO 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词:主角:宋闻璟/兰熄,应忱 ┃ 配角:一众配角 ┃ 其它:ABO   一句话简介:狗血文(正文已完结)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这场单方面的陪伴已经走到了尽头   宋闻璟对应忱很多难以说出口的话,比如说他不想再继续被他包养了。   可是当奶奶疗养院的天价账单传到他这里来的时候,自己的工资还不占零头的时候,他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觉得应忱是故意把他奶奶送到这么贵,他无法负担的地方,只为了让他欠他更多,好安心被他包养,做他白月光的替身。   疗养院条件的确优越,是个自然景观与现代医疗科技融合得相当理想的地方。   宋闻璟第一次看见那跟皇室花园一样的地方,自己都惊呆了,他很难为情地表示要不换一家,应忱说不。   应忱很强势,几乎是到了一种无人能够改变的执拗程度。   宋闻璟跟他性格相反,性格软,只能作罢。   宋闻璟深感自己命运多舛,生命中不仅多次遭遇不幸的巅峰,与奶奶相依为命,最近唯一一次做好事也是引狼入室。   他几年前下班被门口因为信息素暴乱晕倒的Alpha惊吓,留下不小的阴影。   身为Beta在之后脖子不幸遭殃,迫使他不得不在大夏天穿着高领衬衫,躲躲闪闪避着人,让脆弱的同事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对宋闻璟而言,跟人交流宛如攀登冒险,他全然不知如何与人沟通,很多人说他有社交障碍。   公司里,每个人都能够轻易地使唤他,宋闻璟学不会拒绝,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到了他性格孤僻的评价。   和应忱第一次亲密接触体验很差,他们没有实质性地发生关系,应忱只是凶恶地咬着他的后颈,尖锐的痛楚以及腰间那双掐着他的手的疼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呼喊出来,却只能紧咬着唇忍耐。   直到见了血,身旁的男人倒了回去,宋闻璟看了他一眼,然后摸到了颈后的血,一脸茫然无措。   有那么两三秒,他的思绪被剧烈的疼痛所吞噬,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个Beta被Alpha这么带着猥亵性质地咬,宋闻璟都不知道算不算性骚扰。   宋闻璟当时把门口Alpha拖进屋,地面上很快出现了几抹鲜血污染。   把人带进屋里,宋闻璟才心中慌乱,对于Alpha的伤势毫无头绪,把人放在地板上犹豫着不敢轻易触碰,片刻之后,他才蹲坐下来,让Alpha倚靠在冰冷的桌腿,面前的Alpha已经昏迷,头无力地垂落,略长的发丝遮住大半张脸,宋闻璟一伸手,就摸到了他后背的潮热。   他拿着毛巾将Alpha伤口处理了一下,艰难拖到沙发上,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打算见死不救,他把他伤口处理好,临睡前把门反锁,心中盘算着待到明日Alpha醒来再作打算。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四周依旧笼罩在夜色的深沉之中,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被开了,不远处站着那个Alpha,身上非常不见外地套了件宋闻璟洗干净晾着的白色睡衣,衣服被撑得厉害,当两人的目光交汇。   “你救了我?”   宋闻璟点头。   应忱叫了他的名字,让宋闻璟觉得诡异,Alpha居高临下像古代的皇帝,好看得跟宋闻璟破财的住所极其不相配。   “啧,你跟我吧。”   语气像是恩赐。   宋闻璟那口气喘不上来一样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觉得未免太过荒谬。   “……我救了你,但是现在请你离开我家,不然我就报警了。”   宋闻璟颤抖地说出这句话后,应忱脸上还是那般无所谓的表情,退后几步,双手撑在坐在了卧室的单人沙发上。   沙发是宋闻璟自己改装的,是邻居不要的破烂货,被宋闻璟拆掉破旧毛衣重新打的沙发套,一半是明黄色一半是蓝色,然后铺了一块旧毛毯,Alpha姿势霸气地坐在上面,显得很滑稽。   “要听听我的条件吗?说不定你会相当心动。”   宋闻璟虽然穷,但没至于到要卖身的程度。   所以他果断选择了报警。   警察来的时候,核实了一遍他的身份,发现是个Beta后就草草了事。   宋闻璟那个时候在一家小公司做文案,他本以为遇到一个莫名胡言乱语的Alpha是个意外,只是没多久他突然接连倒霉。   公司裁员唯独将他这个小文案裁了,一句公司不要没能力的人,让宋闻璟心不在焉骑着小电驴回家的时候突然把人给撞了,被撞的Alpha显然是讹人,站起身来比宋闻璟高一个头,身形是两个宋闻璟。   所有检查都做了一遍,他赖在病床上说自己一定还有什么检查不出来的内伤,宋闻璟没办法,问他到底多少钱才能解决。   他说二十万。   宋闻璟气得脸都涨红了,他鲜少跟人争执,不会吵架,跟无赖一比,劣势相当明显,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先生,这太无理了。   那Alpha冷哼一声,双手枕在脑后,一副你能赖我何的样子。   “那给你打个折,十万,钱结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刚才你登记的时候我可知道你住在哪里?以后别想过安生日子。”   那段时间,宋闻璟过得相当焦头烂额,奶奶所在的医院也传来了药费需要缴纳的消息。   这个时候应忱出现了。   那个Alpha出现在宋闻璟打零工的地方,将货架上的商品全都扫到地方。   宋闻璟打不过他,被他搡在透明玻璃上,额头不小心撞到了,见了血,痛得他生理性眼泪模糊了视线,那段时间透支身体太过,让他直接晕死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打点滴,头被包扎过了,他一只眼睛看不清楚。   病房里应忱坐在不远处,他说帮他把钱给了那个Alpha,他会帮他奶奶换一家疗养院。   宋闻璟没说话,抬头看,药液流动的速度有些快,应忱伸手替他关小,拿手背碰了碰他手,果然触感冰冷,于是他找护士要了个毯子,给宋闻璟盖上。   “你很坚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应忱,我觉得你很不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与不自在,宋闻璟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要甩开他。   他已经习惯性被人说他“孤僻”“情商低”,猛然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他,心脏感到一阵阵的酥麻。   宋闻璟不清楚应忱究竟有何打算,心中隐隐担忧他可能藏着什么未知的举动,于是下一刻顺理成章缩回手,应忱却碰了碰他的额头,说很凉,然后把室内空调调高。   宋闻璟没谈过什么恋爱,可后来和应忱相处下来,觉得这个Alpha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不喜欢为什么要对他好呢。   那还是有那么喜欢的吧。   稀里糊涂的宋闻璟搬进了应忱的住所,他对他很尊重,温水煮青蛙,以至于时间一长宋闻璟把最开始应忱嘴里的包养忽略了。   他们住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应忱喝醉了,接到司机的电话,说他一个人把应先生搬上来有些难,宋闻璟跟司机一起把人一左一右地搀上了楼。   应忱喝醉了,非要拉着宋闻璟让他给他暖手。   两人坐在沙发旁的地垫上,应忱躺在宋闻璟的腿上。   宋闻璟叫了他一声应忱的名字。   Alpha不情不愿应了一声,然后使劲往宋闻璟大腿一埋,嘟囔了一句就睡了过去。   宋闻璟盯着应忱俊美的侧颜,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上去,心动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迟了。   宽敞的公寓,墙壁挂着油画,屋顶挂着水晶灯,光照得所有的一切纤毫毕现。   应忱带他远离了贫穷,窘迫,像春雨初歇的清晨时分,阳光变暖了,洒在心间还是热的,宋闻璟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他,虽未言语,却已倾心。   但宋闻璟却不敢妄想什么,他太知道一个Beta的分量,能真正站在应忱身边的人不是他这样的,而且他隐隐知道应忱心里有人。   他心有所属,宋闻璟却只能远远观望,不敢逾越那道无形的界限。   宋闻璟陪了应忱很久,直到一次他刚好碰到易感期快要来之前,Alpha见到Beta出现在他房里那副活见鬼的表情,表情像是要杀人,掐着他的下巴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很疼,宋闻璟摇摇头否认。   “不准进来!”   Alpha骂了句脏话让他滚出去。   宋闻璟关上门,抵着墙壁缓缓下滑,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戏剧中扮演的角色,不过是旁观者而非参与者,应忱在他耳边呼唤着别人名字的呢喃,每一声都像是敲打在他心上的战鼓,提醒他这场单方面的陪伴已经走到了尽头。 第2章 只有宋闻璟被他放在这个房子里   第二天清晨,宋闻璟早早起床,熟练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他敲响了应忱的房门,Alpha打开门,他衬衫穿了一半,眼圈很重地看着宋闻璟,后者自然地伸手去帮他系领带。   明明是过去两人默契过百次的动作,就在宋闻璟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领带时,应忱突然皱起眉头,烦躁地拂开了他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过界了。”   他说的是昨晚的事。   宋闻璟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轻声回应:“抱歉。”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宋闻璟默默地收回手,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忙碌着。应忱站在门口,望着宋闻璟的背影,脸上闪过一股复杂的情绪。   宋闻璟把早餐放在桌上,应忱看着宋闻璟,心中的烦躁莫名消散不下去,他坐下来,默默地吃着早餐。   叉子刮动盘子的刺耳声音在寂静的餐厅中响起,应忱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宋闻璟,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昨晚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你也不该打什么念头。”   “易感期,你一个Beta能帮什么忙呢?”   应忱觉得昨晚是宋闻璟故意的。   宋闻璟原本擦盘子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血色都褪了下去,应忱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的话语非常直接不留情面。   宋闻璟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回应:“对不起,不会了。”   有些界限一旦被跨越,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状态,房间再次恢复了平静,两人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昨晚在应忱的房间里,气氛暧昧而紧张,但两人之间并未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宋闻璟背对着应忱,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根本毫无羞耻心。毕竟,昨晚是他主动的,没有哪个金主会因为情人的投怀送抱而生气?应忱的话语,像是一记警钟,提醒他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应忱都没回来过,宋闻璟叹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这段关系结束的准备,他暂时没有工作,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公寓里,一切都将归于平静的时候,应忱又回来了。   Alpha进门的时候,还拉了个行李箱,穿着深色大衣,整个人显得立挺又精神,他看着宋闻璟说他饿了。   仿佛这段时间的分离并未在他心中留下太多的痕迹,他还是像平常出差一样。   宋闻璟轻声回应说:“我给你做饭。”   没人告诉过宋闻璟作为情人应该遵守的界限,他记得他刚收拾东西住进这个公寓的第一晚,应忱的助理就让他自己洗干净。   宋闻当时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望着自己的倒影,他知道,从他答应应忱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入了一个没有道德羞耻的世界,就算他为此找一百个借口,其中包括喜欢应忱这一点,他都是不见光的。   只是那晚应忱没动他。   此后都没动他。   如今,他知道界限了。   宋闻璟是做不一样的情人,他需要遵守一定的界限,不能逾越。   应忱需要的是这样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喜欢他,他应该会立刻赶走他。   宋闻璟想,还好,他最擅长保密。   应忱并不像宋闻璟那般无用,他有事业,有野心。   “——Aiden!关于您和应先生的关系,能否给我们一个明确的回应?您们是恋人关系吗?有人拍到你们在蓝宝石餐厅共度一夜。”   “——Aiden!”   有爱尔兰血统的当红Omega偶像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他戴着墨镜,在经纪人的掩护下穿过由模糊的人影与噪音构成的拥堵,上了车。   应忱和电视机里的明星被拍的时间,正是他还处于易感期的时候,私密聚餐被拍,加上两人身份特殊,这条新闻被被无限放大,有人说两人正在交往。   Omega确实比Beta更具优势,毕竟信息素的魅力无人能够抵抗。   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宋闻璟的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的后颈,指尖触碰到一片平坦的皮肤,那里没有任何标记,也没有Omega特有的腺体。   作为一名Beta,他无法像Omega那样释放出信息素,也无法在Alpha易感期时提供抚慰。   宋闻璟当初在医院醒来,右眼短暂地失明过,一度觉得自己要陷入黑暗的深渊,他那个时候太害怕了,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他也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不然也不会犹如抓住浮木一般攀附上了应忱。   在遇到应忱之前,仿佛不管生活怎么进步,苦难始终像虫一样死死咬着宋闻璟,不肯松口。   可他对应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宋闻璟背靠餐桌椅,跟应忱说他要去工作的时候,应忱放下手里的餐叉,问他为什么要去工作时,宋闻璟没有直接回答。   应忱易感期和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两个模样,宋闻璟闻不到信息素,可是Alpha双眼发红,呼吸急促,都和现在说话平淡有顿挫的样子,完全相反,Alpha被本能驱使,情绪波动极大,最反常的事,可能就是在易感期时失控地紧紧抱住宋闻璟,完全不顾平时的冷静自持。   宋闻璟很轻地说这样的关系总有一天会结束。   他不能说别的,很无耻。   应忱:“因为什么?易感期我推开了你?所以你要独立吗?”   宋闻璟摇头,却又沉默不说话,应忱看着宋闻璟垂眸清秀的脸,说随便你,语气不太好。   宋闻璟是一个不太有情绪的人,秘书曾经跟他说过,宋闻璟疏离,自我封闭,不善表达。   应忱却觉得都还好,他也不喜欢话多的人,可此刻却莫名无名火冒。   当晚宋闻璟的房门就被一只大手抵开,他没反应过来,就被Alpha的领带绑住了,应忱扣住他,在他身上发泄了一通,完事后应忱说闹够了吧,他压在宋闻璟腿上看手机,宋闻璟不想跟手机争抢注意力,可是他嘴里很苦,忍耐了很久才去漱口。   别的Alpha都是咬脖子,应忱开发了一个新的进食点,大腿内侧,这里的皮肤很柔软,第二天宋闻璟喉咙也是哑的,他坐在公交车上,经过一段颠簸路段,才把他飘散的魂魄拉了回来,他觉得自己像个工具。   宋闻璟工作之后就很忙,像有无数任务在后面不断推着催促他似的,他并不擅长社交,带他的人点到即止,所以整个实习期都过得很艰难,像有无数挑战在不断挡着阻碍他。   应忱在这间公寓的起居是宋闻璟一手负责,他又对宋闻璟工作的事颇为不满,所以在某些事上很为难宋闻璟。   宋闻璟如今不可能不在意,他打两份工,出卖一半灵魂做人情人,另外半份做个正常人。   应忱从前并不爱进他房间,如今想着法子折腾他,闹得很晚。   并没有实质性关系发生。   就是纯折腾。   宋闻璟觉得应忱是生他的气。   这样的生活,宋闻璟觉得就像是背后用红灯照亮,让他打起精神,既慑人又诡异。   宋闻璟和应忱亲密的时候只想逃离,可应忱桎梏着他说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每次被弄得很不舒服后,宋闻璟会下意识地去推应忱的胸口,空间和距离都压缩,他忍耐着去□□抚摸应忱的东西,炙热狰狞。   对于宋闻璟来说,那段时间里是毁灭性的,很深刻的,应忱的话语冰得他发抖,只不过偶尔在应忱睡着后,宋闻璟听到相贴炙热胸膛处传出的跳动声,一声又一声不曾停歇,好像又有一丝安心的错觉。   宋闻璟辛苦得早晨几乎都能在车上睡过去,好几次都坐过了站,只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摇晃的公交车就会带他进入梦乡。   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宋闻璟却觉得自己是足够幸运的,在键盘敲击、文件堆叠之中,忙碌也能让他安心。   应忱易感期并不稳定,如同潮汐的起伏,难以预测,Omega的发情期和Alpha易感期被平权人士诟病为生育陷阱,只有Beta才是进化完全的人类,可社会精英大多数都是精力饱满智商超群的Alpha。   应忱在宋闻璟面前只一次易感期失控后,此后的易感期都不知道在哪里找什么人度过的。   宋闻璟曾经在应忱易感期的时候,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可一次都没接通,后来宋闻璟就不打了。   应忱此后体面地出现在他面前,宋闻璟猜测他身上应该裹挟有某个Omega的信息素。   应忱的确可以拥有很多情人,挥动高尔夫球杆给他擦汗水,陪他马术中驰骋草原,甚至在大提琴旁低吟浅唱,只有宋闻璟被他放在这个房子里,了解他每一个皱眉背后的需求,做一个替身,他们的关系,在时间的磨砺下,的确已经达到了无需言语的默契境界。   宋闻璟看见过应忱有一个旧怀表,那样老的东西,每一次指针的跳动,都似乎在将人带回一些模糊的时光,打开里面有张褪色的照片,那人有一半轮廓和宋闻璟有些像。 第3章 是宠物   宋闻璟今年生日的时候,应忱让秘书给他送了个花瓶,白瓷很细腻,瓶身绘有繁复的缠枝花卉。   第二天宋闻璟就把当花瓶放在了入口的橱柜旁,里头插了一束鲜花,应忱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奇怪,看着花瓶,说你就摆在这?   宋闻璟疑惑:“我想着放着还不是放着,这个瓶子很贵吗?”   应忱向来不会买便宜东西,上次生日他随手给宋闻璟一串红色珠子,如今还戴在他手腕上,他在网上查了,少说也要一万。   宋闻璟不太保守说了两万的数字:“那我还是收起来吧。”   应忱:“……不用了,就摆那吧。”   两人从一开始就有个默契,生日都是一起过,宋闻璟会做好饭等应忱回家,第一年应忱生日,宋闻璟差点把自己当礼物送给他,后来不再犯蠢,也会挑些领带送他,那个时候应忱张开手,说给我系上。   一开始宋闻璟在应忱面前柔弱得明显,一步退让、一步恳求,他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羞耻。   后来礼物一直是领带没变过。   宋闻璟生日在三月,应忱在八月最热的时候。   吃饭的时候应忱表示自己今年不想再收领带。   宋闻璟心想那他该送什么,别的他一窍不通,甚至无力承受,应忱像是看穿了他,说自己送的礼物没有重样的,你自己看着办。   宋闻璟知道自己不擅长挑选礼物,每一次的尝试都显得那么笨拙与无力,可他每次都很用心地让图案和花色不重样了。   他想重要的是心意。   但应忱有些刻薄的话戳破了他的理想化:“你就是不用心,别找借口,你知道,我很重视过生日的。”   宋闻璟低头不说话。   应忱有时候说话是真的难听,很不客气。   饭后应忱拉着宋闻璟进屋,说碗让阿姨来洗,宋闻璟知道应忱又要开始干折腾他,就在等待应忱洗澡的间隙,他睡着了,他太累了。   应忱洗完澡出来,看到宋闻璟沉沉睡去,不出意料地生气了。   应忱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边口不择言地道:“宋闻璟!下次我不会再陪你过生日!”   宋闻璟有些无措,心中因为应忱的冷漠而泛起了一阵酸楚,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应忱关门的力道很大,仿佛有股气无处发泄,门在撞击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应忱其实很享受所有人围着他转,宋闻璟以前就是这么做的,可他最近实在太累了。   宋闻璟有时候在事后,躺在床上腿都有些合不拢,瞳孔微微发散,满身狼藉,看着被抓着蔓上的青紫的手腕,和还在自己身上忙活的应忱,心想他何必找他。   以他的条件,应该少有人拒绝。   有一次,宋闻璟刚从一阵湿润热潮中缓过劲,被快//感侵蚀的大脑大概还没恢复清明,他实在好奇问出了口。   应忱原本背对着宋闻璟在整理衣服,他要赶回公司,严整系着领带的衬衫领口现在大张着,头发也被抓乱,平添了几分散漫,闻言背后一僵,说你以为和Omega做很简单吗?你知道Omega那可怕的受孕率吗?   宋闻璟说哦,又接着问那为什么不和我进行*入行为呢。   应忱居高临下地看着宋闻璟,能看见宋闻璟裸露在外的大部分皮肤和白皙的颈部,深色床单配上他这幅懵懂无知的表情,真有够欠*的。   Alpha没好气地开口道:“因为你也有概率会怀孕,你就这么饥渴吗?”   应忱走过来捧着宋闻璟脸就亲,声音含糊:“我最讨厌小孩,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不和你亲近你就不开心,我不找别人。”   “你不用担心被我抛弃,你只要乖的话,我会一直养着你的,我喜欢你的温顺。”   还因为宋闻璟那张脸吗?   应忱话语里还带了几分无奈和宠溺,像是在说瞧,我对你多好。   宋闻璟忽然意识到,他脖子上那圈冰冷的金属,是非常昂贵的束缚,他只要戴上,一言一行,都要受制于为他配戴上它的那个人。   几年前,他心甘情愿地低头归顺于应忱。   如今应忱将宋闻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承认了宋闻璟身上枷锁的地位。   是宠物。   宋闻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落于身后。   周末宋闻璟去疗养院见了一次奶奶,奶奶看上去精神不错,她几年前突发脑血管堵塞,导致行动不便,宋闻璟那个时候打几份工,只能将奶奶送到疗养院请人照顾。   进门的时候宋闻璟将买的水果放下,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奶奶正与细心照顾她的阿姨轻声交谈,见他踏入房间,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笑意如花朵般绽放。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眼中满是关切与慈爱,轻声说道:“孩子,你最近是不是瘦了些?”   “还好,可能是工作太忙了。”   随后,奶奶语气中带着几分询问与关心:“应忱那孩子,工作是不是很忙啊?”   宋闻璟:“对,他工作有些忙。”   应忱来过几次,甚至在他人误会他是他男朋友后也没反驳,这个误会一直到今天,宋闻璟都没法开口解释。   有一次他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颈间隐约的暧昧痕迹,是前一夜色未曾消散的吻痕,被他奶奶看见,这个误会就更深了。   奶奶还是老毛病,不过这两年调养得好,身体一直很稳定。   宋闻璟给她削苹果,奶奶一直在念叨着:“小璟,这医院太好了,是不是特别贵,花了小应很多钱吧,我老了,你们不要把钱浪费在我身上。”   宋闻璟手上的动作一顿,笑着摇摇头:“没事。”   应忱给他花的钱他都记着。   看完奶奶后不久,司机就打来了电话,说应忱今晚有应酬,可能会喝得有些晚,应忱让他过去。   进了包厢,几个Alpha身边,唯独应忱的身边是空着的,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宋闻璟径直走过去。   此刻,应忱脱下了笔挺的西装外套,领口解开两颗,一向整齐的袖口也被他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朦胧中更显神秘。   先开口的是应忱的好兄弟,华瑞集团的二少爷,沈仪臣,说应忱不点人,合着在等你。   应忱大手将宋闻璟揽怀里,偏头在他脸侧落下一吻,两人的气息缠在一起,应忱动作没看上去那么轻,像要把他融进怀里。   宋闻璟被这么一弄,敞开的衣领下露出暧昧的红痕边缘,中心暗红,衣襟随着他的动作扯开一些,隐隐还能看到圈锁骨的牙印。   这些动作落了其他人眼里,惹得一阵酸。   应忱经常做这样的动作,好像表现得有多么爱宋闻璟。   可是宋闻璟知道,什么怀孕都是借口,应忱要为他那下落不明的白月光守身如玉,这种守望就好比他对那份未竟情感的执着,可是他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是真的有渴望,又不敢真的迈出那一步,既不纯粹,又显得可笑。   应忱以为宋闻璟很好糊弄,其实宋闻璟早就看穿了他的虚伪,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他。   毕竟人的心不可能因为察觉到,他不会爱我,就选择自动绕行,那被称□□意的藤蔓只会日夜不停地生长着,直到从荒芜的心田生出希望,没有养料的情况只能吸食宋闻璟的血肉。   沈仪臣:“应少这么几年都没换人,敬真爱。”   “谁说不是,前段时间听说应哥拍下了一个花……”   应忱在那人话说完之前,和他碰了个杯:“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们又谈了些宋闻璟不懂的话,没多久应忱出去了,沈仪臣也跟了出去,宋闻璟洗完手回去的时候,听见从楼道里传来沈仪臣情绪颇为失控地声音。   “仪臣,仪臣,我老子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天生让我给沈大做配的!我不服,应哥!”   沈仪臣的语气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不甘,他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凝聚在这一刻的爆发中。   接着响起了应忱的声音:“那你想怎么办?”   “重启迷宫计划,这对你也有好处……”   宋闻璟想要走近一些的时候,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的酒瓶。   应忱在看见宋闻璟的时候,脸上的警惕消失一瞬,而后皱眉问他在这干什么。   宋闻璟说他出来迷路了,听到他的声音所以才过来。   应忱朝他招招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这么点路也能迷路,说罢就对沈仪臣说他们再聊,他先回去了。   回去的车上应忱喝了酒,将宋闻璟抵在后座亲热,他解开领带,侧身将宋闻璟的双手扣在头顶,在他唇边轻吻了一记,又缓缓在那细腻的颈侧留下一串吻痕。   “……明天还要上班,别……”   宋闻璟话音未落,腰腹便已落入了Alpha的掌控之中,那有力的触感,仿佛昨夜的温存还未散去,应忱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汗湿的记忆。Beta向来没什么主动权,只能任由Alpha的掌心在他的肌肤上留下炙//热的痕迹。 第4章 搞得他像是什么专制独裁主义一样   应忱醒得早一些,Beta在他怀里丝毫没有醒的动静,像一片沉睡的白色羽毛。   为什么是白色的,因为Beta很白,应忱第一次见他,只觉得他营养不良,因为白得不健康,像是长期见不到阳光,所以导致宋闻璟眼下的黑眼圈显得很重。   沈仪臣昨天还调侃他,再喜欢也得让人歇一歇,应忱心想他根本没做什么好吗!都是宋闻璟的工作害的,他甚至还把工作带回来。   不让他去还不行。   搞得他像是什么专制独裁主义一样。   应忱盯着宋闻璟乖巧的睡颜看了一会,他的手已经熟练地伸向了宋闻璟的手机,就像重新掀起被子遮挡住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一样干净利落地关掉了闹钟。   宋闻璟只觉得意识一直塌陷在一片柔软中,他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了,突然惊醒坐起身的时候,应忱也还没有起床,他撑在他身上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了。   宋闻璟匆匆忙忙穿上衣服的时候,应忱把被子没好气地扯下来,宋闻璟以为吵到Alpha了,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以示安抚,说他睡过了头,昨晚忘开闹钟了,他先走了。   “还去啊?”   应忱心里多少有些不爽,毕竟温存得好好的,没想到宋闻璟这个点了居然还要去公司。   “你再睡一会,再见。”   应忱躺在床上,看着宋闻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纳闷了:“我一个副总都没这么爱上班。”   宋闻璟在午餐时间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同事几乎都不在,他刚坐下没多久,突然身后传来的他直属上司的声音。   “宋闻璟,进来一下。”   他所在的公司是一个华区外贸医疗器械总部,宋闻璟准备了很久才进了面试,终于熬过了实习期。   李瑀将手里的文件扔在桌子上,目光锐利地看着宋闻璟,说:“你知道精能上下有多少个员工吗?如果每一个都像你一样不遵守规章制度,怎么管理?”   宋闻璟能进市场部是李瑀面试进来的,他原本以为自己留不下来的。   “抱歉。”   李瑀:“宋闻璟,你很勤奋,能熬过实习期是你的本事,但是以后这种事我希望不要发生,假也不请,人也找不到,像什么样子。”   宋闻璟说了下次不会了。   李瑀向来凌厉,在宋闻璟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你压力很大吗?为什么总是一脸精尽人亡的样子。”   这种直戳痛点的方式确实是李瑀的风格,宋闻璟张了张嘴,说自己睡眠一直不太好。   其实他是睡不够,加上精神萎靡,所以总给人一种思维游离的感觉,可公司没几个有他努力,上万字的市场调研营销他是第一个写出来,还改了三版。   李瑀:“上次的市场调研写得很仔细,出去吧。”   宋闻璟难得被夸,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谢谢李总。”   李瑀心想笑着挺好看的,比平日里耷拉着死鱼眼不知道惹眼多少。   宋闻璟坐在工位上的时候,疲惫地揉了揉右眼,已经习惯的黑影又消失了,他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给应忱发消息说他今晚要加班。   应忱回了他一个省略号。   宋闻璟:阿姨会做好饭的,求求了,后面加了黄豆脸流泪的表情。   应忱没理他了。   宋闻璟以为应忱忙去了。   宋闻璟刻意加班了两个小时,在便利店买了个海苔肉松味的便当吃掉了,凭他对应忱的了解,他不在家的话,他要么会早睡,要么就会出去,宋闻璟决定不跟他碰面就好,他慢慢回家,一开灯,才发现应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宋闻璟跟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抵着背后的橱柜,小心翼翼动也不敢动。   应忱那张脸在灯下像是名贵的奢侈品,光华熠熠,连睫毛微垂的弧度都像是造物主最精心的一笔。   应忱看着手腕上的表,说:“你加班了加了三个小时,辞职吧。”   “不要了吧。”   应忱看着宋闻璟,心想当初明明要的是完全是居家型的情人,什么时候变成事业型了。   “那好,你现在上班了,那么你入职培训肯定有一条公司不允许员工从事副业,避免因副业分散精力而影响工作效率和质量,你和我的包养协议在前,显然你那份工作对你才是副业吧?现在影响到了主业,你说我有没有权利让你辞职。”   宋闻璟想说是也不是。   应忱没包养人的经验,琢磨了一下说:“你要学其他人独立,我可以送你去念书,一年二十万的学费我都可以帮你掏,之后你可以进更大的公司有更好的前途。”   的确很令人心动。   可这就意味着宋闻璟欠应忱的越来越多。   宋闻璟其实特别想问应忱,他与他记忆中的爱人有着几分相似,值得他投入在他身上的一切吗?但宋闻璟是宋闻璟,别人是别人,虽然有着相似的外表,但经历、情感和选择都是不同的。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活着?活着的话,宋闻璟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死了的话,宋闻璟也是个活替身而已。   “我不想辞职。”   不想。   这是宋闻璟第一次那么明确地在应忱表明这个概念,他一贯轻松平和,口头禅是都可以,没有主见,应忱还以为在宋闻璟的世界里,真的没有“绝对”这个概念,谁知道他就用来反驳他了。   “随便你。”   宋闻璟目送着应忱无能狂怒地踢了一脚茶几,他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还不跟上来,然后去洗干净,我易感期快来了。”   宋闻璟:“…………”   Beta拿着浴巾进浴室前,颇为有求知欲地开口道:“你不是说Beta对Alpha的易感期没什么用的吗?”   应忱撑在床上,天生那副矜贵模样,一副浪荡模样盯着宋闻璟:“对啊,可用来咬咬也不错。”   宋闻璟趴在工位的桌面上,眼神盯着大理石地板,手指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自己的后颈,那里的疼痛已经消退,但残留的感觉依旧像是附着着一片炙热,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的情//潮如同烈火,应忱将他翻来覆去地折腾,提醒着他昨晚的疯狂与缠绵,每一次的触碰都让他感到既痛苦又甜蜜。   宋闻璟闭上眼睛想,至少未来几天,应忱都不在家,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果不其然,之后的几天应忱果然没回家。   其实宋闻璟有时候也在想,这算家吗?这是个房子,是应忱用来装他的房子。   他盘点了自己的银行卡资产,找了新的经济实惠的疗养院,却不知道什么向应忱开口。 第5章 应少不是身边有个人   宋闻璟敲着日历,在应忱易感期结束的这天,李瑀拿着一份文件夹在宋闻璟桌子前敲了敲,然后说让他跟他走,今天加个班。   宋闻璟就那样拿着手机跟了上去,直到下了停车场李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而后把工牌摘了下来,让他上车。   直到路程快走了一半,宋闻璟才坐在副驾上茫然开口问李总,我们去哪?   刚好有个红灯,车子稳稳停住,李瑀手指抵着下巴,偏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玩味,看着宋闻璟,说:“我要是把你卖了,这会已经跟买家把价格都敲定了,你还能再迟钝一点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和无奈。   宋闻璟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宋闻璟觉得李瑀在说自己笨,于是干巴巴地说:“李总又不是那种人。”   耳边传来一道很急促的笑声,仿佛在说宋闻璟的看法并不准确。   在红灯倒数的最后几秒,李瑀突然猛地凑近了宋闻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劝你对Alpha的评价还是保留一点空间,Alpha大多都是禽兽。”   他靠近的时候宋闻璟手指不由地揪住了安全带。   “对了,前两天让你背的华森·沃顿的资料,还记得吗?给我简单再介绍一遍。”   随着宋闻璟背出华森·沃顿的履历资料,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背得准确无误,车子很快穿过一片绿化带,车外的景色迅速变换,从柏油大道到宁静的绿带,再到庄园会所的精致大门,驶入一片庄园会所,太阳渐渐落下去,投下一片余晖在停车场,宋闻璟随意一瞥都是豪车,阳光不停跳跃在精致的车标上。   李瑀打量了宋闻璟一眼,而后从后座上拿了一套西服让他穿上,宋闻璟露出一抹诧异,偏头一看,李瑀已经从不知道哪里拿出的定型喷雾在对着镜子整理发型。   “实在抱歉,不能像霸总一样带你去变装,不过我做发型的手艺一流。”   说罢比了个大拇指。   “快换!”   宋闻璟的诧异表情在李瑀的快速动作下显得有些呆滞,他接过西服,而后迅速到了后座解开衬衫扣子。   李瑀目光在瞥见那一抹线条精致的锁骨的时候,把镜子伸手翻转了个方向。   衣服虽不太贴身,但是质感比宋闻璟身上的不知道好到哪里,李瑀的手艺确实不错,他头发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五官,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小的蜕变。   李瑀向门口的保安出示了请柬,两人顺利进场。他随即从侍者的托盘中取下一瓶香槟,递给身旁的宋闻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宋闻璟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瑀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说:“我准备给你升职,懂吗?莉莉要回家备孕了。”   李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惋惜。   “这是我第二个离我而去的Omega助理。第一个男Omega已经嫁入豪门,现在都生了第二个孩子了。Omega漂亮、体贴、机灵,必要时还能发挥信息素的作用,但我这次决定换一个Beta。你不是一直在楼道里练习英文吗?现在是实践的时候了。”   李瑀说罢,轻轻拍了拍宋闻璟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鼓励:“好好干。”   宋闻璟愣在原地,仿佛还未完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周围的喧嚣似乎都淡去了,只剩下李瑀那句“好好干”在耳边回响,如同一场即将拉开序幕的戏剧,而他,宋闻璟,变成了这场戏剧的主角。   李瑀指了指华森·沃顿的方向,而后就说你得适应这样的场景,宋闻璟跟着李瑀过去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着华森·沃顿的生平,文森集团的三公子,已婚,李瑀一口流利的英文,而后将宋闻璟拎了出来介绍,我助理。   宋闻璟恭敬地对着人打招呼。   华森·沃顿身边还有女伴,他身着定制的西装,显得格外挺拔,眼神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宋闻璟跟在李瑀身边,心跳加速,微笑着伸出手:“华森先生,你好。”   华森·沃顿微微一笑,握住宋闻璟的手,说着你好。   宋闻璟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伸回了手,李瑀看着宋闻璟微微僵硬的模样,心想真出息。   等李瑀和华森·沃顿寒暄完,回头却没见到宋闻璟的影子,李瑀把空杯子搁置,刚一转身,却看见宋闻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不知从哪里倒了两杯红酒,这里的确是酒庄没错。   而且最重要的是华森·沃顿的确喜欢红酒。   李瑀觉得宋闻璟还是挺孺子可教的。   李瑀溜达了一圈回来,短短时间内,和三个Omega调交换了联系方式,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宋闻璟正捧着手机,颇有些虔诚的意思。   李瑀站在宋闻璟面前,看着他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不禁感到好奇,他轻轻挥了挥手,宋闻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迅速将手机递给李瑀,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领导,你看!”   李瑀目光落在屏幕上,只见一个新联系人显示在屏幕上方,华森·沃顿在华区的秘书。   李瑀看着宋闻璟的表情,没好意思打击他,便点点头,将手机还给宋闻璟:“干得不错,要是能跟他们谈下我们明年的合作,宋闻璟,那你简直是精能难得一遇的天才。”   宋闻璟定定地看着他。   李瑀只觉得看到了宋闻璟眼睛都亮了,跟看见肉骨头的小狗一样。   “好了,自由活动吧。”   宋闻璟还想说什么,李瑀已经转身把笑投递给了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女性Omega。   宋闻璟环顾四周,宴会厅内的装饰奢华而精致,宾客们或站或坐,谈笑风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   就在他随意乱看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侧脸。   应忱。   应忱的出现完全瞬间成为周围人的焦点,他身着黑色西服,俊美无俦,在人群中几乎是最亮眼的存在。   而他身边挽着个女伴,是个打扮得相当漂亮的女性Omega,穿着一袭香槟色的吊带长裙,风姿绰约。   Alpha也是分等级的,只有体力,天赋值都远超常人的Alpha才可以被称为优质Alpha,他们大多都是精英,占据社会生产高层领导者的位置,而应忱就是其中的一员。宋闻璟跟做贼一样把自己藏在了一颗茂密的绿植背后。   应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宋闻璟立刻屏住呼吸,垂眸身体更加紧贴着身后的墙壁,生怕被发现。应忱的目光最终没有停留,他转身继续与身边的女子交谈,举止优雅,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高贵与自信。   直到那个女人离开。   这个位置恰好能听到应忱和人传来不轻不重的对话。   “应少什么时候跟何小姐把事定下。”   “下半年吧。”应忱面无表情地说,“家里老人催得急。”   “可听说应少不是身边有个人,好几年了,不闹吧。”   应忱闻言表情有些难看,瞪了那人一眼,像是觉得他不该提起般道:“就是个Beta,能掀起什么风浪。” 第6章 没问题,只是很糟糕。   宋闻璟逃不掉,只能被迫听到应忱和他的朋友们的对话。   “确实,一个Beta情人而已,只要懂事,到时候拿钱打发就行了,不乖嘛,再说。”   “应少养着的那人挺听话的吧,这么多年也没说出什么幺蛾子。”   应忱:“他……挺乖的。”   说这话的人是林泽明,家里是连锁酒店的:“不过还是得防,我大哥上个月外面养着的小情儿大着肚子逼上门,把我大嫂气得直接早产。”   “这些养在外面的人就是没有心肝的,只有老婆才是自己的。”   应忱听到这话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哦,是吗?”   宋闻璟听着他们像是谈论着低廉的玩具一样讨论自己,应忱背对着他,也没有出声反驳,圈子共识都是一样的,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这些人的话语轻浮,仿佛一把无形的刀子,一点点挑开着他与应忱之间本就赤裸见不得光的关系。   刚才那位应该就是未来应忱的结婚对象了吧,他们看起来确实很相配。   应忱跟他分手的时候会给他钱吗,宋闻璟默默想。   宋闻璟没告诉过谁,他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在察觉到自己右眼可能会失明的那一刹那,病房内的灯光柔和而温暖,但宋闻璟的心却如同被冰封一般,冷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眨了眨眼睛,应忱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不确定地问宋闻璟还好,却奇迹般地给了他些许安慰。   宋闻璟抓住了他的手腕,应忱愣了几秒就这样任他抓了很久。   宋闻璟的手指紧紧扣住应忱的手腕,仿佛那是他当时能抓住唯一的依靠。应忱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任由宋闻璟抓着,他的另一只手抚过宋闻璟的额头,说没烧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对望着。   宋闻璟的呼吸逐渐平稳,应忱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别担心,那个人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谢谢。”   平心而论,宋闻璟长得并不是多么惊艳,至少不是做情人的料子,应忱之前带他出去过,沈仪臣选的地方,灯光闪烁,音乐震耳欲聋,又吵又闹,他身边的Omega小男生娇滴滴贴着他撒娇,是应忱从宋闻璟这里得不到的那样的满足。   至少情人得这样。   宋闻璟僵硬得跟根木头一样,双手紧紧抓着酒杯,他以前不懂应忱为什么要包养他,后来看到那个怀表就懂了。   宋闻璟从十八岁醒来后的人生一直都在奔跑中,他需要学费生活费,奶奶需要药费,他疲惫得一睁开眼就不能停下来,就要考虑明天的开销,身形瘦削的Beta,皮肤因长期的劳累而显得有些苍白,眼眸总是带着疲惫和忧郁,他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沉重和无奈。   在应忱出现之前,他不懂人为什么只可以工作几个小时,他养病那段时间,有人照顾他,宋闻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可以在花园中静静地坐着,看着一朵花从含苞到盛开。   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宋闻璟的肩上,突然吹起一阵风,白色的蒲公英毛绒种子在空中轻盈地舞动,就在这时,应忱从一旁的林间小径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脸格外英俊。   那时候应忱总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宋闻璟,他告诉宋闻璟,以后可以不用再过那样的生活。   有魅力的是宋闻璟的脸,不是宋闻璟。   有些残酷。   应忱一开始并没有把包养说得那么直白,宋闻璟也没领悟得那么彻底,他以为没签什么协议,只是应忱喜欢他的一种情趣,却未曾料到应忱从始至终都将这段关系视为一场交易。   但后来宋闻璟明白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他爱上应忱了。   现实往往不尽人意,宋闻璟这才明白,自己并没有那样的好运,这世上除了奶奶,真的没人真正爱他,他可以在风雨中奔跑,却不能沉溺在被爱的谎言里烂掉。   “阿忱,我们走吧。”   “爸爸在那里,你和他们碰个面吧。”   应忱说好。   那位姓何的漂亮女士从远处走过来,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显得优雅而从容。她非常自然而然地挽住应忱的手臂,声音甜美而亲切。宋闻璟突然觉得光有些刺眼,他更加贴着墙壁,仿佛想要把自己融进去里。   直到不远处的身影离开,宋闻璟面前慢慢投下一道阴影,李瑀严重带着兴味地看着他,而后看着不远处的应忱等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你要是Omega,这么近早就被发现了。”   Beta没有信息素,在这个光靠信息素就能乱来的世界,像是异类。   “你跟应家的大公子什么关系?”   宋闻璟说没什么关系。   李瑀:“你知道你为什么在办公室跟人处关系处不好吗?”   宋闻璟不知道自己没人缘这回事已经传到了李瑀耳朵里了,虚心请教:“为什么啊?”   “因为你身上Alpha信息素很浓,一闻就是个攻击性,占有欲很强的Alpha,我这样的Alpha闻到只会生起抵触,更别说其他人只有臣服感了。”   “请问哪个Alpha和Omega敢靠近你?”   宋闻璟露出一脸迷茫。   很浓的Alpha信息素味道?   应忱喜欢在宋闻璟身上乱咬,这并不稀奇。   可真的那么明显吗?宋闻璟无法理解,无法真切地感受,他只在书本中见过,信息素尤其是在性吸引和生殖行为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相互吸引,往往会导致强烈的生理和情感反应。   在Omega发情期,信息素会变得异常强烈,吸引Alpha的注意,并促使Alpha产生强烈的保护和占有欲望。   而在Alpha易感期,信息素变得异常强烈,则是为了诱导Omega发情,得到抚慰。   Beta则像是阻隔在信息素外的第三种生物。   应忱和宋闻璟度过的第一个易感期,在宋闻璟面前露出那卑微渴求的一幕,宋闻璟第一次恨自己不是Omega,这样他就可以释放信息素安抚应忱。   他看着应忱紧皱的眉头和焦躁的眼神,只能紧紧抱住应忱,任凭他咬着自己的脖子不放,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第二天应忱说Beta果然还是不行。   “你们天天做吗?”   宋闻璟沉默加脸红。   李瑀:“懂了,走吧。”   宋闻璟坐在车内,李瑀刚要启动车子,车辆的引擎低沉地嗡鸣着,突然车窗一暗,应忱大力敲着车门,做了个让宋闻璟下车的手势。   李瑀降下车窗。   应忱:“宋闻璟,滚下来!”   宋闻璟下意识看了李瑀一眼。   李瑀眉头一皱,当即举手以证清白:“我是他上级。”   宋闻璟一下车就被应忱拉到了身后。   宋闻璟没站得很稳,扯着应忱的胳膊。   “你穿的这是什么!还有头发?”   应忱语气很不好,像是宋闻璟什么都没穿一样。   李瑀冲宋闻璟摆摆手说明天公司见,便溜之大吉。   宋闻璟:“……真巧。”   应忱扣着宋闻璟的手腕,说你到车上去给我呆着。   宋闻璟默默爬到副驾驶座上。   刚才和应忱交谈的几个人好奇地看了过来,同应忱说了什么,宋闻璟几不可查地放低座椅往后靠了靠。   等应忱上车的时候,宋闻璟快平躺下去了。   “你躲什么?”   宋闻璟:“你易感期过了吗?”   应忱嗯了一声就嚷嚷着宋闻璟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快脱掉。   宋闻璟想问问袖子,应忱从后座里拿出一件备用衣服扔给宋闻璟,非常嫌弃地说:“现在立刻马上,把衣服换掉,难闻死了。”   真的那么敏感排斥吗?应忱一副快要气死的表情,见宋闻璟不动,自己就要动手来扒。   宋闻璟连忙说我自己来。   应忱启动车子出了庄园,宋闻璟把手放在皮带上。   “怎么,要我给你脱吗?”   宋闻璟于是解皮带的动作快得离奇,应忱的衬衫在宋闻璟身上显得空落落的,刚好遮住大腿根的位置。   应忱眼疾手快把李瑀的衣物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宋闻璟想伸手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   “几件破衣服,这么心疼。”   宋闻璟瞥了一眼窗外,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这样?那不是我的。”   应忱:“宋闻璟,你今天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上班。”   “上班在这里?你觉得我是傻子吗?还有刚才那个Alpha,对你动手动脚,我都看见了。”   宋闻璟解释:“你不要这么说,他真的是我上司,我们到这里是工作。”   应忱只哼了一声:“那你说,什么工作?”   宋闻璟于是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应忱在一个路口把车停下,然后拽着宋闻璟,从后面环住他,宋闻璟腰也很薄,应忱做了一个十分侮辱人的动作,他把手掌贴在宋闻璟的大腿上,贴在他的耳侧:“不要让我发现是这种工作,否则我不会放过他的。”   两人的身体几乎没有缝隙地紧贴着,宋闻璟闻不到应忱身上的信息素气味,可他拿开了应忱的手,呼吸都有些不畅。   “生气了?”   宋闻璟觉得李瑀说得没错,应忱大概不仅是信息素有攻击性,并且整个人都令人不适。   一直到回家,宋闻璟都没出过声。   应忱说话很不客气,若是以前宋闻璟大抵是要哄他的。   车子驶入车库内,宋闻璟说:“你要结婚了吗?”   车内空调的冷风带着冰冷制机的味道,透过缝隙钻进宋闻璟体内,氛围异常僵硬,宋闻璟以前最讨厌这样。   应忱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方向盘:“谁告诉你的。”   “我听见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很糟糕。   宋闻璟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车库安静得可怕,应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接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宋闻璟无关了。 第7章 你在这些没用的地方挺努力的   宋闻璟突然抬头给了应忱一个亲吻,语气又如同从前般软了下来,在哄他,说你别生气了,我们上楼去吧。   地下车库里的灯光柔和,映照着他们对视的身影,应忱似乎是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般,语气别扭说:“你知道就好,是你在惹我生气。”   宋闻璟非常配合地抗下这口锅,公寓是单层单户的,应忱不顾宋闻璟的反抗将西装外套脱下来遮住他的下半身,把人从车里抱出来,一直在电梯里才把人放下来,他挡住了监控。   应忱看着宋闻璟低垂着眸被挤在角落,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暗影,衬得清秀的脸多了几分阴翳,想是在想些什么,又想是什么都没想。   他其实有点看不懂宋闻璟,Beta在他身边这么久,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好像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无所谓,就连刚刚他问出自己那句话的时候,应忱其实都做好了宋闻璟会发作的准备。   可他没有。   挺好的,可是应忱却一点不觉得开心。   不过也习惯了。   李瑀的衣物被扔了这件事让宋闻璟觉得很抱歉,他窝在床上,在聊天框里问他多少钱,他赔给他。   李瑀那边隔了一会才回复他说,不用赔,下次把应忱介绍给他认识。   宋闻璟觉得李瑀是不是看不懂他的身份。   “他不会听我的。”   李瑀说他混得太差了。   “我要是你,一定从应大少手里套个经济自由出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应家多有钱吗?要我给你科普科普吗?他给那个叫Aiden的明星去年过生日包下的豪华游轮,一晚挥金几十万。”   宋闻璟只苦笑,看向不远处的应忱,Alpha插着口袋站在那里在打电话,背脊宽阔挺直,无坚不摧的模样。   他确实没忘,那是在他看到应忱和Aiden的共处一夜的新闻后不久,有一天应忱问他看到什么了吗?   宋闻璟心下一窒,摸不清楚应忱到底想要问什么,于是装傻问什么?   应忱看他一眼后就说没什么。   没多久Aiden生日那日,宋闻璟那晚等到十二点,刚想问问应忱今夜回不回来,却看到手里推送说今天是Aiden的生日,宋闻璟手指点了点手机。   他面上仍平静,心想今夜至少不会被折腾,可上床睡觉了,却一直没有睡意。   直到迷迷糊糊被电话吵醒,宋闻璟摸索着接起来,那头音乐震耳欲聋,他怀疑应忱是把话筒对准了音响,才会发出这样的   “我今晚不回去了。”   宋闻璟:“……哦。”   应忱说:“……说点别的。”   “玩得开心。”   “宋闻璟……算了,这里有很多很意思的人,比你有好看有魅力多了,信息素也很好闻。”   说罢Alpha就挂了电话,宋闻璟听着那头沉默下来,捏着手机呆坐了很久,他疲惫不堪地将自己的脸埋进双腿之中,他是很普通的,性格普通,智商普通,或许只有脸对于应忱来说不普通。   在Aiden之前,应忱的生活也挺荒唐地过一段时间,那是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末,应忱带他去了蓝梦海湾度假回来之后的事。   蔚蓝天空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宛如一颗镶嵌在地球上的璀璨宝石,那里的海水是宋闻璟从未见过的清澈见底,呈现出层次分明的蓝绿色调,从浅滩的碧绿逐渐过渡到深海的湛蓝。   海湾周围被郁郁葱葱的椰子树环绕,沙滩是细腻的金黄色,柔软得仿佛是天使的羽毛,应忱戴着墨镜掌舵带着宋闻璟出海看海豚。   巨大的海洋生物跃出水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又悄然潜入水中,只留下一串欢快的气泡,夜幕降临时,天空中繁星点点,月亮洒下银色的光辉,像一条银色的光带,海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海盐味和热带水果的香气,很能让人忘却尘世的烦恼,沉浸在自然的怀抱中。   两人坐在一张白色的野餐布上,应忱喂宋闻璟喝了一口清甜的果酒,然后扣着他的后颈吻了他,那一夜美得像是月光和海浪共同编织的梦境,两人唇间残留着香甜,海风轻拂着他们的发丝,海浪抵着岸边拍打,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沈仪臣煞风景地也出现了。   宋闻璟回酒店给应忱拿墨镜回来的时候,无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喜欢上了那个Beta?”   “没有的事,我只是不想看到那张脸过那样的生活。”   宋闻璟转身离开。   从那回来之后,宋闻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应忱也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经常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像是在用酒精麻痹着什么,然后让宋闻璟半夜去接他。   司机兼秘书的Laura搞不定他,宋闻璟也不知道应忱到底怎么了,他枕着宋闻璟的大腿,睁着醉意的眼一直盯着他,喃喃道:“不会吧……”   盯着宋闻璟都觉得有些发毛,伸手去遮住了应忱的眼,挡住了照进来的光。   充当司机的Laura对于老板这种深夜影响她睡美容觉的行为非常深恶痛疾,却也只敢在确认应忱在睡着后才开口说:“宋先生,你不会觉得累吗?这都是这个月第五次了。”   Laura觉得她老板挺作的。   宋闻璟说:“他给了我很多钱。”   他应该没喊累的资格吧。   深有同感的Laura点点头。   那样的日子大概维持了半年之久,应忱恢复了正常。   没过多久应忱的父亲对外公布了一个情妇生的孩子,只比应忱小六岁,还在上大学,那段时间应忱心情前所未有地差,易感期陷入混乱,情绪和行为失控,导致他变得异常激烈、冲动,甚至具有攻击性。   从极度的兴奋到深沉的抑郁,好像就一瞬间,体温升高、肌肉紧张,Alpha在易感期对领地的保护意识会变得更加强烈,他砸碎了很多东西,甚至从保险柜里拿出了枪,嘴里喃喃说着我会保护你,宋闻璟被应忱抱着反锁在卧室,在腰间触碰到那冰冷的枪声,整个人都在发颤,Beta一直在说不行,宋闻璟的第一次是在应忱失去自控能力的易感期夺走的。   宋闻璟身体紧绷,肌肉如同被电流贯穿,应忱情绪如同狂风暴雨,性//欲如同野火燎原,无法被理智所控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他的伴侣,完成那原始而强烈的结合。他的身体在渴望,他的灵魂在呼唤,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对亲密接触的渴望。   Beta只能任其摆弄,变得狼狈毫无抵抗之力,浑身都是肮脏的体//液。   应忱失去了平时的优雅和控制,一切都是那么原始,那么本能。   幸好宋闻璟知道应忱的抑制剂位置,在短暂地安抚下应忱时,伸手摸到了药剂,在被应忱弄残之前放倒了他。   宋闻璟住了一周的院,Laura将一个未被对外公布的消息告诉了他,应忱有信息素狂乱症,已经很多年没发作过了,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了应忱的母亲赵韵璇。   她的身姿挺拔,步伐稳健,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时间的脉搏上,宋闻璟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外套,内搭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下身是一条高腰直筒裤,裤脚恰到好处地露出精致的皮鞋尖。   岁月沉淀的智慧和坚定,让她看上去那么高不可攀。   “你就是应忱养在外面的那个Beta?”   宋闻璟:“对。”   “应忱已经很久没发过病了,受了什么刺激吗?”   宋闻璟疑惑地摇摇头,赵韵璇突然凑近了他,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后说:“难怪。”   “什么?”   赵女士说:“你长得像一个Omega,他的初恋,可惜死得太早了,没想到他居然找了一个这么像的。”   宋闻璟觉得那一刻世界仿佛瞬间崩塌,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后来他发现了那个怀表,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呼吸能那么急,每一个吸气都像是在努力抓住即将消散的现实。   原来所有的选择和好运都只是别人的剧本。   应忱曾经受过催眠以对抗信息素狂乱的记忆,他醒来后就忘了易感期发生的一切。   赵韵璇给所有人下了封口令。   宋闻璟也从未提过。   不过那之后,应忱冷了宋闻璟很长一段时间。   应忱讲完电话后,就上了床,他贴近宋闻璟的时候,就察觉到他身体僵硬了一瞬。   “不碰你,那么紧张干嘛?”   Alpha的身躯紧贴在宋闻璟的背后,仿佛是一片炙热的海洋。   应忱他的手臂环绕过宋闻璟的腰际,手指扣住,如同一条坚实的锁链,将两人紧密相连,宋闻璟感觉到应忱的呼吸拂过他耳畔,甚至在说话的时候,还能听见胸腔的鼓鸣声。   “宋闻璟,我结婚的时候,你会来吗?”   宋闻璟不懂应忱还要提几遍结婚的事。   Alpha的下巴轻轻抵在Beta的肩膀上,两人的脸颊几乎相触,距离如此之近,然而,从应忱口中吐出的字句,直指宋闻璟的内心最脆弱之处。   “会吧。”   宋闻璟不会忘记赵韵璇同他说,应忱是一定要和Omega结婚的,与他匹配度越高的Omega才会治愈安抚他的信息素狂乱。   应忱咬着他的耳朵冷笑一声:“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没有上进心的情人。”   宋闻璟觉得自己的专业度被受到质疑,身体微微颤抖,然后憋出一句:“我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你在这些没用的地方挺努力的。” 第8章 好像度过过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宋闻璟十八岁那年遭遇霸凌被人推下楼梯,失去了部分记忆,奶奶带他转学离开曾经的伤心地来到了陵市。   初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宋闻璟经常做噩梦,他梦中自己仿佛被抛弃在无人之地,四周的墙壁散发着阴冷的白色光芒,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金属的冷硬气息,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每每宋闻璟试图移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固定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四肢无法动弹,手术刀在金属托盘上滑动的声音,清晰而刺耳,一阵寒意从脊背直窜头顶,头皮发麻。紧接着,那种冰冷而锋利的触感在皮肤上缓缓划过,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正在剥开他的皮肉,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宋闻璟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涌动,那种被切割的痛楚让他几乎要尖叫出声,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已经很久没做过那种梦了,宋闻璟一身冷汗地惊醒的时候,才六点,身边人的手臂如同铁索一般,将他牢牢地固定在怀中,不留一丝空隙,难怪宋闻璟觉得睡着后吸气都变得异常艰难。   Alpha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温暖而又沉重,应忱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丝的热气。   宋闻璟小心翼翼地挪开应忱的手臂,下床,他脱下被汗湿的睡衣,重新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应忱蹲在他面前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什么时候到这睡的?”   应忱面容冷峻,给人一种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场。   宋闻璟:“……躺了一会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不想跟我躺在一张床上?”   宋闻璟说不是。   应忱站起身居高临下指尖贴着他的脸说:“你是在发脾气吗?”   宋闻璟愣了一下,说什么?   “我结婚的事。”   宋闻璟说不是:“结婚很正常,没什么好生气的。”   “真心话?”   宋闻璟点头,他觉得应忱能够减少提他结婚的话题的话,他会很乐意说一些他想听的话的,他是真心的。   应忱早饭都没吃,就走了,落了点东西,还是司机上来拿的。   宋闻璟换衣服的时候避开了Laura送来的还未拆吊牌的当季新款,应忱说过很多次他不穿就直接扔了,但是越累越多。   他在公司附近的药品店里购入了两款信息素消除喷雾,他像给自己全身消毒一般,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喷了遍。   直到他自己觉得都被一股柠檬的清新完全覆盖的时候,才停手。   到了公司,宋闻璟主动去帮打印出现困难的同事操作,果不其然,没有出现过去同事掩鼻匆匆离开的场景。   宋闻璟想,原来真的是应忱的信息素缘故,他虽然性格内向人缘不好,但是也没到人见人躲的地步,原来都是Alpha的信息素害的。   忙了一上午,宋闻璟关闭文件夹,在浏览器里输入了何诗琪三个字,父母有着深厚政治背景,父亲何振邦是资深的外交官,母亲是活跃的社会活动家,致力于推动社会公正和ABO民主进程,她本身就毕业于法学院,拥有法学硕士学位。   相当优秀的身世的履历。   李瑀过来敲他的办公桌,宋闻璟的桌面还停留在何诗琪的社交主页上,紧急关闭的时候,还是被看到了,李瑀挑眉。   “一起吃午饭。”   公司有专门的员工食堂,不多时,两人各自打了一份饭,面对面坐着,李瑀说你今天身上的味道不错。   宋闻璟闷闷地说谢谢你提醒我。   “不用谢,把我引荐给应大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宋闻璟知道李瑀对自己态度变化,肯定有应忱的原因,不过还是坦白地开口了,希望他对自己不要抱有那么大的期待,免得失望。   “我对他来说……有些无足轻重。”   在宋闻璟的心中,应忱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是情感世界的全部。   然而,对于应忱而言,宋闻璟的存在却显得轻如鸿毛,浅尝辄止,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他有一天会结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Beta只是众多过客中的一员,没有特别的意义,也没有深刻的烙印。   “你跟他在一起几年了?”   宋闻璟说:“三年多了吧……”   李瑀习惯了快餐式恋爱,他对于感情的理解带着几分随性和洒脱,那种迅速升温又迅速冷却的情感模式,对他来说,既刺激又省心,不需要太多的承诺和束缚,简单快捷,满足即时的需求。   对于有钱人包养情人的现象,他无法理解其中的乐趣,在他看来,这种建立在金钱交易上的关系,跟买来的附属品没什么区别。   李瑀对于那些为了物质享受而放弃自我,将自己的情感和身体交付给一个只因为金钱而在一起的人,无法理解。   可他打量面前的宋闻璟,更无法理解了。   因为宋闻璟脸上没有那种安逸生活带来的轻松和满足,反而是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思,带着一种匆忙和目的性,Beta的肩膀总是微微前倾,似乎肩上上压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重量。   宋闻璟衣着虽然整洁,但李瑀能看出那件衬衫的袖口已经有些磨损,领口也略显松垮,不是什么叫得出名字的牌子,挺朴素的。   更别说一个人躲在楼道里背英文,累得能在开会的时候睡着。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宋闻璟可能是应忱身边众多情人中地位最低的那个。   上次在宴会匆匆接触,他就看出宋闻璟没有那种被宠爱的情人应有的自信和从容,反而是一种小心翼翼和不安,跟应忱说话也是一种近乎谦卑的态度。   应忱的社交圈中,情人应该是光彩照人,衣着华丽,作为Alpha生活中的一抹点缀。而宋闻璟,相比之下,显得黯淡无光。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宋闻璟想了想:“他在我最困难的救了我,还帮我奶奶付了疗养院的费用,我欠了他很多钱。”   李瑀的心中涌起一丝同情,他开始理解宋闻璟为什么总是那么紧张和不安,这是以身抵债了。   “哎,接下来的项目我带你吧,你多挣点钱把债还了……不能一直下去。”   宋闻璟感激地说谢谢,之后工作更努力了。   宋闻璟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应忱,他连续几天都没有回来,Laura给他发消息说Alpha这几天简直前所未有的低气压,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行事,生怕一不小心就触碰到Alpha哪根敏感神经。   宋闻璟和Laura都在应忱手底下领钱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些惺惺相惜,所以一直互相通气。   就连宋闻璟能出来工作也是托了Laura的福,因为她刻意整理了一份全职太太群体一直是抑郁症高发群体的报告放在应忱的日常读物旁边。   应忱皱着眉读完了,大意是全职太太面临着社会角色的限制,缺乏与外界的交流和职业发展的机会,这种长期的孤立可能导致她们感到自我价值感低下,产生无助和孤独感,那段时间宋闻璟一直在跟应忱提自己想要出去工作。   应忱一开始并不同意,后来妥协说他可以去应家的公司。   “毕竟你已经很久都没工作了,而且你学历并不高,看来只有我那里你还能找个工作,你知道这世上除了我没人会给你操心这些。”   宋闻璟就把被录取的信息给应忱看。   应忱脸都绿了。   宋闻璟连忙说:“我去面试的时候,很多词汇我都从你这里听过,所以才会这么顺利,我也想去你的公司,一定会跟着你学到很多的,可是你这样万一被人发现了,会说你不够公正吧,我想以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进你的公司。”   宋闻璟一旦心虚起来,其实话就有些多。   应忱却挺吃这套,他唔了一声:“要是我的员工跟你一样有觉悟的话,我就轻松很多了,你去的这家也不错,要是没熬过实习期被辞退了,放心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宋闻璟连忙抱着应忱,说谢谢。   这个班才上成的。   谁知道熬过了实习期,宋闻璟还变得越来越忙,应忱一直都挺不开心的。   Alpha天生就拥有一种磁场,那就是中心体质,恨不得所有人围着他转,应忱脾气不好,这一点宋闻璟有深切感悟,听Laura的话后,他于是把疗养院的事决定再延后。   下班的时候,宋闻璟戴着耳机在听新闻,不知怎么跳到财经频道,里面的主持人称应何两家的联姻,不仅仅是一场婚姻的结合,更是两股力量的融合,两家的结合,是商业与政治的完美联姻。   宋闻璟盯着窗外看了很久,他于是听完了整场节目才到家,而没有听英语听力。   应忱很晚才到家,扑倒到床上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   宋闻璟给他解扣子的时候,听见Alpha让他滚远点,手腕都被扣住了要把他甩开,宋闻璟说你得换件衣服,应忱的手又松开,彻底晕过去。   把人收拾好后,宋闻璟坐在床边,看着应忱的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枕头上的棉絮轻轻压印在他的脸颊上,形成了一片淡淡的投影,宛如月夜下的云朵,温柔而又神秘。   宋闻璟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他的脸,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天气预报说今天好像要下雨,和应忱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好像度过过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但以后都不会有了。 第9章 你跟他睡了吗?   第二天正好两人都休息,宋闻璟多睡了会懒觉起来做饭,应忱反揽着他,兀自生气一个多星期的Alpha终于跟自己和解,把下巴搁在宋闻璟肩膀处嗅了嗅,敏锐地皱了皱眉。   宋闻璟:“饿了吗?很快就好。”   早餐挺简单的,宋闻璟自制果酱配面包,简单美味,随着涂抹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不好吃吗?”   应忱的目光实在太久没从宋闻璟身上移开,盯得Beta的动作略显僵硬。   应忱咬了一大口说了句还好。   宋闻璟打算炖点汤给奶奶带去,他边做饭的时候还在背单词,应忱拿过他的书,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的工作还需要用到外语吗?”   宋闻璟说需要:“去国外出差的时候会用到。”   应忱身着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柔软的面料贴合着他的身躯,勾勒出他健硕的体态。没有了西服的束缚,仿佛卸下了平日里的盔甲,头发自然地垂落,但仍旧咄咄逼人:“还出国出差?不许,宋闻璟我发现你越来越过分了。”   宋闻璟转而将话题引向一个更安全的讨论领域:“其实我在这方面是个门外汉,出差也轮不到我,你有时候跟人开线上会议我都听不懂,下午我想去看奶奶。”   应忱刚想说我跟你一起,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赵女士打来的。   应忱避开了宋闻璟。   “你们定吧,我无所谓……”   赵韵璇在那头说:“这可是你跟诗琪的订婚仪式。”   应忱回头看了一眼宋闻璟,人站起身来在收拾盘子。   应忱将声音压得低沉,但宋闻璟还是听出了几个关键的字眼。   订婚吗?   宋闻璟站在厨房的水槽前,手中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盘子,过了好一会,他才发现,水龙头还闭合着,他伸手打开,水流声响起,彻底掩盖住了应忱的声音。   疗养院里绿植生机勃勃,高大的棕榈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低矮的灌木丛中,各色小花竞相开放,宋闻璟推着奶奶的轮椅,缓缓地行走在平坦的小径上。   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洒在他们的身上,宋闻璟把自己的工资给奶奶看,熬过了实习期,他的工资翻了一倍。   奶奶轻轻地抚摸着宋闻璟的头发,那只手虽然显得有些苍老,但依然充满了温暖:“你工作也不要太累了。”   宋闻璟感受到奶奶手心的温度,他低下头,让奶奶的手能够更方便地抚摸他的头发。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烟消云散。   “奶奶,我想给你转到另外一家疗养院,可能没有这家……条件好,不过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奶奶点头:“我也觉得这里有点太好了,我听你的,住在这里,是小应掏的钱吧,虽然你跟他在一起……可咱们不能占他便宜,奶奶年纪大了,在哪里住都一样。”   宋闻璟笑着点点头,他想以后如果有更多的钱就好了,他可以请个保姆和奶奶住在一起。   给奶奶办转院手续折腾了一周,其中主治医生劝过两三次,表示其他家根本跟这家各方面设施都无法比的。   宋闻璟决定好了的:“然后账单你们不用寄给应先生,还需要支付的费用我这边结清就好。”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宋闻璟要么是自己忙,要么是应忱忙,他根本没机会说出口。   宋闻璟其实有些鸵鸟心态,特别是面对应忱的时候,害怕不足被对看穿,担心真情会被洞察,仿佛只要不触及,问题就好像不存在。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那一天,宋闻璟和李瑀陪一个客户吃饭,酒局上,宋闻璟虽然并没有在实质性的作用,但是充当吉祥物,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来者不拒,替李瑀挡了不少酒。   李瑀搀扶着宋闻璟,向二楼的小阳台的石凳上走去。宋闻璟的步伐有些踉跄,脸上呈现出迷离而又安详的神情。   李瑀坐在抽烟,宋闻璟的身体微微倚靠在李瑀的肩膀上,夜风轻拂,带来阵阵凉意。   “哎,就让你靠一会啊,酒醒了就给我下去。”   “现在知道我的位置怎么来的了吧,一杯一杯拼出来的。”   李瑀的花心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他的感情生活丰富多彩,本人圆滑又世故,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在社交场合中如鱼得水。   宋闻璟这些日子在他身上学到挺多的。   “说真的,宋闻璟,你要是个Omega我都想娶你了,太贴心居家了。”   宋闻璟的记忆力不错,又特别擅长记住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细节。相比之下,李瑀嘴里荤素不忌,有时候甚至会不忌讳地触碰到他人的敏感点,宋闻璟总能及时给他拉回来。   “你还是多挣点钱,好回归自由身吧。”   “你怎么一句都不回我?”   李瑀一回头,二楼的玻璃之外,透过那层透明的屏障,可以清晰地看到下一层的平层餐厅里,应忱和何诗琪正吃着一场精致的烛光晚餐,餐厅内,柔和的灯光与摇曳的烛火交相辉映,应忱和何诗琪相对而坐,应忱背对着他们的方向,两人举杯相碰,何诗琪有些羞涩,她的脸颊在烛光的映照下泛起淡淡的红晕,显得格外动人。   李瑀仰着脖子,往下一瞥明显睁着眼睛的宋闻璟,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拍了拍宋闻璟的肩膀,转头继续抽烟。   “你知道有钱人之间的联姻,强强联合,共同投资,共享资源。”   透明的玻璃之外,两层楼仿佛被隔绝成了两个空间。   “我答应了要给应忱要结婚的时候要给他送个大红包的。”   李瑀夸:“好格局。”   宋闻璟的声音,轻得每一个字都像是被风包裹着,飘在人心头:“我早就知道他不属于我。”   宋闻璟撑着头,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试图缓解那股晕眩感,握住门把手,输入密码,在他想法里应忱今晚应该是不在的。   所以当应忱站在门口,皱起眉头,问他喝酒了吗的时候,宋闻璟愣了一瞬,下一瞬他被猛地推到墙上,背部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宋闻璟他抬起头,目光与应忱的对视,Alpha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应忱的鼻尖在宋闻璟颈侧动了动,他闻到了Beta身上混合着淡淡的酒味和一种不该属于宋闻璟身上的味道。   “宋闻璟,我再问一遍,你跟那个李瑀什么关系?”   应忱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刺。   宋闻璟的喉结轻轻滚动:“他是我领导。”   应忱的冷哼声在空气中回荡,眼神锐利如刀,手里将一摞照片扔在一边。   “你现在满身都是他的信息素,宋闻璟,你是当我死了吗!”   应忱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手指紧紧地抓住宋闻璟的肩膀,眼神依然紧紧地落在他脸上,突然他抽出一张纸张甩在宋闻璟脸上。   “偷偷给你奶奶转院,这么快就迫不及待要找下家了吗?”   那是宋闻璟给奶奶转院的手续单。   宋闻璟的大脑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他原本就有些醉,此刻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无助,仿佛被Alpha突如其来的怒火所吞噬。   他想说我原本要告诉你的,可他的思绪却如同被冻结一般,无法形成连贯的语句。   “我……”   “你抹掉我的信息素,就是去讨好他是吗?一周了,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应忱掐着宋闻璟的下巴,宋闻璟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努力从这片空白中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想说他没有:“我和李瑀……没有……”   “你跟他睡了吗?”   宋闻璟双眼睁得很大,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那是因为情绪的波动而自然产生的湿润,应忱无数次因为这个眼神而心软。   ——因为钱凑过来的玩意能有多少真心?   ——这是宋闻璟先生几个月前的住院报告,身上很多处伤痕……应该是性//虐……   “有人把你们进出酒店的照片邮寄给我了,宋闻璟,我给你一周时间辞职,你既然卖给我了,这辈子就别想打上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第10章 小跟踪狂   卖?   真是个无比贴切的字眼。   忠贞这个词放在宋闻璟身上被赋予了某种讽刺的意味,那次应忱从易感期醒来,宋闻璟独自住了半个月的院,Laura接他出院的时候告诉他,应忱大约被赵韵璇安排和Omega度过剩下的易感期了。   标记是Alpha的本能,与Omega结合是宿命。   那个时候宋闻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白色的墙壁和单调的灯光,透说着难以言说的压抑,他抚摸着传来阵阵疼痛的后颈,这里曾被Alpha的牙齿曾刺入,应忱试图像标记Omega一样撕咬着他。   灯光在Beta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曾敞开双臂,虔诚暴露出脆弱而又敏感的后颈,臣服于Alpha,心甘情愿接纳应忱的所有欲望。   宋闻璟曾经对应忱绝对信任和依赖。   一门之隔,里面传来压抑的喘息声和低吟,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欲望,像是宣告着他的存在,又像是在寻求某种解脱。   宋闻璟站在门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天人交战了很久,还是推开了门,光线昏暗,Alpha身体紧绷着,墨色床单几乎和他融为一体,应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握拳,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狂乱和迷茫,就像是迷失在荒野中的猛兽,找不到回家的路。   如果宋闻璟能闻到信息素,他一定不会踏入那个房间,无知者无畏,他无法感知到空气中信息素肆意蔓延,那里面全是他无法满足的渴望和野兽般的本能。   宋闻璟跪在床上紧紧地将应忱拥入怀中,他天真,愚蠢,不自量力,试图隔绝Alpha一切不安与恐惧,荒诞地把自己的一切献祭出去。   最后得来的是应忱轻飘飘的一句Beta不行。   Beta没有易感期和发情热,也不必陷入毫无理智地同动物一般□□的领地,可以省一大笔抑制剂费用,过去的宋闻璟没觉得Beta有什么不好,可没想到后来他会因为闻不到应忱的信息素而失眠。   照片落了一地,宋闻璟瘫坐地上,看着上面自己和李瑀走在一起的画面,他居然在笑,有一种疲惫和无奈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操纵的木偶,重复着那些早已设定好的动作,说道歉,没有。   “……对不起,可我真的没有……他怎么可能跟我……”   应忱缓缓蹲下身,仿佛一头准备捕猎的猛兽,他的手掌扣住Beta的后颈,那力度恰到好处,既不至于让Beta感到疼痛,又能确保他无法逃避,逼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平视。   两人的皮肤色差在一刻显得格外明显,应忱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色,而Beta的皮肤则苍白得近乎虚弱,仿佛一触即碎。   “为什么要偷偷给你奶奶转院?”   “……太贵了……”   对于应忱这样的人来说,“贵”这个字眼简直就像是从另一个星球传来的概念,与他的生活轨迹毫无交集。   他刚跟宋闻璟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为了买到更便宜的菜起得很早去离家很远的地方,还不如陪他多睡一会,对他来说,这些满足基本需求的东西不需要这么费力得到。   他觉得宋闻璟跟他在一起是轻松的。   他请了专门做饭的阿姨照顾,宋闻璟不需要为生活操心,他要做饭应忱也没说什么,他挺喜欢宋闻璟小心细致地在乎他的样子。   养了那么些年,Beta身形仍旧单薄,血管在皮肤下清晰可见,如同细小的河流在薄薄的冰层下蜿蜒流淌。   “你怕我?”   宋闻璟一言不发,但细心观察可以发现,他的肩膀不自觉地微微上提,背部肌肉紧绷。   应忱刚把手伸向宋闻璟后背,却听他开口道:“你饿了吗?我给你做饭吃。”   应忱愣了一下,还没回答,宋闻璟又说:“我忘了,你应该吃了的。”   “什么?”应忱问。   宋闻璟没有停顿地报了应忱晚餐和何诗琪吃的东西,前菜是帝王蟹肉塔塔,新鲜鳄梨和鱼子酱,主菜是炭烤澳洲和牛肋眼,那家餐厅离精能很近,手机上给宋闻璟推送过好几次,所以他印象很深。   宣传海报上写着用餐空间舒适,私密,食材品质上乘,价格也当然很上乘,宋闻璟其实打算发奖金后请应忱去吃一次。   宋闻璟觉得应忱这次的火气很难消下去,可他不想辞职,脑子不由地冒出了刚才看到的画面。   他甚至内心有些不忿地想,因为他们太过不平等了,所以应忱只会要求他忠贞,他只是个Beta而已。   宋闻璟想,大不了,大不了……   应忱重新抬手将宋闻璟压了过来,两人的距离实在近得不能再近,Alpha压低语气:“你跟踪我?”   宋闻璟不知道跟踪和应酬哪个罪名大一些,但他肯定不敢再提李瑀半个字,只想着认错糊弄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   应忱突然松开了宋闻璟,嘴角上扬,变脸比翻书还快,抓住宋闻璟手臂拉他起来,嫌弃地说:”去洗澡换件衣服,臭死了。”   宋闻璟站在淋浴头下,任由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顺着他的发丝、脸颊、肩膀,一路滑过,他眼神中透露着不解和困惑,怎么会有人,前一刻还是冷若冰霜,下一刻就是笑语盈盈。   这个澡洗到一半,应忱便推门进来了,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他解开领带,凸起的喉结滚动,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露出他结实的胸肌和紧实的臂膀,他蛮横不讲理地说要给宋闻璟检查。   价值四位数的衬衫被糟蹋得像是积水的抹布,应忱作为一个精力旺盛的Alpha,就觉得大概全世界都跟他一样能够两点睡,八点起,仍旧走路带风。   第二天宋闻璟困得不行,躲在安全通道靠着墙补觉,睡得正香的时候身上被披了一件衣服,他睁开眼睛,李瑀站在他上面一个台阶,皱眉说你在这睡干嘛。   宋闻璟看着李瑀,拿下外套递给李瑀说不用了。   他说罢站起身要走,李瑀又闻到了他身上的Alpha信息素。   浓烈得攻击性极强。   李瑀刚要说什么,宋闻璟就说他要去工作了。   宋闻璟又恢复了独来独往的生活。   李瑀觉得奇怪。   没过几天,宋闻璟就被调岗了,从市场部离开,入职到企划部。   虽然同为一个公司,但是两人碰面的机会很少。   李瑀有一次看到宋闻璟一个人去公司附近便利店买便当,买了一包简单的速食面和一瓶矿泉水,坐在店内的一个角落的桌子上,就开始吃自己的午餐。   不夸张,有点像动漫里的主人公,有一束惨白的光从天花板上的灯罩中射出,正好打在宋闻璟的头上,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也更加孤独。   他低头吃着速食面,周围的世界依旧是模糊的,货架上的商品、墙上的海报、甚至是收银员的脸,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单调的黑与白。   李瑀坐在站在不远处,拨动着手里的硬币,他不是没听过别人对宋闻璟的评价,孤僻,冷淡,不合群,顶着一身不合时宜的信息素,把自己圈着。   他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调岗他手下的一个助理需要上头领导的签名这种事,显然有人从中作梗。   “就吃这个啊?没什么营养。”   宋闻璟就是嘴馋了,最近阿姨做的饭都太有营养了,每一餐都有补汤,追着他喝,宋闻璟抬头就看见李瑀自上而下地审视着他。   “应大少对你这么差?我说你要不跟我得了,绝对顿顿有肉。”   宋闻璟先是抬头看了看店外,而后往店内退,李瑀看着他的动作,面露不解,却跟着Beta的脚步走到一个货架旁。   宋闻璟拉着他蹲下说:“你还是别跟我说话了,有人监视我。”   “谁?应忱?”   宋闻璟也很头痛:“应忱他妈妈一直不喜欢我。”   两人离得近了,李瑀看清宋闻璟的皮肤又细又白,脸部线条同寻常Beta比起来柔和一些,眼下有颗小痣,恰到好处,有些古典。   李瑀心想,豪门难混,应忱应该听他妈的一次,放宋闻璟自由。   宋闻璟说他们被拍了照片送到了应忱那里,他很生气,李瑀看着他们现在的姿势,倒像是真的坐实了他们的奸情。   两人于是约定下次天台见面,就当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宋闻璟对李瑀说谢谢。   “我好像没有过朋友,你是第一个。”   李瑀:“是吗?我好荣幸,应忱呢?”   宋闻璟很快地轻声回应:“他从来不听我说话。”   明明知道他是个没腺体的bate,还坚持不懈地拿他后颈肉磨牙,他又不是Omega,怎么咬都没用。   从来不听宋闻璟说话的应忱,这几天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他歪着头问了好几次宋闻璟跟踪他的细节:“你胆子挺大的,藏得挺好的。”   宋闻璟沉默了几秒,闷头扒了几口饭,不过他看得出应忱是开心的,好像就喜欢他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你是不是收买我司机查我的行踪了?好啊,宋闻璟,看不出你偷偷坏。”   宋闻璟面色犹豫,怕他知道自己跟Laura联系紧密。   “你真做了,”应忱察觉到宋闻璟的变化,而后敲了敲餐桌旁宋闻璟把手机递给他。   宋闻璟:“…………”   站在应忱面前低下头的宋闻璟,揪着衣袖,像是等待接受审判的嫌疑人。   应忱眼睛从手机上挪开,看了宋闻璟一眼:“可算让我找到叛徒了。”   “你别开除Laura,都是我偷偷求她的。”   应忱:“哦,原来是她。”   宋闻璟看着应忱手指轻轻掂着他的手机,脸上戏谑的表情,想起他一般都把聊天记录删掉的。   应忱像是抓到了他什么把柄一样,拍了拍大腿,Beta顺从地坐上去,揽着Alpha的脖子,应忱把人桎梏在怀里,掐着宋闻璟的腰叫他小跟踪狂。   宋闻璟差点跳起来,又被应忱按了回去:“别乱动,老实交代你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吧。”   宋闻璟只好说:“我不敢了。”   应忱哼哼两声,咬他的耳垂:“你是不是一直在装老实,我都被你骗了,吃醋了?”   宋闻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实际根本没有任何吃醋的资格,应忱盯了一眼出神的宋闻璟,狠狠亲了一口他的侧脸,在他耳侧喃喃道:“等着……迷宫……就好。” 第11章 很难觉得他是会有社会身份的人   应忱抱着宋闻璟不肯放,宋闻璟一点办法都没有。   Alpha力气很大,身体素质无与伦比,宋闻璟回忆有一次陪着应忱去健身房,亲眼看见应忱的拳头如出膛的炮弹,把沙袋重击得出现裂痕的画面,给他的冲击力很大。   那段时间,宋闻璟一直在权衡提分开的事,当晚做了个自己变成沙袋的梦,应忱站在他面前,调整拳套的松紧,然后抬起头,目光如炬,随着一声低沉的“啪”,两只拳套在胸前碰撞,随后拳头重重地锤击在宋闻璟身上。   Beta梦见自己彻底破裂,里面的填充物四散飞溅,如同一场小型爆炸后的场景,非常难以磨灭的一场记忆。   所以他真的很少忤逆应忱。   毕竟他比不过沙袋抗揍。   虽然应忱口头说自己不是专制主义,但是他确实从没跟宋闻璟商量过任何事。   疗养院是,搬家是,现在调岗也是。   给奶奶转院的事,没后续,基本就是应忱默认。   Alpha心情好的时候,其实是不爱折腾宋闻璟。   宋闻璟昏昏欲睡突然想起刚才应忱在他耳边念了一句什么迷宫,沈仪臣之前也提过这个词,一条灰色的毯子遮住他的下巴一直覆盖到脚踝。   他喃喃念了两遍迷宫,这个词仿佛是一把钥匙,插入了他脑海中某个隐秘的锁孔,随着第二遍的重复,有什么“叮”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某种电子设备被激活的声音,有一股胀痛在他的颅骨内膨胀,试图冲破束缚,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余韵却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之中。   宋闻璟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他没等到应忱洗完澡出来就沉沉睡了过去。   生活跟之前唯一不同的是,应忱偶尔出去社交会带上宋闻璟了。   这对于宋闻璟来说更累了,周末他只想躺在家里看电视或者照料他的花。   以前宋闻璟只见过应忱身边的沈仪臣,就再没有更多的人了,如今甚至要装模作样为Alpha的每一场社交能力喝彩。   宋闻璟戴着墨镜坐在太阳伞下,阳光透过伞布的缝隙,形成斑驳的光影,他的目光穿过阴凉,投向不远处的应忱。   Alpha正站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手持一把精致的□□,飞盘从应忱的另一侧抛出。   应忱的眼睛紧随着飞盘的轨迹,手中的□□稳稳地抬起,调整着角度。就在飞盘即将达到最高点的那一刻,扣动了扳机,一声清脆的枪响在空中回荡,空中顿时炸裂出无数碎片,他准头实在太高,几乎能毫无意外地预见飞盘的轨迹,手指也能轻而易举感知最完美的射击时机。   不远处发出一阵拍手声,宋闻璟几乎是瞬间站起身来,也加入了鼓掌队伍。   称赞之声不停响起,什么神枪手,百发百中。   应忱简直样样完美,家里祖辈有钱,正经做少爷的,长得还好,个头将近一米九,脑子活泛,早早就在陵市圈里出了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应忱靠向宋闻璟,拧开一瓶水,用右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你刚才在看我吗?”   应忱感觉到手触及的肩膀的肌肉紧绷一瞬,而后宋闻璟抿了抿浅色的双唇:“……在看啊。”   “宋闻璟,你刚才明明都快睡着了。”   “天气有点热,你不觉得吗?”   应忱摘掉宋闻璟的墨镜,看着他说:“真不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工作?”   宋闻璟的确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的情绪淡淡的,包括工作,在遇到应忱之前,宋闻璟辛勤工作、几乎没有个人生活地过了很多年,人一旦当过社畜,就定性了,但其实现在的生活和之前没什么差别的,既有对现状的无奈接受,也有对未来的淡淡哀愁。   没过多久,应忱就松开宋闻璟去正在与人说话的沈仪臣那一堆去了。   宋闻璟准备重新坐回去,就感受到站在沈仪臣身边的一个Alpha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人生得同应忱同样高,三十来多岁,不过气质更加阴郁,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简洁而干净,隐含着一种冷冽的距离感。   他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框细窄,金色的边框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宋闻璟一不小心同他对上视线,只觉得那双眼深邃而冷静,仿佛能洞察人心。   宋闻璟只觉得背后一股冷风,无端地让人背后发凉。   应忱挡住了寒朔的目光,朝他伸出了手。   沈仪臣连忙在中间介绍,寒朔,迷宫计划曾经的负责人。   寒朔礼貌性地同应忱握了手,开口第一句竟是问应忱身后的Beta:“那是应少的朋友?”   应忱说:“他吵着要出来玩,就一起带过来了,怎么?寒先生认识。”   宋闻璟能主动出来玩才是奇迹,是应忱怕他把自己关自闭了,Beta的社交圈几乎为零,他没有朋友,对大多事都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不像沈仪臣的那几个情人主动去关注流行趋势,也不会对任何娱乐活动表现出热情。   应忱时常觉得宋闻璟就像一片随风飘摇的落叶,不经意间被他握在了手里。   要不是他有个奶奶,很难觉得他是会有社会身份的人。   寒朔否认说:“不认识。”   迷宫计划最早提出于十二年前,没人知道寒朔多少岁了,有人说他四十多了,说他是个不老的怪物,去哪里认识一个年轻Beta。   迷宫计划提出的初衷是基因实验。   宋闻璟自从和那个Alpha对上眼神,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紧紧地盯着他,让他无法忽视,也无法逃脱,那目光含着审视和质疑,让Beta感到自己仿佛被剥光了外衣。   他很快移开了眼,但却不知为何,有一种无处可藏,无法动弹的恐惧感。   等到应忱和那几个人谈话结束,他拉着宋闻璟,给他戴上隔音罩,教他怎么用枪。   宋闻璟:“我有点不想玩。”   Alpha站在他的身后,稳稳地握住宋闻璟的手,说不许,他引导着他怎么持枪,手指放在扳机上,应忱的手掌宽大而有力,确保他的手臂稳定。   应忱示意一旁的人开始弹,而后就握着Beta的手,迅速地扣动了扳机,砰砰砰的声音连续不断,每一枪都准确地击中了目标,宋闻璟的身体随着每一次射击而微微颤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但应忱的手始终稳定。   简直是毫无抵抗。   宋闻璟抖着抖着逐渐适应了枪支的后坐力和射击的节奏。   突然应忱松开了他说:“自己开一枪。”   宋闻璟“啊”了一声,有些无助地看着他,应忱指着一旁的一对飞盘说:“快点,给你示范了那么多次,打完了我们就回家。”   应忱搬来一把椅子,大有耗下去的准备说:“你今天不打完,我就在这陪你。”   应忱不是个有耐心的老师,没了Alpha稳住,宋闻璟对着空中开第一枪就差点没站稳。   沈仪臣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复杂地看着宋闻璟:“这打得可真一塌糊涂,我说你老强迫人做不喜欢的事干嘛?”   应忱瞥他一眼说:“不带他做点凡人该做的事,他真该以为自己要超凡成圣了。” 第12章 另外一个Omega受害者   沈仪臣不了解宋闻璟,但跟应忱做了多年兄弟,他摸了摸鼻子,随意地问:“可他看上去不喜欢这些,你没问他喜欢什么吗?”   应忱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模样,理直气壮:“他什么都不喜欢,反正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当然跟我有共同话题了。”   沈仪臣觉得不太对劲,但又不好说什么,他扫了一眼应忱挺直的鼻梁和深刻的眉骨,想起之前有一次应忱非要亲自带着宋闻璟跳伞,还是他安排的。   那时两人站在飞机舱门口,风呼啸而过,工作人员在检查把他们身上的装备,应忱眼中全是兴奋的光芒,Alpha天生冒险精神,宋闻璟则站在应忱身前,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   沈仪臣觉得太勉强了吧,也不知道应忱怎么把人哄上来的。   不过宋闻璟大多时候倒不需要哄,应忱勾勾手指就上去了。   底下的沈仪臣拿着望远镜,看着应忱在宋闻璟耳边说了什么,随着教练的倒计时,Beta一副生无可恋闭上了眼,Alpha带他跳了下去,他们像两只翱翔的鹰,紧紧裹在一起,穿越云层,向着大地飞去。   Alpha的笑声在风中回荡,宋闻璟像是吓得早就魂魄出窍了。   怀里是跟他谈了一个月的Omega小歌星,说这也太吓人了。   沈仪臣也琢磨呢,应忱喜欢人怎么就一个劲折腾人。   带人出海,潜游,骑马,这么折腾怎么来。   应忱因为特殊原因需要大量刺激的运动发泄,对于宋闻璟来说,这简直就是挑战了。   应忱:“盯紧,打!”   “身体微微前倾,肩膀放松,手臂伸直,枪口抬高,眼睛不要盯着靶子。”   身后Alpha的指令不断传过来,宋闻璟最后一次扣动扳机的时候,子弹离膛的瞬间,准确无误地击中靶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仪臣率先发出一声明显不走心的惊呼,宋闻璟手软放下枪,脸上有些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转身面对应忱时,只见他起身过来,看了一眼一地的碎陶:“不错,百分之一的命中率。”   宋闻璟沉默一会儿,还是为自己辩解一下:“我第一次拿枪。”   应忱揉他的头发逗他说:“真厉害。”   晚饭他们去的一家私人巷弄馆子,路窄,私密性强,提前有人就把包厢留好了,应忱让宋闻璟先下车,他呆会过来。   沈仪臣走了几步看着宋闻璟说:“你先跟我走,应哥马上来。”   宋闻璟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嗯”了一声,说我等他。   沈仪臣说随你。   应忱下车进巷子里的时候,看着了站在入口处的宋闻璟,疑惑:“你在这干嘛?”   Alpha胳膊的袖子没放下去,宋闻璟眼尖地瞥见那有个针孔,应忱有个存放药物的保险柜,里面大约有十几种不一样的药,每次都是一瓶盖地服用,定期注射抑制剂,这两年越来越频繁。   “我跟他们不熟。”   应忱上前搂住他,往里面带:“你也不需要跟他们熟。”   那个寒朔也在,包厢内是中式风格,红木桌椅,木质的雕花门窗,细腻的屏风,到处都透着古朴而精致的韵味,墙壁上几幅山水画,墨色淋漓。   包厢的一侧是打通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莲花池,夜间池边有夜灯,莲花盛开,粉白相间,整个屋子里就宋闻璟一个Beta。   寒朔身边有两个年轻的科员,跟应忱握手,见应忱没有介绍宋闻璟的意思,也没有细问。   他们又在提迷宫计划。   沈仪臣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寒朔:“随时可以,只要沈少和应少这边的资金到位。”   菜上来了,应忱自顾自给宋闻璟夹了几道菜,蒸制后的红鱼,肉质白嫩鲜美,炒饭里面有鸡蛋、火腿、虾仁和青豆。   “吃吧,不是白米饭,全部吃完呆会我要检查。”   宋闻璟和应忱对视一秒,默默低头刨饭,这个毛病是以前留下的,之前宋闻璟穷,经常用咸菜拌饭吃,后来渐渐养成了习惯,米饭没有味道他吃得很少。   应忱无视沈仪臣投过来的目光,擦了擦手指说你们继续。   寒朔在Alpha中也算是很高大的那一种,但他很温和,于是减弱了Alpha自带的压迫感和攻击性:“应少这位Beta朋友也能听接下来的内容吗?”   “等他吃完。”   炒饭调味不重,配的蔬菜都很新鲜,应忱让宋闻璟别吃快了,自己消化不好又不是不知道,宋闻璟知道应忱毛病又犯了,他有一种出门在外体贴入微综合征,一度让他有些受不了。   宋闻璟顶着好几双眼,吃完了饭,应忱让他去边上玩。   宋闻璟开了门刚想往外走,应忱忽然在后头叫住了他:“宋闻璟,别走远了。”   “应少真是多情,婚约在身,还能左拥右抱。”   寒朔说话时带着微笑。   应忱没必要跟别人交代自己的感情状况,只开口说:“我可以给你们投钱,可你们需要早点拿出东西,让我觉得物有所值。”   寒朔说:“应少也感觉到自己吃的药已经不太管用了,抑制剂的剂量也增加了吧。”   应忱没说话。   “可应少的信息素狂乱症已经很多年没病发过了?为什么呢?”   “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我现在就是让你们解决。”   “听说应少以前被绑架过?那之后就未并发过病了,如今快忍不住了吧。”   沈仪臣出声提醒:“寒朔,不该问就少问。”   应忱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怎么会忍得住呢,宋闻璟的后颈,散发着一种对他来说无法抗拒的诱惑。   Beta不知道,多少次应忱看着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渴望,喉咙不自觉地滚动,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与自己的本能进行着激烈的斗争,甚至锋利的牙齿,都隐隐作痛。   十七岁那年应忱的确遭遇过一次绑架,在去往游泳比赛的路上被劫了车,警方以车辆经过的盘山隧道为中心,地毯式搜索他的踪迹,甚至惊动了亚联国军方参与了搜寻活动。   可是,任凭出动了那么多人。   Alpha还是被劫持了五个月后才被发现,还是巡逻军根据那么一丝线索,在一个隐蔽的深山里发现了一个实验室。   好几队特种部队潜入,实验室却发生了爆炸,应忱在爆炸中活了下来,不断有大量违禁药品从残骸里被发现,媒体放出少年应忱接受调查的画面,他额头上缠着纱布,面无表情,他身上的针孔和未痊愈的刀疤,都彰显着他大概经历过惨无人道的生物实验,赵韵璇挽着自己的儿子在镜头下拭泪,恳求亚联国一定要谴责该实验室背后的真凶,迷宫计划的创始人艾莉森·莫里森博士。   虽然他死在了实验室的那场爆炸里。   应忱不知道在里面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他失忆了。   失去了在里面五个月的记忆。   他只记得有人在他手腕上缠绕了一条金属锁链,有块怀表从面前人身上掉落。   迷宫计划最初是由一群科学家和医学专家发起的,旨在探索信息素在人体中的作用,并开发出能够治疗与信息素相关疾病的新疗法。   然而,由于伦理和法律的限制,以及缺乏合适的实验体,迷宫计划在初期就遇到了巨大的障碍,项目被迫中止时,没想到项目负责人莫里森博士却采取了极端和非法的手段,劫持了应忱作为实验对象。   莫里森的行为被揭露后,引起了公众的强烈谴责,当初所有参与迷宫计划的科研人员都受到了调查和审讯。   迷宫计划也成了亚联国医学研究伦理和安全监管的一个警示案例,遵守伦理规范,尊重人权,确保研究的合法性和道德性。   如今当年的受害者却要重启迷宫计划,由沈家所持股的生物制药公司牵线。   因为应忱的信息素狂乱症已经快控制不住,这种过度暴露信息素而产生的一种极端情绪或行为反应,会导致Alpha很容易陷入狂躁状态。   亚联国有十几例信息素狂乱的Alpha案例,最后的结局都是无一例外地进了精神病院或者因为对社会具有强烈危害进了特殊监狱。   应忱询问寒朔有几分把握。   寒朔轻轻开口说:“信息素中和剂需要找到当年的Omega信息素提供者,应少,你确认当年莫里森只抓了你一个受害者吗?”   应忱时常做一个梦,身处恍惚状态,他的感官被放大,听觉异常敏锐,以至于他能听到远处锁链拖动的声音,他被关在笼子里,有一只白得晃眼的手伸到他面前,象征着救赎、诱惑或是未知的危险,就那么触碰上了他的额头。   不止他一个人。   可他怎么想不起来。   一顿饭只有宋闻璟吃了点东西,包厢外有个小小的院子,没一会就响了几声猫叫,一只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蓝猫轻盈地跳上了宋闻璟的大腿,它亲人亲惯了,优雅而自然,仿佛对Beta的存在感到完全的信任和安心。   宋闻璟低头看着猫,毛色光泽柔和,它蜷缩成一个舒适的弧度,Beta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身体的静止,生怕打破这份宁静。   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宋闻璟动作讷讷着地抚摸着猫,应忱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画面。   应忱走过来,认真地看着宋闻璟说:“喜欢猫?”   宋闻璟反应了好几秒,下一秒应忱抱着猫拉着他一起走了,应忱干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没有三件也有五件了,应忱掏出手机,对沈仪臣说他把猫带走了。   沈仪臣在哪头疑惑:“猫?什么猫?”   应忱:“荷香居的猫。”   沈仪臣不知道应忱跟一只猫过不去干嘛,还有,他是什么恶霸吗?   宋闻璟接过猫:“我们不能这样吧。”   应忱挂完电话说:“你不要就从窗外扔出去。”   宋闻璟暗暗搂紧了猫,很没办法地想觉得这猫也很倒霉,对应忱这样轻贱生命的态度也觉得很不舒服。   猫就这样被宋闻璟带了回去,第一晚,宋闻璟在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很柔软的毛衣做了个窝,猫并不认生,但对Alpha很畏惧,应忱后来才认出那是自己的衣服,几万块的衣服被猫撒了尿,应忱让宋闻璟给自己一个解释。   宋闻璟开口说:“这件衣服被你穿过一次就也没碰过了,我以为你不会穿了。”   应忱觉得自己把猫带回有些失策,因为宋闻璟居然为了猫跟他对着干。   夏末,应忱进入第一阶段的催眠封闭记忆治疗,宋闻璟夜里看见他捏着那块怀表在阳台抽烟。   应忱仍旧想不起来当年另外一个Omega受害者。 第13章 应忱,你真是让我恶心   猫不喜欢应忱。   但宋闻璟对猫格外宽容,连它咬坏了他的几盆兰花都不会生气。   它只要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会应激地躲在沙发下面,宋闻璟上次没用完的信息素消除剂派上了用场。   他给自己喷消除剂的时候,应忱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宋闻璟解释说猫不喜欢。   应忱:“这么麻烦,送走好了。”   宋闻璟一时表情有些无措。   “骗你的。”应忱揉了揉他的头就进房间了。   应忱一打开门,就看见宋闻璟趴在地板上哄猫,Beta腰身凹陷,形成一个柔和的曲线,而臀部则因为贴身的家居裤而显得圆润饱满,从侧面看去,像小山丘,Alpha因为这个生动诱人的画面讲电话的声音一顿。   宋闻璟把猫捞出来抱在怀里,应忱恰好从他身边经过,一只手拿着药瓶,若无其事地往嘴里哐哐倒了些药,咀嚼药片的声音响起,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吞了。   出于生物本能对危险的预感能力,宋闻璟抱着猫进了卧室,却仍旧能感觉背后那股炽热的视线落在他脊背上,同实质化的火焰,随之移动,始终锁定在他的身上。   应忱的易感期又要来了。   根据宋闻璟的经验,应忱莫名的烦躁不安,对日常事务的失去耐心,体温上升,甚至皮肤过敏,出现强烈的领地意识,这都是易感期来的前兆。   宋闻璟提醒了他一句。   应忱随口敷衍过去了,此后两天就没什么动静。   宋闻璟觉得应忱吃过了药,应该没什么,这天放松警惕在客厅逗猫,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传来应忱的声音,让宋闻璟给他拿浴巾。   看着落在沙发上的浴巾,他也没想太多地拿着便去敲浴室的门,谁知道一把就被拉了进去,一股白茫茫的水雾扑面而来,将宋闻璟彻底吞噬了进去。   宋闻璟后退了一步,把浴巾要塞给他:“给你,我出去看猫。”   应忱伸手把门抵住,把宋闻璟困在怀里,不等他说话,语气中带着一股不满:“那只猫就那么得你欢心。”   宋闻璟想是应忱非要带回来的,如果他不管,猫会很可怜。   应忱身上什么都没穿,他身上有陈年的旧疤,那是当初他被绑架留下的,水珠沿着胸口往下滑,滑过肋骨和腹肌,沿着人鱼线淌,他扣着宋闻璟的手,低头吻他:“说什么猫,信息素消除剂好玩吗?你是不是把你所有的衣服都喷了一遍。”   宋闻璟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衣服下摆被撩开,露出白皙得像雪的皮肤,两人的体型决定了Beta不会有什么反抗的余地,若是平日里那般相互发泄,宋闻璟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两人面对面近距离地站着,宋闻璟看见了应忱的眼神闪烁着一种野性的炙热和近乎狂热的执着。   “应忱,你松开我,你易感期来了。”   宋闻璟的话如同在这样的场景泼了一盆凉水。   “我出去给Laura打电话。”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会给应忱安排陪他度过易感期的对象。   “嗯,”应忱没有松开他,像是随口说,“你陪我吧,抑制剂你知道在哪里,到时候你给我来一针。”   浴室里的水汽渐渐消失了,宋闻璟说:“你先松开我,我去给Laura打电话。”   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应忱垂下眼,手臂紧紧箍住宋闻璟的腰,故意收紧,语气故作轻松:“你就这么想让我出去?你知道我之前易感期怎么过的吗?你有真正关心我过吗!”   宋闻璟想,应忱还能怎么过得,Aiden还是Bella,还是一直住在应忱心底的Omega,都对他没有什么所谓的。   “我给Laura打电话。”   “怎么?你就会说这一句话吗?”应忱皱起了眉,“让你陪我过一次易感期这么为难你吗?宋闻璟,你究竟有没有心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我推出去!”   宋闻璟沉默了几秒,他想他曾经愿意过,可应忱说Beta不行,他住了半个月的院,得来的是应忱很长一段时间的冷遇。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宋闻璟后来才知道应忱经过催眠,易感期的记忆都不会记得,大约是怕易感期留情。   对自己的定位早就清楚的宋闻璟知道这张脸才是对应忱特殊的原因,宋闻璟每一天,他都在心中默默计算,那些繁复的数字和账目,他的生活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而这条锁链的另一端,紧紧握在应忱的手中,他渴望有一天能够真正钱货两清,应忱放他真正的自由。   别的他已经懒于应付。   “应忱,我只是个Beta而已。”   应忱不知道怎么犯了病,忽然开口,语气有些执拗:“Beta又怎么样?”   Alpha的手掌放在Beta后后,缓缓移动,指尖碰到了那隐秘//之处深入,语气轻佻地开口道:“别人有的,你也有,怎么就不行?”   宋闻璟面露惊恐地说:“应忱,你有信息素狂乱症,我会死的。”   Alpha的易感期,对信息素的极度渴求,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存在,无法给予Alpha所需要的安慰。   那一次易感期,宋闻璟差点死在应忱手上,他的后颈被持续的啃咬下变得鲜血淋漓,身上每一道伤口都是Alpha无法得到满足的证明,单纯的肉//体交//合只会让Alpha在这场本能的博弈中输得一败涂地。   应忱被不停拒绝,本就不多的耐心被彻底耗尽,那股偏执劲纤毫毕现:“宋闻璟,你觉得我会杀了你吗?我是有病!可我这些年对你不好吗?让你有这种错觉。”   “那李瑀呢?他邀请你一起过易感期你就会答应吗?”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偏,宋闻璟心下不好。   “你先冷静下来,我马上去给你拿药。”   宋闻璟想离开,却被应忱死死抵在墙壁上,易感期无限放大了某方面的情绪,一些压抑了多年的情绪此刻终于爆发。   “到哪去!你不愿意跟我过,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那两年前你被谁干得进了医院!宋闻璟,我恨不得杀了你跟那个奸夫!”   ——“啪”地重重一响。   应忱收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巴掌,他不可置信,宋闻璟呼吸急促,他惊讶于自己真的抬起了手,又突然醍醐灌顶,为什么当初出院后,应忱时常看他的复杂表情。   原来…………   什么怕他怀孕不和他做。   不过是应忱嫌他“脏”。   宋闻璟所谓的献祭就是笑话,他手抖了下,胸口起伏不定,几乎说出了他遇到应忱最狠的话:“应忱,你真是让我恶心!”   “恶心?”   宋闻璟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觉得自己此生受到了最大的侮辱,他以为自己会哭,可他没有,而是一字一句道:“我到今天才看透你。”   “你敢和我做吗?你除了舔我一脸口水还能做什么!”   真正的应忱就是个虚伪至极的懦夫!他用他的忽冷忽热一直折磨着Beta,身边的人明明来往不断,却磨得宋闻璟精疲力尽,仍旧不肯放过他。   海岛当地有许多制作的工艺品,有一种手工银制的戒指,上面可以镶嵌贝壳、珍珠,那个时候宋闻璟挑选了很久,选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因为应忱喜欢黑色,他偷偷量了应忱的尺寸,把这个礼物压在枕头下两天,在房间里找到应忱的墨镜之后,鬼使神差地把它拿上了。   宋闻璟觉得这个礼物有些拿不出手,于是在沿途的路边采了很多花扎在一起,打算一起送给应忱,却没想到听见了应忱和沈仪臣的对话。   ——我只是不想看到那张脸过那样的生活。   戒指没送出去,那束花也被落在了那里,被进出的人群践踏,直至看不到它原本鲜活的漂亮原样。   应忱舌头顶了顶口腔,眼神沉沉看着宋闻璟:“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Alpha真正进入易感期,骨子里的偏执被无限放大,应忱想,他不该心软,他的东西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哪怕被人沾上了污点,只要重重地再覆盖上他的标志就够了。   当发现自己珍爱的物品被别人未经允许就擅自使用时,应忱仍然记得两年前看到那张体检单时那种恶心感,如同冰冷的蛇在脊背上缓缓爬行,涌上心头的是一种被侵犯的嫉妒和愤怒,仿佛自己的私人领域被无礼地闯入。   自己的所有权被践踏,跟杯子上残留的唇印,书本上被翻阅的折痕一样,应忱无法接受。   可宋闻璟不是什么物品,他希望他向自己哭诉,不是自愿的,他拼尽全力也会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可是宋闻璟没有,他极力遮掩自己进过医院的痕迹,把那个人的痕迹藏得极好。   他原本不想这么粗暴的。   可他不知道宋闻璟怎么那么容易就能激怒他。   应忱手下大小助理有三人,Laura是赵韵璇塞的人,最信任的还是沈斯,深夜他接到老板的电话,把车子开到了应忱所在的公寓。   没多久,只见应忱抱着一个人下来,沈斯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人被裹在床单里,好像死了一般,安静地任由应忱揽在怀里,露出的小腿白得扎眼,他瞳孔放大,只看见一圈青淤的掐痕附着在上面,往下还有淡淡的血迹。   “看什么,开车!”   沈斯连忙收回目光说是,连忙去碰越野车皮质的方向盘,他们的目的地是应氏旗下的私人医院。   半个小时的车程,应忱在车上咬开玻璃管制的针剂塞,给自己打了三管蓝色的抑制剂,管制药物不能这么滥用。   沈斯看得心惊。   他从未见过应忱如此狼狈的模样,Alpha头发都是湿的,侧颈和手背上都有划痕,神情恍惚,紧紧抱着怀中人,好像有一种把什么弄碎的慌乱。   ————————————————   第一次催眠封闭记忆治疗,拿着记录仪的医生询问应忱看到了什么。   “白色的笼子和笼子外的……Omega?”   穿着白色衣物的Omega缓缓走来,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信息素的味道,应忱身上被注射了某种麻醉,整个人都很重,抬头只能看到一只握着铁栏苍白瘦弱的手。 第14章 我顶着这张你心爱的脸和别人做过   宋闻璟上一次因为Alpha进医院,是他自己打的电话,Alpha被注射了抑制剂暂时安分下来,埋颈压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甚至在浴室把体内外不属于他的液体都洗干净,把自己和应忱穿好衣服,等待Laura带人过来。   医护人员替宋闻璟检查的时候,不断地欲言又止:“如果你想要报警的话我现在可以帮你……”   无关乎医护人员这个反应,宋闻璟身上的确太多惨不忍睹的痕迹和伤口,他皮肤本就白,紫红色的淤痕如同不规则的画作,散布在肩膀、背部、大腿根和腰际,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后颈和锁骨的咬痕,伤口深深浅浅,数量众多,有的还在渗出细微的血丝。   每一道伤口都是Alpha易感期中无法控制的冲动的见证,也是Beta在那一刻所承受痛苦的标记。   亚联国对于Beta的保护法比不上Alpha和Omega设置的条条框框多,可是反性//暴力的法条是被判得很重的。   给宋闻璟包扎的Omega护士不忍地说:“你不用怕的。”   宋闻璟嗓音透着淡淡的哑:“谢谢,可我的Alpha不是故意的。”   那个时候他想应忱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宋闻璟当时说完就疲惫地闭上了眼,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就看着身侧输液管往他静脉里输送液体,Laura惊喜地说终于醒了:“你有点发烧,现在已经退了下来。”   “应忱呢?”   Laura神色异常地说:“应总被赵总转移到了特殊病房,他有信息素狂乱症,只有Omega才能安抚,Beta……不行。”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应总之前接受过专业的催眠,易感期的记忆大多不会保留。”   Laura说着,将一板药轻轻放到了床边:“这是赵总吩咐的,刚才我喂你喝水的时候,已经喂你吃了一颗。”   那是短效避孕药。   宋闻璟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甚至胃部开始搅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搅着,一阵阵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种不适感迅速蔓延,甚至连带着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不安地翻腾。   曾经担心又想念应忱的时候,宋闻璟在医院仔细计算过,算着应忱的易感期快要过去。   可他到出院都没有见到Alpha,却在电视上看到应忱出席一场分量不轻的财会,因为他父亲前段时间承认了私生子的事作出回应。   Alpha站在镜头前,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贴合着他挺拔的身姿,西装是深邃的黑色,领口处别着一枚简约而高贵的领针,袖口微微露出洁白的衬衫,头发整齐地梳理向后,露出宽阔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眸,他鼻梁挺直,唇线紧闭,面无表情,透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冷静与坚定,丝毫看不出刚经历过混乱的易感期。   看来有Omega将他安抚得很好。   “……这个你得去问我父亲,毕竟年纪大了心软,总喜欢抛些善心给外面不三不四的人。”   话相当刻薄,那也是应忱第一次在公众面前直接表达对父亲应宏远的不满。   应宏远和赵韵璇这对夫妻曾经也是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年少定情,天子骄子,被誉为“神仙眷侣”、“强强联合”,却也不知道什么起,关于他们不合的传闻开始悄然流传,起初只是零星的耳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声音变得越来越响亮,甚至尽管多次本人在公开场合出面否认,但细心一点,总能察觉出一丝不自然的端倪。   他们虽然依旧并肩而立,但彼此之间谁也不看对方,有的只是客套与疏离。   应忱的身体很不稳定,尤其是近几年,信息素紊乱得总来得猝不及防。   一个私生子的出现,很难不说会对应忱有什么影响。   宋闻璟出院后,应忱的一个电话都没有,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直到一个月,直到身上的那些伤痕渐渐淡化,连最严重的咬痕也渐渐剩了一点淤青,最后一丝他陪应忱的证据都消失了。   他出院的时候小护士说你的Alpha没有来接你吗?   他的Alpha只是不记得。   因为总是在应忱的新闻上停留很久,手机早就摸清了宋闻璟的喜好,打开和应忱聊天框的时候,刚好一则应氏财团继承人和一名Omega出现在夜宫的新闻又推送给了他。   夜宫是陵市有名的夜总会,新闻上说应忱年轻多情,身边总是各色的美人。   宋闻璟有些庆幸自己没发消息。   他们的关系本就是宋闻璟一直耐心守候的角色,他的心就该如同静谧的湖面,平静而深邃,等着Alpha有一天想起他,然后回到他身边。   宋闻璟没有健康完美的皮囊,也没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性格特质,他留不住总是被赞美和追求包围的情人。   一直到十月应忱的生日,他们一直都未曾联系过。   Laura有问过他给应忱准备什么礼物没有,后面还附带了几个哈哈哈,这个问题很是莫名其妙,宋闻璟就没有回复她。   奶奶过几天被检查出了肺部有个肿瘤,医生指着检查单,对宋闻璟说:“不排除是恶性肿瘤的可能性,先做切除活检。”   宋闻璟签各种手术单子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喉咙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拧住,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眶发热,有什么酸涩的液体开始在眼底聚集,然后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他和奶奶没有来陵市之前,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城,住在一个破败的小屋里,宋闻璟跟着奶奶回家后,脸上缠着纱布,有人往他们阳台扔垃圾,甚至还有排泄物,骂宋闻璟这个小偷该死。   宋闻璟好奇自己过去的人生。   可奶奶捂着他的耳朵,眼中有泪说:“孩子,我们离开这里。”   宋闻璟甚至还来不及看完他曾经住的地方,奶奶就打包好他们仅有的东西,抗在肩上,步履阑珊,那个时候宋闻璟在她身后,不敢想象那样一具干瘦的身体有些怎样的力量将他拖到了医院。   他坐在手术室外,接到了应忱的电话。   或许是手术费扣款的消息惊动了他,让应忱想起了他还有个包养的倒霉情人。   “你没在家吗?”   宋闻璟紧盯着地面,“嗯”了一声:“奶奶在做手术。”   宋闻璟初初醒来的时候,对一切都很陌生,甚至是漠然,后来奶奶的身体日况愈下,他觉得难受,难以克制地心痛万分。   甚至很希望可以代替奶奶受这些病痛。   应忱出现在手术室外,宋闻璟看到他第一眼时就心软原谅了他,大概Alpha出现的一瞬间,视野渐渐变得狭窄,周围的人群如同褪色的画卷,一点点模糊、淡去。   手术时间被安排到了下午,日光只留下淡淡的余晖在天际挣扎,在逐渐暗淡的世界里,应忱的身影却如此清晰地映出,穿透了周围的混沌与模糊,成为唯一的焦点。   宋闻璟那时想,他的Alpha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应忱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他们只有两拳的距离,宋闻璟问他是从公寓过来的吗?他确实想把他们住的地方称作家,可是总觉得很怪。   应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询问进去多久了,宋闻璟突然抱住应忱,Alpha身体一僵,犹豫地伸手,悬在他的身后,最后还是轻轻拍了上去。   结果并不好,奶奶的肿瘤是恶性的,只是她不知道。   应氏旗下的医院条件没话说,宋闻璟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很难受,更换点滴的护士个子小小的,惊喜地说你醒了,此后便是一阵动静,隔壁原来还有人。   这一次罪魁祸首倒是在场了,可宋闻璟只冷冷地看了应忱一眼就偏头闭上了眼。   应忱欲言又止,站在了离床两米远的地方,看着宋闻璟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什么都没说。   护士说明天伤口需要换一次药,可以吃点东西,尽量清淡。   应忱说好。   “麻烦……请给我拿几颗急性避孕药。”   宋闻璟声音沙哑,像是在一场暴刑中反抗失败,彻底失去了力气。   护士看了一眼应忱,得到Alpha的点头后,她连忙推车出去。   应忱眉眼长得凌厉英挺,配上他喉结旁的划痕也并不显得滑稽,额头的发丝垂落,他手背还有留置针,反倒有几分颓然的失意。   “……这次易感期我没想到这么失……”   宋闻璟:“你没忘对吧。”   应忱愣住。   “浴室里,你根本还没到彻底失去理智的程度吧。”   所以也根本不会因为催眠忘记那段记忆,这根本就是一场清醒的强迫。   宋闻璟:“应忱,放过我吧。”   应忱目光一顿,眸色很深:“我会补偿你的。”   宋闻璟听到补偿两个字,突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冲动:“你难道不恶心吗?我跟别人做过,我顶着这张你心爱的脸和别人做过。”   应忱一怔:“……你怎么会知道?”   宋闻璟声音仍旧平和:“我很早就知道了,应忱,在你身边,我都快要窒息了。”   应忱仿佛自言自语,冷笑一声:“就因为这个?你受不了了,恶心我?”   宋闻璟盯着应忱,他突然不知道这个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现在这个模样,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欠你的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说完他就不再开口。   应忱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眸深不见底,高大的身形像某种内敛蛰伏的野兽,他俯下身,抬手抚过宋闻璟的侧脸,掐着他的下巴逼着他被迫直视自己,压低声音在Beta耳边说:“你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可惜,这由不得你做主,就算是你一个人也别想离开陵市,两年前,我就该把那个奸夫找出来,挫骨扬灰!而不是之后的日子想到就觉得恶心。”   “你凭什么觉得你有权利叫停这段关系?” 第15章 应忱,不恶心吗?   宋闻璟声音飘忽,犹如难以抓住的云,透着空灵与虚幻:“你找不到他的,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他。”   应忱眼神凌厉:“你别逼我。”   “应忱,凭什么啊?”   应忱以为宋闻璟是在质问他,凭什么这么霸道。   他低头撑在床头,冷冷看着Beta,毫不留情道:“因为是我三年前大发善心把你从烂泥堆里捞了起来,让你和你奶奶不至于露宿街头,要结束,也得我腻了再说。”   所以也不用很久,应忱会结婚,他迟早会厌烦宋闻璟的。   宋闻璟盯着应忱的眼,眼神看向一边,喃喃说:“对,都是我的错。”   Beta像往常一样率先服软了,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坠落,最终浸入了Alpha的掌心。   应忱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就像是一块珍贵的宝石从指尖滑落,无声无息地消失,真的去捕捉时,幻影一般,难以捉摸,仿佛什么都没有真正失去。   坦白道,如果宋闻璟早看清这段关系的本质剥离了情感的遮掩,就是一场金钱的交易,一场世俗的腌臜事,就不该有太多的奢望和幻想,更不该有那些无谓的伤心和难过。   所以一切就是宋闻璟的错。   是他把自己一步步逼到现在这个地步。   因为一场暴力的□□,宋闻璟身上伴随着不可言说的撕裂伤,甚至脚腕有肌肉拉伤,至少得在医院里住一周。   那日在医院的应忱的情绪要看着要达到爆点,因为宋闻璟一句他的错,又生生地憋了回去,蜷了蜷手指,只有一片湿润的温热,他说:“你知道就好。”   他看着宋闻璟服下避孕药,被护士扶起身来的吃药的时候,宽大病号服的袖子往下落,露出一片青淤和红肿。   应忱不明白为什么吃同样的饭菜,宋闻璟可以一直这么瘦,好像怎么都补不进去,再有营养的东西都被他身体排斥在外吸收不进去。   医生给他开了药,叮嘱他静养,应忱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Alpha应该赶着同人度过余下的易感期。   宋闻璟睡得并不好,半夜总梦见他和应忱在浴室的激烈争执,就算是宋闻璟,也会在吵架之后重新复盘,他请了假,上司让他好好休息,这份工作有应忱的插手,显得去不去都无所谓。   因为服用了避孕药,导致他胃部反酸,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他总是在睡,不分昼夜,好像被消耗得实在太过,只能依靠睡眠恢复一点正常的机能,睡梦中有人摸上他的额头,应该是在看他还发烧没有。   宋闻璟下午的时候才有一点精神,小护士轻轻地推开窗户,一股风涌入室内,还夹杂着栀子花的香气,并不浓,细雨般细腻的味道。   小护士说这个病房位置最好,外面花香也好闻,就是掺了点别的味道。   应忱只能闻见花香,不知道护士说的是什么味道。   早餐是有人从附近酒楼打包来的,满满摆一桌,虾饺、烧卖、叉烧包和蛋挞、糯米鸡、蒸排骨,宋闻璟口味清淡,的确是他爱吃的,午饭和晚餐绝不重样,可绝对也吃不了这么多。   沈斯拎着早餐冲进门,宋闻璟让他少买些。   “应总吩咐的把您照顾好。”   宋闻璟看他一脸诚恳,但也不用买这么多。   沈斯说:“您捡些你爱吃的,老板现在大概在极峰山,过几天才能回来。”   极峰那里修建着有一条蜿蜒盘旋于山腰之间的赛车道,海拔从山脚的平缓地带逐渐上升至山顶的险峻路段而出名,应忱一身劲没处使,宋闻璟曾经被迫坐上应忱的副驾,看着他在路程中断不断踩油门和刹车,连续急转弯和翻过陡峭的上下坡,眼睛都不敢睁开。   应忱给宋闻璟展示自然景观与人类工程技术完美结合的典范,宋闻璟下车就抱着里程碑想吐。   “您再住几天院,老板就来接您回去。”   宋闻璟让沈斯别一口一个您的,他有些受不住:“我会自己回去的,不需要谁来接。”   他在乎他的猫有人照顾吗?沈斯说有人上门喂养。   在医院的时候,李瑀给宋闻璟发过消息,说听说他生病了,严重吗?   宋闻璟回复他说生了一场病,人倒是清醒不少。   李瑀开笑话说需要他来看望吗?不过就怕应总不欢迎。   宋闻璟说不用了,小伤而已,身上是皮外伤,可是右眼隐隐不适,他不敢再流泪,出院的时候,他自己去办的,沈斯拿着手机,说老板说再住几天。   接过电话,宋闻璟在沈斯有些恳切的目光很平静地开口说:“**撕裂已经好了,没有再住院的必要了。”   应忱:“…………”   回去猫确实有人喂,宋闻璟进来的时候,它先是试探性地打量着Beta,确认没有它讨厌的Alpha才慢慢靠近宋闻璟。   应忱易感期那天,宋闻璟听见猫挠门的声音,像是小刀在木板上轻轻划过的刮擦声,在门板上不耐烦地抓挠着。   宋闻璟抚摸着猫,觉得它也很可怜,被应忱像个恶霸一样抢来,如今连个名字都没有:“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猫喜欢去挠他种的兰花,于是猫叫闹闹。   应忱风尘仆仆地回家,如果像往常,宋闻璟总是以一种近乎仪式的方式迎接他的归来,他会接过他手中的物品,公文包或是购物袋,然后替他解开领带。   然而,如今宋闻璟原本坐在客厅抱着猫看电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伸出的手臂,没有接过的物品,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就起身抱着猫回房。   应忱自己扯了扯领带,把带的礼物放在一边,换了鞋,无所适从地在客厅走了几圈,还是拧开了卧室的门。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应忱看着被子鼓起了一个弧度。   被子被掀开,宋闻璟身后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那熟悉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力度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于强势,也不显得过于轻柔,下巴轻轻地抵在他的后颈,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布,那热度似乎透过皮肤,直抵心底。   宋闻璟耳边传来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顺着那只大掌往下的动作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暧昧,仿佛是在调情,又像是在关心:“伤真的好了吗?我检查一下。”   宋闻璟侧头,浑身都在抗拒那暧昧的接触,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应忱,住手!”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试图从应忱环中解脱出来,这个动作不知哪里激怒了Alpha。   宋闻璟的话语刚刚落下,便感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从身后袭来,手腕被迅速而有力地反扣住,那动作既果断又熟练,应忱向前倾,将他压身下,一股温热的气息逼近,Beta的唇瓣被对方霸道地封住。   这亲吻来得突然且强烈,呼吸被瞬间夺走,宋闻璟的身体被紧紧地压制,无法动弹。   对方的唇瓣在他的唇上肆意探索,那力度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仿佛是在宣示着某种主权。宋闻璟挣扎在对方的怀抱中显得微不足道,他的手臂被牢牢扣住,身体被紧紧压住,仿佛所有的反抗都被那股力量所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闻璟费尽力气和应忱拉开了距离,坐起身往后缩,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   应忱跪在床上,身上的黑衬衫皱了,他擦着出血的嘴唇,身上那种欲求不满的气息更加浓郁,明明他刚过易感期,Alpha目色一沉,抓住宋闻璟的手腕又想故技重施。   宋闻璟反手就是一巴掌。   力道大得直接应忱直接打得偏过头去,Alpha似乎琢磨了一下那感觉。   “真长本事了,”应忱压着怒气箍着宋闻璟的手压在床头,低头凑近,“还打上瘾了是吧,我说了上次易感期就是个意外。”   “你放开我!既然觉得恶心,为什么要碰我!”   应忱盯着宋闻璟泛起血色的耳垂有些出神,他觉得自己有病,刚才宋闻璟那一巴掌打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莫名有些亢奋。   想哄人的心顿时就没了。   宋闻璟的皮薄,嘴唇被他一啃咬就红肿充血,因为愤怒,耳垂一片甚至能透出血管的颜色,这对于掠食者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让他有种想要把眼前人立刻吃拆入腹的冲动。   以前真的没尝过就算了。   可偏偏那蚀//骨//销魂的滋味多少天了还时不时想起。   “这么久了闹够了吗?”应忱捏住宋闻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道,“打也打了,你还想怎么样?”   宋闻璟闭上眼,像是自暴自弃一般,任凭应忱解开他的睡衣。   不知多久,宋闻璟握住应忱的手,哑着嗓子说:“带套。”   应忱从甩在一边的外套里拿了一盒出来,摆明回来要跟他做这种事。   大腿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宋闻璟喘着气看着他:“应忱,不恶心吗?”   宋闻璟听到应忱轻嗤了一声,他没回答,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一点都不恶心,甚至说不出的兴奋。   原始欲望的驱使下,Alpha简直丝毫没有道德底线,本能地想要强行占有独属于他的“猎物”。   应忱看着自己身下汗涔涔的Beta,倔强地不看他,他咬住了他尚未好全的侧颈,收了力,不停地舔着宋闻璟的皮肤。   “宝贝,你不是说我只会舔你一脸口水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宋闻璟咬住下唇不出声。   应忱想,为什么宋闻璟可以清醒保持理智不受信息素支配沉沦。   他就不可以。   ————————————————   第二次催眠封闭记忆治疗。   应忱想起了那个Omega的名字,兰熄。   美好存在短暂,却如灯火将终结消亡。 第16章 应忱,有病就去吃药   宋闻璟缓缓睁开了双眼,仿佛经历了一场混乱漫长的梦境,身体感觉像是被重新组装过一般,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着昨夜的激烈运动。   应忱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昨晚像是一根不知疲倦的棒槌,在他的身体里来回捣腾,至少还保留了一丝人性,没有像易感期里完全失控。   没拉紧的窗帘透着光进来,整张床凌乱不堪,床单皱褶纵横,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角力,被单的一角垂落在地板上,枕头散落在床的两侧,宋闻璟则被挤到了床边睡着,更无助的是应忱还死死贴在他身后。   一条领带随意地搭在床头,宋闻璟失去意识之前它还绑在自己手上,拖鞋歪歪斜斜地躺在床边,空气中还残留着未散尽激情过后的味道,幸好身上还算清爽。   宋闻璟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缓解那些隐隐作痛的肌肉,他转头看向应忱,这家伙还在沉睡中,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做着什么不安的梦,忍住了一巴掌又呼过去的冲动。   他抽身下,身后突然就冒出一只手把他扯住,宋闻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他转过头,就看到应忱那双深邃的眼睛正半眯着,带着一丝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Alpha的手臂有力地环绕在他的腰间。   “去哪?”应忱声音低沉而沙哑,刚醒,呼吸拂过宋闻璟的耳畔,带来一阵微妙的酥麻感。   “起床。”   应忱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完全满意,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瘫在床上,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再睡会,你就不能像别的小情儿似地跟我温存温存吗?”   宋闻璟起身将衣服穿好:“你可以去找别人做这种事。”   应忱看着Beta的背影,漆黑的眸暗了一瞬,宋闻璟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过倒比以前沉默冷淡,不闻不问的模样活色生香了不少。   这也是平日里应忱喜欢逗他的原因。   应忱在昨晚办事前就把闹闹锁在了门外,原本它躺在宋闻璟给他打好的猫窝里,听见打开门的动静,就轻盈地跳跃着穿过房间,转眼间就来到了他的脚下,然后用柔软的身体轻轻蹭着Beta的腿,发出一连串的喵喵声。   宋闻璟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猫的头和背,闹闹猫立刻回应,更加热情地蹭着他的手。   给猫放好猫粮,应忱出来洗澡的时候,给人打电话,说让他们查的人查好了吗?   等他出来的时候,客厅里没人。   “人呢?”应忱有些气急败坏。   宋闻璟在公交车上听到应忱的咆哮:“上班。”   应忱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抽搐了一下:“不是,都这样了……你还真是热爱工作,行。”   “下班别乱跑。”   “我过几天得出差一趟,你好好在家。”   “嗯。”   应忱不知道宋闻璟那个班有什么上的,还是那儿有什么人让他非去不可。   可他想到那份全职太太高发抑郁的报告。   算了。   宋闻璟进公司之前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身上喷着信息素消除剂,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打底,戴着口罩,进办公室的时候,有人还关心他病怎么样。   “谢谢,好多了。”   宋闻璟打开文档,敲下辞职信的三个字的之后,发了一会呆,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他打开和李瑀的聊天框,询问他有没有工作介绍。   李瑀发来一个问号。   昨天下了小雨,天台上湿哒哒的,李瑀把热咖啡递给宋闻璟:“你真生病了?”   宋闻璟摘下口罩,李瑀看见了他红肿的唇,收回视线,撑着栏杆喝了一口咖啡说:“怎么想到要辞职?”   “你不是之前好奇为什么应忱要包养我吗?”   李瑀也是一个在世俗洪流中打滚的普通人,当然是装满了对这个世界既定规则的理解和接受,于是他当然也用这样的目光打量过宋闻璟。   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挥金如土的有钱人,喜欢的大多是荤的,什么是荤的呢?色彩斑斓,性格鲜明,充满了刺激和挑战,比如哪个艺术学院学舞蹈,腰肢纤细的Omega,跟那个大火的明星Aiden一样。   宋闻璟,这个在他眼中都显得过于淡泊的Beta,简直是缺乏色彩的苍白。   他确实不太理解。   宋闻璟说:“因为他一直在找一个Omega,我刚好跟那个人长得有几分像。”   李瑀:“……替身啊?”   宋闻璟点头。   “操!这不糟践人吗?”   宋闻璟看着不远处点头,只有指尖碰触到咖啡杯的时候才觉得有几分温热,他偏过头,像是确认什么。   “我喜欢过他,是不是很贱。”   李瑀突然伸手犹豫触碰上宋闻璟的后颈,他本意是想摸他的后脑的,但是又觉得Beta没关系:“你这是被他骗了,我本来就打算出来单干的,你要不要试试在我那来。”   宋闻璟:“李瑀,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应忱帮他的时候,宋闻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累累的账单他很大方地替宋闻璟掏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原来有些东西早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李瑀手指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比你可怜的人大有人在,战争的,饥饿的,我没那么大能量,所以来吗?”   宋闻璟摸了摸额头:“我会偷偷把工作辞掉。”   “应忱不管你吗?”   宋闻璟:“他现在……应该没这个功夫。”   “……他好像找到了那个Omega了。”   应忱自从从宋闻璟嘴里知道他早就发现了有那样一个Omega的存在,和下属的对话根本没避开过他。   那个Omega跟他匹配度很高,大概才会跟他一样被绑架。   应忱的狂乱症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这件事是绝对的机密,应氏财团也不会让一个未来的精神病人作为他们的领导人,应宏远光明正大地宣布了他的私生子,就是在挑衅赵韵璇母子。   *   兰熄。   叫这个名字的亚联国总共有三百八十人,可没有一个有社会活动痕迹的人符合标准,名字并没有帮助,经过不断筛选,根据和应忱信息素的匹配值,最后锁定了五个人选。   那场爆炸废墟里根本没找到Omega的尸体,那么他很大概率还活着。   应忱挑眉看着沈斯送上来的资料:“你确定这个人会来自跨越大半个亚联国,离陵市几千公里外的北部?”   沈斯:“这是经过信息素匹配,溯源到的宗亲家族,或许他们有线索。”   应忱:“为什么我一定得去。”   沈斯:“……寒先生说,您去了,匹配度高能察觉的。”   凭空找一个根本没有社会痕迹Omega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寒朔一再强调Omega信息素的重要性。   百分九十以上契合度?象征着个体在精神、情感和生理层面上的高度和谐,这几乎是亚联国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亚联国除了自由恋爱,高契合度的AO匹配关系更令人推崇,不仅在情感上和谐,更重要社会和政治层面具有重要意义,一种超越普通关系的稳定与和谐,所以契合度被赋予了极高的意义。   应忱和何诗琪就是这样的关系。   应忱捏着那个怀表皱眉,他在“出差”之前,回了家一趟。   宋闻璟在做饭,他的背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Beta穿着件宽松的白色套头薄衫,低头的时候颈后不经意间露出巴掌大的纱布,增添了几分脆弱。   宋闻璟穿着着一条简单的浅色围裙。   应忱从他背后搂住他,亲他的颈侧,问在做什么。   宋闻璟歪头,深吸气:“放开我。”   “在做什么?煮肉汤?有我的份吗?”   宋闻璟:“我吃过了,给猫做的。”   应忱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蓝猫身上:“它吃猫粮不就够了吗?”   “……补充营养。”   “你才是最应该补充营养的那个。”   宋闻璟的身形并不是骨瘦如柴那种,但他确确给人一种苍白虚弱的感觉,皮肤像是长时间未曾接触阳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皙,仿佛是薄薄的一层纸,轻轻一碰就会破裂,有时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疲惫和无力。   不是外表上,更深的好像是精神层面。   应忱说他在家的日子,阿姨会给他做好补身体的药和食物,要全部吃掉。   宋闻璟不想理会他,应忱摸他的小腹:“你真的吃了饭的吗?为什么这这么平。”   宋闻璟握着他的手腕,不想让他往下摸。   偏偏似乎那对Alpha像是块值得探索的神秘领地。   应忱的手掌宽大而有力,他常年健身,体脂率低,青筋在皮肤下蜿蜒可见,又有茧子,沿着宋闻璟的小腹缓缓下移,每一次按压都像是带着电流,让肌肤微微颤栗,仿佛有魔力。   “应忱,别碰……”   应忱压着宋闻璟的肩膀,手掌放在他薄薄的肚皮上,突然他却牵着宋闻璟的手摸按在小腹间:“碰不得了?可我昨晚似乎还进去了,顶得这都起来了。”   “你求我求得那么可怜,我才放过你。”   宋闻璟反应了一会,才听懂应忱说的是什么,脸瞬间就发烫:“……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   “应忱,有病就去吃药。”   “我知道。”   应忱看宋闻璟害羞的模样,在他侧脸亲了一下:“我得出几天差,安分一点,离那个李瑀远一些,还有,易感期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你别拿话来激我,别想那么多,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这些年对你不差。”   宋闻璟:“应忱,你迟早是要结婚的。”   “……不然呢?宋闻璟,这跟你关系很大吗?”   应忱的语气有些不理解。   的确关系不大。   宋闻璟如今恨不得那一天早点到来。   宋闻璟声音发闷:“……我说了要给你个大红包的。”   应忱:“……跟谁惦记你那点钱一样。” 第17章 我的生活有什么好监视的吗?   李瑀说的单干不是开玩笑话。   他之前作为精能的高级管理人员决定出来单干,宋闻璟以为没那么容易,可人家短短半个月就正式离职,完成公司注册,启动资金的需求,设备购置、办公场地租赁、人员招聘等,全部都搞定了。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核心团队成员,全部都是李瑀多年信得过的朋友。   宋闻璟才知道原来李瑀不是信口胡说。   其中一个合伙人叫禾兰心,三十岁的Omega,面容清秀,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知性美,身着一套剪裁合体的职业装,深色的西装外套搭配着同色系的铅笔裙,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腰带。   她抱着文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嘴唇微微上扬,撑在李瑀桌前,一只手拨弄一下耳边的碎发:“李瑀,之前拉你入伙,借口挺多的,怎么现在这么痛快?还有你这个禽兽在哪拐了一个那么乖的Beta。”   禾兰心说罢,目光看向不远处认真工作的宋闻璟。   宋闻璟白衣黑发,温和内敛,低着头,他刚上手工作,所以很努力地在补专业知识。   李瑀没理会她,埋头苦干说:“去去去!你们几个是人吗?我下午还得出去应酬,不如你去吧。”   禾兰心果然放下文件,不敢多问,顺手拉上了门向李瑀说了一声加油。   李瑀的办公室内,光线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洒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偏过头,透过办公室那扇大玻璃,望向外面。   宋闻璟正坐在玻璃正对的方向,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李瑀身体微微后仰,背部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宋闻璟入职后的第三天,禾兰心和另外一个合伙人宋林办了个欢迎会,他们和李瑀是大学同学,一群人闹,夜晚的都市灯火辉煌,酒吧街上的喧嚣声此起彼伏。   宋林伸手揽着李瑀的脖子,跟他一起唱最近流行的歌。   宋闻璟坐在沙发上被递了一瓶酒,但他只抿了一口。   他倒不是酒精过敏,只是觉得这个味道很怪。   他内心很是排斥有味道的喝的,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跟奶奶说起来,她说是因为家里以前太穷了,所以没喝过什么饮料。   团队里全是年轻人,有的去舞池里跳舞了,有的则围坐在吧台旁,手持酒杯,谈笑风生。   酒精的气息和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宋闻璟也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让他不由自主地融入了这场狂欢。   他们叫宋闻璟都是闻璟,闻璟地叫,除了奶奶之外,没人这么亲密地叫过自己。   禾兰心笑他怎么脸红了,太可爱了吧,宋闻璟结结巴巴说兰心姐,我没有,他觉得自己有亲密尴尬症。   除了应忱之外,他少有跟人这么交流密切。   应忱是讨人厌。   可禾兰心她们很友好的,靠近他都是很尊重有礼的方式。   应忱以一种相当霸道无理的方式闯入了他的私人空间,反抗也得接受,导致之后宋闻璟一度都阴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与人接触都带着微妙的抗拒。   他一开始在的那家公司,很不受人待见,来到陵市,他磕磕绊绊地又念了两年书,因为性格太过内向,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懂,总是受到很多冷眼。   应忱的圈养让他一度非常抗拒出去工作,甚至在医院醒来那段时间,右眼短暂失明,他一度非常害怕黑暗。   他害怕自己一闭上眼睛,睁开眼就是黑色,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个时候他晚上根本睡不着,要反复确认自己的眼睛还正常,只能白天睡一会。   宋闻璟曾经一度非常依赖应忱,这种依赖如同眷恋夜幕降临前最后一缕温柔的阳光,每当夕阳的余晖开始在天际线边缘褪去,宋闻璟的心中便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终于在一个黄昏时分,当天的最后一抹橙红在天边缓缓消散时,他终于鼓起勇气,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天黑之后,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应忱当时还未完全暴露本性,大概怕吓跑宋闻璟,耐心地说好。   他陪宋闻璟在医院度过好几个夜晚,起初他睡在简陋的陪护床上,那么高个的Alpha,蜷在上面显得很委屈。   他明显看到应忱表情不太开心的样子。   宋闻璟便主动说到不如床上来睡,应忱坐起身,而后起身让宋闻璟往边上挪一下。   非常自然地躺在了宋闻璟身边。   宋闻璟之前真的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然而,有一天发现自己对身边躺着个鲜活的身体这件事,有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准备和应忱说自己眼睛的时候,右眼渐渐又能看见了。   他的确在应忱身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色彩斑斓而又遥不可及,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豪车穿梭,衣着光鲜的人们在高级餐厅和精品店间穿梭,好像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奢华精致。   可那些东西,宋闻璟清楚都是拥有财富和地位的人们的游戏场,对宋闻璟来说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宋闻璟所求的真的不多,只是希望在这个广阔而复杂的世界里,有一个可以有一个可以分享喜悦和忧愁的爱人,简简单单就好。   应忱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他隐隐约约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不对的,可他认识了李瑀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还能这样拉近距离的。   尽管他有时会感到尴尬,但他仍然愿意去尝试,去接受。   领座同事是个刚毕业的Omega男生,大家都叫他小虎,看着宋闻璟没动过酒,好奇道:“你喝果汁吗?”   宋闻璟说谢谢。   小虎问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又问他玩游戏吗?   宋闻璟摇头说我不会。   “我教你,我也不想喝酒。”   李瑀喝懵了,本来就连着数日和各路人酒池肉林就累了,现在彻底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瑀这个人挺神奇的,虽然抱怨不少,可是能够一秒切换到工作状态,变成社交达人,非常令人敬佩,据说两天已经谈成了两笔单子,效率很高。   宋闻璟被小虎带着打了一把游戏,刚搞懂了游戏规则,小虎没嫌弃他笨,禾兰心突然叫他的名字说,闻璟,给我帮把手送醉鬼回家。   “好。”   宋闻璟收起手机,帮着禾兰心去抬人,宋林和李瑀都喝醉了。   把李瑀搀上车的时候,他还在念再来喝,宋闻璟没说什么,把李瑀头抬高侧卧在后座上,宋林和他一人靠一边。   禾兰心说:“闻璟怎么这么贴心。”   他之前照顾惯了喝醉的应忱。   禾兰心没喝酒,于是负责开车。   她问宋闻璟怎么跟李瑀认识的。   宋闻璟说:“他人很好,之前我们在同一家公司,他是我领导,面试我的。”   两人又聊了会,先送的宋林,而后就是到李瑀家。   李瑀家挺大的,一进门,一只白色的毛团就扑了上来,禾兰心连忙说,Alex,冷静。   巨大的棉花团子原来是一只萨摩耶,摇着尾巴去舔睡梦李瑀的脸。   禾兰心和李瑀一边把人往卧室拖,她一边介绍说:“这是李瑀的亲儿子,跟他爸一起住着这两百平的单身公寓。”   宋闻璟走之前还跟Alex互玩了击掌的游戏,禾兰心好笑说,你再跟它一会,它就要跟你走了。   禾兰心送宋闻璟回家,听他爆出的地址时一愣:“你住在云顶?”   云顶,一个贵得要死的地方,据说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内部的设施更是令人叹为观止,要么是商界巨擘,或是政界精英,或是艺术界的翘楚,安保系统严密。   宋闻璟:“……云顶附近的一个小区。”   应忱大气,在物质方面从不短了宋闻璟,其他情人该有的配置他这儿大概都有,只是他被安置到了这里,虽然宋闻璟有时候也觉得这里交通颇为不便,可一想,这里除了他应该没人会坐公交,就又沉默了   宋闻璟站在离云顶还有半个小时路程的一个小区,朝禾兰心挥挥手道别。   周围挺黑的,宋闻璟点了点手机,突然就找了个地方坐着不走了。   直到坐了半个小时,拍死了五只蚊子,突然一辆摩托车停在他面前,车灯照亮了大块草坪。   宋闻璟看了看他,车上人大概想耍帅下车,结果头上的头盔取不下来,在原地斗争了好几次,土都蹬飞了几层。   封焰终于取下头盔,甩了甩火红色的头发,抱着头盔说:“走吧,你怎么老是迷路,把我当免费司机了吧。”   他说罢又忍不住抱怨:“凭什么沈斯就能跟着老大一起北上,我就只能来盯着你,不公平!不公平啊。”   面前的Alpha是被应忱降职的曾经一员猛将之一,但是他跟踪宋闻璟的手段实在太光明正大了,加上一头非主流发型,让人很难忽视。   他天天盯着宋闻璟上下班,甚至有时还靠着公交站牌眼睛都没睁跟宋闻璟打招呼,有一次宋闻璟下班后,买了两个饼,分了他一个,他们蹲在街角商量。   “……要不我以后都把行踪告诉你吧,你别来了。”   “你有点太奇怪了,别人也会觉得我很奇怪的。”   封焰说不行:“这是老大给我派的任务,他说我要是这都完不成就把我派到西伯利亚挖土豆。”   宋闻璟:“……可你前天和大前天都没来,还有上周和上上周,我拍了证据的。”   封焰把饼吐出来:“你威胁我。”   宋闻璟:“我的生活有什么好监视的吗?”   封焰:“…………”还真没有,宋闻璟的生活可谓是无聊,乏善可陈,毫无波澜。   就算是他们老大特别吩咐让他盯着的那个Alpha,他觉得跟他们老大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凡宋闻璟长了眼睛,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宋闻璟拿过头盔,而后和封焰保持距离地坐着:“……我们公司最近换了个地址,你记得工作总结换一下。”   封焰:“嗯嗯嗯。”   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语气。 第18章 宋闻璟觉得应忱总有一天会把他逼疯   封焰把宋闻璟送到门口,他没有门禁进不去,只能停靠在路边。   宋闻璟问封焰,应忱北上是为了找人吗?   “嗯哼。”   封焰揭开头盔面罩,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八卦雷达道:“据说阵仗可大了,你的地位危矣,还不快向我们老大两天一卖萌三天一撒娇,不然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宋闻璟吐出一口气,捏着背包带子,对他礼貌道:“谢谢你的建议,我先进去了。”   封焰看到人进去,才重新启动了摩托车,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宋闻璟上了两个星期的班,应忱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他才松口气。   直到没两天,宋闻璟才接到应忱的第一个电话,还是在他上班的时候打来的。   应忱:“宋闻璟,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当我死了是吧!”   宋闻璟没来得及跑到厕所,在茶水间支支吾吾尽量说官方话:“……嗯嗯,好的。”   “我这边信号不好,操,沈斯,这到底是什么深山老林,这像有人住的地方吗?冒出头熊我都不惊讶。”   电话那头传来沈斯的解释:“应总,毕竟这是十几年前登记住址,举家搬迁,死亡,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宋闻璟以为自己存在感够小的,谁知道应忱突然又把矛头指向他:“宋闻璟,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就想着我被熊吃了,你就心满意足了吧。”   宋闻璟说:“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最近我不在,你老实点。”   “嗯嗯,好的。”   应忱都能想象宋闻璟捂着电话左顾右盼的样子:“想我了没?”   身边有同事经过,宋闻璟不能把话说清楚,心不在焉:“嗯嗯。”   沈斯看见应忱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个人站在信号最好的地方,嘴角勾了个真心实意的笑。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每天至少给我发一条消息听到没有?”   “……嗯嗯。”   沈斯提醒说该走了,应忱又唠唠叨叨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宋闻璟不懂应忱怎么能一边找他想了很多年的人,一边联系他,他有时候真想掰开应忱的烂心看看,到底是怎样构造的?是不是真的像莲藕一样,有着无数的孔洞,能够容纳那么多的情感。   以前应忱也强迫过宋闻璟给他发消息,只不过宋闻璟没坚持得下去,他觉得这样频繁发些没有营养的内容,没什么意思。   新工作氛围好,有些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小孩,无忧无虑,他们带宋闻璟玩游戏,宋闻璟给他们带自己做的饭。   美好得宋闻璟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周末去看奶奶,医护人员对宋闻璟说前几天奶奶感染了病毒,咳得很厉害,但她不让他们联系宋闻璟。   宋闻璟头抵在病房外,不敢进去,他很想抽根烟,但已经戒了很久了。   有谁可以跟死神斗争的吗?   看着奶奶安睡的容颜,宋闻璟想,拯救别人的人生对于应忱他们而言只是一念之间。   所以无论应忱对宋闻璟再坏,他都感谢他当初的一念之间。   宋闻璟回家的路上,手机又给他推送了关于应氏和何家联姻的新闻。   他拿出手机看一眼,订婚的日子就在两个月后。   宋闻璟想起应忱说他结婚跟宋闻璟关系不大。   大约八点左右,应忱的视频就来了,来做饭的阿姨据说是有很多证书的厨师,不过宋闻璟喝着那药膳汤直想吐,他偷偷吐过很多次,不过当着应忱的面不敢。   应忱那边的背景不像在酒店,而是车内,宋闻璟听他吐槽才知道,他们开车进山,现在两辆车陷进了烂泥里,唯一幸存的一辆停在湖边。   沈斯他们在不远处搭帐篷,应忱坐在车里抽烟,宋闻璟捧着药碗埋头苦喝,淡淡的烟雾遮住应忱的脸,他说把碗翻过来。   宋闻璟的动作一顿,而后吞咽的动作明显大了些。   应忱:“身体不好,又不好好补,你不虚谁虚。”   宋闻璟无法忍受那股药物,灌了好几口水把那股恶心感压下去:“我……我还好吧。”   应忱抽了一根烟,突然凑近镜头压低语气说:“可你*得很快,弄久了就不停求我。”   宋闻璟没好意思说是应忱太久了。   “饭不会吃觉不好好睡,我真怀疑你怎么活这么大的。”   应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突然点了点手机,把镜头对准了窗外的天空。   “宋闻璟,看,星星。”   夜幕低垂,野外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天鹅绒布,远离城市的光污染,这里的星星都格外密集而明亮,野外的草丛中传来虫鸣。   应忱脱下西装,穿着灰色的登山外套,姿态放松,没了平日里那种高高在上的控制感,不是应氏众人瞩目的继承人,让手机这边的宋闻璟都放松了神经。   应忱说:“蓝梦湾的天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宋闻璟想起了那梦中的星河,胎死腹中的告白和这辈子都光不得光的礼物。   应忱原来也记得蓝梦湾的一切吗?   那他会记得和沈仪臣在阳伞下的对话吗?   宋闻璟看不见应忱的脸,却忽然听见他说:“等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一次蓝梦湾吧,你不是很喜欢海吗?”   宋闻璟:“也没那么喜欢。”   宋闻璟知道应忱有些话不会对他说出口,虽然他们在一起三年,但有些事他永远不会对他交代。   就像他从前看宋闻璟时,眼中偶尔闪过的阴郁和沉默,他过去从来没告知他原因,如今竟然知道,原来竟是因为他给应忱“戴了绿帽”,就是这个原因,让他心中膈应了几年不碰宋闻璟。   好在宋闻璟曾经自觉多情地以为应忱是尊重自己,不至于难堪了好些年。   这通对话以宋闻璟说累了挂了。   沈斯过来说帐篷搭好了,宋先生睡了?应忱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瞥了他一眼:“他为什么就对我这么冷淡?”   沈斯性格本就沉默寡言,跟封焰完全是两个样子,半天说不出什么,又觉得他说出的话他老板应该挺不爱听的。   “闭嘴吧,明天让救援的人快点到。”   这天宋闻璟一到公司,就看到了李瑀的儿子威风凛凛地在公司前台,不少小姑娘排着队在逗它。   动物对于信息素的捕捉度甚至高于人类,Alex只对自己喜欢的信息素比较热情,但是见了宋闻璟,一直在摇尾巴。   李瑀说:“它怎么那么喜欢你?”   禾兰心笑:“上次闻璟逗了逗它,Alex你果然跟你爸爸一条心,你爸喜欢什么你就……”   李瑀打断禾兰心的话:“喂,你们外派我出去,我儿子得你们负责。”   禾兰心指了指宋闻璟:“闻璟啊,他家里有宠物,有经验。”   宋闻璟摸了摸Alex的头,点头说他可以照顾,李瑀点头说他回来就来接走。   把Alex带回了家,一狗一猫莫名相处得还不错,闹闹是只脾气很好的猫,只对应忱表现得格外应激。   闹闹蜷缩在沙发上,眼睛半闭着,偶尔发出满足的呼噜声,Alex的脑袋则躺在它的旁边,大头靠在爪子上。   应忱又打了电话过来,Alex突然叫了两声。   “哪来的狗?”   宋闻璟一个人走到阳台,说电视里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话比平常要多:“纪录片的声音而已,今天要继续赶路吗?”   “开视频。”   宋闻璟把Alex藏起来就近的书房,接起了应忱的视频。   应忱不满道:“怎么这么久。”   宋闻璟假装镇定,拿起睡衣说:“我刚准备去洗澡。”   应忱不知为何突然一个人起身走到了一边说:“把手机拿上。”   宋闻璟:“?”   “你不是洗澡吗?我要看。”   宋闻璟沉默。   应忱催促:“快点,你身上我哪点没看过。”   他还指导宋闻璟把手机摆在哪里,宋闻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说不要了吧,这样他怎么洗。   但他还是低估了应忱的不要脸。宋闻璟这辈子都没洗过这么快的澡,几乎是把全身打湿了,随便抹了点沐浴露就擦干了,都不敢回头,应忱在那头突然没声了。   宋闻璟穿上浴袍。   “我挂了?”   “……嗯。”   他没想到应忱这么好说话,宋闻璟也没多想,打开应忱的书房的时候,看着被Alex糟蹋出的一地狼藉,一脸完了的表情,偏偏狗还一脸乐观开朗。   宋闻璟抱住Alex,心想完了完了,他把Alex连忙拉出书房,然后收拾着被拉扯到地上的文件,有些已经被撕扯成两半。   宋闻璟已经能想到应忱回来之后该是一副怎样喷火的表情,他一张张在手里整理,看到了兰熄这样一个名字,上面有些他看不懂的基因分析,又看到一个百分九十的匹配度。   那个Omega与应忱有百分九十以上的匹配度,所以应忱现在拼了命地在找他。   宋闻璟看到那个刺眼的数字,不知过了多久,Beta捏着那张纸,连同整个人都在发颤,有泪水滴在了那张纸上。   何诗琪,Aiden,甚至这个Omega,宋闻璟觉得应忱总有一天会把他逼疯。 第19章 自由这样东西你三年前就不配拥有了   宋闻璟把应忱的东西整理好,他给应忱发消息说,猫不小心进了书房捣乱。   那头应忱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他看见了什么吗?   “没有,阿姨收拾的。”   应忱:“回来就把它给我扔出去!”   宋闻璟抱紧了猫。   应忱的反应让他松了一口气,至少那堆文件里并没有别的所谓的机密。   在应忱出差倒数的第三天,宋闻璟下班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黑车堵住了路,应氏和何家的联姻迫在眉睫,赵韵璇终于是忍不住插手了他儿子包养的这个Beta的去向。   宋闻璟坐在车上,司机在请他上车的时候,就出声提醒说这是赵总和宋先生两个人的晚餐,意思是让他不要跟第三个人传递消息。   直到车子驶入一个有些历史的庄园,宋闻璟被人带了进去,赵韵璇和丈夫分居之后就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汉顿尔庄园,厨师,佣人,几十号人为服务,可是她的儿子却始终不愿意回家。   宋闻璟进来就被带入餐桌前,赵韵璇才慢慢走入厅堂,她一身居家长袍,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闲适的优雅,空荡荡的餐厅落针可闻,厨师将菜摆上桌,赵韵璇端坐于餐桌前,手持银质刀叉,手指纤细而有力,动作流畅地分切色泽鲜亮的半熟牛排。   宋闻璟看着那牛排内部则是诱人的粉红色,血水都隐约可见,不由地有些反胃。   “你跟了应忱几年了?两年还是三年?”   应忱不自觉手指攥紧了裤子,应忱和赵韵璇并不像寻常母子那样亲密,可核心利益永远是一致的:“三年多。”   赵韵璇放下刀叉,双手撑着下颌,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她眼角微微上扬。   “这么久了?应忱,挺喜欢你的?”   宋闻璟不知该怎么回答,但他能感觉到赵韵璇应该是极其不喜欢他。   有一年过年,应忱带宋闻璟去私人狩猎场打猎,那地方经过精心规划,既保留了原始的自然风貌,又配备了顶级的设施和服务。   宋闻璟不会骑马,只想在休息室里睡觉。   应忱非不让,带他和自己同乘一匹。   沈仪臣和另外几人跟着聘请专业的猎手往前冲,就他们慢悠悠地骑行在马背上,宋闻璟觉得跑快了很磨他的大腿。   应忱说他娇气。   就在那里,他们遇上了赵韵璇,她一身卡其色剪裁得干净流利的猎装,保养得极好,明明年过五十,看上去只有四十,坐在马上,端着手里定制的猎枪,瞄准了宋闻璟,仿佛下一刻就能优雅地扣动扳机。   遥遥相对,应忱突然伸手挡住了宋闻璟的眼睛,将他往怀里按了按。   谁都没说话。   宋闻璟不知道赵韵璇什么时候离开的。   之后应忱再没陪他过过年。   赵韵璇看着他说:“不合胃口吗?平时应忱给你吃什么呢?”   她的笑意不达眼底,常年身居高位的压迫很重,甚至应忱身上的气势都没有她足,宋闻璟垂眸不说话,拿着刀叉切了一块放进嘴里。   赵韵璇满意了,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说:“你有个奶奶吧,两个月之后我送你们出去旅游吧。”   宋闻璟那一瞬间脑子想了很多。   想到初初他被人推倒撞得血淋淋,应忱朝他伸出的手,想到应忱对他的好,对他的坏,如走马观花一般,赵韵璇动动手指碾死他们的这样小人物很容易。   赵韵璇说不用现在急着给他答案。   “你喜欢他吗?”   宋闻璟说:“……不喜欢。”   承认喜欢是件很简单的事,可是是宋闻璟说出来的话,这句话的分量就会变得很轻很轻。   轻得宋闻璟有时候都觉得这个问题无关紧要。   “母亲!”   一个意料不到的声音响起。   宋闻璟闻声偏头睁大眼睛看向不远处,应忱风尘仆仆地回来,而后就将他拉了起来,应忱抓握得极紧,宋闻璟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应忱拽着宋闻璟准备转身就走。   赵韵璇站起身说去哪?   “既然回家了,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应忱回头看着赵韵璇,开口道:“太晚了,我们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赵韵璇看着应忱把人匆匆带走的背影,宋闻璟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Alpha的速度,眼神一凉,她的人生不会再允许脱离她掌控的事发生。   “上车!”   应忱用不容置喙的语气下命令。   宋闻璟就知道他听见那句话了,听话地坐上副驾,攥紧了安全带,下一秒应忱就稳稳地压在油门上,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如同野兽的低吼,车速表的指针在飞速旋转,数字跳跃着,可应忱依旧面无表情。   宋闻璟身体紧绷,心脏怦怦跳,他把头偏向一侧,埋在手臂里,几乎不敢直视前方飞速掠过的景物。   他没有反抗,知道反抗没用。   应忱在生气。   他很愤怒。   生气自己的情人心中没有他吗?宋闻璟的整个世界就该围绕着应忱转的吗?好像是,可是宋闻璟不愿意。   一开始就是这样,他不明白怎么“两情相悦”就变成包养了,没有人问过宋闻璟的意愿,只有那些冰冷的账单告诉宋闻璟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直到云顶,应忱都没说过一句话。   安全带被扯开,宋闻璟下车,车门扣过去的声音,像是重重地砸在人心头。   宋闻璟突然觉得刚才吃下的那块肉让他有种想吐的冲动。   门锁感应到指纹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宋闻璟下意识都想跑,下一秒就被抓住胳膊,整个人被抵在墙上,应忱居高临下看着宋闻璟,冷冷开口说:“你刚才那句话是糊弄我妈,还是真心的。”   宋闻璟:“……真的。”   应忱抬起手,宋闻璟闭眼瑟缩,只听见拳头重重落在了耳侧,人的皮肉、骨骼和水泥想触,发出沉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Alpha手上半点没收力,宋闻璟只觉得自己脸上溅了什么东西,他伸手一触碰,是血。   应忱信息素狂乱症发作的时候,宋闻璟没害怕过他,甚至怜惜他,他看着Alpha困于疾病之中,像发狂的兽,甚至甘愿献祭自己。   如今他从应忱眼里读到了憎恨两个字,宋闻璟吓得腿发软跪在地上,忍不住呼吸急促,应忱伸手掐着他的脖子,血顺着宋闻璟脆弱的脖颈一缕缕往下流,染开在他的衣物上。   像是宋闻璟的血。   应忱说:“宋闻璟,你究竟有没有心?”   Beta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他的右眼时黑时亮,就像楼道里破败的灯。   他说:“应忱,你要结婚的。”   应忱低头逼视着宋闻璟:“不然呢,宋闻璟,我知道你冷情,这世上你除了你奶奶谁都不在乎,你是不是恨死我了!把你圈在这里。”   应忱每次看到宋闻璟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都特别想犯贱折腾他。   他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那晚应忱撕开宋闻璟的衬衫的时候,响起他相当残忍的声音。   “宋闻璟,自由这样东西你三年前就不配拥有了!你当初那么可怜地祈求我留下来的时候,就自己放弃了自由。”   宋闻璟想让他闭嘴。   突然属于Alpha的怒声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别的声音。   昏暗的房间里,光线如同被压抑的欲望,斑驳地洒在角落。   应忱的力度之大仿佛要将他的骨骼捏碎,不容宋闻璟有丝毫的退缩。   宋闻璟好像记得自己吐了,可是应忱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是吞下的那块肉在作怪。   “我就让你这么恶心?”   宋闻璟无法抗拒,意识开始模糊,只剩下身上人的存在,他的触摸,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沉沦。   仿佛他们早已注定要这样,后颈的软肉被Alpha狠狠咬住,好像见血了,一滴滴浸透在床单里。   他已经听不清头顶的人在说什么,宋闻璟再跪不住,意识抽离他的身体,他闭上眼睛。   醒来的时候,护士刚把注射液挂好,看着他醒了:“你可算醒了,饿了吗?”   宋闻璟想开口,却发现第一个字吐出就是嘶哑的。   “你先别说话,你送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失血性休克了,你最好……暂时不要靠近你的Alpha,他现在已经被强制隔离了。”   “隔离?”   护士点头:“听说他送你到医院的时候状态也很差,让人救救你,可谁靠近了,他就会应激,几个Alpha都没按住他,还是赵总给他强制注射了一针安定。”   Laura也来了,她看起来没有睡好,眼眶发红,一脸疲惫,她问宋闻璟怎么样。   宋闻璟:“……Laura,帮我转告赵总,我想带着我奶奶出去走走,谢谢。”   Laura反应慢半拍,才点头,犹豫再三还是道:“何家愿意提供信息素开出的条件就是联姻。”   宋闻璟并没有回答。   昨夜身体被腾空,腿尖都落不下,连带着胃部的不适感越来越重。   他求求应忱把他放下来。   可Alpha像是听不见他的话。   她关上门让宋闻璟好好休息。   Alpha隔离病房内。   门口的医护人员替沈仪臣刷卡,门打开,他就看见了穿着病号服,坐在椅子上,正盯着电脑,大概在处理工作的应忱。   沈仪臣将香烟和打火机放在他面前,打量了几眼应忱手腕脚腕处的电子镣铐。   “你疯了吗?居然直接把人带去了不熟悉的医院,你差点被直接逮捕了知不知道,昨晚的事多亏赵姨压得快,不然你的病早晚得曝光!你现在发病怎么这么频繁?”   应忱点燃香烟,沈仪臣才看清他眼里全是血丝,Alpha烦躁道:“不知道。”   沈仪臣想起什么:“你碰宋闻璟了?”   “……嗯。”   “不是,你之前不是说膈应吗?”   “对啊,所以我在床//上问他谁干//得他爽。”   沈仪臣只觉得应忱现在精神不太正常。   昨夜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痕迹,混乱的漩涡中,感官被推向了极致,他们谁也没放过谁。   应忱撸起袖子,把上面那一口口深深的咬痕露出来,又指了指脸上的巴掌印,漆黑的瞳孔下像是燃烧着没有温度的冰火:“问一次一个巴掌,宋闻璟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沈仪臣:“…………” 第20章 在他的字典里,应该没有“对不起”这个词   沈仪臣看着应忱神经质的模样,觉得他是这两年才变得如此喜怒无常的,从那场绑架之后,他的病就很少发作,跟正常的Alpha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场北上有收获吗?”   应忱语气很沉:“那户人早就二十年前就举家离开,如今还剩下两户兄弟,他们没有性别是Omega的孩子。”   沈仪臣不知是安慰应忱还是自己:“只是一个剔除了,还是有希望,你还是早日和何诗琪结婚吧,虽然不能彻底治好,但……”   应忱:“……过两日我就出发去兰市。”   “订婚宴不是在一个月后吗?”   应忱没回答。   沈仪臣看着应忱,额发散落,浑身透着冷冽和烦躁,手脚的电子脚铐其实根本锁不住狂乱中的Alpha,迷宫计划是他牵头的,因为其中藏着巨大的价值,足以让他这个私生子从此再家族中站稳脚跟,超越他那个所有人看中的大哥,可自从应忱知道寒朔可能会复刻出信息素中和剂开始,他就再也没给过何家眼神,像是那桩婚事都变得可有可无,全身心投入了复刻当年的迷宫计划中。   “我不喜欢受制于人,何家还不配。”   沈仪臣懂应忱的骄傲,什么都要做第一,不可能让自己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是克罗学院很出色的Alpha,这桩婚事,对于他来说,并非心甘情愿的选择,不过是一种策略,暂时的妥协,可实际上,双方都有利的事,有些东西根本不重要了。   他们这些人不都是这样吗?   “你真的是这样想吗?”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然呢......”   应忱像是对他的疑惑觉得很莫名其妙,他无视了沈仪臣的目光,自顾自说道:“没人能够以此来要挟我。”   沈仪臣听此言,开口道:“如果找不到当年那个Omega怎么办?应哥,十多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应忱当没听见:“我知道,我有我的计划。”   “那个Beta之前不是还挺温顺的吗?最近是因为何家那些事跟你闹不痛快吗?要我说他就是个Beta能经得住你这么折腾吗?不如直接断了,你反正得结婚的。”   应忱闻言表情便沉了下来:“温顺?你怎么看出来的,你不懂,就不该轻易放他出去的,横生反骨。”   当初沈仪臣作为沈家在外的私生子被排挤,应忱独来独往,两人相识这么些年,沈仪臣少见应忱如此性格外放。   但这两年每一次都与宋闻璟有关。   应忱说不想看到那张脸过那样的生活,他以为他当初是因色起意,可倒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从蓝梦岛回来,他一反常态地出入会所,幽会佳人,将自己的行踪毫无遮掩地泄露出去。   应忱一副不想与人讨论宋闻璟的模样,沈仪臣也只好闭了嘴。   “寒朔那边在寻找当初那个Omega是否有留下的DNA,那场爆炸毁了很多东西,你也失忆了,不然能知道更多的。”   “另外,你也要做好找不到那个Omega的准备,如此大费周章,不要到最后——”   “仪臣,”应忱打断了他,“让我安静一会。”   沈仪臣停了下来:“他在五楼住着,我过来的时候听说他已经醒了。”   傍晚时候宋闻璟醒来的时候,八月的天气透着一股闷热,病房内开了冷气很足,他露在被子外面打点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进来。   他一偏头,就看见了本应该被隔离的应忱正睡在他的病床上。   Alpha睡在了被子外,室内温度让应忱也觉得冷,他整个人都蜷着,半张脸埋在枕头上,手腕上有个显眼的电子镣铐,手背有好几个针眼,出现了一层淤层。   应忱睡得很沉,连带着面容都放松了许多。   好像昨晚那个暴虐的应忱久远到是别人亦或是宋闻璟记忆出现错乱。   宋闻璟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应忱的声音:“家里的猫喂过了,你带了只狗回家是吗?”   宋闻璟说:“同事的,他出差,我帮忙喂两天。”   应忱坐在床上,大概自觉抱歉,又一脸疲惫,所以并不在意一些小细节,他朝宋闻璟招招手:“你过来,我看看你后颈的伤。”   宋闻璟没动,也不说话了,只是他的表情和动作都表现着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排斥。   “我不是故意的。”   应忱承认自己当时太过愤怒。   宋闻璟的脸色苍白,像是对Alpha无声的控诉。   “应忱,你没有信用……你说过不会再发生易感期的事了。”   应忱这是第一次觉得有些词穷,因为宋闻璟这个人怎么说呢,很较真,看似没有脾气,却轻易哄不好,沈仪臣那些包养的小情儿得了好处,多大的事都能翻篇,他这过不去,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动作眼神里都透露着避嫌。   油盐不进。   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很乖的。   宋闻璟眼睛明澈,下睫毛很长,警戒地盯着应忱,跟他那只猫一样。   说着不喜欢他那个模样真是让人想要一口咬断他的脖颈。   应忱理亏,双手投降状说他长途跋涉忘记吃药了,他慢慢挪下床,而后发挥Alpha先天优势,几步向前,一只手死死箍住宋闻璟的腰,另外一只手握着宋闻璟的后脑,一把将Beta搂进怀里。   “我就看看你的伤,又不做什么?”   宋闻璟让应忱放开他。   他闻不到属于应忱的信息素,Alpha和Omega在公共场合是要严格佩戴信息素阻隔仪器的,现在为了方便,已经设计得非常日常款了,手环,耳钉,眼镜或是领带夹等等,宋闻璟能闻到的就是应忱身上那股常年使用的商务木质馥奇调香水,让他几乎比闻到信息素的Omega还要应激。   应忱耐着性子去查看宋闻璟的后颈。   那地方肿起来了一些,缠绕了一层白色纱布,新旧伤口叠加。   他刚想伸手触碰,宋闻璟突然挣扎着推开应忱,转头就要出去,下一刻却被Alpha勾肩顺势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压在了床上,宋闻璟本就一脸病容,没有多少力气,很快在应忱的压制下气得脸颊晕红,脸色倒没有刚才难看。   应忱跟圈地盘一样,把人按住,用被子把宋闻璟裹住,骑在他身上:“闹够了吗?”   宋闻璟彻底挣扎不开,惊恐说:“……我昨晚差点死了,应忱,放过我吧。”   应忱脸色难看起来。   “你甚至不能控制你自己……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的。”   宋闻璟死咬着下唇,他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出了血。   应忱用手指抵开他的牙齿,Alpha现在对血有心理阴影,他一看到,就想到了昨晚宋闻璟晕过去,他触碰他时,掌心全是黏腻的液体。   病床上的人下巴又尖了,苍白又充满病弱感,好像再继续呆在他身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应忱说:“宋闻璟,你真看得起你自己,不过是易感期刚好和你在一起,你就以为我非你不可了,愿意上我床的人大有人在,放心,我就算被易感期折磨死,也绝不会饥不择食再找你一个Beta!”   宋闻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真的吗?那太好了。”   应忱怒火中烧:“就我不行吗?那个同样把你咬得鲜血淋漓的Alpha……”   宋闻璟:“……那个时候没那么疼。”   应忱觉得宋闻璟笑得很刺眼,他从没对一个人这么无可奈何,软硬都不吃,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连说了几句好,就撤身离开。   宋闻璟在应忱离开之后,勉强又睡了一觉。   护士让他再观察两天,可宋闻璟坚持第三天就出了院,沈斯开的车,他对宋闻璟嘱咐:“您最近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最好静养。”   宋闻璟若有所思垂着眸,听闻应忱又接连飞到了兰市,他要上楼的时候,沈斯说:“应总希望回来就能看到您。”   宋闻璟看着他。   “他原话是什么?”   看着宋闻璟手背上的输液针孔,沈斯的眼皮跳了一下:“应总的原话就是让您……静养。”   宋闻璟:“沈秘书,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心虚了。”   应忱的原话是让宋闻璟别乱跑,否则后果自负。   沈斯咳嗽了一声,突然在车内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宋闻璟。   “这是应总让我交给您的。”   宋闻璟打开黑色的盒子,只看见一枚硬币大小,轻巧得可以轻松附着在手腕、颈部或是衣物的任何角落的高科技微型传感器,设计得很精致,与它数据共享的应该是一枚内置的微型处理器,将心率,信息素浓度转化为可读的数据,帮助Omega或者Alpha更好监控自己信息素的玩意。   可以设定一定的心率或信息素阈值,一旦超出这个正常范围,仪器便会开始提醒。   宋闻璟之前任职的精能有做过这方面的业务,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疑惑地看向沈斯。   “咳,应总说他可以控制自己,他对您有些抱歉。”   抱歉不像会是应忱能说出的话,他的骨子里透着一股高傲,出身无可挑剔,家族财富积累深厚,从小接受着最顶尖的教育,如果说他的生活就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他总是那个主角,全世界都应该围着他转。在他的字典里,应该没有“对不起”这个词,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宋闻璟看着那屏幕上的数据有条不紊地波动着,怎么,应忱是要证明他去找别人的时候,能够控制住自己吗? 第21章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禾兰心看到宋闻璟坐在工位上,她见Beta脸色不是很好,她刚想过去,突然桌上的座机响起,她接起来,和电话那头的人短暂沟通了几句。   话说完,再抬头的时候,宋闻璟已经从工位上离开了。   他们租的办公室是八楼,往上就是有个小阳台,宋闻璟听见身后有动静传来的时候,顺手就灭了烟。   “你居然会抽烟。”禾兰心轻巧踩着高跟鞋过来,表情有些惊讶。   宋闻璟:“……会一点,瘾不重。”   禾兰心听得乐不可支,而后她坐在宋闻璟旁边,伸手,随手向宋闻璟勾了勾手指讨了一支,含在嘴里偏头示意宋闻璟给她点上,吸了一口,夹在手里,漫不经心道:“你有心事吗?”   宋闻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瑀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你,其实我觉得你挺优秀的,努力,自律,就是太封闭自己了。”   禾兰心觉得宋闻璟就是标准的社畜模样,过度工作、缺乏个人生活、个人特色,即使在不需要正式着装的场合,也会选择保守、专业的服装、重复着相同的工作流程、对公司有着极高的忠诚度,即使面对不合理的要求和压力,也会选择忍耐和服从,很少提出异议或寻求改变。   非常普通的一个Beta,她没看过有什么特别的,这也是大多数同事对他的评价。   她以为他就是面对新环境有些不适应。   “你呢,也别有太大压力了,工作上的事情慢慢来。”   宋闻璟看着远处高楼的风景一览无遗,说谢谢兰心姐。   禾兰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看见宋闻璟缩了缩身体的动作,她的眼神很利,锁定了Beta的耳后,看见一角纱布从领口里透出一点。   大概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抬手十分冒昧地拉开宋闻璟后领衬衫。   宋闻璟皮肤白,虽然不是疤痕体质,可是淤痕比常人看上去惨烈得多,午间阳光明亮,将宋闻璟笼罩,Beta贴着凝胶贴的后颈暴露无疑,陵市四季不是很分明,但像宋闻璟穿得这么严严实实也少见。   明显宋闻璟也愣了,他也没想到禾兰心能这么直接粗暴地扒他衣服,衣衫半掩,应忱在他的锁骨和胸口留下数道吻痕淤青。   他的愈合能力缓慢,痕迹一般要很久才会消泯,导致他不得不在穿着上注意一些,护士给宋闻璟推荐了一种消除痕迹的仪器。   禾兰心站起身,眼里全是震惊:“……不是,你……你……”   看着老实,没想到私底下玩这么花,那痕迹一看就是被狠狠“疼爱”过的痕迹。   宋闻璟抬起头看她,连忙把领口拉上:“……兰心姐……那个你听我说。”   禾兰心像是经过一番内心斗争:“那个……你有伴侣吗?”   宋闻璟沉吟了片刻,点点头。   “……那你还是要注意身体。”   说完禾兰心便踩着高跟鞋,小跑着离开了,宋闻璟仿佛石膏呆立在原地。   禾兰心之后好几天都不能用正常表情面对宋闻璟,索性李瑀回来,还带回来一堆工作,把她的震惊冲淡了些,只不过两人四目相对,仍旧有些尴尬。   宋闻璟养了Alex半个月,猫狗之间的情谊建立起来就是这么微妙,大概能察觉到离别,闹闹非要跟着宋闻璟出门。   李瑀开了车来接Alex,看见宋闻璟的住处,开玩笑说你在里面见过明星吗?   宋闻璟想了想,还真点头,看了看身边没人,而后说出了一个大荧幕上耳熟能详的Omega名字,是他们楼下的邻居,他上次扔垃圾的时候,回去的时候,他看见一个Alpha跟他堵在楼道接吻。   Beta真的很没有存在感,而且两个人太投入,宋闻璟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原路折回,决定从车库上去。   结果就遇上了刚好回家的应忱,他疑惑问宋闻璟大晚上去哪,宋闻璟犹豫着凑到他耳边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   应忱闻言挑眉:“你躲什么?不要脸的是他们。”   宋闻璟:“……不太好,我们还是走车库吧。”   应忱看着宋闻璟支支吾吾的模样,一把揽过宋闻璟的肩:“我今天就要从这上去。”   宋闻璟被他连拖带抱走,那两人还难舍难分,宋闻璟是个脸皮很薄的人,对这世上一切的尴尬都招架不住。   应忱:“咳咳!”   那个Omega听见声音,推了一把身上人,嗔怒地擦了擦唇角,与此同时压着他索吻的男人也转过头,宋闻璟认出了那两张脸,一个是出演过很多电视剧一个叫谢筝的Omega新生演员,长相很艳,而那个Alpha赫然是拿过很多国际奖项的影帝陆青筠,传闻两个人关系很紧张的,可这亲得这么难舍难分,宋闻璟心想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大概是被人撞见了,谢筝有些恼羞成怒又推了一把Alpha让他滚。   宋闻璟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应忱将他的头掰过来。   “看什么?”   宋闻璟扯着他的袖子低声说:“明星。”   应忱很冷淡地哦了一声:“很稀奇吗?下次再有人在公共场合就当他家卧室一样,我就拍下来送给八卦记者,一定能上头版头条。”   谢筝出奇愤怒:“陆青筠!你看他!”   那个叫陆青筠的Alpha没说话,而是拍了拍谢筝的手背以示安慰。   宋闻璟后来才知道应忱和他们认识。   后面宋闻璟见多了某个新闻频道里都能出现的面孔,就的确不稀奇了。   不过偶尔在电梯里碰到谢筝的时候,他会开宋闻璟的玩笑,宋闻璟被他逼到过角落,被挑起下巴,那张经过大屏幕检验的绝世容颜笑得灿烂:“你说我要是把你这个Beta的照片寄给记者,他们也挺感兴趣的吧,那个Aiden还以为自己真的入了应忱的眼,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却不知道……”   陆青筠却一把拉过谢筝,对宋闻璟说抱歉。   谢筝熟练地犯了个白眼。   宋闻璟抿了抿唇说没关系。   之后宋闻璟会躲避着谢筝走,因为他总是戏弄他。   天完全黑了,街上的店招牌和夜灯都亮了,夜风徐徐吹着,Alex被拴在路边,宋闻璟目光盯着端上来的小龙虾,李瑀说可以吃了。   宋闻璟伸筷子,李瑀连忙把他拉住,手套递给他,好笑说:“这么馋。”   宋闻璟:“……我没吃过。”   李瑀看着低着头研究怎么剥小龙虾的宋闻璟,他头发很黑,光洁如玉的脸颊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泛着温润的光。   “怎么会没吃过?”   宋闻璟想了想,解释道:“……很早以前没钱,后来应忱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   他记忆里真的没吃过。   李瑀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管得也太宽了吧,而后剥了几只虾放在宋闻璟面前:“吃吧。”   他看着宋闻璟吃了一个眼睛都亮了,于是逗他说:“要不要喝口酒,配着一绝。”   街道两旁,小吃摊一字排开,锅中的油花四溅,炸物的香气随风飘散,与远处高楼大厦的霓虹灯交相辉映,人们或站或坐,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追逐打闹。   宋闻璟于是在李瑀鼓励的目光,拿着易拉罐喝了一口。   并没有好喝一点。   可是宋闻璟在这样的氛围下,真的喝了半罐。   李瑀剥的四分之三的虾都进了宋闻璟的肚子。   Beta的脸都有些热了。   李瑀说:“还吃吗?”   宋闻璟嘴唇都有些红,撑着下巴盯着不远处的小孩。   李瑀问宋闻璟:“你在看什么?”   宋闻璟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人真的很好,谢谢你。”   李瑀看着他:“喝醉了?”   “李瑀,我可能不久后要走了。”   “什么?这么突然?”   李瑀闻言诧异地看向宋闻璟:“是应忱要放你离开?”   “是赵女士,应忱的母亲……领导,你知道吗?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人都是有过去的不是吗?就像就像每座城市都有它的历史街区,有斑驳的砖墙、蜿蜒的巷弄,可唯独宋闻璟没有。   宋闻璟做过很多次梦,或许是想象力和现实中一样匮乏,他一次也没梦见过自己的过去,奶奶说他的人生在几年前就重新格式化,一切都是崭新的,好的。   可没人知道宋闻璟事怎样一步步试探着这个世界的边界。   他从前没意识到自己与应忱关系扭曲前,他也试图想过他们的未来,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出路。   他们永远不可能平等,他也永远给不了他尊重。   应忱会结婚,会有光明的未来,宋闻璟只能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生活是一连串的等待和忍耐,当Alpha心情愉悦时,他或许会得到一些温柔的逗弄,要么便会被无情地抛弃在原地,不管不顾。   他的情感,就像是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无法逃脱,只能在Alpha的喜怒无常中摇摆不定。   每当宋闻璟已经习惯了这种忽冷忽热的关系时,应忱总会让他陷入更深的自我怀疑和痛苦之中。   他也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宋闻璟觉得自己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一片随时可能塌陷的沼泽。   他全无防备地对应忱露出他脆弱的胸口和后颈时,而他只会让他痛。   “应忱要结婚了,我也要回我来的地方了。”   奶奶最近总念叨着落叶归根,宋闻璟也发现她脸上的皱眉又深了些,像是被时间的手指深深地刻画过,她本来就行动不便,现在衰败得很快。   前几日宋闻璟去看她,说自己发了一笔奖金,他带她出去玩,去哪里好呢?   “闻璟啊,带我回家好吗?奶奶求你了。”   宋闻璟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奶奶握着他的手露出一个笑说:“我都知道的,奶奶现在就想回家,你到时候就把奶奶葬在一棵山脚的榕树下,我到时候带你去瞧,到时候你可以随时回来看我。”   宋闻璟答应了。 第22章 他想,那就是个人渣   宋闻璟酒精不耐受,不过一瓶酒脸就红得不行。   李瑀被宋闻璟的几句话弄得坐立难安,他觉得应忱可真不是个东西,别的小蜜情到浓时要么就是一枚水滴钻戒套手上,要么就是一套房房产证添上名字,这傻瓜什么都没有,看着宋闻璟脑袋一颠一颠的,他连忙起身去托住他的下巴。   “你还好吗?我送你回去吧。”   宋闻璟点头,就在起身的刹那腿软了一下,李瑀下意识把人搂住,那一刻他是真的晃了神,他喃喃了一句真醉了啊。   李瑀没喝酒,他先把狗送上后背箱,然后才过来扶宋闻璟,把人扶着躺在后座上,Alex从后面露出一个毛绒绒的狗头。   宋闻璟没特别醉,就是觉得头有些晕晕乎乎的。   李瑀只能往家的方向开,突然没过十几分钟,这个点几乎路上很少人,几道强光把他逼停在路边,他被几辆摩托车包围了。   下来几个人像是混的,手里还一个个拿着折叠棍。   李瑀神情紧绷,停车的时候就准备拿出手机报警,一个红发男人突然开始敲他的车窗,他长得桀骜,透着一股子邪性,指了指后座的宋闻璟,粗暴的动作显示着他的不好惹。   李瑀皱眉,不打算开车,外面的人直接在手机上打字,贴着玻璃怼在李瑀面前。   ——你想把人带去哪?   车窗降下来一条缝。   “你们是谁?”   “李瑀是吗?把宋闻璟给我们,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李瑀扣着方向盘,离他车一米之外他被摩托车团团包围着,他回头看向宋闻璟,有一瞬想直接冲过去的情绪爆发。   这个时候宋闻璟睁开双眼,他似乎有些迷茫地盯着车外,只见封焰拍了拍后面的车窗,表情里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而是一脸严峻。   宋闻璟这个时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发现自己身在何处,李瑀问他认识他们吗?   宋闻璟:“……认识,他们是应忱的人。”   李瑀明嘲暗讽应忱是在看罪犯吗?气得上火骂了一句神经病。   宋闻璟显然不想牵连到李瑀,放低了声音说你先回去吧,我跟他们走。   李瑀说我不放心,我看着他们把你送回去。   宋闻璟连忙说不用了,他打开车门,又朝李瑀说谢谢。   “领导,你慢点开车,我到了就给你报平安。”   李瑀看着宋闻璟表情没多大不对,还是不放下地直接下了车,封焰勾了勾唇角,一副你想怎么样的表情。   宋闻璟把李瑀往车门那边推,跟李瑀说我真的认识他们,你快回家吧。   “回家给我打电话。”   宋闻璟点头,李瑀看他们真一副熟络的模样,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车离开了。   直到车开出去一段记录,宋闻璟才捂着脸蹲坐在马路边。   封焰不耐烦道:“你怎么了?”   “……想吐,脚软。”   封焰眼神转了好几圈,不知在想什么,看他宋闻璟一眼,然后打了个电话,说老五,开辆车过来,现在。   那头像是说了什么,封焰说这不是没开吗?喝醉了。   封焰说完又开始喋喋不休。   “你要是敢让他那个人碰你一下,老大就直接能把他送进医院,你信不信,你居然还敢跟他单独出去喝酒。”   宋闻璟没回答他,他觉得自己被困在了晨曦中的薄雾,每一缕意识都像是被柔软的丝绸轻轻拂过,仿佛在梦境的边缘徘徊。   “你的身体就是适合吃个淡食水果,还去吃麻辣小龙虾,你怎么不上天。”   宋闻璟捂住耳朵,不想听,酒他以前也没沾过,他淡定抱头。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走吧,回去了,”封焰戳了戳宋闻璟的脑袋,几个人围着他,像是霸凌,应忱就是瞧不上封焰这股流氓做派,感觉像是上个世纪的非主流,所以他一般把沈斯带在身边。   宋闻璟非常配合地上了车,手一抱就贴在最里面,脑袋抵着车,前头司机穿着一身黑,他上来的时候,瞥见那人裹得严严实实,像是要去抢劫,动作略有些僵。   结果车子没开动十分钟,宋闻璟拍了拍一旁的封焰。   封焰转头:“?”   宋闻璟说:“……我想吐,停下来。”   封焰最不耐烦宋闻璟,因为他老大对面前这个Beta的私人行程敏感到一定程度,他现在生怕他们老大夜里睡不着,一个电话打过来,腿长在宋闻璟身上,但所有的一切都要他来承受,他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把宋闻璟扔回那个豪华得不行的房子里,然后他去会今晚热情似火的艳遇。   “你忍一忍,马上就……”   “呕……”   宋闻璟给了封焰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   那就是连宋闻璟都开口提出请求的话,那就是忍无可忍的地步。   车子停在江边,宋闻璟蹲在不远处捧起水洗脸,封焰扒着同伴的衣服,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他在嘲笑自己。   “操,老五!你他妈笑什么!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你也有心虚的时候,把自己快包成粽子了吧。”   那个被称作老五的人闻言骂了一句:“你有病!我敢他妈……露脸吗?要知道……应总非得把我杀了不可,谁让你老骑你那烂摩托。”   说到最后两人对视一眼,封焰把被吐得一塌糊涂的上衣扔在一边,而后对老五说你上车,我让他回去,非得跳去水里洗洗不可。   宋闻璟吐完其实整个人都清醒了,冷风一吹,又洗了两把脸,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滑,他回车上拿出手机给李瑀发了个消息说到家了。   他突然抬头的一眼,对上了前头的司机的眼睛,他戴着口罩,眼神瞬间垂了下去。   宋闻璟低头看了看手机,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梦里都是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而自己却是满脸血肉模糊。   宋闻璟低声说:“你也是应忱的人吗?”   那人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沉默下来。   宋闻璟一直是个软弱的人,很多事他都没寻根问底的意思,因为有时候知道结果不理想,索性就不去挑那个晦气。   明明装作不知道就好。   他不是要离开了吗?   他现在才知道完全是自欺欺人。   宋闻璟起身一把扯掉了那男人的口罩,那叫老五的男人似乎也没料到宋闻璟会突然动作,他转头睁大眼睛,捂着脸。   “你!”   “原来你是应忱的人。”   这个Alpha赫然是当初那个被他撞了的男人,他看上去比几年前壮瘦了很多,他当初毁了宋闻璟的工作,把他逼到绝境,差点让他右眼失明,很多次宋闻璟逼自己不要记得那些事,可是再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宋闻璟发现自己一点都没忘。   应忱把他踩进泥里,当初那个工作不出意外也是他从中作梗弄掉的,他说呢,谁都不裁,偏偏裁他一个小文案,宋闻璟的生活充斥屈辱与绝望的时候,他再俯下身,伸出手,充当救赎者。   宋闻璟也真是蠢,真的就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只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应忱是不是很多次都在背后嘲笑他天真愚蠢,特别是宋闻璟把他当成自己的恩人,救世主的时候。   讽刺,真是太讽刺了。   宋闻璟曾经觉得他只是喜欢上了应忱的某一面,其实应忱的所有没有那么值得喜欢,他们几乎很少有共执一词的时候。   久到现在,他想,那就是个人渣。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畜生。   明明刚才吐得很干净了,怎么还恶心。   封焰上车的时候,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说快开车。   可车内安静得可怕。   封焰叫了一声老五,只见他浑身有些僵硬,诧异地开口道:“你口罩呢?”   封焰猛地转头,宋闻璟坐在后座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不哭也没闹,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封焰却忍不住喉结滚动,他转身,想拿箱子里的烟,却发现自己手都有些抖,知道自己这一趟西伯利亚非去不可了。   直到回云顶的路上,宋闻璟都没说过一句话,到地方的时候,他下车走了,老五将烟盒扔在了封焰脸上。   “操!完了。”   两人都是这么想的。   飞机落地后,应忱径自来到车库,他连夜赶回来的,这些天一直在外面跑,还要处理工作,今早接到封焰的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应忱勃然大怒,让他以后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手机当场直接报废了一部,便直接让沈斯定了返程的飞机,但是不知道那几个小时他休息没有。   Alphan很少露出疲态,他们大多可怕的精力充沛到令人咋舌,沈斯想不通应忱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虽然这趟也无功而返,但他无法理解什么事竟然让应忱真的让封焰滚蛋这么严重。   封焰早些年一直在帮应忱处理些暗地里的业务,后来应忱重心逐渐偏向家族业务,原先身边的人被赵韵璇换下来不少,可封焰一直都在,只是在偌大财团里,他不再适合呆在应忱身边。   “应总,直接回云顶吗?”   “回去。”   应忱打开门的时候,行李扔下,就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宋闻璟的名字。   往卧室走去地时候,他看见他在阳台给他的花浇水,猫在他身边抱着宋闻璟的小腿耍赖,Beta笑着摸它的头,一人一猫的和谐画面因为他的出现,停了下来。   “怎么,见到我不开心?”   宋闻璟抬头看着应忱,他跟了他太久,知道他现在有些故作轻松在。   直到被拉起身,Alpha将他抱在怀里,偏头亲吻他的头发:“出了一趟门,就不认识我了?”   “应忱,”宋闻璟鼻间又充斥着那股木质馥奇调香,声音平缓,“那个花瓶碎了。”   应忱偏头,看见玄关入门处,他送给宋闻璟当生日礼物那个花瓶不见了。   “一个花瓶而已,碎了就碎了。”   就当撒气了。   应忱在宋闻璟看不见的地方松了一口气,难得好脾气回答道。 第23章 你怎么知道,我没打败过它呢   那个花瓶是应忱从一场拍卖会上拿下的,便送到了云顶,常有这种场合邀请他去,其中不乏有时他看入眼的东西。   应忱拍下后就往云顶送,他的书房修建得有个藏品柜,慢慢地被填满,积少成多,仿佛一条贪婪的龙,在洞穴中不断收集着闪闪发光的财宝,每一件藏品都是他珍视的宝物,装点得富丽堂皇,以前不是这样的,在他眼里再豪华的房子也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宋闻璟。   他希望他更健康,脸色更红润一些。   只是这件事很有难度。   几年前不太见得光的事暴露,宋闻璟没有想象中的反应。   应忱有些看不懂他,试探性地问:“我让人明天送个花瓶过来。”   宋闻璟点头说好,他刚想离开应忱的怀抱,下一秒就被应忱搂着腰,Alpha低头,抬着宋闻璟的下巴:“不恨我?”   宋闻璟眸底深处,仿佛有光线氤氲,应忱身上裹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混合着那股馥奇调香,有些疏离的冷感。   Beta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旧睡衣,很软,应忱一直觉得他很听话,有时候甚至安静得像个白色的人偶。   “应忱,你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因为不管他是回答恨还是不恨,应忱都不会满意。   Alpha笑了一下,低头贴着宋闻璟的唇吸吮啃咬,手掌把人后脑顺势扣住,直到红得艳丽,他像是才尽兴,他目光落在宋闻璟后颈处,只觉得有萦绕不散的淡香便是从这里而来,幻境一般笼罩着他的梦境,钻入大脑,一阵一阵地产生刺激。   应忱眼眸沉沉,替宋闻璟扫了扫额前凌乱的碎发:“其实我们还是挺有默契的。”   宋闻璟看着他。   应忱:“我知道,你讨厌我,以后我都不会让你看见那个人了好吗?”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   宋闻璟推开应忱离开。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应忱专门等到宋闻璟睡着后,轻手轻脚地从身后去搂他,事实上应忱真的想宋闻璟想得紧,连日的奔波让他一口气都不能喘。   他撑着上身,本能地觉得现在这个场面极其温馨。   而且他怀中这个人似乎出奇的……   漂亮。   Alpha呼吸都重了,刚想低头凑过去。   但没想到宋闻璟警觉性如此之强,一动就醒了,推开了应忱,掀开被子就往外。   宋闻璟甩开应忱就要出去。   “去哪!”   宋闻璟没理会他,把门关过去,按道理来以前宋闻璟不会这么对他,他对不起他的时候,对他千依百顺,Alpha磨了磨牙,果然还是被抓到了把柄的原因。   第二日,应忱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客房。   “别起了……再睡一会……”   应忱迷迷糊糊搂着宋闻璟的腰往自己怀里带,腿自然而然地搭在他身上,很多次宋闻璟醒来都是觉得呼吸不畅惊醒的,Alpha整个人往他身上压。   应忱睡觉不老实,大清早地抱着人蹭啊蹭的,宋闻璟只觉得浑身僵硬。   Alpha被推到一边。   “怎么了?”应忱困倦地撑起身,这个时候的Alpha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冷酷。   宋闻璟雪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而后一句话都不说地离开了。   应忱把宋闻璟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埋头又睡了一会,起来的时候,人早就走了。   早餐也没有他的份,应忱路过猫碗的时候,看着里面满满的猫粮,狠狠咬了一口宋闻璟没有吃完的半个凉透的三明治。   宋闻璟下班后,就看见玄关处重新有了一个新的花瓶。   阿姨在做饭,应忱坐在餐厅的桌上,他白天去过公司了,身上穿着黑衬衫,手里拿着平板,他看一眼宋闻璟:“吃晚饭,我不在,你都不让阿姨来是吧。”   宋闻璟要去换衣服,应忱说他们待会得出门。   空旷静谧的客厅,应忱把盘子里的肉切小,和宋闻璟交换。   一顿饭尚且吃得还算平和,除了应忱说宋闻璟吃得太少了。   出门的时候,宋闻璟坐在副驾,突然一辆嚣张的跑车停车的时候直接压到了应忱车前,没有把路挡全。   谢筝下车,戴着墨镜,应忱降下车窗,声音掺着非常显而易见的厌恶:“好狗不挡道。”   谢筝唇角一勾,托着下巴:“我跟小宋打招呼关你什么事,我本来还想找人玩的,你这么防着我干嘛,怕我万一透露出A开头明星的……”   “闭嘴!”   应忱扔下这两个字,而后就开车离开,差点把谢筝甩在了地上,宋闻璟都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谢筝不可置信,似乎在骂人,才松了一口气。   气得Omega当场拨通了某个电话:“陆青筠!那个应忱差点是个神经病!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撞死我了!”   应忱:“那个……”   宋闻璟很心平气和说:“我不关心。”   应忱露出一个可笑的表情:“行。”   宋闻璟听出应忱的不开心,他觉得可笑,他为什么要生气。   明明是他离不开Omega,自己做过的事。   引擎低声轰鸣,陵市临江,夜幕低垂,江水如墨,静静流淌,一艘船静静停泊,船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微弱的光芒在江面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仿佛是夜的眼睛。   应忱停下车,过来打开车门,示意宋闻璟下车,登船。   宋闻璟踏上甲板,夜风拂面,只见寥寥几人在甲板上,气氛凝重而紧张,老五被粗绳紧紧捆绑,跪在甲板中央,他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封焰站在一旁,神情冷峻,目光在触碰到应忱的那一刻垂了下来。   一把黑色的手枪被应忱递到了宋闻璟面前,枪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应忱语气冷森:“他让你不痛快了,现在让你出气,以后这事就过了。”   宋闻璟的目光在枪与老五之间来回游移,不可置信地看着应忱。   “......不会吗?我教过你。”   说罢应忱的双手从宋闻璟身后环绕过来,捧起Beta的双手,引导着枪口对准了对面的老五。   老五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恐。   封焰:“老大……”   应忱:“闭嘴!”   枪口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应忱手指轻轻地覆盖在宋闻璟的手指上,而后松手,宋闻璟手举着没有放下,应忱轻声说我教过你的,谁惹你不痛快了,就对准脑袋扣下去。   宋闻璟缓缓扣动扳机,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面前的枪,和对面老五那双充满复杂的眼睛。   砰!   封焰:“不要!”   老五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心跳如鼓,他颤抖着,缓缓地抬起头,冰冷的气流擦过他的头皮,转过头去,才发现那颗子弹打在了身后的铁板上,那上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痕,周围还冒着一丝青烟,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老五的呼吸急促,他的身体依旧在颤抖。   在场唯一镇定的就是应忱,他拨开宋闻璟的额头,摸到了一层薄汗:“打偏了吗?再来一枪。”   宋闻璟把那把枪砸进应忱怀里,眼尾泛着红,像是气得唇都在抖,转身下船了。   封焰踢了一脚老五。   “……谢谢老大。”   应忱摆弄着那把枪,眼神收了回来:“他刚刚是不是在瞪我。”   封焰和老五都不敢说话。   “他心软也记仇,我不记仇,都是当场报了,下次再做这种蠢事,你们就自我了断吧。”   应忱自主主张把事翻篇,他和何诗琪的订婚快到了。   宋闻璟跟李瑀请假的理由让他目瞪口呆。   李瑀同情道:“他缺心眼,礼服需要你去挑。”   宋闻璟早就觉得应忱病得不轻了。   不过他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段时间。   他懒洋洋倚在西服店沙发上喝红茶,他拒绝了礼服师小姐的定制推荐,报了一个尺码,而后随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套,写了个地址,看着那一排西服,宋闻璟突然有些发呆。   兰市一趟依旧一无所获,又是荷香居的那个包厢,宋闻璟吃饱了,就趴在木质围栏那里,拿着鱼食看底下摇尾的金鱼。   他背对着人,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   寒朔说拆开那块怀表,里头找到了凝固的血迹,他们送到了专业的实验室检测,报告显示,尽管血迹年代久远,但仍然成功提取到了部分DNA序列。虽然不完整,也有可能通过拼接和比对来确定其来源,进行初步溯源。   宋闻璟垂着头,想要伸手去触碰水面,白皙的后颈从衣领里露出,显得柔顺。   “宋闻璟!你缺心眼啊,呆会掉下去喂鱼吗?”   Beta屁股又挪了回来,规矩地又维持着刚才的坐姿。   沈仪臣有些受不了,因为应忱起码平均十几秒就往那边瞥一次,带宋闻璟过来的原因也非常让人无语,因为他说带他过来吃饭。   这年头了,请问哪里没有饭吃!   沈仪臣:“那对比上人需要多久?”   寒朔说:“需要更多数据库权限,这就要麻烦沈先生了。”   沈仪臣家族所属的亚盟药企,拥有的某些权限的确很高,不过这得需要一个讨厌人的允许。   应忱显然对寒朔的效率并不信任:“我已经扑了两次空了。”   寒朔身上有种科研人员专有的气质,不卑不亢,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应先生如果真的遇到那个人,一定会有感应的,毕竟是没有人能够抵抗信息素的。”   沈仪臣突然发现应忱沉默了几秒,问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不可以?”   寒朔:“应先生说笑了。”   应忱说:“信息素?难道我们就只能做基因的奴隶,本能的傀儡。Alpha生来就被赋予了力量,不是为了让我们沦为信息素的囚徒的。”   寒朔说:“应先生如果打败它了,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吧。   应忱:“你怎么知道,我没打败过它呢。”   这场争执,Beta全程都没有回过头,好像跟他一丝关系都没有。 第24章 “再见,应忱。”   那场谈话结束还是沈仪臣在从中调和,应忱并不满意他们的速度,寒朔先离开的,他和缓地朝宋闻璟也点了点头。   沈仪臣靠着椅子朝应忱扯出一个笑容:“应哥,几个月比十几年还难熬吗?你未免太强人所难了,还是说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啊。”   沈仪臣说罢,眼神漫不经心地往身侧方向瞥。   应忱对寒朔态度就是不大好,太咄咄逼人,要个结果。   应忱突然开口:“记得回去找沈天策要权限。”   沈仪臣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说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应忱一路都很沉默,他把车载广播打开了,频道当然是他惯常听的财经,女主播说话字正腔圆,温柔又平缓,播报完一则关于国际税务新规后,突然话风一转,谈到了应忱即将订婚的新闻。   主持人谈起所谓名流政要的私人新闻显然语气都要活泼一些,提起应忱的未婚妻,加了个青梅竹马的前缀,据说十八岁舞会,两人跳了那么一只舞,便定了情,应忱扯了扯嘴角,就调了频道,响起了悠扬的古典音乐声。   宋闻璟都要昏昏欲睡。   应忱突然开口给宋闻璟打预防针似的:“这是他们写的,很无聊的对外通稿。”   宋闻璟不知该配合说什么话,只好嗯了一声。   应忱陡然把车停在路边,宋闻璟生出不好的预感。   说真的,在情人面前提未婚妻是很不体面的行为,应忱好像没有这个概念。   宋闻璟疑惑地看向他,应忱问他怎么不戴他送给他的那串珠子,那是一座极负盛名的寺庙求来的,宋闻璟是个无神论者,对那些并不感兴趣。   “衣服,饰品,疗养院,非要出去工作。宋闻璟,你是不是很想把我们切割成根本没关系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稀薄,宋闻璟觉得呼吸都有一些困难,他们之间隔着不多距离,应忱又生气了。他这样喜怒无常,宋闻璟觉得很心累。   没人受得了这样。   “只是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   应忱听罢,皱起了眉头,他按开自己和Beta安全扣,抬起手,搭着宋闻璟肩膀,很轻地搂了他一把,将他压在了怀里,手掌摩挲着他的后颈,头低了下去。   “应忱,不要这样……这是外面。”   宋闻璟开始向应忱祈求商量。   “我们好像还没试过在外面,你知道吗?我给的,你通通都要受着。”   车子在夜色里很轻微地动荡了接近一个小时。   宋闻璟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的时候,应忱喘着替宋闻璟整理衣服,擦去了他眼角的水痕,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烟,含了一根在嘴里。   “把腿抬起来。”   身下的垫子被扔了出去。   宋闻璟对他做混蛋事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对,他和奶奶要去他们以前的城市定居了,也存下了一些钱,要把医药费和护理费还给应忱。   他要离开应忱这个王八蛋了。   一想到这些,他突然觉得痛快起来,但还要再撑一段时间就好。   应忱在他身上打下一个个标记,心情又由阴转晴。   宋闻璟没让他咬脖子,应忱揉着怀里人柔顺的乌发,说他又不是在易感期,这么小气,不咬就不咬。   回家后,宋闻璟洗漱后躺床上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应忱凑过来亲他,他也是迷糊了,红着眼角柔顺地回应着,一直到喘不过气来了才轻轻挣扎起来,他搂着应忱的脖子下意识磨蹭了起来,应忱对宋闻璟这些动作特别受用。   “宋闻璟,你对我订婚真的没有任何意见吗?”   应忱突然开口问道,一问就是这么重大的话题。   宋闻璟一下愣住了,他不懂自己还要发表什么意见,很重要吗?那场订婚宴已经筹备了近半个月,甚至宾客名单都早早地被应忱过目过,挑选的是良辰吉日,他都能想象到那热闹非凡盛况。   他见过那位何小姐,漂亮得如同白玉般,一看就是被父母很好地将养出来的,学识出众,他被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牢牢裹缠过很长一段时间,那场宴会上,两人被染着一层莫名的光晕,Omega笑容灿烂纯粹。   宋闻璟觉得胸腔中涨满了奇异的情绪,酸涩、失望、悲伤与无奈全都胡乱混杂在一起,他实在想不到如果有一天,那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可能会因为同一个Alpha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   他还是作为情人的身份。   那实在太不堪了。   明明最该受到惩罚的是这个三心二意的Alpha。   他只是一个中流水准的beta,什么都没有,伴随的他的只有贫穷和苍白无力,所以才会被应忱找到时机,将他侵占、凌辱,每当宋闻璟以为应忱厌倦他的时候,不想却是新一轮痛苦的序幕。   不过宋闻璟也庆幸自己是Beta,怀孕的概率很低,不会被标记,也不会被诱导进入发情状态,所有的交//合行为,都是清醒的,不清醒的只有Alpha罢了。再不堪的伤痛都能很快自然愈合,就当是不小心被狗咬了,躺几天会没事的。   ”应忱,”宋闻璟舔了舔干涩的唇,“希望你和何小姐的订婚宴顺利举行。”   耳边传来一声“啪嗒”声,随后卧室的灯光被应忱全部打开,让原本只有一盏床头小灯的卧室大亮,应忱像是看彻底看清宋闻璟的表情。   应忱声音低沉,语调说不出的压抑:“好啊,你能这么想,还真是……一点都不让我惊讶,我们打算结婚后第一年就先要个孩子,随我姓,毕竟我妈那边一天都催着我生子,第二个可以姓何,你觉得怎么样?”   宋闻璟只不适地抿紧了眼皮,刺目的灯光让他的眼角渗出了眼泪,落在眼尾上激起一阵刺痛。   宋闻璟想开口才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所以应忱不是都安排好了的吗?   “……挺好的。”   Beta就算有孕大概率也只会生下Beta孩子,他们的基因一般不会受到外来干扰,就算是基因评定上S级的Alpha也不例外,这方面真是固执强大得可怕,这就是为什么Omega才是作为最佳繁衍人的原因。   一些传统保守派甚至觉得Beta才是当前人口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   Alpha目光幽幽地盯着他,随后突然低头咬上了他的锁骨,宋闻璟几乎要推开他跳起来。   “很好,”应忱极为自然地说道,“以后你可以当他们的小妈。”   宋闻璟觉得应忱的脸皮简直不忍卒视,想到如果他仍被应忱囚禁在身边,也许哪天真被叫这个称呼,心底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再睡吧,我累了。”   说罢宋闻璟转身背对着应忱睡去,没看到Alpha某种不甘的目光。   “刚在车上按着肚子干嘛,有那么深吗?”   宋闻璟原本要入睡,猛地听见这话,艰难吐出几个字:“别说了。”   应忱看着宋闻璟那欲语还休的模样,闷笑了一声。   订婚宴将近,导致外界铺天盖地的新闻,宋闻璟粗略读着屏幕上的文字,而后点了叉,Laura帮他订购了两张去往海市的票。   而宋闻璟点开一个网页,将号码记录了下来。   李瑀敲了敲宋闻璟的办公桌,他在办公室将一个信封交给他:“安定下来了,记得联系我,里面是一张卡,是我们的心意。”   宋闻璟也将辞职信放在了桌上。   “谢谢你们。”   应忱订婚那日,宋闻璟被应忱带着一起早起,他穿的西服并不是宋闻璟给他挑的那件,认命地给他打好领结,沈斯让造型师进门。   闹闹对陌生人并不害怕,宋闻璟还是把它关到了客房里,应忱扣住他手腕把他按在自己身边,说呆会他也跟着一起去会场。   应忱发布指令,不会听别的理由的。   宋闻璟这个关头懒得多费口舌,只能说好。   他们坐着同一辆商务车进入会场地下车库,宋闻璟没机会见到现场,应忱直接按下了十八楼,他把房卡给宋闻璟,派了两个人跟着宋闻璟说:“几个小时就好,我们直接就去机场,说了带你去蓝梦湾的。”   宋闻璟无语凝噎,这根本也没跟他商量,封焰今日也装模作样穿了一套西服,在宋闻璟身边充当保镖的角色,酒店房间很大,有客房服务送来餐食。   封焰检查了之后,才让人送进来,从巨大的落地窗往下看,各色价值不菲的跑车驶入一楼入口,车上依次下来的便是参加这次宴会的人,应氏的大头集中在国内多个新兴科技行业以及进出口贸易,所以受邀的商业伙伴不可谓不多。   应忱打了几通电话,回头就看见宋闻璟坐在餐桌前吃饭。   封焰一回头便看见自家老板同宋闻璟坐得很近,他揽着人的腰低头,熟稔地让Beta喂了他吃了几口沙拉,距离简直不能再近了。   封焰移开了目光。   到了十点,应忱才从酒店里出来,宋闻璟放下叉子,封焰说不吃了吗?他刚才好像没动几口。   宋闻璟摇头挑选了一个雨林纪录片看。   应忱一走,封焰就没个正行,他拿了个苹果坐在应忱旁边,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啃了一口,另外一个保镖被他打发出去了,他对宋闻璟说谢谢你对老五手下留情。   宋闻璟没说话。   “老大还是在乎你的,这就是场商业联姻,你跟老大这么久,老大对你还是不一样。”   宋闻璟:“你能安静一会吗?”   封焰于是在嘴上做了个拉锁链的动作。   同十八层酒店里响着的平波无澜的纪录片不一样,富丽堂皇的宴会场,高大英俊的Alpha脸上挂着商业笑容,他身形俊逸,大喜的日子却不多么愉悦,他同面前站定的客人说着客套话。   赵韵璇身着一袭墨色长裙,裙摆如流水般垂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庄重,发髻高高盘起,用一枚镶嵌着璀璨钻石的发饰固定,她的颈间佩戴着一条精致的红宝石项链,色泽温润如玉,妆容精致而不失自然,眉如远山,唇上那一抹嫣红恰到好处,既不张扬,又不失端庄。   她端着香槟对应忱说:“开心点,儿子,今天是你的大日子。”   应忱嗯了一声。   话落,这场宴会的另外一个主角出来了。   在璀璨灯光下,何诗琪身着一袭淡粉色的晚礼服,裙摆如云朵般轻盈飘逸,礼服的剪裁恰到好处,完美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腰间的丝带轻轻系成一个蝴蝶结,增添了几分俏皮与可爱,长发如瀑布般垂落,柔顺而富有光泽,发间点缀着几朵精致的小花。   她走到应忱身边,指尖搭在Alpha的胳膊,面上露出一抹羞涩:“不好意思,化妆师实在太久了。”   赵韵璇伸手替何诗琪整理了一下秀发:“不影响,应忱,你看诗琪今天是不是很美。”   应忱拿开何诗琪的手说:“我先去应酬。”   何诗琪一愣,赵韵璇连忙安抚她说:“我们也去跟曾太太她们打声招呼。”   沈仪臣和应忱碰了碰杯:“你丢下新娘不好吧。”   应忱看他一眼:“这算哪门子的新娘。”   “你对何诗琪确实不像对老婆,那宋闻璟呢?你带他去做一切你感兴趣的事,不管人家喜不喜欢,还准备送去上学,随时带在身边,那才是真正准备当老婆的人选吧。”   兴许在这种场合下,沈仪臣戳穿了他的心事,应忱开口说:“和何诗琪离婚后,我会和他登记。”   沈仪臣啧了一声:“可你确定人家愿意要你这个二婚。”   应忱只觉得突然一股燥热袭来,他想扯开衬衫:“这由不得他。”   沈仪臣轻笑了一声:“你这样难怪会被讨厌。”   宋闻璟看着墙上的时钟,他突然站起身对封焰说:“我想回去,给应忱打电话。”   封焰皱眉:“老大说了呆会会直接带你走。”   宋闻璟走到门口,把手放在门把上,封焰抬手抵住门,而后对他妥协说:“我打行了吧。”   谁知电话打过去,接起来的是沈斯:“带宋闻璟回云顶,应总易感期到了。”   电话那头Alpha的低喘落进他的耳根,应忱夺过手机,只说了一句,我要宋闻璟。   宋闻璟被封焰抓住胳膊往外走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去往云顶的路上,宋闻璟问封焰怎么了,封焰当起了沉默人。   宋闻璟想,此刻应忱应该陷入了易感期里,赵韵璇不会让他离开,也许陪在他身边的是何诗琪。   下车后,宋闻璟几乎是迫不及待打开车门上楼,封焰原本想对他说大哥在上面等你,话还没出口,Beta已经不见背影了。   Alpha易感期里的领地意识非常强烈,云顶的公寓对应忱来说就像一个安全的秘密基地,只要有他守在这里,谁都不会乱闯进来。   宋闻璟甚至没来得及打开灯,就准备去卧室拿自己收拾好的行李,于是他忽略了床上不正常的起伏。   直到他被Alpha扑到床上,应忱的鼻梁刮过Beta的脸,周身温度急速升高,宋闻璟不受控制地乱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宋闻璟的手被牢牢扣在头顶,语气像是被吓坏了,应忱呼吸灼热,他的心跳太快,蹭着Beta侧颈,想要得到安抚:“……别怕,宝贝,我只想要你。”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滚开!”   “应忱!你放开我!”   宋闻璟浑身都在发抖,那种窒息感又来了,像落入湖中黑得不见底,最后一丝光亮都被封死,无数只手将他往下拽,他狠狠咬了应忱的肩膀,Alpha没抓稳,被Beta找到了逃脱机会。   宋闻璟整个人往后缩,手掌也熟练地往后摸索,应忱突然在一旁拿出了一样东西。   止咬器。   黑色的止咬器静静地覆盖在应忱那张英俊的面庞上,金属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勾勒出他坚毅的下颌线条,仿佛是天生就该属于这张脸的一部分。   止咬器的两侧延伸至他的耳后,固定得恰到好处。   “这次我会控制自己的,过来。”   宋闻璟不动,应忱朝他靠近,他握着宋闻璟的手指贴在那止咬器上,完全是副痴恋毕露的样子。   他不想去猜想应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就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宋闻璟从前愚蠢,才会为这样一个卑劣的男人的逗留觉得幸福,为他的离开而流泪,所以在应忱心里他才是一个特别拿捏的可怜虫。   Beta任由应忱撕碎他的衬衫,这个时候的Alpha防备心很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做//爱,宋闻璟扬起手,将一管抑制剂毫不犹豫打进了应忱的身体里。   应忱一惊,没稳住身形,握着后颈,不可置信地看向宋闻璟。   宋闻璟平静开口:“应忱,我要走了。”   被Omega诱导的易感期比不上应忱信息素狂乱症发作的猛烈,一管强效针剂就让他眼皮发重,肌肉酸软,宋闻璟推开身上的Alpha,他拉出箱子和整理好的证件。   突然身后衣摆被狠狠扯住,宋闻璟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瞳孔。   “……别……别走。”   宋闻璟面色漠然得像雪,Alpha难得流露出了一丝祈求,他像是发现Beta的无动于衷,于是又换了一种语气:“宋闻璟!你敢走!”   宋闻璟解开了衬衫,任由应忱抓在手里,他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看也不看应忱,关上了门。   “再见,应忱。” 第25章 他会把他撕碎   走出云顶的地下车库的时候,宋闻璟全程都很沉默,Laura坐在副驾驶,司机戴着口罩。   Laura不断重复着宋闻璟的路线,奶奶此刻已经到了车站,她说到了海市会有人接应他,帮他暂时隐匿踪迹,让他不必担心。   宋闻璟的目光从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中收回,突然大腿侧传来震感,他下意识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他拿出来,才发现是当初沈斯送来的微型传感器,当初他并未在意,只是随手塞进了口袋,以至于他早就忘了还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此刻,传感器上屏幕地数字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跳跃,仿佛是应忱的咆哮愤怒在他耳边响起,能够检测到的数值已经突破了设置的阈值,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信息素浓度在传感器上张牙舞爪地显示,宣告着某个Alpha失控的状态,宋闻璟心率不由得加快,只觉得心惊肉跳的惧意,他将那枚传感器死死握在手中,而后降下窗户,毫不犹豫扔了出去。   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应忱,不然让他此刻抓到他。   否则他会把他撕碎。   宋闻璟带着奶奶在去往海市的车上中途下站,随后买了两张不需要身份证的车票,颠簸了一天坐上了回到翠谷镇的大巴车。   奶奶握着宋闻璟的手,就像他们当初出逃的时候,都是两人相依为命,那双手,如同历经风雨的老树根,干瘦却坚韧,承载岁月的重量和无尽的温情。   翠谷镇是个很破败的小地方,早些年以当地的矿产而出名,资源被挖干净,就像宝石被剥去了外壳,露出了黯淡无光的内核,从此小镇就开始衰落。   突然从现代化的城市回到墙皮都剥落的旧楼,宋闻璟恍惚有一种割裂感,仿佛从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跌入了一幅黑白素描。   宋闻璟到这一刻心才安定下来片刻。   好像离开了陵市,那些曾经的痛苦和挣扎,也随着一同远去。   这栋老楼的住户都快搬得差不多了,宋闻璟几乎没什么印象,算起来他有记忆起只在这里呆过一晚而已,多年没住人的房子,宋闻璟定了个宾馆,打算回去收拾好再让奶奶回去。   奶奶坚决不花那个钱,说咱们一起收拾:“我腿坏着,可手还能动,不花那个钱。”   幸好他们住的楼层不高,大门上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木质的纹理。   宋闻璟把奶奶背了上去。   宋闻璟皱眉检查了一遍,多年无人居住老旧民房,曾是矿区员工的安置房,伫立在朝阴的角落。它的背后,茂密的树林如同一片深邃的海洋,将它紧紧包围,仿佛也要将这最后的痕迹也吞噬殆尽。   墙面上的石灰都变得灰暗而斑驳,仿佛是皮肤上的疮疤,墙角处,霉菌肆意生长,形成了一片片灰绿色的斑点,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灰尘和蛛丝交织在一起。   “真不能住了。”   住下去一定会生病的。   奶奶执拗地说她死也要死在这个房子里。   宋闻璟听不得这个字,面色难看:“……那我不会让你埋在那棵树下。”   彼此各退一步,奶奶说听宋闻璟的。   把奶奶安置在宾馆,索性没多久,宋闻璟跑了一下午,租到了一间院子,掩映在几栋高楼之下,租户拿着宋闻璟的身份证登记的时候,还多看了他一眼。   那名Alpha留着一头短发,皮肤黑,眼神有倒是沉稳,穿着一件褪色的军绿色短袖,袖口处已经磨得微微泛白,捏着他的身份证的手微微用力:“宋闻璟?”   宋闻璟点头,Alpha目光沉沉看着他,而后很快收回了眼神。   那目光如同一泓深邃的湖水,波澜不惊却暗藏汹涌。   宋闻璟看向他的时候,他在他的面庞上游移,像寻找着什么,又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你认识我?”   “不认识。”   回答得很果决。   大多数Alpha和Omega是可以通过外貌特征辨认出来的,或者通过佩戴的手环。   Alpha身材通常较为高大健壮,面庞轮廓分明,眉骨高耸,像是应忱则是五官更精致,少有长得跟他那般好看的Alpha,得益于赵家一脉似乎有欧洲血统。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宋闻璟连忙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以后要把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忘干净,仿佛在对自己进行某种仪式性的驱魔。   签合同的时候宋闻璟看到那个Alpha的名字,林阳。   “这是钥匙给你,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哪里坏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修理。”   宋闻璟接过钥匙说了一句谢谢。   林阳又把自己电话写在了合同上:“一般我都会接的。”   宋闻璟点点头。   把奶奶接回来,宋闻璟就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院子,又买了些生活用品。   院内墙上爬满了青藤,不大,却布局得井井有条。院门是木质的,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铺着平整的石板路,方便轮椅轻松进出。   傍晚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天空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院子里的灯泡开始闪烁,宋闻璟从角落里拖出一个老旧的工具箱。找到螺丝刀、钳子、绝缘胶带,又去买了个备用灯泡,踩着木凳,自己修理好了。   屋里两个房间,宋闻璟把床铺整理好,让奶奶洗了脸,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这甚至不能称作床,是几块厚木板搭成,宋闻璟把被子盖在下巴,拿出刚才买的一盏台灯,盯着看了许久。   城镇的街道上,八九点钟,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所有的喧嚣都会被夜色吞噬,陵市的灯火仿佛永远不会熄灭,夜夜笙歌,灯红酒绿,仿佛要将整个夜晚都燃烧殆尽。   腰上没了像铁箍一样环绕着他的手臂,压得他几乎不留一丝空隙,宋闻璟以为自己能睡好一些。   事实上他失眠到半夜。   Alpha的睡姿霸道,宋闻璟曾经多次反抗无果后,后来渐渐适应了玩具熊式的睡法,甚至偶尔应忱翻个身,他也要连带着确认宋闻璟的存在,一定保证自己胸膛紧贴着宋闻璟的后背,Beta完全被包裹在他的气息中。   又给自己驱了一道魔,第二天宋闻璟早起做了早饭留给奶奶就去找工作了。   结果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在张贴出租信息的林阳。   宋闻璟主动与他打招呼:“林先生,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适合我的工作吗?”   林阳说:“你之前做过什么?”   宋闻璟细数了自己做过的工作,兼职,他会的挺多的。   林阳问他:“会用电脑吧。”   宋闻璟点头。   林阳把宋闻璟带到了一个五层小楼,这都是小镇的繁华地带,而后敲了敲门,对正在打游戏的前台说找人。   一个染着黄毛的人走出来,朝林阳打招呼。   “这找工作的,什么都会。”   宋闻璟觉得找工作自己还是主动些,于是连忙说老板好,刚准备背自己的简历,那黄毛看了他几眼,就指了指位置说,你坐那吧,有个客服刚走。   这是个特别小的公司,那个黄毛姓张,人人都叫他张总,这是挺小的物流公司,他看上去跟林阳挺熟的,跟他聊了几句。   林阳就走了。   宋闻璟坐了一下午,都没人管他,还是下班前半小时,有人拿了一叠资料让宋闻璟输入一下,教了他一遍怎么使用系统。   下班回去的路上,宋闻璟看见林阳骑着电动车经过,他手里提着买好的菜上去,跟他道谢。   林阳不着痕迹看一眼他手里的菜,说没事。   回去的路上,有一只野猫趴在院子里外,宋闻璟蹲下身想要去碰它,猫一下子就跑了。   宋闻璟临走前把闹闹放回了荷香居,希望它曾经的主人能够重新接纳它。   他回家的时候,奶奶腿上搭着一条毯子正在晒太阳,宋闻璟轻轻走过去,手指试探性地碰上了她的手背,感受到手下的温热才松了一口气。   他做饭的时候,可以看见窗外飞来一只鸽子停在院子的那棵树上,宋闻璟买了几盆好养的兰花品种,短短几天就抽了新芽。   宋闻璟准备请个阿姨回来帮按摩洗澡,奶奶虽然能缓慢行动,自如上厕所,可是别的事做起来就很勉强了。   物流公司的事很简单,宋闻璟负责一些简单的客服工作和入库统计。   日子渐渐安定下来。   宋闻璟偶尔会觉得有人在看自己,那是应忱给他养成的反侦查能力。   可是一回头,都是神色正常的路人。   一次他下班回家看见他们的房东林阳从他们租的房子里走出来,一脸失神地差点与宋闻璟相撞。   “林先生?你怎么了?”   林阳看向他的目光复杂,迷茫,不可置信,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破灭。   “没什么,你前天不是说热水器有问题吗?我修理好了。”   说罢他就匆匆离开。   推开院门的时候,奶奶坐在院子里出神,宋闻璟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宋闻璟只觉得奇怪,不过奶奶只说刚才房东来修东西了,便不欲多说。   宋闻璟偶尔会拿出李瑀留给他的电话,输入对话框里又删掉,还是决定过些日子再联系他们。   奶奶总是念叨着要去看房子后的大榕树,宋闻璟坐在院子里给她剪指甲问:“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奶奶说:“那棵树……你以前老爱去那里玩,爬得高高的,后来你就在树下了……奶奶那天看了,这里的人都走光了,没有人记得我们,奶奶走了以后,你就离开这里。”   宋闻璟:“奶奶你说什么呢?”   奶奶握着宋闻璟的手说:“我在电视上见过小应,他是个很有成就的年轻人,但对你不好是不是?”   宋闻璟低头没说话。   “我以为他会对你很好,他经常让人给我送东西,也来看过我好几次,他保证过会对你好的,现在看来……他在骗我。   “给我看病的医生我听说都是最好的,只是我老了,多么好的药都无济于事,能多活这些日子我已经很开心了。”   宋闻璟并不知道应忱私底下去看过奶奶。   “是么?”   奶奶:“闻璟,奶奶拖累你太多时间了。”   宋闻璟摇着头,低头抵在奶奶的手背,有眼泪掉下来:“不是的……不是拖累……”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跟孤魂野鬼是没有什么区别,这世界上大多数都很忙,除了奶奶不会有人关心注意不合群的宋闻璟,没有人在意拉着他往前走。   在奶奶身体没倒下那一年,宋闻璟什么都不会,老太太把身上最后的积蓄让宋闻璟去念书,自己去给后厨刷碗维持开销。   宋闻璟那个时候什么都不会,奶奶戴着老花镜也着急,过了几天她给他带回家一个学习机。   “你要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过日子,小应啊……不是良配。”   宋闻璟想,这个时候应忱大概刚过完易感期,因为他的离开而愤怒,不甘心,那个曾经在他掌心中任他摆布的Beta,竟然敢离开他。简直是对他尊严的践踏,他无法接受,一直以来都温顺如羊的宋闻璟,竟然会有这样反抗他的勇气和决心。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赵韵璇不会允许她儿子做出出格的事,Alpha也毕竟是Alpha,自大和傲慢深入骨髓,等他恢复冷静,就会觉得一个替身的离开,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宋闻璟并不担心他会追来。   因为他了解应忱。   利益至上,不择手段。   应忱背后是庞大应氏集团,说来光鲜,掌控着无数人的命运,而他自己,也不过是这个庞大机器中的一颗螺丝钉,狂乱的信息素,是他们高层内部心照不宣的秘密。   集团需要的是一个继承人,一个能够稳定局势、继续推动应氏前进的人,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预备精神病。   财团继承人,尽管可以花心风流,享受世俗的繁华,但绝不能暴露出任何精神上的脆弱。   宋闻璟曾经对应忱有过同情,甚至心疼过他,现在看来,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孤独本来就是权力的代价,压力也是必然。   而宋闻璟不过是是遥遥看着那庞大棋局移动的一个路人,从未被他纳入人生选项里。 第26章 我们之前的确认识,在我心里,你很好!   宋闻璟想回那间房子看看。   倒不是心血来潮,他对这个地方虽然太过陌生。   他以为自己踏上熟悉的路,也许脑子里会弹现出一丝往昔回忆。   他经历过整个青春的地方,好像能够找到那么一丝存在的痕迹,至于再多没有了,宋闻璟想,也许是因为在这里的人生很痛苦,所以大脑会自动屏蔽抹去这部分。   好奇心是探索未知的原动力,小镇生活节奏缓慢,宋闻璟有一次在路口等红绿灯,看见有个小男孩被牵着从他面前经过,送进附近的小学,他好奇,自己曾经是怎样的孩童。   他找奶奶要钥匙,说回去收拾一些旧物过来。   奶奶说好,然后去匣子里摸索了一下疑惑说钥匙呢?   宋闻璟帮忙找了找,发现真没有,也许是那天掉在路上了。   到时候找一个锁匠开门就好,奶奶说好,咳嗽了几声说闻璟,让不要去上班,多陪陪奶奶吧。   “奶奶以后都不用花钱了,你不用那么辛苦了。”   临走之前,Laura替赵韵璇转交了一笔钱给他,宋闻璟没要。   应忱和他母亲好像都挺喜欢用钱来解决问题,觉得金钱是万能的圣水,能够将痛苦、甚至是人心的创伤,统统化为乌有,大概有钱人生活哲学,每一步都踩在钞票上的。   宋闻璟其实也挺想被解决的,如果金钱可以买心灵的安宁,他也能换来解脱。   “工作离这里很近,”宋闻璟低头给奶奶梳头说,“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癌症是很疼的。   奶奶摇头,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坚决。   说不用花那个钱,她已经厌倦了吃下很多的药,甚至好像有些期待,对死亡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恐惧。   从回来这个镇上,她就隐隐有些不对。   宋闻璟说不上来。   她坐在摇椅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岁月已经将她的性别特征模糊在了时间的河流中。   “我年轻的时候啊,”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淡淡的自豪,“可是个很能干的Omega呢,那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在操持,地里活儿、家里活儿,样样都得干。”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仿佛那些辛苦的日子在她心中早已化作了一种甜蜜的回忆。   “生了三个孩子,那痛啊,真是刻骨铭心,”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那疼痛依然清晰,“可是,再痛我也不怕,现在啊,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连自己是个Omega都快忘了。”   宋闻璟听奶奶说过,三个孩子,两个和丈夫死在矿山上,唯一的一个留下一个Beta孩子就年纪轻轻去了。   是一个在俗世中命运很悲惨的老人。   这天下班后,宋闻璟没回家,而是拿着工具尝试着把门撬开。   门哐哐地响,却打不开。   突然楼上有人下来,那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神浑浊,趴在栏杆看了宋闻璟一眼,说:“这家人早就搬走了,没什么可偷的。”   这里居然还住着人。   宋闻璟抬头看着他,突然抬腿上楼,把那人吓了一跳:“我这老头子家里什么都没有。”   “你认识我吗?我是宋闻璟,以前就住在这底下。”   那老人浑浊的眼在宋闻璟脸上扫了扫,像是想起什么,慢慢恍惚地道:“哦,闻璟啊,你都长这么大了。”   “爷爷,你认识我?”   宋闻璟忽然很轻松地笑了,像是终于撞到大运一般。   那老人扫了一眼宋闻璟的表情,忽然开口说:“你奶奶还好吗?你现在改好了吗?没以前的毛病了吧。”   “什么毛病?”   “偷东西啊。”   宋闻璟失神落魄地离开,那老头进屋,突然想起什么,翻箱倒柜地找出相册,然后带上老花镜,一张张地翻着照片,而后在一张多年前大院的合照上,目光在一个伸手比耶的小孩上。   那是多年前家属院的核销,男孩儿坐在年轻奶奶身边,小小的身子倚靠着她,眼睛透着一股子纯真和好奇。   “眉眼……变了,真是有点不像了。”   宋闻璟回去的路上,太阳要落下去了,街边楼宇的阴影盖住他,如同巨大的黑色羽翼,要将他吞没在这片暮色之中,那个老人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你不记得了,你那个时候天天偷人家东西,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脸上的伤都没好全过,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拿走了,你奶奶天天带着你给人上门赔礼道歉,甚至给人下跪,为你操碎了心。”   ——“镇上的学校都拒收你,你又成天惹是生非的,你奶奶恐怕是没办法只好带着你离开。”   ——“你命里克你们一家子,你妈生你的时候走了,你老子没多久就出事了,哎,你这小灾星哦。”   终于重新有阳光照在宋闻璟脸上,他看见了林阳。   夕阳在宋闻璟身上覆盖了一层橙金色的光晕。   林阳骑着电动车像是路过,他是退伍军人,这几年回来后,靠着家里的房产过得还算不错,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龟缩在这样一个小镇。   宋闻璟觉得自己此刻的思维都变得缓慢,导致他没有办法把眼睛从林阳脸上移开,线索很乱。   “林先生,你以前认识我的吧?”   宋闻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可是他就是充满了不安。   林阳把车锁在一边,走进了一家餐馆,宋闻璟很冒昧地跟了上去,一个双人位还空着,宋闻璟就坐在了他对面。   林阳看了一会儿菜单,点了两个菜,抬头问宋闻璟要吃什么。   宋闻璟摇头说不用了。   服务员拿着点单走开。   “林先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之前认识我吧?”   林阳:“……认识。”   宋闻璟性格底色温和、低调,但身处陌生的环境,或是感受到潜在的威胁时,这种温和的外表下便会悄然生出一些保护的刺。   这些刺并非锋利到足以伤害他人,而是更像是一种自我防御的机制。   他有一些不理解。   “可林先生第一次见我不像认识我的样子。”   林阳皱了皱眉:“很奇怪吗?毕竟我们以前并不相熟,只是看你的名字有些印象。”   “因为我名声很差,是吗?”   林阳不置可否,但也没有说什么别的理由。   服务员刚好把菜端了上来,他手里还拿着一瓶开好的酒,宋闻璟拿了过来,说不好意思,可以先给我们吗?   服务员愣了一秒,说可以。   林阳并没有阻止,看着宋闻璟喝光了一整瓶酒后,苍白的脸上逐渐了一层红,他看上去有些迷茫可怜,撑着自己的下巴。   “……我不记得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可好像不是个好人。”   “奶奶让我不要执着过去,是不是她也讨厌过去的我。”   一个烂人,一个只会让身边的人失望、痛苦的人,那些话语却像幽灵般挥之不去。   林阳没说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既然想不起来,何必纠结,把当下活好就够了。”   宋闻璟:“……可我觉得不对。”   怎么都不对。   宋闻璟醉了,晕晕乎乎地睁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可是头顶不是那盏水晶灯,而是空空荡荡的天花板。   每次应忱把宋闻璟压在身下,Beta意识迷离,浑身酥麻的时候,入目可见的就是那盏灯,形状如同盛开的花朵,层层叠叠的水晶片中央悬挂着一串串细小的珠子,像星星。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几句谈话声,宋闻璟脑子太混沌。   他都忘了自己因为什么才喝酒的。   第二天,宋闻璟上班前去药店买了一瓶醒酒药,他也不知道现在吃有没有用,只是脑袋晕得厉害。   这个牌子的醒酒药还是以前宋闻璟经常给应忱备的。   他在路边蹲了一会,早上对着镜子看,才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得像鬼,撑起身体准备往前走。   突然往前走的时候,一辆车突然从他面前而过,太近了,差一点擦着宋闻璟,他整个人被狠狠往后一拽。   宋闻璟心头一惊,偏头,是林阳。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宋闻璟难受得说不出话,他抬头看着林阳,闷闷说了句谢谢。   林阳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这片曾经因矿产而繁荣的土地上,昔日的喧嚣不复存在,如同矿井深处被抽空的矿脉冷清,小镇的街道上,都是些做小生意的,几只悠闲的猫儿,在阳光下慵懒地伸展着身子。   镇上的高中不对外开放,学生们的数量虽然大不如前,这个时候正是放学的点,门口依旧是人流如织。   宋闻璟等到人流少了。   绕到了侧门处一堵矮一点的墙,   他站在墙根下,深吸一口气,然后跳了几下,双手紧紧抓住墙头,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用力一撑,手臂和手肘同时发力,身体猛地向上跃起。脚尖在墙面上寻找着力点,用力一蹬,试图将自己抛向墙的另一侧。   然而,脚下的突然一滑,宋闻璟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向下坠落。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重重摔在地上时,突然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林阳的脸。   Alpha的双臂紧紧环抱着他,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没事吧。”   宋闻璟点了点头,从林阳的怀中撑起身来。   “你想进去吗?”   宋闻璟点点头。   只见林阳迈步走向保安室,说了些什么,门开了,他朝宋闻璟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   “为什么想进来?”   “想看看。”   宋闻璟目光四处打量,这里的设施谈不上多好,教学楼,操场,草坪,西北角,是图书馆,东南角实验楼。   路过去食堂的路上,有一个篮球场,宋闻璟指了指那里,说有点印象。   模糊的记忆深处,他站在人群的最后,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人,篮球被他抛出,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地砸向篮筐。   “砰!”一声清脆的响声,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扣篮,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喜悦。   林阳说:“这里变化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都翻新了,以前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两人走在一起,林阳发现胳膊碰到宋闻璟的皮肤时,他瑟缩了一下躲开了。   “你手肘擦伤了。”   宋闻璟低头查看,果真手肘刚才撑着墙壁的地方,表皮已然不见,隐隐约约,有血沁出一样。   血色与周围的白皙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走出学校,宋闻璟要回去了。   林阳让宋闻璟等一下,他很快进了附近一家小诊所,出来的手里拿了纱布和一瓶碘伏:“要我帮你处理吗?”   宋闻璟摇摇头,接过说谢谢。   半晌,宋闻璟走了十几米远,身后的林阳突然开口说:“宋闻璟,我们之前的确认识,在我心里,你很好!”   然后宋闻璟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隔着那么一段距离,回头看着林阳露出一个笑说:“谢谢。” 第27章 偏偏他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才是这段关系的操控者   在翠谷镇过了半个月,宋闻璟才发现,自己当初犹豫不决不离开陵市是多么不正确的事。   这里生活简单,平静,比起陵市显然更适合他。   他早应该和应忱划开距离,而不是迟迟跟他耗下去,而错过了最佳的纠正时机。   奶奶变得困倦了很多。   有天夜里,甚至发起了高烧。   宋闻璟叫了救护车,小镇资源有限,几小时前,唯一一辆救护车已经去接一位深夜发作的孕妇生产去了。   奶奶裹着毯子咳嗽,宋闻璟看她眼神毫无焦距,和降不下去的温度,决定不能拖过今晚,还是得去住院,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手指误点了一个号码。   直到手机里传来声音的时候,宋闻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宋闻璟?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林阳半夜开车过来的,宋闻璟不太想麻烦他,可是林阳态度很坚决。   林阳把奶奶推出去,而后将她扶上后座,把轮椅折叠在后备箱,宋闻璟扶着奶奶靠着自己。   夜色如墨,宋闻璟托着奶奶的脸,不安在夜色的衬托下愈发浓烈。   到医院后,宋闻璟把奶奶的病历本拿了出来,急诊医生简单诊断后,就让人去配了注射的药,说先把温度降下来再说。   林阳跑前跑后地办手续,宋闻璟说他留下来陪护,今天麻烦他了,让他先回去休息。   夜里突然下了小雨,林阳跑到医院附近还开着的便利店买了些吃的,又去车里拿了件以前放在上面的外套。   天气渐渐地凉了下来。   等林阳推开病房的时候,看见宋闻璟正趴在床的一边,脸埋在臂弯里,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亲人面前,林阳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宋闻璟手掌握着他奶奶的手,灯光是柔和的暖白,照得他颈后裸露出来的皮肤是瓷白的。   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瘦了。   宋闻璟感受到身上被披了什么东西的,很警觉地抬起了头,看见是林阳说了一句谢谢。   林阳站在床边,想问宋闻璟这些年是怎么过,他不吵不闹,看起来可以随便欺负的好性子,几年前被宋奶奶执意带着离开,这几年下落不明。   他很想知道得更加清楚,又觉得凭现在似乎大概听不出宋闻璟亲口说出来,毕竟他们只算是陌生人往上一点的关系。   宋闻璟今晚要守夜,让林阳可以先回去休息,毕竟他耽误他太久了。   “没事。”   林阳很在意宋闻璟对他的疏远,卸了那副陌生人高高挂起的姿态,叹了一口气,对他说:“你的事最重要。”   宋闻璟来不及想林阳态度变化的契机在哪里,就只见他突然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自己。   照片中,应该是林阳举起手机,只有半张脸隐约可见,而大部分画面都被趴在桌上的宋闻璟占据。他戴着口罩,灰色的外套帽子遮住了额头,压着碎发遮住了眼睛,像是刚从梦境中醒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宛如一只迷途的小鹿。   “翠谷镇以前矿区有一阵污染得挺严重的,所以你基本上都戴着口罩,你身体一直不太好。”   宋闻璟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一个人能把另外一个人的照片仔细存放在钱夹里是不太普通的举动,就像应忱手中的那块怀表,起码意义非凡,有无法言说的珍贵。   宋闻璟拿着那张照片看,意识到林阳在强调他们曾经很熟的事。   可是明明林阳一开始还装作与他并不相熟。   “那是……因为你不记得,把我也忘了……不过……不记得也好,以前那些并不是值得怀念的事。”   宋闻璟听着这话还是有些怪怪的,有些事并不是因为他过去是一个烂人或者别的,他就不配享有知情权。   就像在应忱设计他的谎言在他面前被戳破,Alpha低垂着头,手指轻轻揉捏着宋闻璟的后颈,那动作不温柔带着不容忽视的掌控力,开口说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许并没有什么好处。   宋闻璟想,难道他就该一辈子当一个被人玩弄股掌的蠢货吗?   林阳陪着宋闻璟一直到天微微亮,奶奶的温度才算降下去。   宋闻璟松了一口气,用手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累得直接在走廊的长椅上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身上裹着那件林阳拿来的外套睡在折叠床上,一旁的奶奶已经醒了,林阳买了早饭摆在了奶奶面前。   宋奶奶说他有心了。   “应该的。”   因为有林阳的帮忙,宋闻璟轻松了很多,他让宋闻璟可以去忙,这里他可以帮忙照看着,反正他没什么事。   外面下起了秋末的第一场雨,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凉,宋闻璟去上班的时候,穿的是林阳的外套,前台的同事路过他工位的时候,挑眉说你这是穿错你男朋友的衣服了。   宋闻璟愣了一下。   “你这个Beta怎么一点信息素风度都没有,你本身没有信息素,可是和Alpha同居你也会被不可避免地被沾染上信息素,瞧把我们小梁熏得。”   对面的小梁是个还没结婚的Omega,脸色涨红,一副被熏得不轻的模样。   宋闻璟连忙把外套脱下来塞进抽屉说,说抱歉,他以为只有应忱才会有这种毫不掩饰展露自己信息素的无聊行径。   小梁摆手说没事。   “你的Alpha占有欲很强吧。”   “啊?”   前台的同事暧昧一笑:“Alpha的那点小心思啊,你闻不到信息素,可不是给别的人闻的吗?”   这段小插曲过后,忙碌了几个小时就下班了,宋闻璟来替林阳,他把外套还给他,林阳欲言又止,还是接了过来。   奶奶脸色好多了,一连几日,林阳来回折腾,直到奶奶情况稳定下来。   宋闻璟请林阳吃饭,为了表达他这些日子的感谢,林阳体贴,坦荡,他真的挺感激他的帮助的。   “宋闻璟,能照顾帮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宋闻璟听着林阳话里像是他们曾经发生过很多故事的模样。   “……可我都不记得了。”   好的坏的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重要的,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   林阳很笃定。   “以前的都不重要。”   林阳说起他们是高中同学,说起曾经没表达的情意Alpha露出了几分羞涩,太过年轻的时候把自尊想得特别重,以至于错过了最佳时机,宋闻璟他们离开后,林阳被父母送出去当了几年兵。   回来之后,他一直在等着宋闻璟回来。   因为他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他。   这个世界太大。   宋奶奶走得决绝,几乎销声匿迹,不留痕迹,林阳曾经担忧到夜不能寐的程度,一个老人,一个身体孱弱、性格封闭的Beta,在外面怎么活,他甚至做过两人蜷缩在城市某个角落,单薄的衣物不足以抵御着刺骨寒风的梦,他们在外面能活吗?   可他们在翠谷镇能活吗?   林阳不知道。   会饿,会冷吗?   宋闻璟看到了林阳眼中浓厚的感情,明显一阵恍惚,一时间,周围的喧嚣都变得遥远。   “我可能没有办法现在再投入……”   一段感情里。   林阳说他可以等。   他已经在他们有共同记忆的地方等了很久很久了。   这场雨一直在下,他们出来的时候,宋闻璟的衣物仍旧显得单薄,林阳脱下外套披在宋闻璟身上,撑开伞,这次Beta几乎默许,相当配合地被笼罩在Alpha体温中。   奶奶固执地想要出院,宋闻璟不让,他无奈地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用纸巾把奶奶刚才打翻的药物捡到了垃圾桶里。   “……奶奶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何必再花这个钱。”   宋闻璟有些生气:“我愿意。”   “还有求求你不要把那个字挂在嘴边。”   说完他背对宋奶奶收拾东西。   奶奶叹了一口气,林阳提着保温桶进来,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问怎么了?   宋闻璟手背擦了擦脸,说他出去一下,病房里只剩下宋奶奶和林阳。   宋奶奶开口说他看着性子软,其实很倔。   林阳把汤倒出来凉起来:“他只是太在乎您了。“   “小林,我走了以后,你带他离开这里,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要想起来,那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就够了,罪孽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宋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闭上了眼。   林阳搅汤的动作一顿,而后点点头说好。   宋闻璟站在走廊目光呆呆地看着窗外,林阳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医生已经下达了最后的病危通知,肿瘤侵犯胸膜导致胸痛,最近一段时间奶奶咳嗽变得更为频繁和剧烈,有时更伴有血痰,因此他重新神经又变得紧张,皮肤苍白而缺乏血色。   林阳心疼他,于是每天带着食物过来,宋闻璟的声音还是有些低哑说:“昨晚奶奶又发烧了,我以为她回来会好一些的,明明刚回来的时候她精神很好的,我想着我找一份工作,慢慢再多陪她一些日子,可是……”   说到最后,宋闻璟声音都有些哽咽。   明明奶奶刚回来的时候,状态很好,可是却不知道怎么病情却非常迅速地恶化。   林阳说:“……你已经尽力了,不要逼自己那么紧。”   宋闻璟点点头,远处拿着相机的人手一抖拍下了一张照片。   可以看出拍摄者在极力减少画面中的暧昧程度,拍摄角度和光线处理可能都经过了精心考虑,以确保丝毫没有氛围感,可宋闻璟的头靠在面前Alpha肩膀上,闭上了眼,还容忍Alpha的手掌触碰他的后脑抚摸安慰,显得两人有种超越常人的亲近。   这张照片通过网络传送到几百公里外的手机上,几辆黑车在高速上行驶,第一辆的后座上,Alpha眼神如同冰封的湖面,目光在照片上停留,冷冽而深邃。   他手背上的滞留针尚未拔除,还穿着一身病号服,针管中残留的液体在微光下闪烁着冷光,手指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如同暴怒的蛇,瞬间暴起,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没有把手机砸出去已经算克制。   就在这时,沈斯接到了电话,对方说了几句就挂了,而后他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老板,寒先生让您冷静,所有的检测数据现在都在报警。”   Alpha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转向沈斯,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收敛暴怒的气息,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老板,没降……”   反而不停在升。   沈斯想,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赵总执意将宋先生送走,总是这样,应忱的冷静自持,运筹帷幄,多年训练,只要一遇到宋闻璟,便能够瞬间崩塌,既然身处高位,情绪就不应该轻易外露,更不应该被任何人左右。   可这么些年,沈斯看明白了,他老板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欣喜若狂,也会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暴躁不安,他所有的情绪,如今彻底被另外一个人牢牢掌控。   偏偏他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才是这段关系的操控者。   Alpha闻言,露出一抹奇异的笑:“等我把那个狗崽子不安分的手废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   夜幕低垂,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划过一道道斑驳的光影。几辆高大威猛的黑色吉普牧马人护送着一辆低调奢华的商务车如同幽灵般穿梭在高速上,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锐利的光束,仿佛要将前方的道路撕裂开来。 第28章 回来了(二合一)   宋闻璟察觉不到危险逼近, 他早就离开陵市的时候连同手机都扔在了云顶的房子里。   就算信息发达,只要主动去屏蔽某些信息,哪怕外界日新月异, 在他这里时间也过得很慢。   这天, 这场旷日不停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太阳出来了,照得人暖洋洋的。   宋闻璟蹲下身给奶奶戴上帽子和口罩,林阳带他们来到了翠谷镇一处公园, 直接开车上去的,那里有很大一块平地, 有人在那里露营,上山的路上铺了很大一片金黄的落叶,几株菊花傲然挺立,花瓣如丝般细腻, 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林阳下车先把轮椅打开,而后两人推着老人慢慢走。   草坪上有人在露营。   站在高处, 极目远眺,可以看到翠谷镇那片曾经繁忙的矿区如今已是一片荒凉, 原本连绵起伏的山峦被挖得支离破碎, 裸露出大片大片的黄褐色土地,仿佛大地的伤口,触目惊心。   矿区的边缘, 几座废弃的矿井孤零零地矗立着, 井口黑洞洞的,远处的山坡上, 依稀可见几道深深的沟壑,仍旧有零星矿车曾经穿梭往来。   与宋闻璟他们脚下踩的这片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是从津市的矿车, 不过现在挺少了,我们以前小的时候,每天矿车的声音都不会停。”   奶奶则是缓缓地说:“我的儿子和丈夫都死在那里。”   宋闻璟牵着奶奶的手已示安慰。   翠谷镇的矿区,曾经是这片土地的心脏,跳动着繁荣的脉搏。   矿工们的汗水,如同金色的雨滴,滋润着这片土地,也滋养着小镇的每一个家庭,矿脉枯竭,无力再支撑起曾经的辉煌,机器声渐渐稀疏,矿产公司的破产,赔偿金拿不出,余下的工人无法安置,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吹得无数小家支离破碎。   曾经以矿区为家的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陌生的土地,去找生计。   曾经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稀少,商店的门可罗雀。   林阳给宋闻璟和宋奶奶拍了张照片。   Alpha很有专业摄影师的素养,他让宋闻璟笑一下,而后比个耶。   秋末的翠谷山,镇上的居民三三两两地上山,宋闻璟一件卡其色风衣,里头一件淡蓝色衬衫,显得整个人清爽又温柔,宋奶奶因为抵抗力下降,总要比他们穿得厚,身后的草坪背景自带滤镜。   祖孙两人就那样定格在照片里,仿佛时间也驻足,让人恨不得将温情永远珍藏。   林阳不像应忱,虽然对宋闻璟另有意图,可是攻击性在可接受的范围。   应忱则是毫无预警。没有前奏,没有铺垫,锐利如鹰隼,不容拒绝,不容反抗,仿佛生来就该臣服于他,任他予取予求。   大约有了前车之鉴,宋闻璟也生出也还好的想法,适当地放低了界限允许Alpha的靠近。   虽然仍旧不适应,可是但也并不厌恶。   林阳的易感期来得很不凑巧,那天宋闻璟要加班入库几分材料,到医院看过奶奶之后,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奶奶说今天小林没有来。   宋闻璟给林阳打了个电话,就算是出于礼貌这个电话也是要打的。   “……我易感期到了,你能给我送点抑制剂来吗?地址是……”   林阳之前告诉过他,他是一个人住。   宋闻璟穿过一条街,拐进了一条有些古怪的店里,店招牌上贴着一些有些低俗的图案,   他走了几步,这是一家无人的自助情//趣商店,林阳大抵因为难受,说完地址就匆匆挂了电话,没有告诉宋闻璟需要去哪里买到抑制剂,这个时候药店已经关得差不多。   应忱之前的抑制剂是专门配置的,药性是普通抑制剂的几倍不止,宋闻璟是从不关心这方面的,他在网上查询了一下,据说大多情//趣商店是有的,他眼神略略扫过其他机器,而后靠近贩卖抑制剂的那台,选中了两支抑制剂,又不放心地再选了两支。   宋闻璟从取货口拿到后,就往林阳家所在的方向走,到了门口确认好门牌,他给林阳打了电话。   “……我到了,你开门,我把药给你。”   没一会宋闻璟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林阳声音透着一股嘶哑,穿着睡衣,呼吸有些重,他一手拿着手机,而后打开门说:“先进来吧。”   宋闻璟将抑制剂放下:“药店关门了,我不知道这一款效果怎么样?”   林阳给宋闻璟倒了一杯水。   宋闻璟静静地呼吸了几下说:“我先走了。”   却在宋闻璟将要起身的时候,林阳突然朝他靠近,手臂握着他的肩膀将他往沙发上推,一只手捧着他的脸。   他闻不到空气中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味道。   林阳靠近他,脸色带着一层薄红,手腕贴在他面颊边,低声道:“……闻璟,留下来好不好?”   他在向他求欢。   可宋闻璟大脑一片混乱,看到了林阳眼中的渴望,Alpha呼吸急促而紊乱,他回想起了那几乎要被Alpha信息素吞噬的日子,后颈不断愈合又撕裂的伤口,想起他的祈求,反抗,无情镇压。   应忱带着恶意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   ——你真的是Beta吗?这么敏感,就该乖乖躺在男人身下,什么都不用想,都不用做。   所以在提供不了如Omega信息素抚慰的情况,Beta能提供的是什么呢?   永远满足不了Alpha的——廉价而频繁的性。   宋闻璟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身上的人,说了声抱歉。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摇晃不稳站到楼梯口,他差点站不住,一手撑住墙壁,而后慢慢往外走。   直到他渐渐走远,没发现底下逡巡着两道人影,出现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   *   几天后,林阳度过了易感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模样,他像往常一般给宋奶奶带汤过来,两人触碰的时候宋闻璟明显躲了一下。   林阳靠在门口,对着正在洗保温盒的宋闻璟说:“闻璟,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人走在医院的碎石路上。   还是林阳先开的口。   “……抱歉,前几天是我太唐突了,我那个时候易感期,脑子不是很清醒,我会控制的,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林阳话里透着后悔。   宋闻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难道说自己有阴影。   他如今的确没有办法再接受另外一个Alpha。   林阳很郑重地给他道歉,说他们慢慢来。   宋闻璟觉得林阳真的是个好人。   奶奶跟他说从前林阳就很照顾他,经常用单车载他回家。   林阳的父母都是曾经是矿区的高级管理层,家里有钱,其实早不该在这个小镇,宋奶奶也未曾想过宋闻璟会和他做朋友。   “……我自己也有原因,我也很抱歉,我曾经和一个Alpha很不体面地……在一起过,他让我怀疑自己,甚至陷入抑郁。”   因为应忱,他总会开始怀疑靠近他的人别有用心,尽管他看上去一无所有,可还是被一度榨干了灵魂,宋闻璟如今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价值了。   宋闻璟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那段经历,如果林阳介意,他可以及时止损,可是他还是最后为自己辩解了两句,不希望在别人面前是真的堕落。   “我起初以为我们是在谈恋爱……却不知道在他眼里这段关系是包养……”   是施舍。   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   林阳沉默。   宋闻璟又想,他实在是有点又当又立,既然早已经发现,又怎么能陷入这段关系好几年,越解释越乱,就准备转身上楼。   突然林阳却抱住宋闻璟的肩膀,让他的上半身紧紧贴着自己。   “我后悔很多事……我那个时候应该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谁都找不到我们……”   宋闻璟听出了林阳话里的心疼和愤怒,顿时心头像被一击,手指紧紧抓住林阳的衣服。   青春年少的喜欢,如同初春的嫩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可在巨大的困难和世人的偏见面前,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像他没法反抗当初父母将他关在家里,他挣扎着,呐喊着,直到被放出来,宋闻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知踪迹。   他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回到这个地方,有一天接到一通电话。   那头传来一道有些温润缓慢的声音:“请问,您这边是有房子出租是吗?”   “……是。”   直到见到那张白皙清秀的脸时。   林阳想,原来已经宣布结束的故事还有续上的机会。   而在二楼的病房里,照顾宋奶奶的护工见了这一幕,掩唇将那情形说给了宋奶奶听。   “抱得可紧了,两个都是好孩子,我瞧着真不错。”   宋奶奶用自言自语的声音道:“我的闻璟是得到幸福的。”   宋闻璟和林阳在一起了。   他接受宋闻璟视为难堪的过去,接受宋闻璟残缺不全的记忆,算得上一个度量很大的Alpha。   宋闻璟想,也许是他在今年生日的愿望成真了。   应忱当初问他许什么愿的时候,宋闻璟受不了他的刨根问底,随口说了一句希望工作可以顺顺利利,奶奶身体健康。   应忱当时嘲笑他这算什么愿望,让他换一个,甚至还给他举例沈仪臣情人生日会上直接列出的生日清单,抹了一点蛋糕点在宋闻璟鼻子上:“你就没有别的,有野心一点的愿望。”   “我没那么幸运可以全部实现。”   应忱撑着下巴看他:“你求我啊,我比老天还准。”   “……算了吧。”   宋闻璟没兴趣,是真的没兴趣,他曾经确实带着几分天真与憧憬,如同一片未曾被世俗尘埃沾染的净土,渴望着爱情,期待着灵魂的归宿,不管那个人贫穷或是富有,残缺或者低俗,然而,应忱高大英俊多才多金,可却用实际行动,敲碎了他的幻想。   Beta不行。   宋闻璟的心就像那个被他打碎的花瓶,虽然外表是完好无损,与常人无异,可是五脏六腑都被Alpha的阴晴不定和性//欲拖拽得鲜血淋漓。   他许的愿望希望他和奶奶更体面地活着,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   宋闻璟和林阳在一起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林阳还是同以前一样给他送汤,他接送宋闻璟上下班,两人最大的进度就是在日落黄昏的时候,牵了一次手。   两人都红了脸。   宋闻璟第一次尝试给李瑀回电,没有打通。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就去忙工作了。   直到快要下班的时候,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都是显示的陵市。   他走出办公室给李瑀打电话了。   这次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闻璟?”   “是我,抱歉,这个电话很早就应该打了,我现在……”   一切平安四个字还未说出。   “闻璟,你现在在哪里?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应忱召开了记者会,在专业的医护人员监督下进行了Alpha信息素各项检测,公布大众的结果显示他没有信息素狂乱症,半个月前他已经在很多媒体的见证下出了院,并追究了相关新闻人员的法律责任,我托人打听,他如今的行踪很隐蔽,确定的是,他绝不在陵市!”   李瑀说完,宋闻璟捏着手机,明明穿了一件薄毛衣,几乎是一瞬间,他背后硬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应忱的信息素狂乱症是宋闻璟分别给好几个报社投稿泄露出去的,连同附上的有几张作为佐证的病历。   是他在离开海市后一条条编辑发送的。   他跟了应忱几年,他起初还防着他,后来少有避着他的东西,甚至连他的保险箱密码他也是知道的,大概觉得他不懂,也不感兴趣。   一些隐秘的商业机密,宋闻璟有那个自知之明,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应氏庞大的律师团队能够将其打成彻底的捕风捉影谣言,并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可是应忱的信息素狂乱症不一样。   太私人了化了,一个只属于个体的、不可告人又极其罕见的病症,被摆在光天化日下讨论,落在一个几乎汇集了关注度的人身上,这个词不甚常见,又是被赋予了神秘色彩的禁忌性话题。   如果当初赵韵璇知道宋闻璟的打算,是决计会将他按死在路边的,而不是让他顺利得以离开。   关于应忱是否患有信息素狂乱症的讨论越演越烈,甚至影响到应氏财团和他本人,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应忱不得不做出自证。   而这些时间,都是宋闻璟的机会。   宋闻璟知道只是这点根本伤害不了应忱分毫,他只是要拖住他的时间来出逃。   可宋闻璟却没想到如此之快。   “闻璟?闻璟?你还好吗?”   宋闻璟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又复盘了一下自己的路径,他从海市下车,而后就彻底跟Laura那边断了联系,他的身份证明是后来补办的,完全抹去了翠谷镇的痕迹,他也从未在应忱面前提过这个地方,但仔细要查凭应忱的手段也不是做不到。   “……你能帮我打听一下他具体离开的方位吗?”   宋闻璟垂眸盯着地面。   李瑀说好,那我呆会再回复你。   “谢谢。”   挂完电话的那一瞬,宋闻璟仿佛像卸了力,他几乎是颤抖地打开浏览器搜索关于应忱的新闻。   几乎是铺天盖地的信息,在前些日子应忱冷着脸在媒体面前出示证据中夹杂着几条他订婚的新闻,他匆匆提前离开会场,何家不悦的报道。   宋闻璟心神不宁,导致他咬着下唇,应激般抚摸着自己的后颈。   特别是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十月二十一的日期,明天是应忱的生日。   手机再次跳动起,李瑀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出国同人谈恰一项合作了。”   李瑀在精能那么些年,交际圈难免会和应忱的重叠几个。   李瑀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了,便开口叫他名字:“闻璟?”   又过了十几秒钟,宋闻璟像是大喘气一般闷闷道:“那就好。”   李瑀问他:“现在需要我帮忙吗?”   宋闻璟说暂时不用,谢谢。   李瑀:“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安心了,不管怎么样,以后常联系。”   之后李瑀又问了奶奶的近况,李瑀让他如果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务必要联系他们:“你兰心姐也很挂念你。”   宋闻璟一时眼眶有些湿红,除了应忱,他大概遇上的都是好人。   真的出国了吧?   宋闻璟一想到应忱就觉得不适,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又考虑着带着奶奶离开,应忱易感期高体温和失控通常会持续四五天,他以为Alpha几觉醒来,便会将他抛之脑后。   事实肯定是这样。   宋闻璟想,如果应忱觉得单纯不甘心的话,他也可以让Laura传去他意外死亡的消息给他解气,也希望他能够找到那个跟他匹配度高的Omega,放过他这个替代品。   这样想着,他一直熬到了下班。   看望奶奶后,林阳把他送回家,夜里宋闻璟躺在床上,做了噩梦,他梦见Alpha就坐在他床边盯着他,手掌贴在他后颈上,鼻尖蹭着他。   他夸宋闻璟做得不错。   宋闻璟在梦中拼命挣扎,可是却陷入了梦魇一般无法逃脱。   索性平安度过。   第二天又下雨了,宋闻璟下班之后,去看望奶奶,给林阳打了几个电话都未接通。   他来到他家,敲门也没有回应,他走在路上,雨水滴溅在他的手背上,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宋闻璟走过一条街之后,突然拔腿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周围零星的商铺早已经关门。   耳边是风声,雨声,还有宋闻璟的喘气和心跳声。   太急了。   他推开院子,而后上锁抵住,脱力一般,伞不知什么时候扔了,他被浇得半湿,他抬头,屋子里的灯却大开的,仿佛生怕让人不知道里头有人在。   夜色连同微光落上他的脸庞,照亮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   出不去了。   宋闻璟有种想吐的冲动,像是身体出现强烈排异反应,可他还是一步步麻木地走向他的房间,推开门的刹那,他脑中才浮现过一句话,逃不掉。   应忱屈尊降贵地坐在他那张不能称作是床的床上,他穿着件黑色风衣,同色系的打底,头发好好梳理过的,整个人说不出的清冷高贵,如果忽略他手背的留置针的话,他正皱着眉拿着宋闻璟的各种证件资料在看,就像初遇时他闯入宋闻璟出租房时的理直气壮。   “回来了。”   应忱起身,宋闻璟退后,完全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应忱想,他又瘦了,肤色快白得透明,淡青的血管隐现,见了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脆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   Alpha一步步走近,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而后抚摸着宋闻璟的脸,手指反复摩挲那点冰冷的温度:“跑什么呢?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不是出国了吗?”   “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有时候大张旗鼓放出去的消息一定有水分的吗?”   宋闻璟垂着眸,站在原地像一座石像,他声音涩哑地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林阳怎么了?”   Alpha俯身,宽阔的身影足以完全笼罩着宋闻璟,他赶了多日的路程,沉冷的表情此刻终于泄露出一丝裂缝,他开口:“宋闻璟,你怎么敢一开口就跟我问别的男人的踪迹。”   宋闻璟抬眸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牵扯到无关的人。”   应忱嗤笑一声:“母亲说是我把你的胆子养大了,看来的确是这样,给我下Omega诱导剂,把我有信息素狂乱症的事宣扬出去,敢一个人逃跑,宝贝,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能那么容易放过你呢?”   宋闻璟沉默半晌。   “林阳呢?”   “死了,他敢碰你的时候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应忱说得干脆,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里没什么重量。   宋闻璟只觉得心中无限悲戚,只觉得面前的人简直是恶魔,他转身,应忱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他是无辜的,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简直就是个疯子!畜生!”   应忱抱着宋闻璟将他压在床上脱掉他湿掉的外套衬衫,阴鸷地道:“对,我就是个疯子畜生,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宋闻璟突然狠狠咬上他的胳膊,血液流出,从Beta的唇角流下,衬得身下人像个苍白的吸血鬼。   应忱就任他咬,好像不觉得疼,他想,要是宋闻璟真的是个吸血鬼就好了,是个依靠着他的血液过活的小怪物,不见天日,只用天天在家等着他,也就没必要费心考虑长期圈养一个吸血鬼的身心健康。   宋闻璟的急促呼吸突然打断了应忱的思路。   察觉Beta手部出现了肌肉抽搐,他心中暗骂了一句,呼吸性碱中毒,在极度焦虑恐慌下导致的快速和浅表呼吸。   Alpha在宋闻璟耳边强硬地让他深呼吸,四秒之后,捂住了他的口鼻七秒,再让他长呼气,如此往复了好几次,等到宋闻璟恢复正常。   应忱手掌上都是宋闻璟的口水,留置针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拉扯间掉了,手背蜿蜒流下一道血痕。   宋闻璟偏头咳嗽,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眼泪淌了很多,整张脸看不出的可怜,应忱连日来的愤怒在目睹了宋闻璟因为其他人的死讯而崩溃的时候好像须臾间化作了他自己都不懂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毁掉世间所有的一切。   应忱俯身向宋闻璟压去,下巴抵在身下人肩膀上,感受到他的颤抖,牢牢将人桎梏在怀中,话里的杀意几乎毫无遮掩。   “他没死,不过碰你的那只手断了,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不会要他的命,否则……这里矿井很多吧,我随便买下一个,就可以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9章 你以后也会有腺体了   等宋闻璟停止哭泣, 缓了很久,应忱打电话让人送点药过来。   应忱才把宋闻璟整个人抱在怀里,起身撩开袖子, 他贴在人耳侧, 告诉他:“你咬人劲还挺大的。”   怀中人几乎要到脱水的地步,宋闻璟太累了,他跑了一路,又骤然受到了惊吓情绪起伏, 如今刚从呼吸性碱中毒中恢复过来,只觉得四肢无力, 头酸胀得厉害。   应忱手臂的鲜血滴着在床单上,绽开朵朵血花。   应忱重新把人放在了床上,脱下衣物,裹在了宋闻璟身上, 很快有人送来了东西,敲了门放下就离开, 房间里除了应忱撕开包装袋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呼吸声。   宋闻璟被应忱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把圈抱在身前, 他咬开一瓶试剂的封口说:“张嘴, 喝了。”   完全是下意识偏头。   就是这个动作引得应忱不快。   他把药倒进了自己嘴里,按住宋闻璟的手臂,勾住了他的下颚, 而后强迫性地让他仰头一口口吞咽了混合着自己唾液的液体。   等应忱一松手, 宋闻璟几乎是瞬间推开Alpha,捂着嘴咳嗽, 恨不得将刚才吞咽下去的东西悉数吐出来,脸色涨红。   “行了, 你乖一点,我不想对你太粗暴。”   回答他的是宋闻璟颤抖着说的一声滚。   宋闻璟刚才听见那个姓林的死了哭得那样可怜,半张脸都埋进被褥,眼泪不停眼角里流出来,渗进了干燥的被单里。   唯独见了他就跟见了什么鬼似的,躲之不及。   应忱一只手插进自己的发丝中,压制不住来回踱步,而后愤怒对着宋闻璟咆哮,毫无风度,他忘记了教养,收敛情绪:“宋闻璟!你凭什么委屈,是你先背叛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两年前那个Alpha,如今又来一个……你还偷着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这样真的很难看。   从小他母亲告诉他,这世间事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他发怒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姓应,要教训什么人都会有人帮他解决,不用他亲自动手。   可他一次次在宋闻璟身上破戒。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如今宋闻璟却在他面前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闻璟眼睛很痛,应忱喂给他的药让他恢复了一丝力气,他看着应忱,已经不会因为这种话觉得有什么好难受的。   “应忱,你有让人忠诚的资格吗?你难道就很好吗?”   “你说什么?”   宋闻璟:“不管是两年前那个Alpha,还是林阳,我都愿意跟他们上//床,我想起跟你亲热的每一次,我都恶心无比。”   其实原来柔软妥帖的宋闻璟说话也有这么伤人的程度。   应忱冷笑,不遑多让地说:“宋闻璟,你真是个白眼狼,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就是当初带你回去。”   他母亲说得没错,宋闻璟就是一个没有优点、没有吸引力又很沉闷的Beta,如今连唯一的乖巧都没有。   或许一开始就是没有的,反骨也是有的。   只是在他面前装可怜,演技太好了。   应忱这么些年,什么都顾着他,信任他,当铺天盖地的关于信息素狂乱症的新闻席来的时候,他脑子里想过很多人,甚至跟他多年的下属都怀疑过,从没想过会是他做的,母亲愤怒地将证据扔在他面前,说他简直愚蠢到了家。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宋闻璟在他易感期时,毫不犹豫推开他离开的身影。   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应忱的记忆里,这辈子都挥之不去。   “不,你不是后悔把我带了回去,你只是后悔让我发现了你做过的恶心事。”   应忱只是后悔让老五出现在宋闻璟面前,让他的戏再也演不下去了,因为应忱需要的是替身,不是他也有其他人。   宋闻璟也很后悔,他当时不该把晕倒在他家门口的Alpha搀扶回家的,他只是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噩梦。   应忱:“……过不去了是吗!这件事就在你心里过不去了,就是因为这个你才非要离开是吗?”   不是。   太多了。   多到一件件去掰扯都觉得厌烦的程度。   这只是其中促使宋闻璟非走不可的其中一件而已。   宋闻璟想,他知道应忱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不打算放过他。   赵韵璇也不会放过他的。   光是他曝光应忱患有信息素狂乱症这点,就足以赵韵璇杀死他千百次,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Beta,他真的没想过应忱会追来。   赵韵璇能松口放他来,或许是觉得宋闻璟跟着她儿子这些年,心里地暗中怀揣了更多秘密,他怎么会不懂他们的顾虑。   为了不成为有一天爆的雷,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还好,不受控制的因素一定是要及时排除的。   这么争下去根本没有意义。   “应忱,我可以跟你回去任你处置,你把林阳放了,我奶奶……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应忱凑近他,手指摁着他的脸说:“你确认这不是请求?”   宋闻璟直视着他:“你也知道我能打开你保险箱密码,我手里的东西不止那份病历。”   两人目光对视,应忱像是第一次认识宋闻璟,好像那个沉默寡言的Beta从未存在,一直是这个倔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宋闻璟。   “你在威胁我吗?”   应忱经历过那么多次谈判,第一次遇到这么没有筹码的对手。   宋闻璟说:“你来抓我,不就是在乎那些东西吗?”   应忱说对!   他就是脑袋搭错了筋,才会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执意出院,和母亲大吵一架,抛下一切,枉顾自己继承人的责任,来到这个距离陵市千里之外的穷地方。就为了那些废纸。   “谁知道你看了什么东西?”   宋闻璟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应忱的话又让他提了一口气。   “我放过那个Alpha也可以,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宋闻璟看着应忱拿出了那个被他扔掉的微型传感器。   应忱在路边草丛捡到它的时候,防水性特别好的小玩意上面还起伏波动着信息素数据,所以宋闻璟当初是能看到,感受到他的煎熬。   可他还是走了。   应忱当时明明留过他,易感期的燥热与痛苦在他体内翻涌,几乎要将他撕裂。   然而,宋闻璟却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还去给那个姓林的送抑制剂。   应忱恨宋闻璟的冷静,恨他的无动于衷,恨他为什么不是Omega,为什么能够独善其身。   “你想怎么样?”   应忱低头,将那个感应器贴在宋闻璟的后颈处:“里面有一个感应芯片,跟我体内的是一对,你以后也会有腺体了。”   宋闻璟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应忱:“你疯了。”   “不疼,很快的。”   Alpha的腺体在易感期时会产生特定的生物电信号,这些信号可以通过皮肤表面或血液流动被捕捉到。   芯片有两块。   一块早就埋进了应忱的身体里,这块感应芯片的作用就是个能够精确地捕捉这些生物电信号,捕捉到的生物电信号首先会被转换成数字信号,然后通过内部的微处理器进行放大和处理,传递到另外一块,这个过程确保信号的强度和清晰度足以被的神经系统识别。   就像一个神经信号模拟器,它模拟的Alpha易感期的信号强度会被发送到Beta的特定神经末梢。   意思就是应忱如果陷入易感期,只要宋闻璟植入了另外一块芯片,也会被连带着进入发//情状态。   芯片还配备了反馈调节系统,贴心地根据需要调整信号的强度和频率。   宋闻璟一直觉得应忱有病。   如今有病到这个程度,还是前所未见。   “……可以,我跟你回去……”   缓兵之计,可是应忱下一秒的话就打破了宋闻璟的幻想。   应忱说:“现在就可以,我带了整个团队过来,你可以考虑看,那姓林的手时间长了,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废掉。”   摆明了不想放过他。   应忱拿着手机给他瞥了一眼屏幕里伤痕累累躺在地上的人,右手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眼眶瞬间都红了。   应忱真的很不是东西。   “……好,我答应,不过你的人现在就把林阳放了。”   应忱说行,他给下属打电话让他们带着姓林的去医院。   那晚宋闻璟缩在角落里半宿都没睡,应忱也没睡着,动得很频繁,大概是从没睡过这么简陋的床,可眼神一直盯着宋闻璟后背没放。   没有比他们更贴切同床异梦这个词。   应忱觉得宋闻璟幼稚得可怕,以为找一个完全不上档次的Alpha就能够报复他。   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   他要让宋闻璟感受到跟他一样的痛苦,永远都没办法背叛他,要让他清晰认识到当初抛下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芯片嵌入的位置是颈部神经丛,局部麻醉后,宋闻璟躺在手术台上偏头都能感受到芯片植入皮肉的动静,他闭上眼睛,等到可以起身的时候,他的脖子已经缝针完毕,植入的地方贴了个块白色的生物胶膜。   医生说是微创手术,只会留很浅的疤。   宋闻璟盯着应忱注视着他的眼,偏头露出修长脖颈上那雪白的胶膜贴问:“现在痛快吗?”   应忱的眼黑沉得可怕,仿佛要卷起一场特大风暴,他说:“……痛快。”   痛快极了。 第30章 你祝我和谁一生一世?   应忱从没这么痛快过。   比打断那个姓林的手还要痛快。   宋闻璟从那天就该知道, 有些事情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期。   朝着越来越失控的方向发展。   麻药劲没过的时候,宋闻璟只觉得侧颈处除了异物明显,没有别的感觉。   负责主刀的医生摘下口罩, 其中就有寒朔, 他在一旁当助手,提醒着应忱注意要控制情绪。   “什么时候能够接送信号?”   寒朔作为传感器的发明人,目光复杂地看宋闻璟一眼说:“需要观察几天,确保没有感染和其他病发症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只要超过设定阈值的信号就可以开始共享信号。   应忱说很好。   夜里麻药劲褪了, 宋闻璟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微妙的刺痛感,从植入点开始, 逐渐向四周扩散,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刺入皮肤,带来一种难以忽视的轻微不适。   大概疼痛也带来了心理上的反应,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焦虑, 仿佛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某种未知的改变。   这个芯片是和应忱那个是一对的。   如果真的能感知到应忱易感期的情绪。   他以后会不会也变成个只会发情的怪物。   宋闻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想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颈部伤口位置, 突然就被一只手抓住。   “你想趁我不注意把它挖出来吗?”   宋闻璟那一瞬脑子里只一个想法。   应忱都不睡觉的吗?   “……我是疼得睡不着。”   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轻轻撕开一层包装, 很快宋闻璟嘴里被塞了一颗药。   应忱带着不容拒绝的声音开口道:“吞下去。”   药片含在嘴里, 宋闻璟干咽不下去,而后无奈又开灯起身来喝水。   应忱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盯着他,他从踏入这个屋子的第一天就不加掩饰的嫌弃, 他有洁癖, 沾了他的血,床上的用品就理所应当地都扔了, 恨不得把这个屋子的一切都通通换新,地基重建。   宋闻璟真想让他把自己也换掉, 可笑分明极度嫌弃他,一边可以说着下流话,一边跟他亲密。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应忱就是亚联国下一个进精神病的狂乱症案例。   “吃了药就睡觉。”   宋闻璟背对着他靠在床头,偏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忱又不是傻,这些天他经常做这种半截事,给药不给水,给饭不给勺,以此来表达他很愤怒这件事,如果宋闻璟识趣,像以前那样给他服软,他也许会考虑改变一下态度。   可宋闻璟没有。   他这次顽强得出奇。   应忱有时也会想,当初那个温驯得像是小羊一般的宋闻璟都是伪装吗?   宋闻璟闭着眼正在等药效发作,突然,应忱的手掌按在他肩膀上,将他整个人拢了过去,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拉扯,整个身体都向下滑,而头被修长的五指压住,脸被迫贴在Alpha的胸膛上。   有力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宋闻璟眉头皱起,反抗了一秒,腰间环绕的手臂更加收紧,连同他的手臂,被牢牢地固定在应忱怀里。   头顶传来应忱自以为是的话。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在你伤口长好前,都这样睡,我会看着你。”   “我的生日,你早就忘了吧,今年不用买领带了,这就是礼物。”   宋闻璟呼吸不畅,整个人像是被只被五花大绑的猎物,两人四肢凌乱交缠。   什么时候睡着的,宋闻璟都没有记忆了。   翠谷镇小,这样一个小地方几辆黑车气势汹汹地进入,难免引起好奇。   宋闻璟被人轮班守着,天天只能医院和家里两头走,因为脖颈处的伤口,他只能穿着能够遮到下巴位置的毛衣,他掩饰得好,所以奶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林阳没有出现这事,被宋闻璟以他有事为由翻了过去。   守在医院附近的保镖就有好几个,全部都是生面孔,连沈斯都貌似被打入了冷宫,封焰更是成了应忱嘴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应忱说宋闻璟好得很,在他眼皮子底下换了工作,串通封焰撒谎,其实和李瑀私交密得很,跳槽,入职所有的事情他都不知情。   他说李瑀那里有人照顾他。   “照顾”的意味格外讽刺。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他们帮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的。”   宋闻璟:“你不能……”   应忱:“我可以。”   Alpha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只手正配合着打点滴,一只手还拿着平板处理工作,宋闻璟才知道,他带着医疗团队的目的,是因为他本身情况极其不稳定。   押送他回去需要这么折腾吗?   应忱说谁知道宋闻璟又收买了他身边多少人,他现在谁也信不过。   多疑到这种程度,宋闻璟觉得应忱晚上不该和他睡在一起,应该穿个防弹衣睡到单独隔离罩里。   宋闻璟向黄总请了个长假,应忱直接抽过他手机发了辞职消息。   “怎么,你就渴望有奇迹发生让你留在这里吗?”   宋闻璟不想触应忱的逆鳞,因为没有办法改变当下局面,他也没有精力与应忱解释更多,只说:“我要是现在直接提出离职,一定会有人找我谈话。”   这就是宋闻璟的性格,他没办法一开始就对人说出很绝情果断的话,但是会迂回地想要到达自己的目的,中间即使出现偏差,大多想了想就算了。   好像对结果其实没有很强的执念。   应忱:“……有什么区别吗?”   Alpha直接点了发送键。   应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闻璟短时间内跟黄总解释了需要照顾奶奶,无法继续工作的抱歉。   黄总提起林阳,说给他发消息都不回。   宋闻璟看了应忱一眼,垂眸说他也不清楚。   黄总:“可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我们没在一起。”   挂完电话,应忱沉着脸说:“你答应那个姓林的跟他在一起了?”   宋闻璟对着应忱没隐瞒,点了点头。   应忱呆愣两秒,似乎不相信得到的答案,只觉得眼前时黑时亮,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滚的怒气:“分手,现在就分!宋闻璟,你就这么放荡吗?我还没死呢。”   宋闻璟:“不是包养吗?”   好像那些输进身体的液体产生了极度排异反应,那些躁动的情绪又要挤出来占据优势,应忱冰冷俯视着面前胆大包天的Beta。   只觉得他是怎么敢的。   宋闻璟露出一个苦笑:“我们,不是包养吗?”   他把这话还给应忱。   “……不然呢?你以为你留下的那点钱就可以划清界限吗?还差得远。”   真是字字诛心。   宋闻璟推开病房,便看见病床上的林阳,他右手胳膊打了石膏,看见宋闻璟的时候,连忙下床问他没事吧。   宋闻璟看着他的腿似乎也有不便,就在林阳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了,立刻有保镖上前拦住他。   “宋先生,”保镖提醒宋闻璟,“您说完就可以离开。”   宋闻璟看到林阳脸色难看,他完全是因为自己才遭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那个背后始作俑者居然甚至高傲地觉得出现在这里,是自降身份,应忱依仗他背后的势力,践踏着所有人。   他说:“林阳,我们还是分手吧。”   “闻璟,你被逼迫了吗?不用怕他,有本事他们就杀了我!”   宋闻璟:“不是,我根本就不记得我们的过去,这些日子我尝试过了,我没办法对你动心。”   半真半假的话也许才是最伤人的。   “我其实一直在跟应忱闹别扭,他要订婚了,我才离开的,可他现在来找我了,证明他心里有我的,我很开心。”   灯光下,宋闻璟看着林阳:“你会祝福我的是吗?”   简直低贱得没有底线。   林阳:“可你说过他不尊重你,他不会对你好的。”   他被打坏了胳膊,肩膀、脸和身体其他各处都受了不同程度伤,手臂缠着绑带吊着石膏,面色灰败,宋闻璟在他朝自己靠近时不停后退,他不想让靠近他的人再受伤。   他并不值得。   林阳喜欢的那个宋闻璟如同白纸一张,不是如今这个疲惫不堪,已经千疮百孔无力再爱人的Beta。   可这动作却在林阳眼中是避嫌,宋闻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对你的补偿,密码在背后,你受伤这件事我觉得很抱歉,好好养伤,再见。”   宋闻璟放下卡说完就转身出了病房。   下楼之后,有人替他打开车门,他上了停在医院后门的车,应忱正戴着耳机,穿得很是一副精英模样,见他上来,偏头看他说:“说得不错,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知道怎么把话说得不留情面。”   从再次见面到现在,应忱已经说过好几遍宋闻璟聪明的话。   宋闻璟对于这种赞扬只觉得讽刺:“你把林阳身边的人撤了吧。”   应忱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伸出手指往他衣领处压了压,查看他的伤口:“已经结疤了是吧。”   宋闻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感觉同过去在应忱身边很多次一样。   他看着应忱让司机下车,而后拿出了一个装着钱的红封。   当初宋闻璟说应忱结婚的时候,他会送他一个大红包。   离开陵市的时候,他塞了一千三百一十四块进红封,然后把它放在客厅非常显眼的地方,祝福应忱和他的未婚妻一生一世不分离。   宋闻璟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逃,可是他去拉门的时候,才发现门被锁住了,应忱从身后扣着他的腰揉,在他耳边呢喃:“跑什么?还挺大方的,你祝我和谁一生一世?嗯?”   宋闻璟头皮发麻:“……应忱,你信息素还不稳定,医生让你控制。”   应忱只是笑,而后扯下皮带绑住了宋闻璟的双手,将他抵在车窗:“光弄你,那个Alpha有没有碰过你......”   宋闻璟脸贴着车窗,几乎要咬破了自己舌尖他眼前一片模糊,浑身热烫,心跳快到有种濒死的错觉。   “……没有,求求你别在这里。”   他脖颈脆弱,应忱避开了他的伤口,宋闻璟被咬得他断续不能言:“应忱……别这样……这是在外面......”   可Alpha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求饶,沾了水液的纸币被揉皱了散落一地。   宋闻璟浑身颤抖,眼角都红得吓人,嘴里抑制不住的呜咽声,从窗外可以看到医院三楼的窗户,那是林阳的病房,应忱擒着他,亲吻舔舐着他的后颈,在Beta看不见的角度完全是一副痴恋毕露的样子,含着欲//色摄人心魄。   “你就巴不得我跟别人好,活该跟我纠缠一生一世才对!” 第31章 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等到司机接收到返回驾驶座上的信息时,   车内还依稀飘散信息素的味道。   他老板相比起离开的时候头发乱了一些,他脱下外套,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倚在后座上, 怀中的Beta发都汗湿了, 白净的脸上满是绯红,身上的风衣外套恨不得从头裹到脚,蜷缩在角落里。   粘稠的气氛和刚才车辆发出的动静声响让宋闻璟羞惭得无以复加的地方,可应忱半点没这种负担。   角落里揉成一团的白色衣物和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的纸币,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见。   他老板尝试哄了一次怀中的人,但显然没得到想要的回应, 反而没讨得好,还得了一声滚。   应忱摸了把宋闻璟的脸,盯着那颗被水浸润得模糊的泪痣,刚才的事令他十分回味, 所以暂时发不出什么火,谁要是敢碰他的东西, 日子就别想好过。   宋闻璟离开他那么长时间,应忱把时间记得精准, 他看着宋闻璟仇恨他的眼神, 只觉得无比扎眼,吻得他缺氧失神软在自己怀里终于冷静了些。   那张嘴发不出讨厌的话,那双眼露不出仇视他的目光时最听话。   应忱觉得有人给他下了蛊。   还是宋闻璟本身就很邪门。   回去的路上, 宋闻璟有些恍惚。   他想起应忱刚才逼迫他时说出的下流话, 他说他明明是享受的。   宋闻璟明明知道应忱纯粹是刻意凌辱他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他总控制不住地想。   他也对这种廉价频繁的性上了瘾。   他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车子经过翠谷镇新修的密集民房和高楼, 停在了一条人流稀少的街上。   门口的店招上贴着的奇异吸引眼球的字体和招牌,让宋闻璟想起这是他给林阳买过抑制剂的情趣商店。   司机在路边泊好车, 宋闻璟看着司机下车,没多久就好像拎着超市大促销一样的两大袋子东西放进了后备箱。   宋闻璟面色微变,应忱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那天跟着你的人发过来的照片里有几样我感兴趣的东西,别紧张。”   真的没人能管得了应忱了吗?   寒朔替宋闻璟检查脖子处的伤口时,那么一个冷若冰霜的人进出那么个破旧的院子,颇有些格格不入。   宋闻璟任由着他摆弄着自己的脖子检察,他的手指修长,拇指压着Beta的下巴。   应忱恰好接到一通难缠的电话,去了外面。   “寒先生真会弄一些新奇玩意出来折磨人。”   寒朔站着的,他目光落在宋闻璟的伤口处几秒,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摘下手套说:“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宋闻璟愣了愣,露出了可以称之为有些可怜迷茫的表情:“他既然给了你那么多钱,你为什么不能帮他找到那个Omega——”   这几日宋闻璟都在想,他只是个替身,从最初的完全被迫到后来每一次的嵌合都是略带痛楚的开始和带着欢//愉的结束,他是不是真的被驯服了。   而这一切本不该是他遭受的。   寒朔手一顿,他受雇于沈家,实验室挂在华瑞集团旗下,他并不是如同恩师莫里森那般的科学狂热分子,他就是拿钱办事,当初沈家二公子找到他也颇有几分急病乱投医的意思,重新牵起迷宫实验,让他频繁密切地接触到了应忱。   连同他身边那位身份不明的Beta。   说是情人,其实不像。   一般情人的价值就是顺从和美丽。   寒朔无法评价宋闻璟。   性格,外表,都不能。   但据他观察面前这位宋先生对于掌控他命运的人和依附的权势,并没有那种程度讨好和乞怜,反而敷衍中透露着心不在焉,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   这让那位应总似乎非常烦躁。   能让投资人多拿出钱出来,本就需要一个巨大的噱头。   但那位应总在接连触了好几次霉头后,显然把后头几位通过亲缘关系筛选的名单也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块怀表里的DNA的确是线索,寒朔拆解下零件,翻开表盖,内侧的金属表面光滑如镜,把那印着照片的怀表那面放在灯下仔细看过,是一张微缩的照片,应该就是当初那个Omega,衣领貌似是学生制服,保持着端正坐着的姿势,留着半长的头发,像个清秀的女孩子,照片褪色褪得厉害,像是上了时代的旧照。   寒朔面无表情地想吊桥效应也许是会让人滋生一些莫名的情愫。   曾经被他恩师所挟持的两名受害者应该是曾心心相惜过。   这样的怀表,里面还镶嵌了精致的裱花,并不像普通人能够拥有的,他猜想那位Omega家庭也算富裕。   莫里森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他想。   寒朔想起了宋闻璟那张脸,两者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照片里的Omega容貌更稚嫩,柔和,他像是看破有钱人虚伪的深情,嗤笑一声,不过这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沈仪臣为此想办法打开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权限,可是没有匹配上的Omega,整个亚联国都没有。   根据目前所有的线索来看,当初那个Omega并没有如同应忱一样幸运存活下来,而是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应忱第一阶段后期的催眠封闭记忆治疗也进入了瓶颈期,他没法再进入催眠状态。   因此他受命制作了这个传感器。   时间恰好是那位应总去北上之前。   “有没有能让他感受到我易感期难受的东西。”   应忱说这话的神情有些怪异:“他总觉得是我故意那样对他……”   一截潮红的颈,一张失神迷蒙的脸,连同哭泣的眼泪,是应忱最纯粹的欲//望来源。   寒朔点点头,应忱付了他很大一笔钱,他会给他满意的东西。   那传感器还加了些应忱所说的定位器。   但是应忱据说北上回来失控将那位Beta送进了医院。   寒朔把视线移回了宋闻璟身上,很显然这位可怜的Beta不知道迷宫计划已经被叫停,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那个Omega身上。   这样他就可以解脱。   “……宋先生,”寒朔奇异自己竟然也会生出一丝怜悯,“迷宫计划已经被叫停了。”   宋闻璟恍然点头:“为什么?”   寒朔说:“那个叫做兰熄的Omega,大概率是死了。”   他看见Beta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黯淡了下去。   “怎么会死了……”   所以他现在是唯一一个。   宋闻璟手指触碰着自己的侧颈,所以应忱给他装上这个东西,用来盛放他变态的欲//望。 第32章 婚外情也是没有结果的   寒朔其实在看到宋闻璟绝望看他的眼神时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Beta反应像是突然惊闻噩耗一般。   他的话对于宋闻璟来说有些过于残忍了,他自知多言,可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 当初那个中和剂, 就是为应忱量身定制的,没有Omega的信息素,就完全陷入瓶颈。   应忱将自己的易感期数据交出去这个行为,寒朔不知怎么地, 就想到曾经交往过的年轻Omega小男孩,曾经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隐晦地提过他发情期的日子。   将自己的脆弱和需要暴露在他人面前, 这种期待对方能够理解和回应他的情感需求,寒朔以为像是应忱这样的人不会有。   事实证明,大家都是凡人。   索性寒朔挂在华瑞集团名下,跟应忱并不是直接利益关系。   他这么一想, 又觉得无所谓。   应忱接完电话,询问宋闻璟的伤口是否痊愈, 寒朔说:“宋先生体质不太好,可能还需要几天。”   寒朔收拾东西出去的时候, 瞥见应忱像是察觉到宋闻璟情绪不好, 低头双手捧着Beta的脸,拿手指去碰他的脸,这样方向看以为两人是感情甚好, 只有知内情的人才知道其中一人的身由不由己。   “你又怎么了?”   宋闻璟推开应忱, 偏头说:“我累了,想进去睡觉。”   应忱习惯就好了宋闻璟给自己摆脸, 他随他去。   宋闻璟看上去疲倦至极,脱了外套蜷缩在床上, 他扯着被子,遮住了身体,也盖着脸,应忱走过去轻拉了一下被子,没拉下来,他皱了皱眉,又去处理了一会工作,才重新坐在到床边,把被子往下扯了一些,让宋闻璟的脸露出来。   Beta一副很累的模样。   应忱想,他到底过去有做什么让宋闻璟需要费神出力的事吗?他连他人生最大的难题,奶奶的疗养费都承担了,为什么他面对他时总是那么疲惫。   所以光是应付他就这么累吗?   应忱想到这个答案,神色颇为难看。   他凑近去看贴在宋闻璟颈边的伤口,生物胶膜已经被撕下来了,伤口没有发炎,美容线被吸引得差不多,可能是宋闻璟在梦中都觉得痒,伸手移过来,想挠伤口,被应忱眼疾手快截住了。   他于是把宋闻璟伤口能够痊愈得如此之好的功劳归功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每晚抱着他睡觉,他的伤口肯定会被他无意识地抓烂。   而睡着的宋闻璟在短短时间内做了好几个噩梦。   他本来不打算睡的。   脑子里光是想到应忱不会放过他这件事就很费脑子了,因为太烦恼,大脑甚至直接宕机了。   他睡了过去。   梦里全是张牙舞爪黑影朝他逼近,要把他拖入深渊,还有铁笼,锁链,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都是非常司空见惯的噩梦素材,他甚至梦见了一个跟他有着相似脸的Omega。   他穿着白色的衣物,看上去像是要和背景融为一体,天真地看着宋闻璟,他说想要宋闻璟陪着应忱,代替他。   宋闻璟拒绝:“他喜欢的是你,为什么受伤的是我?!如果是因为过去我做了很多坏事才要惩罚我,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我只是个Beta而已。”   那个Omega只凄婉地看着他,开口说:“你也是我啊。”   宋闻璟觉得受不了了。   受不了应忱虚伪的深情,无法割舍继承人的使命,接受可以巩固权利的联姻,可背后藏着一份无法言说的真情,就找了一个替身,好不容易以为能摆脱他,现在又被他占据了生活。   受不了永远踩不到实地的生活。   等到醒来的时候,宋闻璟坐了起来,头发睡得乱七八糟,衣领也被蹭乱了,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宋闻璟,”应忱叫他,“吃饭。”   一旁还准备的有宋闻璟拿去医院给奶奶的补汤。   宋闻璟已经不问应忱在这里还要呆多久的蠢话。   他麻木地抱着汤去医院,奶奶看出他的心神不宁,问他是不是太累了。   宋闻璟摇头,含糊地说:“没有。”   “小林呢?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来。”   宋闻璟坐在床边,垂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他说他们分手了。   奶奶穿着白色的病号服,看上去慈祥又和蔼,她沉吟片刻,对宋闻璟开口道:“那你们或许不太合适,你怎么不跟我早些说,我不该提他。”   宋闻璟伸手替奶奶将头发往后拢一些的时候。   奶奶目光落在了宋闻璟手腕上重新戴着的那串红珠子。   宋闻璟察觉到奶奶的目光,把衣袖往下扯了一点,遮住那串红玉髓珠子。   他曾经跟奶奶说过这是应忱送的。   宋闻璟很早就摘下来了,应忱抓到他的时候就给他套上去了,让他下次不要再乱扔。   “你还是……忘不掉小应吗?”   宋闻璟对奶奶苦笑了一下,说:“不是的。”   “是吗,”奶奶说,“闻璟,奶奶很少看到你笑,如果我不是你的负担就好了。”   宋闻璟说不是。   他很想抱住奶奶,告诉她希望她能多陪陪自己,因为他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并不开心,可他也不想让奶奶太痛苦,生病到这个程度,怎么可能不疼。   好几次他在门口听到奶奶让人把她沾血的衣物扔掉,别让宋闻璟看到,他非常配合没有戳穿,可是扔果皮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沾着血色的纸巾,他还是没能忍住在病房外捂住嘴,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哭起来。   应忱没出现在宋奶奶面前,只不过他在宋闻璟崩溃哭泣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等他不再抽泣时,替他擦去脸上狼狈的泪水。   宋闻璟偏头说:“你走吧,我奶奶在这里,我不会跑的。”   应忱:“坐一会,放心我没那么丧心病狂,我让人给奶奶用了最好的仪器和药,没那么疼了。”   宋闻璟没说话,默默看着墙角出神。   单独安排照顾的护士,昂贵的药物,这些就足够再买宋闻璟很多时间。   *   寒朔宣布宋闻璟颈侧伤口好后的第三天。   应忱的易感期卷土重来。   那时两人正在睡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电流从植入点传递过来,穿过宋闻璟的指尖,直达心底,很快蔓延至全身,吐息灼热,大脑仿佛被什么夺舍。   他打开灯,抬头转向Alpha,果真见身边的应忱脸色泛红,喘着气,睡衣被他蹭开,应忱很快揽着他将脸埋在他胸口处,他整个人贴近,手从宋闻璟宽松的衣摆底下钻进去,说他难受。   宋闻璟后脊打了个颤。   因为他也在喘,指尖都在颤抖,整个人很不对。   那是他第一次没有拒绝应忱。   Alpha欺身而上,将宋闻璟牢牢罩在身下。   应忱咬着他的耳垂在他气喘吁吁地说,这还只是百分之二十的强度,他就受不了了?   第二天,宋闻璟根本下不来床。   应忱也没有处理工作,房里有很淡的香水,是为了遮盖某些味道喷的,通风不好,可Alpha在这间很破的房子里住出了五星级酒店的感觉,宋闻璟软绵绵卷在被子里,整个人好像还没从昨晚的震惊中走出来。   他很累,却一点都睡不着。   他们昨夜很疯。   宋闻璟被芯片控制,主动搂着应忱的脖颈跟他接吻。   他为数不多的主动对应忱来说无异于是刺激,他兴奋得几乎要失控,吻咬回去,索取了整夜。   直到天亮才偃旗息鼓。   应忱下巴抵着宋闻璟颈侧回复信息。   他想起什么,突然起身拿了什么过来,重新抵在宋闻璟身上问:“这是你什么时候?”   这是林阳钱包里那张照片,应忱恶霸地不仅夺了过来,还将另外一个人裁得干干净净。   宋闻璟静了三秒,伸手想去拿。   应忱举高照片在他耳边说:“宋闻璟,早恋是没有结果的。”   宋闻璟腰很酸,整个人还陷入他被应忱变成了个性//爱玩具的自我厌恶中,就听见Alpha的话,他反驳说。   “婚外情也是没有结果的。”   应忱欲言又止,第一次被堵得说不出来话,只张嘴狠狠咬住了宋闻璟的后颈。 第33章 冒牌货给我死   应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宋闻璟的旧照, 又打听到他从前手脚不干净,目光疑惑地看着宋闻璟说:“你有那个胆子?”   宋闻璟以为他在嘲讽自己,愣了愣说:“你什么意思。”   应忱:“只是觉得你该不会被霸凌欺负了吧, 你只有在我这里才胆大包天, 在外头窝囊得要命。”   宋闻璟心想,自己怎么窝囊了。   一直以来欺负他最多的人就是应忱。   阴湿的雨天透出凉意,最近应忱的电话信息几乎没有停歇。   有赵韵璇的,手下人的, 合作人,一个接一个, 偌大财团的继承人消失这么久,外界难免风风雨雨,应忱把手机扔给带来的人,让他声称自己因为之前的舆论刺激加上在国外感染了病毒, 现在在国外一个小岛上疗养。   索性真的不工作了。   这话虽然扯蛋,但不少人自觉地不再打扰, 其中一定不包括的人,就是赵女士。   她私号联系不上应忱, 简直气急败坏。   给应忱发了十几条语音, 那天被他不小心点开,落进了宋闻璟的耳朵里。   ——你放一个沈斯出去掩耳盗铃,还以为能骗几时, 应忱!我不管你是不是去找那个Beta, 你要记得你身上的担子和责任!   应忱把手机扔在扔在一边,仿佛他母亲气急败坏的怒斥声犹在耳侧。   “宋闻璟, ”应忱突然好奇地看向他,“你究竟收了我母亲多少好处, 才答应离开的。”   宋闻璟想说没有。   但恐怕下一秒就会听到应忱的咆哮。   “……挺多的吧。”   应忱说:“你乖乖跟在我身边,要什么没有,我会缺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宋闻璟就盯着他,而后缓缓开口:“也包括自由吗?”   其实这是件很迷惑的事,宋闻璟自问自己又不是所谓内奸间谍,为什么他要被时时监控着。   应忱看他一眼,板着脸:“没有自由,我没打个笼子把你关进去都算好的,你觉得我还会允许上次的事重蹈覆辙吗?你好歹跟了我那么些年,知道抖落我秘密的人下场是什么样,你已经浪费我的信任了,Laura被我彻底还给了我母亲,通过这件事我才发现,所谓忠诚实在太难得了,我们得好好讨论这个问题。”   明明他同样也防着那个唯一的女秘书不是吗?   背叛应忱的人有什么下场呢?   宋闻璟只能想到当初甲板上任他处理的老五,他所做的事背后可是应忱指使的,他难道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   应忱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犯了他的禁忌就大概率会被毫不留情地丢弃,他一惯如此冷血。   而犯了他诸多禁忌的宋闻璟也知道,回到陵市等待他的是什么。   植入他颈侧的芯片,让他在应忱易感期那两天变成了很好的发泄对象。   应忱抵着他的后颈,喘着气在宋闻璟的哀求下仍旧调大了信号强度。   “你能感受到吗?宝贝,我对你多渴望。”   可惜宋闻璟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见。   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眼神失去了焦点,植入的芯片,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的意识牢牢束缚包裹。   心跳加速,血液在血管中奔涌,这是他作为Beta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是平静的海里被注入了某种未知的兴奋剂,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   思维变得混乱,理智的防线被一点点侵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宋闻璟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仿佛是被预先设定好的程序所驱使。   整个身体被抛入了无尽的虚空,所有的感知都被放大,所有的情绪都被扭曲,只剩下那股无法抑制的渴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应忱录下过一段影像。   画面里宋闻璟躺在床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中既有满足,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主动圈住了应忱的脖子,送上亲吻。   应忱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应忱手劲很大,箍得宋闻璟整个人在他怀中动弹不得,他低头贴着Beta的侧脸,声音里带着餍足说:“你看,你这个时候就很乖,我也会对你很温柔的。”   “虽然你不能被我标记,可是以后我的易感期就是你的发情期,开心吗?”   宋闻璟却只觉得浑身发寒,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深渊。   应忱把他变成了怪物。   画面里的人,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却显得格外陌生,平日里的冷静苍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艳丽,活色生香了起来。那双眼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动作,表情,都极尽渴求与讨好。   宋闻璟只觉得胃部在翻腾。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五指放在脖子上,他不能在脖子上的植入点留下痕迹,指甲的划痕于是焦虑地落在了手臂上。   后颈出现的齿痕,宋闻璟只能用围巾遮掩住,宋闻璟抱着保温桶下车之前,应忱忽而伸手捉住他的衣领,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让他早点回来。   其实应忱提过一起上去见宋奶奶。   宋闻璟说:“我奶奶见过你订婚的新闻,你让我怎么跟她解释。”   解释她的孙子现在就是个不知廉耻的情人吗?   从前应忱装得好,奶奶也时常念叨他。   应忱盯着他,而后说行,他不会出现在他奶奶面前的。   宋闻璟从大门进入,直到建筑物遮挡住他的身影,他终于没忍住吐了。   连早上勉强吃下的早点吐得一干二净。   应忱没在奶奶这里安插保镖之类的,宋闻璟也不可能带着个病重的老人去哪里。   额头和后背都出了一层汗,路过的人好心地给他递了纸巾,宋闻璟说了谢谢,直到把唇擦得发红,缓了很久才进上楼。   当他进入病房,里面暖烘烘的,他摘下围巾脱下外套。   宋闻璟又挂上温柔的笑,和照顾奶奶的护工聊了几句。   他叫了几声奶奶,又说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奶奶前几天念叨着要吃南门一家米糕。   他今天给她带来了。   “闻璟,闻璟……”   奶奶最近精神都不太好,今日更加奇怪,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像一片晃眼的水波,宋闻璟稍一皱眉,他似有所感地微微俯身,想听清奶奶说什么。   幽静的走廊,宋闻璟身上仍有淡淡的Alpha信息素以及清冷的馥奇调香味。   护工先出去了,把空间就给了祖孙二人。   奶奶的手掌按着宋闻璟的后颈,连拉扯他的衣领都费劲,在他耳侧开口道:“……逃吧,逃得远远的,不要在意我这个老太婆。”   宋闻璟紧张地问:“……奶奶,你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   宋闻璟欲走,手腕被用力握住,他想不到奶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逃啊,我又不是你的亲奶奶,你何必为了我被困在这里!”   那一瞬宋闻璟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只是我好心捡回来了一个流浪儿,顶了我孙子的身份活下去,我不是你亲奶奶,你不必替我送终。”   “你走,你走啊……”   宋闻璟只觉得无比荒谬,连脚下不稳的地基也开始崩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努力保持平衡,可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碎石和尘土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中,遮蔽了他的视线。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他也只是变成了其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我……那我到底是谁?”   奶奶已经泪流满面,她像是想起什么无比痛苦的事:“……别问了,别问了,你就当你是我生的,我为了把你生出来,几乎舍去了半条命……”   “你走……你走……”   护工刚打了热水回来,突然就看见宋闻璟打开门,失魂落魄地往外跑,连外套都没穿,她走进病房,就看见连接病床上的宋奶奶已经陷入晕厥中,连忙去呼叫医生。   应忱原本在车上看一个方案,突然司机开口说:“那好像是宋先生。”   他看向车外,宋闻璟在这种天气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上了一辆出租车,应忱皱眉,刚准备让司机追上去,突然医院的电话说宋奶奶进了抢救室。   “让人跟上去。”   宋闻璟来到那栋破旧的楼房,他拿出钥匙就打开了房门。   他很早就拿到了这把钥匙。   只是一直都没有勇气打开。   破败的屋内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宋闻璟走到屋内,翻箱倒柜地寻找,直到拉开一个柜子,在里头找到了一本相册,里头应该有很多照片都被销毁了,只有宋闻璟那张脸时的照片。   他想起几年前从医院回来决定出走翠谷镇的那一晚,奶奶临近黄昏的时候在一个铁盆里燃烧着什么,他那时刚出院,后脑的伤口很疼,很虚弱,他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奶奶在烧什么。   奶奶的面容模糊在火光中,说是不要的东西。   有书,有衣物,还有黄色的纸。   他想起来了,那明明是纸钱。   他起身来到属于宋闻璟的卧室,里面东西更少,墙上有随意涂鸦的画和字迹,如今也变得模糊,书桌和椅子都很破旧。   什么都没有。   直到之后他在床缝间隙里,看到了一本劣质的盗版漫画书卡在那里,宋闻璟取出来,翻开几页,发现有主角的脸被打了个大大的叉,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满怀恶意的话。   ——冒牌货给我死。 第34章 我不会当你的傀儡的,也不会祝你幸福的   宋闻璟撕下那页纸紧紧攥在手里。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 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   紧随而来的保镖急忙说:“宋先生,医院那边情况有些严重。”   应忱坐在医院走廊,他看着宋闻璟跑着过来, 问奶奶怎么样。   “医生还没出来。”   宋闻璟看着抢救中的几个大字, 忽觉脚下一软,应忱把人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着,拿下保镖的外套,将他原来的外套重新给他穿着。   “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宋闻璟没回答他, 像是冻得发抖,唇色苍白, 神智恍惚,应忱看着他,以为他是被冻得,微微皱了皱眉, 还是把人往怀中一揽。   “瞎跑什么。”   好像回到几年前,宋奶奶第一次送入手术室, 应忱也是这样陪着宋闻璟守在医院外,那个时候的宋闻璟并没有如今这般抗拒他。   本身晚期癌症的治疗通常在缓解症状和提高生活质量, 而不是治愈。   他本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面对死亡这件事根本无法接受,尽管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演练过这一刻,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个不可避免的现实, 但当死亡真正降临的那一刻, 他才深刻体会到那种无法言喻的冲击和无力感。   奶奶说自己是自己只是捡来的,顶了她亲孙子的身份活着, 可他的记忆只有奶奶。   等到抢救室的灯灭的时候,医生出来对宋闻璟摇摇头。   宋闻璟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   凌晨一点, 奶奶给宋闻璟留下一句话后就撒手人间。   她说,你走。   奶奶的呼吸逐渐微弱,生命迹象一点点消失时,宋闻璟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情感突然爆发出来,双手捂住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无法思考,无法言语,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李英华女士结束了被病痛折磨的最后时光,也结束了她悲苦的一生。   应忱看着医护给宋奶奶盖上白布,宋闻璟突然试图抓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人,应忱连忙上前挡在了宋闻璟面前,他遮住他的眼睛,挡在他面前。   Alpha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宋闻璟完全嵌在怀里。   怀中的Beta连哭泣声都很小,胸前湿润了很大一片,应忱扶着宋闻璟的腰,才防止这个人往下滑。   他们没有什么亲人,丧事也在很短的时间全弄妥当,完全简化,宋闻璟遵循奶奶的遗言将她火化。   下葬前一天,应忱告诉宋闻璟说那棵榕树现在被保护起来了,周围不能放骨灰进去。   宋闻璟这几日几乎没进食多少东西,睡也睡不好,更瘦了,他伸出手拉着应忱的袖子,喃喃地说那怎么办?这是奶奶唯一的心愿。   应忱看着他消瘦的脸就头疼,拿着一碗鱼片粥,说他喝一点,他让人去想办法。   可宋闻璟乖乖喝了,没多久就吐了,他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一通折腾下来,甚至只能靠打点滴维持身体不倒下去。   他也很想睡觉,可是夜里总觉得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几日后剧痛褪去,心脏像是被无端挖空了一块,空洞的感觉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仿佛所有的能量都被抽空。   宋闻璟反复回想和奶奶最后那段谈话,他觉得是自己的错,他不该那样就跑出去。   明明在奶奶最后的时光,他未曾说出口的“我爱你”变成了内心的刺,拔不出,只能留在那里发炎化脓,一触碰就是一道伤口难以愈合。   应忱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赶在奶奶下葬那天解决这件事。   宋闻璟听他说这棵树几年前被拉进“古树名木保护工程”,周围还拉了保护栏,位置就在那栋房区背后,虽然平日里少有人经过,可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让奶奶下葬。   应忱难得也会说委屈一下奶奶,他看着宋闻璟突然没来由变了个话风:“光明正大也行,我回头……”   “不用了。”   时间选在了凌晨,应忱自己带来的人去做的,天下了雨,泥土湿润,都穿着雨衣筒靴,要爬一段路。   大榕树周遭的泥土硬实,好像是被修缮时周遭糊了混凝土,每一铲下去都仿佛在与顽石较劲,应忱挖的第一铲,选了个位置,而后让他们开始动。   这棵树长得很好,枝干蜿蜒盘旋,树冠宽广而浓密,如同巨人的手臂,向四面八方伸展。   所以奶奶说他时常待在那棵树下,她到底说的是哪一个宋闻璟。   谁也不知道。   宋闻璟抱着骨灰盒坐在车内,应忱让人提前做了法事,他倚靠着车门,夜色在他身后铺展开来,仿佛一幅深邃的画卷,他姿态慵懒而随意,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指尖那点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宋闻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应忱指尖那点星火吸引,仿佛那是他视线中唯一的焦点。   烟雾在应忱的唇边缭绕,夜色渐深,烟也快燃尽了,他轻轻弹了弹烟灰,那点星火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最终熄灭在黑暗中。   Alpha突然撑着车门,目光定定地看着宋闻璟:“怕吗?”   宋闻璟像是短暂地回过神,而后摇头。   他想没有应忱,他大概也会选个深夜过来自己挖个坑把奶奶埋进去。   这里清净,没人会来打扰奶奶。   奶奶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   应忱问他为什么偏偏要埋在这,在墓园多好,起码有人定期清理,在这里连立个碑都不能立。   宋闻璟不知道该怎么说,突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等走近了。   是林阳。   他神色难看,上前问应忱挖多久了。   应忱:“你怎么知道?”   他想到什么,收了他钱的那个什么主任也姓林,是这个什么工程的审批人。   “你们挖的哪?”   与此同时,在上面挖坑的人,突然有个人有些慌张地下来,在应忱耳边匆匆说了句什么。   应忱脸色一变,而后死死盯着林阳。   车门被哐地拉过去,宋闻璟被吓了一大跳,外面应忱抓住林阳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两人差点直接动起手来。   宋闻璟只听见应忱说你干的?隔着玻璃听不真切。   宋闻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拍打着车门,想下车,才发现车门被锁,没多久林阳朝着应忱说了什么。   应忱松手,林阳愤愤推开他,两个人身上都是泥。   直到车门被拉开,应忱从宋闻璟手里夺过骨灰盒,开口时声音有一丝紧绷:“你就在这待着,不许动。”   宋闻璟被锁在车上,他敲着车门,叫应忱的名字,使劲扯着把手,可是怎么都打不开。最后他也彻底没了力气。   他抬头看着如同乌盖的树顶,仿佛能一口吞将他吞噬掉。   宋闻璟盯着那黑洞洞的远处,喃喃开口道:“所以我究竟是谁呢?”   等到应忱他们收尾结束,应忱打开车门,而后让宋闻璟下来去磕个头,他们就走。   宋闻璟:“……我磕几个够呢?”   应忱揉搓着他的脸,入手一片冰凉:“说什么呢?象征性地磕几个就行了。”   林阳也下来了,他垂眸欲走。   宋闻璟跪在地上,实实在在地朝着某个方向磕头,他像是不知道停,应忱把手垫在他的额头,把人抱起来说:“够了。”   天光大亮,宋闻璟茫然地靠在车窗上,应忱也是一身狼狈。   他回去后,寒朔替他把额头的伤口清理了一下,眼睛瞥见了他袖子下有几道划痕。   他留下一管消痕的膏药就出去了。   应忱已经在联系回陵市的事宜了,宋闻璟说他想奶奶过了头七再走,应忱目光沉沉起伏,说不行。   宋闻璟抿着唇躺在床上,痴痴地说他不会回去的。   应忱只以为他闹脾气,说这由不得你。   宋闻璟不能呆在这里。   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宋闻璟拿着手机联系了林阳,应忱没空看着他,电话接通的那一瞬。   “……闻璟?“   宋闻璟开口问:“那里还埋着真正的宋闻璟是吗?”   林阳:“……你怎么……”   “我要走了,林阳。”   “……再见。”   宋闻璟想,所以林阳喜欢的是哪一个人,是顶着宋闻璟名字的流浪者还是宋闻璟本人。   他蜷缩在被子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那种冷,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冰冷而刺骨,热量似乎无法渗透到他的骨髓深处,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他的人生,像是一张被涂改过无数次的画布,每一笔每一划都不属于他,而是别人留下的痕迹。他每次试图在这画布上寻找属于自己的色彩,却发现那些色彩早已被别人涂抹得模糊不清。   他是一个连梦境都支离破碎的人。   他们离开那日,宋闻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应忱告诉他,以后还会陪他回来的。   宋闻璟上车的时候,看见了撑着伞的林阳站在那里。   应忱催促他,Alpha对林阳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车辆驶出翠谷镇,路过那矿区,宋闻璟突然叫停司机说他想要下车看看。   “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就在那里工作。”   应忱说可以。   应忱让人跟着他,他母亲又给他打电话了,他烦躁地听着她在电话那头的话,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宋先生,不要!   Alpha挂掉电话几乎是狂奔跑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宋闻璟一个人站在废弃的矿区厂房,不远处是慌张的保镖,他一只脚踏出了围栏上,只要往后多退一步,就能看到脚底下摇摇欲坠的地面,底下一层木架子的支撑柱已经倾斜,有风穿过,木架子便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他却丝毫没有害怕。   应忱不知什么也上来了,他不敢向前,只放轻了语气,几乎是祈求一般说,别闹了,过来。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他跟应忱回去能干嘛呢?   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他是个没有回忆的人,就像没有根系的植物,他早就要枯萎了。   应忱要结婚,他把他当替身,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情人而已,他早就受够了等待,甚至每一丝思绪都像是被烈焰舔舐过,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化为灰烬。   应忱说错了,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他看着应忱和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同进同出的时候,他也嫉妒得发狂,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是麻木了,他仰人鼻息,怎么敢去奢求偏爱。   他既不是谁的唯一,也不是谁的珍宝,他微不足道,眼看着应忱与人逢场作戏,订婚之喜,那盛大的场面,像是无情的嘲讽,提醒着他,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   他终于决定离开,然而,应忱还是不肯放过他。   “宋闻璟,我们不走了,好不好,你过来。”   “你骗我。”   宋闻璟拿出偷偷藏在袖间的折叠小刀,摸到侧颈被植入芯片的地方,划了个十字架口子,他想上帝原谅我,原谅我的懦弱,其实最应该死的是应忱才对,可他朝他高高举起武器,捅进的却是自己的身体。   血淋淋的芯片被宋闻璟扣了出来,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Beta却笑了,他看向应忱:“我不会当你的傀儡的,也不会祝你幸福的。”   雪白的脖颈往外淌着血,Beta往后倒去,像一只坠落的风筝,他的目光中,映照出应忱那惊恐的神情和试图抓住他的动作,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帧都清晰可见。   ——砰   不知道是他坠地的声音,还是别的。   他感受到铺面炙热的火焰,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叫着,哭得那样伤心!   ——兰熄!   他看见了月光下老人抱着一具尸体哀嚎的声音,她也哭得那样伤心,头顶是巨大的仿佛幕布一样的树荫,他躺在地上却觉得好累,头湿漉漉地往外淌着什么,好像是血。 第35章 虚假的宋闻璟重新睁眼   那是个没有名字的人。   跟随着翠谷镇输送矿产的货车来到这里。   他头发过长, 脸上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身上套着件宽大的男士外套,有孩子欺负他的时候, 他就爬到那棵树上, 也不知道怎么爬那么高,目无表情,幽幽地盯着他们,看得人背后发寒, 他小腿垂落下来,远远看去白得像是尸体。   李英华那时身体还尚有余力, 矿区裁人,许多人的饭碗都丢了,嚷嚷着要把拿一把火烧了矿区办公室,有些人都快崩溃了, 说不定还真做得出这种失心疯的事。   她叹了一口气,推着车离开了, 李英华两个儿子死在矿区,赔偿款也没给多少, 她愤恨过, 闹过,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可没有人理会她一个Omega糟老太婆。   她推着一个小板车每天出摊卖些自己织的手工艺品,而后捡些废品补贴家用。   有一次回家时就看见了那个流浪的年轻人, 听说是个Beta, 如果是个Omega早就有人管了,不至于大街小巷地流浪。   又听说有人带他做个检测, 他逃了出来。就没人管他了。   李英华在吃自己早上做的饭团,那人就盯着她, 她从碗里拿出另外一个饭团放到一边的石台上,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只见那个流浪的年轻人盯着看了几眼,而后皱了皱眉头,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说脏。   李英华说:“你还嫌脏?”   自己都脏得不行。   她捡起自己的饭团拍了拍,推着车就走了。   没多久,她拾瓶子的时候,看见那流浪的Beta翻垃圾桶的食物吃。   他看见李英华,说饿,眼珠子都在冒绿光。   李英华瞥了他一眼,拎着口袋要走,谁知道那流浪的年轻人跟上了她。   还给她推车。   李英华怕缠上这个大麻烦,拿着一旁的雨伞往他身上抽了两下,希望赶走他。   那Beta说疼,手背上果真出现几道红痕。   李英华懒得废话:“你别缠着我,我就是个什么没有的老太婆!”   Beta默默看着李英华离开,又过了几日,她看见那个Beta蜷在树上。   她以为他死了,她印象那人很白,李英华凑近了,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只冻死的白鸦。   结果Beta只是晕了过去。   李英华膝下就一个孙子,也是个Beta,从小手脚都不干净,小小年纪就犯了点事逃到了翠谷镇外,他恨她,恨家徒四壁,恨父母早逝,谁都怪罪上了,就是袒护自己。   如今也不知道音讯。   孙子的衣物Beta也能穿,李英华把人捡了回去,给他剪了头,每次下楼梯出门,那个Beta踩着拖鞋嗒嗒走到大门前说。   “奶奶,再见。”   李英华心肠硬,死了几个儿子都不见掉眼泪,平白捡了一个流浪儿回家,也不能吃白食吧,让做个饭,半生不熟,折腾一天一餐没吃上。   她回到家水都喝不上一口,就要折腾着做一顿能够填饱两人肚子的饭,Beta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不过Beta大概是受了不少苦,不敢再挑,什么都吃。   她问Beta叫什么。   他默默地说了个蓝。   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Beta盯着她不说话,摇摇头。   他惶惶地帮着李英华做事,像是生怕被赶出去,他穿着她孙子的旧衣,身量差不多,她耳边传来邻居的声音:“闻璟回来了!”   “啊,是啊。”   那怎么办呢?李英华想,她反正有一个孙子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跟小鬼一样的流浪儿不见了,李英华的孙子回来了,穿着灰扑扑的衣物,站得歪歪扭扭,像是没长骨头,头低缩着,常年戴着口罩,只见那黑白分明的双眼倒是很亮。   对于李英华他们这种家庭,镇上的学校是免费的,没有特殊性别学校,小城镇条件有限,不过之前那个宋闻璟被镇上几所学校都拒了,只有一所愿意接收他。   Beta不想去上学,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自由。   后来的李英华想,她刚把那孩子带到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被太多世事磋磨,也保留了几分孩子气,后来,他面上越来越少发自内心的笑,第一个剪断他尾羽的其实是自己。   她带他入世。   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许会更开心。   Beta因为几餐免费的食物就答应去上学,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   翠谷镇因为矿区污染挺严重的,几乎每到春秋都会刮一场沙尘暴,他用着宋闻璟的名字上了一年多,李英华也没指望他能学到些什么,在学校也几乎是隐形人。   Beta只是垂头丧气地回答在学校很差劲,又自暴自弃地说:“别问了。”   李英华手下灵巧地用毛线勾着花样说你笨。   也好像交到了那么一个朋友,镇上林书记的侄子,家里父母都是在矿产公司管理层,在这镇上,数一数二的家世条件了。   有时候李英华闻璟,闻璟地叫着,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叫谁。   后来突然有一天,真正的宋闻璟回来了,骤然打破了两人平静的生活。   他是个不好惹的流氓,满身是伤,看着家里闯入的外来者,穿着他的衣物,占据着他的名字,光明正大地占据他的房间,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虽然他有的很少。   真正的宋闻璟掀翻了桌子,打砸了家中为数不多的家具。   Beta被真正的宋闻璟打了,李英华来拦他,也被他掀翻在地。   真正宋闻璟怒吼起来:“你这个死老太婆,我找你要点钱,你就推三阻四,给这个野种花钱倒是挺舍得的,你以为我每天过得很快活吗?都是因为你们把我生在了这种地方!”   Beta被真正的宋闻璟掐青了下颚,他森然盯着这个闯入家里的小偷,然后把他赶了出去。   真正的宋闻璟像个大爷每天等着李英华伺候。   Beta没有离开,他偷偷躲在了那片房区背后的小树林里,李英华悄悄给他送饭。   “奶奶,他还打你吗?”   李英华遮掩着自己胳膊的伤口,将手里的饭碗递到Beta,她擦了擦眼泪让他吃吧。   Beta低头替她吹了吹伤口。   李英华看着Beta苍白俊秀的脸,因为住在外面被蚊虫叮咬得抓挠的伤疤,她抓住他的手腕,说回家。   Beta面上有些怕:“他打人。”   李英华回去之后,把攒的钱给了真正的宋闻璟,换得了Beta住在这里的允许。   他只能打地铺睡在阳台。   真正的宋闻璟从没去过学校,他挥霍完钱,偷了东西做了坏事就躲起来,留Beta替他背着骂名。   真正的宋闻璟这才发现Beta的用处。   Beta为此替他挨了不少骂和打。   有一次,Beta在学校被人推到在地,课桌书本坠在地上,玻璃杯哗啦摔碎,碎渣子渣了Beta一手,他们骂他小偷。   林阳路过的时候,救下了Beta。   他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半蹲着身,有些不理解地说:“宋闻璟,你怎么不学好,你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吗?”   Beta闻言收回手,瞪了他一眼,捡起自己的书包走了,戴好口罩走了。   林阳不知道宋闻璟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对他态度挺好的。   再后来发现林阳发现有两个宋闻璟的事是一次在便利店看见了那件熟悉的灰色外套,那人从货架上抽出几盒巧克力,揣进兜里就走了。   林阳追了出去,把人按在墙上才发现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被他吓得本能一缩,趁林阳愣神的功夫就跑了。   Beta和真正的宋闻璟就这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有人上门要带Beta去警局,宋奶奶给人下跪再三保证那些人才放过了他。   这样的生活没人能受得了,有一天Beta对真正的宋闻璟说:“你不能再偷东西了,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为什么是我和奶奶要替你受罚。”   真正的宋闻璟闻言眼神阴鸷,说这是我的房子,要住在这里,就要遵守我的规则。   Beta拳头下意识蜷缩,最后在奶奶的哀求下又松开了。   林阳写给Beta约他见面的纸条被真正的宋闻璟看见了。   赴约的是真正的宋闻璟。   他威胁林阳给他钱,否则一个身份不明的Beta,他冒顶他的身份去上学,还生活了这么久,他要把他送进监狱。   林阳答应给他钱,他那时还太年轻。   真正的宋闻璟狮子大开口,林阳偷偷用了他父母给他存的大学基金。   很快事情败露,结果父母闹到了学校,Beta退学,宋家父母咄咄逼人地找他要钱,还给了Beta一巴掌。   宋奶奶给他们跪下了,而真正拿到钱的宋闻璟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Beta觉得奶奶跪了太多次了。   林家在本地颇有几分势力,逼得两人活不下去,真正的宋闻璟有一天回来收拾东西,他很坏,他嫉妒Beta能得到林阳的喜欢,嫉妒他亲生奶奶不过短短时间对他的偏爱,他给林阳写纸条,约他在那棵榕树下见面。   他没想到Beta在他身后跟着他。   “你把钱还给林阳。”   真正的宋闻璟露出得意的笑,夹着张银行卡:“不还,怎么样?你要这个身份,我卖给你,真不知道有什么吸引你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太婆,一个跟家徒四壁的房子,啧。”   “你是个小偷,又爱撒谎,当然谁都不会喜欢你。”   他们两人的身影落着铺洒的银色月光。   Beta去抢,两人很快扭打起来。   最终Beta体力不支,被真正的宋闻璟捡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后脑,摔在地上,他被激怒了,他掐着Beta的脖子,失去理智:“你就是个野种!你以为自己有多少人喜欢!那个死老太婆养你就像养只狗。”   Beta呼吸困难,耳朵和大脑一度充血,后脑不停地在淌血。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掐住他的人一松,黑夜笼罩面前人的身体,Beta看见宋闻璟忽然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一个带着佝偻的背影才显露出来,她像是去试探了他的呼吸,而后搂着人悲怆大哭起来。   李英华在哭泣,自己亲手终结了噩梦,也终结了自己的余生。   所以她死后也要躺在这里,和她的罪孽一起。   Beta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看见了远处朝他跑来的林阳。   真正的宋闻璟死在很多年前那个夜里。   葬于林阳手中。   他动用家中长辈的关系想永久封存这个罪恶。   守在这个小镇等着一个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   虚假的宋闻璟重新睁眼的时候,是在远在大洋彼岸的某个风景宜人的海滨城市。   周遭的医护惊喜地说醒了,醒了。   一个面容英俊,面上却疲态尽现的Alpha来到床边,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重重地亲吻着他的手背,紧紧盯着他,眼眶不易察觉泛起星点水光。   “……你终于醒了。“   Beta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应忱,你终于有空陪我了。” 第36章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塞伦蒂岛上树木高大, 有天然的遮阳屏障,这里被洋流环绕,气候温和湿润, 岛上建有现代化的疗养中心, 配备专业的医疗团队和先进的设备。   传闻这里甚至可以延缓人的衰老。   当地很是推崇的一种芳香疗法,帮助病人放松身心,改善睡眠,Serenity Isle疗养院特殊病房内那位躺了半年的病人苏醒了。   Beta被送来的时候, 是处在沉睡状态,病历上写着高空坠落, 肩膀有一处贯穿伤,目前处于昏迷状态。   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才会陷入如此境地。   他侧颈处有一道形状十分奇怪的疤痕,像是一个十字,经过一段时间的愈合和修复, 颜色也从最初的鲜红逐渐淡化,接近周围皮肤的色调, 不过因为Beta本身太白,所以仍旧显眼。   看得出照顾他的人非常尽心, 皮肉都维持着鲜活, 仿佛是童话里的睡美人,他的爱人听闻是亚联国一位英俊的年轻富商Alpha,所以才支付得起昂贵的医药费而且还是住的条件最好的病房。   那位Alpha心事重重地咨询过关于那道疤能否去除, 当然再高超的技术都无法恢复得如同原生皮那样。   他来得很频繁, 每次都来去匆匆。   Valentina是医院的高级护士。   她见过那名Alpha在病床前一人独坐几个小时的场景。   护士长教她们认中文,Valentina只记住了一个璟发音的词, 于是她们都叫那个病人璟。   可当她们刚记住这个名字的时候,Alpha就纠正了她们的称呼, 然后摘下了印着宋闻璟三个字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里让人不许再提,随后将一个新名牌卡在了床尾。   ——宋慕晨。   沈斯在看到那个新名字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   Valentina是第一个发现Beta醒的人,这日她正常检测着体温,记录在册,就在测量的时候,人醒了。   黑色的瞳孔注视着她,如同黑夜与白昼的交界,既神秘又纯净。   这个叫晨的病人醒了。   晨的爱人似乎又是长途跋涉赶来,一时理智被不可置信冲毁,眼前模糊发晕,在病床前激动地坐在Beta身边,亲吻着他的手背,Valentina看着病人手背湿润,没多久反应过来是眼泪。   看着病床上相拥的两人。   她常和同事们感叹这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不过晨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和他的Alpha爱人在度假。   好像并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了什么,才会沉睡半年之久。   Alpha只是愣了一秒,而后靠近晨,把脸贴在他的脸侧说:“不用怕,我就在这里。”   随后他转头对他的下属说最近把一切工作都推掉,他要陪着晨。   Beta失忆了。   这个消息怎么看来都令人觉得沉重。   Valentina想,失去与爱人共同经历的时光,失去曾经共同编织的梦想和坚不可摧的情感纽带,这件事实在令人同情了。   可是她在调整连接着Beta身体仪器的时候,Valentina看见了Alpha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像是什么巨大的,潜藏留在最后的麻烦不攻自破了一般。   那个反应令Valentina很是不解。   医生诊断说大脑是很精妙而复杂的结构,像是晨这种情况,是逆行性失忆,无法在事故发生后无法回忆起事故发生前的一段时间内的记忆,通常是由于大脑皮层受到物理损伤,尤其是颞叶和额叶的损伤,这些区域与记忆的存储和检索有关。   除了生理因素外,心理因素也可能在失忆中起作用。   创伤性事件可能导致心理上的防御机制启动,患者可能会选择性地遗忘某些记忆,以避免心理上的痛苦。   晨对于自己失忆的事表现出一种巨大的迷茫,身旁的Alpha一直在用中文细心安慰他。   同事们都在夸赞Alpha的深情。   Valentina一直用女性直觉耿耿于怀Alpha的那个反应,不高兴也没敢表现得很明显,只在内心默默谴责。   应忱还给晨定了新的英文名Xavier。   意为未来和光明。   他有让人在国外长久定居的打算。   应忱谎称他们在蓝梦湾出海的时候,船翻了,两人都受了伤。   蓝梦湾,这个时候许多事端都未发生,应忱无比庆幸。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为什么要换名字?”   应忱手指揉着Beta迷茫的侧脸说:“这个名字不好,换了名字,就跟新生一样,我给你取的新名字不好听?”   那个名字,带着一场噩梦一样的过去,不堪,破碎。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想起那个名字,让它永远沉睡在记忆的深处。   蓝梦湾时期的Beta温顺得不像话,是他们最好的时候。   Beta像是反应迟钝,点点头,而后他对应忱说:“奶奶呢?我出事了她会担心的吧。”   应忱看着Beta,停顿片刻,才说:“宝贝,奶奶生病了,在半年前去世了,你忘了吗?”   Beta露出张皇的表情,掀开被子要下床,下一刻被应忱紧紧抱着怀里,他握着他的后颈,亲吻着他的发丝:“奶奶去得很安详,等你好了我们回去看她好不好。”   哭泣声响起。   Beta甚至是难过得晕过去的。   之后的半个月应忱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着他,Beta只能在他怀里才能睡着,小声说这里太陌生了,让应忱觉得他像是在隐蔽地向他撒娇。   应忱从前并不觉得自己算是耐心很好的人。   可他照顾着怀中人,给他喂饭,替他穿衣服,从未觉得如此满足。   Beta睡不好,他又何尝不是。   从翠谷镇回来的每一夜,曾经他一闭上眼睛,就是他那与Beta交错的手,他无数次试图抓住什么,却终究无力回天。   Beta静静地躺在废墟之上,身下的血迹如同暗红色的河流,蜿蜒流淌,浸透了破碎的砖石和木头,映衬着他苍白的肌肤,显得格外刺眼。   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废墟的残骸散落在他周围,破碎的砖块、断裂的木块,阳光透过废墟洒下,斑驳的光影在Beta身上跳动,仿佛一切都在这一刻凝固,成为永恒的静默。   废旧的木架托了一下Beta的身体,在那样一个缓冲下,肩膀虽然有一道贯穿伤,索性其他地方伤得不重。   应忱时常睡到半夜,伸手要试探身边人的呼吸,手指蹭过那道凸起的疤痕。   便随之想起了那副血淋淋的场面,刀刃闪烁着冷冽的光芒,Beta的眼神那样决绝冷漠地看着他,仿佛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对准自己的脖子。   刀刃划破了皮肤,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Alpha呼吸猛然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无法跳动,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小心翼翼松开人下床去阳台抽了根烟。   等应忱回来的,床上的人将脸埋进枕头里,很小幅度地在抽泣。   Alpha无语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曾经做过很多无畏的挣扎,也许很早就彻底崩塌投降,只是他没意识到。   应忱掀开被子上床,握着人的手心,将他整个人都往怀里带,擦掉他的眼泪,说别哭了,我回来了。   Beta抬起头,睁大眼睛攀着应忱的肩膀说:“你去哪里了?”   “……睡不着了,抽根烟,抱歉。”应忱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放低了语气。   “不许抽烟。”   “好。”   Beta在应忱刻意授意下几乎生活在宋慕晨的世界里,护士们会很友好地叫他Xavier或者晨。   只有沈斯还是叫他宋先生。   有一次沈斯接到国内的电话,敲门没有动静,推开门的时候,屋内没人,他再往里,他撞见了Beta撑在阳台上,手指夹着应忱的香烟,眼神飘忽,没有焦距,在带着最后一丝热气的晚风缓慢地吐出一缕白烟,偏头看向沈斯。   他头发偏长了,身上白色的睡衣显得有些空荡,裤脚过长的一截,还是沈斯亲眼看见应忱蹲下身耐心细致挽起来的。   Beta看见是沈斯,一言不发地掐灭了烟,而后拉开门进了客厅,往浴室的方向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打火机拍在他胸口上,对他说了一句:“沈秘书,记得保密。” 第37章 他的眼里也没有别人   沈斯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才回过神, 他把那个银色的打火机收了起来,礼貌敲门询问应忱的去处。   Beta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珠,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沙发角落, 仿佛背后有个支撑才能给他安全感, 偏头靠着,有些懒散地开口:“他出去了。”   对于一个躺了半年的重伤病人,抽烟显然不是个很好的行为。   “宋先生,我会提醒让应总保管好香烟的。”   这并不是Beta的错, 一切都怪应总的粗心才让人接触到了,沈斯想。   Beta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睡眠中, 其余时间他需要上轻度的复健康复训练,亲人离世的巨大悲痛让他有时看上去像飘离在人世间,性情也变了一些,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底色。   他的目光如同深秋的湖水, 静静地凝视着人的时候,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寒意, 直抵心底。   这都能理解。   因为沈斯亲眼所见所谓资深萨满,身披一件由兽皮和羽毛编织而成的长袍, 脸上涂抹着象征生死轮回的图案, 而应忱站在一边,目光沉沉地任由他在云顶的房子里招魂洒狗血的场景之后,沈斯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有解释。   那就是所有人早就疯了。   Beta躺了几个月, 应忱在求医无门之后, 开始尝试一些民间信仰,在沈斯以前看来, 这似乎完全是无稽之谈,传说巫师或萨满被认为具有与阴间沟通的能力, 他们可以通过仪式和咒语将灵魂从地狱召回。   所以性格稍稍不同,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应忱对Beta的醒来,将信将疑把三分之一的功劳归功于当初举行的招魂仪式,而不是现代医疗技术的高超。   没过久Beta有一次听闻这个故事后,开口问他:“应忱也觉得我是从地狱回来的吗?”   沈斯想,是的。   Beta轻笑了一下,喃喃道:“也许是吧。”   恶魔是降临世间的灾难不是吗?   沈斯刚要出去,应忱便从门外进来,他抬手示意沈斯有事稍后再说。   沈斯尽职尽责地要关上门,恰好看见了应忱从身后拿出一束紫色的剑兰花放进了Beta怀里,而后低头像是在Beta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   应忱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Beta身边,只为等待接下Beta醒来后的每一个动作。   塞伦蒂岛经常举办一些特殊的当地人文活动,认真严谨的私人秘书在筛选适合重病安静修养的疗养院时,把一切都考虑了进去,气候,交通,当地的治安。   这个时节岛上最为常见的就是紫色剑兰。   只是没过几天,沈斯见到那花在阿姨收拾垃圾的时候,一并带了出去。   当初从翠谷镇跟随应忱回来的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些不正常,都不敢提起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沈斯亲眼见到宋先生躺在病床上时,也一时竟有些不理解。   怎么会弄成这样?   信息素狂乱症天生拥有的反社会人格有这种破坏力吗?   当初宋先生的离去几乎让他们老板几近失控,他和封焰被留在陵市。   而回来后连续几个月同不下十位心理医生交流过的应忱,也稍微学会了一点体贴。   应忱非常强硬地将宋先生的过去与现在割裂,一次医护在给Beta做康复治疗的时候,发出了一个璟字的音,差点被Alpha当场辞退。   “他以后叫宋慕晨,如果再让我听到别的名字,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医护脸色都苍白了。   Beta说:“你可以叫我Xavier,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应忱问他不喜欢新的中文名吗?   Beta抬头看着他,评价道:“听起来有种智商很低的感觉。”   应忱:“…………”   Beta来自地狱的灵魂果然更具攻击力,甚至更冷静。   不过Beta也没坚持过以前那个名字,让应忱松一口气。   只有应忱一口一个宋慕晨地叫他,让它非常具有存在感。   “宋慕晨?不好听吗?我觉得挺好的。”   “宋慕晨,张嘴。”   “宋慕晨,过来睡觉。”   应忱非常肯定的一件事那就是Beta没有蓝梦湾之后的事,因为他做过测试,床头的水果刀就放在Beta那一侧,虽然不够锋利,如果他真的有记忆,恐怕会直接趁他睡觉把他捅成筛子。   可他没有。   所以可见Beta还不恨他。   过了两日,沈斯在订购后他们会在一天后的清晨出发的机票,他将信息都发给了应忱后,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内都未收到回复。   他最终还是敲响了那间最豪华的病房。   应忱开的门,他眉头微微锁着,说再推迟几天。   沈斯说恐怕不行。   国内财团董事会那边这一年内都对应忱意见颇大,应忱和赵韵璇母子离心,甚至赵董有意收拢权力,赵韵璇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哪怕儿子是自己亲生的,她也坚信只有权利只能握在自己手里,这次应宏远竟然光明正大地带着私生子出席董事会,应忱几乎是腹背受敌。   他把一分时间掰成两半用,有时候Beta已经睡着了,他还在确认下属发来的方案,发出很轻的键盘敲击声。   应忱站在窗边,手指上的念佛计数器像一枚精巧的指环,格外显眼。   他还给了Beta一个,教他佛经驱魔。   Beta念了一句,问应忱有用吗?心真的能静吗?   应忱说有那么一点用。   最终回陵市的行程还没敲定了下来。   Beta右眼在一次夜里突然看不见了。   他在应忱怀里发抖,流着泪说自己瞎了,薄软的睡衣显得他骨架更加纤瘦了。   应忱紧张地说怎么会?眼睛怎么会也有问题呢?却在看见Beta出现两侧瞳孔大小不对称的情况时,一时失了语。   连夜做了检查,加上Beta的自述。   应忱得知了眼睛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后遗症,是那年Beta被老五伤了,一直拖到现在,而且其间一定发作过不止一次。   Beta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做不了手术。   太差了。   沈斯看着应忱垂下眼,抿嘴,在病房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沉默了几秒,他问沈斯:“他告诉过你吗?“   沈斯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摇摇头:“当初宋先生在医院疗养的时候并没有提出来,而是想尽快出院……因为他觉得很浪费您的钱。”   空气静了半分钟,应忱想起了当初Beta像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留下来陪他。   是那个时候眼睛看不见了吗?   所以才会太阳落山的时候那么害怕,晚上睡不着是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就看不见了吗?   可那个时候应忱是怎么想的?他在心里给Beta打分,觉得他勾引自己技巧只能给四分半。   半分给环境,剩下四分都是赠送分,给Beta可怜的表情。   那晚两人的身体接触,他也觉得是Beta故意的。   应忱直到现在才恍然,Beta当时只是太无助了,手里的香烟燃到尽头了,他都未察觉,只麻木地闻见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他总觉得Beta苍白没有血色,沮丧,自卑,大多数时候,都无法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一次一次让他觉得可怜。   可Alpha真的有好好照顾他吗?   应忱真的了解过他的痛苦吗?   Alpha耳边响起那句,我恨你。   不清晰,却开始让应忱感到煎熬。   Beta醒来,捂着左眼伸出手,果不其然是一片黑暗。   “醒了,”应忱手指挪开他捂住眼睛的那只手,承诺说,“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就去做手术,医生说是可以恢复的。”   Beta疑惑得眉间微微拧起,应忱将他几绺头发伸手勾在了耳后。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应忱问他。   Beta愣了愣,看着应忱,就像几年前那样看着他,眼神干净澄澈,缓缓开口说:“因为怕麻烦你啊,你都救了我啊。”   Beta这么善解人意。   可是事实是什么样的呢?   应忱并不是所谓的救星,那只是他让人演的一场戏。   如果没有应忱的授意,Beta不必遭受这一切。   应忱在那样的眼神下几乎想要心虚地出去透口气。   “……你应该告诉我的。”   Beta任由Alpha紧紧抱着他,好像松一下,自己下一秒就会消失。   应忱返回陵市的日子一推再推。   赵韵璇终于坐不住,她给应忱打来电话,语气很沉:“如果你愿意为了你那个养在外面的Beta不顾大局,那我可以当没你这个儿子!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吗?应宏远带着那个孽种出来耀武扬威!你就一辈子当陪你那个小情人当缩头乌龟吧!”   母亲从小对应忱就是严厉的,但如此口不择言的情况挺少的。   应忱从小好像活在规则里,又游离在规则之外,他很少反驳他的母亲,因为父亲的背叛把他们拉到了一条战线上。   他不介意成为父母争斗的武器,不介意当母亲的刀,当初Beta离开,他查到了母亲那里,那是他们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母亲嘲讽说他和父亲一样的虚伪。   “难道不是因为那个Beta和当年那个Omega长得很像,别以为你那是什么伟大的狗屁爱情,应忱,你别演得自己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是,你忘不掉那个Beta,可是有和你契合度高的Omega脱光了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脑子里还想得起他吗?那才是你的本能!”   应忱想,他已经不记得那个Omega了。   他的眼里也没有别人,只有Beta。 第38章 Beta简直性情大变   在赵韵璇咄咄逼人之下, 应忱最终答应回去两天。   他不想当着Beta的面和他母亲吵架。   这个关头,他根本离不开,赵韵璇说你难道想让所有的董事们陪你视频吗?你究竟哪里来的底气。   Beta让他不要吵架。   应忱说好。   应忱闭上眼睛, 而后出了病房, 长呼一口气:“母亲,去年成立了韦斯顿科技实验室,成功开发了一款名为‘智瞳’的人工智能,被用于医疗诊断、金融分析和智能家居领域, 为财团带来了数亿美元的收入,我在任职期间, 将财团业务新扩展了不下三个新板块市场,成功收购了当地领先的零售和物流公司……这算不算底气,让他们等!如果不满,我可以退下来让应宏远的私生子坐我的位置。”   赵韵璇哑口无言:“那你现在对何家是什么意思?你偷偷背着我启动那个计划又是什么!明明有更快更高效的解决方式,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母亲,你和父亲的婚姻也是交易的一种方式吗?”   赵韵璇不可置信:“……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年少轻狂之时与应宏远相遇, 那时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伴侣,不顾家人的反对, 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那时的她, 眼里只有爱情,心里只有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他而明亮。   然而, 如今却换来了什么, 承诺渐渐变得模糊,温柔也逐渐被冷漠取代, 一次背叛,终生不用, 应宏远试图挽回,打在棉花上,于是他就放弃离开了。   赵韵璇也怀疑过,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真心,如今看来,的确是一场笑话,应宏远那个私生子就是对曾经的自己的嘲笑。   所以她从小教育应忱,不要将真心交付于任何人。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么多年我只教养出一个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疯子吗?婚姻?能算什么?”   婚姻与忠贞两个字搭配,是赵韵璇这些年听过最大的笑话,不过是一纸契约而已,看似庄严,实则虚伪,她只是让应忱娶何诗琪而已,又不是要他爱她。   赵韵璇:“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对婚姻保持如此神圣敬畏的态度,我肯定不会将何小姐介绍给你,你配不上她。”   应忱撑着额头,把自己手腕佩戴的阻隔器开到了最大,他颤抖着拿出药吞了下去,手背的青筋暴起:“……是,那母亲,我可以跟她接触婚约是吗?我不喜欢受制于人。”   赵韵璇:“受制于人?你恐怕还没有体验过这四个字,你的信息素狂乱症没教会你,这世上没有随心所欲的事。”   “你很聪明,当初抛出那么多障眼法,让我不要注意到那个Beta,应忱,你爱上他了?”   几乎下一秒Alpha像是承受不住,一只手撑着墙壁喘息。   他没说话,母亲就给他狠狠一击。   “可他不喜欢你,人是无法抗拒本能的,别到最后什么没捞到,那你才是真的愚蠢。”   当初北上下飞机的那一刻,应忱就收到了母亲的邀约,他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踏入汉顿尔庄园,听见那句不喜欢的时候,他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涌现,他想要抓住Beta,想要质问他,想要让他明白自己的痛苦。   所以后来的一切都很糟糕。   “母亲,我有病,他不喜欢我很正常,可我的东西,就算跟我一起下地狱,我也绝不会拱手让人的。”   应氏财团也是一样。   Alpha的占有欲,就是深埋在基因中的统一配置,仿佛整个世界都应当臣服于他们的意志之下。   曾经有人有人说,Alpha天生带着反社会人格,这种强烈的情绪,让Alpha在面对自己珍视的事物时,表现出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他们不容许任何人或事物挑战他们的权威,更不容许任何形式的背叛或逃离。   应忱坐在疗养室外,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头微微仰起,喉结处那处线条清晰而有力,下巴紧绷,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滚动,体内仿佛有股即将失控的力量,在极力克制着。   心跳如同战鼓般急促而有力,提醒着他易感期即将来临这件事。   那股力量在他的体内翻涌,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必须找到一个发泄出口,如果是以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将他的Beta紧紧拥入怀中,用他的气息、他的力量,将Beta彻底占有。   应忱在Beta温柔的怀抱中迷失过很多次。   然而,现在不行了。   应忱被宣判了无形的枷锁,是Beta举起匕首字字泣血地控诉他,也是他亲手刻下的执行令,牢牢将应忱束缚,指令上只有几个字,尊重Beta的意愿,尊重Beta的选择。他让他受过太多伤害了。   他的身体前倾,像是在找一个支撑点,手指成拳,蓝梦湾度过的时间,几乎美得像一场梦,他不能再毁了那一切。   应忱坐在回陵市的专机坐在靠窗座位上,双手轻轻撑在座椅的扶手上,手指修长而有力,他的背部挺直,肩膀微微向后展开。   应忱目光透过舷窗,凝视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岛屿。   环洋海浪拍打着岸边,白色的浪花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在向他挥手告别。岛屿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片蔚蓝中的小点,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早上离开的时候,Beta还在睡梦中。   应忱最厌恶有人染指他的东西,应宏远和他那个私生子凭什么。   Beta其实在应忱起床的时候他就醒了。   应忱的手指触碰着他的脸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吻,落在鼻梁,逐渐往下,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   直到身边一空。   Beta始终闭着眼睛,装作沉睡。   沈斯被留在了塞伦蒂岛。   Beta从能够下床两周后,便有了一段两公里的慢走锻炼,他的右眼隐隐又可以看见,对于自己身体的康复,Beta表现得很上心,应忱远在陵市也要得知塞伦蒂岛每分每秒都发生了什么。   几乎到了一种神经质的程度。   这天Beta沿着湖边的小径上走,身后默默跟着保镖,微风一动,带来了远处的欢声笑语,不远处正举行着一场婚礼。   翠绿的草坪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地毯,两旁摆放着一排排白色的椅子,椅背装饰着淡雅的花朵,白色拱门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和白色的花朵,新娘身着一袭洁白的婚纱,裙摆如同云朵般轻盈,头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像天使的羽翼。   牧师为这对新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而后他们在引导下,交换誓言,交换戒指,在被宣布正式成为夫妻,新郎揭开新娘的面纱,低头吻上她的唇。   宾客们纷纷鼓掌,欢呼声在草坪上回荡,周围人将花束抛向空中,花瓣飘散。   Beta想这世间的婚礼大致相同,如果他是真心爱她,那么一切都好说,可他是个没有心的混蛋,那么他会遭到报应的。   两地有几个小时的时差,应忱工作得很晚,Beta快要晕晕欲睡了,Alpha隔着屏幕在处理工作,隐隐传来文件翻动的声音。   应忱鼻梁挺俊,刻意压低情绪时,整个人都透着冷峻,此刻戴着一副眼镜,在灯下泛着淡淡的蓝光,不疯的时候,平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睡着了吗?”   Beta背对着手机。   “宋慕晨?”   原本躺着的人转身说:“你太吵了。”   应忱挑眉:“我尽可能没发出声音了,你睡吧,我拿电脑看会文件。”   “你今天看别人婚礼了是吗?好看吗?”   Beta说:“能不能别吵我,我想睡觉。”   Beta简直性情大变,如今曾经对Alpha的无限耐心与理解,大概只剩下了一两分,其余的部分,已被不耐烦所填满。   沈斯这种平日里见惯了Beta温和面孔的人们,都感到一阵不安,他以为,面对这种变化,应忱大概只会像往常一样,只会维持一段时间的心软,而后继续强硬与霸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应忱很冷静而淡然接受了Beta的变化,并且甘之如饴,甚至坚持到了至今。   陵市的财经新闻报道这今日是应氏财团的董事大会,画面一转应宏远携带着一位年轻男子,面带微笑地同记者打招呼,媒体将这一幕定格为“光明正大地宣告家庭破裂”。   镜头切换到稍后出来的应忱身上,他站在母亲身旁,神情坚定,没有接受任何采访上车离开。   评论员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一丝分析的冷静,说应宏远携私生子出席董事会这一举动无疑是家族内部权力斗争的信号,可能会进而影响企业的稳定性和投资者的信心。   分析师们纷纷发表意见,有认为应氏财团作为一家历史悠久的企业,其根基深厚,短期内股价波动可能有限,但长期来看,家族内部的纷争无疑会带来不确定性。   毕竟,家族企业的核心在于内部人员的团结与和谐,决策链条短,反应迅速,可弊端就是复杂的权力关系和利益纠葛,往往导致利益分配不均的情况下,出现内斗。   从应忱上任以来,的确大刀阔斧地想要拔掉一些家族企业的劣势。   可是谈何容易。   传来应忱和何诗琪解除婚约的消息时,Beta正在进行做着康复治疗,他的右肩被木头贯穿,做得满头大汗,擦着手出了疗养室,沈斯将手机递给他,页面刚好停留在那一页。   Beta瞥了一眼,抬头就看就应忱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不远处,他应该是从董事会离开就去了机场,手臂随意地搭着西装外套,黑色的衬衫和勾勒出修长的线条,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身高腿长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炬,仿佛要将Beta的一切都看透。 第39章 ——你这种心理很病态   应忱风尘仆仆, 身上却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   Beta则显得无动于衷,目光平静如水。   应忱终于先抬脚走向Beta,他伸手捧住面前人的脸, 指尖摩挲着他的脸, 随后,低下头,吻上了Beta的唇,而后将人搂入怀中, 低声问道:“你看到新闻了吗?”   不远处的沈斯垂眸,如果没听错的话, 应忱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仿佛在等待着Beta的回应。   Beta只点头。   应忱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挫败,精心策划, 声势浩大,似乎都无法激起面前人的波澜, 仿佛无论他做什么,Beta都心墙高筑, 难以攻破。   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烦躁,轻声问道:“肩膀怎么样了?还疼吗?”   把人带回疗养室,应忱的架势要仔细检查了一遍Beta的伤口, Beta被半强迫地被解开了上衣扣子, 露出苍白的肌肤。   他的表情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坐在病床上, 因为不悦胸口的皮肤而显得格外频繁,因为肤色过于白皙, 肩膀处的一道贯穿伤疤显得格外刺眼,仿佛一道深深的瘀疤,如今颜色变深。   突然,应忱在那道伤疤上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Beta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猛地推开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抗拒。他紧紧拢住自己的衣襟,开口质问:“你干嘛?”   又是这个反应。   好像自己真是是个禽兽一样?   有时候应忱都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他回想起以前Beta一旦对他表现出抗拒与疏离,他的就会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更加靠近他,第一次Beta的巴掌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病态觉得挺爽的。   Beta越是想要逃离,应忱就越是想要将他紧紧抓住,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一丝真实的存在感。   应忱低头凑近Beta,他的气息轻轻拂过,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修长手指轻柔地抚摸着Beta的侧颈,那里的肌肤细腻而脆弱,只有一道伤疤破坏美感,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这颈项完全掌控在手中。   “我跟人解除婚约了,你不开心吗?”   Beta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茫然,仿佛在思考应忱的问题,他目光落在了应忱明显淤青的手背上,随后低声开口道:“我该开心吗?”   应忱不知道蓝梦湾时期的Beta会不会开心,那时他们只交换了一个吻,星河流转的夜晚,脚下是柔软的白色野餐布。海风带来一丝咸涩的气息,呼吸交织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除此之外一切变得遥远而模糊。   应忱第一次体验到一切随他人牵引而动的感觉,心跳、呼吸、甚至灵魂。   他那时不懂意味着什么。   翠谷镇回来的应忱告诉他:“宋慕晨,你应该开心才对。”   Beta的复健生活可以说相当无聊,应忱在日前的财团董事会上展示出了压倒性的话语权,因此难得获得一点清闲,可是应忱知道,那些老家伙没那么容易糊弄。   应忱不辞辛劳地往返两地,Beta偶尔也会对他露出笑脸,光是想到这个,Alpha睡四个小时赶飞机都精力充沛。   两人一天都要服用两次药物,Beta是各种营养剂,而应忱的则还是以前那些花花绿绿的药丸还另外多加了一种口服液体药物。   Beta那段时间身体机能逐渐恢复正常,不再是像最初躺了几个月醒来时,大脑启动都需要时间,某些正常的身体反应也随之在某个清晨,Alpha把他怀里攘的时候出现了。   因此Beta拒绝再和应忱同床共枕。   这天应忱咬着需要口服的药物,Beta好奇地往他脸上看了两眼,突然Alpha起身,过去跟他咬着耳朵:“你不用担心我对你做什么,这个药效果挺好的……就是有个副作用。”   这个药物让应忱情绪很稳定。   见Beta露出疑惑的表情。   Alpha露出一个有些下流的表情,又有些得意,张了张口型:“阳//痿。”   Beta:“…………”   紫剑兰的花期过了的时候,Beta增重了八斤,Valentina笑着祝贺说:“Xavier,你可以出院了。”   说完护士推着车出去了,还有些鄙夷地看了Alpha一眼,不过不敢光明正大。   应忱在一旁看报纸,听着Beta和护士聊天心里很不舒服,那八斤他难道就没有功劳吗?每个脂肪细胞都应该感谢他,是他监督着Beta吃完了每一顿营养餐。   怎么跟他就没什么好讲的,跟旁人就有话聊。   应忱很气愤。   他们要启程离开塞伦蒂岛的时候。   当地正在举行一种独特而充满生命力的节日祭奠亡灵,他们会准备糖果以及逝者生前喜爱的食物,以及象征着生命循环的物品,如水、盐和面包,为逝去的亲人打扫墓碑,献上鲜花和食物,与他们“共进晚餐”。   夜晚降临的时候,人们会在家中或外面点燃蜡烛,围坐在一起,讲述逝者的故事,节日的初衷是告诉人们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逝去的亲人依然活在他们的记忆和心中。   Beta在进行他的复健运动的时候,走到一处较远的沙滩,他从兜里找出几根蜡烛,而后点燃。   应忱原本想一起跟来,被他拒绝了。   他想学着当地人讲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呆呆地看着燃烧的蜡烛。   能讲述的只有苦难,所以Beta不想开口。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碎裂声,像是有人踩碎了地上的树枝,Beta回头望去。   就在不远处,应忱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柔软的运动装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他健硕的身形,他仿佛只是不经意间路过这里说:“我刚才觉得有个背影像你,所以过来看一看。”   应忱走近了,蜡烛光照亮着这一方角落,我照亮Beta的脸。   应忱蹲下身,表情诚挚,说不出的孝顺贤良。   “要我当聆听者吗?”   Beta看着他,应忱瞥见他眼角有一点红,然后很快垂眸不让自己见了。   “……我不想说。”   应忱要让人送着祭品过来吗?而后不久两个保镖送来了花和一些食物,摆放得很整齐,他这辈子甚少有安慰他人的时刻,费尽心思开口说:“我在这陪你。”   Beta说:“你能让我一个人在这吗?”   应忱已经随时准备好肩膀,可惜又吃了迎头一击,换以前他定是要发火的,或许在Beta吃过的瘪太多,他觉得Beta没扇他巴掌就是忍让了,可更禽兽过分的事做都做了,如今良心发现,只能放低姿态,诸多讨好弥补。   算是他欠Beta的。   所以他尽心尽力地在远处当着石头,中途看到了Beta低头,眼泪落下的时候,好像在月色中都发着光,应忱脚步像是什么绊住了,却不敢上前。   从前的应忱多大胆。   他敢从千里气势汹汹地去抓人,捏着Beta所有的软肋威胁他不准离开自己,看见Beta的眼泪就是他的兴奋剂,就跟见了红布就发疯的健壮公牛一般。   Beta哭泣的时候是很可怜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唇紧抿,很少会泣泄露出一丝声响,像是一只受伤悲戚的小兽。   应忱靠着Beta的不幸一步步将他圈养在自己身边,如同藤蔓般缠绕,他享受着Beta的脆弱,享受着那种将对方紧紧束缚在自己怀中的感觉,是他权力的一次次无声的宣示。   然而,有一天,一个声音如同晨钟暮鼓,敲响在他的心头。   ——你这种心理很病态。   如今应忱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只想抽烟。   等到蜡烛燃尽,Beta起身的时候,腿麻了站不稳的时候,应忱上前扶他。   有路过的塞伦蒂岛人用当地的语言说了句怀念逝者的话。   Beta情绪就又被勾出来了。   出院的时候,Serenity Isle疗养院为Beta举办了个庆祝仪式,女院长表现得尤为不舍应忱这种挥金如土的Alpha,用手帕擦着眼泪说这里随时都是你们的家。   Valentina和其他护工十分舍不得Beta,毕竟有条件住进这里的,大多都是有钱的Omega生完孩子来坐月子,娇气又挑剔,她暗示告诉他Alpha也许并不是好归宿。   Beta只微微一笑并不评价。   应忱看着身后要开始动工的新大楼,他面无表情地猜想其中一半有自己功劳,又看了一眼在阳光下面色带着一丝红润的Beta,觉得这钱也花得值。   回到陵市应忱带着Beta回了云顶,家装几乎都换了一遍,应忱本来不想再住这套房子,他怕自己晚上做梦都会闻见狗血味。   可是看着一堵墙的收藏的时候,他又觉得没必要,他和Beta在这里住了很久,甚至连Beta的恶灵都是在这里召唤回来的,那这里一定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应忱目前正在努力让Beta恢复正常。   所以他还是保留了云顶的房子。   他们的行李早已经被搬回了云顶,应忱带Beta去荷香居吃了晚饭,不久后有人提着笼子进来。   一只喂养得还算油光水滑的蓝猫冲着Beta发出几声喵叫,它的小爪子在笼子的铁栏间来回抓挠,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似乎很想出来。   应忱说:“这里的老板貌似不想要它了,所以,我打算收养它,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闹闹。”   一旁的荷香居老板:“…………”   蓝猫听到闹闹两个字的时候配合地叫了一声。   Beta看着蓝猫舔着爪子,毛发被梳理得很顺,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但应忱做了决定,猫还是被带回了云顶。   Beta蹲下身逗弄它,叫它的名字的时候,应忱觉得什么都没变,可又什么都变了。 第40章 所以根本就没有那个所谓的背叛自己的Alpha?   应忱在陵市某个炙手火热的墓地里给宋奶奶置办了个墓地。   里面虽然空空如也, 丝毫没有老人生前的物品。   但是起码这个空壳可以作为慰藉。   他甚至想象到Beta可能在短时间内都会往这里跑,所以他给沈斯的要求是,距离近, 环境好。   沈斯也的确找到了。   交通极为便利, 草坪绿茵如画,像一块大地毯铺,树木更是郁郁葱葱,遮挡住了大片投落的光影。   布局也比较考究, 墓碑之间留有足够的空间,如果Beta悲伤哭泣, 就算情绪再过失控,也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看到,应忱暗暗得意于自己这种考虑。   他觉得自己变体贴了。   但他貌似想错了,因为Beta只去过一次, 还是在他的陪同之下,应忱准备的肩膀又没送出去, 他看着Beta很珍惜地用手指抚摸着石碑上的照片,而后说走吧。   Beta尚且躺在塞伦蒂岛的时候, 时间一度跨越了新年和他的生日。   应忱其实站在并不想将三月十三日当做是Beta的生日, 但要追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首先Beta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作为宋闻璟存在, 这个日期于是勉勉强强被当做了临时生日, 可要追踪Beta过去的踪迹,就像是人为被橡皮擦抹去了一般。   寒朔隐晦地跟他提过, Beta这种情况要么是很早就流浪。   他是无依无靠的浮萍。   应忱要修个豪华无比的池子就养那么一株,不计任何代价, 也会让他枯萎的根系壮大,他不信养不活。   那天,应忱坐着飞机从陵市到塞伦蒂岛,他刚从一个酒局脱身,只觉得口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即使是体力超乎想象的Alpha也在连日的应酬中显得力不从心。   其实没人可以故意灌他,应忱只想今天醉一次。   从前他喝醉了都是Beta照顾他,有一年他非常沉迷这件事,在飞机上迷迷糊糊地晕过去,应忱醒来的时候睁开眼时,生出一点期待。   好像下一秒就有人捧着他的脸说,用那种柔软体贴的语气说:“应忱,你喝醉了吗?”   他让沈斯定了一个蛋糕,上面是翻糖的云朵图案,应忱还记得和Beta过得第一个生日,他给他做了个蛋糕,放在桌子上,他的脸颊通红,坐在他对面,插上蜡烛说你许愿啊。   Beta那时候躺在床上,身体上连接着仪器,脸颊的肉更少了,甚至凹陷了下去,应忱说你许愿啊。   可他回应不了他。   应忱用手指擦了点奶油碰到Beta嘴边,淡蓝色的,好像是抹了点膏状的唇釉。   “生日快乐,早点醒来,好吗?”   云顶的卧室里,应忱惊醒了一次,床头的小夜灯整宿整宿地亮着,以前应忱觉得扎眼,他回来就会关掉,可他后来才记得Beta在他不在的夜晚会开整晚,他怀中的Beta像是同样被噩梦惊扰,额头有细汗。   Beta做噩梦了,具体记不清,可是脚下像是踏进了一片沼泽里,他往外走,可缠绕着他的泥泽像活了一般,拖着他往下,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吞没。   他下意识呼救,却发现自己很难发出声音。   突然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背部被人以一种很轻的力道拍着。   应忱看他醒了,下巴凑近,问他做了什么噩梦。   Beta从一场意外中恢复了些许,手脚大部分时间都是冰凉的,Alpha火热的身体裹着他,连带着分享了些温度给他。   “很多。”   应忱亲吻他,Beta偏头表示自己要睡了,并转了个背对着他。   这是一种拒绝亲热的信号。   如果是过去,应忱不会接受,大概率还会直接摧毁基电站。   不过现在应忱只会盯着Beta的后脑勺幽幽地看,也不敢生出一丝冒犯。   右眼的手术是陵市医院一个相当有权威的眼科医生亲自操刀做的,修复受损的眼球结构,手术过程听得应忱眉头一皱又又一皱,双手撑在桌上坐立难安。   先是在角膜或巩膜上做一个小切口,然后医生再使用缝合技术修复受损区域,术后几个月内才会慢慢恢复视力。   手术失败的概率不是没有。   沈斯对明显焦躁不安的应忱说,就算是阑尾炎手术也是有失败的概率的。   可是应忱还是表现得很刁难医生。   “你可以安静一会吗?这是我的眼睛。”   Beta用宋闻璟的名字签下手术同意书,应忱这么久以为第一次露出从前那般阴翳的表情,他看着Beta,最后实在想不到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一言不发地看着所有的手续被办好。   好像全世界都应该听他发表完意见再行事。   可是Beta说这是我的眼睛。   意思是不需要应忱做决定。   “手术了,就可以去把名字换了。”   Beta对此没有意见。   回到云顶的时候,他们遇到了谢筝,他主动对Beta打招呼,应忱挡在了两人中间,让出电梯说:“你先走。”   谢筝挑眉:“应总,真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去年你订婚那天,楼底停了救护车,我听说拉的我楼上的邻居,阵仗可大了,我生怕不是你,跟咱们公寓管家打听了好久,非常担心你呢,报道说你得了信息素狂乱症,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那个阵仗实在难忘,那天铺天盖地都是应忱订婚的新闻。   谢筝敷着面膜拿着平板,嗤笑说应忱这样的烂人一定没有好下场,刚好陆青筠此刻下班,进门的时候将大衣放下,而后过来亲他的后颈,得了一句嫌弃的一身酒味,离我远点。   “有句话说得真没错,臭味相投,你跟应忱这种烂人还真烂到一起了。”   陆青筠做过亏心事,无法反驳,只是有些被连坐的委屈,不过不敢表露,只丝滑地转移话题说:“楼下好像来了救护车。”   谢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从阳台往下望,甚至来的不是平常的救护车,而是贴着紧急标识,有些大量抢救设备的车辆。   身处娱乐圈,谢筝对各种事件的敏锐程度超乎想象,第二天他就打听到救护车来拉的是他楼上的邻居。   他怀疑是宋闻璟看到新闻把应忱砍了。   谢筝把自己这个猜想告诉陆青筠的时候,他罕见地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你觉得不可能吗?是,宋闻璟的确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可是你不懂,越温顺的人越压抑,迟早有一天会爆发的,特别是跟应忱那种变态生活在一起。”   后来打听到应忱没被砍,谢筝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后来看到新闻,毕竟像应忱这样的神经病天下恐怕没有几个,得信息素狂乱症也没什么惊讶的。   不过后来他真的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见过应忱和宋闻璟。   谢筝掩唇一笑,想报复之前应忱将他甩在车后的意图非常明显。   应忱脸一黑:“……是吗?恐怕你失望了,我健康得很。”   谢筝刺激完应忱,又向他身后地Beta打招呼,可惜还没得到回应,面前的人就带着人上了电梯,非常没有礼貌地按下了关闭键。   电梯里应忱向Beta说那是他们的邻居:“不过疯疯癫癫的,嘴里没几句真话,不会理会他。”   Beta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忘掉了很多东西。”   封闭的空间里,应忱忽地脑子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他语气赞同地说:“对,你也忘了继续爱我。”   很突兀的一句。   让人有些没法接口。   应忱是那种需要人给台阶的人,从前耻于说这种话,可是那时的Beta愿意托着他,如今地狱唤回的Beta不会回应他的话,只会导致迷一般的沉默,而后看向他,仿佛在问,我真的爱过你吗?   显得他欺骗Beta的技术很拙劣。   Alpha就这样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破防了,回到云顶后,他一个人回书房看项目书看到大半夜,Beta抱着猫看完了几集电视剧,而后就去睡觉了。   他已经有些习惯右眼像是年久失修的灯泡一闪一亮的了。   手术前两天Beta就住进了医院,做完了一切检察,他就等着手术了。   手术很快的,至少在沈斯眼里觉得是这样的。   因为Beta进手术室的时候,太阳刚刚下山,出来的时候也才八点左右。   可应忱不那么觉得。   他本来还带了电脑的,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Beta被推出手术室,他清醒之后,就感觉到眼睛上覆盖着遮蔽性很好的眼罩,耳边传来应忱的声音:“醒了吗?张嘴吃一粒止痛药。”   其实现在不是很疼。   所以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头晕。   可疼起来的时候他吃药见效就没那么快了,Beta还必须保持俯卧位,促进视网膜复位,应忱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地,然后让医生给他打了一针止痛针。   Beta感觉到可能是护士在给他擦汗,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应忱有些恼怒的声音,说为什么不早点听他的话吃药,他总是这样,忤逆他然后吃很多苦。   大概不是手术后的晕眩,而是被应忱吼出来了。   Beta被扶起来喂着吃了一点清淡的食物,而后就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病房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Laura脱离了原直系老板,回到了赵韵璇手下,她带了鲜花来探望Beta。   应忱对于这个执着于扮演双面间谍的女秘书观感并不好。   Laura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说:“应总,我是听说宋先生做手术,代表个人来看望的。”   应忱:“他不太适宜见客,你可以走了。”   Laura想透过门缝打量里面的人,被应忱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应总,我知道你看见我肯定非常愤怒,不过当时的宋先生真的非常痛苦,他明明当初宁愿自己受伤也陪你度过易感期的,这一切都是……”   你造成的。   应忱:“你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愿意陪我度过易感期了?”   明明每一次都是他强迫的。   Laura也觉得良心过不去,可是更对应忱这么多年的迟钝觉得不平,她说了个时间:“那个时候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把宋先生弄得很糟糕了,甚至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从医院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问你的情况。”   所以根本就没有那个所谓的背叛自己的Alpha? 第41章 你这样勉强,究竟能如谁的愿?   Laura的话落在应忱耳朵里的时候, 他第一反应就是胡说八道。   Beta怕他。   更怕易感期的他。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Beta是没有腺体的,的确不适合陪Alpha度过易感期,可露在明面, 光明正大的厌恶和抗拒让应忱觉得自己像是被嫌弃和抵触。   Alpha压制人的方式时, 确实可以用“野蛮”来形容,往往伴随着暴力和强制,如同荒野中的猛兽,毫无怜悯之心。每一次的亲密接触, 都像是野蛮的掠夺,在信息素的催化下, 大概只有只有纯粹的力量和欲望的宣泄。   所以Beta对他的厌恶感与日俱增。   应忱想,他和Beta最大的矛盾是怎么激化的呢?   那是他因为一场前所未有的易感期失控过后,查到了Beta的住院记录,那上面的每个字眼都刺激着应忱的神经, 显示着Beta被一个不知名的Alpha弄得进了医院,还是在他易感期的时候。   他气疯了。   可是身边人都查不出那个Alpha是谁, 其实有很多遗漏的地方,在他质问Beta, 他承认, 坐实的那一刻的时候,应忱把理智就全忘了。   他那个时候并没有在Beta身边安排封焰,到底没能够时时刻刻将人一切行踪掌握在手里, 这一点就足以把他逼疯。   应忱一直以为存在那么一个人, 他构想中的Alpha,对Beta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仿佛踩在他精神力上,随时在对他耀武扬威。   Alpha的圈地意识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能碰的。   更何况枕边人。   Laura更是混淆事实,她对应忱说,您知道的Beta没法反抗Alpha。   Beta只要那样跟他讲,他就可以认为他是那场暴性中的受害者,他密而不发,直到一次清醒的易感期后,他抱着Beta,想要求有一个他的易感期。   被拒绝了。   应忱说出了奸夫两个字。   Beta那样地仇恨地看着应忱,而后给他一巴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和勇气。   而应忱看着Beta因愤怒而颤抖的身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意,面前人的愤怒,绝望,在他眼中,都化作了一种奇异的快感,仿佛是他存在的证明,是他存在的意义。   原来那个奸夫一直是他自己。   Laura交代了一切都没能见到Beta。   应忱夸她:“我母亲给你加奖金了吗?你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   Laura精致的面容闪过一丝复杂,而后向应忱开口说:“我的确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过所有的手段在应总面前不都被破解了吗?可是宋先生在您身边何曾快乐过一日,是他主动要离开的,你这样勉强,究竟能如谁的愿?”   应忱想,为什么他要如谁的愿。   Alpha眼底像是要卷起一场风暴。   应忱让她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术后第二天,Beta就要滴专门的眼药水,很疼,手术是成功的,他知道自己不该心急,可是好像真的瞎掉了,当病房里没人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摸索着将床头的药瓶挥到了地上,耳边传来脚步声,Beta以为是护工,他说能把电视打开吗?   没多久响起了新闻报道声,很寻常的路况报道,还提到现在的时间。   令Beta比较舒心的是,应忱很少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护工,可是在他给自己背后塞抱枕的时候他闻见了那股熟悉的馥奇调香,然后拿着杯子喂到他嘴边。   养病的日子过得很快,Beta大多时间里都无聊地听着电视机的声音度过,永远嚣张的应忱像是被谁打开了off键,变得深沉且沉默。   Beta不用应付他,只觉得幸福。   不过他好像能够闻到那股橡苔和香豆素混合,木质底香,却微微发苦的味道。   一个光线充足的上午,医生替他摘下眼罩,Beta睁开眼之后又很快闭上,任由一个很小的医用手电在他右眼前照射着,眼泪都出来了。   索性他是能感受到光的。   “恢复得不错,每天尝试着睁眼适应光线,定期复查。”   困扰了Beta很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Beta睁开眼睛,闭上,如此循环。   应忱没有送走医生,而是非常仔细地问了一遍Beta浑身上下的感受,哪怕有丝毫的不对,都应该全部交代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   他话里有话得非常明显。   Beta只觉得吵之外,并没有别的不适。   大夫的确技艺高超。   出院,回家养伤,回想Beta这前半年,几乎全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右眼能够清晰视物,是在手术后两个月。   其实并不会影响他刻意看什么东西,左眼能够做到,可毕竟是缺少了一定的范围,第一个看清的是闹闹,本来它在他怀里只有半挂满,突然低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它完整的身体。   猫舒展地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Beta伸手抚摸着他的毛发。   他告诉了应忱自己恢复了视力的消息。   应忱凑近Beta,检查了一遍,而后说:“明天去李先生那里复查一次。”   结果很好,Beta自己同样有预感的。   他提出自己想要去念书,之前他只有个很差的专科学校的文凭。   应忱那个时候正在吃药,刚喂了口水,吞咽下去后,皱眉问他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Beta头发真的有些长了,甚至扫到了肩颈,他总算养出点肉,身上的衣服是薄软的白圆领睡衣,靠着沙发肩胛和手臂的弧线明显,腿在沙发上盘着,闹闹就正好窝在他腿弯处,脑搭在他膝盖处,他像是在向Alpha确认:“那我应该做什么呢?”   像个真正的情人每天在家等着应忱吗?   应忱试图从Beta脸上找出他真正的意图,最后放弃说:“可以,把名字换了,然后沈斯会去办这件事。”   Beta嗯了一声。   应忱伸手将Beta捞在怀里,把他腰和胳膊都摸了一遍:“想要念什么?”   总之是顺了Beta的意,应忱得到了一个很温驯的回吻。   “不知道,随便吧。”   应忱想,大概Beta是真的无聊,于是给他办了个旁听的名额,可以自由进出陵市大学,他并没有要求Beta真的要获得什么学位证明,他想,如果能让他开心的事,他是愿意满足他的。 第42章 你想要我的命都可以   沈斯不愧是应忱手下效率最高的手下。   Beta很快拿到课表, 沈斯大概结合了他以前所学的传媒专业给他挑选的新闻学。   就连一些专业课沈斯也替他拿到了旁听的资格,Beta夸他厉害。   沈斯点点头说,应总是他们的名誉校友, 每年都捐很大一笔钱进基金里。   只是进去当个旁听生, 并没有太过超出原则的请求,校方当然非常愿意给应忱行这个方便。   Beta垂下头翻看课表说哦,他和新生一起开始听课,每天乘车在陵市大学和云顶之间往返, 应忱给他派的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有时候应忱下班回来看到Beta正在抱着电脑写作业。   Beta脸上的病气褪去, 黑发柔软,脸颊上终于挂了些肉,像是被养护得漂亮温润的瓷器。   这具身体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到底是受不了任何摧残,应忱大概也有这个意识, 同Beta说话都小心了一点,声音很轻, 充满慎重。   Beta也能感受到应忱尽自己所能地选择了委婉的措辞,虽然这种委婉委婉只是对于他自己而言。   他不再带Beta去做那些刺激的项目和极限运动找乐子, 那些都是Alpha精神亢奋的良药。   却是Beta崩溃的加速剂。   他们至少保持了半年堪称风平浪静的时光, 应忱仍旧高高在上地活着,可是那是对外人。   中间出现的小插曲,就是Alpha的一次易感期。   Beta那天醒来的时候, 发现应忱这天没有如同往日那般去上班, 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发问, 而是抱起闹闹,给阳台上花浇了水。   回到客厅, 应忱将早饭端在了餐桌上。   “阿姨今天不会过来。”   Beta抬头看他:“为什么?”   应忱非常有准备地提前吃药,寒朔给他的新药很有用,打抑制剂,他克制自己,双手投降朝Beta展示自己的无害。   Alpha撑着椅子,对Beta说:“可以陪我度过易感期吗?”   Beta就那样看着他。   应忱承认自己有些紧张,聪明的人不会让自己深陷被人选择之中,他早就是个愚蠢的凡人。   他们明明是平视着,可应忱早就觉得自己仿佛在Beta跪地乞怜,那年他满身是伤,跌跌撞撞地走向Beta的居住所门口。   他想,那个时候Beta既然决定救了他,为什么不可以挽救得他更久一些,将他的一切不堪,阴暗都接受。   心理医生说应忱是异想天开。   没有人可以强迫另外一半接受不可能接受的那一面。   强迫的恶果他早就领教。   无所忌惮,横行霸道的应忱于是学会收敛,学会伪装,不再作恶,他允许Beta有兴趣,有自己的社交圈,有看外面世界的自由。   他俯身,伸手抚上Beta的侧脸,低声带着恳求:“Xavier,能不能陪我度过易感期。”   不会疼,不会再有痛苦,有随时停止的权利。   与此同时Beta手心被放上了一管抑制剂,   Beta抬眼盯着他的脸,反问说:“你想亲我吗?”   那双眼澄澈漂亮得如同琉璃,应忱仿佛受了蛊惑,凑近了说想。   Beta却伸出手掌贴上了应忱的唇,半垂的眉眼都透着冷意,却无端让应忱浑身发热:“你知道亲上来的代价吗?”   应忱偏头,将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掌握住亲吻,眼神痴迷地说:“你想要我的命都可以。”   Beta笑了,他伸出手勾住应忱的脖子:“你说的。”   应忱将人打横抱起,Beta整个人被压进被褥里,太急了,Alpha连门都未合拢。   闹闹好奇在门口张望,然后很快就被房内浓重的Alpha信息素吓得逃蹿离开。   Beta成了床上占据主动那个,后颈也成了禁区。   只要Beta轻飘飘的一句你是不是其实特别想咬的是Omega的后颈,应忱看着Beta偏头露出的那道伤疤,能惊出一身冷汗,于是那个黑色的止咬器在床上是比套还不能被忘记的存在。   他只是怕自己忘了。   应忱很忙。   从公开宣布同何家解除联姻后就一直很忙,懂事大会应忱给出了一份漂亮的报表,堵住了很多张嘴,后来几轮会议下来,几个部门都雷厉风行地纳入了他的麾下,姓应的不姓应的,都讪讪不再去触这位应总的眉头,作为母亲的赵韵璇,在那场会上露出的笑意并不是很真心实意。   从自己手掌上羽翼丰满,学会了飞翔的小鹰,凶狠反啄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母亲。   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应忱三个月里有时候会休息一天,那一天里他会抱着Beta两人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一部电影,大多时候应忱坚持不到结束,就会靠着Beta的肩膀睡觉。   Beta换了名字,中文名叫宋慕晨,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讽刺,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大家以后可以叫我Xavier。   他有时候会听一些公开演讲。   关于陵市特邀的社会活动家南素心的关于ABO平权讨论会。   Beta坐在底下看着台上穿着一身素白西装的Omega优雅至极,连岁月都仿佛优待她,眼角的纹路不是苍老的印记,而是气质的增色。   好像她一直站在象牙塔中从未出来过。   Beta出行都有司机,因为要保护刚做手术的右眼,所以大多时候在外面只能戴墨镜,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看上去冷冷的,他身上穿着的衣物都是质感极好的牌子,和普通的大学生形成天然的不同,他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善意,人类对钱权的仰慕却是与生俱来的,并非出于贪婪,而是一种对更好生活的渴望,一种对未知世界的向往。   人遇到遭遇困境,陷入绝境时,往往会发现,不会有帮助的,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所以顺利的人会一直一帆风顺,而倒霉的人则会一直倒霉到不能承受那天。   宋慕晨不是宋闻璟,他没有永远走不出的潮湿冬季,没有困住他的翠谷镇,有的是应忱自愿献上的金钱,时间。   第一学期的课程结束之后,应忱带着Beta重新去了一次蓝梦岛。   他们在洒着阳光的细腻沙滩上牵手漫步,海风轻拂,带来一丝丝咸涩的气息。   他们享受美食,美景,在海边小型的音乐会上交颈抱在一起摇晃着身体。   有一次应忱去帮Beta拿落下的帽子,回来就遇上了一个Alpha向Beta搭讪,Beta还朝他笑,应忱脸瞬间就黑了。   Beta看见他回来了,还主动跟他介绍:“这是Even,他是潜水教练,很有意思的工作,这是应忱。”   应忱挤不出笑容,他看着Beta的笑只觉得扎眼,那种阴暗的想法又升起来了,他真想把Beta锁在家里。   只能他一个人能看到。   只是应忱。   什么前缀都没有。   Even主动伸手朝他打招呼。   应忱克制住想打人拉着就走地冲动,勉强和人打了招呼,那笑容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   Beta想喝橙汁了,让应忱去给他买。   回来的时候,应忱听见Beta和那个该死的Even在聊天。   “我以为那是你男朋友呢?”   “不是呢?”   “那是什么?你们看起来很亲密。”   “他是我的……”Beta像是停顿了一下,而后说,“sugar daddy。”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应忱突然就想起第一次他们来蓝梦岛的时候,多带了个电灯泡沈仪臣,他本意不想带他。   被沈仪臣一句二人世界说得皱眉头,说你愿意来就来。   那时他拒绝承认某些事实。   他墨镜忘带了。   沈仪臣问他喜欢上了Beta了吗?   应忱怎么说的。   ——“没有的事,我只是不想看到那张脸过那样的生活。”   应忱只觉苦涩,清晰地感受到了报应两个字。   Even愣了一下,他们又交谈了没多久,应忱端来橙汁,在Beta脸上落下一个吻。   等两人回到酒店。   刚打开门,应忱把Beta抵在墙上,扣住他的手,问他:“只是应忱吗?”   “……不然呢?”   应忱盯着他,突然把脸埋在他肩窝处:“你就折磨我吧。”   应忱为了圆自己的谎,说再也不会带Beta出海了。   夜幕降临,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敞开着,海浪的声音隐约传来,月光透过窗帘,他们在那张大床上肆意做//爱,好不快活。   应忱也见过制作手工艺的小摊,周边都是情侣在做,Alpha挺感兴趣的,Beta却说没什么好逛的。   应忱不开心也不能表露出来。   直到回去一个月后,应忱请教那个萨满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Beta恢复一点以前的温柔。   萨满在电话那头告诉他,收集几样Beta的旧物而后寄给他,最好是贴身带过的。   应忱于是去闹闹的房间寻找以前Beta的旧物,拉开几个抽屉,他想大概有以前Beta戴过的手表或者眼镜之类的。   在最底层却看到了一个小黑盒子,上面写着日期,是几年前,应忱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和他在蓝梦湾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拿起来,肉眼可见不是Beta的尺寸,非常轻易地带进他的无名指的时候。   应忱想,原来是他的尺寸。   还有一颗被他弄丢的真心。   二十八岁的Xavier,生日那天,在结束与同学的聚会后,走出会所。   今日的生日派对甚至是应忱替他筹办的,“鼓励”他去社交。   今日司机却没来。   依靠在车旁的是穿着黑衬衫马甲的应忱,身高腿长,比隔壁包间走出的男模还要养眼几分。   夜幕已落下,云顶静谧亮起灯。   Beta回到家,打开房门,就看见门口堆着一簇簇鲜艳的红玫瑰。   花朵鲜嫩缤纷,上面还有水珠。   满屋子的花,甚至连墙上都有,让人怀疑这是误入了什么仙境,地上只留出唯一一条道,角落还有巨大的毛绒熊玩具,上面亮着温暖的灯,客厅中央一个巨大的圆形羽毛灯笼垂落下来,Beta走近了,才看见它其中托举着一枚戒指。   那是应忱在一个拍卖会拍下的宝石做的戒指。   蓝色的宝石像是海洋之心。   应忱在他身后问他:“喜欢吗?”   Beta不说话。   应忱拿起那枚戒指,半跪在Beta面前,光线明亮柔和,照得Alpha脸上都是柔情蜜意,他说:“可以不只是应忱,而是变成未婚夫吗?”   “我是Beta。”   “我知道。”   我此生将会违背本能和疾病爱你,至死不渝。   不知何时,Beta的眼中落下泪水,像是水晶石,应忱惴惴不安,就在觉得毫无希望的时候。   Beta伸出手了。 第43章 应忱的名字前,是可以加上‘未婚夫’这三个字   Beta的手指纤长白皙, 仿佛能透过肌肤看到淡淡的血管。   那枚蓝宝石戒指被应忱套了上去,因为太过紧张第一次竟然偏了,宝石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被摘下, 镶嵌在了Beta指间。   Beta指尖弯曲,落在那枚戒指上,他的允许就是答应。   表示从那以后,应忱的名字前, 是可以加上‘未婚夫’这三个字。   Alpha的心跳在那一刻加速,仿佛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声音, 他起身擦掉Beta的眼泪。   “Xavier......”   他双手捧住Beta的脸,亲吻他的额头,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好像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吸入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我发誓……我会永远……永远……”   最后几个字被应忱吞了进去。   鲜花簇拥中,散发出淡淡的芬芳, 仿佛是精心编织的地毯,铺展在两人的脚下, 他们相拥在其中, Beta依偎在Alpha的怀中,脸颊贴在对方的胸膛上,盯着无名指的戒指。   应忱原本计划请一支乐队, 后来觉得没有任何音乐能够比得上此刻的心跳声, 没有任何声音能够打扰这份纯粹的宁静。   沈斯接到成功的指示,犹豫了十几秒才将信息转发出去。   群里都在祝贺应忱。   云顶周围不让放烟火, 不然今晚还有表演。   沈斯在云顶楼下,看着那一层的灯光特别亮, 直到熄灭。   其实对于这场求婚,他们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   特别是当初随着应忱去往翠谷镇的手下,表示不评价,别的不肯多说一句。   应忱求婚成功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人的身份,第二天他本人无名指戴着一枚戒指出现直接坐实了猜测。   那个戒指有人拍到了都在一本正经地分析是出自哪个设计师,不过没人敢太近,都是隔着车玻璃或者一段距离拍的。   结婚其实这就是蓝梦岛一百八连盒打包价。   应忱本人性格和能力双重叠加下原本各种热度本就居高不下,一个原本内容平淡的论坛因为有应忱的出席,占据头版的篇幅都会增多一些,他是话题人物,财富板块的明星,那张脸扛得住特写镜头。   如今记者已经不搞围追堵截那一套了,而是马不停蹄地致电到财团总部。   得到的回复说是的,他们应总已经求婚成功了。   而后就有人爆出了应忱和他的疑似求婚对象的合影,两人带几箱行李,坐一架商务飞机度假的照片。   画面里男子戴着墨镜,头发有些长,站在那里,仿佛一幅静默的画,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肤色白皙如雪,脖颈间系着一条丝巾,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样看单纯看不出他是Omega还是Beta。   他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线条简洁的浅色风衣,内搭一件纯白色的亚麻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袖口随意地卷起,修长的手指握着登机牌,给人一种生冷的感觉,像玉石,冰冷,却又隐隐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应忱随时都将人抓到身边,他低头同人说话,近得离谱,跟平日里各种场合出现的高傲目空一切的继承人完全不一样。   透着讨好和诱哄。   而且全程都是应忱一头热在说话,还低下头拿着手机给男子看什么,因为度假,所以只穿着休闲装,那个男子只是时不时点点头看上去   于是任谁看,反而陷得更深那个是应忱。   察觉到有镜头,应忱皱眉看向举着手机的人,而后将身边人搂在怀里,手掌挡住身旁人的脸,保护意味相当明显。   他们这种人身边都是随行保镖的。   提供照片的人说他当时是被提醒了,所以隔了几个月才发出来。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讲昨日留的随堂作业。   Beta撑着下巴修改着稿子,孟凡期突然发给他一则新闻。   Beta点开看了一眼,没说话。   孟凡期是Beta在学校交的第一个朋友,应忱的人把他调查得很清楚,书香世家,父母都是法官。   Beta在应忱的桌子上看到了那个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来看,孟凡期的生平都在那上面,应忱虽然觉得没什么不对,但大概知道现在说别的没用,只能道歉。   “你只会说对不起,也不会改。”   应忱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把文件袋扔进了垃圾桶里说:“我没看。”   他伸手把Beta搂在怀里:“满意了吗?”   “这是你吗?”   孟凡期问他。   Beta说是。   孟凡期没说什么。   Beta来来回回翻看着那几张图片,而后对孟凡期说:“豪门不好嫁,你看我现在不是需要被包装一下吗?”   孟凡期而后搜集出了几个关于应忱的花边新闻出来转发给他。   Beta全部都游览了一遍,看不出他的大悲与大怒,仿若只是看一些平淡往事。   “我知道啊。”   Beta就像是陷入热恋中给花心男友找借口的愚蠢人类,一脸他遇见我就不这样了。   孟凡期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些花边新闻却在下午的时候就开始大批量被删稿,而后关于Beta的一些消息开始被慢慢铺出来,很难不说背后有人操作。   有人透露出应氏财团继承人的未婚夫是陵市大学的高材生,之前在国外进修,撇去了宋闻璟原本自带的不堪和落魄,字里字外都表示两人十分般配,两人多年感情稳定,所以决定踏入人生的新阶段。   以前关于应忱那些绯闻都是莫须有的报道。   当初发稿,如今被勒令删稿的报社都摸不准发号施令的人,但还是要听命行事。   应忱那段时间视察一个新项目的启动仪式。   接受采访的时候,他从容不迫地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想了片刻,眉头便舒展了些许,他微微笑了笑,说:“这不是什么设计师做的,我爱人亲手做的,意义非凡。”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是从朋友开始的这段感情。”   “求婚没什么契机,”应忱的语气轻松,开口道,“只是觉得时机到了吧。”   好像那个把每个细节都严苛到极致,甚至在求婚前几天彻夜难眠的人不是他一样。   记者又询问起Beta的性别。   应忱开口说:“Beta和Omega又有什么关系,真正的爱是可以克制信息素本能的,我不是没遇到匹配度很高的Omega,都不如他让我心动。”   多深情的表白。   面对镜头,Alpha侃侃而谈更多,使他每句话看起来更逼真。   这份回答也是出自应氏的对外通稿,避免了任何有情感插足的说法,毕竟不会有人对一个私生活复杂的人有好的观感。   又被问起之前解除婚约是否存在内情。   应忱说:“只是和何小姐性格不合适,我觉得停在这里对大家都好。”   采访就到此就结束。   Beta并不清楚对准他的镜头,他每天来往于两地完成学业。   期中考试是一份采访作业。   本来Beta是可以不用完成的。   但是他很认真地准备了。   应忱洗了澡,刚躺在床上,就感受到了Beta看着他的眼神。   “怎么了?”   宋闻璟话没说完,Beta放下电脑:“我想让你帮个忙可以吗?我们有个作业是关于一份采访,你可以帮我引荐一下南素心老师吗?”   南素心?   何诗琪的母亲。   应忱觉得新鲜,挑眉就答应:“可以。”   仿佛对他而言就没有什么难的事。   Beta刚要说谢谢。   应忱:“有条件?”   Beta皱眉要下床,应忱忍不住把人揽住笑道:“你这是求我的态度吗?我就是今晚不想戴止咬器而已吗?可以吗?” 第44章 他成了真正的Xavier   如果应忱目前最讨厌的东西, 那就是非止咬器莫属。   理由很多,被束缚,感到被削弱, 不适, 甚至疼痛,这都不是最主要的,而是每当关键时刻,就算身体相连, 距离近在咫尺,气息交织, 可是冰冷的金属横隔两人之间。   Alpha觉得焦躁与不安,他渴望那份亲密,渴望感受对方唇齿的温度和柔软,但Beta对此很抗拒。   应忱曾经劣迹斑斑, 暴力和不可预测的行为,虽然Beta记忆不再, 但仍旧对他始终保持着警惕,有时候Alpha都觉得这是一种惩罚。止咬器是Beta坚持让他佩戴的, 以确保在任何情况下, 他都无法伤害到他。   那一次在昏黄的灯光下,Beta躺在柔软的床上,呼吸急促, 眼睛微微闭合颤抖, 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应忱抚过他的锁骨,然后停留在他的肩膀上扣紧, 手掌也轻轻覆盖在Beta的腰间,感受到身下人的身体的曲线和温度。   Beta的手指不自觉地抓住床单,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嘴唇也微微张开,身体也随着Alpha的动作轻轻扭动,仿佛在回应他的每一个触碰,皮肤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手臂也环住应忱的脖子,手指轻轻插入Alpha的发间   表情很沉迷沦陷。   应忱那一刻特别想低下头,吻上Beta的唇,一定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蜜糖,他低下头,试图靠近Beta的唇,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手指不自觉地移向止咬器的扣环。   就在这一瞬间,Beta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如果你摘下它,”Beta的声音仍旧带着一丝沙哑的质感,可以耳语般轻柔,此刻却透着冰冷,“那就马上从我身体里出去。”   应忱的胸膛起伏,低眉顺目地说:“我没,刚才松了,我调整一下。”   Alpha也不是想咬后颈。   只是想接个吻。   身体可以在欲望的驱使下不断靠近,但连一个吻都无法得到,这种感觉很怪异,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应忱心头。   应忱帮忙牵线开出的条件就是今晚可不可以取下一次止咬器。   Beta坐在床上,细长的眼眸微微蹙起,像一泓清潭,带着打量探究,应忱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瞬间坐直了身子,像是一棵在风中傲然挺立的松树。   应忱给自己辩解:“我一直有稳定吃药,只是少了一位抑制性//欲的药,我能控制自己,试一试好吗?”   Beta仍旧没有太大信任,挑眉看他:“换个条件。”   “只有这一个了?真的不可以吗?明明以前你什么都答应我的,你真的变了。”他还怪起别人来了。   应忱凑过来试图蛊惑Beta,说绝对不会越过雷池一步。   “不行。”   从前的轻而易举,到如今的高不可攀。   落差不是一点点。   应忱心想,他这两年反正是把所有的脸皮都往Beta脚下放,什么尊严高傲早就抛之脑后,赵韵璇冷哼说没生过他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他贴过去,温热的唇贴着Beta的侧颈,搂着人的腰,眼里的真挚都快露出来了:“真的真的,就今晚,宝贝Xavier,你也知道找差点成为我丈母娘的人帮忙,我的处境多么尴尬?”   “心疼心疼我呗。”   Beta极其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说:“也可以成为你的丈母娘的。”   应忱抬起手,轻碰了一下Beta的下巴,低头吻住他,推不开Alpha坚实的胸膛,他被吻得呼吸急促发热,然后被一把压到进大床里。   Alpha很珍惜地吻他的唇,往下吻到脖颈,隔着衣服做些不能描述的事,房中灯光昏暗,Beta被这样温柔的对待也没放松警惕,张开嘴由着应忱进来的同时表达自己的意见:“如果你不帮忙就算了。”   应忱撑起自己,似乎无计可施,收紧手臂,把脑袋埋进Beta后脖颈,大手捉紧他的手指。   “我没说不帮忙。”   月光盈盈。   有人输得一塌糊涂。   落得一个筹码都没有。   南素心这日工作之后休息,有人带了两个人进来,说是负责采访的,她抬眼看见那人的眉眼的时候,有一瞬间愣住,思绪拉回从前,那时哄一个伤心欲绝的几岁小孩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她骗他需要出差,而后再也没回去过。   “南老师,你好,我是今天负责采访你的工作人员,你可以叫我Xavier。”   孟凡期没想到应忱真的替他搞定了南素心,采访对象是亚联国知名社会活动家,他们这个作业无异于会完成得非常好。   虽然他经常质疑两人根本走不到最后,可是应忱那么大一个公司负责人会抽空带Beta出去旅游,下课也会亲自来接人,甚至还会请他这个所谓的Beta朋友吃饭,孟凡期想起那顿饭,陵市最好的地段,价格高昂的食材,静默的时间过长,还是应忱问起他毕业的打算。   孟凡期说他以后会当记者。   成为一个调查记者,揭露重大社会问题和内幕是他从小的梦想。   Beta和他碰杯说他一定会实现自己的心愿的。   应忱对外表现得太像个人了,让孟凡期放松了警惕,因此把Beta迟钝好骗这个设想给推翻了。   南素心面上的表情收了一些对他们说:“请坐。”   孟凡期整理了准备的提问稿,他很快问完了前半部分,都是关于一些平权问题,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   等他偏头看向Beta时,发现他的神情还处于散漫状态,下一秒,用胳膊戳了戳他。   Beta没有立刻提问,而是翻了一页纸,开口就是一定会被大众批评为毫无价值,且具有性别歧视的话题说:“南老师这样忙,家里人都支持的吗?“   南素心的声音如同她本人名字一样,素雅平和:“我的家人当然是很支持我的,就像我支持他们一样。”   Beta闻言露出一个笑说:“是吗?南老师有一个女儿是吗?”   孟凡期低头看了一眼纸稿,几不可查地皱皱眉。   Beta问的问题跟他们原本计划的毫无关系。   一个成功女人的家庭至少在媒体那里是夫妻和睦的,问到女儿更深的问题,南素心却很介意了,对两人说:“这跟我们今天演讲的主题有什么关联吗?”   Beta满脸都写着纯粹的对此类消息的不满,甚至咄咄逼人,之前从未有过,他说:“没什么关联,单纯好奇罢了。”   南素心看向Beta,疑惑得眉间微微拧起,而后重新开始提问了稿子上的内容。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南素心询问了一句Beta是哪里人。   “我是国外长大的。”   结束之后。   孟凡期忍不住开口问Beta说:“你刚才很不对劲。”   Beta把电脑放进包里,看了看表有些任性地说:“你不知道吗?南素心是何诗琪的母亲,我单纯讨厌姓何的。”   Beta说完之后,就说应忱要来接他去吃饭去了,拎着包离开了。   他如今已经完全融入了Alpha的世界,不管是社交圈还是生活习惯。   属于“宋闻璟”的印记在他身上残留得越来越轻。   他成了真正的Xavier。   被应忱用财富和宠爱堆起来的宋慕晨。   经此之后,孟凡期觉得Beta其实很不成熟,他觉得他确实只想在大学里镀一层金,积极学习也只是想增加一些在别人口中的好心想,而后风光嫁给家底丰厚的财团继承人,他有时觉得Beta是聪明的,如今才觉得那不过是他执着于竞争的手段,本质却是“娇妻”本性。   那之后孟凡期有意疏离,Beta看上去对修复友谊一窍不通,两人就此暂停在了这里。   Beta渐渐有了新的朋友。   全都是可以在繁星点缀,派对火热,停着豪车在庄园前,形形色色穿梭的衣着鲜亮的人物。   孟凡期依旧学习刻苦追求着自己的梦想,两个人至此没有什么交集。   Beta和应忱那场世纪婚礼孟凡期是收到了请柬的,他记得是陵市最大的展览会场,宛若一个巨大的城堡,中央巨大的音乐喷泉随着悠扬的乐声水花起舞,整个宴会中央奢华得离谱,侍从手端香槟在人群中穿梭。   孟凡期当时已经毕业,在一家报社实习,每天睁开眼就是被打回的稿子,黑眼圈很重,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选的路是否正确,有一天在一堆废稿里发现了一张印着烫金蓝色底纹的请柬,打开是应忱和Beta的落款,会场跟他迎面相撞的人,皆是眼熟的社会名流。   身边有人说:“听说那位应总连婚前协议都没签,如果他们离了婚,那个Beta岂不是是最快跻身富豪榜的人。”   其他人皆附和,又说看不出应总也是会被爱情蒙蔽双眼的人,又可惜那人怎么不是自己。   正门大开,里面传来悠扬的钢琴声,知名钢琴家与小提琴家喷泉的一角台阶之上忘我演奏,冷白的大理石地砖倒映,穹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晶灯,玫瑰花瓣漫天飞舞,Beta身着雪白的礼服,在二楼与他的Alpha丈夫在神父的祝福下交换戒指,周遭太过梦幻,足以容纳世上任何人关于纸醉金迷的幻想。   孟凡期突然觉得被邀请得有些受宠若惊。   可是却又是一年后,孟凡期有一日开着车因生活所迫在跟着最新拿着又一个大奖的影帝陆青筠,传说他隐婚多年,却一直无人拍到他的结婚对象,可见他将人保护得多么严密。   他躲在那传说中寸土寸金的云顶住宅外,调整好相机,对准了进进出出的车辆,突然一辆黑色豪车停在了他面前,车窗缓缓下落,露出后座上戴着墨镜的人脸。   那个被称作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将一沓资料递到在他面前,笑着对孟凡期说:“你的梦想还在吗?” 第45章 真的不一样了   “Xavier, 你老公来了——”   Beta被身边的人逗得笑得停不下来,听见有通风报信的声音传来,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眨了眨, 盯着门口。   果真没多久, 云水会所三楼的包厢门被推开,Beta抬手推开身边的人,门口的应忱出现的时候,一时间大多人都一时停住动作, 眼睁睁看着应忱走进来抓住沙发上Beta,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将外套脱下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作势要把人带走。   Xavier喜欢跟他的朋友出去玩。   这是他们结婚后才有的陋习。   在应忱来之前的半个小时,包厢内还有人跳脱衣舞,是其他人带来的Alpha小明星,肩宽腰窄, 还练了腹肌,起哄的声音不断, 还有人上前往他的内裤里塞现金,令人哭笑不得。   幸好Alpha进门前, 几乎所有人都衣着完整。   不然今夜云水不得安生。   Beta抬起胳膊搭在应忱肩上, 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带着微醺的酒气喷在应忱脸上,Beta伸出手指亲昵点点他的脸颊, 声音带着沙哑和天真:“老公, 你回来了。”   说罢便埋在应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像是睡了过去。   好像他们没吵架。   应忱看着怀中人身上那件贴身的白色衬衫,中间挑着纹路繁琐的蕾丝, 不过依然遮掩不住底下的曲线,他莫名觉得心头无名火在烧。   他去北美出差一个星期, Beta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   吵架的主题依旧是Beta吵嚷要独立。   应忱不明白,他给Beta的那些东西究竟哪样可以让他出去供人使唤,低三下四能挣得到的。   Beta说他的生活不能只围着应忱转,他也要有自己事业和重心。   应忱不太想重蹈覆辙,起码上次他采纳了Laura的建议,最后就是Beta结识了不该结识的人,生出不该异想的心,造成了差点不可挽救的后果。   如今虽说对他冷一点,可是默认身边只有他,也不是光是他服软,Beta也会对他说好听的话。   他世上再没有亲人,求婚结婚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两人意见不合,恰好出差的时间安排到了这里,应忱让Beta好好在家反省一下,何必去做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事。   之前坐着离Beta最近的一个陪酒,被应忱一身杀气吓得厉害,被他一盯,结结巴巴说他就是喂Xavier吃了几块水果,他是不敢碰应夫人的。   他们都听过应忱的大名。   应忱扫了一眼屋内其他人,全是些熟面孔,属于发情期老公都不会回家的深宅怨夫,他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哄他开心,满足他,所以他对Beta和这些人玩的意见很大。   他刚把人抱着下楼,突然一道女声叫住了他。   亚联国财政副部长的夫人,是个极其漂亮的Omega,他熟练地说了一些让两人千万不要拌口角之类的客套话,随即表情微妙地开口道:“你不要怪Xavier总是出来找我们玩,你们忙事业,我们作为家小要支持你们,可也总要找些乐子,Xavier又是个Beta,也没有个孩子让他打发时间,他也很寂寞的。”   把Beta抱回车上,在短短半小时的车程中,应忱盯着枕着他大腿睡得安稳的Beta想,不让他出去就只能出去玩。   沈仪臣因为Beta的事鄙夷了应忱许多年。   他对应忱说:“你怕他太累就直接安排进应氏里,找个光鲜却没有技术含量的部门,每天送送文件找点事做。”   应忱站在阳台,看着被风吹动的兰草,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差点抽了小半包烟,听到这个提议,说他未必愿意。   沈仪臣:“几年前的宋闻璟也许不愿意,现在的Xavier都学会在云水点男模了。”   应忱很烦其他人提起这种事:“那只是去年我们吵架了,他故意气我的。”   “应哥,”沈仪臣突然开口,“你这样会越来越喂大宋闻璟的胃口的,就算几年前……”   应忱掐灭香烟强调说:“宋慕晨。”   “行,慕晨,慕忱,你可真够自恋的。”   “少说废话。”   “你这样毫无底线地把人宠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能把应氏都吞下去。”   沈仪臣觉得应忱都快被那个Beta训成了忠犬了。   应忱回身看着客厅上摆着的他们的结婚照,那是他们在蓝梦岛上拍的,他摩挲着无名指上那个戒指:“我的就是他的,你在说什么?”   沈仪臣也是随口一说,不过实在没有应忱这样的。   “那他知道你的病……”   “他不用知道,他只要开心就好。”   沈仪臣哼哼两句:“他还不够快乐吗?”   应忱想,如果Beta够快了,那为什么他会看见他偶尔漏出忧郁的眼。   第二天Beta在一场微醺中醒来,低着头撑在餐桌上,应忱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他面前,而后松口说:“应氏品宣部副部长今年因病退下了,你要是想工作,去试试。”   “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   去年他们结婚的时候,赵韵璇作为应氏财团的非执行董事极力反对,如今的董事长是处于半退休的应忱爷爷,应老董事长开口允的。   财团模式下的董事会,应老董事长放权给了应忱,一般不出什么大的纰漏,他很少让应忱去他那里。   两人结婚的时候,应忱去过一次应老董事长养病的紫雨林苑。   回来后就风风光光筹备起了他的婚礼,其阵仗同他那一次订婚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付出的代价就是应忱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去年应氏的财报又创新高,投资的“全球供应链优化与贸易输出”项目,又赚得盆满锅满,跟应忱有私仇的经济评论家说只是运气,恰好赶上政策风口,与应忱本人的领导决策能力无关。   应忱听了这副言论,笑得轻蔑,说抱歉他结婚的时候没给对方送请柬,不过追悼的时候,他一定会让人送上花圈。   把人气得不轻。   应忱让Beta放心去:“安排一个人进去就影响不好,你也太小看老公努力那么多年,难道就光被那群董事拿捏了。”   Beta看着应忱在自己面前这张永远意气风发的脸,说谢谢老公,而后敞开自己的怀抱。   应忱的确没违背他的誓言,起码在寒朔眼里,的确值得一句违背本能和疾病地爱Beta。   迷宫计划被喊停,不过他从那场计划中得到了一丝灵感,通过拆分基因组,研制出了让腺体沉寂的药剂。   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腺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对于Alpha来说,是跟心脏一样特殊的存在,这样一个精密的指挥中心,调控着一切激素,不仅是生理上的重要器官,更是心理上的支柱。   它承载着是Alpha的骄傲与自信。   易感期内的激素失衡缺乏梳理的对象,于是只能让活跃的器官沉寂。   如同Beta一样,无法闻嗅到信息素的味道,体力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这个时期应忱格外虚弱,不再具有攻击力。   但他只会控制大约两天的时间,呆在他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和自己最依赖信任的人。   寒朔替应忱从手背注射进药剂,大约在两个小时内失去效果,那股冷淡的,Beta闻不见的香气慢慢淡去,让应忱觉得轻微不适,他伸出手,Beta握住了他的手掌。   寒朔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直到药剂慢慢生效,Beta的手绕过应忱胸前,像是在跟他拥抱,寒朔在他们有更亲密的动作片离开了卧室。   这个时候应忱需要一个可以给他抚慰的人,Beta就是他的梦寐以求。   应忱注射了药剂,不像之前易感期时那么神志尽失,但也很难提起精神,Beta躺在他身边,按着他的胳膊,像无言的鼓励。   他问应忱:“难受吗?”   应忱说:“难受。”   Beta于是更加用力拥抱应忱,手指的关节在Alpha脸颊上轻柔滑动,亲吻他的下巴喉结,而后贴在他的胸口处,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应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Beta走出卧室,合上门。   寒朔作为客人面前摆着阿姨递来的水,没有动过。   Beta笑着对阿姨说她今天可以先下班了。   瞿阿姨照顾他们很长了,于是对Beta对:“宋先生,锅里的汤您呆会和应先生温一会就可以喝了。”   等瞿阿姨走后。   寒朔自觉起身,Beta抵着沙发:“寒先生稍等一下。”   寒朔愣了愣,看着Beta。   真的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Beta的侧颈上,他在家里是不戴什么遮掩物的,虽然疤痕淡去,细看仍有余迹,寒朔还记得当初那个站在高台上,用锋利的刀刃对准自己的Beta,翠谷镇的风,卷起他的衣角,吹动他的额发,好像世间再没有能够打动他的东西,也没什么留恋的东西。   他站在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仿佛一不小心便会坠下去,手中的刀刃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颤抖,透着一股绝望与决绝。   他的面容苍白如纸,任凭面前之人说什么都丝毫没有松动,目光就那么越过祈求者,望向远方,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在告别什么,没有回头。   人落下去的时候,风声依旧,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的,只剩下那个沾满鲜血的芯片,和那把结束一切的刀刃。   寒朔竟然生出了悔意,挺不可思议的。   如今时隔一年,Beta用一种锁定猎物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开口说:“寒先生,你想成为你老师莫里森那样的人吗?” 第46章 给我生个孩子   莫里森, 何许人也。   一个时代如雷贯耳的名字,他的存在仿佛是天才与疯狂的完美结合。年少成年的他,二十出头便已崭露头角, 成为ABO信息素研究领域的翘楚, 思维如同狂风骤雨,不受任何束缚,常常在常人难以触及的领域中探索。   莫里森对信息素的研究达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   他相信,信息素不仅仅是ABO世界中的化学信号, 更是人类情感、欲望乃至命运的密码。   他的研究成果层出不穷,每一项都足以颠覆现有的认知。他说明信息素在不同个体间的微妙差异, 揭示了隐藏在人类情感背后的化学机制,信息素是如同是无形的丝线,将人类的命运紧密相连,这些微小而强大的分子, 携带着个体的独特印记,它们在空气中飘散, 使命就是寻找着与之匹配的另一半。   即使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也会在信息素的吸引下坠入爱河。这是一种本能, 如同磁铁的两极, 将彼此吸引,无法抗拒。   这种化学机制并非简单的配对,而是一种深层次的共鸣, 携带着个体的情感、记忆和欲望, 莫里森却剖析得更赤裸,想要量化的数据, 甚至不惜犯罪找了两个实验体,想要去触及真理的边缘。   他的论文被无数次引用, 他的观点被无数次讨论,可理解他的人寥寥无几。   寒朔第一次见他,是在他的实验室。   莫里森常常废寝忘食,不修边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寒朔当年作为他挑选的研究生助手进入了他一个人的禁区。   一个科学疯子,一个在信息素领域中独步天下的天才,一个脏名永远镌刻在科学史的丰碑上的罪人。   Beta此刻问他想不想成为他。   寒朔说:“我不太明白宋先生的意思。”   Beta看着他,他穿着柔软清爽的家居服,头发一直保持着当初出院的长度,眉眼里带着冷意,他俯视寒朔,走近,伸手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后颈处,低头开口道:“你从那个怀表里提取出来的DNA里发现了什么不是吗?”   “你不光是为了钱才替应忱做事的吧。”   “想知道得更多吗?”   寒朔才意识到自己背后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因为距离太近,他闻见了股橡苔和香豆素混合的木质底香的味道。   那是应忱的信息素味道。   他是Beta,他根本不懂全身都裹满一个Alpha信息素的含义,那是他们曾抵死缠//绵过的证据。   或许他懂的,但他如今一点都不在乎。   应忱需要占有,他需要仗势。   于是放任不管,以满足Alpha那不算隐秘的虚荣心,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寒朔抬头,就可以看见Beta微微突起的锁骨,那上面留有吻痕,无端端地变得情绪很低落。   他自己都不懂。   几年前的那只白鸦翅膀被废无法高飞而坠落,而后自愿化身雀鸟俯身钻进了罪魁祸首重金打造的金丝笼。   在塞伦蒂岛躺了几个月,所以支撑Beta再度睁开眼睛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Beta身体撤开,像是要给寒朔考虑的时间,他从花瓶后面拿出烟盒,就在要取出一根烟的时候,寒朔扣住了他的手腕。   Beta目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腕上,寒朔松开说:“吸烟不好。”   Beta的手很凉。   应忱的易感期缠缠绵绵了三日。   Beta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瞿阿姨炖的汤很不错,应忱被一勺勺地喂了小半碗,他抬起手按住了Beta的手背,轻轻往下拽说:“你陪我躺一会聊聊天。”   Beta让他等等,起身出去了,而后端了杯水进来。   应忱就着Beta的手喝了一口,他问了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居然睡了快接近五个小时,虚弱这类的话,他都不想再听,有种发自内心的自我厌弃感。   突然Beta靠过他很近,他表情就很快松动下来。   “去公司没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为难你,不过若是我母亲的人找你的麻烦,你别私底下吃亏不告诉我。”   Beta逐字复述应忱的话,而后撑起身子来,与他对视说:“我会认真做的,不会给你丢人的。”   应忱看着自己老婆认真的表情,心甘情愿地承认是很可爱。   “闯祸了也没事,”应忱想有他给他托着,能出什么事。   从前应忱陷入深层易感期的大部分情绪是暴躁且性//欲旺盛,如今是忧郁情绪低落。   专业人员一般建议是要进行安抚,给足安全感。   起初Beta不大清楚安抚是指什么,他没有腺体和信息素,后来在应忱缠着他重复了至少几百遍地你会离开我吗?   Beta才懂得这个安抚是什么意思。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应忱接受过专业催眠,毫不意外他是会忘记大部分易感期记忆,就如同他忘记他当初强迫过Beta一样。   而Beta断定应忱不会保留这部分记忆的原因,因为Alpha太要强,不会容忍这样虚弱不堪的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以前赵韵璇不允许应忱记住陪他度过易感期的Omega一样。   所以说真话假话的区别根本不大。   把人稳住就好。   易感期进入第二天,即使是服用了药物,也会想要做//爱,因为应忱吃过太多药,有些形成了抗体,效果就不再明显了。   应忱不再觉得随时有人闯入他的领地,失控地从保险箱里拿出枪支,而是从衣柜里拿出Beta的衣物,仿佛是堆积成一个临时庇护所一般,泪腺仿佛重新发育了一般。   Beta有一次只是离开很短的时候,回来的时候,他看见应忱抱着他的衣物在哭泣,嘴里说着:“老婆不要离开我,老婆你回来。”   实在有些夸张。   可那咸湿的水液的确是眼泪无疑。   寒朔说新型药物的确会成倍夸大某方面的情绪,抑制神经元的功效,比如会担忧心底最害怕的事发生。   因为体力受限,他们做得也不是很激烈。   平日里应忱恨不得把Beta退化的生殖腔撞开,幅度特别大,而且久。   如今甚至有些缠绵得磨人,换几个姿势慢慢来。   Beta会等到了之后,就推开他,偏头拒绝Alpha的亲吻。   很像在逗家里的宠物。   Beta有时会看着应忱哭泣。   没有人教他,可Alpha会为深层易感期竭尽全力讨好Beta,跪着在他面前低下头伺候他。   Beta第一次还抓住应忱的肩膀的震惊,后来次数多了就随他去了,等他睁开了眼,Beta看着他,会把他拉起来一些,像奖励一样吻了吻他的嘴唇,说:“今天有进步,没哭。”   应忱这个时候会有些害羞地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   有些像神经分裂。   几乎易感期在第三天就会慢慢恢复正常。   应忱会重新拥有清醒的神智和力量。   两人在应忱易感期前后同步进出医院的照片也被拍到过许多次。   所谓应氏财团继承人娶了一个Beta的事不是没有人讨论,社会风气如此,如果Alpha有更好选择,是绝对不会选择平平无奇的Beta作为婚姻对象。   人类两大无数无非是精神和□□,如果能同时满足两样,当然不会退而求其次。   信息素作为其中的介质就很好的满足这两样。   Beta比不上Alpha的精力充沛,思维敏捷,又比不上Omega的生育能力和信息素能力。   所以多年以来的观点,Beta只能在夹中间,进可做丈夫,退可做妻子,可无论是什么,都是第二选择。   唱衰他们婚姻的人不少,有人猜测甚至他们的婚姻撑不过两年,应忱于是很看重纪念日,他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包下了整层餐厅庆祝,还给员工放假。   所以应氏的员工倒是很感谢这位宋先生,那个时候网上风向都在称赞应忱的勇气,毕竟这样一个深情多金,为了所爱之人反抗家人的Alpha,难免会让一些人上头,正好又澄清了关于当初谣传他身患信息素狂乱症的新闻。   毕竟哪个患有信息素狂乱症的Alpha敢娶一个Beta。   纪念日的时候,陵市江岸燃起极为绚烂美丽的烟花,众人纷纷涌到外面看烟花。   后来才知道那是应忱授意让人点的,足足两个多小时,价值几千万的烟火就那么烧出去。   有人笑称如果应忱是国家总统,恐怕要把他结婚纪念日设为特殊日子,让全国的人都记住他的Beta。   Beta第一天入职应氏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他的工作也相对来说比较清闲,Beta不可能一上任就做出更改品牌战略或是品牌形象的事,这还轮不到他,所以日常工作就是维护与媒体的关系,策划和执行品牌宣传活动,确保在主流媒体和社交媒体上的正面曝光,审核关于新闻稿、宣传片、社交媒体的内容等等。   应忱的目的就是不让他累着,也不能太闲着。   Beta花了两三天就熟悉了基本工作。   他不能和其他员工一起去用餐,虽然他很想,瞿阿姨会每天给他送上来。   Beta在上班入职一周后,就收到了来自顶楼办公室的第一次传信,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他顶着不少目光缓缓登上了应忱的专属电梯。   沈斯将他带到门口就出去了。   Beta走进去,应忱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站在办公桌后,朝他招招手。   刚一靠近,应忱就将他拉到身前,Beta被吻得唔一声仰起脸,Alpha的吻火热,手掌瞬间扯开他的衬衫,顺进去抚摸他的腰。   Beta被摸得腰都软了,站不稳靠在男人怀里,衣衫凌乱露出雪白的肩,甚至后退了好几步抵住了身后的落地窗才站稳,茫然看着应忱:“你叫我上来干什么?我还要工作。”   应忱盯着Beta的唇被吻得水光潋滟,意犹未尽舔舔嘴唇,突然觉得让Beta进应氏真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他的成就如果可以找人分享,那只能是他的伴侣。   应忱握着Beta的肩让他转身,双手撑在他身后,让他低头去看。   从高楼望下去,连排大厦一览无余,金融中心的高楼群,宛如一座座巍峨的城堡,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他们就站在最高处,俯瞰着这片繁华,仿佛整个城市都在Alpha的掌控之中。   应忱把手放在Beta小腹处,这片钢铁森林的光与色彩全都落进他的眼睛,只听耳旁传来一道带着蛊惑意味的声音:“……给我生个孩子,只要她出生,就是这栋大楼的主人。” 第47章 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是吗?   应忱经过上次财政副部长夫人的话得到了启示, 如果觉得婚姻关系摇晃,那为什么不建立一个更稳固的三角关系。   Beta,孩子, 和他。   应忱以前没想要过孩子, 所以向来避孕做得很好,因为偶尔一次无套,他撞见过Beta吃避孕药吐得脸色苍白,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是反胃恶心。   他对于家庭也没什么概念。   父母很早就分居, 他很小就去念了制度严苛的寄宿学校,若不是因为生病, 可能会过更长的寄宿生活。   很早很早之前他参加一个宴会,他记得林泽明说过一句话说,只有老婆才是自己的。   应忱那个时候不太懂,在他眼里Beta一直是他的, 后来结婚了才知道,原来人真的会为在婚姻中产生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那就是对伴侣的完全占有和掌控。   应忱能提到Beta的场合很多,商务会议中, 可以适当地提到Beta对他的支持, 公司团队建设年会上,可以分享一些与Beta的趣事,增进下属对他的亲近感, 社交场合可以提到Beta的兴趣爱好或最近的家庭活动, 比如,我老婆最近迷上了烘焙, 社交媒体可以分享一些与Beta的日常生活或旅行照片。   有一种仿佛Beta已经成为自己身份的一部分,甚至是自己存在的一种证明。   公关关系经理表示, 应忱这样很好,成家的成功男性在不同场合提起自己的老婆,不仅可以展示他们婚姻的幸福和稳定,还能体现出他们对于家庭的责任感和对伴侣的尊重。   应忱还跟Beta提过,他们公司的公关经理能力不错。   但没过多久,公关经理又有些含蓄地跟应忱提,太过频繁的分享也不好,会显得不自然、不真诚,过度炫耀或显得过于依赖婚姻,现在外头的人都叫他妻管严。   应忱又觉得公关经理懂个屁。   想要个孩子之前,应忱咨询了很多人,他之前内心有些抵触,因为他们一起养的那只肥猫,就分走了Beta很多注意力。   得到的回复是孩子的存在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稳固婚姻的作用,有了共同责任,共同目标,就多了共同话题。   孩子的存在会让夫妻双方感受到更大的家庭责任,从而减少离婚的念头。   应忱侧过头,仔仔细细看Beta的侧脸,看着便忍不住伸手去摸:“如果孩子像你就很好。”   Beta退化的生殖腔的确可以孕育生命,不过要比普通Omega要辛苦一些。   现代生育辅助技术高超,只要Beta点头,孩子明年这个时候大概就能办满月了。   “怎么这么突然?”Beta低声问。   “突然吗?我们已经结婚了一年多了,孩子的确可以纳入计划之中了。”   Beta转过身,开口道:“Beta生出的孩子,大概率是也是Beta。”   应忱眼神称得上平静,而后唇角只很不明显地勾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Beta笨,他把手指插进Beta手指的缝隙间,握起来:“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Alpha这样讲。   好像曾经没从他嘴里说出那不过是一个Beta这种话。   “一个有我们血脉的孩子,Xavier,你不觉得很好吗?”   应忱嘴里勾勒着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Beta面上在笑,可指尖的温度却褪去,任凭Alpha怎么都暖不热。   “确实不错,可是我的身体……老公,生孩子会不会大出血?我会不会死掉?”   Beta提到血的时候,眼神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将应忱吞没,剥夺感官,让他一下子回忆起了什么,瞬间脸色苍白,脑中好像自动出现Beta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身下的鲜血如同一条红色的河流,缓缓地蔓延开来,染红了洁白的床单,也染红了应忱的视线。   隆起的肚子就像藏着什么怪物,让Beta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Beta像是疼惜地摸了摸应忱的脸,说老公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下午沈斯敲门进来递交汇报文件的时候,随即一愣,他发现Beta还没离开,他坐在沙发上,快入夏天了,Beta穿着一身薄厚适中的休闲西装,酒红色打底,将脖颈处包裹得极好,衬得他肤色更白。   他还是很在意那道疤的。   而应忱正枕着他的腿,脸就贴在Beta的小腹处,像是寻求抚慰的小兽。   桌上放的药瓶打开了的,显然是又犯病了。   类似的事近一年来很频繁,Alpha情绪失控,只有Beta是他的药。   Beta让沈斯放下文件,而后自己拿了起来,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应忱的头发说:“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生孩子的话题因为应忱突然犯病暂缓搁置。   没过几日赵韵璇出差回来,便回公司开会,高跟鞋在光洁的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线条流畅,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她的秘书紧随其后。   从小被精英培养的Omega气势凌厉,自带一股无形的气场,所到之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了几分。   她的到来,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而正是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隔着一扇玻璃门跟她打招呼的Beta。   赵韵璇在应忱办公室呆了足足一个下午,快六点的时候,总裁办的内线让Beta上去一趟,刚好就与离开的赵韵璇擦肩而过。   她看着Beta说:“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祸害我儿子的。”   Beta觉得好笑,看着她:“赵董,你好像说反了。”   赵韵璇离开以后,Beta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打开应忱的办公室,只见办公桌上的文件被扫在了地上,应忱坐在椅子上见Beta看向自己。   “过来。”   Beta走近,就被应忱抬手紧紧搂在怀里。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应忱在Beta怀里闭了闭眼睛,脑中不断浮现起刚才和母亲的争执。   ——“你为了个替身,彻底疯了,没有理智,你若是要那个Omega!我给你找个一模一样的,趁着我不在,竟然把人弄到公司来了,你跟你爷爷达成什么共识,可以让他进门。”   “……他不是替身。”   赵韵璇锐利的目光却看透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像当初那个Omega,你会多看他一眼吗?你有那般好心吗?他如果对你是真心的,当初就不会离开,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好,你瞧你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蠢样子,跟你那个父亲一模一样。”   “替他换了名字,把过去卑贱得不能再卑贱的身份切割了个干净,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情圣吗?”   “母亲!从前是我对不住他,我得补偿他,我做的一切……”   应忱看着母亲失望的眼神,只觉得呼吸一沉。   “补偿?我早该知道Alpha都是愚蠢自大的生物,尤其你还带着应宏远的基因,儿子,从现在起,谨小慎微,否则我就会夺走属于你的东西。”   即使是托付一生的人也会带来背叛,婚姻亦是如此。   全盘托出一切的人最蠢。   她要让他切身体会到这句话。   应忱用力抱着Beta的腰,似乎要将他揉进怀里:“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是吗?”   Beta说当然。   入夏后,两人收到了沈仪臣订婚的请帖。   华瑞集团二公子的订婚宴,动静挺大的。   Beta跟着应忱一起出席,沈仪臣穿着一身定制西装在接待客人,看见应忱的时候,开玩笑说不比你当初阵仗小吧。   应忱恨不得给沈仪臣下哑药,在Beta有些疑惑的目光下,搂着他进场说:“说的是我们的婚礼,很明显差远了。”   订婚宴名贵云集,两人一出现便成为一些人打量的焦点。   应沈两家交好是众人皆知的事,华瑞集团作为亚联国第一药企,前段时间还出了一批新的信息素治疗药剂,一经上市华瑞集团股价便大涨,背后募集基金一半都是应氏财团在运作的,国内大大小小的基因实验几乎都有应氏财团的手笔。   两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不仅是因为应忱和沈仪臣的关系,往上细数,沈仪臣的大哥沈天策的母亲是赵韵璇的堂妹。   不过应忱同几分血缘关系的沈天策没有多少私交。   订婚流程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沈仪臣全程笑得不太自然,对象是个长相清纯的男性Omega,倒是符合沈仪臣的一贯审美。   沈仪臣的父母倒是很开心,沈天策是典礼进行到一半才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兄弟不合的缘故,从沈天策出现,沈仪臣整个人都不对了,甚至连笑脸都难以挂住。   应忱知道Beta不喜欢这样应酬的场合,陪他笑几下已经算给面子了,于是问了好几次累吗?   Beta摇摇头,而后说他去上个厕所。   应忱脱口而出说他陪他。   “不用了,有人找你了,我去去就回。”   Beta避开了人群,转向一角离开大厅,突然撞到了一个人,他抬头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是你。   华森·沃顿。   Beta说了一句抱歉,转身欲走,他突然用英文道:“Lee经常提到你。”   脚步停住,Beta终是没忍住转身看着他:“Lee还好吗?”   Beta觉得会场有些呼吸不过来,他走在绿植丰茂的花园,想起刚才华森·沃顿的话,李瑀三年前就被国内两大资本逼得公司被清算破产,无可奈何只能出国发展,如今在国外倒还算安稳,应忱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伸那么远。   隔着玻璃窗看进去。   Beta看见了何家人上前同应忱碰杯的场景,即使曾经的联姻关系未成,也不会撕破脸。   里面的人皆是如此,利益交换,互为选择,彼此包庇,盘根错节,碾死一个普通人就像碾压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像Beta只是他们眼中只是成功上位的壁花,放不进眼里,是因为知道哪怕他得到了不属于他的地位和权力,也无法使用彻底。   如果有一个人胆敢动摇他们的联盟,所有人都会像疯狗一样撕咬上来。   可谁知道,Beta当初在塞伦蒂岛睁开眼睛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当初所有牵扯到那件事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第48章 那场迷宫计划里,从来都没有两个受害者   Beta要离开花园的时候, 被一只白生生的胳膊拦住。   何诗琪不再穿着繁琐华丽的公主裙,而是剪裁流利的白色抹胸小礼服,她面露敌意地看着面前的人:“妈妈他们不让我看你, 可我偏要看看,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Beta眼底下有颗泪痣,他还很小的时候,很爱哭,他胆小, 惧怕很多东西,怕黑, 怕风,怕陌生人,怕苦,怕孤独, 一个人睡觉只敢蜷缩到半夜,哭泣着要找妈妈。   他三天两头生病, 在陌生的医生和护士面前瑟瑟发抖,他无数次蜷缩在病床上呼唤妈妈, 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有一天他借助毯子爬出病房, 他通过医院的通讯地址找到了母亲的住址,蹲在对于他那个年纪来说高大的垃圾桶后面,像只流浪的兔子。   而后不久他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粉色襁褓下车, 下一秒一个男人也下了车, 怀中的婴儿突然伸出了那只很小很小的手,发出了属于婴儿的咿呀声, Beta看着他的母亲轻柔地握住了那只手,而后半搂着婴儿怀里低声哄睡。   “宝贝, 怎么了?”   “我们宝贝肯定是感受到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   他的母亲有了新家。   她搬走了她旧日的衣物和行李,唯独将她原来的孩子舍弃在原地。   Beta看着何诗琪攥着的右手,精致漂亮的脸,好像从未受过苦的模样,低低地笑了一下:“那如今何小姐看完觉得怎么样?”   何诗琪不满Beta的态度,嘟囔道:“你明明看起来就是很一般的Beta,为什么要选你?”   Beta比不上Alpha的高大,不过比何诗琪高上那么半个头的距离,他低头,身上Alpha的信息素像是锁链萦绕在他全身,一股股木质底香的味道钻入鼻腔。   “何小姐觉得这是好事吗?”   几乎靠近Beta近一些的人都能闻到这个味道。   何诗琪从小受过得教养告诉她,如果身上沾染上旁人的信息素是很放浪的一种行为。   信息素追根刨底是跟性挂钩的。   这样大喇喇地表露出来,无异于是在向旁人宣布昨夜和你共度一晚的人是谁,何诗琪觉得不可思议,这种行为居然得到了应忱的纵容,面前的Beta明明长得那么一副古典柔和的长相,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轻佻。   何诗琪只觉得心跳微弱震鸣,Beta很白,脖颈细得好像脆弱得能够一手捏碎。   她捂住鼻子,退出好几米远,脸上露出一抹红晕,毫不掩饰嫌弃地指责说:“你很没有社交礼仪!”   Beta没再上前,说了句抱歉就准备转身离开。   应忱就站在他身后。   何诗琪看着应忱走到那个Beta身边,旁若无人地牵着他的手问他怎么乱跑,反而Beta的态度淡淡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没法相信居然真的是应忱单方面讨好这个Beta,她和应忱订婚之前,就吃过几次饭,中途他会看很多次手机,连消息都是秘书传达这都是常事。   人都是慕强的。   她年纪小,千娇百宠长大的,对应忱谈不上什么情根深种,也称不上非他不可,可是纵观整个适婚年纪的Alpha,没有一个比得上应忱。   但她能察觉到。   应忱对她是很吝啬时间。   父亲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应忱很忙,但都是很重视她的,因为他们适配度高,她嫁过去所有人都会爱她,何诗琪也会想,父亲说的是真的吗?   可是应忱从未在大众中戴过他们的戒指,好像它们只是在那个场合出现过一次,像是道具,出自一个很出名的设计师手里。   甚至连他们的订婚宴应忱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就离开了。   可是她后来看见应忱在和这个Beta婚礼上不是这样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很开心。   应忱不爱她,甚至此刻对自己的存在仿佛视若无睹,小女孩心态作祟,她气得都快哭了,转身就离开了花园。   何诗琪一走,好像有个声音在叫她。   “诗琪,你等等我!”   应忱听出了是应宏远那个私生子。   应忱问刚才何诗琪跟他说了什么。   Beta抬头看他:“她对我身上有你信息素这件事很反感。”   应忱淡然说:“小孩而已,懂什么。”   “你和这样的小孩订过婚不是吗?”   应忱就不再问了,宴会结束之后,Beta站在台阶上等着司机将车开过来,他披着应忱的外套,又看见了何家人,南素心也看见了他,何诗琪似乎在她耳侧告了状。   她恍然才明白当初那个采访她,性格傲慢的Beta是应忱的伴侣。   他清冷冷地就这样看着他们,脖子处的深蓝色丝绸带随风飘了起来,好像和多年前那个穿着深蓝色学生制服,背着书包笑着叫她妈咪的脸重叠起来。   丈夫在一边提醒,南素心带着女儿上了车。   直到坐在后座上,南素心转身又看了回去,Beta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想。   怎么可能呢?   那只是个Beta。   回去的车子上,应忱对Beta说:“你好像最近和寒朔来往得有些频繁。”   “你的病,我总想问他有没有副作用更低的药。”   应忱摸着他的手,将他抱在怀里,说你有这个心就好。   Beta自从进入应氏后适应得很好,他温和有礼,平易近人,还定期给大家谋福利,应氏的员工和他相处过的都说他的好,和他在一起不可能会不幸福,又觉得应忱和他恩爱极了。   应忱觉得这样很好,既满足了Beta想要独立的想法,又可以让他时时刻刻掌握Beta的踪迹。   应忱并没有遵循母亲的意愿,让Beta离开应氏,两人在Beta身上出现背道而驰的看法,这一点无法和解。   但一切也跟Beta没有实质性的关系。   因为他们不会回赵韵璇那里,Beta不愿意去,应忱也顺着他。   他们如果过节,大多数都是在家两人一起过。   他们不需要别人,只有彼此。   应忱二十九岁生日的时候,Beta很早就下班亲手做了蛋糕,送了他一条新的领带。   Alpha嘟囔说怎么又是领带,还是让Beta给他戴上。   Beta开了一瓶酒,他的身上还有一丝沐浴后的香味,只穿了一件白色浴袍,腰带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大片胸膛,一直到到小腿处,交叠的时候,透白的大腿隐隐露了出来,明晃晃写着诱惑,以前他手指还有茧,如今早就养得纤细,他将另外一个酒杯递给了应忱。   “Cheers。”   应忱才注意到Beta浴袍下还内藏乾坤,黑色的蕾丝边隐隐约约露出来。   两人对视片刻,应忱和Beta碰了杯,直接饮下了一杯酒。   “明天可以请假吗?”应忱说。   “我今晚时间都是你的。”Beta轻声开口。   下一秒Beta就被抓住他的肩膀跨坐到应忱的腿上,他一时没有开口,红酒香如雾扑面而来,应忱捧住他的脸,抬眸看着他,眼底就像是燃烧的黑海,毫不掩饰浓烈的兴奋和爱意。   “你知道我爱你,对不对?”   应忱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个词没那难说。   Beta伸手搂住了应忱的案子,低头吻住了他。   即使是不在易感期的Alpha也不能能够轻易招惹的,轻而易举,Beta勾起了一片炙热的情热,一瞬间让清冷的夜温度直升。   应忱猛地扣住Beta的后颈,手背几乎暴起青筋。   两人的吻缠绵火热。   浴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落在地,露出那层薄布料又少又透的衣物。   应忱觉得自己醉了,特别是Beta后来坐在他身上露出雪白的后颈,献祭似的跟他说今天可以咬。   那唇红齿白肤白羞涩的模样。   Alpha红了眼眶,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那晚太疯了,后来有没有做措施,都不记得了。   应忱说了无数次我爱你,可没得到一声回应,直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Beta就窝在他怀里安睡,身上遍布痕迹,腰间清晰的五个指印。   Beta在家躺了四天,才勉强去上班。   应忱得了便宜只好当二十四孝好老公,亲自接送,把人送到工位上。   没多久,紫雨林苑传来不好的消息,应老董事病重,这事其实早就有端倪,高层早就知道有些事早就是应忱一口能拿定主意的了。   Beta随应忱住进了那里,与此同时还有赵韵璇连同应宏远和他的私生子,还有些应家其他旁系子孙。   私生子名叫应思远,模样与应忱有几分相像。   Beta抱着毯子坐在客厅沙发睡着了,餐桌上的晚餐凉了,佣人过来小声告诉他,说大少让他今晚早点休息,老爷子那边走不开。   应家当然没那么在乎他,Beta装装样子就躺在床上了。   应思远也是在众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才抬头看到他那个大哥严丝合缝拢在手心里的伴侣。   他看他的时候,Beta突然抬起头,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应思远瞬间低着头,脸上有不自然的红,不敢再看。   父亲跟他说过,那个Beta可是把他大哥魂都勾没了,而且上次他还把诗琪气哭了,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赵韵璇自然不可能给应思远什么好脸色,甚至她和应宏远差点当着病重的应老董事吵起来。   应忱忍无可忍,让他们要吵出去吵。   Beta没想到应老董事会让他到近前跟他说话。   “……应忱说要和你过一辈子,你们好好的吧。”   当夜应老董事就离开了,医护人员为应老董事整理仪容的时候,Beta看着应忱垂着眸,他伸出手触碰到他的手,而后被紧紧攥住了。   隔日应氏财团便发布讣告,应老董事于昨夜凌晨去世,公司董事长一职由其长孙,现财团CEO应忱接任,财产分割书也在律师和公证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宣读。   丧事结束那天,应老董事的骨灰下葬,应忱打起精神招待客人,留到最后的只有应忱和Beta,大家族都是如此,倒下的家主就是一鲸落,万物生。   紫雨林苑一片寂静,佣人们都在收拾旧物。   气温骤降,夜里几乎没有虫子的声音,安静得可怕。   应忱没有上楼,他就随手点燃了根烟,坐在属于应老董事的书房,老人都喜欢清净,所以应老董事最后选择在这里归天,他听到脚步声时抬起头,就见Beta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应忱深深呼吸着,他对Beta说过来。   这样的夜里,应忱抱着Beta,仿佛只有此刻才能舔舐伤口。   “我十岁以前,跟爷爷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父母感情不合,几乎陷入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曾经有个算命的说我父母缘浅,天煞孤星的命格……”   说到最后应忱突然顿住,抬头看着Beta,目光像是透着希冀:“他说得不对,对不对?”   Beta轻声说:“……事在人为。”   应忱接任董事长一职之后,更忙了,各方都在盯着他,这个价值千亿的商业帝国他是唯一的掌舵人。   他站在了权利的巅峰,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爱人,却不知道什么,那双把他从高台拉下地狱的手终于按下了毁灭键。   原来人生颠覆不过是一觉醒来的时光。   应忱只记得前夜他陷入了易感期,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Beta,他递给他一杯牛奶,给了他一个吻,温柔地说睡吧。   睁开眼睛的时候,怀中人是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浑身赤裸的Omega,信息素甜腻得他几乎要吐,走廊全是媒体,拍到了他穿着浴袍沉着脸被保镖护送着离开酒店的画面。   他从未有一刻这么心慌过。   应忱努力逼迫自己不把怀疑放在他最不应该怀疑的人身上。   突然沈斯将平板递给他。   只见画面里是他的Beta,他的Xavier,他面前都是媒体的话筒,他那么镇定,条理清晰地在镜头前就说出了那些话。   “我将公开起诉和应忱离婚,这段婚姻充斥着欺骗,暴力和胁迫,”Beta扬起手里的文件,目光坚定,“我还将起诉应氏财团赵韵璇女士,多年前为了医治他儿子的信息素狂乱症,资助莫里森的迷宫实验,其中牵连的还有华瑞集团,将我送给赵女士的何文涛,何秘书长,我的继父。”   “那场迷宫计划里,从来都没有两个受害者,只有我一个人。”   “我曾叫兰熄,档案在多年前已经被抹去,生父叫兰衍,是一名教师,死于数年前的一场车祸中,生母是社会活动家南素心,我曾经是一名Omega,在数百次的实验中,腺体损坏萎缩,退化成了Beta。” 第49章 大概是应忱的纵容催生了兰熄一些莫名其妙的勇气   当兰熄这个名字被脱口而出的时候。   应忱几乎已经不能思考了。   接下来屏幕里的人所有的话, 都太过疯狂,每一个字都牢牢摄住应忱的思考能力,电波般穿透神经, 嗡嗡颤响着大脑, 像是要倾翻他的回忆。   应忱做了两次催眠封闭记忆治疗,就很难进行下去了。   他只想起的是关于这两个字和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关于兰熄的最初记忆,只有那个从医院醒来就在他身边的怀表。   当初的那场爆炸让他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几乎所有人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他得知自己跟那个Omega同样是这场闹剧的受害者。   原来不是。   母亲诱导他,他们因为信息素适配高而一起被沦为实验工具。   应忱死死盯着屏幕里的人, 绷紧的身体让他恍惚自己不在人世。   兰熄的声音有隐隐忍耐的哭腔,夹杂着无法言说的恨意控诉了一长串名单,在他身上诸加的罪恶行径,其中不乏应忱本人。   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屏幕, 足以让所有凶手不敢面对,世人皆以为的光鲜亮丽、品德高尚、高贵不可攀之人, 原来私底下脏透了烂透了,做着违法犯罪的事, 肆意践踏剥夺他人的人生, 还可以趾高气扬地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   兰熄说,他们的婚姻充满的是暴力和胁迫。   应忱觉得这两年,他如同大梦一场, 此刻才终于醒了过来。   他沉腻在兰熄制造爱他的假象, 快把他淹没了。   寒朔的药给他带来了短暂的安定,也令他的全身颇开始不适起来。   无数电话都是来找他的, 外面乱作一团了,找他的人有母亲, 沈仪臣,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可他完全不理会,执着地向一个电话打去。   得到的回复是无人接听。   这对于应氏财团的员工来说是相当炸裂氏的一天,先是他们董事长的一则桃色新闻迅速霸占头版头条,然后再也很快的速度撤了下去。   而后是他们董事长的伴侣借着澄清那则新闻的原因召集了一大批记者,十分令人唏嘘,几个员工凑在一起表情勉强,平日里他们同兰熄接触过,对他的印象好得不得了,都在想原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纵使在怎么表现深情爱妻人设,人就是贪心不足,还是会在外面勾三搭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看着兰熄又忍不住心疼,感叹豪门妻就是难当,自己丈夫在外面偷腥,被推出来道歉解释的人却是最受伤害委屈的原配。   可谁知道屏幕里的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足以让人震惊得忘了说话。   今日有雨,兰熄就站到一栋灰色的建筑前,有很细密的雨丝飘在他脸上,青灰色的天雾混着雨,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天空中炸开的雷。   甚至连今日来的媒体拿着话筒的手都在颤抖。   多年前的旧事被重提。   科学界的败类莫里森,迷宫计划,华瑞集团,赵韵璇,何文涛,应忱,信息素狂乱症……   都在想,这能说吗?可是手下都在疯狂地记录。   实在太耸人听闻了。   赵韵璇从昨夜都没睡好,脑子里一直做着没有具体画面的梦,她年纪到底大了,从前即使每天睡四个小时也不会疲惫,有些事早已经有心无力。   就像她没有办法让应忱不把所有的心思放在那个Beta身上。   总之手下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特别是那个Beta这一年来朝他无声地挑衅。   她通过私家侦探查到了关于那个Beta的家乡一点端倪,一个来路不明的Beta,她让人把资料送给应忱,只换来一句,母亲到此为止吧。   她忍不住对应忱说,那个Beta身世成迷,处心积虑地靠近你,你想过他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他靠近我的!是我强迫的他,母亲,我不需要你的祝福,可是你能不能让我们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赵韵璇只觉得应忱无药可救,居然让这样一个连底都摸不透的人做自己的伴侣。   她没放弃过让那个Xavier滚蛋的念头,从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不喜欢,那张脸长得太像了……   太像当初那个Omega了。   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她下了飞机,Laura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赵韵璇皱眉。   “……赵总,您快看手机!”   赵韵璇拿起手机那一刻,想通了很多事情,脑袋里有数不清的事情一闪而过,而那些事,最终都指向一个人。   原来那个Beta就是当初那个Omega。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腺体没有了,没有了信息素,样貌也自然变了一些。   可是怎么可能?他不应该随着那场爆炸深埋在那个实验室下面了吗?   他想质问应忱,可是却如何都联系不上他。   赵韵璇唯一的念头就是绝不能让他毁了自己现在的一切。   沈仪臣在一场宿醉中清醒过来,身边的情人推着他叫他的名字,说电话一直在响,他伸出手拿过手机,数通未接来电,他从床头抽了一根烟,情人帮他点燃,吐出一口烟,他滑动手机缓慢地想,难道是老爷子暴毙了,这么急。   直到听到那头的话,沈仪臣立刻推开情人起身下床,打开电视,窗帘没拉彻底,明明灭灭的光打在他脸上,他把烟头摁灭在指尖。   沈仪臣没有说话。   直到身后的情人出声:“沈少?”   沈仪臣打了一个电话,说着命令的口气,但语气和神情并不强硬,反而很平淡,却平白让人背后一凉:“把寒朔给我控制住。”   实在太荒谬了。   兰熄。   应忱那个Beta是兰熄。   应忱掘地三尺都要找的人结果就在跟前,不过也没什么用了,如今都已经变成Beta了。   可怎么就是兰熄。   谁都可能是。   沈仪臣跨了一步,拿起昨晚随意脱下的衣物,情人下床后刚要往他身上贴,就被推开:“边上让一让,没看到我心情变差了吗?”   他周身的气场都变了,像是某种吐着信子的软体动物,张口就要吃人,和昨晚那个风流健谈的贵公子完全是两个人,情人不敢再撒娇卖乖,让出了路。   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应忱身边那个Beta变成了应忱的那位。   沈仪臣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只知道有一天到了需要拿起来掂量那个Beta的时候,应忱可以轻而易举抬起,却放不下了。   他其实很想问应忱后不后悔,又觉得这问题太傻逼,沈仪臣记得他们中学的时候,在游泳比赛上,因为什么矛盾而起的冲突他已经不记得了,有人破坏了应忱的泳镜,还在他的衣物里放刀片,当时他们所处的国际学校里面的学生皆是权贵富商的孩子,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没有谁怕谁一说。   应忱没吭声,扔了泳镜完成了比赛,潇洒离场。   之后有一天应忱将始作俑者当着老师和很多人绑着,脚踩在他的后颈处将他的头按在水里,不断地在生死之间徘徊,冷眼看着他呛得半死,而后松开了。   惹了应忱的人没有什么好下场。   那个学校的宗旨是培养绅士。   可一个身体患有信息素狂乱症,在绅士和魔鬼之间变幻的应忱却是优秀毕业生。   沈仪臣觉得大概是应忱的纵容催生了兰熄一些莫名其妙的勇气。   不知道他丈夫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仪臣还记得当初兰熄和应忱结婚的时候,含笑接受祝福的样子,装得实在是太像了。   当一切关于白日的闹剧热度开始往下褪的时候,兰熄搬出了云顶公寓,并寻求司法保护。   这案子没办法不立案侦查。   莫里森计划曾一度被命名为最伟大的ABO基因实验,甚至被牵连进这个案子的无一不是社会名流。   兰熄住在了足以眺望陵市江边的香榭丽酒店,刷的还是应忱的卡,他们还是夫妻,有人预测如果两人离婚,那么兰熄毫无疑问会分得应忱一半的财产。   沈斯看见应忱收到短信的那一刻,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住的是酒店右翼的连栋总统套房,一晚上花出去七位数,夜晚可以眺望全线夜景和来往的渡轮,他撑着栏杆,寒朔随着兰熄的视线看下去,看见底下汇聚了媒体和警察,和撑起的深浅不一的黑伞。   寒朔被迫住到了这里,多年的养身专家也忍不住想抽烟缓解一下今天一整天激荡的情绪,他侧过身去看兰熄的侧脸,说你太心急了。   本来可以准备得更加充分的。   为什么一定要急于一时。   他本来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兰熄看了寒朔一眼,似笑非笑地伸手把寒朔手里的烟抽走按灭了说我从现在起讨厌烟味:“按照你的思量,我们永远找不到机会。”   寒朔为人谨慎,永远在找好时机,可惜这不像实验,还可以推翻重来。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我是通过观察考量的。”   兰熄:“那么通过你的考量,你猜我有没有发现你偷偷买了去往国外的机票。”   寒朔说:“我买了两张。”   如果衡量所有事的风险等级,那么这件事的等级就是致命。   兰熄勉强接受他的好意:“谢谢你还想着我。”   又很快打破他的幻想:“不过我是不会离开的,你放心,如果我真的觉得完了的那一天,我不会拉着你一起陪葬的。”   现在已经不是白天,没过多久,一辆低调的黑车被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应忱从上面下来,他穿着挺阔的大衣,身姿挺拔,丝毫没有清晨被堵在酒店的狼狈,他抬起头定定看了兰熄一会儿,很快就受到了警察的驱赶,应忱不得不举手退后,身边的人上前交涉。   Alpha却像是对周遭的喧嚣视若无物,只看着头顶的兰熄,他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但更像是火山剧烈喷发前的平静,眼神漫天漆黑要遮蔽所有吩咐着手下人。   “把另外一侧也包下来,然后让那个姓寒的住进去。” 第50章 他受不了兰熄不受他的掌控,他会疯   江边渡轮发出拖长的鸣笛音。   时间已经很晚了, 两人就那样遥遥相望着,是兰熄先转身回的房,他随手一抛什么东西, 一颗镶嵌着硕大宝石的钻戒以一种弧线划过, 因为钻石太大,没有滚动的条件,直接落到了应忱脚边,卡进了路面石缝里。   酒店仿照的是复古城堡, 路面也是做的怀旧风,车辆经过时, 轮胎碾过不平的路面,会发出声音,雨水积聚在浅浅地横洼里,唯有那颗钻石反射出光。   那是两人的婚戒。   这世界上只此一枚, 孔雀蓝宝石意为深厚的情感和忠诚的承诺。   价值连城,戒托由纯白金打造, 将中央的孔雀蓝的宝石被巧妙地托起,宛如一滴凝固的微缩的星空, 光线在宝石的表面流转, 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芒,深邃而神秘。   现在这个曾经有着重要意义的宝贝被随意扔弃,这无异于是把赠送人的脸踩在脚底下践踏。   有那么一瞬, Alpha周遭气息冰冷, 压抑着躁动的暴戾。   那枚戒指就那样被孤零零地被扔在那里。   没人敢上前去捡。   酒店送了食物上来,经过门口的保镖检查过后, 而后放在了坐在椅子上的兰熄面前。   保镖雇佣的是相当专业的雇佣兵,要是兰熄死了, 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安静地垂头喝了几口,因为头发过长,发尾有些蜷曲,有几缕垂在脸颊旁,被他嫌烦随意扎了起来,因为皮肤过白,从头到脚,整个人像是制作得松散的娃娃。   寒朔没胃口,便坐在一旁看着兰熄。   兰熄面色红润的脸和浑身上下无一不显得精致的衣物,像是应忱在他身上残留的、还未来得及被销毁的证据。   可能是发现寒朔的目光一直留在自己身上,兰熄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如果觉得看到我就能饱的话,那你可以多看一会。”   寒朔没有开口。   兰熄安慰他说:“寒先生,我前夫想要弄死人一般都是一击致命,所以你还可以暂时活着。”   寒朔:“……谢谢你的安慰。”   其实像寒朔这样过于有自知之明,谨小慎微的人,根本用不着提醒,退缩得比谁都快。   他记得在应忱和兰熄结婚的时候,他送上的礼物是一块天然的水晶摆件,因为色彩斑斓,很像当初那个矿区的色彩。   寒朔不知道为什么,从那里回来之后做过很多次属于那个小镇的梦。   好一点的就是,他梦见过来来往往的矿车,而兰熄就坐在其中一辆上,趴在车窗上笑着同他招手告别,坏一点的就是在那个简易搭起的手术台上,植入那个感应芯片的时候,鲜血大片大片地从兰熄侧颈中涌出,他拼尽全力去按压,却无法阻止一个生命的消逝。   直到醒来那股滚烫热血的黏腻感久久挥之不去。   这场婚姻在寒朔眼里太残忍,没有必要。   成为莫里森那样的疯子并不是很有吸引力。   机票也不知怎么买下的第二张。   突然,房间内的电话铃声响了。   警察告诉兰熄,他丈夫有话同他说,他是否要接听。   接着,过了片刻,他说可以。   应忱大概结婚后平添多了些成熟男人的稳重,并没有在兰熄点头应允的那一刻爆发,而是低三下四地开口说:“有谁挑唆你的吗?Xavier,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下来我们谈谈好吗?不要意气用事,如果你对我们的婚姻有什么不满意,我都改好不好?”   这大概就是应忱身边的智囊团所想出的办法,给兰熄找个台阶下。   兰熄太了解应忱了。   性格里极度的掌控欲是信息素狂乱症的体现之一。   兰熄一脚踢飞了应忱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因为他一直都非常非常恨他。   从塞伦蒂岛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   他就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应忱,你在找替身的时候,有想过那个可能埋在那堆废墟的兰熄吗?”   “现在我告诉你,无论是十八岁的兰熄,二十几岁宋闻璟,还有如今的Xavier,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你可以去死。”   “你知道你母亲把我当做你的药医治你的信息素狂乱症,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病偏偏在遇到我之后就特别严重吗?因为你咬了我一口。”   在遇到兰熄之前,应忱的病症发作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Alpha以前总有无处发泄的精力,应忱在遇到兰熄前更疯,似乎有种原始的、野性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迫切地寻找着出口。   所以他很热衷于极限运动。   自由落体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那种束缚在体内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途径,车辆在赛道疾驰,血液在他体内沸腾,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他需要这种极限的刺激,需要这种生死一线的挑战,才能平息体内那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赵韵璇知道,却无法阻止。   在遇到兰熄时,应忱那一头的血不是别的来的,那是在极峰的赛车道上撞的,车辆倾翻,Alpha身上防护措施做得好,皮糙肉厚,只头上厚厚包了一层纱布。   封焰给他出的主意,他夸张地说老大你要是对那个Beta有意思,你把脸露出来,在他面前卖卖惨,绝对能成。   应忱那时真信了,于是直接扯开了刚包扎好的伤口,顶着一头血坐在了兰熄当时住的地方。   当时是真的失血过多,头晕乎乎地坐在了那里。   兰熄将他拖入房内,他们离得太近了,身前人好像隐隐传出很好闻的味道,他咬住兰熄后颈的那一口,见了血。   腺体虽然萎缩,可兰熄身体里,血液里仍旧有非常微量的信息素。   可就那么一点。   令人迷醉又暗藏危险,就那么一点点的信息素,甚至是无法探查的微量中的微量,仿佛是命运的引子,轻轻一触,便引发一场无法控制的狂乱。   那一点信息素,曾经是药,现在也是毒。   它唤醒了Alpha体内最原始的欲望与本能,让他陷入了一场无法自拔的狂乱之中。   以前可以用笼子困住的猛兽再也无法受控。   应忱发病的原因无法追溯,有一个猜想是他接触了极高适配度的信息素,所以出现了返祖现象。   “你们所有人的结局就是坐在审判台上。”   应忱在十八岁时被救醒,他接受的心理治疗多到他连独处的时间都很少,四季过了半轮,他都没有记起自己究竟忘了什么,所有人都在听他耐心倾诉,而后告诉他,恢复记忆是不可能的。   电话里传来一声喘息,就是被很快挂断的声音。   恐怕是应忱自觉压不住情绪了。   这很正常。   应忱原本就有信息素狂乱症。   他受不了兰熄不受他的掌控,他会疯。   兰熄觉得这几年来,头一次这么痛快。   他和应忱每天日夜相对,和他做//爱,相爱,滴水不漏地每天扮演十几小时的爱侣,重复同样的事,即便一直到每天闭眼。   每次亲热过后,他必须适应很久才能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   应忱睡着后,兰熄有时候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想他还未曾见过自己长大,就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为了这场报复他做足了准备,但夫妻生活仍让兰熄精疲力竭。   他要做应忱的爱人,社交时处变不惊的财团董事夫人,甚至面对记者的镜头微笑,也要做出轻松的样子。   但他自己很清楚,他很厌恶这一切,应忱说要跟他一生一世,兰熄只想让他下地狱。 第51章 小灯永远燃烧   应忱几乎一夜未睡, 面前是争执不休的董事成员,像是什么阴阳两界的使者,凶神恶煞地獠牙怪物在他面前嘶吼, 把他强硬地拉回现事。   应氏对外的消息是配合并接受一切调查。   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坐在最前方的应忱身上。   一个财团的CEO的婚姻根本不可能是私事, 所以当初的背调在哪里,一个伪造的身份,学历,不怀好意之人, 风险评估又在哪里?   应忱不是不知情!甚至是他本人全盘在背后操作,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应氏股价大跌,甚至关键股东被指控,他必须要负责,将整个财团的损失降到最低。   在底下坐着的都是看着应忱长大的叔伯姨母。   庞大的家族财团中, 虽然流着同样的血脉,但所有人都是囚禁在权力牢笼中的猛兽, 团结一心不可能,都是各自为战, 每个人都怀揣着取而代之的野心。   每当上层决策稍有偏差, 那些平日里看似恭顺的家族成员便会露出獠牙,恨不得立刻将掌权者拉下马,   亲情在这场残酷的权利争夺中, 早已变得微不足道, 只剩下无尽的猜忌与背叛。   甚至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应宏远连同他的私生子坐在那里,未发一言, 保留了最后一点父子情面,而应思远早已经被这个阵仗吓呆了, 他还只是个在校学生,父亲常常拿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做对比,说他大哥在他这个时候,已经被应老董事派遣到分公司各个职务轮岗,并且当年年终总结,那家分公司的市场拓展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他爸说他比不上应忱一根手指头。   应思远虽然大部分时间窝囊,有时候也会硬气一把,说他也是你儿子,既然他那么好,你只要他就别要我就好了。   结果挨了他爸一个嘴巴。   他爸说应忱也是他的种,骨子里带着他的基因,怎么应思远就是个不上进的废材。   应思远摸着脸想,可能那部分基因不是来自于你,可是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应思远是在应忱的阴影下长大的,他没实质性接触过他这位大哥,但是在他爸妈嘴里听过,他多么多么厉害。   他被第一次公布大众,只觉得丢脸,他看到了电视机地应忱也说他们不要脸。   只觉得这位传说的大哥实在太刻薄了。   他其实有点怕他。   应思远是私生子,他妈只是个年老色衰的女明星,不是赵韵璇这样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他更想学的艺术,而不是什么工商管理,在应家连叫出他名字的人都没几个,他被他妈撺掇到爷爷面前,应老董事长连多余的眼光都没分给他。   这个根本不正眼看着他的大哥,仿佛他的存在就跟空气一样。   当初那个董事会,应思远其实非常抵触参加。   如今看着主位上的应忱,他觉得有些像是动物世界里上演的因受伤而被围攻的狼王,所有人都想要分食他的领地,他突然没由来地觉得内心一阵复杂。   应忱等所有人都吵得精疲力竭之后,站起身说。   “我负责。”   底下瞬间沸反盈天。   “你怎么负责?!如今的场面你怎么负责?!”   “你和你母亲都应该滚出应氏,你们这是诈骗!信息素狂乱症就是预备的精神病罪犯!老爷子都被骗了,居然把这个位置传给了你。”   应忱扔下惊天大雷。   “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引咎辞职。”   “各位叔叔伯伯,姑姑阿姨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如果大家愿意再相信我,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应忱表态,本来尚且平息的场面,一道声音响起。   “你是不担任职位了,那你那些股份呢?”   属于应忱的个人股份是在结婚前获得的,但重大增值却是发生在婚姻存续期间,已故的应老董事的股份大部分都赠与了他,没有明确的协议,那么这些股份可能会被视为共同财产,兰熄有权分得一半。   一个商人居然会犯这种错,真是可笑。   “你当初为了向那个Beta,啊不,Omega,极尽讨好献媚,不顾律师的提醒,对下说得那么好听安抚我们,如今却是这般结果。”   “如果爸爸还在,恐怕看你如此做派,恨不得你不是应家的人。”   应忱声音冰冷,看着那个出声的董事缓缓开口道:“二叔,那你想怎么样呢?”   偌大的会议室。   接近二十人的目光。   他们只在自己的利益受损。   Alpha微微弯腰双手紧紧抓握住主位的位置,像是要把将那象征权力的座椅融入推了出来。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金色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衬出应忱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四周,仿佛在审视在坐的每一个人。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狂妄的笑意:“我敢让出这个位置,你们谁敢坐吗?”   他的狂妄并非无的放矢,S级Alpha整个亚联国出过几个,压迫力更是少有人能够抗住。   面前就是一个,同辈还有一个沈晖星,如今是亚联国军盟首席执行官。   从小记忆超群,能力出众,杀伐果断,应氏在他的掌控下的确上了另外一个台阶,他们也吃下了不少好处。   谁也不敢说做得会比他好。   可那个如同定时炸弹一样的信息素狂乱症在前,这样全盛的时期还可以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如今对外的口风都是纯属污蔑。   “各位放心,我不再向往美满婚姻,也不再期待美满家庭,我不会再包容一个背叛我的爱人,从今以后站在应氏对面的就是我的敌人。”   五指紧扣椅背发出咔哒的脆响,简直像施展暴力的前奏。   应忱甩开那椅子率先出了会议室。   发出很刺耳的声音。   一时鸦雀无声。   沈斯紧随其后,同各位董事点头而后关上了门。   兰熄又接到了应忱方的来电。   是沈斯表达了想面谈的意思,遭到了拒绝。   应忱按着自己的额头,一副焦头烂额的表情,闭眼说:“你跟他说,有什么条件都可以。”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斯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传达,那边就说挂了。   应忱让沈斯可以出去了,让他去联系负责多年财团业务的律师。   沈斯在关上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看见应忱匆忙拉开了抽屉,往嘴里塞了几颗药。   兰熄躲在酒店不出门,每天的餐食都是有专人做好送上来的。   煎熬的另有他人。   何文涛家中并不安生。   自从那日应忱的Beta伴侣对媒体说过那番话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才想起那个Beta为何对他而言有一丝眼熟了。   当初那个小Omega也有那样一双相似的眼睛。   眼睛下方有一颗泪痣。   看上去很可怜。   那时候他已经和素心有了家庭。   他凑巧就是那个多余的。   那个Omega没同他的父亲死在那场车祸里,被护着活了下来,真是个奇迹。   何文涛不是个好人,那个时候他瞒着南素心关于兰衍车祸去世的消息,她怀孕了,他们的孩子甚至马上出生了,不需要这样一个多余的孩子来分得他妻子的爱,在医院的时候,他看着躺着病床的昏迷小Omega,护士离开之后,他突然扼住他的咽喉。   那样小的孩子,还在昏迷中被强迫仰起脸,咽喉脆弱得不经蛮力,窒息得眼泛泪光要睁开眼看着他,何文涛突然放开了他,用被子遮掩住了他的下巴。   他在登记册上留着他妻子的名字,他想把他寄养在这里就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却没想到多年以后,未除根的草将他绊了个差点站不起来的大跟斗。   何诗琪那日央求了许久才求到母亲陪她逛街,她抱怨母亲总是忙于工作不陪她。   南素心陪她试过好几家服装店,出来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家男装店出神。   “妈咪,你在看什么?”   那是一家快时尚的男装店,何诗琪顺着她的目光,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脸贴上去:“你又在想小灯哥哥了吗?”   南素心觉得是因为那个Beta,他看着她的眼神那样奇怪,却让她回去做了很多场梦。   她梦见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拉着自己衣摆,南素心没能走得掉,她回了头,蹲下身颤抖地抚上他的脸说:“小灯,你多来几次妈妈的梦中吧,求求你了。”   多年前夭折的那个孩子,如果他还活着,如今多大了,很大了应该,可她想象不出他该长什么样。   那孩子多像他父亲。   直到她看到那个Beta。   让她觉得她的小兰熄如果长大就该长那样,所以即使他们第一次见面,他那样冒犯他,南素心也没放在心上。   她摇摇头,伸手贴着女儿的脸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没走多久何诗琪突然发出一道嫌弃声:“妈咪,幸好我没嫁给应忱,你看。”   南素心接过手机就看到了夸张的新闻标题,她皱了皱眉,心里只觉得不舒服,她想应忱不是很爱那个Beta,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哇,是那个Beta。”   何诗琪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大屏,是兰熄接受采访的直播。   ——“我曾叫兰熄……生父是兰衍,死于数年前的一场车祸中,生母是社会活动家南素心,我曾经是一名Omega……”   兰熄。   孩子出生的时候,南素心和兰衍的事业都受阻,那个熄字是寓意着在结束不良状态,迎来新的美好与希望。   后来又觉得对孩子不利,兰衍便给取了个小名叫小灯。   小灯永远燃烧。   可她的小灯怎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的熄灭了那么多次呢?   何诗琪捂住嘴,久久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突然,她母亲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第52章 应忱从事情发展到现在,就后悔一件事   那一场董事会被渲染成应忱向兰熄公开宣战的意思。   这一对曾经的恩爱眷侣同床异梦多年, 如今竟然却落得法庭相见的地步,被媒体津津乐道。   兰熄足不出户,但访客很多。   应忱定下了酒店右翼, 寒朔不敢去住。   他坦白说害怕一出去, 就会遭遇不测,毕竟他曾经服务的对象非富即贵,见过太多处理人的法子。   他跟应忱这个雇主相处也有些日子了,也深知Alpha骨子里的劣性, 睚眦必报。   他连头都不敢伸太出去,怕下一刻就变凶案现场, 虽然谁的胆子也不可能这么大,可毕竟他跟兰熄共处一室,不清不楚,真要说起来, 兰熄和应忱如今还没离婚,寒朔如今就真的很容易不清不白, 但是当应忱那个得力秘书将房卡送进来的时候,寒朔还是拒绝了。   沈秘书让他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而后拿出一张支票:“应总说你可以随便填一个数字。”   寒朔看着他, 突然露出一个笑。   寒朔本人其实是跟那些冰冷仪器一样的存在,保持剂量,毫不出错, 没有底线, 就见钱眼开一个毛病。   当初沈仪臣拿着重金找他的时候,他也许就不该接下那个委托。   “这是想策反我吗?我真的挺爱钱的, 可是我更怕做噩梦,”寒朔对沈斯说, “我从翠谷镇回来做过很多次噩梦,我不知道应总做没没做。”   “麻烦你告诉应总,我把所有的证据都配合提交了,包括我根据那堆实验废墟复刻过莫里森的实验笔记,如果他感兴趣,应该能看到全部。”   “提取Omega信息素每周一次,足足五个月,而且必须是要以本人清醒状态下,用仪器进行催化,之前我就想过,哪个Omega这么倒霉……”   沈斯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底下不止有警察,暗处的眼睛肯定更多,是敌是友就不清楚了。   两人住不一样的房间,跟兰熄住的还有他那只猫,长得很肥,只跟他本人亲,叫闹闹。   陵市进入雨季,寒朔走上阳台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兰熄就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披着毯子,翻看一本纸质书,猫就趴在他脚边,雨越下越大。   风从阳台上刮过,寒朔关上门,皱着眉看他说:“你最近很累吗?”   兰熄看上去很怕冷,因为保暖适宜嘴唇都变得红润,坏天气和身体不适兰熄变得懒洋洋的原因。   累倒不累。   他们打开电视,原本一档时政评论节目的常驻嘉宾何秘书长没有再进行录制。   兰熄有时候就在想,这天底下名利兼收的好事怎么都让一些卑鄙无耻之徒占了。   寒朔也跟着水涨船高,沈二公子打电话给他先是一番痛斥,再欲语婉转,说他到底是窃取了公司机密,他们一定会追究到底,寒朔整个人放空状态,说真的他这两年手上大把的资料证据,莫里森的,迷宫计划的,百分百配合包君满意地全部给了兰熄。   他知道那些东西一旦面视意味着什么。   事实却是他管不了了,当那个从怀表里提取的DNA和兰熄的匹配上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天平就偏了。   兰熄想要复仇,以身入局,接受应忱的求婚,喜结连理,他不要权,不要钱,只要理,一些早就埋地上,尘埃落地的罪恶被翻出来迅速发酵。   酒店的电话响起来,兰熄接起来,一句话都不会说然后挂掉。   “何文涛把我寄养在孤儿院里,只给我留了个电话,说我表现好就会让我妈咪来看我,每次我打电话过去,”兰熄触碰着酒店的那个座机,“那头也总是沉默很长时间,而后挂断,事实上,我整个青春期都没见过她一次。”   兰熄说得随意,寒朔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不自然。   之后有电话来了,寒朔帮他接起,刚准备挂掉。   那头传来应忱的声音。   “Xavier?”   应忱听上去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寒朔原本不打算出声的,可他那一刻脑子大概不好了,他说:“他还在睡觉。”   最近兰熄睡很多。   那头沉默一瞬。   “寒朔,你要是敢碰他,我真的会杀了你。”   “哦,是吗?”   是有那么一点委屈的,因为兰熄在沙发上睡着过很多次,沉沉地闭着眼,侧脸贴在沙发上,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寒朔看了一眼,却从没去碰,而是替他披上毯子,连将他抱到床上都没做过。   兰熄醒来后,接了个电话,手指敲了敲,他宣布今天要出门。   寒朔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很克制地突然碰了一下他的肩。   兰熄疑惑地看着他。   寒朔开口说,他有点不想死得太冤。   兰熄说应忱有病,你也有吗?   “你知道吗?其实占有欲是Alpha的通病,只是囿困于各种条件,所以被不能表现出来。”   应忱条件的确得天独厚,想发疯就发了。   兰熄沉默了一会,而后靠近了寒朔一些,他抓住Alpha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时间很短,寒朔瞬间就不太不太理直气壮地起来。   两人对视着,兰熄对寒朔说:“这下死得其所了吗?”   寒朔想婉拒,最后没想得出台词,琢磨了一下那个触感,就跟着兰熄出门了。   有尾巴跟在他们后面,兰熄和他心知肚明,都没有挑破。   保镖把车驶入一个私密会所。   下车就有人将他往里面带,兰熄让寒朔和保镖等在门外,自己推门而入。   南素心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憔悴,连身上穿的衣物都不如从前鲜活,像是砖石的颜色。   她在看见兰熄的时候,眼眶便红了,站起身来:“小灯……”   兰熄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就好像是上辈子,父亲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多是无奈的,是兰熄自己爬到餐桌吃早餐的时候,打翻了果酱,沾满了当天的报纸。   兰衍总会嘴里念叨着小灯啊,你这个小坏蛋,然后把他抱着坐好。   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很想知道父亲的墓地在哪里,他从九岁呆到十七岁,不知道自己明明有母亲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后来隐隐懂事,脑海里才浮现当初母亲抱着那个在襁褓中的婴儿的场景。   兰熄穿了黑色的衬衫和大衣,袖子卷起了一层,露出白皙细瘦的手腕,他坐在南素心对面,手指上还有个念经计数器,让她想起了兰衍,她的前夫,是个很平和善良的人。   他们的分开因为没有了爱。   “……小灯,你还信佛吗?”   兰熄回答她的问题,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不信,被人强迫着信,习惯了。”   南素心露出一抹似乎十分痛苦的表情,便不欲再问下去了,兰熄突然想,他如果以前像何文涛说的那样不要脸变本加厉地缠上她又是什么样的,恐怕也不会过得很好。   “你吃过饭了吗?我点了一些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这是个很私密的会所,环境也很好,灯光可以根据需求调节,应忱带兰熄来过,他很喜欢吃这里的一道烩菜。   等到菜上来的时候,果然没一道兰熄爱吃的。   “小灯,这是你小时候最爱的吃的豆腐羹。”   兰熄不吭声,尝了一口,寡淡的很,他想起在翠谷镇的时候,宋奶奶总是自己做很多的腌菜,每天去摆摊的时候,就着几口咸菜就可以当做一顿饭。   他也是那个时候口味变得重了一些。   “小灯,”南素心叫他,她忍不住掉下眼泪,“我这次见你,就想问问……当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何叔叔……不会做那样的事的,他是个好人。”   像有一只狰狞的骷髅从兰熄的身体中挣脱而出,撕扯着他这一具人形身嘶吼着要出现,他盯着南素心的眼睛,神经重重地跳动拍打太阳穴。   他突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觉得自己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如此天真。   他们之间隔着十几年的岁月,隔着一个家庭的距离,隔着何诗琪和何文涛,兰熄还记得南素心身上清甜的淡淡信息素香,好像只是在幼儿时他才享受过母亲的温存,何诗琪比他幸运,南素心比起家庭更在乎自己的事业,这也是她同安于现状父亲分开的理由。   “如果他没做过的事情,警方会还给他清白的,南女士如果今天是为了这个而来,我们没必要吃这一顿饭的。”   “你真的觉得他是无辜的吗?”   一丝一毫情绪的泄露都是对不起自己,所以兰熄克制得要命。   南素心脑子乱了,她从未这么乱过,就好像突然有人给她迎头痛击,她气若游丝醒过来的时候,女儿扑到她怀中哭着说父亲被带走了,她安抚着女儿,强撑着站起身,却因为脑补供血不足,她撑着床头时,手臂将一张家庭合照扫到了地上。   玻璃碎得一塌糊涂,照片的丈夫笑得那样温柔,却把魔爪伸向她的孩子。   她和前夫的孩子在指控着如今的丈夫对他犯下的恶行。   南素心怎么能接受?   可何文涛真的是无辜的吗?   她不知道。   她生完诗琪半年后,她丈夫才告诉她兰衍和兰熄死在车祸里的消息,他说怕她受不了,南素心的确很伤心,那是曾经和她相爱过男人和自己孕育的孩子。   如同剜心一般的痛。   兰熄的质问她如何也说不出一个无辜两个字,何家的人,她的父母都在让她去找兰熄,让他无论如何要放过丈夫。   “……小灯,我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吗?你放过你何叔叔好吗?我们都会补偿你的。”   兰熄手指按动了一下念佛器,这么两年,似乎真的成了习惯。   “这顿饭,我没有心情陪南女士吃下去了。”   南素心起身拉住兰熄的胳膊,他变得比母亲还高。   “小灯,真的不可能吗?我们愿意付出所有补偿你,你放过你何叔叔好吗?”   兰熄身体顿在原地,而后下一刻就甩开了南素心的手,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动作其实很容易完成,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说:“难怪当初你那么容易就推开了我。”   真的一点都不难。   “又不是生死离别,哭什么呢?我父亲死得时候,你有这样掉过眼泪吗?”   兰熄离开得干净利落,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南素心在房间里。   郊外一处荒凉的墓地,兰熄之前来过几次,做过最基本的整理,当初下葬得非常潦草,兰衍的墓碑上连个照片都没有。   兰熄伸手去触碰那被被风雨已经打磨得粗粝的墓碑,一旁有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兰熄的名字。   兰熄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死去多少次。   突然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身留看见应忱带着人走近,寒朔被人控制着抵在一棵树上,Alpha的眼睛光幽暗如远星,穿着干净利落皮质的外套和黑色长裤,身材挺拔,像是来打架的,他眼神里只映照出兰熄一个人。   保镖上前,兰熄的行踪绝对保密,而且他们离开会所的时候还换了车,那就是应忱派了人在这里蹲守着,兰熄缓缓站起身。   应忱太久没见过兰熄了,死盯着他,仿佛要把他上上下下都刻进脑海里,他这些日子从公司离开,司机就依照他的指示停在香榭丽酒店不远处,他就盯着右翼的一层楼,手中的烟燃起,也不松进嘴里,直到手指发出刺痛。   瘦了。   应忱从事情发展到现在,就后悔一件事。   后悔当初放兰熄自由。   面前人根本就不脆弱,甚至坚韧得可怕,他们朝夕相处多年,甚至彼此驯化了很多,没错,就是驯化,他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心慈手软,兰熄也学会了他的铁石心肠。   “你就让这么几个废物留在你身边,你知道这些日子我给你挡过多少暗招吗?” 第53章 我怀孕了   这么些年, 兰熄视线里的应忱好像永远都没变过。   他们断断续续分散几年,又再次相逢。   重复上演同一个一个彻头彻尾荒谬的故事,像是楚门的世界, 安全距离肉眼不可见, 把他逼退绝境,一切命运好像注定,兰熄存在的意义就是无非增添一个悲剧的角色。   应忱看着兰熄矜贵又冷漠地看着自己,像是被精心打扮的人偶, 就应该适合呆在精美华丽的安全房里,钥匙只能他一个人拥有。   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他也不会再强迫他, 只要被他牢牢抓紧手心里就行了。   好像那个苍白虚弱Beta已经是很久的历史,他睫毛很长,甚至连耳根都是白的,他们曾经抵死缠//绵时那里会变得潮红, 应忱在床被凌乱的大床上拥住他,每次都会忍不住亲吻那里, 直到落下一个个透红的吻痕。   云顶的房子才适合他。   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生活, 拥有爱好, 朋友,事业这些根本不适合他。   应忱带来的人连同他本人看上去都危险十足,今日摆明了要将他带走。   命运曾经给了兰熄一次作出正确抉择的机会, 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可是他大概运气不好, 还是遇到了应忱。   兰衍的墓地没几个人知道,从前只有南素心在祭日那天过来放下花束就离开, 何文涛也自然不会告诉其他人,兰熄是在塞伦蒂岛醒来之后, 连同他记事起的记忆慢慢归拢。   那句话怎么说的。   跟丢了魂的人重新聚集了三魂七魄。   他和应忱结婚后很隐蔽地来过,可以说没惊动Alpha那湍急凶险的占有欲,他闭门不出,应忱暗地里窥伺,就是等着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   应忱说了一句动手,兰熄这次出行就带了三个保镖,下一刻仿佛是电视剧中武打戏上演在自己面前。   兰熄后退的时候,身后传来沈斯的声音说让他小心。   应忱身手很好,他自从遭遇了十七岁那场绑架后就学了格斗,S级的Alpha真正打起架来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一名保镖被踢飞到兰熄脚边。   应忱一双眼睛寒光凛凛,莫名给人一种巨大的威慑力,跟猫抓老鼠,瓮中捉鳖似地。   应忱看着地上的人,发出一声笑,像是嘲讽,而后一步步向兰熄逼近。   兰熄进退失据,只能立在原地。   直到应忱站在了他面前,他注视着宋闻璟。   兰熄才看清他眼中的赤红,像是一个多日未曾安眠过的野兽见到了猎物般兴奋,他手腕被紧紧握住,下巴被扣住。   应忱能感觉到指腹下脉搏的震动,更加收紧了五指。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应忱低头逼近兰熄,突然熟悉的淡香再次萦绕鼻尖,像一种独特的标记引发他身体里的针对性反应,可明明兰熄没有腺体了,那并不是久别重逢就能触发的某种特殊电波,而是血脉相连,与生俱来的某种生物信号。   应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瞬间睁大眼睛。   兰熄皮肤很薄又细,稍一用力就留下淡红的印记,他拿开应忱的手,而后按在自己小腹处,抚进衣衫,触摸到平坦的小腹。   与应忱的手掌比起来,兰熄甚至被冰得瑟缩了一下,肚皮很温暖,那层单薄的皮肤护住微微的隆起,脆弱得仿佛任何外力都可以轻易击碎这层脆弱的屏障,把底下的生命随意摧毁掉。   “我怀孕了。”   应忱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不知道是被喜悦还是震惊冲昏了头脑。   陵市最近降温得很厉害,一整天都在阴雨,连带着人心情并不佳,应忱从来的路上一路上都在想他该怎么处置兰熄,他想了很多种,如今兰熄的一句话,就让他无条件跪地投降,割地赔款,毫无尊严。   他把他心剜出来,血淋淋地践踏,兰熄手执着名为过去的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他,就算是扬过的风声也会让他变得草木皆兵。   应忱眼睛盯着兰熄,兰熄也看着他。   “我真羡慕你忘掉了就不会再想起来。”   哪怕那场堪称是戏剧的绑架,不会想起来真好呢。   应忱顶着兰熄的小腹,目光炙热得仿佛能将他烧穿:“……你计划好的是吗?是那次生日的时候。”   应忱很想和兰熄组成一个三口之家的时候,他贴近他的怀里,恐惧地说生孩子会死,为此他再度噩梦缠身,原本设想中的天使孩子变成了夺走兰熄的恶魔,他就再不敢有此等念想了。   如今兰熄单手搂住应忱,贴在应忱的肩膀上抬头看着他让他选一个吧。   “选你的母亲还是孩子?”   选什么?   应忱不可置信:“孩子只是筹码?从塞伦蒂岛那个时候就计划好了,是吗?答应求婚也是。”   一切都是兰熄复仇筹码而已。   如果不是地上被制服的几个人,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这一幕就好像是一对爱侣的喃语。   兰熄看着他,再一次靠过去,把脸贴在应忱胸口,他们的身高体型差距,这个姿势Alpha仿佛能将他完全遮挡住。   “不然呢?难道我真的爱你吗?应忱,没有人会爱一个加害给自己厄运的人,除非他是受虐狂。”   厄运吗?   “……一刻都没有?”   应忱像是不可置信,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兰熄缓缓地戳破他所有幻想:“有那么一段时间吧,在我还是陵市当宋闻璟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真的爱着你,即使没有腺体,也冒着生命危险愿意陪你度过易感期,戒指也是送给你的。”   “应忱,是你自己亲口说的Beta不行。”   “是你亲手一点点把他磨杀了,你的摇摆不定,三心二意,虚伪仁慈,一点点把他挤出了我的身体。”   应忱恍惚地摇摇头,仿佛想说什么,又哑口无言。   兰熄伸手手指,扬了扬手指上的念佛器:“你想让他回来是吗?那个大师说得很对,现在装在这个身体的灵魂就是从地狱来的,你送我这个,我每天都在……超度他,爱你,实在太痛苦了。”   “替身和正主是一个人,我都替你觉得可悲。”   应忱:“……别说了!”   从前应忱总是逼迫他多说话,如今只不过兰熄才说了几句就接受不了了。   他觉得有趣,突然回忆起了陈年往事。   “我们一起在实验室的时候,莫里森把我们关在一起培养感情,我闻到你的信息素只觉得满心的厌恶,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忆吗?因为爆炸前,我把门锁了,我就是想让你死。”   应忱看着他,仿佛不认识面前的人。   仿佛就像兰熄说的,真的爱过他那段时间的“宋闻璟”早就消失了。   如今面前站着的是兰熄。   恨着他。   恨着他母亲。   恨着所有人。   “我是为你而出现的Beta,那个腺体因你而凋零,只被你一个人占有过,你开心吗?能满足你那变态的占有欲吗?”   时光仿佛一瞬被拉退到十几年前。   那间在深山的实验室里,无人问津,无人光临。   ——应忱,你在这里不要走好吗?我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实验室不知为何断了电,少年Alpha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靠着墙角,Omega想出去看看。   Alpha拉住他,却怎么都不松开,Omega无奈把自己的怀表塞在他怀里,说我十分钟后就回来,你看着时间。   可Alpha昏睡前,都没见到Omega回来,却只听见落锁的声音。   应忱呼吸急促,甚至腿步后退几步,可兰熄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步步逼近:“我可以对你母亲手下留情,Omega保护法案到底有多严重,你是知道的。”   应忱突然发现自己说出的声音竟然有些哑:“你想怎么样?”   “做我的刀,替我除掉一些人,我会把你孩子安全还给你。”   人质在手,确实底气很足。   应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兰熄冷冷地看着他,而后拉开衣领露出那个疤:“我当然知道,我当初没死在翠谷镇,天意就是让我回来复仇,你也别想着能够控制我一分一毫,我从没打算全须全尾地活长久,但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们都拉进地狱。”   撕破了最后一层伪装,兰熄慢悠悠重新系好扣子。   “你想好了选什么的时候就告诉我,从前,你让我选了很多次,如今该你做选择的时候到了。”   “你可以不要孩子,反正我也没打算要,算她运气不好,成了咱们的孩子。”   兰熄说罢要离开,应忱捉住他手腕,开口时声音已变得低得不能再低:“……Xavier,别这样,以前的事,我可以补偿你,别这样。”   “放开我!”   被应忱触碰,兰熄浑身仿佛都在叫嚣起激烈警报,他皱眉,挣扎间反手甩了应忱一巴掌。   肌肤相接的感触像电流冲击神经,应忱神情犹如魔怔了一般盯着兰熄。   是报复吧。   兰熄仿佛是看着一个狼狈至极的手下败将,目光中透着几分怜悯。   “应忱,你最该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对我说我没有资格叫停这段关系,现在是你没资格!” 第54章 我只想见见你   兰熄甩出去的劲不小。   应忱脸上的巴掌印明显, 他带来的人没敢看他的脸,眼神皆四下乱瞟。   明眼人都可以看到是Alpha更高大,强壮, 面前的兰熄同他一比显得瘦弱, 可气势上就是他被兰熄死死压制了下去,应忱从来不知道语言的杀伤力可以如此之大,可以把人拉进黑暗不见光的漩涡。   他自大傲慢惯了,从来都是他从人格上压制其他人,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没有更改的余地, 他曾经轻飘飘出口的话,原来像是利刃。   高人一等的家世,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被所有人高高捧起, 爱他的人那么多,他以为自己的爱是恩赐。   如今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爱一文不值, 甚至给人带来强烈不适。   天气阴沉得终于下了起雨,兰熄转身离开, 应忱甚至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如果拦了,兰熄就会又说出千倍万倍更心狠的话。   寒朔一双手被束在身后,抵在车门上, 直到兰熄对人说放开他, 他才觉得身后的力道一松,他转身皱眉揉着自己手腕, 下一刻下巴就被兰熄捉住左右看了一眼。   “没毁容,走吧。”   应忱在不远处丢了魂般着定定看着他们, 没有开口阻拦。   寒朔知道自己这个不清不白的名头当定了。   兰熄松开手,寒朔下巴那点触感还在,他又觉得没什么。   几个保镖从地上狼狈地起身,护送着兰熄坐上车,寒朔坐在他旁边,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子七拐八拐绕出了墓地,雨渐渐下大了,他回头看见应忱他们就站在雨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兰熄姿势有些蜷缩,手掌贴着肚子,寒朔想起刚才兰熄把应忱的手放在他肚子上,Alpha就凝固得如同一樽石像。   他早该猜到的。   如果是Alpha一方作为精子提供方发育而成的胚胎,怀孕初期对于Alpha的信息素是有一定需求量的,有一些文献证明这对于孩子后来分化第二性别的很大影响,孕育身体的那人也会进入孕化期,大概一个月后就会产生类似于信息素的味道,很近的距离下Alpha是能够感受到面前的人是在孕期中,也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   如果是二十几岁的应忱今天是绝不可能放兰熄离开,他年轻气盛,目空一切,只会把人囚禁在云顶,打开他的身体,在他的颈间和身体上留下无数吻痕和咬印,让兰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任人摆布,受困在那个漂亮豪华的牢笼里。   应忱刚过二十九岁,因为成婚,时常自我感觉对家庭的责任,改掉了一些冒进,多了一些稳重,他前一天刚和几位心腹开会,刚敲定下几个近期重要方案,回到家里,和兰熄度过如同梦一般的生日。   生日那天,蛋糕是兰熄亲手做的,他买了蜡烛,应忱纵容让他点上,进行许愿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兰熄说哪有许愿睁着眼睛的。   应忱根本没许愿,他就盯着面前的人。   应忱曾经在兰熄生日的时候对他说,他比老天还管用,他是真的这样想的,从小到大没有需要他费力气需要得到的东西。   事业如日中天,家庭美满,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年纪。   可是有一天幸福却突然被逼停。   兰熄离开的第一天,他瘫坐在云顶的房子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烟雾笼罩了他脸上的表情。   兰熄回去的路上异常顺利。   第二天,封焰和老五出现在了兰熄面前,应忱也没说他选的是什么,就派了几个人过来保护他。   更准确的是他肚子里的孩子。   封焰如今染回了一头黑发,不再张扬,吊儿郎当,毕恭毕敬地叫兰熄为兰先生。   自从当初兰熄逃走,一别几年都未曾再见,这些年他不知道被应忱具体发配到了哪里,兰熄倒是隐约听说封焰到了外地。   老五眼神多看了一眼兰熄的眼睛,一直沉默着。   “眼睛治好了,就是要少见强光,我就不管你们了,酒店有房间,找个地方住着吧。”   南素心来的几个电话就被挂停。   没过两天她带着何诗琪就要来拜访兰熄,兰熄不想再见到他们,寒朔于是说他去见吧。   一开始寒朔还客客气气地解释兰熄的身体不便见客。   何诗琪不算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但是从小到大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没受过风雨,如今父亲被拘留带走,曾经父亲交好的朋友都表示无能为力,大概是了解了一些内情,不想趟浑水,明明前几日还能联系的应忱身边的秘书也无人接听。   她以为应忱会跟他们站在一起,毕竟兰熄那番言辞就是要与他们所有人为敌,可是应氏如今也不理会她们。   赵阿姨也同样被带走调查了,她很疼她,甚至从以前就说过要她当自己儿媳妇。   当得知兰熄曾经是Omega,而且与应忱的匹配度很高,才会被当做治疗他儿子的药物的时候,她无端想起往日她对她的好时。   竟然觉得有一丝凉意。   她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当初抢走她未婚夫的人高抬贵手,而且特别是得知他是母亲的另外一个孩子。   母亲的卑微和痛苦被她看在眼里,年轻的自尊心在这一刻爆发:“他就是想逼死我们吗?那我死给他看好了!”   南素心拉住女儿说:“诗琪,你别冲动。”   寒朔皱眉看着何诗琪:“兰熄身体不适,确实不方便见你们,而且你们找他没用,何先生自己做过的事他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   何诗琪觉得自己这几日来的担惊受怕算什么。   “你凭什么污蔑我爸爸!他究竟有什么资格可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还爸爸救了他不是吗?他后来遭受的一切难道全部都怪我爸爸吗?”   南素心拉着何诗琪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本意不想让两个孩子起冲突,她只希望兰熄能够高抬贵手。   “妈咪,我说错了吗?他就是嫉妒我们一家人幸福美好,当初的婚约也是他早就计划抢走的,我看分明是他克死了自己父亲,靠近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南素心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让她闭嘴。   “你不能这么说你哥哥。”   “他算什么哥哥!”   “何小姐,你不能因为人性仅存的那么一点善意就可以完全无视更大的恶。”   寒朔实在听不下去了:“如果你们不走,那我们就请你们离开了。”   可不远处兰熄就站在二楼处看着他们。   他不知道兰熄听了多久。   南素心下意识将何诗琪拉到身后,对兰熄说:“小灯,诗琪她年纪小,口不择言,你不要跟她计较。”   兰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下楼,看着寒朔,说:“为什么还没解决好?”   寒朔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他真的不擅长处理这些,说你上去吧,我解决吧。   兰熄说不用了,他看着何诗琪,他前不久看过一篇文章,说Omega的生育能力之所以强于其他性别,就是大脑分泌的某种激素,让他们对爱情和渴望以及性//欲都高很多,所以很容易受到信息素的影响,生育后,他们也容易忘记生育带来的痛苦,从而对孩子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爱意,一胎更比一胎浓烈。   所以他想南素心更倾向她的小女儿是正常的。   要接受母亲不爱自己这回事,对于兰熄来说没那么难。   他的人生大部分都没有母亲这个角色存在。   成为Beta很好,不易囿于欲望,他还只是Omega的时候,只是作为交易的一样商品。   兰熄一种有点无奈的表情开口道:“何小姐,你说错了,我没有嫉妒你,只是觉得……可怜你,你父亲明明知道你的结婚对象有信息素狂乱症,还是给你定下那桩婚约,这真的是对你好吗?”   “我是你父亲推出去的第一个商品,你难道就不是第二个吗?”   何诗琪想反驳说不是。   可是她想起在婚约之前,父亲便要她提供信息素去和应忱做信息素适配,结果显示他们匹配度挺不错的。   父亲说应忱前途无量,她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期间她还提供了好几次信息素给应家,不知做何用处。   父亲让她不用关心。   她和应忱婚约定下,那时候父亲步步高升,直到有媒体曝光应忱有信息素狂乱症,她于是在网络上搜索了这个病,罕见且无药可救,大多会在三十几就病发进精神病院,且有暴力倾向,她无端生出一股后怕,她对父亲提过要不算了,应忱明显对这段婚约并不伤心。   父亲拍着她的肩膀说不要相信外面的谣言,他是不会害她的。   应忱后来解除婚约,父亲勃然大怒,摔碎了很多东西,甚至迁怒到了她身上,说她没有抓住应忱。   何诗琪那个时候第一次觉得父亲如此陌生,她委屈至极说:“爹地,他根本不喜欢我啊,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他结婚。”   何文涛冷静了一会才开口道:“既然应忱选择了那个Beta,那就等着自取灭亡吧,我本来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居然想着同天性和本能抗争。”   何诗琪想起她父亲将她信息素送去匹配的时候那副笃定的模样,因为她和兰熄有一部分相似的血脉,所以他知道自己和应忱适配度一定不低,才推自己出去。   她和兰熄一样,对于父亲来说只是交换利益的商品而已。   何诗琪跑了出去,南素心追女儿去了。   她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   兰熄回到房间后,电话就响起来了,他的手素白修长,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沿着手背,一路往上爬,他接起来,那头不知是谁,他听完了那边话,而后缓缓开口:“应忱,可以在电话里讲。”   “……面谈。”   “不想。”   “我只想见见你。”   哭了吗?不确定。 第55章 你必须保证我的孩子只有一个Alpha父亲   酒店坐落在陵市江畔, 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碧波荡漾的江水之滨,因为建筑风格融合了古典与现代的精髓,高耸入云的塔楼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仿佛是江面上的一座灯塔, 引领着来往的船只。   应忱还是被允许走进了兰熄的客房里。   全景落地窗,可以毫无遮挡地欣赏到江景,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仿佛是淡金色的绸缎在缓缓流动, 一晚七位数的房费,家具全部采用顶级定制, 床品也很柔软舒适。   兰熄刚洗漱完,抬起头时巨大的镜子映照出了身后的应忱。   淡淡的洗漱用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应忱不太好过,他眼神很深, 眼下有不可忽视的乌青,他说:“兰熄, 这里并不安全。”   兰熄抬手示意他停止这个话题。   应忱深深吸入一口气:“我没有恐吓你的意思,你应该知道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看着你。”   兰熄撑着台子转过身:“这不是你该做的吗?我的安全,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   应忱脸色难看, 他也不欲再说,目光落在兰熄白色浴袍下的肚子上。   温暖的人造光在头顶,浴室很大, 兰熄被抱坐在台子上, 仰着头,浴袍被解开, 应忱撑在他面前,手掌贴在兰熄的小腹处, 低头呼吸都喷在皮肤上,呢喃着这是我们的孩子。   突然浴室门被敲响,寒朔询问还好吗?如果此刻他推门而入,就会看到兰熄侧坐着白色的盥洗台上,修长赤//裸的小腿垂落,应忱半跪在地上,脸都快贴在他小腹处,兰熄手指插在Alpha发间。   兰熄踢了一下面前的人,而后就将浴袍拉好。   应忱舍不得放,又有些气愤地开口道:“他就这么随意可以进出这里?”   他也不知道寒朔怎么就敢反水,胆子大到离谱。   “探视结束,下次拿我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再来。”   兰熄绝情得厉害。   应忱头痛,他想对兰熄说自己最近的困境,股东的逼迫,各方的压力,可他们如今已不是之前可以耳鬓厮磨汲取安慰的伴侣关系了,本来他们诸多理念完全不同,甚至连在他身边最乖巧的时候,都是兰熄伪装出来的。   “他必须出去住。”   兰熄:“你确定不会报复他。”   应忱语气冷淡:“你很关心他?Xavier,别忘了我们的婚姻还在。”   兰熄一时沉默不语,而后开口道:“很快就不在了。”   应忱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忘了你现在怀孕了,这个时候离婚申请无论如何都会驳回的,起码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这个婚离不掉,你有这个孩子还会分得更多的东西,你难道不想公开吗?”   兰熄冷冷看着他:“你倒是提醒我了。”   在应忱的想法里兰熄怀这个孩子就是为了威胁他,得到更多的股份和钱。   寒朔心情矛盾,一边在想他要不留下继续当这个不清不楚的角色,一边又觉得他还没做过什么,就要被夹在中间。   这种矛盾的心情在听完面前两人的争执之后,他开口说:“应总,其实我海外资产也不少,也缺一个继承人。”   应忱让他滚蛋,那是他孩子”   “他不走,我也不走。”   真幼稚,兰熄心想,他让寒朔先出去。   应忱看着寒朔很听兰熄的话,他怎么会不懂那样的眼神,求欢讨好,房间内只有两人的时候。   “Xavier,我可以帮你,可你确定何文涛跟你父亲的死有关?”   兰熄:“怎么,舍不得差点成为你的岳父大人。”   应忱:“你说话能不能……”   “不合你意吗?我说错了吗?你难道没打过娶何诗琪的主意吗?毕竟如果只是找个Omega安抚的确比吃药好过吧,你和何家藕断丝连难道不是打这个主意吗?”   “你忘了曾经打算和何诗琪离婚再娶我吗?”   应忱在兰熄面前哑口无言,原来兰熄一直都记得。   “和我在一起很勉强吧,毕竟我只是个Beta而已,应总魅力不减当年,当初左拥右抱,如今肯定会找到更好的。”   “我母亲说,我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兰熄看着他,嘴角上扬:“那你后悔了。”   Alpha却迟迟没有回答他,开口说:“我在你眼里就是烂到底了是吗?”   兰熄给他一个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对,我就是个烂人,”应忱胸口堵得厉害:“我会帮你,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   “你必须保证我的孩子只有一个Alpha父亲。”   兰熄怔了怔,他一直觉得应忱以前很蠢,善妒,情绪上头时更是不知道保持平和,口不择言,他们结婚后这个毛病稍微改了一些,有他在的地方有所收敛。   “为什么你可以纵容寒朔说那种话,你们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的?Xavier,我跟你在一起的,只有你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   刚好闹闹睡醒了,从猫窝里起身,在玩着一个毛球,它抬头看了看两人,“咪”地叫了一声,又百无聊赖地继续拨球。   如果应忱出现情绪失控,猫会直接炸毛走开,可它还很悠闲地在一旁。   “抽空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   应忱顶着个巴掌印出来的时候,寒朔立刻注意到了,看了他一眼,得到的是一个充满仇恨的眼神。   寒朔想,这位应总明显是被打得有些上瘾了。   沈斯坐在前座,等到应忱抽了几根烟后,他才转述了刚才公司传来的消息。   应忱顿了顿,冷笑一声说:“这些老家伙真是一个个都盼着我死。”   沈斯不置可否。   “多派人过来,然后通知他们开始吧。”   兰熄看着那辆黑车逐渐远去,寒朔大胆指出兰熄拿他当枪使的行为有点卑鄙。   “按照应总的脾气应该要炸了吧。”   兰熄没什么反应。   应忱的人很有效率。   纱窗拢着,兰熄坐在沙发上,看着所谓的证据,微微颤抖的手表露出了他的情绪,那是很多年的事了,兰衍的车祸起因是刹车故障,加上当时有辆车逆行,兰熄被父亲压在身下,完全淹没在大片血液中才保住了命。   兰衍不温不火的一生就结束于此。   兰熄看得额头一抽一抽地疼,事情发生太多年,其实根本查不出什么,应忱另辟蹊径让人去查了当年的处理这事的警察,顺畅地查出了当初他当初收了何文涛一笔钱。   那个肇事司机蹲了几年牢,减刑提前被放了出来,结婚生子,那人被应忱折腾得够呛,他开始什么都不愿意说,后来差点没发得出声,就是有人花钱买凶。   兰熄给应忱打电话说他要见见那个司机。   “他都交代了?有什么好见的。”   “我想见。”   陵江的轮船上,兰熄见到了杀父凶手,隐现的昏暗光影里,那人身上都是伤,地上脏得要命,他要走近的时候,应忱忽然抓住兰熄的手臂,一手搂回他的腰。   “凑那么近做什么?”   兰熄定定开口道:“你让他说,谁买的凶?” 第56章 他的手按上兰熄有起伏的肚皮,说给他生个孩子。   应忱挥了挥手。   封焰上前扯下一旁的鞭子, 扬起手抽在了那人身上,那人被打得脸一偏,顿时一道血痕就出现, 慢慢渗出血来。   “说!谁买的凶。”   那人双眼发红, 颤抖着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一个姓文的人联系的我,给了两笔钱, 一笔定金,然后一笔在我出狱后给了我。”   兰熄问多少钱。   “……一共是五十万。”   兰熄简直恨不得弄死对方, 五十万就足够买他和父亲的命,应忱扣住他下巴,手指抵住他的牙齿,说别咬了。   等到兰熄回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抓着应忱的手臂愤恨盯着不远处的人,指甲抓破了Alpha的皮肤, 留下通红痕迹。   应忱像是没痛觉似的,平静开口:“那个姓文的是何文涛的秘书。”   Alpha目光阴冷, 在沉沉灯光下仿佛看不清神情:“你觉得不解气, 我让他们再抽他几顿。”   兰熄记忆里的父亲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他是老师,平日里喜欢种些花草, 在他有记忆里母亲一直很忙, 追求的目标不一致,导致他们迟早会分开, 有一次生病,他烧糊涂了, 一直发出呜呜的哭泣声,父亲把他抱在怀里,搅着药一勺一勺地喂他。   那个时候兰熄病得有些重,他身体从小就不好,父亲手指在他的脖颈试着温度,反复说着哄他的的话,兰熄不断呜咽,高温令他双目通红含泪,湿漉漉的一张脸上写满了可怜。   兰熄清晰地记得南素心离开的时候,父亲大手抚摸他的头,让他不要责怪母亲,他们的分开只是感情不在,但都是爱他的。   他不明白,那样一个温和善良的人活着究竟是谁的威胁。   应忱有薄茧的指腹在兰熄的脸颊下按下凹陷,他手指压着兰熄的舌头顶住他的口腔。   “嘶,你非要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吗?”   兰熄看着他,应忱握住他的手腕,蹭着他被咬破的唇倒吸凉气,咬破唇的血顺着兰熄唇角流下,应忱而后揽着他的腰往外走,那点抗拒的力道没有得到丝毫重视,直到出了船舱。   应忱抱紧怀中人,大掌扣住他的后颈,说没事没事了。   兰熄在发抖,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落下,皮肤起一层红晕,断断续续喘息着,沈斯皱眉说不对。   应忱骂了一声,他把人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上次出现呼吸中毒还是翠谷镇他威胁兰熄要把那个姓林的扔矿井里。   那个姓林的居然在兰熄心里跟他父亲一样。   他气极了。   兰熄缓过来的时候,跟丢了魂,无力伏在应忱肩头,额角尽是细汗,像个整个人都抽空了所有气力,只剩发抖的份,应忱托着他的腰问还好吗?   “……放开,放开我。”   他哑声叫寒朔的名字,应忱闻言一愣,而后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怀中人浑身出了一层汗,就晕了过去。   兰熄醒来的时候,是在酒店里,他睁开眼就对上了寒朔视线。   “为了孩子停药对你来说挺不好的,连情绪都控制不了。”   兰熄仍旧觉得头晕,他躺在床上问他怎么回来的。   寒朔说:“应总送回来的,不过脸色很不好,看我的时候好像下一秒就要掐死我。”   兰熄闭眼说:“再等等吧。”   寒朔想要再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兰熄睡着时安静得可怕,甚至让人觉得他没有呼吸。   窗外起风了,陵市最近真的很多雨。   兰熄随便点开一个频道,上面的评论人都在讨论最近应氏财团的大动作,腥风血雨,浩浩荡荡的财团转型行动,一般都会选择企业发展相对平稳、外部环境较为有利的时候进行转型,可以降低风险,可是应氏前不久才有重要股东才被牵涉进案,董事长本人也突然口碑直线下跌,股价好不容易归拢维持稳定,此举风险很大。   另外一人说,职业经理人能这么快切入,证明掌权人早有打算,目前不直接参与核心业务运营的几个部门已经被放权交给职业经理人,证明决心很大。   兰熄只在婚礼见过应家其他人,全部都虚伪地披着一张皮一般。   应老董事离开前,让应忱保证不会应氏财团永远姓应。   看来应忱是不打算一直把那些人当菩萨般好吃好喝地供着了。   不过那都与兰熄无关,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应氏的钱或者权。   不久后应忱的人来给兰熄做检查。   应忱选了孩子。   赵韵璇如今也因为被调查限制了出入,并且聘请了相当有名的律师为其脱罪。   兰熄承诺会做亲子鉴定,只要他让何文涛受到应受的惩罚。   他做了检查那天,应忱也随后就到,护士在给兰熄小腹上涂抹凝胶,然后拿着仪器往他小腹处按压,随着仪器上显露出影像,8周的胚胎在B超影像中呈现出一种初具雏形的生命形态,虽然还很小,护士给他们指着初步形成的四肢,影像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模糊感。   微小的心跳声在两人耳朵里仿佛震耳欲聋。   双方都隐晦地看了对方一眼。   可谁也没发现。   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那个屏幕。   护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平静的夫夫,上一对检查的夫妻,两人当着他的面都哭了出来。   这一对还真是诡异。   谁也表现出对这个孩子有多么期待。   直到检查结束,兰熄擦干净凝胶,衣服被放下来。   应忱想要去扶兰熄下来,被他避开了。   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维持到他们出了医院,应忱拉开车门,对兰熄说坐他的车离开。   他们分坐外两侧,前头的司机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才好。   “孩子出生后怎么打算的?”   兰熄面上满含不明的情绪:“不是还没做亲子鉴定吗?这么快就认了。”   应忱平静地听着兰熄的嘲讽。   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兰熄明明没有信息素,可应忱就是觉得他身上有股吸引自己的味道,可凑近了其实什么都没有。   兰熄怀了他的孩子。   应忱很难不想起那日生日,那个失控的夜晚,他抱紧怀里快要坏掉的人,上头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的手按上兰熄有起伏的肚皮,说给他生个孩子。   兰熄整个人都在抖,可怜的声音像是求饶又像别的。   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Alpha一刻不停,越来越疯。   即使兰熄摇着头恍惚说不要。   应忱几乎没对孩子抱任何希望,甚至他们彼此都知道她出生就没有一个完整普通的家庭。   他们甚至如今平静坐在一起都是奢望。   他们再次坐在一起,会商量孩子的抚养权,会讨论关于赵韵璇的指控,会讨论离婚后财产的分割问题,唯独不会同从前一样即使演戏,也能察觉几分水分不可察的真心。   “孩子归我是吗?”   兰熄说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兰熄说完就觉得非常恶心,甚至很难受,他想可能是因为孕吐,不是因为其他。   应忱情绪平静得可怕,从开始到结束都很稳定,兰熄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吃了新的药物,还是伪装得太好。   “我母亲请了很多律师,你的指控还缺少一个人证。”   兰熄似有所感地偏头看着他。   其实应忱气质更适合入军队,而不是成为商人,他突然告诉兰熄:“你希望我想起来吗?”   他说完,停顿了很久,像是安静地等着兰熄的回答。   兰熄愣了愣,回答:“你会帮我指控你母亲吗?”   应忱交握着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不会。”   兰熄嘲讽一笑:“那你问这个干嘛?”   应忱叫兰熄名字一直都是Xavier。   好像在他心里没有承认兰熄这个名字,他就永远就是答应他求婚,接受他戒指,从塞伦蒂岛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和他相拥的Xavier。   “你能跟我说说在那个实验室的事吗?我不记得。”   兰熄眼睛没什么焦距地看着不远的地方,像在回想:“我是被何文涛骗到那里的,他说我母亲想要见我,我知道他也许没安好心,还是去了,是不是很蠢,我吃了下药的食物,醒来之后就在莫里森的笼子里。”   那个笼子里足足有一个卧室那样大,兰熄的一举一动都在莫里森的监视下。   “我开始以为莫里森是一个变态,我都预想了自己的结局,可能会被强//奸,一个Omega的宿命大概会不停地怀孕,所以在你进来之前,我尝试过第一次自杀,是用毛巾尝试着将自己勒死,后来我被救了下来,莫里森从不会跟我交流,我那段时间对着白色的笼子和墙壁都快疯掉了,直到你被送进来……”   兰熄脸色苍白,越来越难看,说不下去了。   应忱进行第一次催眠封闭记忆治疗的时候,他模糊地看过那个白色的影子好像有了实质,在笼子里的变成了他,应忱被注射了某种肌肉针剂,浑身无力,抬头便看见了穿着白色宽大衬衫的Omega,他走近,素白修长的手指抓上了铁栏,空气中萦绕着Omege信息素的味道。   淡淡的兰花香,如同晨曦中轻拂的微风,温柔得离谱。   他对上了一双澄澈得透明的双眼,好奇地看着他。   Omega开口甚至是磕磕绊绊的,像是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你也……是被……抓进来的吗?”   应忱声音哑涩:“我有对你……”   兰熄:“应忱,我的人生就是被你们一次次摧毁。” 第57章 医生说需要补充Alpha的信息素   兰熄似乎没有看到应忱难看得不行的脸色, 自顾自地说道:“实验室里没有夜晚白天的颜色,索性那里有很多书,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可我最讨厌的就是躺在手术台上, 被迫发情提取信息素,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任人宰割的动物。”   甚至应忱进来的时候,兰熄那时候多天真,以为多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命运悲惨的同类。   他一度非常信赖, 依靠他。   可是后来才发现……   Alpha年轻高大,和兰熄的身形差得有些多, 莫里森把他们关在一起的意味很清楚,只是在开始两人隔着一个白色的笼子,后来有一天笼子被打开。   兰熄太久没跟人交流了,于是尝试着开口同人交流:“……你……叫什么?”   十七岁的应忱穿着白衬衫黑裤, 身上还有打斗的痕迹,双手被拷住, 靠着墙壁,一双黑沉沉的眼盯着兰熄, 他在去游泳比赛路上被绑架, 所以运动手表还在手腕上。   Alpha脸很臭,清冷冷地问兰熄这是哪里。   兰熄懵懂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应忱问他怎么来的。   兰熄抿了抿唇,觉得自己被母亲的丈夫骗来这件事很丢人, 他于是也坐下来不说话。   后来莫里森通过监控器可以看到他们靠在一起, 体型和肤色都很不一样,Omega眷恋地蜷缩在Alpha怀中, 兰熄白得厉害,他们脖颈交缠在一起, 热度没有阻隔地传递到彼此皮肤上。   到底是因为信息素才让他们靠近的还是别的谁也不知道。   两人脖子上套着同样的银白色金属锁链,每当实验室里的人打开开关,他们就会变得没有力气。   那个时候兰熄不知道自己在实验室呆了多久。   出去的希望有多渺茫,他没有概念,但身边有一个同伴至少让日子没那么难挨。   那些日子,兰熄如今想起来便觉得作呕。   两个人坐在车里,应忱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最近很忙,应氏转型,冲突纷争不断,公司的,律师的,他全都没有理会。   至少在这里的时间只有兰熄。   应家那边的人闹了很多,希望能够再和应忱商议此事,应家人权利如今被放了出去,他们没那么好说话,可惜应忱本人对于家族观念并不强,只是当一场闹剧,非常强硬地把阻止这一场变革的人踢出局。   应忱没有回应,兰熄觉得没有意思就不再开口。   到了酒店,兰熄要下车的时候,应忱突然拉住他的手。   兰熄疑惑地看向他。   “医生说需要补充Alpha的信息素。”   “DNA报告还没出来,下次吧。”   兰熄想起刚才应忱拿着孕检报告一行一行地看,对着上面的一些数值有些茫然,皱了皱眉又继续翻下一页。   兰熄说罢就甩开了应忱。   干净利落。   走得也丝毫没有留恋。   目送着兰熄上楼,应忱低着头揉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斯也在车上,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应忱神不守舍的模样,提醒说:“应总,半个小时后你有个会议。”   应忱起初没答话,过了一会才抬头冲他道:“你说他如果早这样,会不会活得自在一些。”   沈斯很不喜欢应忱问他这种问题。   如果当初如何……   “应总,人生没有穿越机器,”沈斯非常残酷地戳破他雇主的某些幻想。   事实上无论应忱如何假设,当初的兰熄就是很难过,一份卑微的身世,不被任何人理解,甚至连应忱都没有认认真真了解过他到底想要什么。   翠谷镇发生了什么,仍旧无人可以告诉沈斯。   可通过兰熄那一身伤也知道该如何惨烈。   “沈秘书,回去吧。”   回去面对那歇斯底里的应家人。   何诗琪那日和母亲找过兰熄之后,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足足一天一夜,南素心和佣人在外面急得不行,甚至要联系人过来撬门。   突然门就打开了,南素心忍不住抱住女儿,哭出了声:“你干嘛吓唬妈咪。”   她送开女儿,才发现女儿把长发剪断了,她推开南素心,眼睛仍旧是红肿的,但是却坚韧了许多:“妈咪,我们自己救父亲吧。”   何文涛让她穿体面的裙装,接受体态训练,只是让她嫁人,可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兰熄说得没有错。   她是父亲笼络权势的工具。   何诗琪碰了很多壁。   父亲被带走后,她们就见不到,只能委托律师带话,父亲曾经的老友都不太替她走动,还是母亲曾经交好的一位高官夫人愿意让他丈夫替她们打探。   最后得到的结果她们没办法见到人,这个案子会一直办到底,因为父亲涉及到了命案。   何诗琪只觉得惊恐,开口询问:“命案?不可能,谁?”   南素心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位高官夫人想了想道:“好像是一桩牵扯得有些久的命案,十几年前车祸吗?有人较真了。”   南素心愣住,脸色有些变了。   何诗琪看她的表情:“妈咪,你知道?”   南素心神色复杂,她努力克制不往那处想,她和何文涛多年夫妻,她想自己是有必要信任他的,她现在应该安抚住女儿,然后联系律师全力保住她的丈夫,毕竟两边父母都很着急。   可是她看着女儿,却看到了另外一张脸。   从小到大何诗琪犯了什么事,都有丈夫替她出头,可她的小灯呢?   她和兰衍离婚时,她也很年轻。   兰衍那时让她不必再管他的儿子,她那时不依不饶地在意那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去追求她的梦想,后来遇到了现在的丈夫,他对她猛烈地追求,将世俗拦在她面前,她没有免俗地躲开,很快同他投入爱河。   不过南素心没有告诉兰衍,他会觉得她虚伪,明明他们产生争吵的时候,她指责兰衍太过安于现状,让她没有安全感,可她如今并没有追求所谓的事业,而是荒谬地投入了一段新感情。   她偶尔也会偷偷地去看望她的小灯。   恐怕行踪早就被何文涛看在了眼里。   丈夫在她面前多么理智冷静,嘴里说着爱她,可是背地里买凶杀了她前夫,将她的孩子藏匿在孤儿院,又用他交换利益。   南素心突然恶心得吐了。 第58章 如果想要获得信息素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兰熄那边点名要的医生进入那层严密保护的楼层的时候, 保镖的打量几乎扫遍他全身,令人无端生出一股怯意。   封焰快看了他三遍各种资质,而后将他的证件拍到他胸口处, 嘴里发出质疑声:“你说你是来陪聊天的, 你聊什么?”   心理医生微笑地拿回自己的证件开口道:“抱歉,这是客户的隐私。”   “什么隐私,我们老板再开你一份工资……”   突然,不远处的门打开, 兰熄醒了,似乎听到门外的动静, 他最近休息不好,所以脸色也不太好,看着不远处的人,转回视线说:“放唐医生进来。”   兰熄开了口, 没问题,封焰他们就放人进去, 他执意住在这里,应忱就派了专人过来负责了他的一日三餐, 专人保护, 原本的保镖都没有用处,甚至应忱出差,都要过来交代一趟。   放了那医生进去, 封焰打了个电话报备, 兰熄雇佣的保镖与封焰等人之前就一同商量了如何解决轮班的问题,于是大家都显得不是很忙, 相处了一些日子,封焰这人三流九教混得最开, 便发起了如下一段聊天。   保镖:“你老板跟我老板是真的要离婚的意思吗?”   封焰和老五对视一眼,非常肯定地说:“我们老板不想离啊,可里头那位主意绝不会改的。”   “这不有孩子了吗?很难说。”   保镖们之前给权贵也做过事,也做过什么封锁全城到处找人之类的事,联系上来他们觉得就是无非就是豪门你追我躲那点事。   封焰摇摇头,低声说:“你们遇到的那是豪门狗血普通版,我们这是八点半狗血档升级版,能一样吗?”   保镖想起兰熄前不久毫不留情地接受采访的模样点头。   寒朔走过。   封焰看了看他,又低声跟保镖蛐蛐:“你看这还有个撬墙角的,内忧外患,不过我已经打算到时候他们离婚后申请到这里,我们老板娘还是不错的。”   保镖:“你们待遇挺好的啊。”   封焰:“别提了,我之前一个没看住我们老板娘,被发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才算在戴罪立功。”   “总之啊,算你们倒霉,我们老板一遇到老板娘的事就要疯,要是里头那位出什么事,你们以后也别想在这一行干下去了。”   兰熄坐躺在柔软的椅子,看起来有些疲惫,似乎一直没有睡好,唐医生开口便他:“你停药了是吗?”   “对,我怀孕了。”   唐医生目光他的肚子:“你这么爱这么孩子吗,我以为你不会要孩子,停了药,这段时间孩子需要另外一方提供信息素,所以情绪才会这么反复无常。”   兰熄说:“我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说实话吗?我觉得我没那么爱?”   这个孩子来得很突然,甚至兰熄自己都手足无措,所以他顺理成章地用她促成某种目的。   兰熄想,他是不爱的吧。   他不是负责的人,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私欲才决定把她带到世间。   这怎么能称□□呢?   唐宁是两年前与兰熄接触的,做了他两年的心理医生,起初是每周一次诊断,后来是每月一次,他这位患者一度抑郁焦虑得很严重,他身体里好像有一个无法填充的空洞,被灌入的风装满,拖着他要堕入深渊。   他会催眠,让兰熄睡着后,唐宁离开了房间,而这段对话不久后就在一张办公桌上。   应氏的平静就像被一朝打破的镜子,应忱口中的二叔跳得尤其欢,他在集团没有实职,但儿子是人事部任职,第三方介入之后,这一个多月来原来的员工被优化了大半,闹出不小的动静,甚至还有人在公司总部闹,有个中年职工跑到天台要跳楼。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那个人一旦跳下去,那么明天应氏的股价就会跟直线似的下落,应忱让人去跟他谈。   那个Alpha哭丧着脸,不知怎么拿到上天台的钥匙,坚持要和应忱对话,沈斯说他们去处理,应忱说他和他们一同上去。   没人拦得住他。   等应忱现身后,那个Alpha倒是不再抗拒,而是对着他细数自己这么多年进应氏的功劳,哭得歇斯底里,整个人都快离开地面。   不远处已经有应氏的女高管忍不住想要上前,被沈斯拦了下来。   那高度吓人,是站在上面都不得不害怕的程度,底下已经聚集了人群。   应忱面上露出一个体谅的表情,他站在最前方,开口说:“你如果是对赔偿不满意,可以再谈,我也可以走个人账户对你进行补偿,劝你不要再后退了,你有家庭吧,如果真的掉下去了,你的妻子没有丈夫,孩子也没有父亲了。”   那个Alpha最大的情绪释放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面上也流露了一丝惧意,他看着应忱:“我没了工作照样养不活他们!这样还不如死了,你们这些资本家掌权人从来都不顾我们底下人的死活!”   应忱看着他问:“你妻子爱你吗?”   那Alpha迟疑片刻,不明白应忱问这个的意义,犹豫着说:“爱……爱吧。”   “你的小孩听话吗?”   中年男子想到什么,垂眸目光松动。   “既然如此,好好活着吧,你从这里跳下去,也许的确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但我觉得最多花几天,我手下的人就能替我解决,可是给你的家庭却是一辈子的阴影,让他们和一堆钱过,你觉得值吗?”   “我……你真的愿意给我增加补偿。”   应忱点头,下一刻突然从底下冒出两个人,将那中年男人抓住,随后按在了地上。   中年Alpha被压在地上,挣扎不开,而视线所及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应忱走到他面前,垂眸一瞬,是真的面无表情,Alpha高大的身影仿佛能遮挡住阳光,锋利的五官透着绝情。   “我二叔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威胁我?”   那中年男子还想矢口否认。   应忱看着他:“你想为你的孩子家人铺路,我也是在为自己的孩子家人铺路。”   “把他带下去,重新商量赔偿,回去好好过吧。”   兰熄醒来的时候,大脑有一瞬的停滞,他没有睁开眼睛,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他正要睁开眼起身的时候,突然面前俯身下一个人影,随之靠近时一阵馥奇调香水混着木质底香的气息裹来。   他睁开眼睛,见应忱垂眸撑在他面前看着他,挡住光线的阴影笼罩他的全身。   兰熄以为应忱会亲他。   “醒了干嘛不睁眼。”应忱低声开口。   兰熄偏过头:“……你怎么进来的?”   应忱突然俯身将兰熄抱住,他下意识想推开他,Alpha的手臂却强有力地揽住他,令他无法脱身,兰熄被他按在身前时,就更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放开我。”   应忱把脸埋在他肩膀处,像是在吸食他身上的味道,兰熄冷冷地道:“我没有腺体了,也不会有信息素。”   应忱不接兰熄的话,自说自话地道:“医生说孩子要多多接触Alpha信息素可以促进发育。”   兰熄愣住,突然感觉应忱把他抱起来放床上,吻落上他的侧颈,手指剥进他的外衣。   没有了腺体,如果想要获得信息素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兰熄双手被他桎梏在头上,应忱吻遍他的脖颈和肩膀,白皙的皮肤不可遏制地泛起淡淡的红,无法反抗,他只能微喘着嘲讽道:“应忱,你不是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吗?有必要这么急吗?万一不是你的。”   “结果出来了,是我的,三个月,可以了。”   应忱像是进食的野兽被打扰,抽出那么一点时间安抚猎物。   兰熄突然莫名觉得生气,应忱吻他,手掌抚着他的身体。   兰熄咬牙别过头,应忱没生气,而是追着亲吻他的侧脸和耳垂,根本躲不开的程度,他像是丝毫不在意兰熄的抗拒,很专情地亲吻他。   “何文涛什么时候可以定罪?”   “……很快。”   兰熄扭过头,两人鼻尖相触碰,他在听到应忱的回答后,就放弃了挣扎,后来的记忆就是Alpha紧抱着他,火热的吻几乎烧化他的皮肉,但同从前的粗暴相比温和得多。 第59章 是我从前太过天真了   兰熄醒来时, 身体被清洗干净,身边是空的,应忱不在枕边, 昨晚竟是意外的好眠, 他揉着自己的后颈,那里光洁平坦,曾经被Alpha肆意凌虐蹂躏的地方成了禁区。   掀开被子下床,他换上浴袍, 昨晚做了两次,某些躁动的因子好像真的被压了下来。   他摸着肚子, 不远处的早餐在他沉睡的时候就已经送到了房里。   他浑身虽然酸软,但是确实说不出的满足,睡袍遮去了身上遍布的痕迹,可应忱昨晚一直很冷静, 兰熄想到此处脸色变了变。   桌上留着应忱的纸条,说公司有工作等着他。   兰熄看着那个纸条, 卷了卷放在桌上,而后将外面的封焰呼了进来。   封焰进来便恭敬地询问兰熄有什么吩咐, 兰熄从他被派来这里就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他在那场堪称是讽刺的订婚宴上逃跑,他当时很天真,以为自己放弃这一段纠缠, 就到此为止了。   可应忱没有放过他, 兰熄总觉得上天都在跟他开玩笑,他从那场爆炸中逃离, 亲眼目睹它变成一片废墟,流放自己一般, 到了翠谷镇,他想摆脱兰熄的一切,适配度极高的腺体信息素,利用残害他的继父,将他遗弃的母亲,也许在某天,他会死在一个不再挨饿受冻的春天。   可是他哪怕跑得再远,居然也没有躲开应忱,他做了宋闻璟,残破的家世和匮乏的物质让他在应忱面前低如尘埃,他们兜兜转转又绕到了一起,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奶奶去世后,他只剩一个,他知道自己如果跟随兰熄回到陵市,他还是会如同从前那样对待他。   他那个时候太痛苦了,侧颈处的芯片把他改造得像个怪物,他觉得应忱怎么能这么对他,不匹配的地位让他窒息。   兰熄感受到了Alpha活跃焦躁的心情,可他凭什么要当应忱情绪的收容所,当他这辈子都见不得光的情人。   从矿区那栋废楼跳下去的时候兰熄状态真的很差,他失去了奶奶,全世界都在他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他是假的宋闻璟,可奶奶给了他人生中少有的温暖,他反抗不了很多事情,回去也只是亲眼目睹自己所爱之人另娶他人,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前途过去都是一片黑暗。   如果只有虚假和无知才可以活下去。   那么只有死亡才能解脱自己。   可他没有死成,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不甘,暴戾的情绪在心底无限滋生膨胀,兰熄觉得很不公平,他觉得世上没有比他更悲惨的人,幼时的颠沛流离,长大也没几天的幸福,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所有人都该死。   何文涛该死。   赵韵璇该死。   还有应忱。   他把那副不甘嫉妒收得干净,换上一副笑脸,嫁给应忱,就是等着看他们的结局。   一个人的地狱实在太寂寞了。   兰熄问封焰当初那件事后,应忱把他派到了哪里。   封焰不太想回忆起来,只说:“的确是我错了,从前我对您不太上心,以后我会保护好您。”   “应忱的易感期怎么过的?”   封焰那一刻心念电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说他不清楚。   如今应忱控制得这么好,显然情绪比兰熄在他身边的时候稳定,药物恐怕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那就是找到了疏解的对象。   兰熄嘲讽地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如今他们互相利用,互有所图,就是一个平衡。   新年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应忱那边传来消息说,何文涛杀人指控证据确凿,并行的多项罪行已经被正式批捕。   赵韵璇行事霸道,娘家树大根深,不乏在在政府中就任高职的亲系,加上背靠应氏这样庞大的商业巨擘,她一路以来顺风顺水,除了那段充斥着欺骗和背叛的婚姻,她的人生堪称完美。   她不信任自己的儿子,于是花了大价钱和盘根错节的关系,她被暂时保释出来了,不过律师告诉她,情况对她很不利。   舆论发酵如此严重,不出意外,ABO保护协会也会发起对她的调查,她痛恨兰熄,又听到了自己儿子安抚董事会的话,只觉得讽刺。   新年的时候,应忱是这么久跟她过的第一个新年。   应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踏入汉顿尔庄园,家中的佣人替他接过飘落着雪花的大衣,餐桌上也摆放了新的餐具。   房子里很温暖,赵韵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应忱拿着刀叉分食着食物。   餐厅内,灯光柔和而温暖,映照在精致的餐具和华丽的装饰上,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有餐具偶尔相碰的清脆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屋外,烟火声此起彼伏,本该是团圆的日子,无端显得两人如此凄凉,卷入无尽的沉默与疏离之中。   最先开口的赵韵璇。   “看到你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居然觉得痛快,我早就说过了,这世间真心换不来真心的,只有做母亲的人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救你。”   赵韵璇看着应忱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受了委屈,还是只能同她站在一起,应忱的刀叉划过,切下一块鲜嫩的肉,送入口中,牛排的表面微微焦香,内里却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甜味,这种甜腻的口感让他有些不适应。   “你说得对,是我从前太过天真了。”   赵韵璇失笑,拿起酒杯站起身,来到窗边:“你对董事保证,所有站在应氏对面的都是你的敌人,可我听说你对那个兰熄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他怀了你的孩子。”   应忱沉默了片刻,才说:“一个不受期待的孩子不用来到这个世界。”   “你舍得。”   应忱抬眼看她一眼:“没什么舍不舍得的,我会先安抚住他,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权利收拢,律师那边也会做好预案,他什么都没有的。”   兰熄背后有什么呢?   空无一人。   从前仗着应忱对他的宠爱。   他以为用孩子可以威胁应忱。   兰熄只是把孩子当棋子,他仇恨应忱,不可能会喜欢他们的孩子。   赵韵璇看着应忱,幽幽开口说:“你的脑子一直这么清醒就好了,也不至于被耍得团团转,他本来就是用来治疗病的一味药而已,你只是被信息素蛊惑了。”   可如今兰熄已经没有腺体了。   应忱目光盯着餐桌的一角:“您说得对,信息素影响而已,那个怀表一直在我这里,我以为我爱他,其实不是的。”   Alpha就是这样,因为本身具有强大力量,与之相配的就是支配欲望爆棚,当利益的天平开始倾斜,或者当有人试图触碰他的底线,獠牙便会露出。   陵市江边有庆祝新年的烟花秀,今日的晚餐很丰盛,兰熄回复了孟凡期的拜年短信,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孟凡期说下一期他们就会出关于莫里森的专题报道,正义会有见天光的一天的。   兰熄看着正义两个字,并没有觉得安慰。   江边的烟火宛如视觉与听觉的盛宴,夜幕低垂,江水如镜,倒映着两岸的灯火,仿佛一条流动的银河,一声声清脆的爆响划破夜空,紧接着,一朵绚烂的烟花在江面上绽放,如同夜的精灵,瞬间点亮了整个世界。   烟花在空中绽放,五彩斑斓,形态各异,有的如金色的瀑布,从天而降,洒下一片璀璨的光辉;有的如盛开的花朵,层层叠叠;还有拖着长长的尾巴。   兰熄想起他和应忱结婚的时候,那个时候应忱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所以那晚花了很多钱放烟花,微风轻拂,水波荡漾,烟花的倒影也随之摇曳,如同梦幻般的画卷。   寒朔拿着一件外套披在兰熄身上,感叹道:“谁这么豪气,买了今天的名额。”   兰熄说:“这还需要买吗?”   寒朔说这跟头香似地,图个吉利,这不得抢吗?听说今晚是被一个人包下了。   烟花秀的高潮时刻,无数烟花同时升空,夜空被点亮得如同白昼。   巨大的烟花球在空中爆裂,散发出无数细小的火花,如同天女散花,伴随着江边的惊叹和欢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欢腾。   兰熄在孤儿院没过什么好年,通常那一天吃的食物会好一些,然后就是和所有人一起看电视,后来遇到了奶奶,她会给他包饺子。   去年他和应忱相拥在云顶,他们一起下厨吃了一顿说不上豪华的晚饭,兰熄厨艺只能将就,可是应忱却无比的满足,眼中满是笑意说:“宝贝,以后年年我们都这样过吧。”   兰熄没说话,只被他抱着。   等看完了烟火,兰熄回头,却看见不远处应忱看着他们,手里还拎着一个蛋糕盒子,看见寒朔的时候,他放下东西说:“看来我多余了。”   应忱说罢转身就走,兰熄看到了他肩头化开的雪。   寒朔:“需要我去解释一下吗?”   兰熄看着那个蛋糕盒子,是他最喜欢的牌子。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兰熄想,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立春之后,孩子六个月了,关于何文涛的判决下来了,他要在牢狱中度过他的余生,何文涛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风光的何秘书长,在听到判决的那一刻仿佛苍老了十岁。   南素心当庭差点晕了过去,何诗琪抱着母亲才不至于让她跌倒。   她看着不远处戴着口罩的兰熄,甚至不敢去看,她父亲杀害了兰熄的父亲。   她此前还去找他求情。   应忱看着身旁的兰熄,他好像没什么情绪。   “走吧。”   出了法院,兰熄微微仰头,他偏头看着应忱:“你说过不会帮你母亲的。” 第60章 选好能够和你在一起的Omega了吗   兰熄说出这话的时候, 没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的确很弱小,能仰仗的东西不多,甚至连演戏也演的不是很好, 那两年, 他对应忱有时笑也不会笑,有时甚至疲于应付,他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一度堪忧,总之不是一副标准的金丝雀模样, 他也不知道应忱怎么就被他欺骗过去。   他觉得应忱有时也很蠢。   兰熄委托孟凡期调查的东西一样样握在他手里,才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勇气, 他以为父亲去了很久,他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但他忽视了仇恨的力量。   记忆仿佛是储存在方盒里,倒回、闪放, 父亲那天送他上学,将他的安全带系好, 嘱咐他今天在学校不要浪费食物,一定要把蔬菜吃光, 下班后就会来接他的模样还那么清晰的在他面前。   兰衍的脾气是真的很好。   兰熄为数不多的骄纵童年都存封在那个时候。   然后就是激烈的对撞, 车辆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变形,灾难瞬息之间发生,父亲将他死死护在身下。   然后兰熄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在医院醒来, 年幼的兰熄浑身都在疼, 他说不出话,护士在他身边凑近了问他想要什么?   他只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爸……爸……”   兰熄身上背负着太多亲人的离世, 阴湿的人生就像是十月的天气,久久看不到太阳。   不远处, 何诗琪扶着南素心走出来,难受起凄哀的眼神投向他们这里。   没等应忱回答,兰熄就率先走下了法院的台阶,对于里面多久他父亲生命的人,造就他悲惨人生的人,他永远也不会原谅。   兰熄告诉自己他并不在意,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他的手腕就被人抓住,Alpha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你走那么急干嘛?”   兰熄低垂的眼眸掀起一个疏离的弧度,他体型怀孕了都仍旧清瘦,好像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看到他胖起来的模样,宽大的外衣遮住了隆起的腹部。   应忱有时候也不懂兰熄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们这半年很少见面,提供Alpha信息素的行为很原始,两人全程不会有任何交流,就那样喘着气开始,到偃旗息鼓。   从新年那次应忱撞见他跟寒朔站在一起看烟火,应忱也一概以往的态度对兰熄很平淡,是Alpha对于Beta真正的态度。   何文涛的事情是应忱对于兰熄生下孩子的补偿,应忱拥有常人触及不到的权利范围,如今目的达到,兰熄也想询问应忱关于他对于母亲的态度。   “兰熄,我母亲并不是好应付的人,她有强大的律师团队,可以为她做辩护,她不需要我插手。”   很是模糊不清的态度,俨然没有之前他哄骗兰熄生下孩子时答应做证人的笃定。   兰熄:“你当然不会插手,因为你怕祸及到你,在我眼里你们母子俩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凶手。”   应忱无法反驳。   事实他们在这一件事情上永远都无法平和,他没有办法劝兰熄对他母亲手下留情,兰熄心中的愤恨,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他们的婚姻都摇摇欲坠,如今还能瓜分的只是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应忱还能够奢求什么呢?   原谅吗?   这太幼稚了。   “你当然是受害者,这点毋庸置疑,可我母亲也不是束手就策的人,你还想让我怎么做?亲手把她送进监狱里面吗?”   “你当然做不到!因为你打心底里觉得你们根本都没有错,你们站在食物链顶端,高高的俯视着我。”   分食着我。   Alpha天然骄傲作祟,应忱应该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就像多年前老五失守将兰熄推倒,导致他一只眼睛失明受损,应忱得知后的第一想法,只是后悔让兰熄得知了真相,他强迫善良的兰熄不得不原谅,其实本质里根本没有忏悔。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变过。   应忱:“我知道让你受了很多苦,兰熄,我也在很努力的补偿你。”   什么算补偿?   刚刚在法庭上,看着何文涛听到宣判结果点点衰败下去的脸,兰熄以为自己会开心,或者稍许得到安慰,可事实上他内心只有空洞和绝望。   孟凡期说的没错,正义的降临,罪犯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可他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   他父亲死在最好的年纪里,就算把何文涛千刀万剐,失去的亲人永远都不会回来。   “这算补偿吗?这难道不是我们的交易而已吗?”   应忱语气像是哽了一下:“对,这就是一场交易,可我真的努力做到了最好,我想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好受?   兰熄该怎么觉得好受呢?   是他早逝的父亲重现人间,还是能够穿越时间,挽救他悲惨的过去。   “应忱,你还是这样,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伤害也已经发生了,除非你又让我失忆,否则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好的坐下来讨论这件事。”   应忱:“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母亲不会甘心的。”   兰熄说:“她当然不甘心,她觉得我无足轻重的,根本就不可能对她怎么样?事实上她很多年前选中我当做你的药,她就应该想到自己的结局,就是在监狱里面好好的忏悔。”   话说得很不留情面。   应忱沉沉的看着他,目光里藏了太多太多晦涩难懂的东西,像是在怨恨兰熄逼他做选择,又想是别的。   车子从拐弯处行驶了出来,兰熄坐了上去。   关于赵韵璇的案子,双方律师都在不停发力。   应忱因为失忆的缘故,所以被律师排除在了证人之外。   时间一来一晃,等到足够能够减下衣服,天气渐渐回暖的时候,一个故人主动拜访了兰熄。   李瑀回国了。   他看上去没变多少,兰熄遇见他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人身上的潇洒和自由。   他如今已在国外定居,咖啡馆被推开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一同走进来的还有李瑀清爽洒脱的身影。   “如今我该叫你什么?宋闻璟还是兰熄?”   “都可以,想喝什么?我请你。”   李瑀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身形比起前两年没怎么变化,一只手揣在兜里,眼睛微微弯起,露出点笑意:“我一回国就想着来看看你,语言有些苍白,但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告诉我。”   真是坎坷身世,也唯有兰熄一人。   兰熄露出一个笑容:“李瑀,我从前就说过,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从前应忱对你做过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觉得很抱歉。”   李瑀当初帮助兰熄离开,然后受到报复,在国内待不下去,不得不离开。   李瑀语气有些不在意说:“你该不会真的是以为我是被他逼走的吧?我们完全是业务经营不下去,赔的差不多了,兰心你还记得吧?她都劝我要及时止损,不然Alex的狗粮钱都得赔进去。”   就算是安慰的话也让兰熄觉得好受一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瑀说起了他在国外的生活,刚到那边创业的窘迫,到后来收割第一桶金的兴奋,又说起他的宝贝儿子Alex,因为生了一场病,后来去世了,不过没有受什么罪。   他又提起在国外看到了他和应忱结婚的新闻。   “兰熄,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初见时兰熄的自卑封闭,善良努力,那个时候他困囿于应忱掌中,如同一只被囚禁在华丽笼中的夜莺,羽毛被精心梳理,歌声被刻意雕琢,随时可能被披上一层布遮掩起来,但在那温柔的外表下,却有一根坚韧的骨在抗争,如同深埋在泥土中的竹笋,即便被厚重的土壤压迫,也终将破土而出,直指苍穹,在李瑀心里一直留有印记,困于仇恨,本身就会被仇恨所吞噬。   那时兰熄总是微笑的腼腆,那双清澈如晨露的眼睛看待世界,仿佛一切苦难都能在那无边的善意中消融,无奈命运弄人,李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利用自己,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将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一一网罗其中。   用自己作为武器,最终伤害的只有自己,劝人大度又实在伪善,所以李瑀选择不说。   兰熄听过很多次这种话。   奶奶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可谁也不知道他活下去的代价是什么。   兰熄点头答应,没有反驳他。   李瑀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说他走了这么久其实陵市没有多大的变化。   会面结束,兰熄被送回酒店,刚推开门,就闻到了残留的烟呛味,应忱坐在沙发上,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像是从酒会上退下来的,西装剪裁得体,面料考究,敞开着露出下面的黑色衬衫,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与冷峻。   应忱的西装里颜色很单调。   衬衫大多也都是偏灰调,黑调。   他朝兰熄望过来,表情冷漠得可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仿佛冰封的湖面,平静而冷冽:“你对着外人倒是笑得开心,看着你的丈夫却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你喝醉了吧?我这里不收留醉鬼。”   “你们聊什么呢?聊几年前的往事吗?还是聊他是我的手下败将,不得已出国才保存了最后一点体面。”   面对应忱的不依不饶,兰熄只觉得他真是醉了,语气准备拿起电话让司机将人接走。   谁知道下一刻他的电话就被人夺走,应忱来到他身前,骨节分明的手高高抬起,举起手机,手腕一块腕表折射光点。   “不过是听我说几句话就这么不耐烦吗?”应忱低沉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的灯没有按开,窗外有月光洒进来。   “应忱,你喝醉了,在我这里耍什么酒疯?”   “耍酒疯?”应忱喉咙里吐出一个音节,“呵,我有时候真的希望我是真的疯了,我才会忍受着,还亲眼目睹着你和一个又一个的Alpha调情。”   兰熄怒道:“应忱你非要惹我发火,是吗?”   应忱:“你该不会忘了我们还没有离婚?你就迫不及待的找下家了是吗?”   兰熄心想他之前真的高看了应忱。   他还是一看到他跟别的男人纠缠就开始发疯。   “对你还记得我们是在闹离婚,是吧?那我跟别的男人接触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论起风流我可比不上曾经天天在新闻版面上挂着的应少。”   下一刻兰熄被硬撑从按住下颚,人几乎贴在他身上,Alpha的手迫使他抬起头,两人对视,应忱沉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可你现在肚子里现在是有我的孩子。”   兰熄冷冷地想要推开他钳制自己的手:“其实你也在等着离婚吧,你的病应该没有药物能够控制了,选好能够和你在一起的Omega了吗?”   夜色如墨,房间内只余下皎白月光,映照出两人模糊的轮廓,兰熄手指轻柔而坚定,沿着应忱胸膛缓缓上滑,指尖的触感带着一丝凉意,却又像是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焰,在Alpha的心口悄然蔓延。   “你知道吗?”兰熄的声音低沉而冷冽,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实际上也只能拜倒在本能之下。”   应忱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兰熄手指终于停在了应忱的后颈腺体,按了下去,应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而后身上连接的所有的检测器都在疯狂报警。   “你的弱点明明那么明显,如果我的腺体尚存,就算是你在我面前跪地乞怜,我也不会给予你任何一点信息素。没有人愿意和你在一起,因为没人能受得了你。” 第61章 于是我主谋了这场犯罪   应忱躲开他的手, 语气有些恼火道:“兰熄,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Omega,你以为你真是我独一无二的药吗?”   “你说的好像我当你的药是我的荣幸一样, 应忱, 这对我是灾难。”   应忱一怔。   那一瞬,仿佛时间凝固,空气变得稀薄。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裂。所有的情绪、理智、希望,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撕裂。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应忱耳边只剩下那句话在回荡,像是一遍遍的嘲讽, 刺痛着每一寸神经。   这一切都是他导致的。   这种想法如同蝴蝶振翅,轻盈地卷起一个无形的漩涡,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一切逐渐被漩涡的力量所吞噬, 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怪圈,一圈又一圈。   如果他没有生这场病, 兰熄不会被他母亲当做他的药。   也不会有后续那样灾难的人生。   这一切都怪他。   兰熄看着应忱尾上的那一枚戒指:“你居然还带着它呢?”   兰熄那枚戒指在当天入住香榭里酒店的时候已经扔的不知所踪。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这枚戒指虽然是我有心放在那里的, 可那的确是我最爱你的时候买的, 在蓝梦岛的时候,在你睡着后量好的尺寸。”   “那个时候我真的非常爱你,我把你当成我的一切, 可是你居然跟沈仪臣说, 那只是个Beta,只是因为那张脸。”   “那之后我真的非常非常恨你。”   应忱说:“……我不知道。”   “廉价的东西, 戴着真可笑。”   兰熄看着那枚戒指,像是在嘲笑过去的真心。   应忱一双黑眸浸上水雾,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戒指,他真的带了很久了,几乎不会取下来,无论是见客还是私人聚会,沈仪臣都嘲笑过他的戒指,看上去很简陋。   应忱把兰熄压进自己和沙发间隙,手掌托着他的腰,低头用力吻他,很重,像是在泄愤,兰熄被重重掠夺口腔,被迫仰起脸承受男人火热的吻,他喘息急促起伏,抓着应忱的衣服推他。   突然发了疯的男人所有动作都停住了,埋头进他的脖颈,开口道:“兰熄,你真的对我真是太残忍了。”   应忱走了。   只留下一地的月光和空气中缭绕的烟味。   兰熄感觉到身体残留的体温完全消失殆尽,仿佛才回过神来。   寒朔所拥有的一切证据都已提交,包括那一枚怀表,其中残留的DNA证实宋闻璟确实是当初被莫里森带去实验室的Omega。   莫里森大部分资料被摧毁,复刻他的东西需要大量的时间。   应忱失忆不能作为证人,兰熄为此同他大吵一架,表示就算没有他,他也一定会把赵韵璇送进监狱的。   应忱最终还是站在了他母亲那边。   何文涛坦白了主动将兰熄送给赵韵璇的全过程。   ABO保护协会正式指控赵韵璇,包括非法囚禁、人身伤害等多项罪名。   寒朔提供的东西作为辅助证据,当初莫里森实验室爆炸存活下两名助手也莫名死亡,不过却找不到赵韵璇与他们死亡相关的证据。   兰熄配合调查多次,他将在那个实验室所有的记忆全盘托出,关于迷宫计划的伦理道德观不论文,整个实验计划观念都十分的新革。   当他开始阐述那些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面人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渴望和探索。   ABO领域不仅仅是性别和信息素的简单组合,它是一个复杂而精妙的系统,蕴含着无数的可能性,而未来十年也没有人能够达到莫里森的程度。   应忱得知兰熄私下接触了ABO协会的人,他表现的十分不解和焦躁,他告诉兰熄ABO协会也有利用他们的意思,让他不需要全盘托出。   “你管的太宽了,”兰熄看着应忱,“你不做我的证人无所谓,我说过我一定会把赵韵璇送进监狱里的。”   报复的确会将一个人拖入深渊。   应忱:“兰熄,你现在有一点失去理智了,你知道吗?你对ABO协会全盘托出,他们会因为你曾经是莫里森实验对象的身份重点关注你。”   “我没有失去理智,不管他们利用我也好,我也是在利用他们达到我的目的。”   应忱双手捧着兰熄的脸:“为什么要把自己主动送到政客的面前?你知道他们为了莫里森的实验会做出什么吗?他是被称作反人类,反伦理,可你知道他的研究对于高层研究信息素的诱惑力有多大吗?”   兰熄知道。   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从暴露那些证据的时候,公开指控赵韵璇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甚至不惜献祭自己。   “应忱,我不是你,生来拥有一切,我想做的事情,就必须要牺牲我自己。”   他得以品尝到短暂的亲情,牺牲掉的是记忆的代价。   他当初追求自由,从空中坠落。   为了追求一个得到真理的机会,他委身嫁给应忱。   为了能够让何文涛毫无翻身之力,他甘愿用肚子里的孩子作为筹码。   他每一次得到都是在失去。   兰熄说这话的时候,眼尾有些微微泛红。   他们凑的太近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会因为感受到信息素而活动,兰熄低下头,有些震惊的盯着他的肚子。   应忱俯下身,侧脸贴上他的小腹,他想说什么,但是语言贫瘠,只能呆呆的维持着这个动作,最终还是开口对兰熄说:“她真的很健康。”   已经走到这一步。   “兰熄,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有没有想过弄一次,仅仅只有这么一次想要依靠过我。”   兰熄说没有。   是真的没有。   他从遇到应忱的那一秒开始,此后的人生都在进行着逃离他的动作。   从他情窦初开起就一直如此。   应忱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动作。   像是在忏悔。   房间内的光线昏暗,兰熄站立着,却不敢低头,仿佛害怕一低头就会泄露内心的波澜,应忱则单膝跪在兰熄的面前,他的头低垂着,仿佛有千斤重,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因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抬头就会看到兰熄那双冷漠的眼睛。   一个不说原谅,一个不说道歉。   兰熄的步步紧逼很快就迎来了赵韵璇的报复。   以往的产检应忱是会跟在一起的。   应氏大厦的顶层会议室,今天却显得格外凝重,应忱所信任的几个的律师成员都聚集在这里,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应忱则站在会议桌的前方。   会议室的门紧闭着,隔音效果极佳,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时空。   应忱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让他们看完然后还有什么修改的地方。   他不知道,就是这么一次松手让他此生都不可原谅自己。   产检的时候,兰熄遇到了刺杀。   当时产房内只有他和一名医生,保镖守在门外,这里是隶属于应氏财团下的一家医院,医生也是一直负责兰熄的。   医院的白色墙壁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清,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独属于医院的味道。   兰熄推开诊室的门,医生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翻阅着文件,他轻声说道:“医生,我来了。”   其实这天医生有些怪异,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询问兰熄孩子的状况,也没有关心他最近是否有不良反应。   兰熄自从怀孕以来没有受过罪,护士经常说它肚子里的是个天使宝宝。   兰熄躺在床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医生戴着口罩,像在翻动着病例,等到他开口让兰熄掀开衣物进行常规检查。   兰熄皱了皱眉,手下不动声色的去摸到了床头的东西。   下一刻帘子就被拉开,那个医生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匕首,眼神刻度的朝着兰熄而来,速度快的兰熄几乎来不及呼救。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屋内很快就有重物倾翻的声音传出,封焰和老五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房内,只见兰熄护着自己的肚子缩在角落,正在剧烈喘息,肩膀处受了伤,而那穿着白大褂的人额头像是被重物砸过,汩汩地往下流着血。   封焰几乎是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和老五上前把人制服住,那人简直不要命,打斗中老五和封焰都被他划伤了。   兰熄想要扶住墙壁站起身来,忽然觉得小腹坠坠的疼。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想起刚才那人有意识朝他的肚子而来的。   那歹徒刚刚在他身上踢了一脚。   “封焰!我的肚子!”   兰熄颤抖的话语里带着恐惧,眼眶都红了,他低头看下去有血,他不知道是从自己的肩膀流下来的还是从下面流出的。   他害怕的几乎浑身都在抖动。   封焰一把扯过床头的手术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灯光昏暗,映照出墙壁上斑驳的影子,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歹徒的瞳孔骤然收缩,本能地想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手术刀精准地刺入了歹徒的小腹,刀尖穿透皮肉,深深地嵌入其中。   封焰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歹徒一步步按压往后退。歹徒的身体在剧痛中颤抖,鲜血顺着刀刃流淌而下,染红了地板。   老五忍着手臂的剧痛将兰熄抱了起来,往外叫着医生。   这副鲜血淋漓的画面很快引起了惊动。   秘书沈斯突然接到一封电话,脸色大变,不由分说地敲开会议室的门,而后附身在应忱旁说了什么。   下一瞬,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应忱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惊恐的表情。   沈斯则留下来维持着会议的进行。   “现在有一件急事需要应总处理,大家继续。”   孩子如今才刚过二十八周。   手术室的紧急抢救亮了足足一夜。   兰熄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皮很重,他抬头看着医院的灯光,这知道浑身都是麻木的,嘴唇像是刚刚被棉签润湿过,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梦境中,他置身于一片荒凉的旷野,四周是无尽的黑暗,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他的腹中撕扯,低头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肚子被剖开,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身下的一切,他拼命地想要呼喊,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体内缓缓抽离,肚子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兰熄身上被连接了很多的手术仪器。   他心下不安。   他撑起力气盯着自己的肚子,发现平了下去。   应忱首先发现他醒了,他手掌触碰着他的脸,Alpha脸色不好看,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你终于醒了。”   “……孩子呢?”   应忱低头,额头抵住宋闻璟冰冷的脸,像是非常艰难的开口道:“……早产,没抢救的过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兰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交代吗?   兰熄闭上了眼,他偏头,眼角有泪往下流。   应忱给他擦眼泪,嗓音都有些发颤,说不能哭,眼睛动了手术的。   兰熄其实没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抱有感情。   应忱买了很多孩子需要的东西堆在酒店里,他也没多看过几眼。   “谁派来的?”   应忱没有说话。   兰熄也知道,除了赵韵璇没有其他人。   “应忱,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我也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东西了。”   应忱一夜一天一夜没睡,他伸手紧紧的搂住兰熄的肩膀。   或许他们应该像别的夫夫一样,抱在一起痛哭,缅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可能兰熄觉得没有必要,他甚至很平静:“其实没了也好,这世间也没有值得来一趟的必要。”   应忱伸手抱住兰熄,他的脸贴着他的侧颈,渴望用自己的温度也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说:“兰熄,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再叫他Xavier。   因为从始至终痛苦的都是兰熄。   Xavier甚至没存在过一瞬。   他是应忱幻想中的,被宠爱,天真,娇纵的角色,他可以是世上任何人,但唯独不可能是兰熄。   这有什么好哭的?   兰熄想。   与他血脉相连,所有的亲人,他一个都没抓住。   明明他早就知道自己庇护不了这个孩子,以后也会被应忱夺走,她的成长轨迹里不会有一个兰叫兰熄的人。   可当应忱送了很多婴儿用的东西到他那里,他拿起一双很精巧的小鞋子,兰熄记得上面有一个樱桃花样的刺绣,他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期待,有那么一双小脚真的穿上它是什么样的。   还有一张天蓝色的婴儿床静静地占据着一角,床身宽大,四周的栏杆像是温柔的波浪,木质雕花细腻而精致,最前方,悬挂着一个摇摆的挂件,它由几个小巧的动物形状玩偶组成,轻轻拨动挂件,就会有柔和的儿歌从挂件内部缓缓流淌出来,仿佛能够洗涤一切烦恼,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兰熄很难想象宋闻璟是怎么进母婴店,然后选下它的。   兰熄很无聊的时候就会一下一下拨动着那个挂件,有一次寒朔进来了,他很快收回手。   应忱说孩子很健康,为了她的健康,兰熄被哄着喝了很多的补品,那些味道都很难喝。   不过为了她的健康,兰熄还是喝了。   他没有继续□□神药物,因为怕影响孩子。   兰熄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维护这个孩子的健康,可是还是没能守护住她。   她不想来到他身边,不想做他的孩子而已。   兰熄像是疲惫到了极点,闭了闭眼:“应忱,你真的不用这样,这个孩子没了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种解脱,你也不会再保护我了,你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应忱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才站在了沈家和赵韵璇对面。   兰熄不会再有了。   不过那样也好。   应忱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抱着这个人,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如同泡沫般消失在空中。   兰熄休养的时候,没有见任何人。   应忱让人把所有关于孩子的东西都处理了,免得兰熄触景生情。   唯有在处理那张婴儿床的时候,撑着栏杆同样出神。   兰熄拒绝再见应忱。   几次碰壁之后,他就开始硬闯。   兰熄那个时候刀口好了很多,被护工推到花园晒太阳。   他瘦了很多,应忱看着他,眼睛无端觉得很酸涩:“寒朔没有照顾好你吗?你知道你现在瘦的不成样子了吗?”   “只是没有胃口而已,应忱,不是说了我们以后不必有来往了吗?之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我的对立面。”   应忱看着推着兰熄的寒朔。   “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不会让你输。”   应忱的话语在空气中飘散,突然一阵微风悄然吹过,带来了不知名的花香,花瓣在风中翩翩起舞,轻轻地落在兰熄灭的腿上。   兰熄灭低头看着那片白花瓣,手指轻轻触碰上去,再次抬起头时,Alpha的身影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何必说这种违心的话?”   “本来我和他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兰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尖滑落,再也抓不住。   赵韵璇被指控一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一审。   城市的喧嚣尚未苏醒,法院外面却已经热闹非凡,记者们聚集在目标地点,长枪短炮,摄像机、麦克风、目光紧紧锁定着来往车道,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重要的新闻从中爆发。   视线随着镜头的移动,聚焦在法院的庄严大门前。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车身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低调的光泽。   车门轻启,赵韵璇和应忱从车内步出,他们的身影在镜头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赵韵璇身着一袭深色的职业装,剪裁得体,显得干练而又不失女性的柔美,她的步伐仍旧稳健,目光坚定,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应忱则是一身简洁的西装,神情冷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沉的思索。   两人并肩而行。   随行的几名律师紧随其后,脸上带着职业的严肃。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接受任何采访,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向法院的大门,记者们的闪光灯在他们身后闪烁。   兰熄坐在法庭的另外一侧,寒朔和律师分立在他的两侧。   他身形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手指轻轻地搭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寒朔坐在他的身旁,不时地低声与兰熄交流。   两方律师各执己见,赵韵璇的律师坚持她也是被莫里森欺骗,他声称他的当事人是被莫里森以治疗疾病为欺骗,她的儿子是被绑架的,她完全不知情莫里森的邪恶计划,兰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莫里森已死,的确死无对证。   庭上的人表情一变再变。   当初能够立案是凭借赵韵璇与莫里森实验室的经济往来,她把何文涛的话诡辩为是他想要拉她一起下水。   可赵韵璇并不承认这笔费用的目的是为其儿子治病,而是作为对莫里森的投资。   赵韵璇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应忱目光多次落在兰熄的脸上,像是在看最后一眼似地贪恋地多次看他。   中间休庭过一段时间,律师朝着兰熄摇摇头,而后脸色不太好的告诉兰熄,此次负责他们案件的法官私下与沈家交好。   华瑞集团和应氏,就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   兰熄闭眼叹了一口气,对律师说辛苦了。   法官宣布应忱作为证人发言的时候,兰熄并没有看他。   他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的。   就像很多次失望一样,他很累了,能够让埋在地下的父亲瞑目已经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争取的结果。   至于兰熄自己,他想可有可无吧。   “我并不是被绑架的,那是一场预谋好的戏。”   应忱此话一出,整个法庭落针可闻。   赵韵璇脸色微变,兰熄也抬起了头,应忱语气稳得就像在开新闻发布会。   “我患有信息素狂乱症,这种疾病无法治愈,病发的时候也不能控制自己,亚联国死于该疾病的人有十例,其余大多都进了精神病院,我在十二岁时发病,我的母亲告诉我她会救我,于是我主谋了这场犯罪,我是s级Alpha,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我很不甘心,十七岁时的绑架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戏,我觉得死一个Omega并不是什么大事。”   接下来应忱口述了莫里森实验室的环境,甚至细节之处都描述了出来。   兰熄脑中有两道声音和应忱此刻重合起来。   “他们经常给我们注射D5药剂,该药剂的作用就是促使Alpha、Omega进入短性发情期。”   ——“你知道他们经常给我注射的药剂叫什么吗?D5试剂,我就像一个没有尊严的玩偶,被强迫着进入发情期,提取信息素。”   “提取信息素的周期是每周一次,他们把我和Omega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这也是我要求的。”   ——“提取Omega信息素每周一次,足足五个月,而且必须是要以本人清醒状态下,用仪器进行催化,之前我就想过,哪个Omega这么倒霉……”   兰熄大脑一片空白。   应忱当初故意刺激他,从他口中得知莫里森实验室的构造,如今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甚至还有他笔录中未提及的内容。   书记员在不停记录。   兰熄身旁的律师似乎也被震惊了,想了想嘴什么都说不出。   赵韵璇不顾形象站起身,抓住应忱的衣领,目眦欲裂:“你疯了!应忱你绝对疯了!你根本不知情的,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几名律师连同法庭上的人员将赵韵璇控制住。   应忱神情未变,仍旧继续着他的陈述,他的“计划”,说到最后时,他看着兰熄。   “我在Omega不清醒的状态引诱强迫了他,我有罪,时隔多年,我伤害了太多人,也希望错误能够从我这里结束。我和兰先生的婚姻关系也到此结束,一切都是我的过失。”   Alpha的眼神平静,像是很早定了这样的结局。   就像他们初见时,笼子中的Alpha少年手指撑着膝盖,看兰熄那样平静而陌生。   此后发生的一切在兰溪脑海里仿佛如同走马观花,做不得真。   镣铐拷在了应忱手上,很重一下,周遭一切都不真实,喧杂吵闹和维持肃静的声响。   兰熄眼中只有应忱被带走的身影,和他最后用口型对他说。   ——我不会让你输的。 第62章 兰熄,我只希望你能够幸福   兰熄被护送者离开, 外面人群早已聚集,议论声此起彼伏,他脸上没有表情, 眼神空洞, 仿佛这一切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寒朔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目光始终锁定在兰熄身上,在他身边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兰熄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条通往车子的路, 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走到了车子旁,寒朔迅速打开车门, 护送着他坐进车内,兰熄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依旧一言不发,身边的律师试图与他交谈, 声音中带着关切:“兰先生,您还好吗?”   “……你说……”   兰熄这样说着, 仿佛灵魂早已飘离了这具躯壳。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法庭。   窗外的喧嚣逐渐远去, 车内却依旧笼罩在一片沉重的寂静中, 寒朔坐在兰熄身旁,刚才应忱的那些话谁都没有想到过。   局势在瞬息之间发生了逆转,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原本要将海面搅得波涛汹涌, 却一只无形的手猛按平,最终落在了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   兰熄觉得一切都乱了套, 他想自己应该好好休息,当他推开酒店的大门, 本该以为都散去的人还守在门口。   “你们还不走吗?”   这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封焰:“我们已经是您的人了。”   兰熄看着面前的人:“你们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老板已经把我们划到了你的名下,我们现在是您的员工。”   兰熄并没有接受这件事情,突然有访客来访,是应氏的律师,兰熄对他们并不陌生,甚至是熟悉,他从前和应忱同他们吃过很多次饭,其中一位姓韩的他尤其深刻。   韩律师与应忱私交很深,挂名在应氏旗下,他本身有独立的事务所,负责应氏的法务,资历深,能力强,应忱也很敬重他。   韩律师身边还跟着两个助理,脸上挂着他的招牌微笑:“兰先生,今天我过来是作为易先生方的委托律师,将离婚协议交给你。”   桌上摆放着文件,韩律师不慌不急地拿出来,那一叠厚重的文件,每一份都代表着一段关系的终结和利益的重新分配,他一份一份的给兰熄解释。   “兰先生,”韩律师的声音冷静而专业,“这是您与应先生的离婚协议,财产分割协议,以及其他相关的法律文件。”   兰熄的目光缓缓扫过桌面,离婚协议,一段婚姻的结束;财产协议,每一笔账目都清晰地记录着利益的得失;而其他切割协议,则涉及更广泛的利益关系,每一项条款都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分离与独立。   律师站在一旁,等待着兰熄的阅读,眼神中只有职业的冷静与客观。   这份即将签署的协议中,其中的慷慨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预料。   应忱将他名下的大部分财产和股份,作为夫妻共同财产的一部分,切割给兰熄,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人心动,沉甸甸的礼物。   韩律师在一旁解释道:“应董事长认为,这些财产和股份,本就是你们夫妻共同积累的成果。他希望在分割时,能够尽可能地公平,让您在未来的生活中,能够拥有足够的保障。”   而后继续说道:“此外,应董事长还决定,将他名下的大部分房产产权人变更为您,这些房产,包括他在各地的住宅和商业地产,都将归您所有。”   “他疯了。”   “应董事长的这份慷慨,确实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但这也是他对您的一份心意,希望您能够接受。”   兰熄拒绝签署这份协议。   所以这些都算什么呢?   良心发现的补偿?   可兰熄真的不想自己的生活再充斥着应忱任何一点东西。   任何一点儿都不想。   今天庭上上演的那一出,兰熄就觉得讽刺异常。   韩律师微微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他轻声提醒道:“兰先生,如果您签署了这份离婚协议,那么这些财产合约也将自动生效,如果你拒绝这份财产协议,我的当事人表示他也拒绝签离婚协议。”   这些财产和股份的价值,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兰熄深吸一口气,而后终于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兰熄感到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释放了。   韩律师收起文件,微微点头:“兰先生,感谢您的配合。这份协议将在法律上生效,您将正式成为这些财产和股份的所有者。”   连云顶的房子现在也归了兰熄所有。   律师转身离开,留下兰熄独自一人。   他能够想象到硬撑对他歇斯底里,威胁他签下不公平条约。   不知悔改,不择手段是应忱的座右铭。   他愿意保护人的时候,站在他身边都有安全感,可他想要伤害人的时候,上天下地无处躲藏。   可那些密密麻麻的文件显示着应忱的决绝放手,和他在法庭上的身影,兰熄怀疑,他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所控制夺舍了。   闹闹从猫窝里悄悄探出头来,仿佛能看透兰熄内心的情绪,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缓缓走到兰熄的脚边,柔软的毛发轻轻蹭着他的裤脚,仿佛在无声地安慰他。   电视屏幕上的新闻主播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地报道,赵韵璇和应忱被捕的画面占据了整个屏幕,应忱被手铐铐住,面色冷峻,身影在镜头前显得格外高大,但此刻却显得有些孤寂。   “今日,赵韵璇与应忱因涉嫌多项指控被正式逮捕,案件将择日宣判。”主播的声音继续传来,画面切换到应忱被带走的瞬间,他的背影在警车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应忱与兰熄的离婚消息也不胫而走,据悉,兰熄将获得应忱名下半数股份及名下无数财产,令人震惊。   在一片喧嚣的舆论风暴中,有财经频道的专家分析如今应氏已经完成重大变革,专业团队,包括律师、会计师、财务顾问和战略管理专家,几乎已经接手了财团大部分业务,带来了全新的管理理念和运营模式,优化了资源配置,双向监督。   那名专家说到这里突然道:“那位应总好像很早就猜到了,有这样一天。”   一般过世董事的遗留家眷,他们的生活,注定不会平静,因为觊觎他们手中股份和财富的董事们,一定会目光投向了这片未被开发的“宝藏”。   其中常见的就是两个保全财产的方法。   一是设立信托基金,将股份转移至信托中,由专业的信托管理人负责管理和运营。信托管理人将根据遗嘱或信托协议的规定,代表委托人行使股东权利。   二是指定专业代理人,指定一位值得信赖的专业代理人,如律师或财务顾问,代表行使股东权利。   兰熄在听见电视频道上那财经频道的专家科普相关的知识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韩律师告诉他的话。   应忱很早的时候就为他设立了信托金。   甚至早在他们刚结婚的时候。   没多久律师那边传来消息,赵韵璇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应忱则拒绝申请无罪辩护。两人分别被判处七年和四年的监禁,但应忱因为特殊疾病的原因,可能会在不久后就会申请保外就医。   赵韵璇的认罪和应忱拒绝无罪辩护,使得案件的走向变得明朗。   兰熄得知这一消息时,他正站在酒店的阳台上,握着手机,不远处轮船的汽笛声响起,江水很平静,夜色如墨,星光点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他心中的波澜。   “我知道了。”   他抬头往下望,甚至能感觉到暗中窥探的视线都少了。   那些暗线由沈家的、赵韵璇的、何家的和不明来路的。   有应忱在,所有人都不敢再造次,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一切不安与纷扰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宁静与秩序。   如今兰熄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一切,应忱把他所有的一切拱手相让,跪地臣服。   原来是真的只有把应忱这头野兽关起来,才能拥有自由。   可中间又真的失去太多。   不久后,沈斯穿一黑色西装,他请兰熄去见应忱一面。   兰熄抱着猫窝在沙发上说:“我不想去。”   沈斯说:“应总说,就只这么一面。”   最后一面?   兰熄说我要是不去,他能怎么样?   “应总没交代我。只是让我尽量,请您过去。”   兰熄想他果然是没完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如果不答应,恐怕应忱另有他法。   应忱和放手这两个字根本就不挂钩。   兰熄坐在桌前,望向对面,应忱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熟悉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直到他坐在了对面。   Alpha脱下了平日里那身定制的西装,换上了统一的衣服,原本精心打理的头发也被剪短,手脚上皆有镣铐,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但莫名很轻松。   拘留所的环境显得格外冷清,四周的墙壁泛着灰白的色调,铁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应忱抬起头,目光与兰熄相遇,两人隔着玻璃对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原本是不允许见面的。   “韩律师说文件你都签了。”   兰熄:“对,如果你在那个文件里边儿藏着什么条款,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和你离婚了。”   应忱没说话,隔了很大一会儿,才开口:“我就知道,其他附属条件全部都是建立在离婚的前提下的。”   如果没有这个条件兰熄是不会签的。   应忱想,兰熄厌恶痛恨他们这段婚姻关系至死。   “你觉得开心吗?”   兰熄说:“开心。”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那就好。”   应忱很平静。   “四年?你应该在里边儿待不到一个月吧。”   应忱知道他在兰熄面前的信用度约等于零。   这本是理所应当,当初他豁出一切站在媒体面前,手里拿着所谓的证据,指尖再忍不住发颤,他其实心里在害怕,应忱不知就怎么想到了当初在翠谷镇,他心血来潮去看过兰熄曾经待过的学校。   看到那些天真,没有忧虑的脸时,他想如果兰熄的人生是这样该多好。   的确是他们毁了兰熄的人生。   刽子手太多。   连同他本人都是。   “我会在这里待着,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你根本就没有记起来,是吗?为什么这么做,怜悯我?还是良心发现?你想告诉我什么呢?我那么努力,拼尽,赌上了一切,只在你抬手之间就可以成全我?”   或许是地点敏感,应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他看着兰熄眼中好像有无限爱意,应忱从小都被母亲教导,放纵欲望是可怕的,爱不重要,在实质的权利面前,轻如鸿毛,所以他也有两难抉择过,徘徊动摇过。   所以他接受了那一段真正让兰熄死心的婚约。   如今他真正手握重权后,想的不是如何开疆扩土,权利叠加,而是为兰熄铺平一条活下去的路,他们之间有一道界线,这界线是应忱一手划定,问路投石,混凝土浇筑都没办法填上,唐医生告诉他,兰熄精神状态很差,如果他成功了,恐怕他根本活不下去。   “兰熄,我只希望你能够幸福。”   哪怕恨我。 第63章 你真的决定放手了吗?你甘心吗?   应忱的那句我希望你幸福在宋闻璟心中久久徘徊。   兰熄觉得面前的人一定是被夺舍了。   不过不像他, 兰熄想起曾经应忱请萨满来招他的魂魄,因为同以前性格有出入,他竟然相信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灵魂这种说法。   他最近睡得不好, 从流产之后, 每每躺在床上,要翻动很久才稍微有些困意,甚至不能够深眠,也经常做噩梦了, 恍惚间如坠入黑暗,失去孩子那天的画面不断在他面前重复制冰冷和窒息感时而真实无比地缠绕身体。   唐医生说反复回忆错误可能源于内心的内疚感。个体可能觉得自己本可以做得更好, 因此感到愧疚,希望通过复盘来减轻这种情感负担。   他给他重新开了药。   从前的药大多都是治疗焦虑的,唐医生说他状态不稳定,建议他一定不要胡思乱想。   兰熄想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够控制?   “我不会感激你的。”   应忱说, 知道。   不知道是谁教应忱赎罪的方法,可谓是非常的愚蠢。   “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没爱过我,恨我, 不会原谅我, 我都知道。”   应忱想,如果兰熄不囿于逝者,恨他也好。   兰熄点点头, 应忱的确安排的非常好。   这场会面结束后, 兰熄让人把他送回了云顶公寓,屋子里一切原模原样都没动过, 他当初离开时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连他养在阳台的花都好好的。   宽敞的客厅和高挑的天花板, 无与伦比的开放感,地面铺设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墙壁上悬挂着名家画作,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中央摆放着一组定制的意大利真皮沙发,应忱求婚的时候,花束足足塞了半个客厅,他们在很多地方亲热过,玄关地毯和沙发。   门口花瓶里的花朵永远最新鲜的,兰熄每次看见它们都是带着晨露的,如今花朵凋敝,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了。   卧室在他们结婚后大改过,不是再延续曾经奢华风格,但更加注重舒适与温馨,欧式壁纸细腻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特大号的四柱床占据了中心位置,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盏手工吹制的玻璃台灯,有段时间兰熄的睡眠很不好,他当初眼睛动完手术,对于灯光敏感,所以几乎全屋的都换过,全部换成了暖白光,色温通常被认为是眼睛最舒适的灯光。   阳台地面铺设着防腐木地板,一角的小型花园里,种植着兰花,应忱有段时间知道他喜欢花,所以收集了很多种珍稀的花卉。   兰熄没有伺候这样娇贵花草的经验,于是死的很快,他天天对着花盆唉声叹气,有一天醒来发现所有的花都活了过来,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应忱那个时候刚刚佩戴好腕扣,侧头看过来说:“是不是你昨天的祈祷有用了,都活过来了。”   兰熄手指摸了摸花的叶子:“也许吧,那我以前那些就不应该那么早扔掉,说不定祈祷祈祷还真能活。”   应忱拿着报纸不置可否。   兰熄浇水的时候才发现底下的泥土很新,手指摸了摸,对着客厅内的人气急败坏道:“应忱,你又糊弄我?”   屋内的Alpha把报纸举得更高,拒不承认他做过偷梁换柱的事,只说这是祈祷的力量。   当初从塞伦蒂岛回来之后,兰熄就发现应忱变得很迷信。   兰熄站在这里,几乎每走一步,就有与之对应的画面涌现在他面前,熟悉的有一种窒息感,他告诉自己,就是曾经为了复仇而忍受的,那段时光是屈辱,不忿的。   应忱曾经为了威胁他,把他最在乎的东西狠狠踩在脚底,他应该以牙还牙。   兰熄打电话给沈斯,让他把云顶的房子处理掉。   沈斯对他的要求当然不可能拒绝。   兰熄在下楼离开的时候,遇到陆青筠和沈天策。   如今这样的场合见面也颇为尴尬,不过陆青筠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最会做的就是场面功夫。   陆青筠生就拥有一副令人难以忘怀的好相貌,五官轮廓分明,眉宇间透着一股灵气,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他在镜头前时,就连那个镜头赋予了生命。   他戏演的极好,因为住得近,兰熄与他们不免有往来,应忱与沈天策也有交集,陆青筠经常邀请兰熄去他那里玩儿。   陆青筠甚至主动邀请兰熄跟他一起看他演的电影,还说自己已经看了上百遍了,怎么都看不腻,实在演的太好了,换做别人如此自恋,肯定是有些讨厌的,偏偏陆青筠自恋得那么优雅,自然,他说自己天生为大荧幕而生,看他演戏就是一种享受。   沈天策是个沉默寡言的Alpha,这段关系隐隐是陆青筠占据上方。   兰熄被他这种自信所感染,也觉得有一种开心的魔力,有一次他们正在看陆青筠出演的一部警匪片,他在里面扮演一个双面间谍,在电视剧的镜头前,他化身为一名双面间谍,执行任务时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冷酷与决绝,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面对背叛与欺骗时,那种透彻心扉的痛苦与愤怒,仿佛要将一切不公与背叛击碎。   他的演技仿佛能够穿透屏幕,直抵人心。   兰溪当时问了他一个问题。   “怎么才能分清一个人到底是演戏还是真心呢?”   陆青筠当时双手捧着兰熄的脸,表情认真,一字一句道:“Xavier,要很久的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就知道他到底是在戏里还是戏外。”   兰溪在探视应忱的时候。   “你真的决定放手了吗?你甘心吗?”   “……是,我放手了。”   那时候兰熄直视着他的眼睛。   想起了陆青筠告诉他的话,你要看他有没有演戏,就一直直视他的眼睛。   他们纠纠缠缠十几年,应忱终于要放过他了。   陆青筠朝着兰熄打招呼:“好久不见。”   “最近新闻上应该有很多关于我的消息。”   陆青筠:“你之后会搬走吗?还是继续住在这里?”   兰熄说会卖掉。   陆青筠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说,如果凭他以前的洒脱性格,肯定会祝福兰熄离婚快乐,可他一个外人看到那些消息竟不知用何种语言表达。   在他要离开的时候,陆青筠突然叫住了兰熄:“Xavier,不知道该不该跟你提……我先声明,应忱确实不是东西,我从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不是个东西,所以他现在进监狱是活该,可他之前每次出差,打电话给我,让我把你约到家里来。”   “他说你会孤单,那我可以陪陪你,我们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其实一开始,我才不想答应他呢?他老是跟我过不去,不过后来他求我了。”   “我听沈天策提过,你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我很多都不懂,不过我之前答应他并不是因为他的面子,而是因为你,我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   “包括当初那个狐狸精Aiden,我每次见到他都替你骂过他了。”   “所以以后咱们还能联系吗?就算没有应忱,我还能够邀请你到我们家看我的新电影吗?”   陆青筠说到最后,话语竟有些委屈。   兰熄一时竟有些语塞。   他们自从结婚之后就少有分离。   应忱曾经一度出差都将兰熄带在身边。   但有时所谓的峰会太过无聊,兰熄会在酒店等着他,期间就会收到他无数条吐槽的短信。   什么流程仿佛被设计成了无尽的循环,怎么会这么冗长而乏味,灯光也很催眠,发言的人满口官腔和套话,毫无新意。   兰熄如果不回复他,应忱就会一直一直发。   直到连会场的盆栽树都吐槽个遍。   后来为了方便做某些事,兰熄就以无聊推荐了应忱很多次邀请,陆青筠的频频邀约并不会让他觉得厌烦,相反他其实非常喜欢他的性格。   自信,活泼,开朗,大方。   兰熄没想到当初的朋友都是应忱给他安排的。   在陆青筠期待的目光下,兰熄还是点了点头,就离开了云顶。   他从大门出去的,他带着墨镜,门口的保安没有认出他,还同他说着下午好,今日可能会下雨,回来的时候备好雨具。   他不会再回来了。   等兰熄离开后,陆青筠看着沈天策:“要是你以后跟我离婚了?也会把大部分的财产给我吗?”   沈天策说:“我又没犯什么死罪。”   陆青筠撇撇嘴说,你们这些Alpha都不是东西。   舆论的风暴在喧嚣中逐渐平息,兰熄的名字却如同烙印一般,谁提起他,都讨论他的身价在短短数月内飙升至令人咋舌的高度。   唯一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还是出席在应氏集团的董事会,应氏新的董事长是应宏远,他不是最大的股东,不过通过股东协议和代理投票,他与公司内部的治理结构和股东之间的共识。   兰熄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他想去见一次赵韵璇。   不过会面被拒绝了。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此处境,没有比这更痛快的报复。   兰熄却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Laura如今已从应氏辞职,他们坐在咖啡厅里,她的样貌似乎与多年前并无二致,依旧保持着那份美艳与优雅,不过如今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凌厉气势,像极了赵韵璇。   这样的女人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番自己的世界。   兰熄再怎么讨厌赵韵璇,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相当有智慧和远见的女人。   Laura看着兰熄:“应总恐怕一切都给您安排好了,我刚才也是刚看完赵总出来,索性她还愿意见我一面。”   “她那么害怕见到我吗?”   兰熄不想问赵韵璇后不后悔之类的问题。   他只想看她失去一切到底是什么表情?   Laura并没有说赵韵璇这个人如何,她的确做错了事,只是人非铁石,这么多年,难免会带着情感偏向,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第一次来到应氏面试,她的高跟鞋出了突然出现了问题,当时她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鞋跟出现了问题让她甚至不敢抬脚,她能够感觉周围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脸红着几乎是有些磕磕绊绊的完成了面试,Laura以为自己绝不会拿到应氏的offer。后来躲在楼道里,他把两个鞋跟儿全都敲下来,有些丧气地穿着有些别扭地出了大楼。   还没有出去的时候,突然一个秘书小姐叫住了她,而后将一双还未拆开包装的新鞋放到她面前。   “赵总说,你应该跟她鞋码差不多,这是新的穿上她,自信地走出去。”   Laura听从赵韵璇的指令,在应忱身边,她们都知道她真正的主子是谁,她也清楚应忱其实防着她。   “如今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您了?也许是良心不安,当初赵总把我安排到应总身边,就是当一双眼睛,可您当初还那么信任我,所以有些事情压在我心里很久了。”   “当初应总查出了您的住院记录,是我故意引导他往别处想的,因为应总对您完全不一样,起初我们都以为他只是包养一个寻常的情人,你们之间的隔阂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我从中挑拨。”   “应总的易感期,从来都没有所谓的Omega,就连当初的那些绯闻,也都是他故意制造出来干扰赵总的,我当时没想明白,后来才慢慢懂了。”   “他这么做,只是想保护你。” 第64章 如今所得的一切,亦是您该得的   没有所谓的Omega?应忱易感期大多时间都是在应氏旗下的私人医院注射安定针剂, 降低危险性。   Laura看着兰熄不为所动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兰先生,我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只是在偶尔那么一瞬间, Laura会想, 兰溪和兰应忱走到如今关系破碎的地步,其中否有她的部分功劳。   想到这里她就良心不安,甚至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份压抑与愧疚便如影随形, 挥之不去。   兰熄和应忱结婚的时候,那份愧疚是对兰熄。   如今他们离婚, 又变成了对两个人都有愧疚。   赵韵璇入狱后,又变成了对三个人的。   都在提醒着Laura,她曾经是扼杀一段感情的刽子手,她曾经的隐瞒, 谎报,带去的伤害也许经年都不会消散。   她刚被指派到应忱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兰熄还叫宋闻璟,是应忱豢养在身边的小情人。   他们的关系和外面他之前所见的包养关系并没有什么不同。   应忱盛气凌人, 指手画脚, 兰熄听从指挥,乖顺体贴。   赵总告诉她,那是他儿子亲近的第一个人,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 他拒绝和Omega接近,到头来却选了这样一个人。   Laura没觉得应忱身上有什么特别可以指摘的缺点, 可连赵韵璇都视他为眼中钉,起初没交往那么深, Laura甚至觉得兰熄平平无奇。   可相处久了才发现兰熄身上有一股很沉静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同他细水长流。   在他心里像兰熄这样高能量的人和他是不相配的,Alpha想着刺激,冲撞感官,在她想法里,应忱摘下的应该是一朵艳丽的玫瑰,花瓣如火般炽热,刺痛指尖,却又让人无法自拔   但兰熄不是玫瑰,他是幽兰,静静在角落里,淡雅温柔,不张扬,甚至是Beta,离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程度差得太远。   Laura觉得应忱的新鲜劲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月。   后来一天一天,已经是预想中的几倍之上,她不免也升起了警惕,应忱带兰熄出去度假,甩开了他们一众员工,Laura如实向赵总汇报着他们的行踪给赵总。   他回来之后,有段时间应忱很疯,频繁出没各大会所,Laura听见他向赵总打电话。   “不过养着玩玩罢了。”   “上心?怎么可能,外面的人比他知情识趣多了。”   Laura在前头充当司机,听着这话一面为兰熄觉得不值,一面又觉得应忱果然不配得到真心。   应忱那样混账,谁能受得了,兰熄告诉她,其实他跟应忱在一起并不开心,不是因为他们身份悬殊,而是他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时她也觉得应忱把兰熄当玩物。   夜幕低垂,城市的灯火在窗外闪烁,应忱有段时间在会所酒吧厮混到了深夜,偏偏很多的要求兰熄必须来接他,当时的兰熄,没有安全感,应忱倒逼一步他能够后退很多步。   就连Laura存在的地方,也能感觉到两人的气场出现了问题。   一个步步紧逼言辞轻视,一个试图逃避内心煎熬。   没人觉得这会长久。   后来Laura才懂,应忱很多戏份也是演给她看的。   她只窥见过,在夜色的掩映下,微弱灯光洒在后排座椅上,映照出两个身影,应忱身体倾斜,已经醉倒,而兰熄将他搂在怀中,动作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守护一件珍贵的宝物。   那温柔的注视,洒在应忱脸上,连她一个旁观者都为之动容,应忱的头轻轻靠在兰熄的怀里,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是她隐瞒了诸多细节,才让应忱怀疑兰熄的忠贞,是她闪烁其词,成就了应忱的花心演出。   兰熄出逃,不知受了怎样的折磨,应忱拒绝让她见他。   他们结婚的时候,Laura也去了那个装修得奢华无比的大堂,那一天,阳光灿烂,礼堂内外装饰得如同童话中的城堡,金碧辉煌,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无尽的奢华与精致。   婚礼进行得如梦如幻,宾客们的祝福声此起彼伏,但Laura的心中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低语,那就是兰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   那些甜蜜的、痛苦的、甚至是无法言说的秘密,一旦想起了那些过往,他们的婚姻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   她明明看见他们都掉泪了,明明曾经布满碎石的土地开出了花,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它,就那样任凭它凋零破碎。   最后一次从赵韵璇那里听说兰熄,是他怀孕了。   赵韵璇看上去颇为疲惫,像是被兰熄怀孕的消息触及了她某些久远的回忆。   她说应忱其实是他第二个孩子,她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太过奔波,没能保住,第二个孩子她很珍惜,推掉很多工作,在家养胎,定期前往医院做检查,全心全意信任他的丈夫。   应忱平安降生,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赵韵璇出神道,“从我确定怀孕起......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人生犯过最大的一个错误,因为应宏远就是在我孕期时出的轨。”   应忱犯病之后,应宏远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赵韵璇身上。   他声称赵韵璇就是一个控制狂,所以儿子才会得这样的病。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盛气凌人的赵韵璇,却没人看到抱着年幼的应忱哭泣的赵韵璇。   丈夫离她而去,家人也不理解,她能紧紧拽住的,不过是自己的亲生血脉。   Laura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知道信息是狂乱症遗传的概率是多少吗?百分之三十,从他开始发病起,我带他到处求医,能想过的办法我都想了。”   那个时候赵韵璇已经颇为麻木,她有资源,有人脉,甚至有数不清的财富,她对应忱投入了自己百分之两百的人生,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儿子变成精神病,她不懂这样的厄运怎么偏偏降临在她的头上?   赵韵璇说:“他会后悔生下那个孩子的,因为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他的孩子也会生病。”   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是兰熄。   有些人活着依存的是爱,而应家这一对母子,依存的则是恨。   他们互相欺骗,互相支撑。   Laura没见过这么畸形的母子关系,太过沉重,乃至于根本无法评判。   Laura认真对兰熄说:“我今天对您说这些,不仅是为了表达我自己的忏悔,也是想让您知道,您曾经所受的苦并不是您的原因,您很坚强,善良,如今所得的一切,亦是您该得的。”   一场急雨降落在陵市,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灰蒙蒙的天气仿佛让人喘不过气。   Laura握着手包冒雨离开,兰熄一个人在原地坐了很久,他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头顶是保镖为他撑开的一把黑伞,往前走了几步,他看见周围商店的灯箱上,有印着那个名叫Aiden明星的代言。   兰熄看了很久,雨越下越大,他好像透过雨幕,看到当初随应忱在蓝宝石餐厅举杯相碰的那张脸。   Aiden如今的人气早已不复几年前的辉煌,娱乐圈的新人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个个舍弃了自我,攀附上资本的巨擘。这些后浪们,凭借着青春的容颜和无畏的野心,早已将Aiden这样的前浪无情地拍死在沙滩上。   经纪人最近帮他接了一部剧,层层面试筛选,最后只是个男配,前三个主角都是带资进组。   Aiden到底火过,心里有股子傲气,化妆师对着镜子在他脸上化妆,经纪人让他不要生气,待会儿在综艺上也不要垮脸,如今影视寒冬能有个角色都不错了。   “你少糊弄我?那个男一的主角怎么来的,跟谁不知道似的吗?好歹我也是他前辈,那么得意,我等着看他重重摔下来的那一天。”   经纪人让他别说了。   “人家背后可是有金主的,你这张嘴,真是。”   Aiden有些不服气:“不过是陪一个长得又丑又糟的老头子睡觉而已,还真下得去嘴。”   幸亏化妆师是他们自己团队的,已经习惯了Aiden的语出惊人,不然传出去,真是要闹的不可开交。   “那也是人家真的能吃这一碗饭,我说你要是早些年攀上一个,早就抓住机会往上爬了,何至于如今……”   Aiden一愣,他虽然演技不太好,比不上陆青筠那种科班的实力派,凭他这张脸,想跟他上//床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他年轻的时候一炮而红,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   唯一看上了那么一个嘛……   算了。   Aiden站起身抓了抓头发,就走出了化妆间,等刚录完节目,有些疲惫,助理过来取他身上的麦,经纪人看见他,脸上带着兴奋朝他走过来。   “Aiden,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人投资指定你当男主。”   Aiden神情一愣,说谁?   经纪人说:“具体我还不知道,但是对方主动要求见见你,说是你多年的粉丝,看来你不需要去勾搭金主,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土豪粉丝,还愁没有戏拍吗?”   Aiden:“别是什么变态吧?”   经纪人说呸呸呸:“你别有被害妄想症了,公司已经确认过了,人家点名要你做男主。”   没过几天,Aiden就在经纪人的筹措下,见到了他那位“粉丝”。   高层餐厅环境优雅,安静,经纪人带着Aiden来到窗边的位置,向着兰熄介绍道:“兰先生,这就是Aiden,Aiden这位就是赞助你的兰先生。”   兰熄静静地坐在窗边,在人没有进来之前,目光一直投向窗外,像是一具安静的人偶。   他的衣着素净,却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他身着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剪裁得体,线条流畅,衣料柔软而富有质感,内搭一件浅白色的高领羊毛衫,袖口微微露出。   兰熄的头发微长,柔软地垂落在额前,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皮肤下淡淡的青色血管,透出一股病态的美感,他的五官柔和,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忧郁,眼神中带着几分迷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整个人坐在那里,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经纪人介绍完。   Aiden看清面前的人,露出一脸诧异。   “是你?” 第65章 这些日子,他的耳边全是忏悔   Aiden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深吸一口气, 当初想要包养他的金主的确很多,可他看上的只有那么一个,而那一个却只是想花点资源让他演一场戏, 让他有种恼火上身的感觉。   他从前是被人追捧着的, 可像应忱的Alpha,他当时愿意让他做自己的枕边客。   可是人家并不在意。   人会因为权势心动,当然也会爱上有权势的人,如同飞蛾扑火, 明知危险却难以抗拒。   而当一个人拥有了权势,人生就是会被裹上了一层金边, 那金边不仅闪耀着财富的光芒,更映照出一种无形的威严与尊贵,平凡也就罢了,偏偏那人还长着一张不俗的脸, 连高高在上和无情无义都是点缀。   Aiden想走,被经纪人眼疾手快的给扯了回来, 在他耳边小声又急切地道:“你干嘛?这个时候别耍你的脾气,你下半年的戏份都指着这位。”   Aiden双眼因愤怒和委屈而烧起亮光, 表情一变再变, 而后拉开椅子,带着脾气,经纪人一副头痛的表情, 向着兰熄赔罪:“兰先生, 抱歉,Aiden刚刚从戏上下来, 现在还没出戏呢,不是冲着您, 绝对不是冲着您。”   兰熄让经纪人可以先离开,他想单独和Aiden聊聊。   经纪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走到餐厅的格挡墙后面,一连给Aiden发了好几条短信。   意思都是让他收敛脾气。   兰熄看着Aiden问:“你认识我吗?”   Aiden很不想承认他看过关于那场婚礼的新闻转播,但那个时候沸沸扬扬全是,应忱好像生怕全世界都不知道他结了婚,Aiden烦得不想听,甚至一度屏蔽了关于应忱的关键词。   但其实Aiden见到这张脸更早的时候,是在那场蓝宝石餐厅晚饭后,他随应忱一起去旗下的高档酒店休息。   乘坐电梯直达顶层,应忱一直在看手机,工作人员替他们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套房,深色木质地板与浅色墙面形成对比,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如同踏在云端,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床,床头镶嵌着精致的金属装饰,床品选用顶级的埃及棉,触感细腻柔软,仿佛拥抱着一片云朵。   应忱没理会他,很快就拉开浴室去洗澡了。   房间的一侧是整面的落地窗,Aiden拉开窗帘,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高层俯瞰下去,车水马龙如同一条条流动的彩带,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仿佛一片钢铁森林。   客厅的一角还设有一个小型的吧台,还摆放着两瓶名贵的红酒,他勾唇一笑,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靠在窗边,正俯瞰着这座不夜城的时候。   应忱推开浴室门出来了,他的头发湿润,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肩头,身着一件灰色浴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   比例和流畅的曲线让人移不开眼。   Aiden本来以为会跟这个男人共处梦幻的一夜,谁知他擦着头发,下一秒冷淡扫不远处的Aiden一眼:“你怎么还没走啊?”   Aiden酒杯微微一晃,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啊?”   应忱转身坐在床尾的沙发上,低头又在看手机:“你的经纪人没告诉你吗?我们的合约只是吃一顿饭,然后拍几张照片就结束了。”   经纪人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他生怕Aiden卖不到一个好价钱。   娱乐圈本就这样现实。   若是换一个人,Aiden早就甩脸走了。   可他当时被应忱那副毫不在意的嘴脸,刺激的生了反骨。   应忱偏头,看到了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而后抬头跟这位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明星对上视线。   Aiden指尖沿着应忱水珠滑落的方向一路往上,故意压低声线:“应总,准备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度过长夜漫漫吗?”   Aiden见他没拒绝,大着胆子双手去搂住他的脖颈,突然看见他手中的手机是在看着监控。   监控里的画面是一座公寓的客厅,沙发上有一个男子蜷在角落,身上盖着毯子,裸露出来的皮肤白的像玉,一动不动的盯着不远处的电视。   这画面其实很诡异。   应忱大概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看。   应忱将手机反扣,而后就毫不留情的推开了Aiden,力气大的让他直接跌到了地毯上。   应忱站起身应该是向秘书打电话,手掌擦着被Aiden碰过的脖颈,皱着眉,像是被触碰了什么病毒:“让两个人上来把人带走。”   从事至终应忱没有叫过Aiden的名字,也没用眼神正视过他一眼。   经纪人后来慌慌张张的来接他,他说他怎么能够得罪这位大爷,Aiden狼狈地赶下来,颜面扫地,他这经纪人为什么没告诉他,应忱只是想跟他吃顿饭。   经纪人一时也有些心虚,他当然是打着Aiden能够攀上这位应总当然是最好的。   那是谁?应忱。   经纪人欲言又止:“他对你没兴趣,不可能吧。”   Aiden嗤笑一声:“神经病吧?全程盯着手机里面的监控看,没正眼在我脸上落一眼。”   “连你这样的他都看不上,他想要什么呢?我真以为他请你吃顿饭是要追你呢。”   Aiden想起应忱监控里的那张脸,和面前人的脸渐渐重叠上。   “整个陵市谁不认识您啊,前段时间您才刚刚把您丈夫送进了监狱,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圈子里的人都说您堪比黑寡妇。”   兰熄看着他,Aiden一笑:“兰先生找我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几年前和应总吵过一次绯闻,你还记恨我吧?”   兰熄也不懂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任何目的。   这些日子,他的耳边全是忏悔。   他早就什么都不想听了。   于是只能自己来寻找一些答案。   “我让人投资了一部戏,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闻到过应忱的信息素吗?”   Aiden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没有出声。   一个花那么多钱只是想跟他吃个饭,另外一个同样出手阔绰,只是想问他一个问题?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然,我当然闻过,兰先生说自己腺体受损,难道闻不到应总的信息素吗?”   “什么味道呢?”   过了很久。   Aiden都没有回答。   兰熄起身,他目光平静温润,没有多余的情绪。   “谢谢你给我答案,关于后续投资的事情我的人会联系你的经纪公司。”   Aiden才抬起头看向兰熄,他实在是太过好奇了,从那年那顿蓝宝石的晚餐起。   他站起身对着兰熄的背影道:“你都对他那么狠了,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兰熄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给当初还是作为宋闻璟的他一个交代。   云顶的公寓很快就被沈斯挂在了售卖平台上,平台是面向公众的,难免被有心人看到拿出来讨论。   说兰熄恨应忱确实恨到极点,曾经的婚房现在被挂出售卖。   沈斯给兰熄打电话,说房子里的私人杂物,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回来认领带走,否则对之后售卖可能会造成影响。   兰熄没在住酒店,他租住了一个小小的公寓,只有他跟闹闹,而封焰就住在对面。   寒朔也搬回了他的实验室,早在两年前,华瑞集团就已经撤资,他本来以为沈仪臣会追究他的责任,都做好了要打官司的准备,却没想到那边直到尘埃落定,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沈斯为难,说应忱书房里有个保险柜。   “应总并没有告诉我们保险柜的密码,所以还得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兰熄说了一个应忱以前惯用的密码。   没用。   可兰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沈斯脾气一如既往的好,说给他送过去,还有让他下次搬家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们。   “毕竟外面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您?”   “我很好,只要他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过得很好,他不是给了我那么多钱吗?我会拿着那些钱谈一段正常健康的恋爱,过很好的人生。”   沈斯:“您开心就好。”   “他都进去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听他的话?难道你们一家老小的命都在他手里吗?现在你们完全不用怕他了!”   沈斯没说话。   兰熄也并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应忱曾经的每一个手下,如今都像兰熄甩不掉的影子。   他们对他忠诚得离谱,仿佛被施了魔咒的傀儡。   无论是循规蹈矩的沈斯还是性格张扬的封焰。   兰熄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很没有着落,他没有几个亲近的朋友,之前依托应忱的社交圈娇好的富家太太,不过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唐医生和他通话很频繁,几乎每天都会询问他的状况。   兰熄一度想将他的账号拉黑。   有段时间闹闹生病了,他一度非常紧张,索性及时送进宠物医院,医生说并无大碍。   可是猫的年纪也很大了,兰熄偶尔抱着它,都能感受到它略微粗重的喘息。   想起应忱像个强盗一样把它接到自己的身边,已经过去很久了。   兰熄去了一趟一座香火很旺的寺庙,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设立一个牌位,捐赠一些功德,积累福报。   他给自己的孩子祈祷,下一世千万不要遇上他们这样的父母。   枫叶如诗如画地飘零,红黄交织,仿佛是一块精心绘制的调色板。   兰熄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有求什么开光的手串,保佑健康平安,他一一看过去,发现了一条熟悉的红玉髓手连,他问一旁的小僧请这个要花多少钱。   小僧说捐赠的香火不多,主要看诚心。   “跪拜菩萨,心意虔诚,祈求佩戴之人远离灾厄,健康长寿,幸福安康。” 第66章 原来当初的受害者的确有两个   兰熄去父亲的墓地去的很频繁。   遇到南素心的频率很少, 何文涛被判决之后,何家就销声匿迹了。   南素心的身形比往日更加单薄了不少,眼角微微下垂, 眼眶周围泛着淡淡的青色, 显然是多日未曾安眠,何文涛入狱,不仅带走了这个家族的顶梁柱,更牵扯出了许多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腌臜事, 那些曾经被掩盖的丑闻,如今如同被揭开的疮疤, 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为了填补何文涛留下的巨大窟窿,南素心不得不变卖了许多财产,她才知道丈夫背着她做过的那些事,心中如同刀割般疼痛, 女儿如今这般年幼,便不得不撑起整个家。   她的工作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但她不能倒下, 陵市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和女儿待在这里只会引人非议。   她来前夫的墓前只是想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遇上兰熄。   南素心对兰熄一直说着抱歉, 然后开口说他们要离开了。   兰熄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从衣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他终于开口说话,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哦。”   “我真的抱歉, 兰熄。”   兰熄看着南素心捂着脸崩溃流泪的模样,良久掐了烟, 沉默坐在他父亲的墓碑旁。   他没有发怒,而是在思考什么。   正值深秋, 树木凋零枯黄,这副深有苦衷在他面前痛苦忏悔的模样他最近见得太多了。   “不原谅。”   兰熄起初是嘴里轻声嘀咕,后来声音大了:“别再对我说抱歉了,我不原谅。”   兰熄穿着夹棉外套,被封焰要求多穿了一条裤子,他没理他。   南素心的长发扎起起来,穿着件明显缺少打击的大衣,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却难掩那曾经的美貌,那双和兰熄很相似的眼睛蒙了一层忧伤,他愣愣看着兰熄。   兰熄站起身来,他承认确实有点儿冷。   “你承认不爱我有那么难吗?”   兰熄自己怀了孩子,才明白那种感情:“你不是对不起我,你只是不爱我而已。”   那是个女儿,兰熄怀着她的时候,做过很多梦,比如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他会低声哼唱着学着不熟练的摇篮曲,牵着她的手去公园散步,教她说话,每天都会亲手为她准备早餐,耐心地回答小孩各种好奇心作祟提出的问题。   如果没有一开始的坚定选择,一切的找补言辞在兰熄这里都不算数。   所以他永不原谅。   南素心失魂落魄的走了。   云顶的保险箱送到了兰熄面前,尽管兰熄再三威胁,沈斯如果真的送到这里,他会把它直接当废铁卖掉。   可沈斯还是让人搬了进来,愣愣站在那儿,露出一副知错了但仍旧不改的表情,还贴心地道:“这个卖废铁应该值不了很多钱,但里边儿的东西可能会更值钱。”   那个保险箱于是就一直放在公寓的客厅里,来做清洁的阿姨总是询问需不需要把它挪进卧室。   兰熄摇头说不用。   兰熄在风和日丽的一天,蹲下身输入了几个数字,密码箱的门弹开,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应忱放了很多东西,都快把整个箱子都堆满了,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戒指盒,打开之后,里面放了两枚戒指。   非常不想匹配。   一枚是兰熄在蓝月湾花了几百块钱定制的手工戒,朴素而充满心意,一枚是价值千万的宝石戒指,璀璨夺目却冰冷无情。   再底下的是一封信和当初各种关于莫里森实验室的新闻。   兰熄不知何时看着它们摆放在一起的时候,眼泪毫无预兆的滚落下来。   如果想起一切的代价,需要毁灭所有人。   兰熄想,他愿意代替宋闻璟葬在那棵榕树下。   又过了半年,兰熄已经习惯如今的生活,他一个人独居,偶尔寒朔回来找他喝点儿酒,在翠谷镇那次,的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些无法逆转的伤害,所以他身边人,都在尽力呵护他的健康。   他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能吃能睡。   却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传来了应忱的死讯。   韩律师非常迅速地将遗嘱送到他目前,兰熄迷糊坐着,好像有些不理解死这个词的含义,需要查一查。   死,意味着生物体生命活动的终结,即生物体不再具有生命特征。   他对韩律师说,愚人节还尚早。   韩律师给他的回答就是一份死亡证明,应忱的信息素狂乱症病得太重,他保外就医送到了最好的医院,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来医治他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在用手术刀划破自己的腺体后一个早晨过世了。   用手术刀划破自己的腺体?   果然是应忱这种疯子能干出的事。   兰熄签那份遗嘱的时候,就像签了离婚协议一样流畅。   可是当晚他就做了梦。   他梦见了应忱,痛苦地蜷缩在监狱角落,身体剧烈颤抖,眼神狂乱而绝望,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他跪趴在兰熄的脚下,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对兰熄说救救他,他太痛苦了。   兰熄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只能注视着应忱。   他好像是彻底绝望,手指紧紧攥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手颤抖着,刀尖缓缓靠近自己的后颈。   “不,不要!”   刀刃划破皮肤,鲜血瞬间涌出,他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但他却没有停下,鲜血顺着他的后颈流淌,染红了他的囚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到他的身体渐渐瘫软,手中的刀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应忱倒在血泊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解脱,仿佛终于从无尽的痛苦中得到了救赎。   “终于不会再疼了。”   兰熄从梦中醒来,浑身都湿透了。   哀悼会很快如期举行,与此同时应忱死亡的消息登上各大头版头条。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一束束洁白的百合花摆放在灵堂的入口处,丧事是沈仪臣一手操办的,甚至还贴心地为兰熄留了未亡人的位置。   兰熄看着桌布上摆放着应忱的遗像。   沈仪臣叫了他一声嫂子。   “我担不起沈总这声嫂子。”   “应哥要是看到你来送他,也会走的很安心的。”   之后的仪式兰熄都没印象了。   他站在灵堂的一角,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岁月雕刻的木偶,年轻的面孔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表情却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哀悼会进行得缓慢而庄重,前来吊唁的人群里不乏有兰熄眼熟的人,献上鲜花,鞠躬致意。   应思远跟着父亲来的,当应忱的死讯传到他们这里的时候,父亲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昨夜一人在书房坐了一晚。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们坐在车上,父亲突然对他道:“你哥哥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够将应氏一个人拽着往前走,他是个天才,却唯独败在一个情字上。”   应思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想起第一次去参加应氏的董事会,急匆匆的从会议室离开的时候,他撞到了应忱,手机滑落在他脚下。   应思远站在原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应忱身后跟着几个秘书,气势十足,他弯腰拿起手机,与此同时,手机接收到消息,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他的锁屏一直都是和父母的合照,但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父母送他拍下的照片。   应忱盯着那个屏幕足足看了五秒,而后递给秘书还给了他。   应思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刻应忱好像很难过,只是他转身的背影仍就挺拔看不出丝毫异样。   直到去葬礼的路上,应思远突然开口道:“父亲,你真的了解过他吗?你想让人家断情绝爱,那你怎么还出轨三心二意地生下了我?你们还真是……真是可笑。”   他出生后就渴望父亲的称赞,而应忱则是渴望双亲的陪伴,这些对他们而言,就跟天边的星辰,永远无法触及,毕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应思远顶着一个巴掌印出现在了哀悼会上。   他看见了兰熄。   周遭的人都在议论他多么狠心,可是应思远看着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背影说不出的伤心。   赵韵璇戴着镣铐也出现在了哀悼会上,她走到遗像前,双手颤抖着抚摸着照片中的面孔,嘴唇微微颤动,抱着遗像痛哭不止。   应宏远此刻突然抛下多年恩怨,上前抱住自己的发妻,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两人此刻不再是多年的宿敌,而是失去儿子的一对可怜父母。   骨灰下葬的那一刻,赵韵璇已经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兰熄远远的看着那骨灰盒被土埋平。   沈仪臣一直站在他身边。   “嫂子,你今天过来也只是为了确认应哥的死是真还是假吧。”   兰熄说:“他之前一直控制的挺好的。”   沈仪臣说:“迷宫计划早在几年前就停了,这些年他服用的药物不过是饮鸩止渴,信息素狂乱症就是不可治愈的,他的遗嘱早在两年前都立好的,你托那个记者查的很多资料,其实都是应哥送上去的。”   “应哥说,战胜不了本能只能放弃本能。”   兰熄还记得很多年前,在荷香居那个包厢里,应忱同寒朔说,他战胜过本能。   葬礼过后所有人都离开了。   唯独兰熄还在那里,还有应忱曾经的手下都站在不远处,封焰背对着坟墓,眼眶通红,沈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仪臣将人都带走了。   兰熄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他点燃一根烟,而后俯下身,插进了湿润的新土里。   他们在这场荒唐计划里,谁也没能够脱身。   原来当初的受害者的确有两个。   兰熄一直不接受,那朵兰花在废墟里凋零破碎,开了一季又一季,却只会爱上那么一个人。 第67章 这两年,其实是兰熄过得最顺风顺水的两年   赵韵璇和应宏远的婚姻结束在应忱去世一年后。   这段折磨了两人几十年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仿佛两颗长期被束缚的心,终于挣脱了枷锁,得以自由呼吸。   两年后。   兰熄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覆地的变化。   他还是一个人独居, 只有一只猫, 新添了一只小狗,是在陵市两边看烟花的时候捡到的。   兰熄拨开茂密的草叶,发现了一只刚刚足月的小狗,它蜷缩着, 发出很小声的嘤嘤声,小狗的身上布满了奶牛斑纹, 毛发柔软而光滑,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轻轻蠕动的鼻子,透露出生命的活力与纯真。   仔细观察, 才发现这是一只小土狗,兰熄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 如果他不将它带走,毫无疑问这只还无法站立的小狗会冻死在这个冬天。   寒朔给了一个名字建议, 说他纹身黑白条纹, 不如叫斑马线。   兰熄拒绝了这个名字,然后给他取了叫奶皮。   奶皮和闹闹相处的还算融洽,闹闹是老猫了, 每天最多的时间就是趴在窗台上晒太阳, 奶皮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就往闹闹面前凑。   起初闹闹还故意发出声音吓唬它,奶皮被吓得哆嗦, 兰熄看不过去,把小狗抱在怀里哄, 对着闹闹说,你怎么那么霸道?   奶皮还是一个劲往它面前凑,拦都拦不住,后来闹闹就懒得跟它计较了,连晒太阳的地方都大方的分它一块儿。   不过以奶皮的小短腿上窗台总有些困难,兰熄边给它搭了一个小梯子。   兰熄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   名字叫Nian。   他挑选了挺久的,可以时间自由,内容丰富,他在鲜花店,甜品店,咖啡店中选了书店。   因为不需要他这个老板亲自操作,而且也算是一份能够打发时间的工作。   书店开在大学附近,外观简约而不失精致,木质的门框和窗棂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只要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书香与咖啡香的温暖气息,内部装修也很温馨,墙壁上挂着画都是兰溪一幅一幅选的,颜色的搭配温暖却不失和谐,一共两层。   书店的一角设有一个小小的咖啡区,兰熄聘请了一个咖啡师和一个甜品师,几张木质的桌椅围绕着一张原木色的吧台,咖啡香气四溢,口感醇厚,手工饼干和蛋糕也很好吃。   点上一杯咖啡,选一本心仪的书籍,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页上的温暖,氛围宁静而舒适,仿佛时间在这里也变得缓慢而温柔。   周围无论是学生还是教授,很多不管一人还是三五好友,都聚在这里。   咖啡师叫小圆,甜品师叫露露,有一阵儿他们对兰熄说最近周围出现了一个跟踪暴露狂,回去一定要小心。   据说那个暴露狂专门挑落单的学生下手。   兰熄当时正在对账,他当时脑子里想着应该请一个收银,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所以没把两人的话放在心上。   有一天夜里他回家稍微有些晚,刚好是个阴雨天。   封焰等人在他强烈地谴责之下,跟他现在的生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出行大多还是坐地铁之类的公共交通,在他走到地铁站那一段的路上,路上行人比较少,兰熄撑着一把黑伞,走过一条拐弯的大街,白日里热闹的街道因为下雨的缘故显得格外冷清。   他戴着耳机,走向那两栋相隔极近的楼宇旁侧的路,它们之间那条狭窄的小径,仅能容纳一人通过,仿佛是城市中的一道隐秘缝隙,两侧的墙壁几乎触手可及。   就在兰熄经过的时候,离那条小径只有几步远,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有人被扑倒的动静,他取下耳机,大着胆子往回看。   却只见那小静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想大概可能是风声,于是戴上耳机继续往前走了。   第二日,兰熄就从员工听说了那个暴露狂被抓的消息,与此同时,他终于接收到一个前来面试的收银。   工作递交的非常顺利,兰熄终于可以清闲下来之后,他一周也只会来两三天而已。   来店里的大学生很多,兰熄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但是气质却如同初春的清泉,干净而清冷。   他经常穿着一件白衬衫戴着店里的围裙,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脖颈,侧颈处有道不明显的疤,不仔细看看不出,衬衫的袖口随意地卷起,显得既随意又不失优雅。他经常坐在窗边,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秀的五官。   他看人的时候,温和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气质与外表仿佛凝固在了某个的瞬间,既成熟又带着几分纯净,仿佛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不是痕迹,而是更加深邃的魅力。   因为没有信息素。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书店有一个长得好看,气质出众的Beta老板。   兰熄并没有觉得自己受欢迎,直到有一次小圆指了指不远处窗边的一个学生,对他小声说:“老板,他每周都来,点一杯咖啡,然后其余的时间都在看你。”   兰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人冲着兰熄露出一个如同春日暖阳的笑,虎牙便会不经意地露出来。   这的确是店里的常客。   他来这里点上一杯咖啡,选上一本书,兰熄上次看到他看着看着就趴着睡着了。   那个Alpha穿着一套简洁的运动服,颜色鲜艳却不失活力,仿佛是青春的象征,拥有健康而匀称的体魄,每次他来到这里,都会热情地跟兰熄打招呼说:“老板好!”   他还带过朋友过来,听他们的聊天,他是校篮球队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归还的书里,加了一张他的电话号码,脸红的不成样子说:“老板,我叫简程,我可以周末约你出去看电影吗?”   兰熄看着那张青春活力的脸。   “好啊。”   简程走出店的时候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直到过了一条街才不停地做出欢呼胜利的手势。   小圆张大嘴巴凑过来说:“老板你真的答应跟那个学生出去约会吗?”   兰熄挑眉说:“也不是约会吧,我觉得认识认识年轻的小朋友也不错。”   到了他们出去的那一天。   他们约在汇合的地方,兰熄才看到简程一只脚绑了绷带。   兰熄问他怎么了:“你这样还能出来吗?”   简程撑着一个拐杖:“前两天不小心被自行车给撞了,不过没关系,你看我一只脚走路也可以。”   说吧,他还给兰熄演示了一下。   兰熄点头,然后说那我们今天看完电影就去吃饭吧,你刚好腿脚不便。   简程点头。   他们进了电影院,刚准备买票的时候,就被告知今天所有的场次都被人包下了。   简程不可置信:“怎么会?我出门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余票?”   兰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换一家。   在连续换了两家之后,都没有余票的时候,兰熄提议说他们直接去吃饭吧。   简程刻意选了一家情侣餐厅,在进门的时候也被告知今天被包场了。   简程觉得今天的一切都糟透了。   两人于是坐在了一家连锁快餐店里面,兰熄点餐的时候问他想喝牛奶吗?   简程点点头。   他们在等餐的时候,兰熄突然看向窗外,对简程说:“以前这里不是有很长一条玫瑰花道吗?怎么没有了?”   简程点头:“对,我就是看到这个……下次我一定会做好攻略的,今天是个很糟糕的约会吧。”   兰熄看着对面垂头丧气的大男孩儿,摇摇头说:“不,今天挺有意思的。”   “但是简程,我想告诉你,我并不太适合你,你是个很开朗阳光的人,适合一个跟你一样走在阳光下的人,你们一定会创造很美好的故事。”   简程看着他结结巴巴委屈道:“我……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兰熄笑笑。   这两年,其实是兰熄过得最顺风顺水的两年,如果说前三十年的人生如同一滩烂泥,那么这两年,真的如同雨后晴天。   下雨天有雨伞,公交车上刚站稳就有人主动让座,在餐厅排队,前面的人突然有事离开,他便顺理成章地往前挪了一位一位,甚至钱包不慎遗失,也会被好心人很快捡到并归还给他。   各种小幸运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运气好得仿佛不像是他的人生。   他们吃完饭后,出来看见一家摊子上最常见的情人牌儿显示今日已售罄。   简程虽然情绪不高,但还是同兰熄说谢谢他今天陪他,他是个把约会搞砸的无聊家伙。   “不是的,你是个很真诚的人,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找到更好的人。”   简程笑笑说希望吧,但愿下一次约会不要这么糟糕。   兰熄同简程告别之后,他突然调转方向,重新回到刚才那条玫瑰路上和情人餐厅。   然后他在路上捡到了一只把巴掌还小的棕色小熊落在路边。   当初应忱买的那张昂贵的婴儿床上悬挂着好几个玩偶,除了棕色小熊外,还有一只小海豚和兔子。   回到公寓,兰熄把那只小熊夹上去,而后伸手摇动,很快房间内就响起了充满童稚的儿歌。 第68章 兰熄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兰熄倚靠在婴儿床旁坐了很久。   外面光影变化, 照在他脸上,唐医生屡次劝说让他可以把这张婴儿床送走,兰熄说他的心情很平静, 这只是一个纪念而已, 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唐医生复杂地看着他,让他要配合医生的治疗,兰熄点头,说他已经把关于应忱的东西里外都扔了个遍, 甚至被他沾过的家具全都拖到外面低价大甩卖。   唐医生说他强词夺理,根本不比几年前的坦诚配合, 兰熄就在唐医生的办公室里玩他的笔筒和作为装饰的壁炉。   唐医生说他可以去试着去交往一些新的可以制造美好回忆的人,而不是抱守着过去。   兰熄噗哧一笑,说:“唐医生,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在我身边的人一一离去,我怎么去报守呢?”   就算如今他的人生在旁人眼里多么光鲜亮丽, 都与他本人无关。   他的底色就是当初孤儿院独来独往,底色空空如也的Omega。   兰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 他背后确实空无一物, 他站在那里,仿佛一棵被遗弃在荒原上的孤树,四周的风沙肆虐, 却无人问津。   书店很快举办了活动。   为了这个策划店里的人忙了足足一周, 小圆和露露一起研究符合儿童节咖啡和糕点图案,兰熄忙着定制各种展台灯箱和贴纸。   海报贴着墙体的玻璃上, 是儿童节那天可以免费来领取气球和小礼物。   兰熄手工能力非常强,这都是当初在孤儿院锻炼出来的, 那时候院里需要定期举办一些活动,目的就是为了拉到更多的赞助者,而需要展示的贺卡,折纸很多都是兰熄做的。   孤儿院Omega挺少的,除非确有先天残疾或者其他原因,Omega被领养的概率是远远大于其他性别的。   可兰熄是院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因为何文涛的原因他出不去,也无人能将他带走。   语言霸凌无处存在,有人说他肯定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即使是珍贵的Omega,所以才没有人领养他。   还很小的时候,他尚且能被母亲很忙这个借口糊弄住,他还小,对成年人明潮暗涌的险恶用心还想象不出来,他不明白孤儿院只是安置他的一处牢房,母亲的家早就令在别处,唯独他这里是个无人光顾的隔绝之地。   有一年下雪,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只仙女棒,点燃的时候,兰熄还记得那光芒如同初春的樱花,在寒风中短暂而热烈地盛开,细腻而梦幻,转瞬即逝。   他们在卡片上写下新年愿望后其他人都在大厅里看电视,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堆了个很小的雪人,把自己的红围巾给它带上,用泥土粘成的眼睛和嘴巴。   兰熄蹲在雪人面前,把刚刚燃尽烟花棒插在他的手上,那时候他的愿望是希望每年都可以看到一次烟花。   后来陵市江边,每年都会有一场烟火狂欢,夜幕低垂,江水静谧如镜,第一束烟火如凤凰涅槃,升腾而起,绽放出万道金光,紧接着,无数的烟火接踵而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如繁星点点,层层叠叠。   之后的每一秒都被拉长。   兰熄的雪人就被孤儿院被其他人践踏,只有红围巾辨认出它曾存在过。   打包好礼物和小甜品,和免费的小图册,兰熄买了很多气球,他像是把所有气球的样式都收集了过来。   他给店里的人每个人都提前发了一个。   小圆惊喜说:“老板这也太梦幻了,如果我是小朋友,我一定爱死你了。”   儿童节那天,门口排队的人很长。   长的整个街区好像都一眼望不到尽头。   兰熄忙着分发气球。   突然长队里有一道身影吸引了兰熄的注意力。   那是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戴着鸭舌帽,手中推着婴儿车,戴着口罩,他在低头看手机,衣着简洁却不失品味,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夹克,硬朗的线条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内搭一件纯白色的T恤,显得干净利落。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他手指修长有力,正轻轻滑动着手机屏幕,偶尔低头看一眼婴儿车里的孩子。   尽口罩遮住了他的面容。   那段路大概只有三十多米,兰熄却觉得格外漫长。   他把手里的气球拿给一旁的露露。   “老板,你去哪了?”   挤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揭开那个人帽子的时候,兰熄只觉得呼吸都暂停了一瞬。   却没想到是一双陌生的眼睛看向兰熄的,充斥着疑惑不解,婴儿车里的孩子也像是只有几个月大。   “……抱歉,我认错了人。”   兰熄有些失魂落魄的回过身。   突然有一个孩子没有抓稳气球,一下子飘到了空中,发出哭泣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随之上移。   兰熄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熙熙攘攘的人群,兰熄身上穿着书店的围裙,上面印着儿童节主题的logo。   应忱站在不远处,像是刚领完气球,他头发短了很多,五官没怎么变,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开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透露出一种微妙的居家和成熟的气质,手里推着一辆粉色的婴儿车,车身上装饰着很多可爱的卡通图案和婴儿包,车旁挂着一个飘扬的棕色小熊气球,气球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里面伸出一只小手,不断试图去抓住那只气球。   有那么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辆粉色婴儿车和一旁飘扬的小熊气球。   唐医生在多次劝告兰熄无果后,在他的病历单上写下了非常严肃的评语。   病人客观上配合治疗,实则心理和情绪都在排斥,不接受服药的建议,刻意隐瞒内心,这副云淡风轻的骨架长期稳定运行,实则内在破如风洞,分裂的两端一面是故作的冰冷和无情,一面是无端的愧疚和自我折磨。   “如果不继续服药的话,你的睡眠会越来越不好的。”   兰熄:“我觉得还好。”   唐医生眼中复杂,话里有话说:“既然放不下,不如选择放过自己,发泄有时并不能带走愤怒,毁灭也不意味着重构,您需要的是别的东西来填满那个虚无浩大的空洞。”   “什么东西?”   在乎和被需要。   兰熄如今徒有一副人的躯壳,内里空空如黑洞,每晚被无尽的虚空吞噬,孤独与迷茫在他空荡荡的胸膛中回旋,因为经历过世间最极度的情感,反而希望过上简单的生活。   兰熄突然问了唐医生一个问题。   应忱在放弃一切的时候在想什么。   应忱除却他那不受控制的疾病,他是经过严格传统人训练的Alpha,即使因为个人浓墨重彩的性格特色,但根深蒂固的应该是财产共同的利益,他的生活如同精密运转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转,不容许丝毫偏差。   “规避风险,这种对规则的严格遵守,本来就是会让人意识到,自己就是所处牢笼之中,真心想要改变些什么,每一次尝试都是在与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外界的期待作斗争,反复逡巡在原先的轨道上,想要试图找到一个既能满足内心需求,又不违背传统期望的平衡点,很难。”   “其实这种挣扎每一次都是在消耗生命力,那么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应该是自己内心真实渴望的一种回应。” 第69章 其实他已经丧失了照顾他人的能力   公园很安静, 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坐在长椅上。   兰熄抱着手臂,气球随风飘扬, 仿佛整个画面世界仿佛定格在一幅无声的画卷中, 连时间都悄然停驻。   婴儿车里的小朋友被抱了起来,她嘴里含着一个奶嘴,眼睛如同两颗星,透着好奇与天真, 泛起红晕的小脸,像是初春的樱花瓣, 身穿一件粉色的草莓图案连衣裙,头上戴着个小帽子。   两岁的小朋友坐在应忱的腿上,宛如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明显的体型反差, 应忱手掌宽大有力,仿佛轻轻一握就会能够完全把小朋友扶住, 她伸出小手,试图去抓取面前的兰熄, 被制止了, 再次伸出小手,那又短又肥的小手透露出一丝倔强。   白嫩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小金镯子,因为应忱阻止她很多次, 小朋友仰起头, 望着应忱时,有一种微妙的安静。   兰熄几乎是眼睛一瞬都不能离开地盯着面前的小朋友。   其实只要多辨别几眼, 几乎就能让他瞬间知道那个答案,那就是这个孩子就是他跟面前的应忱所有。   哪怕就是大街上看见了, 也会让他停留下来。   “这个孩子?”   应忱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我们的。”   兰熄不说话。   应忱没有让眼前的局面更加尴尬,开口道:“当时情况很紧急,孩子抢救了三次,几乎没有人说她能够活下来,你当时的情况更加危急,我知道我不应该瞒你,当时她在NICU住了整整半年,依赖呼吸机维持呼吸,我在保温箱里看到她的时候,又瘦又小,我心里没有底……”   “但她很坚强,医生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坚强的宝宝。”   兰熄听着应忱的描述,几乎不能与现在所看到的这个看上去健康活泼的小朋友联系起来,应忱养得确实很好,他当时在医院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护士遗憾说过,要是再大点儿就能活了。   早产儿是真的很难养的。   应忱夸起宝宝简直不要命,说她听话,乖巧又懂事儿,连独立吃奶胃口大睡得好都是一个好优点,就是想替孩子争取一点被兰熄喜欢的好分数。   其实自己女儿脾气大到不好惹,饿了就会哇哇大叫,睡觉起来要是看不见人需要哄很久,兰熄目光落在应忱被小朋友被掐红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应忱将被掐红的手臂遮掩起来。   两岁的小朋友通常能够理解和使用大约五十到两百个单词,比如女儿吐出奶嘴说:“爸爸跑。”   小朋友总是把抱说成跑。   应忱把她抱在怀里。   公园里一派清闲雅致的淡色风景,兰熄一下子看向应忱,一下子又看向小朋友,半晌没说话,好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   应忱心里是有些打鼓的,毕竟烦死人的前夫死而复生,孩子也突然复活,任谁一时都有点接受不了。   应忱故意说出刚才那番话,就是试探兰熄的态度。索性兰熄并没有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大多的是迷茫。   兰溪开口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应忱眼中情绪变化,而后偏头低了下去,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但很快又被别的所取代,向着兰熄展示他后颈,他后颈的腺体处,一条长长的疤痕狰狞,如同蜈蚣般蜿蜒盘踞在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痛苦与决绝。   疤痕的表面不平,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后留下的痕迹,每一处凸起都像是虫类的节肢,微微颤动,仿佛随时准备再次爬行,足以可见当时应忱用刀刃划过的力道多狠,仿佛要将他的生命力一并割裂。   疤痕的长度几乎贯穿了整个后颈,应忱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等他重新将衣服拉上去,开口道:“下面植入了一个人工腺体。”   他在生物意义上的确死过一次。   “在最危险的时候,有人送进来一瓶Omega信息素。”   应忱看向兰熄。   可惜兰熄并没有对此要解释什么意思,而是缓缓开口道:“你知道你一个人把孩子带走的做法是犯法的吗?”   应忱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一时竟有些无措。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想看到我们。”   毕竟当初兰熄对这个孩子也不是很喜欢,直到前段时间,那个小熊掉了,它长得太特殊了,他看着兰熄若有所思的将它握在手里,就知道他一定将那个小熊认了出来。   “所以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吧?”   应忱几乎不敢说话。   “你一点儿都没变。”   应忱挺想反驳的,因为如果他几年前出手,那小子应该现在重伤躺在床上,而不是单纯脚扭了,其中大部分责任还是那小子自己造成的,可是又不敢。   “关于孩子的问题,我想我们得谈谈。”   应忱立马表态度:“我可以定时把孩子送过来,阿姨也会一起。”   应忱的想法很简单,兰熄根本带不了这孩子,把阿姨带到一起,兰熄可以偶尔逗弄一下乖巧又可爱的小朋友,享受一下亲情,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慢慢喜欢上的。   兰熄想了想说可以,又问宝宝叫什么?   “念念。”   念念和应忱长得非常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父亲仍旧是身居高位,长大后倨傲的大小姐模样。   让兰熄有点幻视少年的应忱。   兰熄把联系方式给了应忱,然后说一周过后把孩子带到我这里来。   兰熄走了以后,应忱让念念坐在自己腿上,看着念念的脸,一副有些担忧会被嫌弃长相的模样。   兰熄回去之后,店员看到他在发呆,而后走到书架前挑选了一本育儿手册在研究。   之后两人在那天到来之前都没闲着。   很快就到了两人约定的日子,兰熄给应忱留了自己家的地址,开门的时候,应忱和阿姨站在外面,应忱今天也把女儿打扮的很好看很可爱。   印着樱桃图案的小毛衣,毛衣的袖口微微卷起,念念的下半身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长袜和小裙,兰熄一开门,念念就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跑!爸爸跑!”   应忱说她是要抱的意思。   兰熄伸出手,念念小手一下子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应忱背了一个很大的包,然后向兰熄介绍说:“这是宝宝的阿姨,她从念念八个月大一直带她到现在,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兰熄疑惑:“你干嘛把阿姨带过来?”   应忱欲言又止:“带孩子很累的,而且……”   应忱总不能说,他们孩子真的很磨人,其实照顾念念的阿姨有两个。   兰熄让他把东西留下:“你不是把对注意事项发给我了吗?我会看着来的,你把阿姨带走吧。”   阿姨和应忱彼此对视眼。   “那个……”   应忱喋喋不休嘱咐了很多事,又说了包里有什么东西,念念喝奶的时间,兰熄自信自己会照顾好孩子,他从前也能照顾好奶奶,而且他是个耐心很好的人。   念念看上去并不认生,兰熄抱着她,才发现这孩子真实。   “你走吧,我让你来接的时候,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的。”   起初他跟念念玩儿的挺好的,兰熄买了很多小孩子的玩具,谁知道没过多久,念念突然像是是找什么,大哭起来,哄不好,兰熄把人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委屈的小猪包。   应忱说他应该是在找他,包里有他信息素的玩偶,让念念抱着之后果然没怎么哭了。   到了喝奶的时间,兰熄为了准确把握好温度,于是一直很慢,谁知道念念一刻都不能等,抱着玩偶哭得脸湿哒哒的。   兰熄一个手忙脚乱,热水就把手背被烫的有些红,他把孩子抱起来,一边说着别哭了,睡觉的时间,念念一直要趴在他的身上,一放下就哼哼唧唧。   兰熄去上个厕所的时间,发现念念把关在笼子里的奶皮放了出来。   又去抱闹闹。   兰熄连忙把人抱起身,念念嘴里说着猫猫猫猫,他头疼的去将她身上的猫毛弄下来,这小家伙力气太大,刚刚直接抱猫把它吓得厉害。   夜里哄睡更是个难题,大概到了陌生环境,兰熄精力耗尽,耐心不够,甚至头痛欲裂,没办法,只得给应忱打电话。   他来得很快,穿的还是白日里的衣服,应忱说根本就没有离开,在附近开了个酒店,一进门就从兰熄手里接过孩子。   兰溪有些担忧地道:“她一直在哭,是不是哪里难受啊?”   应忱通过对自己女儿的了解诊断道:“她可能是饿了。”   兰熄都有些懵了:“……可她两个小时前才刚吃过。”   应忱说念念也不是吃想吃太多,只不过习惯喝一点儿才睡,兰熄直接瘫在沙发上看着应忱哄小孩,看着他熟练的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洗漱,奶瓶,然后冲奶。   恍惚兰熄才发现,从塞伦蒂岛之后,其实他已经丧失了照顾他人的能力。   他想起在云顶的时候,生病了,应忱半夜穿着睡袍去给他调配药剂,而后端到床头,一口一口地喂他,每当降温,他车内还是办公室都会备着兰熄的外套和常用药,有段时间从大衣口袋里可以掏出的是温度计。   位置颠倒的恍惚,应忱仿佛会变魔法一样,又把乖巧女儿放在兰熄怀里,然后去把刚才弄乱的一地残籍收拾了。   等应忱回头的时候,发现女儿已经趴在兰熄怀里,两个人都睡着了。 第70章 他怎么敢奢求太多   这座公寓很安静。   兰熄在这里住了几年, 起初封焰等人无死角地维护着他的安全,随着时间流逝,发现自己的保护完全杞人忧天, 虽然手里握着大量股份, 兰熄并不参与也不插手应氏的运作,安安心心的拿他的股份分红,沈仪臣也公开宣布与兰熄并无私仇。   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当初香榭里酒店下人头涌动的摄像机对准兰熄,只想获得第一时间的内幕, 人都是健忘的。如今他走在大街上,也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 认出曾经他与应忱那段轰轰烈烈的往事,一入了夜,周边都很安静。   念念是在缺少信息素的供给下长大的,所以明显比其他孩子缺少安全感, 所以睡觉有时候会突然惊醒,对于应忱来说是很平常的事, 可此刻却睡得格外安稳,看着趴在兰熄身上很肉的小脸紧紧地贴在兰熄的胸膛上, 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糖, 泛着淡淡的红晕。   兰熄应该是今天累极了,眼皮安静地搭在眼睑上。   应忱若有所思觉得兰熄似乎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白皙的皮肤, 紧致的五官, 毕竟看不见他,兰熄应该活的很开心才对, 如果没有他在其中做手脚,他也许组成了新的家庭, 兰熄只有在对待他的时候才脾气特别差。   兰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有细碎的月光投射进来,他抬起手的那一刻感觉到了手上被包扎的纱布。   被热水烫过的伤口他自己都忘了。   他怎么回到床上的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刚想开灯,意识还在朦胧间,目光却瞬间被身旁的小身影吸引,念念像个小天使般安静地睡在他身边。   她的呼吸声很轻,缓缓地起伏着,像是有节奏地拨动着兰熄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地响。   兰熄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一团热源,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这样小的人,依靠在他的身边。   他轻轻地伸出手,打开了床头那盏微弱的小夜灯,昏黄的灯光如同一层薄纱,轻轻地洒在小朋友的脸上。   念念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纯净可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兰熄缓缓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她,指尖传来的是那幼嫩肌肤的温热与柔软,让人心生无限爱怜。   他们曾经共享过一个心跳,这是曾经在自己腹中汲取营养茁壮成长起来的小生命,他也会因为当初没能保护好她而自责,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与自己曾经孕期的某个瞬间有关。   就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兰熄表面平静,可底下却蕴含着无尽的眷恋、回忆、期待和担忧。   小朋友出现的那一刹那,曾经有过感情都回来了。   明明念念出生后他们没有真正相处过一天,可兰熄就是觉得无比熟悉。   他想难道这种情感难道是是刻在血缘里的亲切。   原来那个最痛苦的日子并不是一个生命的流逝,相反是一个生命的出现。   应忱给他留了言说,他现在在酒店,有需要随时都给他打电话。   兰熄眼睛微微眯起,眉梢轻轻挑起,他很难不承认如今应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识趣,知进退,不再像以前那般莽撞地闯入兰熄的世界,而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就像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陌生人,却让人觉得更加难以捉摸;体贴,比如不经意的时候,默默地做好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又贴心的小事,比如他的手上的纱布。   兰熄心中五味杂陈,就好像他所熟悉的某个世界的一部分突然崩塌,重塑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小朋友静静地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趴着,就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她的面前放着一个可爱的玩偶,那玩偶有着毛茸茸的身体和圆溜溜的眼睛。   念念肉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玩偶,一会儿把它举得高高的,一会儿又把它按在床铺上,两条小腿欢快地蹬着,像是在为自己的小把戏打着节拍。   这只小兔子玩偶耳朵长长的,摸起来格外柔软。   “那等着我吧。”兰熄一边听电话一边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是小圆他们的电话,向他求救的,应该是之前预定的一批书有点儿问题,兰熄本来今天的安排就是在家陪孩子。   出门走走倒也无妨,念念在家,老是想着去找奶皮和闹闹玩儿,两个小家伙都特别怕她。   于是他给应忱发消息,他要带孩子出门。   他很快就打来了电话,说等等。   兰熄收拾好东西,将念念放在婴儿车里,应忱就站在门外,他看着应兰熄欲言又止:“你准备就这样出门吗?”   兰熄说有什么不对吗?   应忱:“我开车送你吧,婴儿车抬上抬下,很重的。”   兰熄到没有特别坚持,何况他刚刚试过,这东西真的非常重。   车上有小朋友用的安全座椅,两岁的小朋友,正处在探索语言的时期,那张小嘴里时常蹦出一些含糊不清却又无比可爱的音节,有时候是对着面前的小玩具,有时是努力地模仿大人说话的语调,发出“爸爸”的声音,虽然还不能准确地说出完整的词语,但那股认真劲儿却让人忍俊不禁。   兰熄喂她吃苹果的时候,念念嘴里含糊地说着“果果,果果”。   抱着孩子推开书店的门,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一声提醒,小袁刚开口一句欢迎光临,抬头看见的便是兰熄怀里抱着个孩子。   几个店员都拥了上来,好奇的看着兰熄怀里的小朋友。   因为长得太可爱了,小园和露露都忍不住想要抱。   念念突然感受到陌生人的气息,双手紧紧搂抱着兰熄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侧颈上,不肯露出来。   兰熄面对几个人的热情,手掌一边安抚着怀中的小朋友:“你们别吓她。”   小圆馋得要死,这么可爱的小朋友能看不能碰。   “老板是谁家的小朋友?”   兰熄让他们把要确认的清单拿出来,他一边逐字逐句的核对清单上的数目,一边开口说:“我的呀。”   “我们长得不像吗?”   兰熄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是多么语出惊人。   几个店员都是知道他身份的,有钱有闲,是他们非常羡慕的生活状态,有过那么惊天动的经历,归来仍旧年轻,脾气又好,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他们知道老板是单身的,如今哪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儿。   说像还是真的有点像。   私生女?   三个人的脑子里同时冒出了这个字。   “哈哈哈,像,真的像。”   兰溪把书目核对完整,念念一直想要挣脱下去玩,可是店里东西多,他怕在哪里磕碰到,小朋友真的很好动,想让她安静十分钟都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刚经历过雨季的陵市天空湛蓝如洗,仿佛所有的尘埃都被洗净。   应忱等在外面。   他现在不敢轻易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踏入兰熄的领地一寸。   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应忱坐在一家咖啡馆室外的座椅上,背对他单手正滑动着手机,像是在耐心地等着什么消息,另外一只手搭在椅子上轻敲。   曾经的应忱,总是西装革履,那笔挺的西装如同他的第二层皮肤,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身躯,至少在外界看来他都是严谨而专业的。精致的领带系在领口,像是一个无声的标识,诉说着他的身份与地位,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那时属于自信且掌控一切的上位者的武装。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星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只能仰望。   而如今的应忱,他穿着休闲的服饰坐在街边,就像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享受着街边的宁静,简单的白色纯棉T恤和黑色外套搭在身上,他的头发不再是那种刻板的整齐,而是略显蓬松地散落在额头前,几缕碎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他的姿态慵懒而放松,斜靠在街边的长椅上,双腿随意地伸展着。这种随意的风格与曾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仅仅是这样坐在街边,他那出众的外貌就像是一块磁石,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那些路过的人,忍不住投来打量的眼神。他似乎已经从那个被聚光灯追逐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更有大胆的Omega上前搭讪,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涩与好奇,脚步带着些许犹豫却又有着难以抑制的冲动。   应忱微微抬起头,就在Omega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像是不经意间动了动手,他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晃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尾戒在阳光下闪烁出一抹低调的光泽。   Omega的眼神在触及那枚尾戒的瞬间,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说了一声抱歉。   应忱没说什么,而是低头继续看着盯着手机,倒是同几年前如出一般的冷漠。   兰熄垂了垂眼眸。   应忱这个时候却在回头时看见了他。   他走过来,伸出手朝念念勾了勾,念念就自动接受应忱的怀抱。   “出来多久了,怎么刚才不叫我?”   兰熄:“不想打扰到你。”   应忱说去吃个饭回去还是现在就回去了。   兰熄说回去吧。   几个店员目送着他们老板被一个高大的Alpha护在身边坐上车,而后感看到他们老板都这么有钱了,居然找个有孩子的。   兰熄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苍蓝的天空,等着应忱将念念在儿童座椅上安置好后,他刚刚卡好安全带,就听身边人淡淡道:“应忱,你后来再玩过跳伞吗?”   应忱实话实说:“没有。”   兰熄望向应忱:“植入了人工腺体,你现在不需要发泄了是吗?”   应忱脸色发白:“……我知道我以前混账,强迫你做过很多不喜欢做的事,可我没觉得那是当做发泄。”   “是我不好。”   兰熄并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刚才瓦蓝的天空,忽然想到了,当初应忱带他跳伞的时候,他实在太害怕了,将眼睛闭得死死的,只感觉到有风从手掌和身体里穿过的感觉,他突然想如果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什么。   应忱把他们送到,快下车的时候,他突然叫住兰熄,取下了右手无名指处的戒指:“这只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的装饰。”   “你没有必要向我解释的。”   兰熄看着他:“如果非要说我们有什么关系的话,也只是念念的亲人而已。”   应忱说是。   但就这个字说的很勉强,直到看到人进了公寓背影逐渐消失,他的眼中才流露出哀伤的笑意。   那之后,两人就真的维持着念念两个抚养人的角色,兰熄把更多的时间放在陪孩子身上,书店去得也少了,应忱会主动把孩子送到兰熄身边。   抱着孩子敲开兰熄家门的行为,显然会得到很大的宽容,如果再带上念念从小到大的各种录像和相片,效果就更为显著。   应忱已经满足,不敢再奢求任何,甚至有时会生出他们本是一家三口从未分离的错觉。   直到有一天,应称将兰熄送上楼,他们去逛了商店,买了不少东西,就在兰熄开门的时候,应忱突然觉得背后一寒,一道拳风擦过他的耳侧。   “我操,我就多久没在,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   封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口中的那个野男人抬起头,跟他对视的那一眼。   犹如被一个闷棍敲下,封焰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捂着嘴逐渐逼近,手指出现了颤动,看了看兰熄,又看了看应忱:“不是,你在哪儿找的个替身,这么像,你们两人都有点儿病吧?之前老板找替身,现在你也找。”   应忱面色难看:“这就是你的警惕性吗?就应该让你早点滚。”   封焰愣住,最熟悉的如悬丝般的震慑感,他瞬间红了眼:“老……老板……你你怎么突然活了。”   应忱说:“就算我尸变了,你应该也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封焰:“……不是,平常兰先生都让我们离得远远的,我这不是……”   封焰疯狂解释下一秒却直接被关在了门外,他在原地陷入自我怀疑。   “我靠!真活了,不……根本就没死,欺骗我,欺骗我的感情和眼泪!”   下一秒他就拿出手机,对着那头咆哮:“沈斯!你这个王八蛋,去死吧你!”   念念想要睡觉了,应忱他让兰熄休息休息,他去负责将人哄睡,兰熄允许了。   时隔很久,应忱进了兰熄的卧室,他哄着女儿睡觉,眼睛却忍不住四处看,再得出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之后,又不免嘴角上扬,他想起兰熄刚才并没有纠正过商场购物小姐的称呼,心思荡漾。   应忱很快把女儿哄睡着,他很轻地关上门,而后却在靠近客厅的时候,听到兰熄在阳台打电话咨询抚养权的问题。   应忱只觉仿若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起来,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漩涡之中。一丝自嘲的苦笑缓缓爬上嘴角,他在心中狠狠嘲笑自己的天真。   兰熄被他深深伤害过,怎么可能再对他有信任可言呢?   往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清晰地记起兰熄曾经说过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他心间。   如果不是当初有孩子作为威胁的筹码,他绝不会想要生下这个孩子的,那冰冷的语调,决绝的眼神,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应忱。   应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他怎么敢奢求太多。 第71章 不仅没有商量,他又强迫了兰熄   兰熄永远不会原谅他。   能宽容至此, 大概仅仅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很多年前的争执,关于孩子,关于他们那段岌岌可危的关系, 全都在向他大脑开始了迅猛攻击, 应忱浑身如坠冰窟,大脑阵阵发痛,好像连带着颈后的伤口都在发烫,好像又出现了幻觉疼。   他浑浑噩噩地后退, 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花瓶,发出很大的声响,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抱着手臂在阳台打电话的兰熄闻声往后看。   兰熄发现他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   应忱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往昔那深邃的眼眸如今像是被一层浓雾所笼罩, 混沌而迷离,忽明忽暗, 透着无尽的疲惫与迷茫。   他看到兰溪靠近,下意识地阻止, 如同生锈的机械艰难运转, 他脚下是满地破碎的玻璃,一地狼藉。   兰溪的目光落在应忱身上。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了口:“你怎么了?需要我叫医生吗?”   曾经应忱深陷信息树狂乱症的时候, 他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   应忱喘得厉害,但他怕兰熄会害怕自己, 他现在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他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他以为兰熄迟疑是对自己的恐惧,就像过去那几年一样,那些失控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只见应忱手忙脚乱地伸进贴身衣物的口袋里,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掏出药品的时候,他紧紧握着那瓶药,像是握着救命稻草一般,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   “我会吃药,我会吃药的。”   他的话语像是连珠炮一般快速吐出,眼睛里盯着兰熄满是真诚。   整个人的姿态就像是一个很怕被主人赶出去的小动物。   他在桌上清点药物,突然口中喃喃说怎么少了一颗,少了一颗。   兰熄走近他,问他到底怎么了?   少了一颗的话,就没有那么强的药效了,他还是可能会伤害兰熄,想到这里,应忱脸上的血色都褪了些。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应忱对兰熄说他回去吃药。   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人,就知道应忱现在状态很不对,兰溪非常不放心他,给应忱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通,就在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了女儿的啼哭声。   念念睡觉没有人陪就会变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她是个缺少双亲信息素长大的小孩,双亲一个是Omega和Alpha,却是由人工信息素安抚长大的特殊小朋友,兰熄在孕期信息素都不够,所以需要仪器辅助,而应忱腺体又受损,所以她对于陪伴的需求要比正常小朋友的需求量大得多。   兰熄把孩子抱在怀里,抚摸亲吻着她的头发,哄她重新睡下,他哼唱着从前父亲在他耳边唱过的儿歌,唱得没怎么对准调,倒也神奇地把孩子重新哄睡了。   应忱电话不接,兰熄只好给沈斯打电话,那头听了他的话,愣了一瞬。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沈斯犹豫再三:“您不生气吗?”   兰熄是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已经品味不出生气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更甚是其他情绪远远盖过了生气。   “你能联系到你老板吗?告诉他孩子还在这儿,我一个人搞不定。”   沈斯:“我的老板,现在是您。”   兰熄懒得跟他扯这种细枝末节,他有些头疼的命令道现在就去把应忱给我找到。   挂了电话,兰熄看着这一地狼藉,他拿着扫把收拾,在角落里突然发现了刚刚应忱遗留下来的药瓶,他拿在手里查看,又到出了一颗药放在掌心。   他将药名在网上搜了搜,全是外文,跳过一些不重要的信息,他在功效那一栏看到了主要是治疗抑郁焦虑情绪方面的药物。   兰熄在这个页面停留良久。   下一刻他在搜索栏输入几个字。   ——植入人工腺体手术后遗症。   其中最为关键的几点就是。   第一就是身体的激素失衡,人工腺体无法精确模拟自然腺体对激素分泌的调节机制。例如,在Omega的发//情期或Alpha的易感期,激素分泌量可能出现异常波动。原本规律的发情周期可能变得紊乱,周期时长不稳定,或者发情症状的严重程度难以预测。   人工腺体植入后,身体可能对病原体的抵抗力下降,受伤后的伤口愈合速度也会减慢,嗅觉变得异常,或者对信息素的反应变得异常,甚至味觉偏好也会发生改变,原本喜欢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或者对以前不喜欢的食物突然产生兴趣。   兰熄想起难怪他们前几日一起吃饭,应忱从前喜欢吃的东西都不太感兴趣。   他还以为是应忱怕自己下毒。   兰熄接着往下滑。   他看到植入腺体,对于Omega来说,会出现受孕困难的情况,即使受孕,流产的风险也可能增加,Alpha方面,兰熄看着那句,生//殖器//官的性//唤起功能也可能出现障碍,影响性//生活质量,挑了挑眉。   最后一点,是说明被植入者,会经常陷入情绪波动加剧的情况,会突然陷入极度的沮丧、焦虑或者抑郁之中。   这和之前陷入信息狂乱的应忱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极度兴奋,一个极度抑郁。   曾经应忱是因为信息素太过发达需要抑制,如今是要吃药物促进信息素的分泌,否则人将会持续陷入低落,失望和不甘的情绪之中。   兰熄不理解。   应忱说的之前有人将信息素送进去,兰熄没承认,但的确是他做的,那是他的信息素,莫里森寄存在某个机构他最后的信息素。   他不懂应忱为什么不肯用?大概觉得他会害他?当初应忱的死给他带来极大冲击,他从未想过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自寻死路。   他想到了如今应忱看着他时的惶恐不安,小心翼翼和欲言又止。   兰熄紧抿着嘴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那些疑问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不想问出口。   他实在不懂,明明有着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的身份,可如今,却宁愿放弃这一切,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般躲躲藏藏地活着。   这是为了什么呢?赎罪?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兰熄就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多么可笑的理由啊。如果说赎罪就能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那这个世界上的罪人是不是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来逃避?   再次见到应忱的时候,他已经整理好情绪。   那天他匆匆夺门而出,索性让阿姨过来,不至于让兰熄一个人手忙脚乱。   兰熄让他进门,念念穿着一套印着小狗图案的小裙,兰溪给她买了很多衣服。   应忱抱着女儿说抱歉,他的脸上像是仍旧残留着病容,一身黑衣黑裤,应忱真的挺喜欢黑色的,于是更加衬托出了他的身形高挺。   几年前应忱身形健硕,维持多年体型大概存在病痛面前溃不成军,他如今脸颊不如几年前饱满,更衬得他眸色黑沉,无端多了一身易碎感。   兰熄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他面前认真地开口道:“就算是逃避,我们也应该谈论这件事,关于孩子的抚养权。”   应忱呆呆地看着他。   兰熄从前是个依靠感性形式的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感情用事,他并不懂这些法律条条框框设置的意义,是应忱教会了他。   念念听不懂话,但大概是察觉到气氛不好,伸出小手去触碰兰熄的衣服,像是为了让他开心举起手中的小兔子玩偶。   “兔兔。”   兰熄接过那只玩偶,但还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瞒着我把孩子带走,我现在可以不计较,但是孩子的抚养权得归我,你可以随时来探望。”   应忱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想果然是报应。曾经的他是何等的高高在上,俯视着一切,每一个决策都出自他手,每一个条款都是他施加于别人。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他的话语便是规则,他的意志便是方向。   如今接受条款枷锁得是他,他才明白其中滋味,有不甘,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兰熄没有接受那个男生的邀约之前,应忱的心底还潜藏着一种近乎愚蠢的念头。那念头就像微弱的火苗,在他心底执拗地燃烧着,让他觉得,也许,兰溪还没有彻底忘记自己。   可他看见兰熄的笑容如今却对着另一个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一把锐利的剑,狠狠地刺进他心里。   他看到他们并肩走远,那一瞬间,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怒火在应忱的胸膛中燃烧,炽热而狂乱,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存在。   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兰溪早就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的生活了,而自己却还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和幻想之中,像个可怜的傻瓜。   永远都是这样,应忱所有的情绪在兰熄面前无处可藏,无处可躲。   应忱常常觉得,自己在兰熄面前就像一个失去自我控制的木偶,而兰熄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掌控着他情绪的开关。   只需兰熄轻轻一个眼神,一抹浅笑,或是一句不经意的话语,就能让他的情绪瞬间高涨或低落。他的喜怒哀乐,都被兰熄无形的丝线牵拉着。   更让他难以启齿的是,兰熄似乎还掌握着他色欲的开关。只要兰熄靠近,那若有若无的体香,那不经意间的肌肤触碰,都会像火星落入干草堆一般,瞬间点燃他身体里潜藏的欲望之火。   他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在兰熄的身体上游移,脑海里满是那些不该有的绮念。他试图抵抗,试图用理智去压制这被人掌控的本能冲动,可是每一次兰熄的出现,都让他的努力化为泡影,让他在欲望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他就像一朵散发着色欲浮香的兰,静静绽放在眼前。当兰熄开口同应忱说话的时候,应忱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锁骨上。那精致的锁骨,在白皙的肌肤上勾勒出迷人的线条。   肩膀的线条柔和而流畅,像是被最细腻的画笔描绘出来的一般。兰熄也许是因为有些热了,微微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这不经意的动作却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应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色欲熏心的狂徒,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对白晃晃的锁骨,还有那一张一合吐着温热气息的嘴唇。他的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那些绮丽而又禁忌的画面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的思绪里肆意奔腾。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的唇轻轻触碰那锁骨的触感,能想象到兰熄在自己怀中娇//喘的模样,每一个念头都像是火焰,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兰熄在他心里,无疑是那独一无二的绝色,恰到好处地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可兰熄是厌恶应忱的,那也许只是兰熄在自己家中正常的着装状态,并非是故意在应忱面前有所袒露。   而应忱才是个被色欲操控的莽撞之人,脑海中尽是些不该有的念头。仅仅是那无意间瞥见的肌肤,就足以让他的心在胸腔里慌乱地跳动,血液也仿佛被点燃,奔腾着滚烫的热流。   正是因为深知自己内心那难以抑制的色念,应忱在兰溪家时总是小心翼翼。哪怕天色已晚,哪怕外面风雨交加,他甚至都不敢大胆地提出留宿的请求。   应忱害怕自己的存在会给兰熄带来更多的不悦,更害怕自己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会被那色欲冲昏头脑,做出更加逾越的事情。他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欲望与道德的边缘徘徊,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而那个雨夜,兰熄看着下面那辆黑车,只冷笑一声,觉得应忱的防备心太重,即使是冒着被水淹的风险,也不想跟他共处一室。   也对,他们现在并没有什么信任可言。   应忱放低声音,带着一丝乞求:“兰熄,别这么对我。”   “这不是选择,应忱,你欺骗过我多少次?”   “我知道骗你不对,可那个时候我真的别无选择……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她出生的时候我两个手掌就可以把她轻易盖住,我当时情况最紧急的时候,是医生把她放在我的身边,我才挺过来的,兰熄,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可是兰熄也会害怕。   他害怕应忱会把孩子带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应忱什么都没有,他难道就有什么吗?   阿姨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连忙上前将孩子抱回了卧室。   “那我呢?你以为你做的那些都能够完全补偿我是吗?”   应忱的脸愈发苍白,他站起身,像是急火攻心:“所以你就痛恨我至此,现在连我最后一样东西都想夺走吗?兰熄,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了,如果你觉得那些不能补偿,我尝试过把这条命也给你!”   之前出现的一丝温情,因为这番争吵消散的一干二净。   兰熄只觉得可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我的孩子!你觉得好像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在翠谷镇的时候,我也想过死,所以你凭什么可以那么容易就死啊。”   应忱喃喃道:“所以你送信息素进来是这个意思?”   窗户折射进阳光,落在两人的身影上,应忱握紧拳头。   “可是是你当初说,我帮你,才生下这个孩子的。”   “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我以后一定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会离开这里,离你远远的。”   像一道轰隆的钟声在脑海中震响,兰熄垂着眸,在应忱看不到的地方却红了眼,他的眼睛受过伤,所以情绪激动时总会有种压迫的痛感,像是一场相遇以来被两人心照不宣维持的平静被一脚踏碎。   横跨了十几年的时光长河,他们之间的纠缠如同乱麻一般,爱恨早已失去了纯粹的模样。   每一次的争吵,每一回的背叛与猜忌,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在爱的画布上划下一道道丑陋的伤痕。于是,爱不再是单纯的倾慕与眷恋,它被怨恨、不甘、占有欲所掺杂。   恨,也并非是那种纯粹的、源于深仇大恨的情感。它像是从爱之树上生长出的毒瘤,是由爱而生的失望、绝望的延伸。   在这十几年的纠缠中,他们的感情像是一杯被打翻的调色盘,黑与白、爱与恨相互交融,再也分不清彼此,只剩下一片混沌的、令人揪心的泥沼。   兰熄也站起身,两人的距离很近,他低声在应忱耳边说:“你当初把所有的一切拱手相让的时候就该明白,我不会放过你的。”   兰熄说的不是玩笑话,他很快让律师跟应忱联络,苦苦相逼。   应忱说把自己的全部给兰熄一点儿都不为过。   他只向海外转移了两家产业准备以此度过余生。   当应忱听到律师代表兰熄向他提出的无理要求,眉头微锁着,应忱这个人的社会身份的确死了,如果他曝光将会牵扯出更多不必要的事情。   而兰熄的确是个光明正大的抚养人,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他从前就知道,他对兰熄只有妥协,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应忱决定还是要和兰熄好好谈谈。   然后他就看见了同寒朔同进出的兰熄。   他对寒朔笑,露出很温柔的表情,甚至连面色都红润了不少,应忱在车内表情十分不痛快,手指几乎将方向盘捏得很紧。   兰熄送走了寒朔之后,而后应忱下车对兰熄说他们出去聊聊孩子的问题。   兰熄像是没看见应忱压抑着的怒火,随他上了他的车,没注意到应忱把车开偏了路。   “你跟寒朔究竟什么关系?”   兰熄:“如果你是想谈这个,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应忱声音沙哑:“为什么不谈,如果你把女儿带走,你会给他找新的父亲吗?”   “应忱,这跟你无关,我们早就已经离婚了。”   冷冷的一句话离婚。   对啊,他们早就离婚了。   突然,兰熄似乎注意到了周遭变化,他的呼吸变重了,问应忱到底是想把他带去哪儿?   而后车子停在路边,应忱突然砸了一下方向盘,心脏一瞬间疯狂跳起来,下一刻他就被捂住了嘴,接着应忱的声音不解疑惑又不甘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对我就能说出那么伤心的话。”   兰熄想说他自作自受的,可惜呜呜呜地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他的锁骨就被咬了。   本来谁也没想要发展成这样。   应忱说要来接兰熄,可是却在车上和兰熄发生了关系。   进行到中途的时候,应忱内心深处的犹豫和不安开始作祟,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兰熄的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与愤怒,他故意用言语刺激应忱:“应忱,你果然一点也没变。”   像是要挑起一场不可收拾的风暴,就这样,两个阔别几年的人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直到最后,车内一片狼藉,车垫上有着显眼的痕迹,应忱的后背到处都是挠痕,而兰熄的状态也十分狼狈,双腿发软,难以并拢,仿佛他们之间所有压抑多年的情绪都在这一刻以一种失控的方式宣泄了出来,两人的体型差太多,兰熄被他握住小腿折腾,后来即使身体顺从了嘴也丝毫不求饶。   他们之间那点事,从兰熄向应忱以死明志起,应忱就变成了服务型那个,谦卑地讨好,好像都快刻进骨子里。   明明一开始应忱只想让兰熄哭,他的腿在他腰上一敲一敲,突然唤起了应忱的理智。   兰熄直接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应忱帮兰熄清理的时候跟做了错事一样,穿衣服的时候,手都在打颤,兰熄闭着眼靠在副驾驶上,一副被人糟//蹋了的模样。   应忱想起刚才过程中兰熄伸手捂住眼睛,哭了。   他脸色苍白,生无可恋,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彻底完了。   不仅没有商量,他又强迫了兰熄。   狗改不了吃屎。   他一看见兰熄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他就没有理智了,不是信息素让他发疯,而是兰熄。   应忱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兰熄说得对,他骨子里的东西根本从来没有变过 第72章 是!我就是个烂人!   在往昔的岁月里, 应忱独自盘踞在自己的世界,那是一片只属于他的领土,他就像一位独尊的国王, 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从没有想过会有另外一个人涉足这片领地,来分食他的权力,来搅乱他那平稳的心跳节奏。   直到那一天,兰熄闯入了他的世界里。   在爱意的驱使下, 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将兰熄封为王后, 慷慨地授予对方权柄。他满心以为,这样就能把兰熄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现实却如同一记冰冷的耳光,狠狠地打在应忱的脸上, 他做了很多错事,尽管他献出了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包括那曾经紧紧握在手中不肯分享的权力,那为自己而跳动如今却毫无保留袒露的真心, 然而兰熄对他依旧是不理不睬。   他甘愿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 奉兰熄为王。他把自己世界里最珍贵的东西一一捧到兰熄的面前,那些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宝物堆积在兰熄脚下,如同他破碎一地的自尊。   眼神里不再有往昔的霸气,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谦卑与讨好, 也话语变得轻柔而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祈求兰熄的垂怜。   他像一个忠诚的臣子, 亦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围绕在兰熄的身旁, 然而,兰熄的心却像是一座紧闭的城堡,无论应忱如何努力叩门,如何奉献自己的一切,那扇门始终未曾打开一丝缝隙。   应忱做了坏事儿便逃跑了。   但是他不后悔,真的太爽了。   他想了几年。   他这几年梦寐以求的事终于被征服,应忱的心中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兰熄躺在他身下的时候,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地被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下。   应忱深深地注视着这张脸,眼底闪烁着着难以言喻的迷恋和强烈炙热的占有欲。   有没有信息素,兰熄对他都极具诱惑力,明明是最冷淡的兰花,却让人想醉死在他身上。   兰熄是在自己公寓的床上醒来的,他坐起身,双层窗帘被拉得死死的,明明是白日却营造出一种黑夜的暗淡,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身上的薄被也随之下滑,布满指印吻痕的白皙后背赫然是最扎眼的存在,他第一件事不是穿好衣服,而是在床头拿出一根烟,眼睛垂下来,薄薄嘴唇含着细长烟支,也没有点燃的打算。   昏暗的房间里,仅有的几缕光线从半掩的窗帘缝隙间挤进来,像是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纱。   兰熄慵懒地靠在床头,那赤裸着的上身在这朦胧的光影下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他的头发保持着微长程度,随意地垂落,很淡的微光投射进来,如同一片轻纱,半遮半掩着他的脸。   他歪斜着头,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眉梢微微挑起,似有一抹淡淡的忧愁,又或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倦怠,散发着一种颓废而迷人的气息。   兰熄起来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舒适的身体。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打电话给应忱他也不接。   应忱如今变成个缩头乌龟,他倒确实没想到。   ——上次的事还没谈拢,我看看孩子。   兰熄不知道,他这些消息在应忱眼里架在脖子上的刀一般。   他收到一条便焦躁不安,阿姨看着他踱步走来走去的模样,开口说:“什么事,不是两个人坐下来能好好谈谈的。”   应忱:“真谈不了。”   念念抱着兰熄给她买的新的小玩偶。   阿姨叹了一口气:“你们这是何必呢?都是为了念念好啊。”   应忱这两年东躲西藏,为了把那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几乎所有的旧部都没联系。   他看着天真无邪的念念,蹲在她面前说着对不起。   如果不是有他这样的父亲,念念也应该出生在一个健全和谐的家庭里。   应忱从小就经历过父母不和,所以他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她,他以为过了那么久,兰熄会少恨他那么一点。   但其实他还很恨很恨他。   这份恨意此生真的有一天能够消弭吗?   应忱不知道。   联系不上应忱,兰熄让沈斯上次调查的地址发给他。   兰熄问他们去过没?   沈斯有问必答:“我们尊重应总的决定,所以不会去打扰他。”   兰熄真的好奇应忱是哪里挖掘他们这几个忠心耿耿的好下属的。   沈斯满足了兰熄的好奇心,说起了他们和应忱的渊源。   沈斯和封焰都是孤儿,别看封焰那副长得张牙舞爪的模样,其实也是在孤儿院长大。   他们被应氏资助长大,虽然说法难听,但确实是所谓的家生子,他们要效忠于应氏,效忠应忱。   他们接受的教育,所学的技能,如今所有的平台,都是应氏给他们的。   所以他们无条件的服从应忱的各种命令,无论合不合理。   兰熄说:“……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他不选择用我的信息素,而是选择划破自己的腺体。”   沈斯:“……从翠谷镇回来之后,应总就在进行心理治疗,您问医生或许能得到答案,我们并不知情。”   于是兰熄真的去根据沈斯提供的医生信息查了一下,突然才发现,那个医生跟唐宁是在同一个诊所。   他说唐宁怎么就刚好出现的时机那么好。   兰熄根据地点到了应忱住的地方,他按了门铃许久都没人应答,他脸色逐渐难看,这是一间商品学区房。   在发现里面是无人应答的状态之后。   兰熄看着那扇门冷笑一声,而后给某个号码发了消息。   ——应忱,我绝对不会把女儿给你。   沈斯那边很快给了他回复,说应忱那边正准备出国。   昏黄的灯光洒在客厅的角落,兰熄缩在沙发上。   那消瘦的肩膀显得单薄无比,宽大的浴袍随意地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他的眼睛犹如静谧而又泛起波澜的湖泊,幽深得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却又能感受到那汹涌的难以置信,他手指紧紧捏在一起,指节泛白,仔细看才发现他在止不住地发颤,手机屏幕的微光在他脸上晃荡。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不断地喃喃自语:“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如果你们让他逃了,那你就去死吧。”   沈氏不计前嫌重新资助寒朔的实验,他接到兰熄电话的时候,刚刚结束实验,一辆灰色的轿车停到他面前,他刚坐上副驾驶,那头就传来一道带着偏执的询问。   “你当初把信息素送到实验室,为什么他没有用?”   寒朔说:“你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他还活着,我看见他了,你也知道的吧?你也跟他一起骗我,其实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站过我这边吧?一切都只是你们的戏罢了,满足我虚幻假想的一场戏!”   寒朔寒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悲痛,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挣扎。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你非要知道真相吗?”   他微微抬起头,思绪飘回到了几年前。   “当时,我把信息素送了进去。应忱那时早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自设漩涡之中。他一心想要在庭上做假证,为此,他把自己逼到了绝境,一遍又一遍地训练,直到那些虚假的话语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当做真相。”   “当他看到那个信息素的时候,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在他错乱的思维里,那就是他谋害你的铁证。他被自己编造的那些话语洗脑得太深了,深到已经无法分辨真假。”   “他拒绝使用爱人的信息素,那是他最后的理智,也是他走向毁灭的开端。他选择了用最极端献祭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内心的煎熬,你看到视频的,他拿起刀的那一刻,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解脱般的疯狂,他想要把那罪恶的部分彻底切割,哪怕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   寒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兰熄几乎不能呼吸。   寒朔:“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可我从来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你从来没放下过他。”   “你说他还活着,那天你约我见面就是想刺激他吧。”   兰熄:“……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有些事只有你才知道!一年前莫里森实验室恢复了一部份当时的监控,那场爆炸,究竟是怎么引起的,兰熄,你知道的,你如今备受煎熬,到底是因为什么?”   兰熄捂住脸,眼泪却汹涌而出:“……他……他不知情的……”   回忆如同汹涌的潮水,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   应忱脖子上的颈套突然发出一阵电流,刺痛瞬间传遍全身,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可身体的疼痛此时也抵不过内心的煎熬,他眼睁睁地看着兰熄被人粗暴地带走。   兰熄那充满恐惧与无助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进应忱的灵魂深处,一种无法保护爱人的无力感如同巨大的阴影将他整个笼罩。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兰熄绝望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他的身上,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Alpha在无数次的痛苦折磨后,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助手外出的机会。他决心不再让兰熄遭受这样的折磨。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实验室的各个角落,那里面有无数的仪器、设备,还有他们共同的绝望。   他要引爆这整个实验室,让这一切的罪恶与痛苦都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那场爆炸,锁住门的人不是兰熄,而是应忱。   他欺骗Omega说他腿软了,砸碎了监控,很短的时候内破坏了兰熄脖子上的锁环,拿走了兰熄身上带着的怀表,这样说不定下辈子能投胎到兰熄身边。他让兰熄跑出去叫人救他,自己一个人留下拖住所有人。   兰熄敲着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说你跟我一起走,应忱,我害怕。   在实验室的日子都是应忱在保护他。   他一开始嘴巴很坏,可是后来都是应忱在安慰他,给了兰熄出去的希望。   应忱给兰熄擦眼泪说:“别哭了,我们家很有钱的,等我们跑出去了之后,我会让人把这件非法建筑给狠狠拆掉,你跟我待了这么久,反正也不清不楚了,你就给我当小媳妇儿吧。”   兰熄那时并不禁逗,果然不哭了,但是顿时面红耳赤:“你说什么呢?”   应忱让他快走,他第一次那么凶地跟兰熄说话。   等兰熄精疲力竭地跑出去,他才发现实验室外部根本就是荒郊野岭,他不知方向,更不知道哪里才有人,但他还是努力寻着人回去救应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脚都被枯枝划烂了,那些人给他们穿的鞋子很薄,那场爆炸声传了很远。   兰熄脸色苍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再回到实验室的时候,那里已变成一片废墟,他捡到了几张实验报告,上面的字样,O是代表他,应忱的代号却是患者,而他是作为信息素中和剂的材料,是一味药,其中还有实验的进度。   包括把他和应忱关在一起,彼此好感度的提升,也对于信息素的功效有很大的提升。   兰熄心如死灰地离开了那片废墟,而后将自己流放般离开了。   “别逞强了,兰熄,他死的时候,你都要心碎了,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把信息素送晚了,他才死的。”   寒朔的质问不停地从电话那头传来:“你这两年不配合医生做治疗,完全的自我厌弃难道不是因为愧疚吗?”   “你觉得应忱在法庭上替你做假证,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你,所以一直很愧疚是吗?”   下一刻寒朔手机只传来挂断的嘟嘟嘟声。   寒朔和唐宁面面相觑。   唐宁说:“你非得用这种方法来激他吗?”   寒朔一时表情十分复杂说:“你不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可理喻吗?”   兰熄这两年的心理测试都显示他是一个孤僻,自闭,不合群,阴沉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外人口中居然是温和阳光,他这样装迟早有一天会绷不住的。   从他恢复记忆那天起,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陷入自我否定,因为他竟然爱上了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而且是一次又一次,他试图寻找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解释自己为何会陷入这般境地的理由,可思绪越混乱,他就越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应忱没想过他会被人绑架。   十七岁那年那次绑架,让他此后的人生都陷入一场巨大的悲剧之中。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经历一次。   他是在办理证件回家的路上,被十几个人在路上堵截,被凭空一针镇定干倒了。   应忱眼前被一块粗糙的布紧紧蒙住了他的脸,粗糙的质感摩擦着他的皮肤,让他感到一阵不适。双手被束缚住在身后,坚韧的绳索缠绕在他的腿上,勒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布下回响。   应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脑在黑暗中飞速运转。   他开始在脑海中逐一排查可能的对象,是那些曾经在明面上与他结仇的人吗?那些人一个个在他脑海中闪过,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擒住,似乎又不太像他们所为。   难道是发现了他身份的人?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应忱的心猛地一沉。   他的身份一旦泄露,将会引来无数的麻烦和危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背后之人必定有着缜密的心思和强大的情报网。他仔细回忆着最近接触过的人,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各种可能□□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难以理出头绪。   照理说不应该。这两年他都非常隐秘的藏住自己的足迹,也是为了防止给兰熄和自己带来麻烦。   他就在这样大脑迅速风暴之中。   眼睛上的眼罩突然就被揭开了。   没有仇敌。   他的目光陡然间凝固,兰熄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丝绸黑衬衫,那衬衫的颜色如同深夜里最深沉的暗影,松松垮垮地贴合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略显消瘦的身形。领口处敞开,露出一半的白皙肩膀,似是在无声地诱惑,却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再往下看,他的下身仿佛什么都未穿,一双修长的腿毫无保留地展露着。那双腿笔直而又匀称,在房间略显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种迷人的光泽,线条从大腿流畅地延伸到小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这是他们云顶的房子,熟悉的环境,此时却仿佛被一种异样的氛围所笼罩。   应忱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黏在兰熄的身上,无法移开分毫,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兰熄身上的衬衫这么熟悉,因为这是他的。   大概是几年前遗落在这里的。   应忱想云顶的房子不是卖掉了吗?   但是为什么所有的陈设和东西都在。   应忱艰难开口说:“你做什么?”   他一动,紧跟着,他身上的镣铐也在动,应忱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上的镣铐。   那镣铐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的目光落在镣铐上,眼中有一抹复杂的情绪闪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兰熄微微歪着头,问道:“熟悉吗?”   他顿了顿,像是在等对方的回应,可对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兰熄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是从房子里找出来的。”   应忱想起来了,这条链子是兰熄当时逃回翠谷镇,他让人定做的,但当时只有拷住脚腕的部分,而如今应忱双手手腕上有着相似的纹路和质地的镣铐。   至于是谁,后面又加了这两条链子,答案不言而喻。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那镣铐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兰熄缓缓蹲下身子,捏住了那冰冷的链条。链条在他的手中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他抬眼看向应忱,目光如刀一般锋利:“你是不是曾经特别想把我绑在这里?谁都看不见我,这样我就只能属于你一个人,像个被囚禁的玩物。”   随着兰熄一句句话砸来,应忱的瞳孔急剧收缩,那原本深邃的眼眸中像是掀起了一场风暴。恐惧、不安、痛苦在他的眼中交织缠绕,自己又要被眼前之人深深厌恶了,就像曾经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   他知道,自己就是兰熄口中所说的那样的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他的嫉妒心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盘踞在他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只要看到有别人靠近兰熄,那嫉妒的毒液就会蔓延全身。他的邪恶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烙印,驱使着他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只为将兰熄紧紧攥在自己手中。   理智在其中不断地沉沦。   在他的世界里,兰熄是他的所有物,别人不能碰,不能沾!哪怕只是一丝目光的停留,都会让他心中的恶魔咆哮着苏醒。他连自己都痛恨,却又被那深入骨髓的占有欲死死压制,无法挣脱。   “你知道吗?你真的特别恶心的一个人,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怎么能这么扭曲,毫无尊重,变态。”   兰熄的话语如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割扯着应忱的心。   应忱的眼神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那漩涡疯狂地旋转着,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包括他和兰熄之间的空气,让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应忱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兰熄身上,那漩涡似的眼神里,愤怒、痛苦、渴望相互交织。下一刻他身上的镣铐被他剧烈的动作拽得哐哐作响,他的肌肉紧绷着,不断地挣扎,那镣铐的束缚让他的手腕和脚踝都勒出了红痕,可他全然不顾,仿佛要凭借着一股蛮力挣脱这一切束缚。   好像下一刻就要不管不顾地将兰熄拥入怀中的疯狂。   应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就是个烂人!”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你以为我不想改变吗?可是我一看到那些靠近你的男人,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应忱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燃烧着两团疯狂的火焰:“要是想到有人妄图染指你,我就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我看着你对人笑,我就想把你藏起来!只对我一个人说话,只对我一个人笑。”   他的身体向前倾着,尽管被捆绑,镣铐限制着行动,却依然给人一种充满压迫感的疯狂,锁链发出碰撞的声响。   “兰熄,你今天就算杀了我又能怎样?就算我死了,我这辈子就算变成鬼,我也会缠着你。”应忱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那笑容里满是偏执与疯狂,“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哪怕是化为厉鬼。”   这段时间装做脾气很好的样子,他已经装够了。   突然,兰熄猛地抬起手,朝着应忱的脸挥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应忱的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向一边。   可是最惊恐的是接下来兰熄就这么捧着应忱的脸,朝着应忱的唇亲了上去。   应忱原本还处于被打后的惊愕之中,此时被兰熄这么一亲,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刚刚还形同野兽竖着毛发,染着怒火,充满攻击性的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一只可怜兮兮淋过雨的小狗,尾巴都垂了下去。 第73章 给我个痛快吧   应忱醒来的时候。   躺在床上那里,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昨晚混乱的整个过程。   兰熄昨晚那一巴掌毫无预兆地在他脸上炸开,其实真没多疼, 他皮糙肉厚的, 兰熄打人那股干净利落的劲儿,其实看得他心痒痒的。   可没等应忱从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中缓过神来,兰熄竟又低头亲了他,那是一个充满了复杂情感的吻, 带着愤怒、不甘,又似乎夹杂着一些他无法理解的情愫。   随后, 兰熄干脆跪坐在他身上。   应忱双手被绑着,像是一只被囚困的野兽,只能无奈地任人摆布。他的内心在挣扎,想反抗, 可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动作。   兰熄让他闭上眼睛,那不容置疑的口吻仿佛带着一种魔力, 他竟真的缓缓闭上了双眸。紧接着,他能感觉到兰熄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 肆意地搅动着, 手指也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肌肤,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随后他的大脑像是一团乱麻, 一边有个声音在疯狂地促使他去质问兰熄, 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要亲他?”“为什么兰熄要亲他?!”   那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地回响,就像敲打着一面破鼓。   应忱的内心其实挺抗拒, 他有点想要解释之前在车里发生的一件事。   他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那时的他不过是急火攻心,才做出了那种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举动, 那绝非他的本意。   可眼前兰熄的行为实在是太超过了,他刚要开口说话,兰熄就猛地吻住了他的嘴。   那柔软的唇瓣一紧紧地贴了上来,就堵住了他所有的话语。应忱不死心,又一次张口,可兰熄又一次勾住了他的舌,舌尖还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更深的地方,这简直就是犯规。   应忱本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他骨子里的那股疯劲被彻底地激发了出来,被锁链束缚着的双手不停地拉扯着,锁链被拽得哐哐作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然而,兰熄却丝毫没有让他动弹的意思,双手紧紧地按住他的肩膀,身体的重量也压制着他,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之后应忱感觉自己就像是兰熄手中的一个玩具,被随意地摆弄着。   兰熄在他的身上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一会儿哭泣,那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打湿了应忱的衣服;一会儿又喘息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应忱的脖颈间。   尤其是当兰熄骑在他身上累了的时候,应忱觉得自己也被折腾得够呛,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喘着粗气说道:“我来,我来。”   可兰熄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肩膀上。应忱能感觉到肩膀上一片湿润,那是兰熄的泪水。   兰熄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幽幽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远离我?”   那声音就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撩拨着应忱的心弦。   应忱彻底懵了,他真的不明白兰熄到底在想什么。   兰熄的表情看起来也并不讨厌这样亲密的接触,他觉得自己不敢去懂,仿佛一旦试图去理解,就会陷入一个更加无法预知的深渊。   应忱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兰熄,目光中满是急切与炽热,他想他怎么可能想要离开兰熄,他恨不得死在他身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松开我,兰熄,松开我,我让你更快活。”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整个房间都包裹其中。手腕和脚踝上的镣铐冰冷而沉重,那镣铐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就像一首单调而又无尽的悲歌,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每一次碰撞声都像是撞在了应忱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直到天微微亮,一丝曙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那镣铐碰撞声才似乎被这微弱的光线惊扰,变得沉寂下去。   中途他们换了个地点,兰熄大发慈悲帮他把手铐解开。   应忱揉了揉被铐得有些麻木的手腕,转战到了他们卧室的大床上。   柔软的床垫和华丽的床帏见证了他们无数次的亲密时刻。   兰熄虽然身形消瘦,但那腰臀比例却堪称完美,腰肢纤细得盈盈一握,却又有着一种独特的柔韧感。窄窄地向下延伸,臀部圆润而挺翘,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侧面看,那微微凹陷的腰线和饱满的臀部形成了一道迷人的曲线,勾人心魄,比例恰到好处,既有力量感,又不失一种撩人的性感,让应忱每次看到都会心跳加速。   场地非常熟悉,兰熄又配合,所以应忱发挥得特别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痴心妄想。   昨晚兰熄吻了他颈后的伤口,原本是中场休息,兰熄靠在床头,他趴在兰熄大腿上休息,他的嘴唇如同一片轻柔的羽毛,轻轻地落在应忱颈后的伤口上。   那是一个无比轻柔的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宝物,在伤口处轻轻摩挲着。   应忱只感觉一阵电流从颈后传遍全身,他抬头,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兰熄看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混合着温柔与爱意的触感。   兰熄身上如同被蒙了一层的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兰熄的这个吻和那温柔的眼神清晰无比。   然而,应忱有点怀疑是否是吃了过量的精神类药物让自己的神志不清,这美好的一幕会不会只是临死前的最终幻想。   毕竟他之前经常做梦,在那间弥漫着冷冽气息的实验室里,兰熄主动亲过他,那嘴唇的触感如同一片轻柔的花瓣拂过,亲完之后,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那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又羞怯又炽热地看着他,还拽了拽他的衣角,说要给他当小媳妇。   梦里兰熄软萌又乖巧,就像可以任他揉捏柔软的棉花糖,应忱醒来的时候还在流口水,他主动建议让医生都给他开些药治一治。   应忱认为这是植入人工腺体,精神错乱的初步征兆。   “你不是说植入人工腺体,其中精神错乱是最常见的一种病症,我觉得我病了挺重的,我做的梦就是在提醒我,很有可能现在我的身体内部就是在酝酿着精神灾难的开端。”   医生看他逻辑清晰思维明朗,不太像有精神病的样子。   虽然表示不理解,他们还是照做了,不过开的很多都是具有安神成分的助眠药。   那晚的一切如同一场失控的暴风雨,将所有的理智与矜持都席卷而空。   应忱的意识在迷迷糊糊间像是漂浮在汹涌的浪潮之上,每一个瞬间都被无限地放大和扭曲。   兰熄的眼神中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炽热火焰,那火焰将他们之间所有的界限都焚烧殆尽。   应忱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被砍头的囚犯,而兰熄给予的这一切就像是那最后的一顿丰盛美餐。那滋味太好,美妙到让他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不甘,甚至觉得哪怕就此死去,也再无遗憾。   应忱觉得自己在兰熄面前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只要兰熄轻轻对他招招手,他就会全然不顾之前所遭受的冷遇和伤害,像个没有骨气的家伙一样,乖乖地摇着尾巴凑上前去。   他觉得自己有点下贱,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他痛恨这种软弱,却又在兰熄的魅力和那令人迷醉的温柔面前败下阵来,就像一个溺水者,明知道挣扎或许才有尊严,却还是忍不住沉溺于那致命的温柔漩涡之中。   所以应忱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摸了摸脖子确认脑袋安好。   下一秒,一只脚毫无预兆地搭在了应忱的胸前。   应忱抬眸顺着那只脚缓缓向上移动视线,兰熄的腿发着一种近乎玉质的光泽,皮肤白皙得如同冬日初雪,细腻而光滑,看不到一丝瑕疵,仿佛是用最纯净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   真的太白了。   念念像极了兰熄。   脚踝处的线条优美而纤细,脚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像是隐藏在白玉之下的青丝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慵懒与诱惑。   应忱握住,亲了兰熄的小腿肚,然后很快被不耐烦地踹了一脚。   应忱于是确认了昨晚不是一场荒唐至极的春梦。   曾经应忱千求百求都无法得到的回应,在昨晚兰熄全都毫无保留地给予,并且配合得近乎疯狂。   应忱的目光落在了拷住自己手腕的锁链上,这锁链有着独特的构造,两个手腕都是一个独立的圆环,圆环的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以免划伤皮肤。   这两个圆环又可以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而锁链的最终那一头,被牢牢地焊在了墙壁上,那焊接的部分看起来坚固无比,   应忱的思绪飘回到从前,他曾想把锁链焊在床头,以满足某些难以启齿的念头,毕竟也会带来一种别样的刺激与便利,那些想法跟兰熄相比显然更加下流。   兰熄睁开了眼睛,没有看应忱一眼,直接赤身裸//体地朝着浴室走去。   应忱听到那轻微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拖动了一下手中的锁链,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兰熄的背影,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如死灰一般。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想到他从前英俊潇洒且多金,他出手大方得近乎挥霍,风光无限的时候,因为防止母亲找兰熄的麻烦,在外面总是营造出花心形象。   他骄傲得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这宇宙的中心,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兰熄,曾经以为财富、地位和爱情他都能牢牢握在手中,可最后才发现,命运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易地就把他所珍视的东西一一夺走   他又觉得自己确实该死。   现在应忱就像一个被命运遗弃的小丑。   兰熄或许是想在这个他们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终结他的生命,他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云顶这个公寓承载了他太多美好的回忆,曾经他也满心欢喜地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婚房,和兰熄在这里度过无数个幸福的日夜。   能够成为他生命的终点。   也不错。   应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身体里,然后缓缓地开始口述自己的遗言。   “兰熄,我名下有两家公司,它们的收益一直还可以,遗嘱上面写的是我们女儿的名字。”   “我们的女儿,她那么小,还没有什么记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把我忘了。如果……如果以后你以后还想找个人,一定一定要找一个能接受我们女儿的人,好好照顾她。”   说到这里,应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又带着些自嘲和绝望。   “我知道我现在的失踪不会有人在意的,其实,应忱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如果可以的话,给我个痛快吧。在我死后,让人好好处理我的尸体,别让人找你的麻烦,我也不想死得太难看。”   应忱越说越难过,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交代完这一切后,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放在小腹前,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而兰熄原本在浴室刷牙,他浑身就像被拆过一样,关节都像在发酸,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嘀嘀咕咕的声音,他披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嘴里还含着牙刷,静静地站在浴室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应忱,听他絮絮叨叨,嘴角都有些抽搐。 第74章 再多看一眼,就要长针眼了   应忱那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让人还以为他是什么仿佛是一个执行任务失败的间谍,在敌人的巢穴里等待着最后的审判,身体虽然被锁链束缚着, 却依然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尊严。   应忱一番陈词并没有得来想兰熄想要中的反应。   “你起来把房间收拾干净。”   应忱听到兰熄没有要立刻处置自己的意思, 暗自松了口气。   他想,能多活几分钟是几分钟吧,这片刻的生机就像黑暗中的一丝烛光,虽然微弱, 但聊胜于无。   于是他勉强找了条裤子穿起来,内裤也不敢要, 底下空荡荡的。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里昨晚被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上,那一片狼藉。   于是他开始捡起那些衣服,这画面看起来有些荒唐,昨晚情急之下有的扔在外面客厅, 有的在卧室。   他的手指挑起一条细细的布料,那是一条紫色蕾丝的内//裤, 那柔软而轻薄的布料带着昨夜疯狂的余温,指尖还能感受到湿润的触感, 应忱顿时觉得脑袋又有些热,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玩具,他也一并捡起洗洗晾在了一边。   没过多久,兰熄听见浴室传来流水流哗哗的声音。   他走进去就看见应忱正在用手搓洗那蕾丝, 察觉到他的复杂眼神。   应忱一边搓洗着, 一边说:“我本来是洗自己的,顺便就一起洗了, 这个下次还可以再用。”   可是话一出口,一想到下次, 兰熄也不是跟他一起用,他突然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刚刚燃起的那一点求生欲又被这残酷的想法瞬间扑灭   兰熄欲言又止,很想说这玩意儿就是一次性的。   兰熄点了饭让人送上来,靠在椅背上,应忱坐在兰熄的对面,桌上摆放的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披萨。   应忱嘴唇微张,似乎有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里原本想着,快餐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可没什么好处,兰熄本就身形消瘦,应该多让家里的阿姨做些营养饭菜才是。   然而,兰熄却完全误解了应忱的欲言又止,他看着应忱那副欲说还休的模样,脑海里瞬间闪过种种想法,以为应忱又在怀疑他在食物里下了毒。   于是,兰熄二话不说,伸手将所有披萨都拉到自己面前,拿起一块披萨就咬了一口,接着一块又一块,每一块披萨都留下了他咬过的痕迹。   应忱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   他看着兰熄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心中不禁想,兰熄这新策略难道是想把自己给饿死吗?现在是打了标记不让他碰吗?   可他好像也没洁癖,兰熄吃剩下的东西他不是没吃过。   应忱昨晚本出了很多的力,这会儿真的快饿死了。   兰熄咬了几口后就像是突然没了胃口,于是一个人又窝到沙发上去看电视。   应忱默默地坐了一会,真的太饿了,而后拿起披萨往嘴里塞,见兰熄什么都没说,连眼神都没往他这里瞥。   饭后,兰熄不紧不慢地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盒,那是应忱的药。   随后,他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另一个药盒,那是属于他自己的药。   “我的药怎么在你这儿?”   兰熄:“我让人去拿的。”   非常理直气壮。   两人就这么坐在桌前,各自拿着自己的药盒,准备吃药。   兰熄打开药盒,倒出药丸,看也不看就往嘴里一丢,然后端起旁边的水杯仰头喝水。   应忱也没闲着,他仔细地数着药丸,一颗一颗地放进嘴里,再喝口水送下。   这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透着一种冷幽默。   应忱咽下最后一颗药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兰熄的药上,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也吃这个药啊?”   兰熄像是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摆弄着自己的药盒。   应忱却没在意兰熄的冷淡,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觉得他们俩就像是可以交流病情的病友。他清了清嗓子,又开口说道:“吃完这个药啊,最好可以运动一下,这样对身体好。”   话说出口后,他瞥见兰熄的脸色似乎更冷了几分,像是有些厌烦的样子,应忱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而后应忱跟没话找话一样说:“女儿呢?”   兰熄说过几天就会有人把她带过来。   应忱以为兰熄是带女儿见自己最后一面。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   每到晚上,兰熄和应忱之间仿佛有一种默契的约定。   夜幕降临,房间里被昏黄的灯光晕染出一片柔和。应忱在从前的书房里翻找出一些许久未读的书籍,装得一副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的样子。   而兰熄则慵懒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的光影在他脸上闪烁不定。   当时间悄然走到某个特定的节点,兰熄关掉电视,缓缓起身走向房间,那背影就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暗示。应忱见状,默默放下手中的书,也跟着走进房间。   随着房门轻轻关闭,应忱跟着进去。   夜晚,他们汗水如同细密的雨珠。   应忱在这样的时刻,心中会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想法,要是时间就这么停止,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外界的喧嚣,没有他人的打扰,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在空气中交织回荡。   然而,现实却是,横亘在他们中间。过往的恩怨如同重重叠叠的山峦,永远都移不开,永远都存在那里。   应忱想,算了,反正他的生命或许都已进入倒计时,做个风流鬼也挺好的,尽情享受这片刻的亲密。   晚上应忱辗转难眠,他侧身躺着,目光落在兰熄脖子上那道疤痕上。   那疤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像是岁月试图抹去的一段伤痛记忆,鬼使神差地,应忱缓缓凑过去,趁着兰熄睡着,轻轻地在那处疤痕上落下一个吻,充满怜惜。   应忱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嘴唇刚刚离开的时候,兰熄的眼睛悄然睁开了。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让两个人都挺舒服的。   甚至应忱还提出让兰熄别点外卖了,让人送点儿菜来,他给他做点儿菜吧。   兰熄真的没点那些快餐外卖,而是让人买了些菜送上来。   兰熄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应忱身上。   Alpha光着上半身,只系着一条围裙在厨房忙碌地做饭,柜子里有他之前的衣物,可他就是不穿,后背肌肉随着动作起伏,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他的肌肤上,像是给他的后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   应忱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有些无奈地对兰熄说:“你看,我这手上戴着链子,实在是不方便做菜,要不你把我手上的解开吧,脚上留着也跑不了。”   兰熄微微皱了下眉,思索片刻后,还是走上前去给应忱解开了手上的手铐。   应忱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觉得人将死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往往都是善意的,而且如果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随口说,兰熄以前也在这里做饭,他总是喜欢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兰熄。   可是,兰熄结婚之后,就再也没有给他做过一顿饭。应忱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应该是极度讨厌自己的吧。   然而今天,兰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说出那些伤人至深的话,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见兰熄这样的反应,应忱变得更加大胆起来。   应忱认错的话他已经说过上百次,可每一次提及,心中的痛楚都丝毫不减。   他这辈子最追悔莫及的事情,便是当初让兰熄怀孕的时候,让他遭受了来自自己母亲的伤害。   他低垂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报复我的母亲,说我虚伪也好懦弱也罢,她确实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可是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应忱的紧紧地捏着锅铲,指节泛白:“我只能欺骗自己,就当多年前那个被她救起的少年已经死了,这样或许能让她醒悟。”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就死掉了,那该多好啊。这样就不会拖累那么多的人,你……也不会因为我而被毁掉一辈子。”   “如果当时保不住孩子,我也许这一辈子都绝对没脸再来见你了。”   那段日子,应忱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消磨在医院里。医院那洁白得有些刺眼的墙壁,冰冷的器械,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药水味,都成了他最深刻的记忆。   在那一方小小的医院空间里,一边是情况危急、生死未卜的女儿,每一次女儿的微弱呼吸和仪器的每一声滴答都紧紧揪着他的心,那么一具小小的身体上了很多机器;另一边是虚弱的兰熄,在他生命中占据着无比重要位置的两个人。   每一次呼吸间药水味的钻入,都让他的胃里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仿佛那股味道是一种有形的折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感官。   孩子的病情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脆弱飘摇不定,经历了几次惊心动魄的抢救,每一次抢救室门上方那刺目的红灯亮起,都像是判决悬在应忱的心头。   他连夜坐在病房外那冰冷的长椅上,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应忱的脑海里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和恐惧。而在这极度的担惊受怕之中,他心底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幸好兰熄不用再遭受这种折磨了。   他给了兰熄数不尽的财富,他希望兰熄可以凭借这些,慢慢地忘掉自己,然后好好地度过余生。   在应忱自己看来,自己就像一个不可饶恕的畜生,这样的自己,被兰熄记住也没有任何意义,徒留痛苦罢了。   应忱像是一个已经站在悬崖边缘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所有压抑在心底的话都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毫无顾忌地涌出口来。   他把菜端上餐桌的时候,皱着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恼怒地说:“我早就看那个寒朔不顺眼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眼神就老是往你身上瞟,让人很讨厌。”   兰熄微微抬眸,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缓缓开口道:“你那个时候不是还让他帮忙给你找omega吗?”   应忱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懊悔,那个时候,他舍不得放下公司,因为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又舍不下兰熄,鱼和熊掌本就难以兼得,是应忱却非要贪心,想要两者都抓住,于是才想出那么个愚蠢的主意。   人,可能就是这么犯贱,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明白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   应忱又接着说:“反正我身边的所有人,似乎全都叛变到你这边了。”   兰熄听着应忱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应忱的眼睛,问道:“你跟别人睡过没有?不许思考现在回答。”   这话题转移得太快。   应忱的眼神有些迷茫,他顿了顿,老实回答道:“……应该是没有的。”   兰熄紧紧地盯着应忱,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想杀了你?”   应忱听到这个问题,身体微微一震,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接着平静地吃了顿饭。   兰熄突然转身,快步走进卧室,不一会儿,他手里握着一把枪走了出来,那把枪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正是当初应忱放在卧室里面的那一把。   他一直有被害妄想症。   兰熄站在应忱面前,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他直视着应忱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得好,而且说的都是真话的话,我就放你离开。”   应忱说:“你问。”   兰熄的目光紧紧锁住应忱,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给我做假证吗?”   应忱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记得的呀,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还是不承认自己根本都不记得莫里森实验室的事实。   兰熄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继续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娶我吗?”   应忱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然后低声说:“……不会吧。”   兰熄也不会想要嫁给他吧。   兰熄依旧面无表情,紧接着问:“如果现在航班为你停留一会儿,你会离开吗?”   应忱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会。”   兰熄不想看到他的话,他这辈子都会离他远远的,如果他再看到有人靠近兰熄,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杀人。   所以最好的方法只有离开。   话音刚落,兰熄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举起了枪。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应忱脚上的镣铐。镣铐瞬间被打得粉碎,碎片四处飞溅,应忱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兰熄的声音很轻:“你走吧。”   说完,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瘫软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   应忱静静地站在那里,片刻之后,他缓缓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随着门被扣上的那一声轻响,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兰熄那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他想,其实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应忱不再信任他。   不知过了多久,兰熄回头却发现门没有关住,他站起身来,想要关门的时候,却被一只伸出手挡住,只见应忱蹲在门口,如果有根烟的话会更应景,他上身赤裸着,在看到兰熄的那一刻,像是突然从沉思中惊醒。   他猛地站起身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兰熄,说道:“我刚才才想起,今天是我买票准备离开的日子,你把我关在今天,为什么?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走?”   话音未落,应忱就朝着兰熄步步逼近,那眼神中的执着像是燃烧的火焰,像是将死之人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兰熄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脚步有些凌乱,一直被逼到了房间里。   兰熄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把枪,在慌乱之中,他将枪抵在了应忱的肩膀上。   然而,应忱没有丝毫的畏惧,目光依旧坚定地锁住兰熄,嘴里不停地问着:“你不想我走吗?你开枪吧,我反正已经做好了要死的准备了。我就想知道一句话,你不想我走,是不是?”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相对着,他们如此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彼此从未真正放下过对方。   那些被精心保管着的衣物,依旧整齐地叠放在衣柜里,那对戒指也被放在一起,兰熄从酒店阳台扔下来的那枚戒指,被应忱捡了回来,就连门口的花瓶里,也插着鲜艳欲滴的花朵,仿佛只要应忱再推开门,他们就会回到最初的云顶。那时候,应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兰熄紧紧拥入怀中,没有猜忌,没有伤害。   兰熄被应忱逼得节节后退,后背已经抵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应忱那炽热而执着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吞噬,那一声声逼问就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   兰熄实在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了,心中那压抑许久的情感似乎也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防线,他咬了咬牙,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不甘,说道:“是!是又怎么样?”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不过也是个东躲西藏的胆小鬼罢了!”   应忱只能听见兰熄说是,他眼中瞬间像是有光芒绽放,如同老木新生,脑子里都在放烟花,他身体猛地一震,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低下头,狠狠吻上了兰熄的唇。   这个吻带着压抑多年的思念、悔恨与爱意,应忱像是一头饥饿许久的野兽,疯狂地啃咬着兰熄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走了。”   “不走了。”   像一个严守秘密的宝盒打开,那朵兰花终于肯露出一点洁白如雪的花瓣尖儿。   应忱才不走,就守着这朵石头开出的花。   他们之间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那声枪响惊动了如同重磅炸弹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这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楼下的邻居,而谢筝和沈天策刚好在家。   当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谢筝都想象过会看到血肉模糊的画面。   但眼前的景象属实让他们都愣住了。   只见应忱和兰熄在沙发上吻得激烈无比,他们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双手在对方的身上急切地摸索着,那模样就像是下一秒就要真枪实弹地干起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们点燃,弥漫着一种炽热而又疯狂的气息。   沈天策先一步于谢筝关上了门,出声道。   “再多看一眼,就要长针眼了。”   谢筝眼睛眨了眨:“闹鬼了?” 第75章 兰熄,睡吧(正文完)   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应忱和兰熄与世隔绝,又厮混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里,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外界的一切都被抛诸脑后。   他们沉浸在彼此的气息与爱意之中, 像紧紧缠绕的藤蔓一般,密不透风。就连沈天策和谢筝两人短暂地出现过,他们竟也毫无知觉。   说来夸张。   当时的他们,眼中只看得见对方的轮廓。   应忱由于腺体受损, 原本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那种想要咬人的冲动了,可是, 在兰熄面前,他就像一个突然回到口欲期的孩子,难以抑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兰熄的脖颈处, 像是那里还存在着Omega腺体,向他发出致命诱惑。   理智回笼。   应忱翻出了那个许久未曾用过的止咬器。   他想起当初自己准备这个东西的时候, 他们那时关系已经濒临紧张,有对自己失控的无奈, 更多的却是对兰熄的愧疚。   阿姨的电话打个不停, 彼此两人才突然想起还有个女儿的事。   应忱的手机在被绑来的时候就被兰熄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阿姨说念念这两天总是在念着爸爸。   “你们这一个电话都不打过来,兰先生让人在外面守着,怪让人担心的。”   应忱拿过电话对阿姨说:“您先帮我们再照看一下, 我们晚上就过来接孩子。”   床上的两个人对视一眼。   不见天日的几日里, 两人跟八辈子没做过爱一样,荒//淫放纵, 时间在他们的疯狂厮混中变得模糊不清,不过满满当当都是难以启齿的回忆, 两人的模样狼狈不堪。   浓重的黑眼圈像是被人用画笔重重涂抹在眼下,身上的痕迹更是纵横交错,令人瞠目结舌。   兰熄今早下床,双腿都像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般差点当场给应忱跪下,打颤,就像跟人爬了几天几夜的山,酸麻无力。   应忱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神里都透着疲惫,两人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虚弱。   沉默片刻后,兰熄说我们还是好好睡一觉吧,应忱同意。   ABO世界里,有着信息素存在、等级与各种规则的世界,向来号召的信息素至上,零与肉结合才是高级品味,脱离了平凡与世俗的独特性。   如今两人因为腺体受损,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中那特殊的部分,只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肉//欲。   没有了腺体的影响,没有了信息素的引导,纯粹依靠着肉//体的摩擦去寻求安慰。不再基于普世大众里基于本能又带着神秘色彩的欲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俗的、不加掩饰的贪婪。   两人拥抱着昏昏欲睡。   应忱觉得,这几年的日子像是一场漫长而苦涩的跋涉,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往昔的顺遂与风光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只剩下无尽的落寞与孤寂。   那些日子里,他就如同老鼠一般,只能在暗中偷偷地关注着兰熄。仿佛那是他心底唯一的光,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   自从与过去的生活决裂,他便彻底切断了和应氏的关联,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孩子身上。   而在沈仪臣给他办葬礼那天,他正躺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每一次呼吸都在拉扯着颈后的伤。   好不容易如今兰熄对他有了一丝心软,应忱觉得自己仿佛从地狱一下子被拉到了天堂的边缘。他紧紧地搂着兰熄,千言万语涌上心头,那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思念、委屈、痛苦,像是决堤的洪水,就要倾泻而出。   他想要把这些年的所有遭遇、所有心路历程都告诉兰熄,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语句说:“你有那么一点点爱我吗?”   兰熄被应忱箍的特别紧,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承认道:“……有点吧。”   这里的有点儿是多少。   应忱问会比那时候在蓝梦湾的时候差不多吗?   兰熄想这到底有什么可比性?   “你要是再问,这最后的一点就没了。”   应忱说好吧,于是又开始自己絮絮叨叨的。   植入人工腺体的手术成功率实在算不上高,甚至是低得可怕,不然赵韵璇也不会做出那等疯狂之事。在手术前,应忱也是不安的,他强撑着精神,给身边人交代后事说:“如果手术不成功,就把念念的存在告诉兰熄。”   那是他最后的牵挂。   当手术结束,他失去了原本腺体,装上了人工模拟腺体器,从加护病房醒来的时候,却意外地感觉大脑像是从一团迷雾中挣脱了出来,清醒了许多。   护士告诉他,他手术中被抢救了三次,是Omega信息素救了他。   是当初兰熄让人送来的信息素。   应忱躺在那洁白却又透着冷意的病床上,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仪器发出的单调的滴答声。   他想起兰熄曾经因为他多次进出医院的情景。   那时候应忱内心挺矛盾的。   一方面,他觉得兰熄离开他也许是好的,自己现在这般落魄,又有诸多的麻烦缠身,兰熄本就应该去寻找更好的生活,不必被他拖累。   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比坚定地认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爱兰熄。   这两种矛盾的想法像是两条互相绞杀的毒蛇,在他的内心深处不停地撕咬着。   他觉得自己要被情绪化的浪潮淹没,于是,他让医生再给他开点儿药。   医生不理解,但还是按照了。   因为应忱确实有点儿烦。   他都想把自己的医生执照甩在他面前,说你来治。   不过介绍过来的人说他以前有Alpha信息素狂乱症,得顺着一点儿。   最后开的是一些维生素D。   所以别看应忱药那么多,其实真正治病的没几样。   兰熄说:“既然这么想我,为什么不出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许久的愤懑与不解。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不需要我。”   每一个字都是挤出来,声音很轻,却又像是重重地砸在了两人之间空白的那几年里。   兰熄眼神一瞬变得有些空洞,突然自顾自地开口,声音里满是自嘲与痛苦:“我也很痛苦,甚至不懂自己的报复究竟有什么意义,到最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被寒流侵袭。   “你知道吗?”兰熄转头看向应忱,眼睛有些发红,有怨恨,有无奈,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哀:“当你给我做假证的那一刻,我其实第一想法不是开心,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应忱记忆唤醒手术根本就没有成功,他靠着模仿兰熄说辞,还有四处收集的资料,编撰了一段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话术,骗过了法庭上的人,也把自己也骗了。   兰熄曾经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想将所有人拖入地狱。   可是越到后面他越迷茫,所有人都在劝他别恨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可奶奶死了,他的孩子死了,丈夫死了。   一个至亲的亲人都没有了。   何诗琪当初告诉他,他身上所有的悲剧,不能怪别人,也许就是他命运带来的。   兰熄一度竟然觉得她的说法是对的。   每到过年的时候,整个陵市都被节日的氛围笼罩着,五彩斑斓的烟花在陵江上空绽放。兰熄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陵江边,看着那绚烂而短暂的烟花在夜空中盛开又消逝。   烟花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好像如同白昼降临一般。   等到烟花散尽,他便裹紧自己的衣服,孤零零地沿着江边往家走。   陵市的冬天很冷,冷得像一把锐利的剑,轻易就能穿透衣物刺入骨髓。   兰熄穿着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把脖子使劲地塞进高领毛衣领里,试图寻找一丝温暖。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肩头、发梢。他缓缓地抬起双手举到嘴边,哈出一口热气,那白色的雾气在眼前散开,又很快被寒冷吞噬。   他看着前路那一望无尽的黑暗,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他觉得自己的下半生就如同这无尽的黑夜一般,看不到尽头,也走不出黑暗。   他从孤儿院出发,走到莫里森实验室。   认为所谓的高适配度就像是一个诅咒,只能给他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于是他怀着一种决绝的心情服下了让腺体萎缩的药物。   之后又辗转将自己流放到翠谷镇。   可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最初的地方——陵市。   他一直走啊走,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精疲力竭,却依然找不到解脱的出口。   兰熄的眼泪仿佛无法停下来。   应忱轻轻地搂住兰熄,他的手臂像是一道坚实的港湾,将兰熄紧紧地护在怀里。下巴温柔地抵着兰熄的额头,这个姿势充满了无尽的安全感,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的风雨都阻挡在外。   应忱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兰熄,睡吧,睡醒了,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似乎只要真的睡去,就能逃离这所有的苦难。   可他好像是在说。   “兰熄,给自己一条生路吧。”   而应忱要用余生的所有岁月去赎罪。   兰熄静静地靠在应忱的怀里,眼皮很快重了起来,他的思绪也有些飘忽。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早在冥冥之中就定下了轨迹。哪怕是经历了失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故,再次遇见的时候,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纠葛在一起。   就像那一天,应忱坐在车上,正准备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论坛。车内的空气有些沉闷,他便伸手打开车窗,想要透口气。   就在这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是骑着小电驴的兰熄,他戴着头盔,只露出一个侧脸。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仅仅是这么一眼,应忱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毫不犹豫地对司机说:“跟上他。”   于是,在繁华的街道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奇特的画面。前面,兰熄骑着小电驴灵活地穿梭在车流之中,而后面,应忱所乘坐的那辆昂贵的汽车不紧不慢地跟着,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汽车在车流保持着距离,既不想跟丢,又不想惊扰到前面的人。   随着车辆的移动,他们渐渐汇入了更加汹涌的车流之中。周围的车辆来来往往,喇叭声此起彼伏。   那辆小电驴和汽车越来越小,最后小得如同两个模糊的黑点,淹没在这川流不息的车海之中,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