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当漂亮上将被阴鸷学生觊觎以后   作者:山枕月   简介:   年轻的少将是被他的老师亲手送去图莱星战斗的,此行本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斗,在所有人都在为少将惋惜的时候,少将竟然拖着重伤的身体回来了,重伤痊愈以后,媒体对其进行了采访。   原本采访还算顺利,直到有人提到了他的老师,那位漂亮又狠毒的上将大人。   “陆诀少将,请问您是否觉得您的老师对您太过分了?竟然让您独自前往图莱星战斗。”   陆诀瞥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头,盯着正中间的镜头,仿佛在隔着镜头看某个人一样,只听他一字一顿说:“老师,您在看吧,我活着回来了,您还记得我被您送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顿了顿,陆诀补充:“我说等我活着回来,我一定……”   最后三个字他没有说出来,反而是用嘴型表达:艹,死,你。   镜头外面,穿着上将服的沈恙(yang)关掉了光脑,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受刑的人,气得狠狠地踹了犯人一脚,然后留下一句“继续审,别弄死了”就离开了。   ——   上将的美貌无可挑剔,但他却冷血无情,性情也阴晴不定,上一秒能和你笑着说话,下一秒就能用子弹打穿你的脑子,所以蓝星上下的人对沈恙都是避而远之。   而陆诀不一样,他是沈恙从战场上捡回来就扔到家里,任他自生自灭的狗崽子。   狗崽子长大了,就会咬人,沈恙看着他比自己高就烦,何况自己还莫名其妙觉醒了自己是恶毒男配的能力,预示到自己结局的沈恙对陆诀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他会踹陆诀,会扇陆诀,会骂陆诀是疯狗,可有时候又想他身边只有这只疯狗了。   发现陆诀用自己的衣物度过发q期的时候,他又觉得陆诀可怜,可是上一秒还温柔地用手帮陆诀解决了,下一秒就亲自把他送去图莱星了。   这就是沈恙上将,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陆诀就是爱死了他……   .   ①非常尬却非常能够体现我CP性格的一个小剧情:   陆诀:“我已经看透老师了,他就是看不起我,把我当坏孩子,随意的使唤我,我已经决定不听他的话了。”   沈恙(刚睡醒)(懒洋洋伸手)(露出细腰)(眼尾含泪)(含糊说话):“陆诀?”   陆诀:“老师我在!!我在!!!”(狂奔到床边)(凑到沈恙跟前)(撒娇卖萌)(蹭沈恙的手)(星星眼)   沈恙:“我要喝水。”   陆诀:(积极递水杯)(星星眼求夸奖)(我是最乖的学生对不对!)   *   一些碎碎念:   1.练笔之作,文笔仅够通顺,努力看书提升中。   2.如文案,重度攻控就不要进来啦,1v1,he,双洁。   3.两个神经病谈恋爱,受没良心,攻是不要脸的疯子。   4.对,受没心没肺,疯且没良心,他有时候想宰攻那就是真的想宰了攻;攻又疯又有病,受美貌无比,攻沉迷于他的美貌无法自拔,十分十分十分痴迷受。   5.逻辑满天飞,有私设,老婆很辣,会穿女装,介意勿入。   6.有副CP,司徒岚×秦央。但是正文几乎没有他们的篇幅,番外视读者反响而决定写不写他们。   7.谢绝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文是月亮指导我写的,不要骂我!   *   内容标签:强强,年下,天作之合,相爱相杀,星际,预知,幻想未来,主受   主角视角沈恙互动陆诀配角司徒岚秦央   一句话简介:就算是薄情大美人也会无力招架啊   立意: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第01章 老师,您在看吧   蓝星现在是刚入秋,不算冷,凉风卷过来,只觉得舒爽。   在蓝星最大的市政府医院门口,挤满了记者与凑热闹的人群,他们将一个右手还吊着石膏绷带的年轻人围在中间,数十个话筒拥在他面前。   年轻人戴着一顶军官帽,一袭熨得分外匀称平展的军绿色少将军服,胸口挂着一枚崭新的胸章,在摄像机的摄影之下,一直泛着刺眼的光。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话,年轻人挑着一些不足轻重地问题回应。   他有一双看起来极其好看的眼睛,眉弓较高,眉眼深邃有神,骨相特别优越,尽管右脸颧骨处还贴着膏药,但并掩饰不了他的好看。   他唇尾天生勾着笑意,面对记者过于刁钻的问题也是避重就轻,侃侃而谈,看起来很有教养。   “陆诀少将,请问您是否觉得您的老师对您太过严苛了?竟然让您独自前往图莱星战斗。”突然间,一个戴眼镜的女记者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也是众多记者最想问的问题,话音刚落,连警卫都控制不住的场面,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陆诀听罢,只垂下眼,眸珠深邃了一些,半响不作声,风卷着陆诀的衣摆,呼呼作响,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从这位少将身上嗅出了几分落寞的味道。   许久,镜头面前的他终于慢慢地抬起了头,他先是不留痕迹地瞥了那个记者一眼,然后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正对着他的镜头。   这种一眼将人望穿的眼神,不似在镜头面前展现自己,倒像是在透过镜头看某个人一样。   只见他慢慢启唇:“老师您在看的吧?我活着回来了,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您送我走的时候我对您说的话吗?”   他嗤笑了一声,露出一颗锋利的犬牙,场上的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心里却在猜测是否是上将与少将反目成仇的戏码,倘若是这样,那这就将成为蓝星最大的新闻。   “我说等我活着回来,我一定……”陆诀言至于此,他又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   只见他用口型补充了后面未说完的话:‘艹,死,你’。   “嚯——”众人一齐发出一道戏剧性的惊呼,皆为陆诀少将未说完的话感到惋惜,也对后面他用嘴型说的字很是好奇。   “好了,今天的采访到此为止,我回来了这么久,该回家去见见老师了。”年轻的少将脸上没有了笑,丢下这些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人群。   只留下警卫来应付这些记者路人。   话里话外也透露出,从一个月前他重伤回来到现在,他的老师,也就是亲手把他送去图莱星的人从没有来看望过他。   听起来似乎太残忍了一些。   可如果是沈恙,那就不奇怪了。   沈恙这人狠毒,凶残,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既然决定把陆诀送出去,就是没打算让人活着回来。   可如今陆诀却完完整整地回到了蓝星,这是不符合上将预料的结局的,所以的确会惹到这位大人物的不快。   ——   镜头外面,一位长发美人冷着脸关掉了手腕上的光脑,闭眼骂了一句神经病。   随后又睁开了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宁死不求饶的犯人。   上将现在正在统帅府牢房审判一个犯人,即便酷刑加身,可这人从始至终也没有透露一个字。   加上那个狗崽子当着整个蓝星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无疑是给沈恙平添了几抹散不却的怒气。   沈恙是蓝星最年轻的,且是唯一一位三星级上将,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他又因为基因问题,自身不会受到丝毫的精神力影响,也是如此,才成就了他和这个位置的缘分。   但是基因缺陷却也让他性格变得极为古怪,久而久之,竟然沦落到了几乎整个蓝星的人都避而远之的地步。   单看相貌,上将大人的脸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沈恙留着一头乌黑又柔顺的长发,过肩稍长,眼尾天生狭长勾人,肤色白皙,唇角留着一颗血色的红痣,皮肤是细腻的冷白皮,脖颈修长热血性感,即便是这样的相貌,却一点也不显女气,相反,这位上将大人的气质是一点也不会让人轻易忽视的。   他穿着白色上将军服,头上的白色军官帽也戴得中规中矩的,长裤是贴身的,衬得沈恙的腿十分修长。   只是仔细看的话,少将的衣服却有一些褶皱,不过他的脸足以让人们忽视这个不服帖他身份的地方。   见他脱掉了白色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双手。   随后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他朝着犯人胸口的伤狠狠地踢了一脚过去,直接把人踢出两三米远,犯人撞到墙上发出‘唔嗯’一声后,当场呕出一大口鲜血来,下一秒就昏死了过去。   牢房里的士兵们纷纷屏气敛声,唯恐上将迁怒于自己。   “继续审,别把人弄死了就行。”沈恙接过一旁士兵递过来的手帕,仔细揩净了手才面无表情地吩咐。   “是!”手下的人领了命。   沈恙这才踩着军式长靴离开,守在门口的人急忙将沈恙的外套递了上去,外套是和上将军服一套的,同样是白色为主,领口是金色流苏扣,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近人情的禁欲气息。   把一个犯人审得浑身上下无一完好,而身着白衣的上将大人却一点血迹也没沾染上。   难道这不算是沈恙上将的本事吗?   .   出了牢房,沈恙径直往统帅府的书房走了去,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士兵,每一个人见到沈恙都行了标准的军礼。   书房门口站着年轻的女秘书,她见到沈恙的那一瞬间,转身就将书房门打开,然后恭敬道:“上将,统帅大人正在里面等您。”   沈恙颔首,抬脚进了书房。   统帅的屋子,自然是要奢华些的,值钱的玩意儿堆在里面,沈恙只觉得俗不可耐,他嗤了一声,才往正前方办公桌前的司徒岚走过去。   司徒岚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一直保持温笑的模样,他面相温和亲人,笑起来更是没有脾气的样子,“你每次来我这里都是这样的表情,怎么?我这书房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沈恙绅士般的弯下了腰,语气平淡:“您满意就行。”   司徒岚笑而不语,等了片刻才问:“你审出什么了?”   “没有。”沈恙就着身边的真皮沙发坐了上去,一摊手表示什么也没审出来。   “底下来人说,你一脚把人踹得没了半条命。”司徒岚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沈恙,他自来不做冲动的事,今天怎么对一个犯人下这么狠的手。   沈恙啧了一声,“我前脚刚出审狱室,你后脚就得了消息,要我说这人啊,就该您自己来审。”   “府里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一不留神,安插的眼线就多了。”司徒岚也很无奈地摊开了手。   沈恙对此无甚在意。   审的人是别的星球的人,具体来自哪儿没审出来,不过这人在蓝星的主子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沈恙审犯人的手段自然是不少的,要是兴致来了,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审出些什么,可巧在他今天实在没什么兴致,甚至烦得连给统帅大人一个好脸色也不行。   “上将大人今日似乎没有好心情,怎么连一个好脸色也不赏给我?”   司徒岚讲话阴阳怪气惯了,谁都能被他阴阳两句,即便是沈恙,他明知道沈恙烦心是因为陆诀的事,却还是故意这么问。   好在沈恙同样不留嘴上情,他语气尚冷,没有起伏,倒像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统帅大人似乎心情很好,怎么,您的继母今日赏您好脸色了?”   司徒岚和他那位男继母之间的事沈恙并不知道多少,但是沈恙知道这是让司徒岚头疼的事。   司徒岚笑意难得收敛了一些,转而却又笑吟吟地说:“也就是你了,要是别人这样嘲讽我,我早就要拔了他的舌头了。”   “感谢统帅大人的宽宏大量。”沈恙见好就收,不再多触司徒岚的逆鳞。   司徒岚便岔开了话题:“你今晚是留下来继续审吗?”   沈恙对着司徒岚书房的挂钟抬了抬下巴:“不加班。”   司徒岚笑了起来,“行。”   “去喝酒吗?”沈恙却突然站起了身,将头上的帽子扶正了一下,偏头去问他。   司徒岚挑了一下眉,有些惊讶:“哦?”   “你不回家?今天可是你家里那位少将大人出院的好日子。”司徒岚似乎低估了沈恙这个人身上的冷血程度。   “又不是十年八年没见过了,所以喝酒你去不去?”提到陆诀就烦。   沈恙脸色果然又难看了一些,他本说完就要走的,但还是回头问了司徒岚一嘴。   司徒岚摇头回绝,摊开了手说:“不去了,杀手都杀我头上来了,我的得力上将又不肯帮我审犯人,我只能自己出手咯。”   沈恙说行,转身就走了。   司徒岚看着沈恙远离的背影,想到了刚刚陆诀的那则采访。   沈恙,你究竟是不想回家,还是在躲你家里那个人呀。   司徒岚笑着歪了歪头。   .   沈恙坐在无人驾驶车的后座,却只觉得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此前,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他规划好并且确保万无一失了的,唯独陆诀那个狗崽子成了他的变数。   偏偏这个变数还是有可能会终结他的人。   陆诀是他六年前在战场上捡回来的,陆诀那时候才十二岁,沈恙代表蓝星前往战斗支援的时候,这场战斗早已经成了败局,陆诀的父母也死在了战斗中。   沈恙将这种结局归为司徒岚下达命令不及时导致的,本来想把陆诀带回去扔给司徒岚,但那个时候司徒岚母亲刚去世,与老统帅的关系也越来越恶劣了。   沈恙即便再绝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司徒岚找个麻烦事回去,于是陆诀就被带回了他的别墅。   早些时候他还比较关照陆诀,因为突然有了一个半大的儿子,这对身边没有任何亲近的人的沈恙来说,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情。   直到好几年前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成了阶下囚,关押他的人是哈罗星的首领,而哈罗星的统领却是陆诀,那个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狗崽子。   陆诀把枪抵在他头上,细数着沈恙对他,对哈罗星子民的过错,对哈罗星这个星球的罪行,最后让他病死在了牢中,枉他恣意一生,最后竟然落得一个病死在牢狱中的结局,这让刚醒来的沈恙连杀了陆诀的心都有了。   沈恙不是没看过小说,像是陆诀这种人叫逆袭的男主,而沈恙就叫做作恶的恶毒反派。   这样的梦做得多了,连沈恙都觉得这不是梦,这是预示,在警示着沈恙不要再作恶了,于是沈恙便用了更极端的方式混到了蓝星现在的这个位置。   因为就算这个梦是真的,那要做出改变的也不应该是他,而是一切阻挡他的变数,比如陆诀。   不过他也没有滥杀无辜的癖好,他决定忽视这个变数,让自己变强大起来。   所以他把陆诀扔在家中,对他不管不问,他的一切都是由助理来安排,直到这个不起眼的狗崽子以低级一星级少将的身份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这个变数……突然之间变大了。   这让沈恙无法继续忽视这个变数了。   而决定送陆诀去图莱星是源于那次陆诀的发/情期…… 第02章 怎么?陆诀死了?   四个月前——   市郊新建好的某行政大楼还没住进人,就先被冥星偷渡进来的恐怖分子占据了,他们利用先进AI技术窃取了蓝星高层的秘密,好在司徒岚提前察觉不对劲……   抓恐怖分子的任务被派给了蓝星第一上将沈恙。   “沈恙,蓝星的外交行政通道最多只能关闭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你尽量活捉他们,不能活捉也尽量不要对行政楼造成损失。”耳麦里,司徒岚的声音传出来。   沈恙站在楼下,三楼的位置就是恐怖分子的据点,耳机里的声音比以往要急切一些。   当然听起来也不是那么急切,毕竟这楼的工程是高层那群元老亲自督促的,听起来他应该是刚开完会议,这要求大概是长老们的意思。   沈恙指尖压上耳麦,只听他淡淡回:“收到。”   上将大人上班期间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装扮,冰冷又平淡的眸像是没有焦距,整个人看上去充斥着疏离感。   他身上依旧是那套白色上将官服,衬衫扣得严谨,风把他的长发拨动,鬓边的碎发张扬,气质浑然天成。   “沈恙!我们手里……有HGX炸药!你们……你们不要再逼近了!否则我们就带上你们同归于尽!”恐怖分子一共有四个,说话的这个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弟,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HGX炸药,爆炸威力不容小觑,要真是在这里炸了,这栋行政楼范围外的十米建筑应该是保不住的。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附近好几十米的住户已经被遣散开了。   沈恙笑了一声,他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扬声机,是一个精巧的器械,他冲着楼上的四人悠悠地开口:“你们以为用这个炸药就可以威胁我是吗?”   “我们这里还有A1级炸药,重型机甲和超捷型战斗机,你引爆了HGX炸药,我们也能踏平冥星,怎么样,你还觉得一个HGX炸药可以作为威胁我的筹码吗?”沈恙笑意不减,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他现下还有耐心和他们耗下去,也能和他们说个有来有回。   领头人觉得麻木了,计划败露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来和他们谈判的还是这个疯子。   他们在蓝星潜伏多年,对沈恙的为人早有所耳闻了,心狠手辣和这样一个清冷漂亮的美人联系上也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   “沈上将,你是不是太自大了些!”领头人将小弟推开,自己趴在窗口和沈恙对话,他扯着喉咙对沈恙喊。   沈恙闻言,只一脸平静地伸手将身边一个将士抱着的轻捷型火炮枪拿了过来,然后一只脚踏在脚下的椅子上,他将火炮枪支在腿上,一只手拿着扬声器,另一只手稳住枪腿,然后凑近瞄准镜闭着一只眼瞄准了目标方位。   他见他慢慢地将扬声器移到了唇边,轻轻启唇:“砰。”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扣动了火炮的发射按钮,火炮弹发射的声音和沈恙的声音重合。   领头人眼疾手快地拖着小弟躲开了火炮弹,这栋行政大楼毕竟是蓝星建筑,火炮的威力并不会让楼层破个窟窿,何况沈恙本来就没打算伤到他们,所以他故意瞄准了窗口旁边的位置。   火炮是这样的,声音大,威力小。   沈恙把火炮枪扔了回去,笑得实在有些肆意张扬,恰逢风起,吹动着这位上将的长发,上将的脸尤为出众,但此刻沈恙却只给人一种疯美人的感觉,连觊觎都是不能的。   “沈恙,你什么意思!”领头人也是怕了沈恙,他这回没有露头出来。   沈恙面色如常,一副冰冷地模样最是勾人,偏偏他是带毒的美人。   “吓吓你们呢,怎么,吓到了吗?”沈恙现在还有耐心陪他们耗下去,声音都充满了戏谑的味道,只是他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光脑就显示助理请求通讯连接的提醒。   他接下连接的请求,助理无力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上,上将……”   “怎么?陆诀死了?”沈恙眉头微挑,这个时候助理打电话过来,大概也是那个狗崽子出了点事。   助理在沈恙身边的时间不多,他大多数时候是替自己在照看着陆诀。   不过沈恙转念又想,要是真死了也行,这样他最大的威胁就没有了。   “不,不是的,上将……,少爷他,他发.情期似乎到了……”助理的声音听起来很吃力。   是哦,算算那狗崽子的年纪,也确实到了十八岁了,该是分化精神力等级的时候了。   助理的精神力度是B级,能压制他的就只有A级,看来那小子分出了A级精神力。   在蓝星,每个人精神力度是有等级之分的,除却几乎不可能存在的S级精神力,A级精神力能压制B级精神力,B级压制D级,在这里所有人都会受到精神力影响,但是蓝星科技已经进步到了可以靠药物抵制精神力压制了。   因为精神力的存在,宇宙很多人都在用精神力做实验,希望做出能影响精神力的武器,这样打压一个星球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压力。   当然陆诀就是那个意外,他因为基因的缺陷,不但自身没有精神力,甚至还不会受到外界其它精神力的任何影响,所以精神力武器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威胁。   “行,我知道了,你派路易十七去把他锁在卧室,等我回去处理,你先离开别墅吧。”沈恙吩咐。   路易十七是沈恙别墅里的机器人,具有很高的智能权限。   “是。”助理回话。   沈恙这才挂断了光脑。   好吧,他收回他的话,他现在没什么耐心了。   “你们四个,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是投降还是继续在那楼里待着?”沈恙仰头看着三楼的窗,撅起了眉。   “我们投降的话,你会杀了我们吗?”对面还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沈恙很显然没耐心了,他将扬声器扔给了下属,转身冷冷吩咐:“安排爆破兵,炸楼吧。”   他的一句话就随随便便就决定了那四人的生死。   “可是上将,他们手里有HGX炸药,如果强行爆破……”旁边的将士有些犹豫。   “你认为我的判断有误?”沈恙瞥了他一眼,似利剑一样,盯得人后背一颤,已经有足够的威慑力了。   将士像是被利刃刺了一刀,他不再敢有任何质疑的声音,立马抬手招来了爆破兵的组长,声音铿锵有力:“安排爆破。”   “是!”   “统帅大人,上将的意思是爆破。”这边的消息还是要让高层的人知道的,侦查士兵给高层传递了信息过去,现场的视频传到了会议室。   司徒岚夸张地捂住了嘴:“啊呀呀呀,都说尽量别让楼出现损失了呀……”   看着高层其他几个元老变得漆黑的脸,司徒岚的笑得嘴都快咧到了耳后。   “还不快阻止他,难道真要我们几个的心血毁于一旦吗?”元老之一王长建急得都想从投影器钻到现场去了。   司徒岚这才装模作样地说:“对呀,快去阻止连我都不敢招惹的上将大人呀!”   他特意强调了他都不敢招惹,确实,他和沈恙只是合作的上下级关系,沈恙的脾气并不好,甚至可以说他是精神不稳定的疯子,大多数时候司徒岚也不愿意惹到沈恙。   对面果然有些犹豫,他急忙回:“是上将大人的意思,现在他已经决定了,怕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你!你们!他沈恙是要翻了天吗?你们看不出来对方已经妥协了吗?!”另一位长老跟着叫出了声。   高层的人不能得罪,现在黑脸的沈上将也不能得罪,夹在中间的侦察兵简直是左右为难。   他盯着电脑镜头,正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电脑镜头里突然挤进了一张美绝人寰的脸,沈恙垂着眼皮看着镜头对面的几位元老。   他薄唇一抿,如黑曜石般的眸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凉,冷得彻骨,他伸出手将电脑屏幕摁了下来,镜头那边立刻变成了一片漆黑。   但是还是能听见这边的声音的,他们只听见沈恙冷淡的声音:“是我说的爆破,出了任何问题让他们来找我。”   这话不止是说给侦察兵听的,还有镜头这边的一群长老。   司徒岚笑吟吟地摊开手:“哈,沈上将真威武呀。”   “众位叔叔如果有不满的地方,就去找沈恙本人吧,反正我是不愿意和他打交道的。”司徒岚看起来没说谎,仿佛真的除却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他们之间就没有过多的私下接触。   而且沈恙这个人很怪,他几乎不与任何人亲近,有一栋四层大别墅,却只有两个人和一个机器人住,除却执行任务,空闲时间他基本都是待在家里的。   司徒岚有时候还觉得他挺孤独的。   不过沈恙今天的举动倒真是给司徒岚爽了一把,从他老子去世到他继位以来,这群老不死就明里暗里讽他不如他老子,嚷嚷着想换个更合适的统帅。   偏偏高层这边不少的股份都在这群老不死的手上,这让司徒岚不得不将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倒不是真怕了沈恙,就算司徒岚是这么说的,可沈恙怎么也是司徒岚亲自提拔的,如果和沈恙起了冲突,也不过是将火引到了高层明面上来。   而且一栋楼和蓝星高层机密比起来,简直是没有可比性,如果今天因为要保护好这栋楼而让偷渡者钻了空子,他们这些人的位置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沈恙这个人他们也是真的不想招惹,他真的太疯了。   “司徒岚!你现在这么说,要是我们罚了沈恙,你保证你不向着他?!”   司徒岚只弯着眉笑,多数时候,他扮演的就是这种笑面虎的角色,似在笑,可眼底的算计并不少,他缓缓掀唇:“我若非要向着呢?”   话落,他眸中闪过了一抹精明的光。   ……   .   「冥星偷渡者拒绝投降,沈恙上将爆破行政楼捉拿偷渡者」   新闻是实时跟进的。   底下的评论已经铺天盖地地冒出来了。   【啊啊啊,上将大人太帅了!】   【楼都给炸没了,还捉拿偷渡者呢,捉拿他们的骨灰吗?】   【不过偷渡者不是说他们有HGX炸药吗?怎么楼被炸了也没事呀?】   【看来他们是说出来唬人的呀,不过也真是危险啊】   【上将真的太帅了,真不知道上将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如果让我娶了上将大人,哪怕是开豪车住别墅我也愿意啊!】   【楼上既要也要是吧?】   【你清醒点啊!上将可是大总攻好吗!!】   ……   即便沈恙疯得人尽皆知,但他这张脸摆在这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追随者。   沈恙关掉了光脑,将家里的监控调了出来。   二楼走廊躺着路易十七瘫痪的机械尸首,沈恙放大了看,看来陆诀给了路易十七的执行命令接口一拳啊。   沈恙关掉了光脑,只手敲了敲面前的光板,无人驾驶车里面传来机械女声。   【上将,您好】   “加快速度。”沈恙发布命令。   【收到】无人驾驶车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第03章 老师,呜呜呜……   沈恙的别墅靠近蓝星唯一的海,是方圆几里最大的一个海景别墅房,无人车将沈恙送到了别墅门口,就自动倒车进入了车库。   今天的海风比较大,沈恙刚下车,身后的长发就被吹得飞扬,额前的碎发也如此,上将摘下了军帽,露出光洁的额,如黑曜石一般的眸透着几抹比海风还要冷的寒。   别墅大门是人脸虹膜识别的,在沈恙还在院子里的时候,监控就已经识别到了沈恙,并且提前打开了别墅大门。   回到别墅里,玄关处摆在鞋柜上的小机器人提里向沈恙问好:“欢迎回家,上将,今日别墅温度适宜,空气质量适宜,湿度适宜,检测到三楼有精神力波动,是否配合释放抑制喷雾?”   沈恙将白色的手套脱下,扔到了提里向沈恙打招呼的机械手臂上,淡然启唇:“关闭别墅所有智能系统。”   “提里收到,智能系统关闭中。”提里说完以后也没了动静。   人工智能也包括它自己。   沈恙将白色外袍取下,搭在了左手小臂上,然后来到了二楼。   别墅二楼只有陆诀一个人住,但提里刚刚说精神力波动来源在三楼,沈恙拧了拧眉。   来到了陆诀房间门口,陆诀房间的门大敞着,房间门把手是被暴力拆卸的,而门口躺着路易十七可怜的机械尸体,它的命令指示接口受到了暴力打击,此刻还散发着一种机械崩坏的烟雾。   这是路易十七崩溃的第四次了,看得出来路易十七已经很努力地执行命令了。   沈恙看了一眼它的接口,还好没有损坏到内核,修修还能接着用,所以沈恙就没有管门口的路易十七了,他往陆诀的房间看了进去,里面乱成一团,床上凌乱不堪,一件白色衬衣被揉得皱巴巴的,孤零零的躺在大床中间。   沈恙眉头皱得更紧,当下只觉得这件白衬衣有些熟悉………   但他没看见陆诀,也就没想那么多,转身向着三楼走了上去。   这位上将的服饰是蓝星著名设计师亲自设计的绝笔作,从头到脚都倾注着设计师的所有心血,无论是配饰还是款式,几乎都是上乘的,而军式长靴正好裹住小腿,鞋底带了低跟,衬得沈恙的双腿更加修长。   腰带做了加宽处理,把腰身束得纤细又挺拔。   这样的鞋跟踩在楼梯上,声音并不小。   沈恙感受不到精神力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陆诀具体在哪里,但凭借着沈恙对陆诀的了解,他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   沈恙将腰带上的枪支卸了下来,随手扔在了房间门口,然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随着门的打开,浓烈的精神力气息就扑面而来,这种味道放在任何BD级精神力的人面前,都会将他们打压得站不稳。   但沈恙感受不到,而这种精神力在波动的时候,浓烈得他似乎都能察觉到了,他也来不及纠结满屋子的精神力了,因为在他面前的才是吸人眼球的。   陆诀穿着一套普通的休闲套装,靠坐在床边,他嘴里咬着衣摆,仰起了头,露出紧致的腹肌,并且两只手上的动作从未停下过,他的身边堆满了衣物,不必细看,这些衣物只能是房间的主人,也就是沈恙的。   沈恙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诀在为了最原始的快.感而挣扎,痛苦。   他眼尾附着薄红,眉睫上挂着泪珠,面色红润,手上全是不自然的水光。   即便看见了走进来的沈恙,陆诀也没有任何反应,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加快了,鼻息之间的喘.息声也更加粗/重了。   沈恙唇间发出了“啧”的一声,不明情绪。   即便陆诀手上的速度快了不少,但只是这样的发.泄似乎并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很快,陆诀眼尾便滑出了泪。   他用各种方式发.泄过,闻着沈恙的衣服试过了,用沈恙的衣服试过了,在沈恙的床上试过了,可是十八岁的年轻人只靠这样的方式解决是远远不够的。   “呜呜……老师……呜啊……”陆诀发出了这种可怜的呜咽声,像委屈小狗一样,他眼里蓄着泪水,看向了沈恙。   多可怜呀,沈恙撅眉想。   他矮下了腰,长发从肩侧滑下来,柔软的青丝从陆诀的唇角划过,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唇角抚摸了一下,陆诀抬起一只手去捞起了上将的一缕发丝在手心,眼神是几近迷恋的地步。   手上那可疑的水渍就毫不意外的粘到了上将大人的长发上面。   上将并不恼,他勾勾唇,伸手摸了摸陆诀的头,用很难得的温柔的声音问:“谁家的小狗这么可怜呀?”   “呜呜……呜,老师,我不行……呜啊……”陆诀看起来太无助了,说到底他不也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吗,沈恙比他大六岁,充当着他的监护人的身份。   沈恙眉睫掩下,密长的睫毛下掩出一大片阴影,随之,只看见上将大人挺直了腰身跪在了陆诀面前,缓缓掀唇:“来,松手。”   他声音并非没有这么温柔过,但是如果是在这个时候的陆诀面前,那就是催./q的药,陆诀抬起头,湿漉漉的眼和沈恙淡漠的眸撞上……   ——   沈恙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负责的监护人,连这种事都是亲力亲为,沈恙哄着陆诀,“把抑制剂打了以后就睡一觉,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   他没有征求的意思,即便声音温和如水,但却是命令通知的语气,他的意思就是陆诀最好照着他的话做。   陆诀弓着腰伏在沈恙肩头喘/息,这种时候陆诀的鼻间全是沈恙身上的清香,他没有应声,或者说沈恙手上带给他的快./感已经让他思考不了那么多了。   沈恙偏过头,任由陆诀的呼吸打在自己颈脖处,酥酥痒痒的,他眼尾瞥向了陆诀的颈,看见陆诀的右颈侧有一小块微红凸起,他神情顿了顿,眸色也隐晦了许多,是精神腺体的位置吗?   沈恙没有这东西,但是也听说过,据说腺体只有在发情期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这是人的弱点,一般不会轻易让人看见,而陆诀的腺体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眼前。   这是陆诀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吧。   倘若真到了陆诀和他兵戈相见的那一天,自己似乎又多了一个反击的筹码。   ——   沈恙一边擦手一边看着床上已经熟睡过去了的陆诀,他给陆诀打了一支抑制剂,现在陆诀也终于安静下来了,虽然脸色还是有一些发红,但是远比之前好了许多。   沈恙低下头看着衣裳胸口处的渍迹,暗自拧了拧眉,他只手解开了束在腰间的腰带,将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穿的是一件熨得十分平展的白衬衣。   在白炽灯的灯光下,上将紧致的腰线在白色衬衫之下若隐若现。   出了房间的门,沈恙打开了光脑,给白稚发送了连接请求过去。   然后他就抬脚往书房走了过去。   边走边将陆诀的情况告诉给了白稚,白稚是沈恙认识的一个医生,都算不上朋友,但是他以前救过白稚一次,白稚就念着这份恩情和沈恙还算有些交集。   “所以你是说陆诀高.潮的时候你突然有了一种晕眩感?”白稚分析着沈恙说的话。   沈恙点头,补充:“只是一阵,给他打了抑制剂以后这种感觉就彻底消失了。”   他的光脑界面,是身穿白大褂的白稚,看他身后的环境,应当是在医院的办公室里。   白稚想了想,提议:“你明天先给他打一支抑制剂再把他带过来吧,顺便也让我看看你的情况。”   沈恙描述的情况很像是被精神力压迫了的样子,但是沈恙的相关基因确实存在缺陷和不足的,所以如果问题不在沈恙身上,那就在他的那个学生陆诀身上。   “嗯。”沈恙应完就挂断了通话连接。   他看着沙发上躺着的那套衣服,上面的可疑渍迹还没干透,刚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突然发出了不爽的声音,“啧。”   沈恙不是现在才发现陆诀对他有心思的,在一年前的那晚沈恙听到了浴室里的水声,也听见里面传出一两声和水声杂糅的‘老师’以后就知道了。   陆诀的年纪不大,对一张脸冲动也是情有可原,沈恙不责怪他,但也没给他好脸色,按理说他应该生气的,但是陆诀却把他气笑了。   亏他处处提防着陆诀,而陆诀这个狗崽子却满脑子只想着艹/他。   后来沈恙干脆放任着陆诀的这种心思如野草疯长,其实不止陆诀,所有喜欢他的人都这样,他不拒绝,却也不回应,是因为他认为他的这张脸值得这么多人去喜欢。   而且被喜欢并不是坏事,起码对于沈上将来说,这也是一个他掌控人的筹码。   ——   路易十七被研发公司的人抬去修了,陆诀房间的门也被沈恙叫人修好了,别墅上下的味道也被专业人士清理得干干净净了,等这一切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抑制剂的功效不只有抑制发/情的功效,还有安眠的成分,所以这半会儿陆诀是醒不来的,沈恙就只给自己点了一份晚餐。   他点了一碗粥和两个炒菜。   可惜这几个菜都只被沈上将用筷子碰了两下,沈恙侧首看向了三楼他的房间,往常只要自己回家的话,陆诀就会做好饭菜,他也不是依赖陆诀的手艺,只是觉得今天点的菜没那么合胃口。   筷子在碗里翻动了两下,沈上将也彻底没了食欲,这天还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的,主卧被陆诀睡下了,沈恙就只能去书房睡下,他早早地洗完了澡也睡了过去。   这晚。   那个梦时隔四年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那种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就像亲身经历一般,在潮湿阴暗的监狱,他病得几乎动弹不得……   沈恙宁愿自己是死在战斗中的,也不愿意自己以这样凄惨憋屈的结局结束了恣意的一生。   ——   第二日清晨,沈恙是被楼下飘上来的饭菜香唤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是睡在书房的,这下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现下楼下有做饭的声音,想来是陆诀早早地醒来了。   抑制剂的功效是二十四小时,也难怪现在的陆诀还能活蹦乱跳地起来做个早饭。 第04章 可怜的小狗   就是不知道抑制剂的时效过了,陆诀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可怜鬼。   因为今天要带陆诀去医院一趟,所以他昨晚睡觉前就和司徒岚请了今天的假,本来沈恙当天的举动就有些反常,而一向难得请假的上将大人今日又向他申请请假,这让司徒岚对沈恙起了些好奇心。   结果在他正打算八卦问沈恙缘由的时候,沈恙就先开口堵住了他的话:“统帅大人,处理私事而已。   司徒岚摊手,“私事而已。”   他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沈恙的话。   后果就是沈恙那边主动挂断了光脑。   司徒岚:………   ——   沈恙下了床,从衣柜找了一套白色衬衫穿上,他没几件衣服在书房,而他房间的衣服昨晚几乎都被陆诀那狗崽子拿去用了。   不得已,他选了一件较长的白色衬衫,用上了衬衫夹,而黑色西裤就有一点紧身。   沈恙这些年来几乎没吃过什么苦,所以整个人的皮肤都是透白的,衬衫夹勒在大腿根,勒痕处透着淡淡的粉,打了一条领带,看上去并不像是休闲度假的打扮。   这样西装革履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去工作了。   只因为沈恙他自知俊美,便不随意对待自己的穿着体态。   即便头发快要及腰了,也不显一点凌乱,今日他用一条黑色发带将长发系在了脑后。   他便是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就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所以当他踩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一楼的陆诀便望着他挪不开眼了。   沈恙垂着眼,和陆诀澄澈的眼睛对视上。   “瞧什么呢?”沈恙的手搭在扶梯上继续往下走,无视掉了陆诀的眼神。   陆诀这才低下头,声音不自然道:“老师您今日起得比以往早些。”   昨夜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陆诀忘不掉,也不可能忘掉,后来在梦里又梦见了和沈恙的许多,如今就是多看沈恙一眼,那种小腹燥热的感觉又险些复燃。   见沈恙走过来,陆诀就拖开了身边主座的椅子,沈恙十分自然地坐了上去,他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早餐,自然是丰盛的。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去回陆诀的话:“是吗?那可能是书房睡得不舒服。”   话里话外,就是在谴责陆诀占了他的房间发.情。   陆诀自知理亏,且这件事不对在他,他便屈膝蹲在了沈恙身边,然后仰起头,看着沈恙的侧脸和密翘的眉睫,用撒娇似的语气对沈恙说:“老师您不要生气,我下次不会了,而且我起床后已经把您的房间打扫了,您的衣服我也都洗干净熨好了。”   他说着便垂下了眉睫,本来是有低顺讨好的意味,结果目光却又落在了沈恙的大腿上,因为西裤有些紧,他又带着衬衫夹,衬衫夹勒在腿上的位置隔着西裤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恙有时候洗完澡会只穿着浴衣出来喝水,浴衣刚好够遮住他的大腿根,陆诀不止一次见过他腿的模样,那是笔直又匀长的腿,热水蒸过以后,白中透着粉色。   色./情又勾人。   隔着西裤,他看见了衬衫夹的印记,便不自觉地回忆起了沈恙的腿,想象搭上勒肉的衬衫夹的样子,陆诀呼吸瞬间加重,神情都不觉恍惚了几分。   他低着眼垂着头,怕叫沈恙发现了去,倒也像一只颓废的大金毛。   “可怜的小狗。”沈恙却矮下腰,伸出手抓住了陆诀松软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头和自己对视上,“吃完饭和我去一趟医院吧。”   他说完也没没松开手,陆诀就这样仰着头看他,目光落在沈恙嘴角的那颗痣上面,看他说话的时候,薄唇上下张合,那颗痣都变得诱人了起来。   “好。”陆诀喉结滚动,神情变得晦涩难懂。   沈恙松了手,眼尾余光扫过了他的脸,才淡然开口:“行了,我饿了。”   他当然该饿了,昨晚折腾了那么久,点的饭也不合胃口,而他只要在家,吃的基本都是陆诀给他做的,如果那个梦是假的,养一个这样的陆诀在家里也不是一件坏事。   “好,老师您先吃,锅里还装着粥,我去盛过来。”陆诀站起了身,声线很是低柔。   ——   饭桌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竟真有一种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和谐感。   不久,沈恙喝了一勺粥,看向了旁边的陆诀,突然问他:“你满十八岁了?”   陆诀垂眸,神情有些低落,却不明显,他整理了一下神情才抬起头对沈恙露出了一个微笑,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还差几日才满。”陆诀如实相告。   沈恙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听不出他想的什么。   “老师。”陆诀喊了他一声。   沈恙掀眸,不应,却看向了他,示意他有话就说。   陆诀就用一种下位者的试探的语气道:“学生生日那晚,您能回来陪学生一起过吗?”   充斥着期待的味道。   说起来,他养了陆诀六年,好像只在前三年的时候为他庆祝过,最后那次还是在助理的提醒下记起来的,说是助理,其实应该说是陆诀让助理来告诉自己的。   后来沈恙记不住,陆诀也不向沈恙提出要陪他过生日的请求了,加上那个梦的缘由,沈恙连见他的心思都没有,更别说陪他过生日了。   不过既然是十八岁生日,沈恙也不是不能陪他一回。   但具体还是要看他那天的心情。   “什么时间?”沈恙面色清冷如常,声音也略显薄凉,他这样问,实在是让人猜不出他是想答应还是想拒绝。   不过既然问了,就是有一点希望的。   陆诀积极回道:“是七日后,如果您,如果您愿意的话,学生也会提醒您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仿佛有一种话过多的局促。   沈恙看着陆诀,他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明亮又清澈的,好像什么想法都藏不住,像一只最衷心热忱的小狗,但沈恙不是第一天认识陆诀。   他知道陆诀会装,会在他面前装出最无辜纯白的样子,以此希望自己关爱他,可他看起来这样无辜纯白的人,也会喊着他老师的名字解决生.理.欲./望。   看着他越是迫切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沈恙就越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最后沈恙只是扯了一下唇角,声音淡漠:“再说吧。”   沈恙这样说,就说明他暂时不想讨论这件事了,陆诀整个人都萎靡下去了,他要真的是一只狗,恐怕耳朵也要耷拉下去了。   “学生知道了。”陆诀看着沈恙放下了碗筷,也跟着放下了碗筷,语气发闷。   ——   早饭就这样结束了,二十四小时的抑制剂还有两个小时的功效。   白稚的忠告就是去医院之前再给陆诀打一支抑制剂。   沈恙翻出一支抑制剂扔给陆诀,让他自己打上,“打完就走吧。”   他说去医院。   陆诀乖乖照做,撩起衣袖,对着胳膊又扎了一针。   这上面还有昨晚抑制剂留下来的针孔痕迹,痕迹比较明显,很大一块的乌青色。   沈恙给他打抑制剂的时候没控制力度,拔了针塞就往胳膊注射了。   但这真不怪沈恙,当时他手都要抽筋了才让陆诀出来,结果他手都还没松开,陆诀就因为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再一次…了。   沈恙也不含糊,摸到抑制剂就隔着他的衣服扎了下去。   陆诀这才安分下来。   ——   打好了抑制剂,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别墅。   无人驾驶车早早就停在了别墅外面,陆诀在前面为沈恙打开了后座车门,沈恙弯腰走了进去,长发随风一起划过陆诀的手背,即便刚打了一只抑制剂的陆诀,也被这种酥痒勾了一下。   他来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和沈恙一起坐在了后座。   坐好以后汽车就启动了。   这一路上沈恙都在光脑上面处理公文,军队那边应该是出了点什么情况,沈恙有些忙碌,修长的手指一直在光脑界面操作。   但就是这样忙碌的上将大人,也会愿意花费一天时间来陪他去医院。   这是否也意味着,您对学生有一丝丝的关爱呢。   陆诀看着沈恙绝美的侧颜想。   他的老师拥有蓝星最漂亮的脸,却也有着蓝星最冰冷的心。   陆诀看着沈恙的时候甚至可以一直不眨眼,那种眼神不是赤.裸.裸的欲.望,而是那种对喜欢之人的仰慕与热忱。   他的长相是那种阳光康健的,像一只巨型金毛,他的喜欢火热又真诚,谁都看得出来,沈恙也能;谁都拒绝不了他的喜欢,沈恙却能。   被盯得烦了,上将大人终于将目光从光脑上面挪向了陆诀,“这些看得懂吗?”   他将手腕往陆诀那边移过去了一些,光脑界面显示的可以说是蓝星军队的顶级机密了。   陆诀垂眸大致看了几眼,如实道:“只懂得一些。”   “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能够独自带领一个军队去其他星球作战了,十七岁带兵队歼灭了七支敌舰,后面的战绩只辉煌不普通。”沈恙突然说的这些,陆诀自然是知道的,毕竟这些事在蓝星不是秘密。   陆诀就点头,“学生都知晓。”   沈恙继续说:“而你如今位处蓝星一星级少将,却告诉我,你只看得懂一些?”   原来是斥责。   “学生愚笨,实在赶不上您。”即便被骂,陆诀心里却美滋滋的,他没告诉过沈恙自己如今在军校的职位,而沈恙却显然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模样。   说明他的的确确在私下关照着自己,不是吗?   陆诀心里这样想的。   看着他美滋滋的表情。   沈恙无语:……   骂他还给他爽到了?   没等沈恙开口,汽车就慢慢地停了下来,沈恙偏头看出去,原来已经到医院这边了。   方才在车上已经和白稚联系过了,现在直接去他的办公室找他就行了。   「上将,您好,目的地已到」,车内传出冰冷的机械女声。   沈恙都不用自己开车门,陆诀已经下了车,来到了他这边,为沈恙打开了车门。   “老师,您小心。”他矮下腰,将手挡在了车门门框的上方。   沈恙关掉了手腕上的光脑,走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然后就带着陆诀去走了医院内部通道。   毕竟这位上将大人在蓝星可是大明星级别的人物,如果公然出现在医院里面,恐怕当天新闻又要再添一笔了。   沈恙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处理铺天盖地的猜测与谣言。 第05章 给老子长脸了…   沈恙走到特殊通道门口,那里已经有一个等待了好一会儿的护士迎上前来,她开口道:“上将大人,我是白医生派来接您的人。”   沈恙点头,平淡开口:“带路吧。”   正要跟着走,沈恙眼尾却突然瞥到了不远边走过来的人有些眼熟,偏过头去定睛一看,不是司徒岚么?   司徒岚穿的是普通的休闲服,扎眼的长相实在没办法把他埋没在人群中。   司徒岚好像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司徒岚笑吟吟地向他走了过来。   沈恙停下脚步看向他。   “我说我的得力上将今天怎么告了假,原来到这里来了。”司徒岚对沈恙说着话,却上下打量了陆诀一眼。   陆诀有些不爽地瞪了回去,很明显他不喜欢这个笑面虎,他觉得司徒岚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好人。   沈恙扫过司徒岚的颈侧,是一道很深的咬痕,那可不是调.情咬出来的痕迹,看起来倒像是对方真的想要撕咬掉他的这块肉一样。   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已经不流血了,但看起来却显得那么狰狞。   都不用猜测,能咬到统帅大人这个私.密.部位的人,也就只有他家里那位继母了。   沈恙看破不说破,“真巧,您也在这里。”   看着沈恙的目光在自己颈侧的伤口停留了一下,司徒岚伸手把衣领拉高了一些,耸了耸肩说:“你也看见咯。”   他指的是这个伤口。   沈恙抱着手臂,为自己解释:“他发.情期到了,带他来匹配一些抑制剂。”   他说着还回头看了陆诀一眼,似乎在看一个不省心的逆子一样。   司徒岚又忍不住嘴贱了一句:“啧,还用打抑制剂?上将大人为什么不亲力亲为一下?”   他说完话,陆诀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好吧,他收回他刚刚对这位先生的看法,统帅大人似乎是个还不错的人。   司徒岚被他的微表情逗笑了。   沈恙皮笑肉不笑,讽了一句:“秦夫人还是嘴下留情了。”   司徒岚现在属于是听见秦央的名字都脖子疼的状态,他‘嘶’了一声,摸了一下脖子的伤,“不说这个了,陆诀都长这么高了?”   他和沈恙有些地方比较像,就是嘴上都不饶人,他是属于嘴贱,沈恙是属于嘴上不吃亏。   听司徒岚问起了陆诀,沈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陆诀的确长得高了,那年刚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远比同龄人瘦小很多,没想到就这六年的工夫,就窜到了现在的身高来。   沈恙刚好一米八,陆诀比他高了半个头,看样子还要继续长。   “当初陆上将带你回来的时候,你连他胸口的位置都没到呢。”司徒岚和陆诀说起了话。   陆诀看向沈恙的后背,“是老师照顾得好。”   他说这话属实违心了,陆诀陪伴他的时间只少不多,这事司徒岚是知道的,所以司徒岚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笑意。   “哦?上将原来这样辛苦。”司徒岚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恙一眼。   沈恙抿唇,随后开口:“行了,我不同你多说了,我约的医生还在等我。”   “行吧。”司徒岚脖子也痛得很,急着去找医生包扎一下。   而他走这条通道的原因和沈恙差不多,那就是身份,作为蓝星的统帅大人,出现在医院的话那就是星际大新闻了。   而因为早些年出现了A级精神力的人在发.情期侵.犯了私人医生事件,蓝星就颁布了不准招聘私人医生的法令,否则两个人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   小护士带着两人绕过了人多的地方,去到了一处隐蔽的电梯,然后摁下了六楼的按钮。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比较重,沈恙早些年经常受伤,这种味道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但也因为是受伤的时候才用得上,现在再闻到的时候,往日受过伤的地方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让他有些不爽。   来到白稚的办公室门口,小护士对沈恙道:“上将大人,白医生就在里面,您请进。”   沈恙对她道了一声谢。   随即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了白稚让进去的声音,沈恙才推开门,带着陆诀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白稚是一位年轻的医生,他带着一副银丝边框眼镜,看上去有很重的文学气息。   事实上这位年轻的医生好像的确博学多广。   “上将,您来了。”白稚起身请二人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又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这位就是您昨晚提到的人吧?”白稚将茶杯送到了两人面前的桌上才问。   沈恙点头,“情况昨晚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先检查一下他吧。”   沈恙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   陆诀却听得一头雾水,他不过是分化了精神力等级,顺便发了情而已,为什么两个人却是话里藏话。   只是不等陆诀想清楚。   白稚就摁响了办公桌旁边的呼叫铃,叫来了送他们来的小护士。   “你带这位少将去检测一下精神力等级。”白稚吩咐。   “好的白医生。”小护士带着陆诀就要离开。   沈恙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小护士转身,“怎么了上将大人,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沈恙抿了抿唇,“尽量安排你们的人吧,他的资料第一时间交给我。”   “不用先录入数据库吗?”小护士疑问,按规矩说,蓝星的每一个人在检测出精神力等级的时候,第一件事应该是将信息录入蓝星精神力等级数据库。   而沈恙却提出了这样不合理的要求。   沈恙「嗯」了一声,说:“不必。”   “好的上将。”既然是上将的要求,那就没有人敢质疑,所以小护士应下,带着陆诀离开了。   等两人都离开了办公室,白稚才看过来,“我怎么感受不到他的精神力?你给他打的是哪一种的抑制剂?”   “第三款。”沈恙如实告知。   “……”白稚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说这位随性的上将大人什么才好,“您知道第三款抑制剂的副作用的,就算少将他是A级精神力,也会有不小的副作用的,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发.情期。”   沈恙往后仰了一些,靠在了沙发上,他只手揉了揉太阳穴,神情冰冷道:“他的精神力太浓了些,我闻不到都觉得头晕,这款抑制剂打下去我好受多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也只有这位上将大人了。   不过白稚却捕捉到了其他信息,“您说您真的受到了他的精神力影响?”   沈恙点头,眉头拧成了川字,实在烦闷。   最好不要是他的基因出现了问题,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了。   白稚从保险柜里翻出了沈恙留在他这里的病例表,仔细地翻看了上面的条条框框,再三确认沈恙的基因不存在修复的可能。   连医学都没办法修复的基因组问题,怎么会可能自愈?   “上将,既然您也来了,不如我再为您检查一次吧。”白稚推了一下眼镜,陆诀的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与其干等着,不如也查一下是不是沈恙自己的原因。   沈恙无法拒绝,虽然不想怀疑可能是自身出了问题。   白稚就把沈恙带去了他的专属手术室,白稚在蓝星的医学地位并不低,会分配独立的手术室也不稀奇。   ——   时间过得很快,做了采血和基因匹配以后,沈恙在沙发上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白稚的消息。   不过白稚带来的却是两个消息。   “有两个消息。”白稚并不卖关子,他选了个沈恙最想知道的消息先说:“您的相关基因仍旧处于缺陷状态,没有自愈修复的迹象,也就是说问题不在您。”   沈恙松了一口气,接着问:“所以问题在他?”   白稚点头,将手里的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了沈恙说:“第一手资料,只有我和我身边的那几个人知道。”   强调了保密性。   翻开空白第一页,沈恙飞快地扫过所有文字,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s级……”他低声喃了一句。   白稚认真观察着沈恙的脸色,看来这位少将的精神力等级真的让沈恙不满意了。   “呵,倒真是给老子长脸了。”沈恙合上了沈恙的精神力报告。   随后看向了白稚问:“他人呢?”   “精神力诱导的时候又发.情了,我们给他打了一支抑制剂,现在还在沉睡。”白稚说。   “行,我先走了,等他醒了让他自己回来吧。”沈恙现在心情就是不好。   好烦,变数又变大了。   白稚也不敢多过问什么,对于沈恙的吩咐他也只有照做,等沈恙彻底离开了这里,他才找来那个护士。   “陆少将呢?”白稚问她。   小护士:“还睡着。”   “嗯,等他醒了让他自己回去,还有,他精神力等级的资料你那里没有备份吧?”白稚的意思就是,如果没有那最好,如果有那现在就销毁。   “不敢有。”小护士也是被陆诀的精神力等级吓到了。   要知道s级精神力等级,蓝星数十年都未必会出一个的。   军方招去的士兵基本都是A级精神力,如果知道存在s级精神力等级的人,这个人只怕会破格录用,授予和沈上将不相上下的军职吧。   “手术室有多少人知道?”白稚又问。   小护士细想了一下,“加上我,一共四个。”   “嗯,让他们三个也管好嘴,这件事上将大人自有定夺,我们只管假装不知情就行。”白稚不是蠢人,有的事怎么处理最合适他也知道。   刚刚沈恙在查看那份报告的时候,他明显从沈恙的眉眼间看出了杀意,他一早就知道沈恙性情薄凉,必是明白这不会是错觉。   所以这位少将的S级精神力对于沈恙来说,是会让沈恙起杀心的一个威胁。   “好的白医生,我知道了。”小护士在白稚身边工作了很多年,见过的离谱的事情也不止一件,这么多年早就让她学会了闭嘴,所以白稚说要将这件事守口如瓶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意外。   她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   —— 第06章 让陆诀去   这件事以后陆上将已经四天没回过家了。   沈恙的光脑每天都会有陆诀的消息弹出来。   【老师,您为什么不等等我就先走了……】   【委屈小狗/jpg】   【老师,您什么时候回家啊?今晚想吃什么?】   【老师,您今晚回家吗】   1:09   【老师,我有点难受】   1:31   【老师,晚安】   【我很想您】   但是监控那头,沈恙的房间凌乱不堪。   第二日——   早上4:37   【老师,早上好】   23:09   【老师,您今天也不回来吗?】   凌晨1:47   【老师,晚安】   【我很想您】   一直持续到第四天的时候,沈恙看了一眼陆诀发来问早安的信息以后就关掉了光脑。   他这两天被很多事烦得不行,陆诀这边是一桩,图莱星那边传来的战况也是一桩,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沈恙就没什么时间回家了。   他是认为自己被众多工作拖住了才不回家的,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是不想看见陆诀。   「咚咚」办公室外面,传来敲门的声响。   沈恙翻开面前的文件,正了正神色,回应外面的人:“进。”   开门进来的是司徒岚身边的那个副将,他对着沈恙行了一个军礼,伸出两指抵在额心,弯下了腰,一个标准的军礼。   “上将大人,高层那边有一个会议需要您参加。”副将说明了前来的目的。   沈恙不满地皱起眉:“昨日才开完今天又开?他们有什么说不完的话?”   倘若开会的内容是一些有价值的也就罢了,可开来开去都是那几个老头在会场上吵架,毫无营养,无疑是浪费时间。   “这次似乎是为了图莱星那边的事。”副将如实告知。   他知道沈恙关注着那边的战况,索性将今天的会议主题搬出来,这样沈恙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果然。   “嗯,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来。”沈恙只沉默了一下,就合上了手里的文件,伸手去拿起了一旁衣架上的白色上将外袍,他有几天没回家了,身上这套衣服是在酒店洗的。   上面有细微的褶皱,是没有熨烫好的痕迹。   “是。”副将离开了办公室,顺便将房门带上了。   沈恙披上了外袍,余光突然瞥到了桌角那一沓文件最下面支出来的那份文件,那是陆诀的精神力鉴定报告。   这两天他和白稚也联系过了,据白稚所说,他会头晕最有可能就是因为陆诀是S级精神力,虽然沈恙相关基因处于缺陷状态,但不排除还存有隐性基因在体内,S级精神力的压迫力不容小觑,他会受到影响也就有迹可循了。   所以他还是会受到一点点的精神力影响,普通等级的精神力对他毫无作用,只有S级精神力会对他有细微的影响。   但是如果对方控制得当,仍不会对沈恙造成什么威胁。   可沈恙只听见了,他会受到陆诀的S级精神力影响。   那时候他也是真的在考虑怎么除掉陆诀这个变数了。   可白稚又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在蓝星现有的数据库中,陆诀是第四个拥有S级精神力的人,放眼整个小宇宙都是极其稀有的一类人。   「他不应该被埋没掉」。   白稚最后是这么说的,他是在劝沈恙接受陆诀。   沈恙想了一晚上终于也想明白了。   那就是陆诀不能留,这个很可能会杀死他的变数已经大得无法让他忽视了。   不能养虎为患。   但是他断没有随意杀人的嗜好,除掉这个变数也未必需要他亲自动手,沈恙把鉴定报告放进了抽屉里,神情有些凝重。   ——   “总之图莱星那边的战况就是这些了,可供我们选择的作战方案并不多,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炸毁图莱星。”司徒岚将手腕上光脑的画面投放到了电子屏障上面。   画面上是多个星球联合制作的作战方案,得票第一的就是炸毁图莱星。   图莱星本来和他们一样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星球,但是两个月前他们星球被虫族入侵,这本来是不足为患的。   只是没想到这次虫族也是有备而来,他们带来了自主研发的某种传染病毒,图莱星第一时间封锁了外交通道,但是也造就了整个星球的人几乎无一幸免。   其他星球派去支援的人当中,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人。   幸而据图莱星的人对那群入侵者的拷打得知,这种病毒因为是实验版,没有备份,唯一成果的都用在了图莱星的人身上。   这种病毒传播力快而广泛,在宇宙研发组没有得到进展之前,图莱星恐怕一直不能打开外交通道,然而虫族还在攻打图莱星,内部已经入侵了不少他们的人。   虫族的人最擅长伪装,并且最不怕死,他们会装成图莱星人,然后刻意感染上病毒,去接近物资库,接近没有感染病毒的图莱星人,虫族本就不好辨认,再被这样一搅浑水,内部更加动荡了。   图莱星如今内外都不得安宁了。   其他星球派去的人只到了图莱星外部,随同图莱星的人一起击退虫族,只是内部已经没有人敢进去了。   随着时间发酵,图莱星外表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再这样下去,只怕病毒会从图莱星蔓延出来,到时候受到牵连的将是整个宇宙。   画面一切,光脑投屏画面变成了图莱星的高层会议现场。   在这场投票当中,他们也是投票中的一员。   在第二个选项[全力支援救助图莱星]和第一个选项[支持炸毁图莱星]持平的时候,他们高层最终向第一个选项发起了投票,他们自己也同意炸毁图莱星!   由此可见,图莱星内部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从这两个月其他星球对图莱星源源不断的支持,效果却几乎为零的结果来看,病毒几乎没有任何抑制办法。   为了不牵连其他星球,这一票也是整个图莱星民众的选择。   画面再一切换,是记着实时报道的现场情况,大街上,医院,各种公共场所全是喘着防护服的人,医院物资紧缺,隔上几分钟就会传来死亡的讯息。   就连记者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什么精气神。   “这就是图莱星现状,昨日我前往星际会议,会议最后结果是,本执着星球主义,在事情还有转机之前,炸毁图莱星不会成为方案之一。”司徒岚关掉了光脑。   接着说:“宇宙研发组的进展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研发出抗原,但是很显然,在图莱星内部受敌的情况下,他们撑不住一个月。”司徒岚吩咐副将把昨日会议内容发送到了每一位参议人员的光脑之中。   接收到文件,沈恙在光脑上翻看了两下。   就听到其中一位元老向司徒岚问话:“所以还有其他合适的方案吗?”   “有。”司徒岚点头,看向了沈恙:“沈上将,你认为还有什么方案可实行?”   沈恙的目光从光脑上面移出来,“图莱星现在局势难看,大部分源自内部的虫族,外部有其他星球的支援也还没问题,只有解决了内部的虫族,才能拖到研发组制作出抗原。”   “是这样,会议的探讨方案正是这个。”司徒岚赞许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那边的意思就是,我们星联每个星球必须派出一名精英带队去往内部支援,其他星球可以选择性提供支援。”   他的话一说完,会议上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无非是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于冒险,反而会折损一名精英,并不划算。   可是图莱星作为星联末席,他们也绝对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   “方案是星际会议那边全票通过的,四天后准备出发,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找出前往图莱星的那位精英。”司徒岚将手放在会议桌上,十指交叉。   如果是放在以前,这次前往图莱星的人毋庸置疑会是沈恙,但是他如今已经是一星级上将的身份了,也就意味着他的作战永远只能是为了蓝星的和平安全而战斗。   这也是为什么沈恙费尽心思也要爬到这个位置来。   “这件事让沈上将做定夺吧,我们这些人不怎么了解军队的事,只有他最清楚谁是最合适的人。”有人提出了建议。   司徒岚看向沈恙,在征求他的意思。   沈恙沉默着,看起来似乎是在想合适的人选。   但选谁好像都不太合适。   这时候光脑弹出消息,是陆诀发来的一条问候消息。   【老师,您用过早饭了吗?】   沈恙眸色亮了亮,关掉了光脑,然后抬起头看向司徒岚,唇尾微扬:“那就陆诀吧,我的学生。”   “?”大概没想到沈恙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司徒岚都暗自拧了一下眉头。   没等他说话,身边又有人问话了:“陆诀少将吗?他是否成年了?按理说我们的作战士兵必须要年满十八的。”   对于陆诀的名字他们不算陌生,毕竟一直冰冷无情的上将从战场上捡回来了一个孤儿照顾着,这个孤儿必然是备受关注的。   而他职位晋升到这个位置,多少也是沾了沈恙的光,身份的话陆诀倒是合适了,就是年龄怕是不太符合。   “他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就满十八了。”沈恙声音薄凉,透着冷血无情的寒意,那是一种陆诀去往图莱星必须成为定局的坚定。   司徒岚打量着他,果真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出几分犹豫,好吧,他还指望沈恙这样的人有几分人的情感吗?   其他人也有些惊讶,互相看了看身边的人,没想到沈恙会把留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往火坑里面送。   不过有了合适的人选,那他们就没有什么异议了,这场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沈恙收起了桌面上的文件,起身也要离开,司徒岚突然叫住了他:“上将留下。”   于是沈恙又重新坐了回去,等到会议室的人已经全部离开了,司徒岚才往沈恙的身边走了过去:“你怎么想的?你为什么送他去?”   就连这位脚踩着无数尸体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统帅大人也没想到,沈恙明明前两天还亲自带着陆诀去医院看身体,今天就要把人推去火坑送死了。 第07章 想要什么礼物   “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沈恙反问了回去。   如果让司徒岚推荐的话倒是也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但是那些人身边的关系网或多或少都在自己继位这方面出过力。   至于陆诀,因为沈恙的身份在这里,司徒岚更是考都没考虑他,谁知道沈恙自己却主动将陆诀荐举出来了。   司徒岚哑然,随后扯了一下唇角说:“真是难为你那个学生了,我可不信你看不出他的心思。”   “就是看出来了才决定送他走的,我可不想身边待着一个想.艹.我的狗崽子。”对外,沈恙是这样的托词,实际上引发这一切的都是因为陆诀的精神力等级。   司徒岚明悟,才说:“既然是你的决定,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他前往图莱星战斗的文件需要经你的手,我就不过问了,你自己处理就行了,如果你不想见他,就让我的副官去通知他。”   “行。”沈恙点头,目送着司徒岚离开了会议室,他才整理了一下有些发皱的衣裳,不多时也离开了会议室。   他倒是想好了今晚就回家去和陆诀说这件事,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部队那边调兵的事,还有很多文件需要他处理签字,绊住了他的行程。   所以这晚上将还是没有回家。   凌晨1:28——   【老师,晚安】   【不要太累了】   【想念您】   沈恙正好处理完全部的文件,看见陆诀发过来的信息,沈恙竟没发觉自己舒心了不少,他关掉光脑,回了酒店。   ——   两天后。   沈恙一早就将昨晚经手的文件送去给司徒岚过目,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司徒岚轻快的声音传出来:“请进。”   不知道为什么,沈恙从司徒岚的声音里面听到了喜悦的味道,看来统帅大人是遇到了开心的事。   沈恙推开门,抬头看过去,入目的就是司徒岚办公桌后面的高墙上的一幅画,这幅画虽然很好看,但是很显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重要的是司徒岚不久前才刚换过这里的挂画。   这幅画是两朵插在花瓶里的向日葵,在阳光之下开得十分的漂亮。   看起来作画的人应该是在心情不错的情况下作的。   见沈恙在打量着自己身后的画,司徒岚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他笑吟吟地对沈恙抬了抬下巴,问:“好看吧?!”   “还行。”沈恙并不否认这幅画的颜值。   司徒岚立马接话:“那当然,这是秦央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虽然迟了半个月,但是我理解他,作画绝对不是一蹴而就的。”   如果司徒岚有尾巴的话,大概就要翘上天了。   沈恙眉睫抖了一下,生日么……   他倒是差点忘了,家里也有一个要过生日的人。   “算了,你不会懂这份礼物的含金量的,说吧,这又是些什么文件?”司徒岚瞧着沈恙平静的眸,又把目光放向了沈恙手里的那一沓文件。   他并不指望沈恙能懂得人与人的感情,毕竟沈上将一向认为爱情也可以作为他往上爬的手段,好几年前那位自认为廉洁公正的将军,不也是被沈恙勾得魂牵梦绕,最后把关键一票投给了沈恙,才让沈恙有机会站到这个位置吗?   结果沈恙转身就对人冷脸以待,狠心将人抛弃。   可怜的将军呀,因为突然受到了美人的冷落,甚至生了一场重病。   沈恙回过神,回道:“是部队里的文件,你签个字就行。”   “放那桌上吧,一会儿你出去见到了副将,告诉他把需要我签字的文件都拿过来,我顺手都签了。”司徒岚今天好像格外的勤奋。   沈恙一脸疑惑地看着司徒岚,读懂了沈恙眼里的疑惑,司徒岚就自己主动解释:“早忙完早回家,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吃晚饭呢。”   不久前才被秦央咬过,今天两个人又像是没有了隔阂,沈恙有些佩服司徒岚的本事,他不再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爱让杀伐果断的统帅大人成了念家的犬。   光脑界面还躺着陆诀今天早上的一句[早安]。   沈恙想了想,觉得今晚应该回家一趟了,后天陆诀就要出发了,这件事还没让本人知晓。   因为是沈恙着手的这件事,所以除了部队那边被调走的士兵,以及高层参加会议的人,就几乎没有人知道陆诀要前往图莱星战斗的事了。   但是明天这件事就会被报告出去,沈恙觉得这件事还是自己和陆诀说比较好。   否则到最后陆诀都不知道是自己举荐的陆诀前往图莱星。   所以他打开光脑,点进了和陆诀的聊天界面。这几天都是陆诀一个人的独角戏。   沈恙打字:【今晚回】   对面几乎是秒回:【好!老师您想吃什么?】   隔着冰冷的光脑界面,沈恙似乎都能看到陆诀发亮的眼睛,他有些头疼。   沈恙想了想:【你生日什么时候?】   陆诀:【明天!】   沈恙输入:【今晚过了吧,做你喜欢吃的就行】   大概还把陆诀当成刚捡回来的时候,沈恙又补充了一句:【要蛋糕吗?回来可以给你带一个】   陆诀早已经过了吃蛋糕的年纪,蛋糕哄不了他的欢心,沈恙才能,【不用的,您能回来陪学生一起,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陆诀说着好听的话,沈恙就关掉了光脑,重新走回了司徒岚的办公室,他打算请掉下午的工作。   这边请了假,他就叫来了助理,是一直替自己照顾陆诀的那个助理,因为陆诀发.情的那件事,沈恙就叫助理不用再照看陆诀了。   助理来到他的办公室,这是一位看起来很温顺又有能力的人,他开了口,声音也很温和:“上将,您找我?”   沈恙点头,把精神力鉴定报告装进了公文包里,才抬起头看着他说:“陆诀精神力分化这件事,你暂且保密。”   “属下明白。”助理知道沈恙不喜欢陆诀,这些年他是看在眼里的,嗯,有时候这位上将看陆诀的眼神,冰冷得吓人。   沈恙接着说:“以后你就不用去别墅那边了,回原来的岗位吧。”   “是。”助理行了一个军礼。   这边的事都已经交代完了,沈恙就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在车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沈恙叫停了自动驾驶车,然后给陆诀发了一条信息:【想要什么礼物】   对面回消息的速度一向很快:【老师不用费心,学生什么也不想要】   只想要你。   那边,陆诀的眸色暗了暗,想起了沈恙这个人都觉得欢心,至于礼物么……都不重要的。   既然当事人都决定不要了,沈恙也绝对不会花费这个心思,于是沈恙敲了敲面前的光屏,车内响起机械女声:[上将,我在]   沈恙:“回别墅。”   [收到]   汽车缓缓驱动了,向着他好几天都没回过的家驶去了。   ——   沈恙到家就是二十多分钟以后了。   别墅离他工作的地方有些远,不过沈恙很喜欢别墅这边的宁静,才会选择不住在分配的公寓,坐车将近一个小时也要回家住。   踏进别墅,这次先开口的不是鞋柜上面的提里。   而是站在玄关处的陆诀,他笑得像一只阳光开朗的金毛一样,“老师您回来了?!我给您拿拖鞋。”   陆诀打开了身边的鞋柜,从里面拿出了沈恙的拖鞋。   沈恙也不拒绝,他一早就说过,家里要是养一只听话的狗,也不是不可以,如果陆诀真的如表面那样看起来听话的话。   沈恙换好了鞋子,就听着陆诀语气欢快地和他说:“老师,您去洗手吧,我把锅里的汤盛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家里被收拾得很整洁,沈恙回来的时候在监控里看过了,他的房间也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沈恙心情好了一些,对陆诀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于是回应:“嗯,你去吧。”   他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的时候陆诀正在将手里的汤往餐桌上摆放。   看见沈恙过来,陆诀冲他弯眉笑:“可以吃饭了,老师您过来坐。”   陆诀拉开了主座的椅子,等沈恙坐好了他才坐到旁边去。   沈恙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晚饭,他让陆诀做些自己爱吃的,但这些菜都是他爱吃的。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陆诀一眼,拿起了碗边的筷子。   没吃几口,陆诀就突然问:“老师,您这几天很忙吗?”   “怎么?”沈恙微微撅眉,听起来,陆诀似乎在埋怨他这些日子不回家的事。   活像一个豪门怨夫。   陆诀低下头:“这几日,学生很想念您。”   沈恙面色如常,对于陆诀直白的话无动于衷,他听惯了陆诀的直言不讳,自然是不会有一丝的动容,他继续夹菜,回了一个‘嗯’字。   陆诀没有不耐烦,他继续说:“明天晚上呢,老师想吃什么?”   他这样问,实际上也是在试探沈恙明晚是否回家。   沈恙不回他的这句问话,反而说起了别的:“图莱星那边的战况,你有关注吗?”   “有的。”不明白沈恙为什么突然和他探讨起了这件事,但沈恙愿意主动和他说一些话,总归是好的。   “前些天司徒岚去参加了星际会议,带回来了图莱星那边的新战况。”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天司徒岚开会的时候,发给他们的文件转给了陆诀。   然后简单给他说明了情况。   等陆诀看完了文件,沈恙才开口问他:“你有什么见解?”   “老师和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探讨我的见解吧?”陆诀不是蠢人,沈恙从来不和自己讨论他在部队的事,现在突然提及,无非是和自己沾点边。   沈恙眉头一挑,掀眸:“那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星联不肯放弃图莱星,「炸毁图莱星」成了下下策,图莱星外部有星联的士兵支援,当下就应该是派人去解决图莱星的内部问题。”陆诀说着,顿了一顿,又抬起了眼睛,看向了沈恙。   “您是上将,除却和蓝星有关的战争,您不会去战场,往日,往日你从不和学生讨论战争的事,现在却突然主动和学生说起了这些。”话到这里,陆诀很明显是已经猜出来了。 第08章 你死了,我会很高兴的   “是因为学生就是这次被派去的人吗?”陆诀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多少已经有些笃定了,他想沈恙亲口告诉他。   沈恙倒是有些意外陆诀能想到这里来,他并不否认地点了一下头:“是,总有人和我说你成为一星级少将是沾了我的光,我就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怎么样?我贴心吗?”   所有人都知道,去图莱星的这场战斗基本是有去无回。   就算要让陆诀证明他的能力,用这场战斗也是最不合适的,沈恙荐举他,无非就是让他去送死罢了。   何况陆诀还从来没有带军队作战过。   末了,沈恙甚至还特意问陆诀他是否贴心。   说杀人诛心也不为过。   原来沈恙真的不在乎他。   陆诀垂下了头,密长的眉睫上沾染上了细碎的泪珠,他不应话,只给自己夹菜。   看上去那么可怜。   可是那天的算什么呢?   他捏住筷子的手不觉紧了紧。   沈恙没听到陆诀的应话,就追着问了一句:“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陆诀缓缓点头:“如果是您的要求,学生会遵从的。”   “那就好,明天我不会回来,你收拾收拾,直接去部队报道吧,我会派助理来接你。”沈恙放下了筷子,他站起了身,声音平静,如静水一样毫无波澜。   陆诀也跟着站起了身,他看向了沈恙,眼圈微红,“老师,您一定要这样吗?”   这样不留余地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   沈恙就有一些不爽了,他发出了‘啧’的一声,然后反问:“你对我的决定有异议?”   陆诀摇了摇头,额前的碎发跟着摆动,“学生没有,学生就是想,那天的算什么?”   他是说沈恙用手帮他的那一次。   沈恙见他对那天的是念念不忘,唇角微微一勾,看向陆诀的眼神分外薄凉,“算什么吗……”   “算我可怜一只小狗呀,没见过么?”沈恙眼尾挑了一下,有一种上位者的轻佻在里面。   现在让他回忆起来,他也说不清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帮陆诀,可能就是这只小狗哭得太可怜了,呜呜哇哇的,就因为射.不出来。   陆诀哭起来很好看,那时候他眉睫湿漉漉的,眼尾附着薄红,额角的密汗黏着碎发,他并不丑,相反,陆诀的这张脸在蓝星也是属于上乘的。   瞧着他的脸,沈恙就蹲下去帮助了他。   “您总说伤人的话。”陆诀眼角向下耷拉,活像一只委屈的大金毛。   不等沈恙回他话。   下一秒,几乎是作为军人的沈恙都没反应过来,陆诀就钳着他的腰把他压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他条件反射地弓起腿防备,却被陆诀用手扒着膝盖掰开,紧接着陆诀的膝盖就顶到了他的腿.根。   沈恙下意识地要骂他,结果又被陆诀用右手捂住了唇,陆诀低下头,把唇落在了他的颈侧,锋利的犬齿咬上了上将白皙的颈。   他发了狠,用了些力。   沈恙自然气急,他张开嘴就咬住了陆诀捂在他唇上的那只手,他是用了力气的,疼得陆诀闷哼了一声。   这才松开了嘴,上将如天鹅颈一样漂亮的脖子上,这道赫然的牙印无比显眼。   沈恙也松开了嘴,他瞪着陆诀:“滚下去!”   一种牙咬切齿的恨意,眼尾附着上了一种被凌.辱后的薄红。   上将仰躺在沙发上,长发散在肩侧,白衬衫的领口皱乱,因为过于气愤,连脖子上都染上了一层绯红,他那么生气,可陆诀不这么觉得,陆诀只觉得他漂亮,勾人。   千万种情绪最终都在胸口凝成了一道不可言说的欲.望,像江流一样往腹下汇聚。   陆诀发.情期刚过,这会儿被沈恙的这幅样子一勾,精神力就不受控地往外翻涌。   沈恙眼前一恍,陆诀的精神压迫力压得他差点没缓过来。   “老师我反悔了,我想向您讨要一个生日礼物。”陆诀声音发颤,一种几近渴求的语气。   沈恙被浓郁的精神力压迫得不想说话,他将手放到了别在腰间的手.枪上面。   陆诀就像一只粘人的金毛犬,在沈恙的颈侧蹭个不停,他声音打着颤,认真又诚恳:“我想要您,我只要您……”   陆诀声音一顿,有些沙哑,委屈的味道夹杂在声音中:“我要您……”   沈恙充耳不闻,取下了腰间的手/枪以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发了疯的人反压在身/下,沈恙跨坐在陆诀腰下,拉动了手/枪枪栓,把枪口对准了陆诀颈侧的精神腺体,咬牙:   “你想要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整个蓝星想要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上哪儿排号去?”   沈恙眸色冰凉,如深邃的黑曜石,握枪的手的手背上青筋脉络分明,他气急了,胸口起伏都比平时要大。   陆诀仰望着沈恙的脸,呼吸急促,他目光坚定,逐字道:“那我就杀掉排在我前面的人,无论怎样,你的选择都只有我一个。”   “哈。”沈恙抬起头呼了一口气,长发尽数散在了肩的一侧,因为气愤,羽睫都在打颤,嘴角的那颗血痣越发显眼,随后他低下头,揪在陆诀领口的左手往陆诀的脸上移了过去,“啪。”   沈恙甩了陆诀右脸一巴掌,因为陆诀的精神力还在往外涌,沈恙被折磨得手上并没有什么力气。   所以这一巴掌力度并不大,甚至对于陆诀来说,这一巴掌勾得他心更痒。   陆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被打到的右唇角,抬眼痴迷地望着沈恙的脸,盯着沈恙嘴角的那一颗血痣说:   “老师,您这样真辣。”   话落,他的精神力似乎更浓郁了一些,比起他第一次发./情的时候,现在才像是失控的样子。   沈恙被一阵一阵涌现的精神力冲得头晕,他咬着牙用枪口戳了一下陆诀的腺体,然后警醒:“再控制不住你的精神力,我的子弹就不长眼了。”   沈恙没有腺体,也没有精神力,并不会因为在S级精神力的诱/导下强制发/情,相反,这种压迫力更像折磨。   “您能感受到?”陆诀更在乎的是这个细节,他只是想让沈恙身上染上自己的精神力,所以才会发了疯的释放精神力,但没想到沈恙确实这个反应,一时没控制住,反而释放得更多了。   沈恙竟也真的不留情面,他扣动了手/枪,手枪做了消音处理,但是离得这样近的话,还是有一点声响,随着“砰”的一声,子弹在腺体靠后一些的位置留下了擦伤,伤口不深,只划破了表皮。   沈恙的枪法一向不错,只在那里留下了一道伤口,说明他是真的没想打在腺体上,而留下这一道痕迹,是为了让疯魔的人清醒过来。   陆诀吃痛,周遭的精神力果然退散了不少。   他伸手用两指抹了一下伤口,溢出来的血渍沾染到了手指指尖,陆诀看了一眼,然后抬起手就把手上的血渍抹在了沈恙唇上,指尖擦过薄唇,柔软又冰凉。   沈恙来不及躲,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血渍已经染在了唇上,他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留着一抹血痕,手背上也有了血迹。   “以下犯上。”沈恙看着手背上的血迹,低喃了一句。   然后看向陆诀咬牙发狠道:“老子,要宰了你。”   他眼里那狠厉的杀气不假。   陆诀脸上毫无畏色,他甚至主动仰头露出了脖子,少年坦然:“那您杀了我吧,死在您手上也是我的荣幸。”   沈恙擅长对付痴迷他的狗,但是像陆诀这种痴迷他却又不要脸的疯狗,他也要寻不到法子了。   “你最好死在图莱星,不然杀死你的就是我。”沈恙揪住陆诀的衣领,低下了头,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呼吸纠缠在了一起。   “那么老师,如果我活着回来了,我一定要先向您讨要一件生日礼物,我要,艹,你,我一定要艹,死,你。”陆诀特意咬重了那个字眼。   沈恙是真的被气笑了,他以为至少这一趟回来,陆诀怎么样也会记恨上自己,可他脑子里装的还是要艹/他。   “那我希望你最好死在那边。”沈恙这个姿势,使得长发尽数从肩侧垂下,搭在了陆诀的胸口,长发的清香馥郁在鼻尖。   陆诀盯着沈恙的眼睛笑:“好啊,那学生的生日愿望就是,祝愿老师您的愿望能够实现,否则学生回来以后,一定说到做到。”   哪有军人的愿望会是死在战场呢?但如果是陆诀的话,竟然也不那么意外了,沈恙觉得腿内侧有什么东西抵在那里,他扯了一个讽笑:“疯狗。”   陆诀却继续笑着,他唇尾天生上扬的,眼睛澈澈又有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像一只阳光开朗的狗,而且他那一股粘人的劲头也像狗,所以沈恙会经常叫他小狗。   “老师不是经常叫学生小狗吗?”陆诀甚至引以为傲,笑起来眉眼璨若星河,那么耀眼。   可沈恙觉得刺眼。   他直起了腰,眉睫一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诀,沈恙把枪抵在了他的胸口说:“早知道长大了会是咬主人的疯狗,老子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   陆诀:“可惜老师没有舍得掐死小狗,还在小狗发/情的时候用手……”   他语气有些刻意的调侃,明显是耍着坏心眼的。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沈恙的一巴掌打断了,“啪——”   这一巴掌比刚刚那一巴掌要重一些,可是这一巴掌对于陆诀来说是不痛不痒的,甚至对于他来说,嗯……,沈恙用抵在他腿侧的东西判断了一下,甚至更兴奋了。   “我再说一遍,那是因为我在可怜你,可怜你是一只没人要的狗!”沈恙开始后悔那天的举动,他就应该把陆诀关在房间,看着他因为这种事情而挣扎,痛苦。   陆诀眼圈泛红,抬起手,明明人就近在咫尺,他的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那么老师,请您再多可怜可怜小狗,可以么……”   沈恙眼神冰凉,嗤笑了一声:“呵,等你活着回来再说吧。”   那种神情,是上位者对弱者的蔑视,他认定陆诀回不来。   陆诀瞧着他,心跳加快,喉咙发干,“老师,您笃定学生回不来么?”   “怎么会呢?你是我唯一的学生啊,你要是死在那边了……”沈恙笑,在俯身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感受到陆诀身子一僵才说:“我会高兴的。” 第09章 又一个痕迹   这场闹剧最终以陆诀在沙发边跪半个小时结束了。   沈恙也理解为什么那天自己提及秦央的时候,司徒岚会捂着咬痕闷哼一声了,现在他在镜子里看见这个咬痕就觉得疼,一想到陆诀也疼,反正整个人因为陆诀变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   上将撅起漂亮的眉,关上了灯。   说来也奇怪,这一晚上被陆诀气成那样,沈恙睡得却格外的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的九点了。   沈恙揉了揉因为睡得太多而发疼的太阳穴,听到门口陆诀的声音:“老师,您醒了吗?”   沈恙气还没消,也就没好气地应了他一句:“做什么?”   “学生要去部队了,您,您可以送送学生么?”陆诀声音小心翼翼的,和昨晚那副大逆不道的样子天差地别。   沈恙嗤笑,谁知道这狗崽子又要耍什么花样,何况他脖子现在还疼,他并不是那么想看见陆诀,“助理呢?我说过他会来接你的。”   门口的人顿了顿,然后委屈道:“学生一早和他打过几次通讯了,他都没有回学生。”   沈恙微微蹙眉,助理是最准时能干的,怎么会出这样的情况呢……   他有些不信任陆诀,于是自己给助理拨了一个通讯过去,果然没有应答,沈恙当下也顾不得去追究助理的责任了。   陆诀今天得到部队去,知道被调去图莱星的军队位置的人不多,助理不在,陆诀还没分配车,其他人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自己是最合适的。   不得已,沈恙掀开被子下了床,踩着拖鞋来到门边打开了门。   沈恙身上有刚醒过来的那股慵懒的味道,眉眸也不是平日里那么冰凉,长发微微发乱,被上将大人用一根发带随意地绑起来搭在了肩侧,白色的睡衣也微微发皱,领口是一大片白皙,颈侧的咬痕成了疤,很显眼。   陆诀别开了眼,喉结微滚。   他已经换上了少将军服,军服是合身的,衬得陆诀是宽肩窄腰的,双腿笔直修长,再加上他精神气不错,看起来竟真有那么几分像样了。   沈恙黑着的脸色就缓和了一些,“去准备一下吧,我送你。”   “谢谢老师。”陆诀露齿微笑,露出锋利的犬齿,沈恙看见后又觉得脖子疼了。   沈恙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随后关上了门。   没多久,吃过了陆诀准备的早餐以后,两个人也就离开别墅了。   在一楼的杂物间里面,可怜的助理被胶带粘住了嘴,双手双脚也被绳索捆住,看着光脑弹出的[上将请求通讯联系],助理发出绝望的呜咽声。   提里也在杂物间,被设置了定时指令,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会启动。   光脑弹出消息:[对不住咯,助理先生]   备注:陆少将。   ——   陆诀没有坐副驾驶的习惯,但这次他并不想和陆诀一起坐在后排,所以沈恙主动坐到了副驾驶。   陆诀对这样的小插曲无甚在意,他似乎早已经将昨晚的事忘却得一干二净,昨晚那副疯了魔的模样仿佛就不是他。   沈恙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哼,还惯会装的。   他干脆闭着眼养神,算了,眼不见心不烦,惹眼的玩意儿。   从别墅那边到要集合的地方是有些距离的,沈恙都觉得自己要睡着了,车里才传出声音:【上将,您好,目的地到了】   沈恙习惯性伸手敲了敲,才想起因为他经常坐在后座,光屏被设置到了后座的,而他现在在副驾驶。   所以他回首看向陆诀,吩咐说:“开门。”   陆诀在学校的时候已经考过了无人车的驾驶照,知道光屏应该如何操作,但他却对着陆诀眨了眨眼,“学生不会。”   沈恙蹙眉,然后半个身子都扭到了后面去,“这里,调动指令。”   沈恙一边说一边用手给他指了一处摁钮,陆诀勾唇,眼疾手快的握住了沈恙伸过来的右手手腕,只微微倾身,整个人便贴到了沈恙跟前来。   沈恙这个姿势使得力使不全,自然也没力气挣扎掉陆诀的手腕,他立马启唇骂:“你又抽哪门子风?”   陆诀只笑,矮下头又把唇印上了沈恙的颈侧,他的唇落在了昨晚那个痕迹的上方,沈恙觉得脖子一痛,陆诀的犬齿又咬了上去,这回陆诀学得聪明了,他用了力,咬得快离开得也快,目的达成他就松开了手,根本不给沈恙反击的机会。   “昨晚留下的痕迹被遮住了,这个应该遮不住……”陆诀十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上将的血迹附在他的唇上,甜滋滋的。   沈恙抬手抹了一下新的咬痕,刺痛的感觉像细针扎一样,“好,很好。”   “你不用去图莱星找死了,我现在就杀了你。”沈恙说话不像是开玩笑,他真的去摸腰间的手/枪了,陆诀当然晓得这是在触碰龙的逆鳞了,他今早搞这一出就是没打算让沈恙舒心。   看见沈恙有掏枪的动作就急忙打开了车门,然后把门带上,隔着玻璃窗,陆诀开口:“老师,您要在军事重地一枪崩了学生么?”   沈恙才不在乎,他打开了车门,前脚刚垮下来,后脚陆诀就指了指脖子,看着他脖子上的痕迹挑眉提醒:“有人过来了,老师您想好怎么解释这个了吗?”   上将大人虽然真的有杀陆诀的心,但是他更好面子,脖子是很亲密的部位,还留下了这样的印记,只能是亲密的人。   他素来洁身自好,不能说是外边的人留的,不能说是别墅里的路易十七留的,也不能说是陆诀这个狗崽子留的,寻不到借口,沈恙只能一脸怒气的坐回了车里。   “老师,等我活着回来吧,到时候我来取生日礼物。”陆诀笑得恣意,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的,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光里面。   沈恙没回话,他摸出了口袋里的手帕捂在伤口处,想到陆诀那张脸就来气。   他又觉得嘴上憋着没撒的气堵得他胸口疼,就打开光脑给陆诀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去你妈的生日礼物,你最好死在那边】   然后光脑聊天界面就显示:[对方已将您置入黑名单,请确认]   沈恙闭上眼靠在了副驾上。   好,好样的陆诀。   沈恙想,有什么可气的呢?反正也是一个要死在图莱星的狗,生气的话陆诀不就达到目的了吗?   这样想,沈恙的心情果然平复了一些。   十分钟以后——   “去你妈/的陆诀!”沈恙睁开眼踢了车门一脚。   ——   陆诀还是过于了解沈恙了,他知道沈恙睚眦必报,他没杀得了自己,就会嘴上撒一些气,所以陆诀先下手为强拉黑了沈恙,这下沈恙心里憋着气,怎么也会念上他半个月。   不是思念也行,总之都是心里想着嘛。   军舰上,陆诀透过玻璃窗看着渐远的蓝星地面,扬起的唇角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   星联派去的人在进入图莱星不久以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联系,整个蓝星上下所有人都在为这群年轻的将士惋惜。   沈恙躺在阳台上的椅子上,看着光脑界面的新闻。   心里无端生起了几分异样,或许是觉得陆诀没有死在他手上的一种叹惋吧,何况把他的助理打晕关在杂物间这件事,他还记着仇呢。   沈上将心里是这样想的。   他关掉了光脑,余光瞥到了阳台边沿的一排排整齐的盆栽。   是各种漂亮的花,蓝星的海边不适合种花,这些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萎靡了,他对着里面喊:“路易十七。”   路易十七听到指令走过来,【上将,您好,请问有什么指令】   修好了的路易十七各项功能没有任何问题。   沈恙正要开口让他处理掉这些盆栽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到了陆诀,想来这些花能在这里坚/挺下来,也是陆诀花了心思的。   等到时候找到陆诀的尸首,就把这些盆栽一并埋在他坟地里算了,所以他没有发布[把盆栽处理掉]的指令了。   只是吧,一个月以后,这位上将没有等来陆诀的尸首,倒是等来了陆诀获胜的消息,图莱星统帅亲自发来致谢词,着重夸奖了陆诀的英勇。   视频中讲述了陆诀是如何以身诱敌,如何将虫族的人全数捕获,如何配合他们控制扩散的病毒的,又是如何将宇宙研发组的抗原分发到每个人手中的。   夸奖的词用了个遍,将陆诀描述得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士。   最后媒体再报道,因为虫族最后妄图拼个鱼死网破,陆诀在最后的战斗中受了重伤,由于图莱星医资有限,他们已经派最快的光舰把陆诀连同受伤的士兵送回来了,不日就会抵达蓝星。   因为致谢词是由图莱星媒体报道过来的,整个蓝星都知道了陆诀的战绩。   沈恙自然也知道了,媒体镜头有补发一些陆诀之前的作战视频,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少将的模样。   看起来个子也高了不少,沈恙嘴角扯了一抹笑,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他一开始倒是抱着把陆诀送去图莱星送死的心思,但是看到陆诀做出这样的成就的时候,他又有几分的……欣慰?   总之心里没什么不爽。   或许是因为自己可以亲手杀死他了。   沈恙这样想。   刚准备关掉光脑,司徒岚的通讯请求就弹了出来。   镜头那边,司徒岚的背景不是他的书房,有点像星联那边的酒店装扮。   不等沈恙猜,司徒岚就说:“我在星联开星际会呢,新闻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怎么?”沈恙不奇怪司徒岚这个时候去开会,毕竟图莱星如今的困境已经解决,也该开一个总结大会了。   司徒岚笑吟吟的说:“我还以为以你的冷血绝情,你不会关注你这位学生的任何消息呢?”   沈恙面无表情地表示:“现在蓝星各大媒体都在报道他,我不瞎。”   “啧啧啧,我不瞎~”司徒岚照旧阴阳怪气了一句。   沈恙:“……” 第10章 别说我来过   “好了好了,我联系你肯定也是有重要的事要商议的,现在呢,第一件事肯定是要让陆诀养伤的,第二件事就是给陆诀升职的。”司徒岚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   沈恙点头,就听着司徒岚继续说:“我来问问你想给陆诀什么职位?”   “你问我?”按理说,在'封职加爵'这种事情上,沈恙是没有理由插手的。   司徒岚点头:“那当然,毕竟是你唯一的学生嘛,过问一下你也没什么不妥。”   沈恙沉默了半响,随即开口:“那就再封予一颗星级?”   成为两星级的少将。   司徒岚意味深长地扫过了沈恙的眉眼,然后说:“可以,就按你说的。”   “就这些吗?”沈恙问。   司徒岚点头:“就这些,打扰沈将军休息了,明个儿见吧。”   那边主动挂掉了通讯。   沈恙捏起了危险的眸,司徒岚此番通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询问一下关于陆诀的加爵。   应该是星联那边的问题,沈恙皱了皱眉,暂时想不到星联那边问陆诀的事情做什么,不过和他关系不大。   ——   后面医院那边传给他的消息不少,他也没想过去看看陆诀。   他亲自把人推去送死,这会儿又要守在人家病床旁边等他病好么?在别人看来,沈恙就是害人不成,见人活着回来又去讨好的小人。   他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要让人这么想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直到几天后白稚给他发了消息过来。   白稚:【上将,少将他还是在昏迷,这些天梦里一直念着你,又念着什么生日礼物】   白稚:【来看望他的大人物不少,都在想法子套出这生日礼物是什么,连重伤昏迷都记着,他们是想把这礼物问出来好给少将做奖赏】   陆诀毕竟是立了功的,上面的人来关心他也说得过去。   但还要对陆诀花这样的心思,无非就是高层站在司徒岚对面的那些老头看中了陆诀,认为陆诀能力出众,完全有站到和沈恙地位持平的本事。   沈恙是司徒岚那边的人,他们也就需要一个如沈恙这般的人站在身边。   偏巧陆诀是沈恙亲自送出去的,多数人就以为两人必定不合,站在对立面是必然的事。   不过陆诀嘛。   沈恙扯了一下嘴角,他倒是想这只疯狗把他视作对手,但是从白稚的消息看来,人都要死了,脑子里还想着艹/他呢。   白稚:【如果您知道少将想要的是什么,不如过来提醒几位一句,也免了他们轮流的探望,打搅了少将的休息】   他早些时候就劝过沈恙过来探望一下陆诀,就算是做做样子,但是沈恙都是直接拒绝了。   这次也是因为陆诀昏迷不醒,却又多次念到沈恙的名字,白稚才想了这样的托辞。   沈恙脸色黑了一些,那要怎么提醒?   提醒说那狗崽子嘴里念的生日礼物是‘艹,死他’?   他头有些疼,手肘撑在沙发上默了许久,才重新打开光脑回了白稚的信息:【嗯,我晚些过来看看】   沈恙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也如白稚说的那样,要是被那群人问出个什么来,那自己和陆诀之间的瓜葛才说不清楚。   白稚那边回消息也很快,说:【我今晚加班,您什么时间来都可以】   ——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不过医院里面还是有不少人的,此次去往图莱星战斗的士兵都在这里养伤,他们的家属就守在这里。   沈恙从当初的特殊通道去到了白稚的办公室。   今天他换了一套休闲服,长发散在肩头没有系起来,外边的寒意被沈恙带进了屋。   白稚把人带去了病房,“这边有陪床,您在这里的话,上边那些人也不好意思来。”   沈恙“啧”了一声,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陆诀问:“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据这些天的观察,最迟明天应该就会醒了,您如果有时间,可以等少将醒过来再走。”白稚不清楚沈恙和陆诀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沈恙别开眼,“我看一眼就走,明天有事要处理。”   白稚也不说挽留的话,他应了一声便退出了病房,离开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房门。   沈恙这才回头看向了病床上的陆诀,陆诀脸上挂着彩,颧骨位置贴着膏药,小臂也吊了石膏,整个人看上去的确消瘦了不少。   他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了下去,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病房里面只亮着一盏台灯,微弱的白光笼罩在病床上。   把陆诀这个人照得更加的脆弱。   陆诀能活着从图莱星回来,不代表图莱星不危险,沈恙这几天留意过那边的媒体新闻,知道图莱星内部是经历过不小的重创的。   从侧面看来,陆诀的本事并不小。   沈恙觉得自己不能再小看陆诀这个人了。   毕竟梦里杀死自己的人就是他,这样看来,那个梦未必不是不可信。   “老师……”沈恙盯着他陷入了沉思,床上的人却突然发出一声低喃,把沈恙唤醒了过来。   沈恙抬眼。   看着陆诀,又听他继续低喃:“老师……”   声音略哑,夹杂着一种委屈的情绪,可怜极了。   看来白稚所言非虚。   陆诀声音很低,但是又有一种莫名地执着与情深在里面,显得两人的关系好像不清不白的一样。   难怪白稚要让沈恙过来看看。   沈恙扶额,消瘦的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手背上还插着针在输液,陆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沈恙才会觉得他可怜了。   “嗯,做什么?”沈恙突然站起了身,往病床靠近了一些,他在回应陆诀的梦话。   沈恙矮下身,长发散下来,落在了陆诀的手背上,上将身上特有的香气赶走了病床上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床上的病人眼尾滑下一滴泪。   沈恙眸珠微动,看着那滴泪,眸色暗淡了许多,陆诀果然只有不说话的时候才让他觉得舒心。   沈恙重新坐了回去。   凌晨四点多白稚准备进来查看一下陆诀的情况,他轻轻推开门,看见的却是沈恙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休息的模样。   沈恙睡得不熟,白稚开门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但是没等他回头,白稚却又重新关上了门。   沈恙无视掉了这点插曲,重新闭上了眼。   ——   第二日清晨,白稚进来换药的时候,病房里的人早已经走了。   他手腕上的光脑也传来一条上将的讯息——   【别说我来过】   陆诀是在沈恙离开不久以后醒来的。   年轻人受过重伤,醒来的时候神情都是恍惚的,在周围这些护士医生之间扫了一眼,然后问给他换药的白稚:“老师呢?”   白稚推了一下眼镜:“上将么?他有些忙,没过来。”   “是今天没来,还是一直没来过?”陆诀脑子都没清醒过来,这些话就先迫不及待问出口了。   白稚想到了沈恙留的讯息,又怕伤到了陆诀的心,就换了个话题说:“您觉得哪里不适应?”   “我没有,我想见老师。”陆诀对此比较执着。   白稚叹气,用同样的借口敷衍:“上将有些忙。”   陆诀又不蠢,白稚都这样说了,不就代表着沈恙没来看望他吗?   他垂下了头,像一只失落的金毛犬,“我明白了。”   陆诀声音发颤,手背上砸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   后面的一周多陆诀一直在医院养伤,他每天乐此不疲地给沈恙发讯息,各种骚扰沈恙,让他来见自己。   他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思念,和沈恙分享在图莱星的见闻,看起来他好像一点也不生气沈恙把他送去图莱星的事。   沈恙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回他两句,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后来他一直没有去医院看过陆诀,直到陆诀出院被采访,两个人都没见过面。   ——   车上的沈恙有些头疼。   他现在并不想回去面对陆诀,所以才会出来喝酒。   当着蓝星那么多媒体,陆诀的直言不讳让沈恙觉得不可理喻,现在蓝星上下的新闻都是在猜测陆诀没说出声的那几个字是什么。   只能说幸好沈恙和陆诀在外人看起来是不和的,加上陆诀还算有些理智,刻意掩饰了自己的唇语,才让蓝星的人猜不出陆诀到底说了什么。   自动驾驶车停在酒吧门口,沈恙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才下车。   这是蓝星一家高级酒吧,一层二层都是接待普通蓝星人,像沈恙这种地位的人物,都是去高层的。   酒吧门口的招待早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车,车牌号和车的品牌都彰显着车的主人是大人物。   果不其然,下车的人居然是蓝星的那位上将大人。   招待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说:“上将大人,咱还是去楼上包厢?”   有些大人物来这里,肯定不是喝酒那么简单,但是沈恙之前来这里都是喝酒的,所以招待也不会多问其他的。   沈恙微微颔首,跟着招待进了酒吧的电梯,看见招待刷了一张电子卡,电梯就到了七楼。   “您这边请,我为您选了这边最安静的包厢,您有什么需求,呼叫桌上的通讯就行。”招待打开了一间包厢的门,谦卑地领着沈恙往里面走。   沈恙点了一下头,“谢了。”   招待受宠若惊,“这都是我该做的,您看看想喝些什么,我马上派人给您送来。”   沈恙正要应下,突然外面一道突兀的声音传进来。   像是有人被甩了一巴掌,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在这一层,有些大人物总有些癖好的。   招待急忙要去把门关上,外面突然扒进来了一只手在门框上,给招待吓得一个激灵,那是一只十分枯瘦的手,青筋在手背上很明显,上面还有不少的疤痕。   看起来吃了不少苦头。   招待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外面的人便伺机闯了进来。   跑进来的人像小兔子一样惊慌失措,年轻人瘦小又好看,他和沈恙对视了一眼,随后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上,上将……”   沈恙敛眸瞥了他一眼,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掀唇:“你是谁?”   年轻人眼里蓄着泪水,额角有一道疤痕,他战战兢兢开口:“我叫小宁,求上将大人救救我。”   他跪在地上磕头,哭得那么伤心。   没等他们问什么情况,外面就跟着传来一个十分粗犷的男声:“臭婊子,你打了老子还敢跑!”   小宁被这个声音吓得浑身猛地一抖。   “上将,上将,求您救我……”一只无助的小白兔,眼圈都哭红了,实在惹人怜爱。 第11章 你觉得我喝醉了?   沈恙微微撅眉,把目光移向了下一个闯进来的人。   追进来的男人一脸横肉,大腹便便,他额角还流着血,所以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握着手枪。   很显然是追着小宁过来的。   “兔崽子,原来在这里呢……”男人直接无视掉了沙发上的沈恙,或者说沈恙刚好坐在了阴影下面,没让人注意到。   “大人,大人,您救救我!”小宁连滚带爬往沈恙脚边靠近。   招待吓了一跳,急忙去拦住了小宁,“你做什么呢!”   沈恙虽然没有什么洁癖,但是作为蓝星的三星级上将,并不是什么陌生人都能随便进沈恙的身的,别的不说,光是沈恙的安全就要保证。   招待声音有些凶,小宁被吓得一怔,像兔子一样又惊又怕。   沈恙微微抬头,看向了那个男人,男人也因为这个动静,发现了沙发上的沈恙。   但是因为沈恙是处于阴影下面的,他第一时间还没发现沈恙的身份。   只看他身形高挑,腿长腰细,长发从肩侧垂下,便猜测是一位美人。   所以男人便轻佻地冲沈恙吹了一声口哨,“这是哪位美人,别为了这婊子惹了一身骚,和哥哥玩玩儿呗。”   招待脸是被吓得青一阵红一阵啊,他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上上上,上将。”   他这一声也是为了提醒男人。   蓝星的上将一共有四位,三星级的就沈恙一个,当然唯一一位留着长发的美人上将也是沈恙。   沉默了几秒,男人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噗通’一声,清脆响亮,“上上上……上将。”   他的声音抖得比刚才的小宁还要厉害。   汗珠一瞬间从额角冒了出来,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滚。   沈恙脸色阴沉,缓缓掀唇:“陈,副将。”   他平时说话就透着一抹不亲和的冰凉,这会儿的声音更是要冷上几个度。   陈余几个哆嗦,说话也连不成句:“是,啊,上将您巧,您您您您……”   哆嗦了半天,他最终跪在地上磕头:“是小的眼拙,冲撞了您,不知道您,您在此处……”   沈恙冷哼了一声,也不给个回应,对方捏不准沈恙的心思,跪在地上如跪在针毡上一般。   屋子里总共就四个人,三个都跪在沈恙的跟前,场面实在壮观。   “所以是别人你就可以是吗?”他害怕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沈恙,如果换个人岂不是真的要被他调戏一番。   陈余头磕得咚咚响:“不是的不是的,小的悔过,小的一定改过!”   小宁抽了抽鼻子,偷偷地打量着沙发上的男人。   这是蓝星数一数二的脸啊,身份也是高不可攀啊,不知道多少人仰慕着他。   “嘁。”沈恙双腿交叠着,高位者的气势几乎是与生俱来。   “他怎么回事?”他在问小宁的事。   陈余急忙开口解释:“就是,就是逗他玩玩儿而已……”   小宁深知这是反抗的机会,“不是的,我本来是在这里工作的,是你色迷心窍!”   他大声指控。   沈恙头又疼了,他本来就是来这里图个清静的,没想到这里也要他当什么法官,主持公道。   “你给司法部那边打个电话,让那边来解决吧。”沈恙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对招待吩咐。   “别别……”几乎是三个声音同时开口。   三人心里各怀鬼胎。   陈余犯的事还没酿成大错,但是如果经由了沈恙再交给司法部,那边一定会看在沈恙的面子上,加大处罚力度,如果被他的父亲知道了,他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招待就想,司法部本来行事就不低调,而和沈上将沾边的话,这个酒吧今晚都要被封锁起来,那今晚的生意可还做得了。   小宁的想法就简单了,他被带走了,那攀附沈恙这样的高枝的机会可就错过了,下次能再这么近距离靠近沈恙的机会可就难得了。   沈恙睁开眼,表情不爽,很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陈余哆嗦:“我,我,我……”   “我原谅他了,上将我们给他一个机会吧。”小宁急忙开口。   “啊对对对,您看既然都和解了,我们就不麻烦司法部了吧。”招待顺势说了下去,都在恳请沈恙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   沈恙掀眸,眸珠如黑曜石一般漆黑冰凉,他冷笑了一声,半响,开口:“滚吧。”   既然大家都不想追究了,他也不想再当什么主持公道的法官了,三个人一人一句就吵的他心烦。   陈余是一点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招待留下来说了一句话:“我现在就去派人将酒送过来,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您了。”   招待也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了小宁和沈恙两个人了,小宁还跪在地上,沈恙瞥了他一眼,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收回目光,任由小宁跪在一边。   后面进来了一位调酒师以及一些端着酒进来的服务员。   按照沈恙的吩咐,调酒师调好了一杯酒,身边的服务员正要接过去的时候,跪在调酒师身边的小宁突然开口:“让我来可以吗?”   “上将,也算我报答您的。”小宁长相乖张,很像那种邻家的乖孩子,面相讨喜,眼圈还有些发红,像小兔子一样。   服务员和调酒师都拿不定主意,等着沈恙发话,然后就看见沈恙抬了一下手,是应允了。   小宁面上一喜,急忙起身去将调酒师手里调好的那杯酒端了过来,他端着酒杯的姿势有些笨拙,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意讨好这位上将大人。   小宁跪在了沈恙脚边,一脸仰慕地将酒杯俸到了沈恙跟前,沈恙接过酒杯,余光扫了他一眼。   主动问话:“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刚成年的,您放心吧。”以为上将大人问的是那一层意思,小宁回答得很急促。   沈恙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上将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鼻梁高挺,眉睫密翘,漂亮得像昔日古希腊神话里的神。   小宁望着他,眼中生了仰慕。   沈恙抬了一下手,对调酒师说:“两杯。”   调酒师也不拖拉,拿着手里调酒的工具继续调了起来。   很快,两杯酒被服务员端了过来,他接过来往自己前面的桌上放了一杯,另一杯握在手里,对跪在脚边的小白兔说:“陪我喝点。”   小宁推脱:“我,我不会……”   “不会么,那可惜了,我喜欢会陪我喝酒的。”沈恙就要把手里的酒杯送到自己嘴边了,小宁急忙拉住了他的手。   小心翼翼开口:“我可以的。”   说完他就握着沈恙的手,让沈恙把酒送到了自己的唇边,他仰起头一饮而尽,又因为喝得太急了,酒水有不少的从唇边溢了出来。   小宁捂着胸口咳了一阵,耳朵染上了红晕,白色的颈脖也附着上了一层红,唇色红润,看上去那么吸引人,不怪陈余追着他跑到了这里来,这样一只小兔子怎么就不勾引人呢。   沈恙嗤笑了一声,小宁急忙挺起腰,将桌上的那杯酒端过来,“上将,我喂您。”   少年娇涩,眼睛亮晶晶的,欢喜是藏不住的。   沈恙不拒绝,握着小宁的手把那杯酒饮尽,调酒师继续调了两杯。   这两杯被沈恙喝尽了,上将白皙的脸上终于附上了一层薄红,看上去似乎有了些醉意,他低下头,伸出一只手钳住了小宁的下颚,逼迫人和自己对视上。   沈恙伸出另一只手,看上去是对这张脸有了什么想法,小宁羞涩笑了笑,一种势在必得的神情藏在眸间的最深处。   然而那只手最终停在了小宁额角的那道疤上面,大概因为喝了点酒,声音微哑,很有磁性,少了方才的那些冰凉疏远:“刚成年就遇上这事……”   顿了顿,上将问:“疼吗?”   小宁眸珠一颤,眉睫跟着抖了抖,他仰起头愣愣地看着上将那张貌美的脸,不是冰凉薄情的疏离,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蔑视,而是趋近一种对弱小者的怜爱。   眸中透着温楚,柔和,小宁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整个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沈恙慢慢地矮下身,薄唇到了小宁的耳边,轻轻启唇:“这样就心动了?”   小宁愕然,就听见沈恙继续说:   “你的任务不是来刺杀我的么?”上将钳着小宁下颚的那只手慢慢向下,几乎是一瞬间就夺走了小宁别在后腰的手枪。   在小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将已经对着他的肩膀开了一枪,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在现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兴致还那么好的上将,突然就拔枪打伤了人。   小宁捂着伤口跌坐在地,再抬头就是沈恙拿着手枪抵在他的额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如看蝼蚁那般。   此时此刻,小宁被打伤的那只胳膊却流出了蓝色的血。   调酒师最先反应过来,他激动大喊:“是虫族入侵者,快联系司法部和警卫!”   小宁笑了一声,肩膀的痛让他眉头紧皱,但他还是要说:“蓝星的上将大人,您果然不一般。”   沈恙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然后顺势踩到了小宁肩膀的伤口上去,他冷笑着俯下身:“你是继我养的那只狗以外,第一个敢这么近我身示好的人。”   看着小宁震惊的表情,沈恙冷笑了一声,反问:“你觉得我喝醉了?”   “嘁。”上将嗤笑了一声,“可笑。”   小宁疼得都要昏过去了,额角全是虚汗,他不死心,追着问:“你怎么看出我的?”   沈恙松开了脚,蹲下去用手/枪挑起了小宁的下颚,逼得他与自己对视上,“你学着蓝星人的模样来奉承我,那你装喜欢我也要装得像一些吧,生怕我看不出来你有什么企图么?”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小宁的破绽,一字一句当真诛心。   小宁的脸色越来越煞白,他咬咬牙说:“首领大人会替我们报仇的。”   “哈。”上将露出清冽的笑,“替「你们」报仇是么?听起来真不错呀。”   上将咬重了「你们」两个字。   小宁一愣,他竟自曝了么?他惊慌失措地看向沈恙。   “还有,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小白兔,我喜欢听话的狗。”沈恙说完便站起了身,任由小宁趴在地上艰难喘息。   因为是和虫族有关的案件,司法部那边的人来得很快。   虫族不单独行动,加上小宁自曝的话,也就是说这个酒吧里一定还有其他潜伏的虫族,最终酒吧被封肯定不是一晚上了。   司法部那边很快和沈恙取得了对接,恭恭敬敬把人送走了才回来处理虫族的事。   ——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连喝酒都不得安宁,还不如下班就回家。   上将这样想,却站在别墅外面,让海风把身上的酒味儿都吹散了才进的屋。   时间已经不早了,眼下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沈恙想着陆诀也该睡下了。 第12章 什么时候生的这种心思……   然而等沈恙走进别墅,却看见饭桌上趴着陆诀,他已经睡着了。   桌上是很大一桌菜,全部都是沈恙喜欢吃的,陆诀自己手还打着石膏,却还做了这么一大桌菜。   沈恙进屋的动静不小,趴在饭桌上的人慢慢地撑起头,往玄关处看了过来,看见了沈恙,陆诀倦懒的眼睛一下就变得清明了起来,他眼睛发着光:“老师,您回来了……”   沈恙将披在身上的外袍取了下来,蓝星已经入了秋,外面还是比较冷的。   “嗯,你等我做什么?”陆诀乖巧的模样让沈恙说话的语气都不觉缓和了许多。   沈恙眨眨眼,看着沈恙:“学生不知道您今天会回来这么晚。”   他说完看了一下挂在客厅的挂钟。   沈恙喝了两杯酒,本来是不饿的,但是看着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沈恙还是往饭桌走了过去。   陆诀急忙将主座的椅子拉出来,沈恙坐了上去才说:“今天出了一趟任务。”   他在酒吧抓了一个虫族入侵者的事肯定藏不住,沈恙索性换了个说法。   “您辛苦了,我去给您盛热汤。”陆诀一只手都还打着石膏的,做什么都用另一只手,看上去略显笨拙。   其实两个人不吵架的时候,氛围还是挺好的。   沈恙看着他在厨房盛汤的背影,寻不到话说的他便出声关心了他一句:“你手不行,以后就先别做饭了吧。”   “没关系的,路易十七会在旁边帮助我。”陆诀回到沈恙身边,把盛汤的碗端给了沈恙。   少年冲他微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两颗犬牙外露,看得沈恙脖子一痛。   沈恙便不多说话,他接过汤抿了两口,然后在陆诀的注视之下夹了一些菜吃。   他原本是还提防着陆诀向他讨要什么‘生日礼物’,不过现在看来,陆诀不提及的话,他也不要说这件事。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说话了。   然而——   沈恙抬眼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茶几上的一沓A4纸,他一顿,想起来昨天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把陆诀的精神力鉴定报告收起来,而是随意地塞到了茶几抽屉里。   现在鉴定报告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茶几上面。   不必猜,陆诀一定是已经看到了。   沈恙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然后放下碗筷,用餐巾擦净了嘴才问:“你都看见了?”   坐在餐桌侧边的陆诀垂着头,很久都不说话,最后用鼻音发出了“嗯”的一声。   沈恙就站起了身,走到茶几边将鉴定报告拿了起来。   这上面有沈恙当时留的一些痕迹,他把'S级精神力'那几个字圈起来,重笔在旁边写下了“威胁”这个词。   陆诀既然看完了鉴定报告,这个地方也一定有看见。   他把鉴定报告装好,餐桌上坐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陆诀还是微微低头的,他开口问:“您是因为学生是S级精神力才决定送学生走的吗?”   “因为您不受AB等级的精神力影响,而那天却受了学生的影响,您觉得学生的存在威胁到您了是吗?”陆诀还在说。   沈恙觉得不耐烦了,他不爽地皱起了眉,冷声问:“说完了?”   “没有!”陆诀抬起了头,大声回应。   沈恙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诀已经满脸的泪水了,泪珠从他的眼里滚出来,眉睫上挂着细碎的泪珠,眼圈泛着红,好可怜呀。   “您知道吗?我以为您送我去图莱星,是因为真的不要我了,真的抛弃我了,我在那边不敢睡觉,不敢相信任何人,我只想活着,我就想活着回来问问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抛弃我……”陆诀一边哭一边用衣袖抹眼泪,可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擦不干净。   沈恙拧眉,头又疼了,他觉得陆诀情绪有些不对劲。   “如果我的精神力等级威胁到了您,您那天就应该用子弹打穿我的腺体,如果您下不去手,那学生就自己来!”陆诀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小刀,对着颈侧的腺体就要刺下去。   好在沈恙早有察觉,他早在陆诀拿出水果刀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幸好赶在了刀尖刺伤陆诀腺体的时候,他就去把刀夺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手里那锋利的水果刀,又看着掉眼泪的陆诀,忍不住抬手狠狠地甩了陆诀一巴掌,他骂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这一巴掌力度不小,陆诀白净的脸上很快浮上了红印,他一脸认真又坚定,说:“威胁到您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   沈恙觉得自己不想和他沟通,什么叫威胁到他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   难道是他让陆诀伤的自己的腺体?   “那你知道你这个人就是个会威胁到我的狗东西么?你怎么不去死?”沈恙觉得陆诀的神经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都怕自己这句话说完了,陆诀就当着他的面撞死了。   不过陆诀却是这么说的:“那学生就先杀了您,然后再自杀,在地狱没有您,学生只会更痛苦。”   陆诀红着眼睛看着沈恙,逐字逐句认真说,仿佛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沈恙骂:“老子和你说不清楚,要死死外边去,老子的别墅金贵得很。”   陆诀却认真回:“学生不会比您先死,地狱没有您,学生只会更痛苦。”   少年个子又长高了不少,沈恙现在骂他都要抬起头了。   他头也是真的疼了,他把水果刀扔到了桌上,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平静又冷淡,启唇:“跪下。”   陆诀便将裤管提了提,跪在了沈恙的脚边。   沈恙往后退了半步,矮下腰伸手抓住了陆诀的头发,让陆诀仰起头看着自己,沈恙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我生的心思呢?”   看着沈恙的脸,陆诀喉结滚了滚,“老师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啪。”沈恙又甩了他一巴掌,“你以为老子真的不敢杀你?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别总想着以下犯上。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算只听话的狗,你要是连这点价值也没有了,你就可以滚出这里了。”   陆诀闷闷地说:“我怎么不是听话的小狗呢,我明明是最听话的小狗了,可是老师……”   顿了顿,小狗又掉出了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了地上:“可是老师您一点也不喜欢学生,您瞧不上我,您不爱我……”   陆诀一边说着一边跪着挪到了沈恙跟前,然后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抱住了沈恙的腿,他的手掌很宽大,轻而易举地裹住了沈恙的一只大腿,他把头枕在了沈恙的腿上,小心翼翼,渴求一份来自沈恙的关爱。   沈恙身上的军服还没换下,加宽款式的腰带把腰身映衬得很纤细,贴身的裤腿无非是让陆诀抱起来方便了。   “老师,您多爱学生一点,可以吗?”陆诀又仰起头提出了这样可怜又卑微的要求。   沈恙垂着头用冰凉的眸看着陆诀,他直白的话沈恙听得太多了,陆诀这样小心翼翼,任谁看了也会怜爱。   如果他不在沈恙第二次打了他以后身/下就起反应的话,沈恙或许会考虑做做样子,怜爱他一下。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松手,老子困了。”沈恙声音冰凉,果然没有丝毫的为之动容。   陆诀松开了手,眼里的流泪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故作伤心地瘪了瘪嘴:“学生早说老师您是最狠心的人了。”   “……”沈恙觉得他身下那东西扎眼得很。   “滚。”沈恙踢了他小腿一脚,没用什么力,“滚去解决了再找老子说话,扎眼的东西。”   陆诀仰起头,满不在乎:“让它晾着就行,老师您不用在乎。”   沈恙觉得报应呐,这辈子被他气的人太多了,所以他才会亲自捡一个气自己的狗崽子回家,“哈。”   上将仰头舒了一口气,“真是长本事了啊。”   他觉得司徒岚有时候和自己斗嘴会输,就是因为他不像陆诀这样不要脸。   “那你自己待着吧。”沈恙错开了陆诀,转身拿起衣架上的外袍,准备离开别墅。   陆诀急忙站起身喊住了要离开的人:“老师,您要去哪儿?”   “去喝花酒,去点鸭子,你管得着吗?”沈恙回头瞪了他一眼,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陆诀哽了一下,“我很想您,这两个多月,我一直很想您。”   “所以呢,我要为你的一厢情愿负责么?”沈恙扯了一下唇角,眼里透出的冰凉让人寒心。   陆诀眸中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即便被隐藏得很好,即便这抹情绪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沈恙捕捉到了。   沈恙不留情面地点破:“在想什么?在想怎么把我锁起来?在想什么时候动手最合适?”   都是些审犯人的手段,陆诀有时候看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何况陆诀看他的时候,脸上是藏不住事的。   沈恙并不觉得自己不了解陆诀。   按道理说存有这种心思就是大逆不道的,但是被戳穿了心思的陆诀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他甚至骄傲地笑了一下,得意道:“老师最懂学生了,什么都猜得准。”   “嘁。”沈恙掀唇:“你猜是你先锁了老子,还是老子先崩了你?”   “老师最狠心了。”陆诀声音又低了一些,他哪里会把沈恙锁起来呢,他的老师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他接着说:“不过老师,如果您要去找别人,不如找学生吧,学生一定比他们还会……”   “闭嘴。”沈恙厉声骂道,“毛都没长齐的东西,想得倒是不少。”   沈恙说完瞥了他一眼,随后戴好手套就离开了别墅。   但是沈恙离开了别墅也没什么去处了,他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也不想去酒店住,所以沈恙最后只是坐在车里,哪儿也没去。   车里开着空调,沈恙把车开到了海边,月光撒在沙滩上面,像一望无垠的雪,海风亲和,卷着海水拍打上岸,沈恙的心情宁静了不少。   什么时候呢,陆诀究竟是什么时候生的心思呢?   陆诀说他知道,沈恙现在想想,他的确知道,而且这件事和他还脱不了关系。 第13章 是不是呀?陆,少爷   大概是三年前,陆诀十五六岁的样子。   沈恙那时候还是一星级上将,那晚他在一家酒吧执行任务。   ——   “上将,对面发现了我们的行动,现在已经伪装成蓝星人混进里面的包厢了。”耳麦那边,年轻的副将声音略微急促,充满了愧疚之情。   他愧疚是因为这个任务本来不用沈恙出面的,但是中途他们中有人暴露,才让出现了漏网之鱼。   沈恙系好了女仆裙的腰带,摁了一下耳麦回:“收到。”   包间,沈恙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头上绑着女仆蕾丝发带,挂着两个铃铛在上面,身上的黑白女仆裙是过膝的长度,腰带上面也系着铃铛,随便动一下就有铃铛的声响,腿上是几近透明的黑色长丝袜,黑色细跟高跟鞋还算合脚,他脸上带着淡妆,长发卷过以后就显得他气质温和了一些。   他低头将手枪绑在了大腿根,对着镜子摆弄出了一个略显娇媚的微笑后,就拉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   酒吧嘈杂,沈恙穿梭在来往的人之间,他身形高挑,容貌也出众,女仆裙很合身,腰带系紧了以后,就显得腰身十分的柔软纤细,现在的上将和平日里的那个上将是有天差地别的。   来往的人都被沈恙勾着看了许久才回过神。   “上将,我们的人追到这附近就没了人影,那人很可能混到了某个包间里面,我们害怕打草惊蛇,还没派人进去看过。”耳麦里副将说。   沈恙看着面前两间并排的包间,问:“查清楚这两间里面是什么人了吗?”   “104是一对情侣,106是一群学生在给朋友过生日。”顿了顿,副将补充:“里面有一些人的家世不薄,统帅大人说明过,不能伤到他们。”   沈恙掀眸,情侣的话应该不太好混进去,那他应该会混进这群学生之间,“收到,我去106房间,你们在门口守着,听到不对劲的动静就进来,另外104房间也注意盯着。”   “是。”   沈恙吩咐完,就看见一个服务员推着一个蛋糕推车走了过来,沈恙上前去调出了光脑里面的身份信息给他看,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对服务员说:“我来。”   “啊,好的大人。”   沈恙用的是司法部那边的身份,没有暴露自己上将的身份。   服务员松开了推车的把手,默默地离开了这里,迎面好几个身穿着军服的男人靠过来。   沈恙拨了一下头发,戴在头上的蕾丝边发带的铃铛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声响。   他露出微笑,推开了106包厢的门,里面这群年轻人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他们见到进来的人以后都停下了手头的事。   “客人们好,这是你们订的蛋糕。”沈恙声音温和,说话间眼睛飞快地扫过了现场的所有人。   结果好巧不巧,他和最边上的人对视上。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沈恙想起来,助理今天好像和他提及过,说陆诀会去给一个同学庆祝生日。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是这里么……   陆诀紧紧地盯着他,目中先是震惊,然后就变成了疑惑。   沈恙目前没有看出有异样的人,但是虫族的破绽也很好找,那就是他们会模仿别人的动作,虽然不明显,但是就这么几个人,谁在模仿自然也瞒不住。   “奇怪,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过生日的那个人看起来是一位贵家公子,看来这种高档场所没少来,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一句话了。   沈恙温笑:“是新来的,客人们需要切蛋糕服务吗?或者其他的……”   “你……”沈恙话都没说完,一边的陆诀就坐不住了,他突然出声,就显得特别突兀。   两人见面装不识,这种感觉还是很微妙的。   沈恙看向他,余光却在打量这些人当中有异样的人。   “陆哥怎么了?你认识他?”旁边有人问陆诀。   陆诀在这些人之中都算比较小的了,他上学时,沈恙给人办理入学的时候办错了年级,硬生生让人连跳了两级。   如果说这些人都是陆诀的同学的话,那就只有陆诀一个未成年吧,但是却叫比他们小的陆诀为陆哥。   看来陆诀在学校混得还是蛮不错嘛,所以当初那个哭着向他说自己被欺负了的陆诀又是怎么回事呢?   沈恙看向陆诀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唇尾的笑意也意味不明。   “……”陆诀沉默了一秒,他知道沈恙的房间有一衣柜的女装,那是沈恙在执行有些任务的时候会穿到的,但是女装的沈恙却是陆诀第一次见。   他哽了一下,不否认说:“认识,嗯,小美。”   沈恙:……   “哇塞陆哥,没想到啊,你居然认识这里的女仆,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陆哥啊,那刚刚让你点一个你怎么不点?”寿星走过去搂了一把陆诀的肩膀,笑嘻嘻地看着陆诀说。   沈恙挑眉:点一个?   寿星说完就“嘶”了一声,“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呢,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他刚说完,沈恙的耳麦里面就传来副官的声音:“上将,包厢里的,嗯,他们点了几个酒吧里的陪酒,现在被我们的人拦住了。”   人是一定要放进来的,不然放任里面的人出去,必然会暴露外面的埋伏,他伸出手在耳麦边敲了两下,表示放人。   下一秒,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来了!”寿星对着旁边的人招了一下手,小弟就去打开了门,接着就从外面陆续走进来了四五个陪酒的人,他们和沈恙一样是穿着女仆装的。   寿星摸了摸下巴,看了看他们,又打量了一下沈恙,就对陆诀说:“不行,这几个都不比这个小美好看。”   沈恙:……   一群小孩儿。   他瞥向陆诀,他怎么不知道陆诀背着他玩这些?   陆诀眨了眨无辜的眼,表示自己不知情。   不过也幸好有这点插曲,让沈恙注意上了几个人。   “客人您说笑。”沈恙闷声一笑,倒是娇媚。   “你多少钱?陪我喝杯酒?”寿星说着就要去勾沈恙的腰,沈恙侧身躲开,钻进了陆诀的怀里,“我和陆少爷是认识的,也是陆少爷联系我才过来的,小客人就不要为难人了。”   他依偎在陆诀怀里,手勾着陆诀的脖子,又对陆诀说:“陆公子是不是呀?”   说完他矮下腰将唇贴在了陆诀耳边,缓缓发出很低的声音:“是不是呀?陆,少爷。”   沈恙对他们说话的声音温柔又娇媚,对陆诀的这句话又透着冰凉,陆诀搭在膝盖上的手紧了一下,然后顺势搂上了沈恙的腰,点头:“对,小美是我喊来的。”   寿星摊了摊手,有句话不是叫“朋友妻不可欺”么,他瘪嘴惋惜:“行,还是陆哥眼光好,哈哈哈……”   他一笑,包厢里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里边的氛围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老师,可,可以了……”看大家注意力都没在这里了,陆诀急忙松开了搂在沈恙腰上的那只手。   他原先不知道,原来有人的腰可以这样纤细又柔软。   沈恙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贴在陆诀身上,他有些话想要问陆诀,又要装成亲密的样子不被怀疑。   “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沈恙头埋在陆诀颈侧,鼻息洒在陆诀的耳畔。   陆诀也知道沈恙来这里是执行任务,便也不好再扭捏,“有些人是陈淮的朋友,我不太认识。”   他说的陈淮应该就是那个寿星。   “那你记得有谁在中途离开过这里吗?”沈恙一边问话,一边用余光一一扫过他怀疑的那几个对象。   聚会才开始没多久,所以离席的人不多,陆诀也有一些印象,他如实告知:“陈淮左边的那个人,还有那里最边上的那个人。”   “就他们?”沈恙听他说,也打量了一下二人,这两人都在他的怀疑名单中。   “应该是。”陆诀点头。   沈恙“哦”了一声,接下来就是观察看看,是谁在刻意模仿人了。   他侧身跨坐到了陆诀身上,做出亲密无间的样子,却又伸出手捏住了陆诀的耳垂,扯了一下说:“你胆子不小了呀,都能跟他们来这里点陪酒了。”   陪酒也不算什么不正当的职业,最多就是喝些酒再被揩点油,然后陪客人活活气氛,这些贵公子接触的肯定不止是这一星半点。   陆诀微微吃痛,他怕沈恙摔下去,就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捂住了耳朵,“学生冤枉,学生不知道他们会……”   这个时候的沈恙是还没做那个梦的,他对陆诀自然有几分来自监护人的关爱,说话也要亲和些,至少没有后来那么重的疏离感和冷漠。   “别学坏了。”沈恙没追究他的责任,毕竟他来这里是有要任务要做的。   陆诀仰起头,露出纯真的笑,声音微微低沉:“学不坏。”   少年青春期变了声,也不是稚嫩的男童声了,变成了很有磁性的低音,并不难听。   沈恙松了手,重新看向了陈淮左边的那个男人。   “老师您在找什么人?”陆诀小声问。   沈恙也不瞒着他,“你们之中混进了虫族的人。”   他话说完很明显察觉到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些,他放下手拍了拍扶在腰上的大手,“不用怕,老师在呢。”   “您一个人吗?”虫族的人是很危险的,他知道沈恙因为虫族受过很多伤,而且他在学校的军事课,老师也提到过这个宇宙公敌。   沈恙看出来陆诀是在担心他,“外面有人守着,一会儿我动手的时候,你躲远些。”   “您注意安全。”陆诀知道沈恙是有本事的,他肯定也帮不上忙,只能表达一下对沈恙的关心。   沈恙这个时候是觉得陆诀还算没有白养。   他勾着唇笑了一下,手指划过陆诀的胸口,从他的身上离开。   温暖和清香全部落了空,陆诀觉得空落落的不止有怀抱,还有……心脏。 第14章 陆诀觉得浑身都热   沈恙走到了蛋糕推车旁边,说:“陈公子,我来把蛋糕切好吧。”   他手里拿着从桌上顺来的水果刀,腰间的铃铛清脆作响,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切了吧切了吧。”陈淮抬抬手,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恙,最后落在了他笔直匀称的小腿上面。   陆诀看着陈淮那赤裸的眼神,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他眉头皱了皱,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沈恙手法利索地分切好了蛋糕,然后装好蛋糕一一送了出去,难免不会被有心人顺势揩点油,陈淮有几个朋友是社会人士,自然也不顾什么礼节,等沈恙送蛋糕过来的时候,就想抓着人的手,笑得十分的露骨。   沈恙半推半就,巧妙地避开了他们,将蛋糕送到了陈淮左边的那个人手里去,“给,客人端好。”   沈恙眼波潋滟,他送蛋糕的时候是把水果刀反握在手里的,也没人觉得不妥,这人伸手的动作僵了一下,沈恙便将蛋糕往前送了一些。   “接啊高盛,怎么看见美人儿就走不动道了?这毛病得改改。”身边的陈淮不明所以,伸出了搂住了‘高盛’的胳膊笑呵呵地调侃道。   叫‘高盛’的年轻人这才伸出手去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沈恙,不是像他们那样的打量,而是一种戒备的态度。   双方的手相触,眨眼间蛋糕就被‘高盛’掀翻在了地上,沈恙反应也快,他反手握着水果刀冲着‘高盛’的颈脖划过去,‘高盛’往后一仰,只被刀子划破了颈脖的表皮。   身边的陈淮都还没被反应过来,就被‘高盛’掐住脖子挟持在了怀里。   “啊啊啊诶诶诶……”陈淮一阵吱哇乱叫,现场瞬间乱成了一团。   沈恙收起了温笑的模样,冰冷的眸子盯得人后背发凉。   “别过来!蓝星的特务。”‘高盛’全然戒备,狠厉地盯着面前的沈恙。   沈恙后退了小半步,房间的门被暴力踹开,从外面涌进来了好几个身着警卫服的人。   “小美,怎么回事啊,高盛,你这是做什么啊?”陈淮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好好地两个人怎么就针锋相对了,‘高盛’怎么就把他挟持起来了??   沈恙皱眉,副官走到他身边来,“上将,他是陈将军的小儿子,要首先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岑副将,这怎么回事啊?唉啊啊啊,疼疼疼……”陈淮想挣脱‘高盛’的束缚,却被掐得更用力了。   岑副将出言安抚:“陈少爷不用怕,你的这位朋友是我们正在追的逃犯假扮的,我们会救你的。”   “你们是听不见吗?放我离开,放我的同伴离开!”‘高盛’情绪略显激动,他脖子上的划痕处流出了蓝色的血液,表情狰狞又凶狠。   角落里陆诀紧张地看着和他对峙的沈恙。   沈恙将水果刀的刀柄夹在了指缝,然后举起了双手做出了投降状的姿势,“不用激动,我们放你走就是了。”   说完沈恙张开十指,让水果刀滚到了地上,发出脆响。   其他人已经被司法部的人组织到了角落里的安全地带。   现场安静着,在等这位虫族入侵者说话。   “你,真的?”见沈恙都卸掉了手里的武器,‘高盛’挟持在陈淮脖子上的手松了一些。   陈淮得以喘过气,当下激动大喊:“岑副将救我,救我啊!”   他这一喊又把人喊得紧张戒备了起来,‘高盛’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又用上了力度,沈恙觉得无语,他不留痕迹地抿了一下唇。   ‘高盛’就说:“你让他们,把枪都扔在地上。”   沈恙看着陈淮都要被掐得背过气去了,于是妥协道:“你收点力,把你手头唯一的筹码掐死了你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说完他抬了抬手,身后的警卫们就一一卸下了武器。   看着‘高盛’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他又微微侧身说:“我带你出去?”   沈恙做出了领路的姿势。   ‘高盛’哪儿能放过这个机会,他逼迫着陈淮往前走了小半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恙。   沈恙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威胁,穿着裙子和细高跟也让他行动多有不便,而且他身边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快速得到的武器。   大概是这样的错觉才让‘高盛’的戒备心松懈了一些,他用膝盖顶了一下陈淮的大腿,示意他往前走。   陈淮被吓得腿都软了,被这么一顶险些稳不住,他两腿踉跄了一下,带着身后的‘高盛’一起往前了小半步。   沈恙冰冷的眸一眯,看准破绽,抬起右脚就往‘高盛’的头上扫过去,像一阵凌冽的风刮过来,‘高盛’不躲的话只怕要被这一脚踢成脑震荡。   他挟着陈淮仰下腰,裙摆从‘高盛’眼前划过。   沈恙手快地将裙摆往上一撩,伸手就摸到了绑在腿上的手枪,等‘高盛’站直身,子弹已经从沈恙的枪里射出,直直地射在在‘高盛’的肩膀。   陈淮也不是蠢,感受到身后的人跟不上力了,他曲起手肘一个后击狠狠地捅在了‘高盛’的肋骨。   ‘高盛’吃痛,松开了手,再抬起头的时候,沈恙的枪已经抵在他的额头了。   “杂碎。”沈恙扯了一下唇角,他嘴上这么说,眼神也的确和看杂碎一样,蔑视万物的态度让谁都不爽。   ‘高盛’冲他呲牙,脸上的伪装逐渐淡去,变成了蓝绿色的皮肤,而他受伤的肩膀却在源源不断地滚出绿色的血液。   副将他们急忙走过来扣住了‘高盛’的肩膀。   “上将,您辛苦了。”岑副将对沈恙行了一个军礼。   沈恙点了一下头,看向了被警卫和陆诀扶着的陈淮,他走上前去对陈淮微微一笑,“陈少爷,受惊了。”   陈淮现在就不是受惊了,他现在是受宠若惊了,他被这位美人救了下来,还得了他独一份的关心,“啊不不不,多谢你。”   “你们送他去医院吧,其他人留下来接受盘查。”沈恙的笑真的是摆弄出来的,他上一秒对陈淮笑完,下一秒就收起了笑意,转而冷冰冰地对陈淮身边的警卫吩咐。   警卫领命,扶着陈淮离开了。   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听见里面陆诀的声音:“老师,您没受伤吧?”   他愣了愣,陆诀的老师?   那位蓝星年轻的美人上将?   ——   这边的盘查是很简单的流程,也就是做个笔录而已,沈恙全程没离开过,他抱着双臂看着这群年轻人。   这些人看他的表情早没了最开始的那种露骨,全都变成了不敢直视的敬仰,他们知道了沈恙的真实身份,便都怕起了他。   这边陆诀做完笔录以后,沈恙走向他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寿星都送医院去了,他们再留下来也没意思了。   所以陆诀回道:“等下就回去,老师您什么时候回家?”   这个点对于沈恙来说就算是加班了。   沈恙看了一下时间,倚在门框上的他站直了身,“走吧,一起回去。”   这边已经没沈恙什么事了,再留下来只怕会看见他不想看的人。   就这样陆诀坐上了沈恙的车。   沈恙这次出任务没坐那辆自动驾驶车,而是自己开车的,他坐上了驾驶座,把裙摆往旁侧一撩,露出一半多裹着黑丝的大腿,最后将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   副驾的陆诀又想看他又害怕被发现,所以这样偷偷来回瞄了沈恙好几眼。   把开车的沈恙都逗乐了,他看了一眼陆诀,说:“没见过?”   “没见过老师这样。”陆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沈恙笑,女装更多是因为出任务方便,他一直都不觉得这个被人知道了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所以面对陆诀直白的眼神,他也并没有什么不适。   反而调侃:“为什么叫我小美?”   没想到沈恙记着这件事,少年陆诀有些面红耳赤,他也是实诚,沈恙问,他竟也扭捏着如实告知:“因为老师您这样很美。”   还很辣。但陆诀不敢说。   沈恙又笑,他双手握在方向盘上面,仪态端正,“也就是他挟持的人质是陈淮,如果换一个人,你今天就不会觉得我美了。”   他的意思大概是说,他是看在陈淮父亲的面上才愿意和入侵者对峙的,否则他大概会采取什么极端措施,这样受伤的就不止入侵者一个人了。   陆诀觉得他美,是他愿意给他们展现出温柔知性的模样,事实上,这位上将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人。   “如果是学生,您也会这样吗?”终于,陆诀忍不住问出了他的心里话。   沈恙偏头看了他一眼,竟真从他的眼里看出了认真的态度,他又没有孩子,现在养一个崽还是十多岁捡回来的,陆诀这样问他,莫不是在渴望……关爱?   也是,陆诀那么小就没了父母,难免会从他这个监护人这里找点亲情慰藉一下,他便回应:“你不会做让我不省心的事情,对吧?”   “是……”沈恙的回答也是在避开他的问,这样让陆诀不怎么开心。   沈恙随口夸道:“真乖。”   好在他们的车也顺利回到了别墅,他们才没有继续沉默下去,沈恙在门口停了车,让陆诀先下车,他自己去将车倒进了车库。   回来的时候,陆诀还站在门口等他,沈恙踩着高跟鞋走路,地面哒哒作响,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沈恙走过去摸了一把陆诀松软的头发,说:“走吧。”   他走在前面,先回了别墅,陆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摇曳的柳腰,眸色不觉隐晦了一些。   ——   好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云雾缭绕,热气腾腾,蒸得陆诀躁动不安,脚踩在浅水洼里面都是温热的,陆诀觉得热,眉睫上挂着雾珠。   他的眼前是层层白纱遮挡,隐约他听见前面有人声,他便顾不得热,急忙掀开面前的白纱往前面走。   白纱轻柔,风吹过就将几近透明的薄纱吹到了陆诀脸上,像是妖精的手把他留在了原地,陆诀怎么也出不去,他一急,便唤了沈恙一声:“老师……”   前方像是有什么在呼唤他一样,他将缠在身上的薄纱扯开,费劲往前面走去。   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前方有什么,他只能听见前面有人声,可是那是谁的声音都不知道。 第15章 女仆裙的沈恙!   脚下是不平展的地面,有些硌脚,刚过脚踝深的温水也牵绊着他的步伐。   越往前走便越热,陆诀受不了,便扒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好在要走到头了,细纱朦胧,他加快了脚步,终于撕开了最后一道屏障。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血脉喷张,所有欲.望都往腹下聚流。   这是一处温泉池,水刚没过人的腰线上面,为什么他一眼就看出了深浅,因为池子里有人!   是穿着白天那套女仆裙的沈恙!   大概是晚上沈恙洗完澡,穿着浴袍就下了楼,浴袍只遮住了一半的腿,陆诀刚好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了他,陆诀现在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了,他的脑子里只记得那一双白花花的大腿。   所以现在温泉池里面的沈恙也露出一双笔直匀称的腿,他整个人被热水蒸得白中透粉,清冷的脸上露出陆诀从没看见过的情.欲。   女仆裙被浸湿,黏在沈恙身上,只将他的细腰勾勒得更加明显,颈脖光裸,如天鹅颈一样,上面黏着几缕黑色发丝,他仰头望着陆诀,眼神迷离又妩媚。   陆诀被吓得后退了小半步。   沈恙浑身都透着粉,水渍挂在他身上,眼睛湿漉漉的,眉睫打颤,眼尾也附着薄红,双唇红润有光泽,唇尾的血痣越发的勾引人,一副等着让人欺负的模样。   他看见了陆诀,薄唇一张一合地唤他:“陆诀,过来。”   声音轻柔,嘴角的痣愈发诱人。   陆诀不知道这是梦,他只知道他没见过这样的沈恙。   当下他并没有动弹,也没有选择离开。   然后他就看见沈恙撅眉,说了一句:“老师在叫你。”   他这一句就有一些平日里的味道了,鬼使神差,陆诀迈步靠近,脚下步子有些凌乱,磕磕碰碰,像是醉了酒的昏君。   刚靠近了池边,沈恙就向他走过来,伸出手把他一起拉进了水池,沈恙呛了一口水,闷声咳了好几声,往后退到了池壁靠着,他不敢离得沈恙太近。   因为他发现,他已经可耻地起了反应,还是对他的老师。   “你躲我呀?”沈恙哼哼地笑了两声,往陆诀靠近,硬是把陆诀逼得进退不得。   “老师,这样,这样不对……”他想说自己的感觉不对,这不是作为被监护人该有的反应。   沈恙却笑,有几分愠怒:“怎么不对?你不喜欢吗?”   他撩开裙摆,把陆诀推到了台阶上坐下,然后整个人都跨在了他身上,陆诀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沈恙裙子里面居然什么也没有!   他脑子嗡嗡作响的时候,沈恙却已经拉下他的裤子坐了上去。   温暖包裹了他,两人同时发出喘息。   “你喜欢我这样么?”沈恙双手撑在他胸膛,软腰起伏着。   “老师……嗯,老师……”陆诀眼泪都爽出来了,禁忌感裹着他的全身,让他隐忍不敢大声喘息,只好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沈恙,期望得到回应。   沈恙矮下身去吻他的泪,长发散在了他的脸上,酥酥痒痒的,沈恙问出了他心里的疑惑:“在想为什么我和平时不一样了?”   “唔嗯……”陆诀艰难点头,神情餍足。   沈恙摇动腰肢,附在他耳侧笑:“因为这是你的梦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   陆诀眼睛瞪大,眼前的一切开始像烟雾一样退散。   “老师!”这一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陆诀‘腾’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汗渍顺着额角淌下,后背全是汗水,黏着他的睡衣,仿佛刚刚真的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   他掀开被子低下头,下面的反应让他清晰的认知到,他第一次的做梦对象就是他的老师。   他!大逆不道。   梦里的真实感让他到现在都还在回味,包裹住他的温暖就像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大口喘息,手抓在被子上,手背上青色的脉络分明,疯了,他真的疯了。   “吧嗒”一声传进来,房门被打开,紧接着房间的灯也被打开。   外面探进来了半个身子,沈恙的声音紧跟着传进来:“大晚上的叫我做什么?”   真是赶巧了。   沈恙被司徒岚叫醒处理了一份加急文件,然后下楼喝了一杯水,刚走到陆诀的门口,就听到陆诀急促地喊了自己一声。   沈恙疑惑,却还是来到了陆诀的房间。   他裹着睡袍,睡袍刚够遮住大腿的一半,一双白皙紧致的腿露在外面,头发微乱,散在肩头,神情倦怠,一向凛冽的五官有些柔和,不说和陆诀的梦里一样,至少,至少有共通之处的。   陆诀有一瞬间的惘然,但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他现在下身那鼓鼓囊囊的小帐篷是没有任何遮挡的!!   很难不让人第一眼注意到,沈恙果然也垂眼瞥了一眼。   陆诀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慌张地看向了沈恙,结结巴巴:“老,老,老师,我,我,这个……”   脸瞬间红透了。   “嗯哼。”沈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关上了他房间的门。   ‘嗯哼’是什么意思?陆诀跪直了身想留住陆诀去解释,可面对的只有冰冷的门板,还有湿黏的内.裤。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沈恙听到自己喊他了,也看见自己精神的下/身了,这怎么也没办法往好的方向想吧?!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做过这种梦,哪怕班里的同学拉着他去看什么小电影,他也没反应,怎么今天就是被沈恙抱了两下,就做这种梦呢?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身边多多少少也有喜欢自己的女生,蓝星对女子的教育就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可以热情大方的表现出来,所以陆诀不止一次被堵着告白过。   而且有些大人物,因为他是沈恙的学生这一层身份,也没少往他这里塞好处,其中就不乏漂亮的男男女女。   但这些都没有勾起陆诀的兴趣,有一些太过的甚至让他反感厌恶。   梦里的沈恙不也是他讨厌的那种么?怎么自己就偏偏对他……有感觉呢?   这个时候的陆诀是敬重沈恙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沈恙的依赖与喜欢都源自于沈恙是长者,是照顾他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监护人。   但是今天才发现,这种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质了……   下身涨得他难受,陆诀也没办法再胡思乱想了,只能先去浴室处理一下了。   然后处理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沈恙,他怎么也赶不走,最后还是拧动了冷水开关。   ——   第二日沈恙睡到了九点多才起床的,他套了一件白衬衫在身上,外边搭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毛线外套,下半身穿着短裤,随意的扎了一下头发就下楼了。   楼下陆诀正在收拾餐桌,听到了陆诀下楼的声音,他浑身都警觉了起来,耳根子都不觉竖了起来。   陆诀慌乱转身,看向楼上的沈恙,“老,老师,您还没上班……”   沈恙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和发红的耳根子,没忍住笑了一下才说:“昨晚加班出任务,许了我一天假,怎么?不想见到我?”   少年昨晚上喊着他做了梦,这个时候的陆诀是最好逗的,沈恙在这里都还是真心把陆诀当自家人看的。   直到后来他开始频繁做那个梦,陆诀的身世也隐隐有了眉目,才让沈恙开始疏远甚至讨厌陆诀的。   “没有,想见的……”陆诀停下了收早餐的动作,他很早起来为沈恙准备好了早餐,方才他起床见早餐没有动,以为是沈恙没来得及吃早饭,原来是沈恙今天休息才没有吃。   怕沈恙提及昨晚的事,陆诀就看向沈恙,说:“老师,早饭还是热的,您来吃吧。”   沈恙拢了一下外套,踩着拖鞋走下了楼,他很自然地走到了餐桌边,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倚靠在了餐桌边,然后端起一杯牛奶抿了一口,掀眸看他问:“今天没去上课?”   陆诀摇头,如实相告:“学校今天运动会,学生不想去。”   “运动会怎么不参加?读书的时候不就是这点娱乐活动么?”沈恙半坐在餐桌的边沿,一双腿支着他的上半身,笔直又漂亮的双腿很难不吸引人的目光。   陆诀看了一眼便慌乱地别开了眼,轻咳了一声解释:“因为不太喜欢那些项目。”   “运动会无非就是跑跑步,做些体育游戏,好像是没什么意思。”沈恙比较认可这一点,当年他上学的时候也会躲运动会,但是那个时候他会找其他的乐子玩。   他觉得陆诀应该也会有喜欢的事情,所以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问他:“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枪击,学生在游乐园的射击游戏那里能够一口气打完所有的气球!”提及喜欢又擅长做的事,陆诀难免有些自豪,说话间都不自觉充斥了一些骄傲的语气在里面。   他这个年纪有这样的爱好倒也不意外,又因为沈恙的身份,这些年的耳濡目染也足够培养他的兴趣了。   沈恙今天难得休假,又来了兴致,便站直了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迹,回头拿起了抽屉里的手枪,对陆诀说:“跟我来。”   他领着陆诀来到了后院,这里以前是一片荒废的花园,在陆诀的打理下,也算有了几分生气。   沈恙看着院墙上的玫瑰,拉了一下手里手枪的枪栓,然后扔给了陆诀说:“瞄准最高的那一朵,试试?”   陆诀对自己的枪技一向很自信,他双手握着手枪,眯起了一只眼,“砰——”   可惜,那朵娇艳的玫瑰花只被子弹擦过了边。   “不是的,老师……”陆诀看着这样的结局也很意外,他急忙看向沈恙要解释,沈恙却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似的。   他从陆诀手里接过手枪,拉动了枪栓说:“想知道为什么这次不可以吗?”   沈恙看着陆诀说话,却对着那朵玫瑰花举起了右手,随着“砰”的一声,陆诀看过去,那支玫瑰花完好无损,但是子弹打中的是它的枝梗,花连着枝梗从墙上掉落下来。   陆诀眸孔一缩,眼睛都不觉瞪大了一些。 第16章 真狠心呀,姐姐   沈恙可是连瞄准都没有做的,就这样看似随意的一枪,却完美的命中了目标。   “因为玩具和真家伙始终是有手感差别的,我第一次用枪的时候是七岁,那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当时就想呢,这玩意儿真好使啊,一枪下去,瞄准了就能毙命,打歪了还能折磨对手,后来我就开始接触各种枪支,你看到我有这样的技术,只觉得我厉害,却猜不到我练了多久。”   沈恙自诩对陆诀的照顾并不多,教给他的有用的知识也没有。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真的想教会陆诀如何用枪。   他把枪又扔给了陆诀,说:“而且你握枪的姿势并不完全对。”   “你握好我看看。”   陆诀便用自己掌握的方式握住了枪,沈恙走到他的身后,伸手给他调整姿势,陆诀这个时候才刚过沈恙的肩膀,正好可以被沈恙圈在怀里。   身后的人靠近他,海风吹过来,把沈恙的长发落在了陆诀的颈侧,陆诀感觉到心跳在加速。   清香馥郁,他一直觉得沈恙身上总有那总很淡的冷雪的味道,雪是没有味道的,但是陆诀认为这就是雪的味道,很舒服又很清冷冰凉。   沈恙指导着他的握枪姿势,教他怎么瞄准目标。   察觉到陆诀走了神,沈恙就冲他的耳根吹了一口气,看见陆诀瑟缩了一下脖子,沈恙轻笑出了声,“走神呢?”   陆诀红了耳朵,摇头否认:“没,没有……”   有没有陆诀自己知道就行了,沈恙也不决定拆穿他,他声音放冷了一些,“试试。”   陆诀紧握着枪,随着一声枪响,这次被瞄准的那朵玫瑰还是没被打落,但是子弹是从花心上方穿过的,很明显有了进步。   沈恙拍了拍他的脑袋,夸赞:“还不错,多练练就会有效果了。”   他说着走去了院墙边,把自己打落的的那朵玫瑰花捡了起来。   然后走过来别在了陆诀的胸口口袋里,“奖励。”   他拍落了手上沾染的泥渍,错开陆诀往别墅里面走去了。   后来陆诀想起了今天,写下:那天他是兴致来了教我用枪,他用枪随意地打落了一只玫瑰送给我,我却觉得那颗子弹射中的是我的心脏,玫瑰花就是心动的讯号。   我喜欢上了我本该敬爱的老师。   或许我本该就是爱他的,只是我太迟钝了。   ——   所以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车里的沈恙回忆完,烦躁地抓了一把长发,柔软的青丝从指缝里面钻过去,月亮光特别明亮,他烦得没有一点睡意,就从车里摸出了一包烟,然后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   他不怎么抽烟,偶尔烦得厉害的时候才会抽两支,但是现在一个陆诀就烦得他抽了两支了。   烟雾缭绕,星火点点,上将一晚上没睡,别墅阳台,陆诀盯着海边的车,也是一晚上没有睡。   他其实有一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老师会突然对他变得冰冷,会想要抛弃他,他不是没想过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沈恙的耳边说了什么,但遗憾的是,沈恙就是突然变得这样的。   但是没关系呀,就算是这样,他也只要沈恙,哪怕沈恙要杀他,他也只允许沈恙的身边只有自己。   ——   这一次沈恙大概是真的不想看见陆诀了,他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就算是衣服或者一些重要的文件,也是差人回来取的。   光脑也拉黑了和陆诀的联系方式,陆诀意识到,沈恙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思念堆积,差点逼疯了人。   ——   这天。   “上将,在这一批服役新兵之中,我们通过考核选拔,以及素质排查,选出了三十个优秀新生,这一批新生潜力巨大,统帅的意思是可以着重培养一下,您看需要您亲自带吗?”岑副将递交上了三十新兵的个人资料给沈恙。   沈恙坐在办公桌后面随意地翻看了两下。   正好他这些日子不想回家,不如去部队找点事情做。   “可以,你去安排吧,到时间我会到部队来的。”既然是新生训练,那么就不止新生是封闭式训练管理了,连带着他们的教官也应如此。   岑副将接过沈恙递过来的资料,又说:“还有陆少将今天又送了一件东西过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兜里摸出一个方形的礼盒。   早之前沈恙就开始陆陆续续收到陆诀送过来的东西,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剥好的水果,总之花样百出,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扔进了垃圾桶。   今天的礼物是用比较昂贵的丝绒礼盒包装的,猜不出里面是装的什么。   “扔那边垃圾桶吧。”沈恙看都不看一眼就吩咐。   岑副将犹豫了一下,迟迟不动作。   沈恙便抬起头看他,神色冰冷:“怎么?”   岑副将急忙单膝跪下,着急解释:“少将的意思是,如果您不收下,下次他就把他的手送过来。”   沈恙都被逗乐了,他站起身扯了一下嘴角笑:“他威胁我?他拿他的命威胁我?哈,哈哈哈……”   “他不知道我每天都盼着他死吗?他拿死威胁我?”上将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转而命令岑副将说:“扔了,你去告诉他说我看都没看就扔了。”   上将的态度坚定不容质疑,既然沈恙都这样说了,岑副将也没有再劝说的必要了,他站起了身,将手里的礼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对着沈恙行军礼:“属下告退。”   岑副将抱着那一沓新生资料离开了办公室。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上将似乎和陆诀冷战了很久,或者说是上将的单方面,冷战?   办公室里,沈恙看着静静躺在垃圾桶里的礼盒,骂了一句神经病。   这时候光脑弹出连接请求,看了一下请求人的备注,沈恙缓了缓心情接下。   “上将,前两天您安排我们找的合适的夫妻,这边已经有三对人选了。”那边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语气比较谄媚。   沈恙揉了揉太阳穴,靠坐在了椅子上说:“你说来我听听。”   “好的。”对面顿了顿,似乎在翻阅资料。   随后开口:“第一位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去年女方被查出无法生育,所以两人一直希望能领养一个自己的孩子。”   “第二对呢,他们的孩子被诊断出先天性疾病,去年已经去世了,妻子也因此一蹶不振,男方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孩子领养。”   “第三对是一对老夫妻了,他们的孩子死在了战场上,所以也是希望能再有一个孩子。”   “三个家庭都是比较富庶的,我把您这边的情况告知给了他们,他们也都表示会好好对待他的。”对面说。   沈恙睁开眼,看着桌面上的信封,心里五味杂陈的。   “可以,到时间等我联系你吧,你再多找一些合适的人选,这件事我让他自己做定夺。”沈恙直起腰将桌面上的信封拿到了手里。   这封书信上面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信封上面就四个大字:沈妍绝笔。   真狠心啊,姐姐。沈恙拆开信封想。   “沈恙你好,我是姐姐,如你所见,这是我的绝笔信,她叫沈悦,是我的孩子,从现在开始,你是她在这个宇宙唯一的亲人了,请善待她。”   信写得很匆忙,字体乱得都不像沈妍的笔迹了,如果不是沈悦脖子上戴着沈妍的怀表,大概沈悦就要被司法部的人带走了。   沈恙的过去并不风光,整个家族除了沈妍再无一人善待他,他是家族唯一的一个私生子,他的母亲死于被父亲沈州始乱终弃后的那个冬天,他被弃养在母亲去世的第五年。   那时候蓝星面临巨大危机,家族在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抛弃沈恙,搬到了其他星球去。   只留下了七岁的沈恙。   后来沈恙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宇宙对他的名字都有所耳闻了,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他十七岁那年,家族早已经在那场危机中一蹶不振了,沈妍被嫁给了一位商人稳固家族势力,但抵不过家族的衰败速度,他的父亲带着一家族的人回到蓝星。   来找到沈恙,并要求沈恙赡养他。   沈恙那段时间因为要陪同司徒岚争夺继承权,一言一行都在监视之下,便对此事视而不见。   哪知道沈州并不罢休,开始大肆宣扬沈恙没有做过的事,说这样的人不配为蓝星的上将。   赶巧的是,那天记者们把沈州围在中间,听沈州编排沈恙没做过的事的时候,继承权也顺利落到了司徒岚手里。   上将赶到现场的时候,沈州正携领着几个儿女亲戚和新娶的妻子在记者的围堵中声讨沈恙,语气亢奋激昂,仿佛沈恙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冷眼看着沈州,气场浑然而成,他往前走,人群便自觉地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沈州看见了沈恙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沈恙和他的母亲长得很像,特别是沈恙如今留着长发,有一瞬间他以为是沈恙的母亲化作厉鬼来索命了。   但是其实差不多,沈恙今天也是来索他的命的。   原本有些心虚的沈州,立马就被沈恙手腕上那昂贵的手表吸引,这让他失去了理智,声讨的声音更大了。   “我们供他吃穿,把他养大,他现在就任由我们在别的星球受苦,丝毫不顾及亲情,我可是他的父亲啊。”他当着沈恙的面也能面不改色地编排虚构不属实的事,声泪俱下,演技十分精湛。   沈恙身上还穿着白色的上将军服,脸上的稚气未退却,但是他的许多事迹却是整个蓝星都有目共睹的。   “说完了么?”沈恙扫了家族的人一眼,表情冷得吓人。   那些人被沈恙盯得后背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当然没有,不管怎么说,你必须尽到你赡养的义务,你得,得给我钱,不然你的母亲——”话都没说完,一声枪栓被拨动的声音打断了沈州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沈恙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枪,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抵在了沈州的脑门上。 第17章 你也配提母亲的名讳么   沈州眸孔一缩,来不及呼救。   随着一声枪响,子弹穿过沈州的脑颅,额心立马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从里面飞溅出来,上将的半张脸都沾上了斑斑血迹,血珠挂在沈恙密翘的眉睫上,白色的上将服饰也没有幸免。   于是这位不尽责的父亲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和地面相触,发出巨响,这位为家族出头的人,死后倒地的时候连来抱住他的人都没有。   场面惨不忍睹,而这位上将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杂碎。”沈恙眉睫抖了一下,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缓缓启唇:“你也配提母亲的名讳么?”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枪上面的血迹。   然后掀眸看向其他的几位亲戚,说:“外来者诋毁上将名誉,交由司法部扣下。”   顿了顿,他凉眸慢慢扫过周遭想拍照却又不敢拍的记者,补充:“你们有异议么?”   这哪敢有?这可是连自己的亲老子都敢崩的人?!   “对对,对,上将一生清白,怎么会是他们口中的这种人,一定是蓄意诋毁,把他们交给司法部关起来!”   “关起来!”   ……   有第一个发声了,便有其他人跟着附和。   “父亲泉下会保佑你们早点去团聚的,哥哥,不必伤心。”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跪在沈州身边哭着摇晃着沈州的胳膊,看起来倒真像那么一回事了。   沈恙扯了一下唇角,用讥讽地语气说话。   “沈,沈恙,你杀了你的父亲,你不得好死!你要下地狱!”他父亲的新欢反应了过来,跟着跪在了尸体旁边痛哭流涕。   沈恙歪了一下头,不耐烦地说:“那可要让您失望了,想我死的人数不胜数,他们都恨不得让我下地狱,但是都不例外,我让他们先我一步下了地狱,你们想我死,不如一起去地狱等我吧,和他们一起等我死,总归是不孤单的。”   上将的话让人倒吸凉气,唏嘘不已。   司法部的人很快挤到人群中间来,扣走了来闹事的这些亲戚,沈恙觉得事情算是解决了。   身边却又突然响起了一道相机拍照时的“咔嚓”声。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人群中尤为突兀。   沈恙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位长相贼眉鼠眼的记者,被发现以后他也慌张了起来,着急忙慌地打开相机,将里面的储存卡取了出来,就要当着沈恙的面折断它,来表示自己没有保存任何今天的画面。   却被沈恙抢先一步拿走了手里的存储卡,沈恙捏着卡看了一会,然后对记者露出实在不友善的笑,“一手资料呢。”   “不不不是的,上将,我现在就销毁照片!”记者吓坏了,急忙找补。   沈恙却摇头,“不对,你没有犯错,明天的头条新闻就这么写,写蓝星沈恙上将,大逆不道,杀兄弑父,不讲亲情,应该被人人唾弃。”   “最好再配上今天的照片,这一定是一篇大新闻,哈,哈哈哈……”沈恙把储存卡扔在了记者的脸上,他自己脸上的血渍还没被擦净,就算是白天,这位上将也给人一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的错觉。   他那时候年轻,犯病都是当着人多的面犯的,这件事还是刚上任的司徒岚出手解决的,以对方是外星偷渡者为名,加上他们的确有乘坐外星飞船的船票,多数人也只能将信将疑。   现在让沈恙回忆起来,当时他就应该顺着他们的意思来,等后来再找个没人的地方,统统折磨一遍然后埋了更省事。   而沈州毕竟是沈妍的亲生父亲,后来沈妍来接走沈州的骨灰盒以及那些亲戚的时候,沈妍和沈恙起了争执。   沈恙直接表明,如果不是看在沈妍曾经对他照顾有加的份上,那沈妍来接走的就是所有人的骨灰了。   沈妍觉得他疯了,这和她记忆中的沈恙不一样,她说她记得沈恙很乖很乖。   ——   没想到过去了六七年,沈妍却死在了战争中。   她的女儿沈悦才四岁而已。   拿着沈恙的照片在蓝星到处找他,只能说幸好沈恙在蓝星的知名度算高,小丫头并没有在蓝星流浪太久。   当初沈妍说他疯了,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乖张的沈恙了。   “可是姐姐,你和他们走的那晚不是也没有叫醒我么?”那晚全家上下十几口人搬迁,他没有丝毫地察觉,他们该是有多小心翼翼啊。   沈恙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声音是泛哑的,竟也从中嗅出了酸楚的味道,继而将信纸折好塞回了信封,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合照,那是他和沈妍的。   这张照片拍在沈恙最快乐的那段时光,沈妍无非是拿准了沈恙会为这张照片动容心软。   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在这张合照的份上,沈恙的确不会对这个半路出现的侄女有半分怜悯之心的。   肯花精力为她寻求一个富庶的寄养家庭,应该就是沈恙最大的让步了。   “舅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小女孩说话都还不利索,喊沈恙的时候语气奶呼呼的。   沈恙收好了信封,抬起头看向门外,助理牵着沈悦的手慢慢地走了进来。   “舅舅,要舅舅。”沈悦觉得沈恙好看,便想一直黏着沈恙。   但沈恙终究是有自己的事情做,身边总养着一个女孩儿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对于要给沈悦找到寄样家庭的事迫在眉睫。   “嗯,找舅舅做什么?”沈恙站起了身,小沈悦站在沈恙脚边张开了双臂,等着沈恙把她抱起来。   沈恙倒是也惯着她,竟然真的矮下腰把人捞进了怀里。   “舅舅,香香。”沈悦和她的妈妈一样,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沈恙看着她就会想到沈妍,所以也不怪沈恙会偏宠沈悦。   沈恙哄着人,对助理招了招手,等助理靠近了他,沈恙就凑到了助理耳边小声说:“今晚我带沈悦回别墅一趟,明天我要去见她的寄养家庭,你把我明天的行程都推了。”   “是。”助理也小声的回应,他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沈悦,今天都做了什么?”沈恙让沈悦坐在自己腿上,不知不觉中,他就想起了沈妍当年也是这么抱着他的,她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呀,吃了什么呀……   沈悦嘟了嘟嘴,认真回想:“助理哥哥带我,去买衣服啦,还次了,小蛋糕!”   沈恙神色复杂,挤出一个比较温和的微笑给沈悦,“你妈和你说过舅舅是什么样的人么?”   “舅舅,好人!妈妈说,舅舅是好人。”小沈悦看不见沈恙眼底的落寞,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就说这些无用的?舅舅本来就是好人。”沈恙刮了一下沈悦的鼻子,然后让她自己在办公室里捣鼓了。   上将处理完公务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他抬头去找沈悦的身影,就看见沈悦已经卧在沙发里睡着了。   小姑娘睡得很安稳,和沈恙刚看见她的时候有很大的差别,那时候沈悦脸上脏兮兮的,穿得也破破烂烂的,现在倒是又像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公主一样了。   他上前去把沈悦捞进了怀里,打开门走出去,就和迎面走过来的助理对视上,助理小声说:“行程那边都安排好了。”   沈恙点了点头,怀里的人睡得很安稳,并没有要醒来的痕迹,“你去把给她买的衣服放到车里去。”   助理便退了下去。   沈恙带着助理和沈悦在外边吃了饭才回去的。   所以要回别墅这件事他一字都没和陆诀说。   他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沈悦进了别墅,一楼一个人也没有,他就抱着沈悦上了二楼,打算把沈悦安排在他房间的隔壁。   但是上将上楼的动静不小,楼上的人耳尖的听到了动静,光着脚从房间跑出来,飞快地来到了二楼,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下来:“老师!老师是您回家了吗!?”   他之所以问一句,还是担忧回家的是来取东西的助理。   直到真真切切地看见了沈恙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二楼。   陆诀的表情便由欣喜转变成了疑惑,接着就变成了震惊。   陆诀下楼的动静很大,吵醒了沈恙怀里的人,迷迷糊糊间她睁开了眼,没看清眼前的人,只凭着本能唤了一句:“爸爸……”   沈恙看了陆诀一眼,然后弯下腰将沈悦放在了地上,伸手揉了揉沈悦的小脑袋温柔哄道:“沈悦乖,先进去睡觉,我一会儿过来看你。”   小沈悦十分听话地点头,揉搓着眼睛自己走进了房间。   沈……月?   姓沈?   那一刻,陆诀宁愿自己是聋的。   看着沈悦爬上了床继续睡了过去,沈恙就轻轻地关掉了门。   这样温柔的沈恙是陆诀从来没看见过的。   “她是谁?”陆诀站在沈恙的对面质问。   沈恙瞥了他一眼,并不想搭理他,他就像是没看见陆诀一样,错开他准备下楼去把沈悦的衣服拿进来。   但是陆诀手快地拽住了他的手腕,眼圈瞬间红了大半,他还在喋喋不休:“老师,她是谁?”   沈恙回首,看着他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些天陆诀去做什么了,竟然又给他一种长高了的错觉,他反问:“那么我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   他不以为然的态度要逼疯了陆诀,陆诀拽着沈恙手腕的那只手力度越来越重,最后竟然拽着沈恙就把他拽进来旁边沈恙的房间。   沈恙完全是被动方,他被扣住了双腕压过头顶,整个人被陆诀压在门板上,陆诀屈起膝盖抵在他的腿间,红着眼圈问:“她姓沈!?是什么时候?是三年前你出差的那三个月?我说那三月怎么一点都联系不上你,原来是去生孩子了吗?” 第18章 父凭子贵的戏码   沈恙挣扎了一下,但是陆诀这次是用了巧劲的,一时间沈恙还有些挣不开陆诀的束缚。   而听到陆诀这么说,他也就知道陆诀是生了误会的心。   瞧着陆诀疯癫的模样,沈恙觉得好笑,如此他便就计道:“是呀,就是那三个月,怎么了陆诀?怎么就要哭了呢?”   沈恙不及陆诀高了,只能微微仰起头看着陆诀的眼睛冷笑,陆诀在得到沈恙的那一句肯定以后眼泪便唰的一下掉了出来,接着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滚,兜都兜不住。   “为什么,你和谁?为什么我毫不知情?”陆诀到现在都不肯相信,他还是在质问沈恙。   理智冲昏了头,陆诀几乎忘却,沈恙最讨厌别人用质问的语气问他话了,况且陆诀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他的呢?   沈恙果然厌恶地拧了一下眉,他冷眼看着陆诀发疯的样子,眼底的薄凉刺得陆诀心脏疼。   “陆诀,我孩子都三岁了,你还在问为什么,真是天真得可爱。”陆诀哭起来的确是赏心悦目,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好看,哭的时候眼圈泛了红,都不知道他那眼泪哪儿来的那么多,也就他哭的时候沈恙才对他有那么点怜爱。   觉得刺激得还不够,沈恙接着说:“况且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呢?真觉得老子要给你艹是吗?”   陆诀松开了沈恙的手腕,知道自己言语上惹了沈恙不快,便抓着沈恙的手慢慢地跪在了沈恙跟前,他垂着头把额头抵在沈恙身上,声泪俱下,示弱:“老师,不是的……呜呜呜……”   他抓着沈恙的手哭,卑微极了,“老师,我爱您啊,因为我爱您啊,您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呢?您为什么不愿意多爱我一点……呜呜……”   这次陆诀哭得倒是真切了,但是未免也真切过头了,双手都在止不住的打颤,每一道呼吸都是艰难的。   “求您……求您说那个孩子不是您的……”陆诀这次是真的慌了,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在这里,就算沈恙不喜欢他,但是自己也会阻止所有和沈恙亲近的人,却没想到沈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有了能拴住他的心的孩子了。   沈恙垂眼看着陆诀的头顶,然后伸出手缓缓地抚了上去,淡然启唇:“可我总要有自己的孩子吧,你能给我吗?”   陆诀身子僵了僵。   其实沈恙不喜欢孩子,不过旁人应该是不知晓的,但是如果自己用这个借口能断了陆诀对他的心思,倒也是两全其美了。   陆诀缄默着,沈恙以为他是无话可说了,便抚开了陆诀的手,准备离开房间,却没想到陆诀又重新抓住了他的手。   他仰起头看着沈恙,目光坚定又认真:“您要孩子的话……”   “蓝星医学这样好,您和白稚关系又好,总会有办法吧,是吧?”陆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沈恙撅眉,他心里毛毛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学生可以去找白稚做手术,学生可以生。”如今父凭子贵这种戏码,也要被陆诀用在博得沈恙的关爱上面了。   沈恙听完果然是两眼一黑,当时就觉得有点气短胸闷,而陆诀还在继续畅想,“您要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可以生,您要多少都可以,只要您……怜我。”   “啪!”   这一巴掌沈恙是攒足了劲的,目的也是想让陆诀清醒一些,耳光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特别大。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沈恙手都打疼了,他看着陆诀这个不争气样子甚至想踹他一脚,让他把脑子清醒清醒。   这样想沈恙就真想这么做了,但是以沈恙对陆诀的了解,这一脚大概还会把陆诀踹爽,所以只想了几秒,沈恙就抓着陆诀的衣领把他往浴室拽。   到了浴室,他一把就将陆诀推进了浴缸,在陆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恙已经打开冷水开关,对着他的脸就一通乱淋。   蓝星已经入了秋,夜间的冷水多少已经有些彻骨了。   水淋在陆诀身上,也往沈恙身上溅了不少,上将愠怒的脸上沾着水渍,很是漂亮。   “你清醒了吗?”沈恙甚至都不用怀疑,如果自己刚刚答应了陆诀说的疯话,陆诀立马就能去医院动手术。   他矮下腰伸手抓住了陆诀被淋湿的头发,往后扯了扯,让两人对视上,沈恙掀唇讽道:“真是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脑子,怎么就分化出了S级精神力的。”   陆诀脸上沾着水渍,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珠,一脸落魄小狗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沈恙欺负了他。   陆诀的右脸浮着巴掌印,水淋过以后就更加明显了,他苦笑了一下,眼里透着酸楚的味道,失神问:“为什么她可以生?我不可以?”   沈恙受不了了,他和陆诀说这个,陆诀却还在想生孩子的事,他松开了手,生气地解释道:“老子没生,没生!那是我姐姐的女儿!”   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蓝星第一上将,为什么会养出这么个满脑子只想艹/他的畜生玩意儿。   越想越气,沈恙抬起手又想给陆诀一巴掌。   但是最后他的手还是悬在了半空中。   因为陆诀在听到沈恙亲口承认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以后,原本暗淡的眸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即便脸上还浮着偌大的巴掌印,但是这并掩饰不了沈恙脸上的笑,他眼里有了光,挨打都成了欢喜的事。   这一巴掌便打不下去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陆.真笑脸.诀。   “真的?是真的!?”其实对于陆诀来说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沈恙向他说这不是他的孩子了。   陆诀问完眼泪又滚了出来,不过这回大概是喜极而泣了,他其实不在乎沈恙有孩子,他在乎的是如果沈恙喜欢这个孩子,那沈恙一定喜欢孩子的母亲,这时候才让陆诀危机四伏。   “你也不动一下你的脑子,如果我有孩子,为什么现在才把她接回来?我当真是那抛妻弃子的小人?”沈恙看着陆诀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他瞥了陆诀一眼就闭上了眼。   陆诀欢喜当头,所以沈恙说什么都是对的,他跪在浴缸里,仰头看着沈恙,伸手拉住了沈恙的衣袖,眼睛泛着光,“是,都是学生愚笨,学生惹恼您了。”   凉水打湿了他的白衣衫,腹部薄肌隐隐若现,胸口的起伏有些大,大概是激动过了头。   “滚出去!”沈恙将陆诀的手甩开,怒不可遏道。   上将被气得头疼,始作俑者却欢欢喜喜地出了房间,像一只得了乖的巨型犬,尾巴都要扫到天上去了。   只是等离开了房间,他轻手关掉了门,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他偏过头看向沈悦睡觉的房间,不知道心里做了什么盘算,眸中有一抹光一闪而过。   沈上将并不知道,陆诀在房间里的那么长时间经历了怎样的心理路程。   他从想将沈恙锁起来到决定接受那个孩子,再到后面他觉得自己去当孩子的妈妈也行,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喜当妈又怎样,就算真的是沈恙的孩子,只要孩子的妈妈不在,只要沈恙愿意,他现在就可以去学习带孩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后妈。   沈恙想要什么样的孩子,他就可以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他说他想给沈恙生孩子也是真心的。   不过沈恙好像也是真的很生气。   ——   沈恙今天起得并不算晚,但是他打开门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楼下陆诀正在陪沈悦做游戏,桌上是丰盛的早餐。   陆诀单手抱着沈悦,把沈悦逗的咯咯笑。   沈悦手里拿着的一支玫瑰花已经被折腾得快要萎靡了。   “老师,您醒啦?”陆诀听到动静,立马就循着声音望了过来。   沈恙今天要带沈悦去找寄养家庭,所以穿的也是一套常服,沈恙平日里都穿着军服进出,在陆诀的记忆中,沈恙鲜少穿常服,如今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情,透着淡淡地慵懒之气。   他神情倦懒,长发披散在肩头,一根黑色发带捆住了发尾,自是漂亮。   陆诀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不曾从沈恙的身上离开过。   沈悦看见沈恙也很开心,她张开手对着沈恙咿呀:“舅舅,抱抱。”   沈恙就来到陆诀身边将沈悦抱到了怀里。   “舅舅,发发。”沈悦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沈恙看。   沈恙勾唇,从沈悦手里把花接了过来,然后温声道:“哪儿来的花呢?”   “是哥哥摘的。”沈恙扭过身指着陆诀说。   也是这样,沈恙看见了沈悦手指上的创可贴,他蹙起眉头抓着沈悦的手问:“你手怎么了?”   没等沈悦说,陆诀就在一边解释:“这花是后院新摘的,学生剔花刺的时候没注意到剩了一颗,才不小心扎到了她。”   沈恙掀眸看着他,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嗯,下次注意一些。”   陆诀好不容易正常一点,沈恙也不想当着沈悦的面和陆诀起什么争执,或许是自己猜忌心太重了也说不定。   但是在他们吃完早餐,沈恙带着沈悦离开以后,陆诀从衣兜里摸出一个装着几根长发的塑封袋,和一个装着一层血的透明小玻璃瓶,他垂眼拨了一个通讯出去。   “老余,帮我做一个亲子鉴定。”   ……   ——   沈悦比沈恙想得要懂事些,她在面对那些想要抚养她的大人们的时候,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即便沈恙都看出了她眼底的拒绝。   和最后一对夫妇交涉完了以后,沈恙给沈悦点了一杯果汁,趁着沈悦喝果汁的时候,沈恙才问她:“有喜欢的么?”   “……”小姑娘抿着唇摇头,头上的辫子跟着摆了摆。   沈恙靠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对面乖乖喝果汁的沈悦,微微拧眉:“你怎么了?”   小姑娘忍了这么久的委屈便憋不住了,她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却还是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来,小姑娘用让人心疼的哭腔问:“爸爸妈妈不,不要悦悦了么?”   “我以为你知道呢。”沈恙不擅长哄小孩,同时也觉得沈妍做得并不厚道,她既然自知活不长,那为什么不和沈悦说清楚,到头来还要让自己来做这个陈情人。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沈恙,眼泪汪汪的。   沈恙就说:“他们死了啊。”   “不然你妈大抵是舍不得把你送到我身边来的。”沈恙把手肘撑在桌面上,然后托住了下巴,眉睫一弯,轻飘飘的说。 第19章 沈恙是他们所有人的榜样   “舅舅骗人……”死亡对于沈悦来说是很遥远的事,但是她在外星早的时候,也早已经见到过死亡了,比如邻居的奶奶睡在红色的水中,怎么也醒不来了。   三岁的孩子懂不了这些的,但她见证过死亡了,她知道死亡代表着失去,就是说她已经失去爸爸妈妈了。   “哼嗯,对,骗你的。”沈恙最终改了口,因为他看见沈悦就想起了当年自己的母亲去世的时候。   沈妍和他说,他的母亲是去美好的地方旅游了,她不会再咳嗽吐血了,也不会再掉头发流泪了。   她会永远年轻漂亮,也会永远爱沈恙。   小姑娘破涕为笑,“舅舅坏!”   沈悦眼睛里含着的泪花像星子一样,亮晶晶的。   可惜沈恙不是什么念亲情的人,他早已经在心中替沈妍物色好了一户人家,只等助理联系上那边,便可以将沈妍送出去了。   姐姐,你大抵也会感谢我的吧?   沈恙想到这里,心情不觉好了很多,看着沈悦的那双眼睛也不觉弯了弯。   他念着沈妍对他的那点好,对她的女儿也算是仁义至尽了,但是那并不代表沈恙心里不记恨那晚全族上下默契地将他抛弃的那件事。   ——   两天后——   “她被接过去的时候哭得挺伤心的,吵着要见您。”端脑界面,助理正在和他通话。   对面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沈恙正驱车往训练基地去,听见助理这样说,一向淡漠的脸也只微微撅了一下眉,随后问:“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您离开蓝星了,不会再回来了。”助理这样说,想到小姑娘哭得那么伤心,助理心里还有一些心疼与愧疚。   沈悦还小,并不记事,时间久一点便会忘了这些时日看见的人,不过忘掉亲近的父母似乎就没那么容易了,但是这个和沈上将有什么关系呢?   他似乎已经尽到一个舅舅的职责了。   “……”   助理似乎听见沈恙笑了一声。   “行,我现在已经去部队那边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统帅。”沈恙交代助理说。   助理这才记起来,沈恙好像要去做这届新兵的训练教官,他后背凉了一下,默默地为那些人祈祷,“收到,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看情况吧。”沈恙需要看一下这些人之中有没有可塑之才,倘若都是一些半吊子,那也不配让他费心思训练。   “是。”助理这边应完,沈恙又说:“对了,如果这些天陆诀还来找我,你就说我死了。”   助理:“……”   “少将他其实很爱戴您的,如果您试着回应一下,他大概就不会惹您心烦了。”助理还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通过照顾陆诀的那两年也知道,陆诀是比较敏感的孩子,大概是幼年失怙的缘故,他才会对沈恙那么依赖。   陆诀频频惹怒沈恙,也不过是小孩子渴望得到大人注意的手段。   虽然那次陆诀绑了他,但后来陆诀也特意来找他道过歉了,陆诀看起来那么乖巧,助理就想他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助理至今还觉得那份爱戴与依赖是因为陆诀渴望亲情。   沈恙不想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同时又觉得陆诀挺会伪装的,就算照顾他这么久的助理都没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心思是不可言说的。   “你真这么觉得吗?”沈恙盯着前方问,前方就是部队入口,门口站着好些来迎接沈恙的人。   助理噎了一下,沈恙都这样说了,他总不能说就是这么觉得吧。   好在沈恙的车也到了目的地,他便没等助理回应,说:“我到了,你这些天可以适当休息一下,等我回来吧。”   “是。”听到助理应完,沈恙就挂断了光脑。   同时也将车停稳了下来,站在门口等待多时的人也迎了上来。   “上将您辛苦了。”为首的是这边新兵训练基地的管理者,叫魏涛,约莫三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眼睛偏小,看上去比较精明。   他笑得谄媚,讨好般地替沈恙打开了车门,恭恭敬敬的把人请下了车。   沈恙是过来训练新兵的,所以穿着就比较利落。   这款军服款式很好看,两边衣摆是不对称的,左边稍长,腰带上挂着一条金色的穗,一直垂到了衣摆下方,右边的腰带上别着上将的配枪,衣领外张,里面的白色衬衣崭新又昂贵,长裤修身,衬得上将的身形十分纤瘦,是腰细腿长。   军靴带了低跟,长度快要到膝盖的位置了,显得双腿劲瘦又匀长。   长发束在了脑后,微风一卷就被撩起了几缕,白色的军帽上有三颗金色五角星,标志着沈恙的身份。   沈恙面色冷淡,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嗯。”   “劳烦大人您千里迢迢赶来,这些新兵真是有福了。”魏涛笑眯眯地跟在沈恙身侧,他们一行人往里面走了去,沈恙的车自然有人替他开到车库去。   沈恙对追捧的话都免疫了,他不应魏涛奉承的话,而去问起了别的:“新兵有多少?都到齐了吗?”   “通过我们考核的有三十人,已经全数到了,一个不差,现在正在训练场等着您去训呢!”魏涛惯会看人脸色行事的,他看出来沈恙不喜欢自己的追捧,立马就收起了示好的笑,认真回话。   沈恙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双白色的手套戴上,上将手指白皙匀长,骨节分明,戴上手套,整个人便多了几分神秘与禁欲感。   “你带路吧,我先去训练营看看。”早些年沈恙也来过这里,不过时过境迁,这里早就重新翻新装修过了,有些建筑也是后来新起的,沈恙不识路并不奇怪。   魏涛就加快了步子,也不敢有耽搁怠慢,“行,您这边来。”   这批新兵是经过筛选留下来的精英,训练的场地必然也是新兵营中最好的地方,更不必说那些训练设施了。   穿过训练场,沈恙远远的就瞥见了一组方队,正以标准的军姿站立在太阳光下。   此刻还是晨间,太阳不算毒辣,有风吹着也还算舒爽。   “有点名册吗?”几人停在了方阵的后方不远处,沈恙微微侧首问魏涛。   魏涛连连点头,“有有有。”   他一边答应一边对身侧同行的人伸出了手,那人大概是一个副手,手里抱着一沓文件,他也算有眼力见,听见沈恙问的时候就将点名册翻了出来。   魏涛伸手来拿的时候,他直接就呈递了过去。   接过点名册,沈恙随意地翻看了一下,没怎么注意上面的个人信息,而是抬眸平静地扫过那些新兵的背影,看着他们标准的军姿。   沈恙将目光锁在了后排一个身形高挑的人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恙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他微微捏眸打量了一下,旁边的魏涛就看见了沈恙盯着人看,急忙殷勤道:“那位您应该是认识的,您不知道吗?”   沈恙心里一堵,他果然没有瞧错,如今再被魏涛的话这么一点,沈恙心里就明明白白了,加上陆诀已满十八,的确到了该服役的年纪了。   以他的本事,成为这新兵中的佼佼者也不是意料之外,魏涛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嫌隙,还一个劲地对沈恙夸赞说:   “上将您不知,陆少将的确年轻有为,是军中的可塑之才,这不又巧了,他成了您手下的兵,您大可看看他的实力,我们几位将军都是认可的。”   外人面前,沈恙也不想表露太多和陆诀有关的情绪,所以他面色依旧冷淡如初,将手里的点名册打开翻了翻,直到看见了陆诀的名字在其中。   难怪那天回别墅,陆诀给他一种长高长壮了的错觉。   “你去忙吧,我先去看看。”沈恙颔首,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文件都递上去了,再反悔反而会让司徒岚起疑心。   “好嘞,那我们就先去其他营看看了,您忙,您辛苦了。”魏涛嘿嘿一笑,带着身后的几个人离开了训练场,只留下了沈恙一个人。   沈恙指尖在点名册上摩挲了两下,随即抬脚往方阵前面走了去。   这批精英总共三十人,能从好几千人的队伍中脱颖而出,不单单是能力到位,还有一颗想成为军人的决心。   所以在听说他们的教官会是蓝星最年轻有为的上将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今天充满了期待,也对这位上将满怀敬仰之心。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沈恙的确是他们的榜样,从一名普通的士卒到成为统帅的心腹,成为蓝星唯一一个三星级上将,这是普通人一生都遥不可及的。   而那些贵族家里就算是有关系也未必会混到沈恙的地位来,光是得到司徒岚的认可这一点就做不了丝毫的假。   沈恙抬脚缓步走到方阵最前面,抬眸看向这些精英。   他们在看见了沈恙以后,精神力似乎更足了一些,背板也挺得更直了,眼里含着敬仰与好奇,炯炯眼神都看着沈恙。   平日里从新闻的镜头中看到过这位上将的容颜,而今近距离看,才发现镜头是没办法将上将的美貌和气质展现出来的。   在清一色的敬仰目光之中,那道要把人望穿的火热眼神就显得尤为突兀,想要忽视都是极难的。   沈恙瞥向那道目光的主人。   陆诀唇尾压着一抹笑意,盯着沈恙的眼神有道不明的暧昧,当然,浮于表面的还是欣喜。   “我叫沈恙。”沈恙避开了他的目光,决心与他装作不熟识,他们之中必然有人是知道陆诀与他的关系的,他这样的态度也佐证了他公私分明的品行。   上将的白色军服在太阳光下有些晃眼,更多的是夺人眼球,金色的光洒在上将的头发上,就像为他渡了一层神性的光辉一样。   他声音不大,但这里的人是一定都能听见的。   见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了过来,沈恙才启唇继续说:“如你们所见,我将担任你们这三个月的教官。”   他说着话,却觉得那道目光越来越灼人,仿佛要把人烫穿了才罢休。 第20章 你们觉得上将好看吗   要把人灼穿了那样,沈恙愠怒,瞪了过去,陆诀却似笑非笑地和他对视着,丝毫不显畏惧之色。   反倒是上将的这一眼把陆诀前排的那个士兵吓得后背一僵,他以为是自己站姿不够完美,便将背板崩得更直了,眼神坚定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去上战场殉职了。   沈恙干咳了一下,只得装作没看见,别过头继续说:“军中纪律不用我再多说了。”   沈恙同他们也没有太多话要说,想来在他到来之前,魏涛已经把能交代清楚的都交代清楚了,他也没有再强调的必要。   “违纪者军法处置。”沈恙一一扫过这些人,脸色肃然,不大的声音却极具威慑力。   “收到!”全员统一回应,声音响彻。   沈恙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继续说:“当然,我赏罚分明,在以后的训练之中,如果你们能力出众,得到了我的认可,自然也有奖赏。”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这样的事沈恙对陆诀做得多了去了。   果然,新兵们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了兴奋。   眼下还没到正午饭点,他们的晨练都还没开始,所以沈恙就让他们先跑了二十圈。   他们是从服役兵里面挑选出来的精英,二十圈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后面,沈恙都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就让他们做起了其他的体能训练。   后面一连串操作下来,即便是体能再好的人也要吃不消了。   沈恙这样做只为一个目的,基本掌握他们的体能极限,方便日后他可以因材施教,以前他在部队,没有人的体能及他,连他的教官也对他刮目相看。   而他现在带的这一批新兵当中,也有一位佼佼者做什么都比别人快,无论跑圈还是俯卧撑,或是其他,总要比别人快。   但是这个人只会让沈恙心烦。   他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   两个小时以后,所有人都坐在原地喘着粗气,大汗淋漓,显然招架不住沈恙这一套训练,   沈恙“啧”了一声,看来他们要接受的训练还远远不够的,“累吗?”   他掀唇问。   地上的人早已经累得讲不出话了,即便想回应都没有力气,而一道突兀的声音却从后排传出——   “不累!”   亢奋的声音昭示着他真的不累,至少这一套下来并没有完全榨/干他的体能。   沈恙看向声源处,是坐姿豪放的陆诀,他坐在最后一排,手搭在膝盖上,虽然也累得喘着大气,鬓角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渍黏在了脸上。   但是他却笑着回应了沈恙的话。   沈恙眼皮跳了一下,陆诀张扬的笑刺得他眼睛疼,他冷笑:“谁说的,出列!”   众人的目光悉数盯向了陆诀,那是一种敬佩,以及“壮士好走”的神情。   陆诀站起了身,嘴角的笑过于肆意了,“报告教官!是我!”   声音激昂亢奋。   “不累是么?刚刚的训练再来一组,其他人原地休息。”沈恙这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过于薄凉就显得是刻意的惩戒了。   旁人看着,不由得对陆诀肃然起敬。   陆诀竟也不惧,“收到!”   随即便绕着训练场跑起来了。   沈恙叫陆诀再跑一回,倒也算不上是惩戒,不过一来的确有处罚的私心,二来便是想看看陆诀的体能极限是多少。   时间便流逝过去,其他人因陆诀得了休息,所有人都望着训练场上的陆诀,那眼里只怕不仅仅是敬佩了。   这是怪物么……   沈恙心里却盘算着,这大概就是拥有S级精神力的人,他这样的等级拥有逆天的体能倒也不奇怪,   第二套训练下来,陆诀才是真的耗光了体力,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汗水像雨水一样从额角泌出,整张脸上全是汗水,训练服都被浸湿了。   “报告,训练,完毕……”陆诀还不忘和沈恙汇报。   沈恙从椅子上起身,走近了陆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诀,淡漠开口问:“累么?”   “呵呵……”陆诀先是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他努力仰起头看着沈恙的脸,艰难吐字:“不,不累。”   沈恙头疼,他想自己要是再让陆诀训练一回,只怕陆诀还是会爬起来训练,就是再来一组,陆诀可能真的会体能耗尽死在这里。   他抿唇,眼中充斥着薄凉与淡漠,他上下看了陆诀一眼,转身即走,“还不错,你们可以向他看齐。”   他认可陆诀在体能这方面的实力,陆诀听到这句话以后露出了得意又释然的笑。   “报告教官!您认可学……我了吗?”陆诀翻身坐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期待,一边的战友暗暗对他投去敬佩的眼神。   真大胆呀这位战友,为什么之前没看出来他这么大胆呢?   沈恙烦都要烦死了,听到陆诀这么问,便回过头去瞪了他一眼,“你就为了这?”   “那当然,得到您的认可才是我的目的。”他的眼神过于坚定又过于暧昧,好在这种暧昧的眼神只有沈恙看出来了。   当着这么多新兵的面,沈恙也不好骂他,便只能咬了一下后槽牙,说:“还行,够我的最低标准。”   陆诀便又重新躺回了地上,怔怔地笑了两声。   上午的训练便结束了。   ——   午间,他们几人聚于大澡堂洗澡,陆诀左边的那个战友凑过去看了陆诀身下一眼,笑嘻嘻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大中午就这么精神啊。”   “哼,很奇怪吗?”陆诀打开淋浴冲洗着头上的泡沫回应。   另一边的战友也嘿嘿笑,他忍不住八卦:“你说你和上将较什么劲呢?蓝星的人都知道他实力在那儿,但是脾气不好,你少和他对着干,小心他记恨上你了。”   两人都不知道他和沈恙的那层关系的,陆诀在图莱星立了军功这事倒是人尽皆知,不过他和沈恙的关系除非有心人关注,否则的确没人去细扒。   陆诀无畏地耸了一下肩,“脾气不好吗?我看着挺好的呀。”   “呃……”身边的两个战友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一想,能在图莱星那场战争中立功的人,想来也是有不凡的实力的。   “你们说,上将他好看吗?”陆诀挤了点沐浴露在身上,然后问他们。   左边的战友就回:“这个我认可,我今天看见他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我真是没见过上将这样好看的人,和镜头里的他比起来,肉眼看见的真是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右边战友也跟着点头嗯了几声。   陆诀接着问:“那你们肖想他么?”   “你疯了呀!”左边战友吃惊地看向陆诀,声音都不自主的放大了一些,看着那些人往过来的眼神,他尴尬地笑了笑。   然后压低声音凑到陆诀身边说:“那他好看是一回事,谁敢肖想他啊,我都要怕死他了,他这人,有句话怎么说,诶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陆诀笑了一声,右边战友也凑过来,“肖想肖想,做梦都不敢想好吧。”   “你总不能说你现在精神是因为想到了他吧?”   沈恙有意隐瞒两人的关系,陆诀也就不会拆台,他摇头:“那肯定不是,我和你一样,怕死他了。”   “那你今天和他杠什么?我看你体能这么好,你不知道攒点力气呀,今天中午吃饭你的手都在抖。”左边战友觉得陆诀有点虎。   陆诀继续笑,他笑起来很是人畜无害,眼睛纯净得很,“我那不是真的不累么。”   “你这人真是怪。”左边战友不理解陆诀的做法,也不再和陆诀搭腔了,打开淋浴冲掉了身上的泡沫。   陆诀垂头掩下眉睫,眸珠里闪过一抹光。   ——   下午的训练就比较轻松了,沈恙就只是教他们正确的握枪姿势,他们之中肯定也有从小接触枪支的人,但是为了平衡进度,沈恙还是选择让大家一起训练用枪。   上将一个一个地纠正姿势,和他们说话的态度也比较舒缓,这样看起来,上将也并非是传闻中的不好亲近。   “姿势错了。”到了陆诀这边,沈恙却不伸手去指正了,他只轻描淡写地点醒了陆诀一句。   陆诀垂下手,真诚求问:“那应该是怎样的姿势?教官您可以指教我一下么?”   沈恙尽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想骂他的心情,点了一下身边的一个新兵,说:“你去教他一下。”   陆诀微微眯起眼睛,意味不明,但是脸上却是拒绝的表情,随后他调整了一下手势,“我突然会了。”   倒是把那位新兵搞得一头雾水。   沈恙冷笑了一下,他还不懂陆诀么?他早之前已经教过了陆诀用枪,要论枪术,这里的人未必比得过陆诀,他却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小白,真是拙劣的演技。   “你是上午的训练还不够么?”沈恙来到陆诀跟前,微微仰首看着陆诀的眼睛问。   陆诀嘻嘻一笑:“自然是够了,今天中午我吃饭的时候手都在抖呢,还请教官留情。”   他像是在诉苦,又像是在向沈恙祈得几分怜爱,但是还让人觉得他说话欠欠的。   “嘁。”沈恙瞥了他一眼,带着警告规劝的意味,旋即从他面前错过,只在原地留下了如冷霜一般的清香,陆诀的眼神跟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最后一抹橙红色的夕阳也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天色渐晚,晚风袭袭,这一月的训练要求在白天进行,下一个月才会进行夜里的相关训练,这倒不是沈恙安排的。   上面是这么交代的,沈恙也就照着做了。   沈恙交代完了最后一句话,魏涛就一路小跑了过来,他在后方对沈恙挥了挥手,沈恙瞥见,便让他们解散了。   上将边走边脱下了手套,径直来到方阵后排。   魏涛殷勤地迎上去笑笑:“上将,您看您今晚的住处怎么安排呢?”   “这边其实是郊外了,外面也有闲置的别墅可以为您安排,您要是住不惯军营这边,我们就安排警卫送您去别墅那儿。”魏涛给沈恙大致指了一个方向。   按理说教官也是要统一住在自己带的兵的宿舍楼的,历年来没有破例的,但谁叫他是沈恙呢?在他身上的话就没有破例一说。   “不用了,我就留在军营。”沈恙并不想搞什么特殊,何况每天车接车送也过于显眼了,他这样做,别的教官即便面上不敢多说,但是心里总会不高兴不平衡的。   魏涛其实也料到这种结局了,便接着说:“您要留在军营也是最好不过的,就是怕那些新兵打扰到您休息,我们把您的住处单独安排在了一层楼,电梯常开,这三个月就要委屈您了。”   他既是有意讨好,沈恙也断没有打笑脸人的意思,就微微颔首:“多谢,将军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魏涛也是受宠若惊了,差点就变得语无伦次了。   他走在前面为沈恙带路,路过了几个打闹的新兵,魏涛还笑着和沈恙说:“年轻就是好啊,这训练一天也不知道累,现在还有精力打闹呢。”   路过那些人的时候,新兵们就停下来规规矩矩地对沈恙问好,“教官好!将军好!”   沈恙颔首算是回应。   到走廊尽头,魏涛摁了七楼的电梯按钮,“楼下就是那些新兵的宿舍了,六楼是其他教官们的住处,您就住在他们的楼上。”   “好。”沈恙一向喜欢安静,要是楼下住着那些新兵大概是会吵到他的。   从这样的安排看来,魏涛的确是费了心思的。   到七楼,魏涛把沈恙带到了他的房间,里面也是精心布置过的,不揪细节的话看起来挺像一家酒店的。   “您看这样的布置您满意吗?”魏涛走进去打开了四处的灯,方便沈恙看得仔细。   “将军费心,这样就好。”沈恙语气舒缓,听起来是满意的。   “那就好,上将您好好休息,我去派人将您带来的衣物送上来。”谁叫这位大人叫沈恙呢,不费心怎么行呢。   魏涛离开房间,轻轻地替上将关上了门。   沈恙径直走到窗边,只手将窗帘撩开了一道缝隙,然后垂眸往楼下看,他这个位置能看到的景貌很广,不过外边若是有有心人要看,这房间里面的景貌便也是透明的。   沈恙随手拉好了窗帘,等着魏涛的人将他的换洗衣物送上来。   ——   因为是宿舍楼的设计,给沈恙准备的房间虽然有浴室,但是刚通上水,近两天水还热不起来,沈恙便只能先去澡堂洗澡,好在这一楼只有沈恙一个人住。   他倒也不用面临和别人挤一个澡堂的命运。   上将洗完澡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着轻薄的睡衣,长发还滴着水,热水把沈恙的皮肤蒸得白中透粉,自是诱人。   突然,准备推门进去的沈恙将手悬停在了半空中,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源头来自他的房间。   沈恙手指僵了僵,还是轻轻地将手搭上了门把手,小心地推开了门。   门只开了一道缝,里面便突然出现一只宽大的手,直接扣住了上将的手腕,将他带进了屋。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大力地关上。   房间没开灯,沈恙只能在黑暗中行动,他旋身扣住手主人的肩膀,那人似乎很懂得沈恙的招式,预示到沈恙的下一步动作,他直接先下手为强,将沈恙后背抵在了门板上,同时伸出一只手扣住了沈恙的两只手的手腕。   察觉到沈恙有顶膝盖的动作,那人的手便更快的扣住了沈恙的膝盖,然后屈膝抵进了沈恙的腿间。   和沈恙交手的是他熟悉的招式,扑面而来的也是熟悉的味道,沈恙屡屡失手,就是这人的招式毫无规律可循,完全就是靠蛮力压制他的。   沈恙怒不可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挤出两个字,“陆,诀。” 第21章 不如您再给学生一巴掌?   “嗯哼,老师又猜中了。”陆诀坏坏地笑了一声,“可学生明明都没出声呢。”   沈恙实在气愤,眸中充斥着愠意,咬牙怒斥:“滚。”   “不滚。”陆诀死皮赖脸地凑上去回。   沈恙挣扎了一下被紧扣的手腕,显然是无用的挣扎,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诀早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连这身蛮力都长进了不少。   两人挣扎间反倒把房间的灯打开了,沈恙怒瞪着他,继续骂:“你又发哪门子疯?”   陆诀脸上露出狡黠的痞笑,挑着长长的睫毛眨眼,只露出了一颗锋利的犬牙。   因为服兵役,他像金毛犬那样的一头松软的头发也剪成了寸头,他大概也是刚洗完澡,身上有皂香,如今他的身形已经足够将沈恙完全笼罩住了。   “老师今日认可了学生的体能,是吗?”陆诀是揣着目的来的,即便沈恙身上的香气勾得他心猿意马的,他也不会有半分僭越。   沈恙烦躁,不知道陆诀又是哪根神经抽了,便拧眉反问:“怎么?来讨奖励呢?”   他只是随口一问。   “老师猜对了!”陆诀笑嘻嘻地回应,“您说只要得了您的认可就会有奖赏。”   “那你白日里不向我讨要?”沈恙觉得他不可理喻,他的脑回路也可能真的有问题,竟然是为了这点小事,甚至还专门上楼来堵自己。   陆诀就笑,他膝盖往上顶了一些,听见上将闷哼了一声,沈恙气自己动弹不得,便低下头在陆诀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接着陆诀就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声。   “老师,你知道的,寻常的奖赏学生一定是瞧不上的。”陆诀顿了顿,沈恙咬得有些疼了,他便发出了“嘶”的一声,可嘴角还是濯着笑,“学生现在来找您讨奖赏,您该知道学生想要什么的。”   沈恙松开了嘴,隔着白衬衫,沈恙似乎都尝出了铁锈味儿,他自己双唇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我说过,蓝星想要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想要我的话,滚去排着吧。”鬼知道陆诀是想要什么,沈恙没好气道。   陆诀委屈般的撅了一下唇角,然后纠正说:“您不是物件,不要做奖赏。学生也不是要您,除了这个您再想想?”   沈恙怔了一下。   “其实无论您给学生什么奖赏,学生都会很开心的。”陆诀继续补充说。   他心里倒是也打了一个算盘,他只要沈恙的一个奖励,却又不说想要什么,将主动权给了沈恙,所以纠结的反而是沈恙,反正怎么样陆诀都不会亏。   前提是沈恙的那个奖赏作数的话。   沈恙敛眸,沉默了一阵,然后薄唇微启:“明天的射击训练,你要是能赢过我,你就来我这里讨奖励。”   比射击能力的话,这些人之中未必有人能及陆诀的能力,但是如果和沈恙比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在蓝星,沈恙的枪术如果认作第二,那第一一定无人认领。   陆诀听罢,就用撒娇一般的语气说:“老师坏死了,学生既然是您教出来的,又怎么比得过您?”   沈恙当然不管这个,他不以为然地说:“你没听说过‘青出于蓝胜于蓝’么?老师相信你有那个实力的。”   相不相信那都是嘴上的屁话,反正上将是打算让这个奖赏不作数的。   “作数么?”陆诀怎么不知道沈恙打的什么主意呢,可他愿意纵着沈恙的坏心思。   沈恙面不改色地撒谎:“自然。”   陆诀便松开了沈恙的手,只是松开手的瞬间,陆诀脸上便迎来了凛冽的风,接着就是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啪。”   “这一巴掌,是你刚刚对我大不敬应得的。”沈恙揉了揉发麻的掌和微红的手腕,声音清冽又淡薄,没有一丝的起伏。   沈恙湿润的长发只搭在肩的一侧的,所以左边衬衣已经被水渍浸染,贴在身上,细看的话,上将便和没穿衣物是差不多的。   陆诀的脸上很快就浮起了一个巴掌印,少年皮肤偏白,这一个巴掌就很显眼。   “是,老师您罚得对,不如您换只手再打学生一巴掌吧,毕竟学生明天还要大不敬一回的。”陆诀说着,竟还主动往前凑了一些。   沈恙:……   他掀起凉薄的眸瞥了他一眼。   “除非明日你射击比赛赢了我,否则你再不经允许来这里,我一定杀了你。”沈恙觉得烦心,便错开陆诀走到了书桌边,那里躺着一个吹风机。   如果是和沈恙比的话,陆诀自然是没有一点胜算的,就算沈恙右手受了伤,他仅靠左手也能拿下第一。   陆诀也不觉得自己能靠正常的法子赢得胜利。   沈恙用毛巾擦了擦发丝上的水渍,就打算拿起桌上的吹风机将头发吹干,陆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先一步拿起吹风机,诚挚道:“学生帮您吧。”   就只是吹个头发,沈恙吃不了亏,况且在家的时候,沈恙大多时候是被伺候的那一个,陆诀既然愿意,那就随他吧。   他不说话,坐到了椅子上,便是默许了。   “这个精英连的人是从第一批服役兵里面选出来的,我记得是要训练长达三个月的,你才刚从图莱星回来不久,是怎么混进来的?”沈恙今天看见陆诀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疑惑了。   陆诀嘻嘻一笑,上将湿润的长发握在手心,他的心都要飞起来了,“学生沾了您的光,走的后门。”   “嘁。”沈恙闭上了眼,陆诀吹得很用心,上将脸上很难得的露出了惬意舒适的神情,随即缓声道:“把走后门进来的人塞到我手下来训练,谅是给他们几百个胆子也不敢。”   上将这种自信的气魄真真是与生俱来,陆诀光是看着就觉得喉咙发干。   他垂下眉睫,看着手里柔顺的青丝,眸色不觉温柔了几个度,“骗不过您。”   “学生在图莱星那边立了功,是将军们的意思。”陆诀如实相告。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了,陆诀是军校在读的,军校和其他普通大学也有一些差别,比如他们的大学是要读六年的,第四年的时候就可以随军队去前线征战了。   陆诀凭着是沈恙唯一的学生这一层身份自然也得了不少的好处与照拂,唯独这个二星级的少将是自己丢了半条命得到的。   他既是有这个实力,便不必再花费时间和新兵一起训练了。   “老师,您头发又长了。”陆诀垂着眸子,有些贪念地将沈恙的长发捻在手心,他这样说,说明他以前也给沈恙吹过头发。   沈恙‘嗯’了一声,掀开眼皮看着散在肩侧的长发,的确长得有些碍事了。   “不过长长了也很好看。”陆诀关掉了吹风机,用指缝把沈恙的头发顺了一下,生起了想捻一缕头发闻一下的欲望,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怎么也散不开。   沈恙不知道陆诀此刻在想什么,他将长发拨到了前面来,头也不抬地下了逐客令:“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现在也是部队要熄灯的点了,部队有部队的纪律,熄灯以后所有人都要上床睡觉,不得肆意外出。   陆诀也不便再多停留了,他留恋般地看了沈恙一眼,便挪不开眼了。   上将面前的书桌上开着台灯,暖色的灯光打在沈恙的侧脸,羽睫又密又翘,面部线条十分流畅,暖光照着,长发也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莫名地多了几分神性。   不过沈恙本身就和救世神一样,当年陆诀在尸海血河之中,本是奄奄一息,很难存活,是沈恙逆光而站,冲他伸出了救赎的手,将他捞出了深渊。   “盯着我做什么?还不走?”陆诀直白的目光过于热忱,并不容易忽视,沈恙微微撅眉看过去。   陆诀倒是也不掩饰,他眼睛定定地看着沈恙,认真说:“老师好看,总忍不住多看。”   沈恙烦躁地舒了一口气,又骂:“滚出去。”   声音清冽冰冷,掺杂着丝丝愠怒的味道,是真就要生气了。   陆诀这才乖乖退出去,临走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吧嗒’声,沈恙才起身来,他心里烦躁得很,总之只要和陆诀沾上边的事都让他心烦,他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手腕,觉得那一巴掌还不够,应该再踹陆诀两脚才能解气。   ——   陆诀是赶在熄灯前几分钟回到宿舍的。   他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的,显然心情是不错的,唇尾上扬,看起来像是得了什么夸奖的金毛犬一样。   不过他的室友们却注意到了陆诀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脸上肿浮的巴掌印,还有肩处的一团血渍。   “我去,陆诀你这是做什么去了?”问话的室友叫陈震,他是自来熟,最先和所有人搭上话。   陆诀微微笑,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肩上的血渍,倘若这血渍不在衣裳上晕染开,那这个牙印一定很明显。   “没做什么。”他轻描淡写地想将这事翻篇过去。   “那那那那,那你这个……”陈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又指了指自己的肩,小心翼翼说:“还有这个……”   “啊,这些吗?不碍事的,是意外。”陆诀温笑着,眼睛弯得和弦月一样。   “兄弟,被欺负了不要忍着啊!我们做军人的,虽然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再说了我们的教官可是沈恙上将啊!谁敢欺负你?!”陈震走过来搂了搂陆诀的肩膀说。   陆诀其实是不太爱交什么朋友的,但是他从来不打笑脸人,面对陈震的关心,他说:“那是当然,谁都欺负不了我的。”   “那就对了,不过……”陈震半眯起眼睛往陆诀肩上的那团血渍瞅过去,“你这个衣裳上面怎么有这么个奇怪的痕迹……”   怕被陈震看出来,陆诀侧身避开了他要凑近的脑袋,催促:“要熄灯了,再不上床睡觉,小心被查房的教官捉住。”   眼下离熄灯仅剩两分钟了,经陆诀这么一提醒,陈震也反应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把脚边的盆端起来,嘴里叨叨:“对对对,睡觉睡觉,上床上床。”   陆诀这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赶在熄灯的最后时刻上了床。   ——   翌日晨,凉风袭袭。   沈恙今日安排的射击比赛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抽签比赛,赢到最后的那位再和自己比赛,倘若赢过了他,那自然是有奖赏的。   毫无悬念,甚至是在沈恙的意料之中,陆诀成为了这群人中的胜者,他赢得并不轻松,好几次都是险胜,毕竟在这里的人,又怎么会过于普通呢?   比赛便来到了最后的关节,和沈恙比试。   “教官,您手下留情呀。”陆诀和沈恙并排站着,中间间隔了四五米的距离,他笑嘻嘻地对沈恙说。   沈恙看着他,用一种极其官方的语术回:“比不过没关系的,你能赢过他们就说明你很厉害了。”   真是冷漠得像两人从来就不认识一样。   “沈教官,我们可以换一种比赛方式么?”沈恙要和他演不认识的戏码,陆诀自然会奉陪着。   沈恙心里升起一抹十分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对自己的枪术一向自信,并不觉得陆诀可以玩出什么花样来,便颔首答应:“你说来听听。”   “我们比在规定时间内,谁射中的靶心次数多,谁就胜利怎么样?”少年不羁的笑自是惹眼。   听起来沈恙似乎并不会吃亏。   “可以。”只浅略地思考了一下,沈恙就点头答应了。   陆诀便笑,小狗袒露着纯良干净的眼,眼稍压着一抹自信在其中,可沈恙不知道,在他点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掉进了陆诀为他编织的圈套。 第22章 请你不要勾……学生   “规定时间是三分钟可以么?”陆诀将面前的护目镜拿起来, 然后又将子弹装备好了才去问沈恙。   沈恙觉得时间长短是无所谓的,比射击速度他也并不会逊色,用枪本来就是他的强项, 所以他抿唇‘嗯’了一声,也算应允了。   双方各自戴好了护目镜,然后摆好了握枪的姿势。   就这么看起来倒是也有一种紧张感。   一边计时的人高举计时器,一声喊下:“开始!”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恙这边就传来了第一声枪响, “砰!”   从沈恙这里射出的子弹,毫无疑问,只能是正中靶心的结局, 随后是第二声枪响, 接踵而来。   仍旧是正中靶心。   旁边的陆诀这才打出第一颗子弹,虽然也是正中靶心的, 但是显然已经慢了沈恙一颗子弹了, 胜负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沈恙这边全神贯注地瞄准着靶心, 闭上了一只眼,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上将第七颗子弹打了出去,然后垂下头开始换弹夹, 他换弹夹的动作也很麻利熟练, 很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陆诀却是心不在焉的, 他虽表现出了瞄准射击的动作, 余光却注视着沈恙的一举一动, 直到沈恙换上新的弹夹,再次举起□□时候, 陆诀的枪里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然而最后关头,他却突然将瞄准的视线换了一个方向, 瞄向了沈恙,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副要伤害沈恙的错觉。   !   一边围观的新兵们发出惊呼,急忙去喊沈恙,七嘴八舌的,“教官!!”“沈上将!小心!”“陆诀你要干什么?”……   沈恙一怔,刚反应过来,耳侧一声枪响便传过来,下一秒,他手里的枪就被一道冲击力击中,从他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甚至还在地面转了两圈,发出不小的动静。   陆诀的最后一颗子弹用在了沈恙的手枪上面。   “教官,您的枪掉了。”陆诀歪歪头冲沈恙笑,眼底有一道得逞的光闪过。   对于一个用枪的人来说,枪掉在地上就宣告着死亡,同理,在这场比赛之中,他的枪落地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比赛的资格。   这是他教给陆诀的道理,如今却被陆诀钻了空子拿来算计自己。   沈恙自然想不到陆诀打的是这个主意。   枪已落地,便没有了再比试的意义,陆诀却还是给自己换了一个弹夹,对着靶心连/射了两枪,都是正中靶心的。   “好了,我八颗,老师……教官您七颗,是我赢了。”陆诀有些高兴,差点说漏了嘴,转而扬起骄傲的笑,整个人简直是大放异彩,透着少年的不羁气息。   周遭有些过于安静了,大家都没想到陆诀竟是用这样的法子获胜的,觉得这样算是胜之不武的。   可偏偏对沈恙来说,这并不能算胜之不武,只能说是被陆诀智取了。   沈恙突然笑出了声,明明他的手还因此有些发麻,他竟也没有表露出半分的生气的神情。   毕竟在他看来,陆诀的的确确是凭本事赢的,旁的人不知道沈恙同陆诀讲过这个道理,便只觉得陆诀是胜之不武。   “很好,你赢了。”沈恙取下了护目镜,上将的长发被护目镜的收紧带勒得有些凌乱。   陆诀望着沈恙的眼睛,喉结微滚:“是您教得好。”   “你想要什么奖赏?我能做到的都能给你。”当着众人的面,沈恙这样问,他确实是说到做到。   奖赏只有一个,陆诀在这里也不能说出什么不正经的奖赏,他倒是不害怕,但是沈恙就该生气了。   “我还没想好,不如我想好了再来找您讨要?”陆诀也取下了护目镜,那双眼睛干净又纯良,可眉梢之上之上却并不见得有多清白,旁的人是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的。   沈恙沉默了一阵,然后甩手离开,只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随便你。”   沈恙说过比赛结束以后,他们上午就可以休息不用训练了,所以沈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直到沈恙的身影完全从这里消失了。   那些人才围到陆诀身边来。   “陆诀,你这招真是绝啊!”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什么。   “原来这样也算赢了啊,为什么呢?”陈震过来把上将掉在地上的那把枪捡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着上面的痕迹,子弹给它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陆诀兴致来了,便和他解释说:“因为我的老师和我说过,如果你是一位狙击手,在你的枪被敌人打落的那一瞬间,你暴露的就不止是你的位置,还有你的命。这个道理放在这里也差不多,手枪都落地了,那就没有比赛的意义了。”   他说着摊开了手。   其实这个道理很好理解,狙击手本就是掌握全局的那一个,所有人都在他的狙击范围内,如果他的狙击枪被别的人打落,就说明他也在敌人的狙击范围内,位置暴露那也就宣告着死亡,已经没有架枪的意义了。   “还真是有道理,你哪个老师和你说的啊?竟然有这样独到的见解。”旁边有人问。   陆诀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纹上了一抹笑意,他逐字道:“我的,老师。”   说完他也离开了这里。   陈震追了上去,兴奋地问:“陆诀,那你想要什么奖赏?哇,我都不敢想象,堂堂沈上将居然输给了你。”   “也就是被我的小聪明摆了一道,沈教官他还是很厉害的。”陆诀不喜欢听这种话。   在他的眼里沈恙是永远不会输的,只是这一次他为了向沈恙讨奖赏,使了手段而已,卑劣的是他。   陈震摆手:“那是当然,我就是没想到沈教官居然认可你的手段。”   “难道他也知道这样的道理?”陈震摸了摸下巴思考。   陆诀露出的笑是有些得意的,他能不知道吗?毕竟这就是他亲自教给自己的道理啊。   ——   是下午,太阳毒辣了起来,训练场被熏得热腾腾的,落叶随风,卷着尘沙,上将坐在阴凉处,风卷袭着他的长发,好惹眼。   训练场的枪声此起彼伏。   有些吵。   沈恙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去门口躲个清静,却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一道温和的男声喊住。   “沈恙?”对方的语气是有些不确信的,所以带着疑问的语气,但好像又有些惊喜的味道。   沈恙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回过身看见了人才知道是熟人。   “瞿将军。”沈恙对着他微微一笑,有一种老友见面的松弛感。   事实上沈恙并不太想看见他。   “我原先听说你会来这边训练新兵,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你真过来了。”瞿燕在确定这人是沈恙以后就展开了舒心的笑。   他人如其声,温和又谦虚,透着一股矜贵的疏离感,但是看见沈恙的时候就有一种亲近感。   他眉眼温和,身量高大,五官清秀,是一个温柔富家公子哥的形象,但脸色并不好看,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梢嵌着挥之不去的倦感。   沈恙挤出冠冕堂皇般的笑,没有回他的话,反而问:“你也是带了新兵么?”   “是,这边缺人,上面就把我调过来帮忙顶替一下。”瞿燕说着忍不住靠近了沈恙一些,上次见沈恙是在蓝星的新闻里面,事实上对于沈恙不想看见他,甚至有刻意避开他的这件事,他自己也知道。   沈恙果然往后退了小半步,有意避开瞿燕的靠近,声音也淡凉疏远,不近人情,“许久不见,瞿将军过得怎么样?”   他语气中有很刻意的疏离意味在其中。   “自然,自然是还好,你呢?”对于以往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口不谈。   沈恙抬脚往外走,瞿燕便跟了上去,全然没注意到训练场上的那一道眼神,几乎追着他们的背影出去了。   “我?我当然过得很不错了,现在我所拥有的权利,金钱,地位,名声,哪个不是我以前想要得到的?”沈恙摊开了手,脸上颇有得意的神情。   这些都是沈恙以前所追求的,他靠自己得到这一切本来就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即便使用的手段不那么光彩,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这些话,也是在告诉瞿燕,他从来就是一个俗气的人,瞿燕该看清自己了。   瞿燕怎么不知道沈恙就是这样的人呢,可是就算他知道又怎么办呢?沈恙还是沈恙,他还是喜欢沈恙,就算知道了沈恙以往的刻意接近是带着目的的,可他还不是自愿沦陷了吗?   “那就好,你能得偿所愿就是最好的。”瞿燕那日被吓出问题的心脏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看着瞿燕下意识揉心脏的动作,沈恙就知道瞿燕因为自己吓出来的旧疾又犯了。   但是沈恙不会道歉,也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瞿燕明明知道一看见自己就会不舒服,为什么还要专门找过来呢?   大多时候,他是不理解这些人的,明明知道自己是利用他们,却还是上赶着被他利用。   为什么要念念不忘呢?那不是假的么?   “瞿将军身体还没好呢?”出于人道主义和沈恙实在不知道和他聊些什么了,就只能出声关怀他一句。   瞿燕苦笑,脸色较之前似乎要更苍白了一些,唇色也失去了唯一的那点红润,“早好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就好。”沈恙理所当然地认为真是瞿燕自己的问题。   默了一阵。   “沈恙,有时候我真的挺恨你的。”瞿燕突然看着沈恙的眼睛说。   沈恙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毕竟瞿燕只是恨自己,没有想杀自己就是很好的了吧。   所以他接话:“你恨我是对的,不要念着以前我对你装出来的那点旧情了。”   沈上将说话一如既往地伤人啊,瞿燕突然哽了一下,偏偏上将大人还觉得自己是在宽慰他。   “但只是有时候恨你,大多时候我还是很想你。”很显然瞿燕没有把沈恙的话听进去,他深情款款道。   眼里全是被伤透了的落寞。   沈恙发出了很不爽的声音,“啧。”   “你想我什么呢?那不是骗你的吗?我一早就说过了吧?你觉得我像是念旧情的人么?”沈恙拧眉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他的确有对不住瞿燕的地方,也正因如此,才会愿意和他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谈话。   瞿燕无奈地咧了一下唇角,暗淡了眸,叹气说:“你说话真是一点没变,太会伤人心了。”   “习惯了,我说话一向这样。”沈恙大抵是有些不耐烦了,他不留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瞿燕望着他,眸光深深,眸瞳底蕴着一抹散不开的神情,眉眼却又透着无可奈何的苦楚与心酸。   真狠心啊。沈恙。   他抿唇想。   沈恙回头看了一眼训练场,也不愿和瞿燕接触太久,随后借口说:“我去训练了,你继续忙吧。”   瞿燕点点头,目送着沈恙离开,看着他一脸肃然地对着新兵们讲话,当真是只有他一人停留在原地。   瞿燕是贵族出身,家里的财产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喜欢他的人无数,可他非要吊在这个薄情的美人身上。   记得那时候沈恙借助他升上了那个职位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断了和他的联系,处处回避他,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将他踹开,他气不过,那天领了一大批人带枪去围堵他。   他们把沈恙逼到了悬崖绝境边。   崖那么高,风呼啸着,他们说话的声音都要提高很多才听得见。   瞿燕恨死沈恙了,他逼着沈恙一定要给他一个说法。   当时沈恙也是被逼得退无可退了,眼见他们围堵了上来。   他就突然对着瞿燕露出了一副惨兮兮的神情,眉睫染上细碎泪珠,脆弱得就要碎掉了一样,他撅着眉,呜呜咽咽,十分委屈地对瞿燕诉说自己是有苦衷的。   瞿燕当时就心软了,他只想着去抱住惹人怜惜的沈恙,他慢慢靠近了沈恙,全然忘记了自己前来是为了逼迫沈恙的。   但是就在他要碰到沈恙的时候,沈恙却突然仰起头冲他笑,那种笑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很友善的,是肆意张扬又凉薄绝情的笑,刺得瞿燕眼睛疼,他像疯子一样癫狂。   他对着瞿燕张开双臂,往后退了半步,身后分明就是万丈悬崖,崖底的风很大,吹得沈恙的长发凌乱不堪,像有一万只鬼魅的手在他身后,随时就要将他拽入身后的万丈深渊。   瞿燕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心底涌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他看见沈恙神色释然又平静,笑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瞿燕看见他缓缓启唇说:“瞿燕,拜拜。”   沈恙说完就往后一仰,毫不犹豫地倒下了身后的悬崖。   那是万丈深渊啊!   “沈恙!”瞿燕冲上去想拉住他,却只勾住了沈恙的一缕衣带,甚至最后衣带都从他指缝滑走了。   他是恨沈恙,可他更想得到沈恙,绝对没有要沈恙死的意思。   瞿燕当场呕出一口鲜血,而后就大病了一场。   但是在后来一场上将的受爵仪式之中,他又看见了沈恙,沈恙穿着白色的军服,温笑着上台接受了受爵奖章,坦然地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他一如既往的漂亮,眼眸里一如既往地充满了运筹帷幄的自信……   ——   现在已经是晚秋了,入了夜,寒气就起来了,风吹得肆意,卷着树上的叶,窸窸窣窣的,凉瑟瑟的。   上将的房间却是温暖的,暖灯把整间屋子都笼罩了。   沈恙坐在书桌前,身后站着的是陆诀,他拿着吹风机正在给沈恙吹头发。   “老师今天见的那个人,学生知道是谁。”陆诀看着手里柔顺的长发,突然开口说话。   沈恙掀开眼皮,“哦?”   “瞿燕瞿将军,老师之前和他很熟吗?”陆诀很小心地替沈恙吹着头发,声音也比较平静,倒是让沈恙听不出他在想什么。   “还行,认识而已。”对于那段过去,一来,沈恙觉得没有再提的必要了,二来,陆诀知道了恐怕又要闹腾许久,沈恙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他,便有意做了隐瞒。   陆诀却吸了吸鼻子,仿佛是在嗅什么,顿了一下才说:“今天您身上有他精神力的味道,有点浓,您察觉不到么?”   沈恙眉睫抖了一下,他倒是听说过会有人故意在伴侣身上沾上自己的精神力,目的是为了宣誓主权,但他感受不到精神力的存在,便也不知道瞿燕做了这样的手脚。   “现在呢?”沈恙十分厌恶地拧了一下眉,声音都不觉冷了一个度。   陆诀便凑下去在沈恙的侧颈闻了一下,很香,属于上将身上独有的味道,那点精神力早就随着时间的推逝而消散了,陆诀这样说也是报着私心的。   他垂眸如是回道:“现在没有了,大抵是您沐浴了的缘故。”   “嗯。”听到陆诀这样说,沈恙才觉得舒心一些。   他那时候当着瞿燕的面假死,便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顺便断了瞿燕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都多少年了,瞿燕还念着他。   他莫名心烦起来。   身后的陆诀吹完了头发,看着沈恙烦心的模样,他便放下了手头的吹风机,主动伸手去替沈恙按揉起了太阳穴。   陆诀手法极好,沈恙倒也享受起来了,他十分惬意地闭上了眼。   “他喜欢老师,是么?”陆诀讲话小心翼翼的,是用的试探的语气。   沈恙又掀开了眼皮,觉得今天的陆诀有些反常,往常的话,陆诀不是该哭唧唧地,或者又发了疯一样地质问他那些有的没的么?   “谁知道呢。”沈恙轻飘飘地回应了一句。   可陆诀的确没什么危机感,他看得出来沈恙不喜欢那个瞿燕,甚至不想看见他,这样的人做他要提防的对象实在不够资格。   “那就不想他了,您不要为他心烦。”陆诀看沈恙实在是烦心,便不打算继续给沈恙找不快。   谁知道沈恙却缓缓启唇,主动道:“我以前,为了爬上某个位置,利用过他的感情。”   明明是不道德的事,但是沈恙却说得轻描淡写地。   “但是他喜欢我的脸,我喜欢他对我的价值,这不是公平交易么?”沈恙撅了一下唇角,原来在沈上将的认知里,这算是一笔交易。   陆诀垂下眼睛,看着沈恙松软的发顶,以及长得过分的羽睫,轻轻一笑,他温楚道:“当然是公平交易,是他越界了。”   他迎合着沈恙的话。   “所以你也要明白,你总做让我不顺心的事,我却没有抛弃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于我也是有价值的。”沈恙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还是用最平静随和的语气说出最冰冷的话。   他觉得陆诀也该像瞿燕那样,生气,难过,憎恨却又无可奈何。   可陆诀不这么想,毕竟,沈恙说话不是一贯绝情难听么。   他听罢,停下了给沈恙按摩太阳穴的动作,随即来到沈恙跟前,单膝跪在了地上,在沈恙不明所以的时候,仰起头看着沈恙深不见底的深邃眼睛,露出真诚的表情开口说:   “如果学生有被您利用的价值,那是学生的荣幸,他瞿燕抓不住这样的荣幸,学生能抓住。”   “而且学生为了您,愿意发挥出对您最大的价值,他人不可信,却请您务必信学生。”   他一双纯良又澄澈的黑眸定定地仰视着他,眉梢意外好看地上扬着,少年的稚气不少,可真挚与情深一样不少。   沈恙无语凝噎:……   他想,算了,陆诀脑回路不是一贯不正常么。   “老师,不要皱眉,不要不开心。”陆诀看见沈恙因为烦心而皱起的眉,便抬起手想去替沈恙抚平他撅起的眉。   沈恙身子往后仰了一下,躲开并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站起了身,却又矮下腰凑得离单膝跪地的陆诀一些,淡然启唇:“你今日赢了我,说说什么奖赏能让你开心?”   陆诀明亮的眸珠像璀璨的星子,隐隐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他欣喜道:“老师您拿定就行,只要是您给的奖赏,什么也可以,因为学生怎么样都会很开心。”   少年嘴唇一张一合,就吐露出了最诚挚的话。   沈恙瞧着,也觉得有些失神,他是烦陆诀,有时候也是真的想杀了陆诀,可是回过头来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身边竟然只有这只疯狗了。   他还握着陆诀的手腕,陆诀便不得不直起腰,仰起头和沈恙对视。   四目即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二人之间生起了一抹不明的旖旎味道,炽热又暧昧。   “什么也可以……”沈恙低低地喃了一句,他矮下身的时候,散在肩侧的长发垂下,拂过陆诀的肩颈,酥酥痒痒的,清香馥郁,开始消磨侵蚀着陆诀的理智,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上将背着光,从陆诀这个角度来看,和当年他初见沈恙的时候一模一样,他逆着光,像自带着光晕的救世主神,那双厌世又凉薄的眸极具吸引力,如黑曜石一般深邃,深不见底。   “什么,也可以。”陆诀声音沙哑,也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望着沈恙的眼睛,耳畔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嗡嗡,嗡嗡嗡——   耳边的空鸣声。   砰砰,砰砰砰——   胸腔的心跳声。   他那几近痴迷的眸变得有些迷离,藏也藏不住的迷恋往外涌出。   外面吹着风,瑟瑟作响,寒意四起;屋内暖灯烘烤,烘热的不止是表肤,还有他那一颗赤诚又情深的心。   沈恙抓着他的手腕,往后退了半步,陆诀便将双膝跪在了地上,紧紧地望着沈恙的眼睛,急切地跟着他往前挪了半步,不愿与沈恙的距离间隙半分。   呼吸加了速,像失了束缚的野马,欲.望呼之欲出,难耐,情.欲在烧灼。   “老师……”陆诀哑声喊,眼眸里似凝着一团焰火。   沈恙不应话,只握着他的手腕往后退,陆诀便只能跪在沈恙的身前,跟着他后退的步子。   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   一步,一步,紧紧跪着追。   一步一退,步步后退,步步紧追,目不转睛。   终于,沈恙停住了脚,他垂着的眉睫下面,那一向清冷薄情,深邃莫测的眸竟也难得的染上了几分无名的,似情/动般的欲,慢慢地在瞳仁周遭晕开,好勾人啊。   他怪屋里太暖,暖得他竟然把陆诀看顺了眼,暖得他想做错事,暖得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情愫,暖得他觉得自己可以给陆诀一个过分的奖赏。   沈恙将腰压得更低了一些,这样就和陆诀的脸贴近了好多,陆诀火热的呼吸和沈恙清冷的呼吸瞬间交织上,差点擦燃出不可逆的野火。   “请您,您不要勾……”学生。   话还没说完,陆诀便看见眼前是沈恙突然放大的俊美的脸!   唇上感受到的温凉的触感,直直地上了头,传到了脑神经,让他的理智被短暂地拉回了一瞬,他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奇异的色彩,似震惊之色,又似欢喜欣悦。   下一秒,仅剩的理智恰如野火燎原时的枯木,终于随野草一起成了灰烬,风一吹,散到了天涯海角去。   沈恙把他的第一个吻赏给了陆诀。   这种感觉,嗯,微妙,大脑的神经波动着。   原来是柔软又火热的,灼烫得他的理智都差点消失。   双唇相贴,没有任何的动作修饰,已然成了陆诀催.情的良药,倘若他有兽耳和尾巴,此刻便翘上天了。   沈恙领悟不出其中的欢愉,便打算将唇从陆诀唇上离开,谁知道刚有离唇起身的动作,陆诀就飞快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扣住了他的后脑勺,让两人再度不分间隙。   同时用力一勾,就把人扯摔进了怀里。   沈恙惊喘一声,在陆诀耳里却成了娇嗔的喘。   陆诀的吻并无章法,一昧的啃咬将沈恙的唇磨得发疼,撕磨,亲咬,像野狗一样。   疼得沈恙撅起了好看的眉,看着陆诀深陷的表情,上将才觉得,这个奖励似乎要过头了。   他伸手去推搡陆诀的肩,可陆诀使了全力,紧紧的将他锢在怀里,陆诀的手也压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摩挲着,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裳,沈恙感受到了他手上的茧。   抚过的地方灼烧的慌。   陆诀把人箍在怀里,两人紧紧相贴,他试图用舌头撬开上将的牙关去吻得更深一些,手也不自觉的挑开了沈恙的衣裳,钻到了沈恙的后腰,轻轻地摁了一下凹陷的腰窝。   沈恙唇齿间泄出一道吟喘,顿时觉得羞愤交加,终于腾出了一只手。   下一秒,他抬起了手。   “啪!”他毫不犹豫地甩了陆诀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度不大,大概是被动的深吻抽走了他的大部分力,又或者是他自己都道不明的欲在作祟。   不过好歹是让人清醒了过来。   “得寸进尺,谁给你的胆子?”沈恙看着陆诀脸上浅淡的红痕,扶着床沿慢慢站起了身,腿有些软,他低下头看着陆诀斥骂了一句。   陆诀喘息声很大,大得就像是在咫尺一样,胸口的起伏也很大,像发了狂的野狼。   他抬起头看着沈恙那如看蝼蚁般的眼睛,只觉江流汇聚于腹下,欲.望却上了头,陆诀眼眶发红,双手微颤,挺着腰跪在沈恙身前。   “老师,老师,老师……”他一连喊了三声,声声都染着情.欲,一声要比一声艰忍。   沈恙才像是被欺负了呀,他薄嗔浅怒,脸上有恼羞成怒的微红,唇色红润微肿,长发散乱,衣领皱乱,眸光流转,唇角的血痣越发的吸引人……   昔日,沈恙在领兵出战的时候,有看见为了争夺食物而发狂的野狼,那也是如陆诀这般的神情,原来此刻,他想要他。   沈恙一直知道,陆诀其实不是小狗,他是蛰伏的狼呀。   “你要反么?”沈恙抹了一下发疼的唇,也有些愠怒在之中。   陆诀摇头,胸口的起伏不见有缓和,也有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反应。   “学生,学生,呼……”陆诀换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悸动,可眸光越发不对劲了起来,侵/占的欲望不要太明显,哑声认错:“是学生逾矩。”   心跳好快,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沈恙为什么不能是他的呢?他们身边最亲近的人不就是彼此么?他清楚沈恙的性格,沈恙了解他的软肋,他们本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想到这里,陆诀眼底竟然噙上了泪花,最后委屈得掉下了眼泪,豆大的泪珠说滚就滚出来,掉在手背上,挂在鼻尖。   “你又怎么了?”沈恙觉得陆诀倒是难哄,平日里和他吵架也哭,现在奖赏他也哭。   虽然不可否认,沈恙的确有些欣赏陆诀哭的时候的模样,毕竟鲜少有人可以哭得这么好看,倒也算赏心悦目的。   “老师,我爱您,我好爱您,呜呜呜啊……”陆诀这次的哭比以往哪一次都要真诚,他用衣袖抹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净,眼睛反而红得更厉害了。   他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   外面的风卷着沙尘和落叶沙沙作响,弦月掩在山头,凉瑟,寂静。   屋内沉寂了许久。   沈恙垂眸看着他哭红的眼睛,最后淡淡开口:“我知道。”   声线平静又凉薄,没有一丝的感情,就算是智能AI也会安慰人几句的,沈恙的心比人工智能还要薄凉冰冷,还要狠。   “那老师为什么,为什么不爱学生呢,哪怕施舍一点点的怜爱给学生呢?”陆诀跪着挪到了沈恙的跟前,语气固执又真诚,眼里是真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沈恙弯下了腰,伸出一只手钳住了陆诀的下颚,让他哭红的眼睛和自己对视上。   “呜呜,为什么呢?”沈恙蹲了下去。   “你爱我,他们也爱我啊,那我要回应谁的呢?”沈恙说着绝情的话,却又伸手替陆诀拭去了眼角的泪。   “还是说你真的要杀了那些人呢?”沈恙语气太平静了。   陆诀愣愣地看着沈恙,不等他说话,沈恙给他擦拭眼泪的那只手却缓缓地沿着他的喉结向下,指尖划过腹部,再缓缓向下,压上那一处的欲.望。   陆诀闷哼一声,呼吸喘重了许多。   感受到指尖腹压之物跳了跳。   “我会爱你,但只会在我确保你对我只有利用价值之后。”沈恙就轻飘飘地说。   ?   陆诀自然没听懂,什么叫只有利用价值?难道他对沈恙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威胁?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陆诀脑子转的飞快,最后记忆停留在了那个不欢而散的晚上。   他的精神力!对!就是他的精神力!   沈恙在他的精神力等级旁边写下了“威胁”这个字样啊,他对沈恙还有威胁是吗?   “老师,学生,学生可以的,不就是精神力么?学生不要也可以,学生去做手术,去找白稚,让他切了学生的腺体,这样……”陆诀顿了顿,小心翼翼,用试探又卑微般的语气开口说:“这样,学生对您是不是只有利用价值了?”   疯了。   都疯了。   沈恙当下就变了脸色,他黑着脸甩开了手,陆诀被甩偏了头,脸上的红痕有些显眼,再加上他脸上的泪渍,瞧上去倒也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就折腾你自己吧。”   上将站起了身,又骂了一句:“我沈恙这般能耐,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又要让白稚给他做手术生孩子,又要白稚切除他的腺体,要真是这样,这位医生怕是没有先被忙死,倒先要被吓死了。   “对不起,老师。”陆诀见沈恙似乎真的要生气了,急忙低下头服软认错,语气是委屈极了。   可陆诀有什么错处呢?   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对沈恙连叛逆期都没有,就进入了不见天日,漫无尽头的暗恋期。   他不是有病,他是可怜,他的可怜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诀还在抹眼泪,哭成这样,即便沈恙再是绝情,可这毕竟是他养的狗崽子,沈恙还是对他起了几分莫名的怜爱之情。   终于,沈恙放缓了声音,拽开了陆诀的衣袖,看着他哭红的眼睛说:“你起来吧,这个奖赏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提了,我也不生气了。”   “不准哭了,再哭杀了你。”见陆诀站起了身还在抹眼泪,沈恙又厉声警告了一句。   陆诀就真把要掉出来的眼泪憋回去了。   沈恙:……   多数时候,撸/毛还是要顺着来,虽然这只小狗比自己都要高上一个头了。   “你回去吧,以后少来楼上找我,被巡逻的警卫和教官抓了还得我来捞你。”沈恙语气温和了一些,他变脸快,上一秒还冷漠如冰,下一秒就声音和煦了起来。   陆诀也是,得了点灿烂的光就不再伤心难过了,大概‘师承一脉’?   他眨了眨眼,因为眼睛里还有泪花,所以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像小狗一样天真纯良。   “那么老师,下次的奖赏,还可以是这个么?”少年尝到了甜头,就要由念念不忘变成贪念了,幸而沈恙也不泼冷水。   他看了一眼陆诀红润的唇,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在心底滋生,轻飘飘道:“想得美。”   沈恙说这句话的声音是比较轻快的,语气舒缓下来的话,就比较有亲近感。   陆诀就傻笑着挠了一下头。   然后说:“那学生就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明天见!我爱您。”   陆诀要走,还是要顶着没散却的欲/火走,沈恙觉得辣眼睛,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等等。”   他转过身来,正要问沈恙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时候,迎面一件白色的衬衣被扔到了他的脸上,是沈恙的衣裳,上面像冷霜一样的清香陆诀不会记错。   接着沈恙的声音响起:“滚去解决了再回去。”   解决?   解决!!   沈恙让自己用他的衣服解决欲/望!!   陆诀眼睛一亮,欣喜万分,看向了沈恙,沈恙却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这也要我帮你解决?”   ——   沈恙觉得后悔了。   他听着卫生间里面传来的水渍声和低喘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老师’,就这样持续了已经快二十分钟了,这声音怎么都挥不去,甚至还越来越大声了。   躺在床上的人又翻了一个身,窸窸窣窣,怎么也酝酿不出睡意,最终,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卫生间门口,卫生间的门没有关严实,沈恙轻而易举的就推开了门。   他下床走路的动静并不小,陆诀在卫生间也听见了,所以沈恙现在推开卫生间门进来也不意外。   陆诀偏过头看向沈恙,手的动作加快了很多。   “你什么时候好?”沈恙依靠着门框边,微微拧眉,他在床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的,此刻神情倦怠,身上透着一抹懒洋洋的温和。   话音刚落,便听见陆诀从喉咙挤出一声重重地低喘,他靠在墙边,神情餍足,手上沾着透明的水光,呼吸急促,差点卸了力。   沈恙看着他腹下蛰伏的,还未完全沉睡的东西,抿唇:……   陆诀喘气,看着沈恙笑说:“老师,如果您早点来,学生会更快。”   “有病。”沈恙睨了他一眼,骂。   当着沈恙的面,陆诀开始收拾卫生间的残局,那件白衬衫已经皱乱得惨不忍睹了,沈恙没眼看上面的痕迹,就叫陆诀自己想办法处理了。   看着陆诀,即便那个东西现在已经是半沉睡状态的,但尺寸是仍旧是客观的,沈恙看着烦心,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所以对于陆诀想要艹/他这件事,沈恙也觉得他有病,用那玩意儿来艹/他,是陆诀疯了还是他疯了,非要折腾走他的半条命么?   沈恙是等陆诀走了才上床的,看了一眼床边柜上闹钟的时间,沈恙闭眼沉默了几秒,还是打开了光脑。   ——   现下早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了,此刻走廊全是巡逻的教官,陆诀是躲不过的。   但是他也没打算躲,沈恙的衬衣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塞在了衣兜里面,他整理了一下神色,迎面走了过去。   “站住!”果然,他刚从楼梯转角走出来,手电的灯光就照到了他的脸上,陆诀伸出手挡住了照在眼睛上的强光。   巡逻的教官小跑过来,厉声质问:“你是哪个营的?你不知道现在是熄灯时间了吗?”   陆诀顺势道歉:“对不起教官,我愿意领罚。”   大概是陆诀的态度过于端正了,巡逻教官还有些意外,他噎了一下,看见了陆诀鼓鼓囊囊的口袋,便将手电的光照了上去,“你兜里装的什么?拿出来?”   “教官,这是我的私物。”陆诀还是在好声好气地和对方说话。   那里面装的是沈恙的衬衣,被发现了自己受罚不要紧,就怕沈恙又要生他气了。   其实晚归被抓无非就是去训练场领个罚就好了,陆诀也做好了领罚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较真。   “你大半夜不归寝,还在外面光明正大地四处瞎逛,我有理由怀疑你偷带了什么违禁品。”巡逻教官并不是咄咄逼人,站在他的角度,的确是尽职尽责。   只是没等陆诀出声狡辩,巡逻教官的光脑突然弹出了一条讯息,他抬起手腕查看了一下讯息,接着脸色缓了缓,问:“你是不是叫陆诀?”   “是。”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但是陆诀还是带着疑惑点了点头。   得到了陆诀的肯定回答,对面这才松了一口气,用手拍了拍陆诀的肩膀,说:“你早说你是被沈上将叫去谈话了不就行了?真是的,搞得我以为你是什么入侵的恐怖分子呢。”   陆诀眼睛一亮,连忙问:“是老,是沈教官和你说的吗?”   “那不然呢?他亲自给我发讯息说的,既然你是特殊情况,那就算了吧,快点回去睡觉吧。”巡逻的教官侧身给他让开了路。   陆诀对巡逻的教官道了一声谢,错过他往宿舍的方向走过去了。   陆诀的尾巴快要翘上天了,今天一定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了,什么好事情都堆积到了这么一天,竟让陆诀觉得不太真实。   看吧,小狗还很很好哄的。   ——   后来的半个多月陆诀都出奇的听话,对于沈恙的任务总是超量达成,像一只永远耗不尽精力的小狗。   吃了那次的亏,陆诀要从沈恙嘴里再讨到一句认可的话,估计比登天还难了。   但陆诀却执意要从沈恙嘴里听到夸奖的话,真的很像一只发/情的大花孔雀。   而且有些时候陆诀溜到楼上来找他这件事会让他觉得很烦。   他骂陆诀滚,陆诀就不要脸地说:   “要不老师您叫警卫来把学生抓走好了,不过我们的关系肯定就藏不住了,说不定还会以讹传讹,传出什么‘霸道老师和乖巧学生深夜幽会’,‘纯情学生火辣辣,霸道老师狠狠爱’,‘清冷上将和他那好学生之间不可言说的二三事’……的故事呢!”   “学生当然不吃亏,吃亏的那不是您吗?”   可乖巧,纯情,好学生……哪个字眼和陆诀这个人沾边了呢?!!   沈恙两眼发黑,指着门口骂:“滚出去!!”   ………   但陆诀厉害就厉害在不要脸,他后面逮着机会就溜上来了,他来的时候会带一些新奇玩意儿给沈恙,像是在训练场外面折的漂亮的花,或者是长得很奇怪的树叶,休息的时候折的纸东西,总之是变着花样的。   他有用不完的精力和说不完的话。   但陆诀这些举动也不算是过于逾矩,后来沈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由着他了,毕竟温顺的陆诀看起来顺眼多了。   况且沈恙也是人,总也会有觉得闷乏的时候,陆诀对他来说算是个解闷的,还是那句话,两个人不吵架的时候,之间的氛围就会出奇的好。   重要的是沈恙心情会好,他不给陆诀摆脸色泼冷水,陆诀就不会给沈恙找不快。   多数时候,他们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陆诀让沈恙觉得烦心不痛快,沈恙也不会让陆诀好过,说两句绝情的话,就会让陆诀患得患失,就算那股可怜劲有一半是伪装给他看的又能怎样。   几天下来,沈恙看着书桌一角堆积的这些小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精致的小垃圾堆吧。   “老师,您在忙什么呢?”这晚,陆诀来找沈恙的时候,沈恙并不像以往那样,还能斥他两句,这次他一直坐在书桌前面忙碌,在光脑界面操作着,不时还接了两个通讯。   见沈恙挂断了光脑通讯,陆诀才识趣地凑上去找沈恙说话。   沈恙关掉了光脑,没让陆诀看到上面的讯息,他看向陆诀,撅眉:“你今晚又找不到事情做么?”   “找您就是学生要做的事情啊。”陆诀笑得痞里痞气的,很讨人揍的那种,可偏偏他那张看起来无害的眼睛,又让人下不了手。   “明天我要回去出一趟任务,你回别墅吗?”明天是军营这边给全体新兵的每半个月一天的假期,按理说这边的新兵都会回家一趟。   如果沈恙留在军营,陆诀必然也会留下来,但是听到沈恙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任务?危险吗?怎么需要您亲自出动?”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看来沈恙的这一次任务是高层内部机密,他没有对陆诀透露多的信息。   陆诀倒是也识趣,他坐到了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仰头看着天花板说:“老师如果不在这里的话,那学生就回去一趟吧。”   “嗯,你回别墅的话记得去我房间,给我拿两套换洗的衬衣过来。”沈恙话说完,莫名觉得他们之间有了一种相处了十多年的老夫老妻的错觉。   陆诀乖乖点头领命,又关心说:“您注意安全,不要太辛苦了。”   毕竟沈恙训练了他们这么久,好不容易有假期了,却又要去出任务,真是个大忙人。   “嗯,你回去吧。”沈恙催促陆诀离开,他实在不想和巡逻的教官再打招呼了。   这半个月,可以说是这一年以来,陆诀见过沈恙最多次的时候了,不仅白天要扮演最熟悉的陌生人,晚上还有机会见面说话。   即便训练那么累,但是对陆诀来说,每天的第一道阳光,都是他美好的一天开始的讯号。   他越来越觉得沈恙就应该是他的了。 第23章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在蓝星的一处酒吧, 男男女女聚在这里,年轻人放松的地方总是不安静的,吵得有些过分了。   但其实仔细看的话, 这里的工作人员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一批了,这些人身上都有一种精明的气质,言行也并不那么圆滑。   而且,所有人不经意的余光似乎都在一桌外来者的身上。   吧台,酒保面前站了一位身穿红色包臀短裙的卷发美女, 在外人看来,两人只是寻常的搭话,毕竟酒保向来都是话多的。   不过靠近了来, 便能听到他们讨论的不是普通事。   “已经观察过了, 目前他们没有任何破绽,按照统帅大人的意思, 我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酒保压低了声音, 给卷发美女送上了一杯蓝色妖姬。   而他面前这位明艳的美女也不是别人, 正是出任务的沈恙。   他眼尾勾着上扬的眼线,唇色比较红,略显张扬, 脸上带着明艳的彩妆, 再穿一套红色的包臀短裙, 其实在人群中是比较显眼的, 而且上将的美貌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让人忽视。   仔细看的话, 如果有想要靠近沈恙来搭讪的人,就会出现这里送酒的工作人员将他们拦下, 谈一些无足轻重的话将他们阻隔在外。   沈恙端起送过来的酒,食指指尖有意无意地磕了两下杯壁, 说:“我知道了,就按之前说好的计划行动吧。”   其实这次任务并不是那么危险,却很重要,重要到需要沈恙亲自出马。   前些日子,蓝星接待了几位来自荟星的客人,称是为蓝星献上他们最新发明的一种武器图纸。   荟星不是星联成员,突然的示好本就有一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意味,但蓝星作为星联排名前三的理事星,也不能当着星际上下这么多星球的面,拂了对方的好意。   所以司徒岚亲自出面接待了他们,然而也就是那一天,公司内部网络出现了被外力入侵的痕迹,虽然文件并没有失窃,但不意味着对方没有备份蓝星机密,技术组很快就将入侵点锁定在了外交旅馆中。   不怪蓝星机密的安全性不好,而是各个星球的科技无时无刻不在进步,有些星球又擅长制作这种电子高科技,蓝星应付不及时并不怪他们,   司徒岚第一时间怀疑了这几位荟星的外来者,却又没有实际证据,贸然对外交使者动手,只怕蓝星在星联乃至宇宙都要立不了足了,所以只能让沈恙出面,尝试从这些人之中把话套出来。   让沈恙出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沈恙懂得很多星球的语言,这次行动需要一位懂得荟星语的人出面,况且,他接待这些人的时候,沈恙人在部队,对方不知道沈恙的存在,所以很显然,这次的行动只有沈恙合适。   他天生会演戏,任务需要他什么样子,他就能伪装得没有一丝破绽,所以装作一位孤独在外的荟星美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恙抿了一口手里的酒,让身上沾了些酒气,“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人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您放心,那人会好好配合您的。”酒保压低声音回。   沈恙就端着酒杯,踩着高跟鞋慢慢晃悠着离开了吧台,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酒吧灯光打光的缘故,沈恙的脸上透着一抹浅浅的薄红,加上身上有沾染的酒气,总有一种迷人的光晕在他身上。   路人留恋的目光在他身上经久不移。   终于,沈恙到了那群荟星人的邻座,他发现那群人也扫了他一眼,不过大概是训练过的,都只是看一眼,却没有过于露/骨。   倒也是在沈恙意料之中。   他一个人闷闷地喝着手里那杯酒,面对来搭讪的男男女女,他都表现出十分厌烦的表情拒绝了他们,最后他低声骂了一句:“一群色_胚蓝星人!”   也是这句话,让那群荟星外来者再次看了他一眼,显然沈恙这样的语气,昭示着他不是蓝星人,不过领头的那个荟星人还是没有作为。   沈恙不留痕迹地勾了一下唇角,突然觉得远处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那种眼神过分的火热与执着,都要把人灼穿了。   盯得沈恙觉得后背烧得慌,回首往人群看过去,却只能看见在舞台下面聚集的一群跳舞的年轻人,那道目光也随之消失了。   像是透过了这些人,从人群那边看过来的,精准的锁到了他身上。   沈恙微微拧眉,总不能是他认识的人吧?   不过不等沈恙深究,一位送酒的服务员就托着酒盘走了过来,他把里面的一杯酒“咚”的一下放到了沈恙面前的桌上,酒水溅到了桌面上。   双目相对,沈恙立刻就站起了身,“你什么态度啊?有你这么服务的吗?酒都洒出来你看不见啊?!”   服务员上下打量他一眼,立马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那你还想怎样?”   “给我道歉?!你这是做服务员的态度吗?”沈恙表现得很生气,对面是沈恙的对接人,即便知道沈恙是装出来的,但还是被沈恙的气势吓得愣了一下。   不过紧接着他就应付了过来,阴阳怪气道:“好,行行行,对不起,对不起——”   “可以了吗?”服务员实在是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模样。   沈恙立马就红了眼眶,“还有我要的不是这个酒!你们经理呢?经理呢?!我要向他举报你!”   服务员露出无语又烦躁的表情,“女士,可以不要大吵大闹吗?自己点的什么酒自己没点数吗?要换自己去找酒保,懒得理你这种无理取闹的外星人。”   这场闹剧被旁边的那几个荟星人都看在眼里,几人都揪着眉一语不发。   “外星人怎么了?你以为我乐意待在这个狗屁星球吗?”沈恙怒不可遏,真得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服务员接不下去了,只睨了他一眼,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疯女人,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就要叫保镖把你赶出去了。”   沈恙果然崩溃了,他推开了酒桌上的那杯酒,然后看着服务员远走的背影,大骂:“我要向星联举报你们!举报你们歧视外星人!”   这句话他用的荟星语,而且是非常标准的荟星语。   果不其然,原本看戏的几个荟星人狠狠一震,互相看了看,然后把目光看向了那位领头人。   沈恙坐在沙发上掩面哭泣,又娇又可怜。   或许是作为同样在外的荟星人,又或许是出自对一个同星人的怜悯,还或许是沈恙的确是一个惹人怜爱的美女。   领头人最终对着小弟使了一个眼神,小弟立马识趣地站起了身。   往沈恙走近了去。   “这位小姐……”他打招呼还是有些试探的,故意用的蓝星语和他说话。   像是一位色心上头的蓝星人来安慰这位伤心的美丽小姐。   沈恙眸色微微沉了一下,接着就蓄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抬起了头,他脸色十分难看,骂:“滚远些!”   小弟被这一吼吼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回头去看领头人,却见领头人对他点了一下头。   小弟就换上了荟星语对沈恙说话:“这位小姐,请问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沈恙也是演技了得,他在听到这人用荟星语以后,才愿意搭理他,甚至一脸震惊地看向了他,“你是荟星人?”   沈恙顺理成章的用上了荟星语。   “是的,我们刚刚听你说话,你也是一位荟星人?”小弟看见沈恙漂亮的脸,耳根都不觉红了很多。   沈恙立马就呜咽了起来,他伸出手揪住小弟的衣袖,苦苦抱怨:“你真的是荟星人?我在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荟星人,你也是一个人流浪在这里的吗?”   “我,咳咳。”小弟清了清嗓子,把衣袖扯了回来,“小姐,我们老大就在这边,你在蓝星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告诉给他。”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往领头人那边伸了过去。   沈恙顺着手看过去,那位领头人和他身边的两个小弟都笑吟吟地盯着他。   “你们都是荟星人?”沈恙装出对他们有很重的警惕心的样子。   小弟笑:“那是,你跟我来就是了。”   于是他们就看见沈恙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起身跟着小弟来到了这群外来者的酒桌前。   领头人梳着精明的大背头,穿着黑色的大披风,里面是黑色西装,白衬衫打底。   看上去有点像□□的一位大哥。   沈恙怯怯地对他点了一下头示好。   “你是荟星人?”领头人上下打量着沈恙,许久才缓缓启唇。   沈恙故作淡定,“是,你们也真的荟星人?”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用荟星语交流吗?你知道的,荟星语很难的。”领头人为了让沈恙安下心来,还故作亲松地摊了摊手。   沈恙眼睛亮了一下,“那你们是在这里做什么的?”   领头人自然还戒备着沈恙,他不回沈恙的话,反而问:“你是荟星人,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蓝星来?”   “你是荟星人吗?这也猜不到?”沈恙突然反问了领头人一句话,见领头人一愣,沈恙才说:“荟星几年前遭到虫族打击,西南城区遭到毁灭性打击,那里失联了很多人,我是和亲戚一起趁乱跑出来的,却在逃跑途中和他们失联了,醒来就在蓝星了。”   顿了顿,沈恙开始呜咽,眼里有泪,摇摇欲坠,“这里的人总瞧不起我们这些小行星,我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也不能,甚至连回荟星的钱都攒不到。”   领头人眸间不觉多了几分悲悯,而且荟星遭遇虫族入侵这件事,外星几乎没有几个星球知道,大多,只有他们荟星人自己才知道。   不过他警惕心并未完全放下,他接着质问:“但是看你穿着,也不像是缺钱的吧?”   “都是假货呀,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总可以钓一个金主吧,比如你们几个,突然来找我说话,不就是因为我好看吗?”沈恙拨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自是风情千万种。   其实沈恙说的话也不假,他们关注上他还真有一点是因为他好看。   在荟星,他们也未必能看到这样好看的荟星人。   领头人不怒反笑,他对沈恙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沈恙倒是也不客气,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坐到了领头人身边去。   “我们是来蓝星出任务的,此次来回费用由荟星财务报销,自然也不介意多捎一个人回去。”他先抛出诱人的诱饵,如果沈恙真的想回家,不会不咬钩。   都是沈恙玩剩下的,既然对方想让他咬钩,那沈恙自然也会顺着对方的想法走,他眼皮猛然一掀,眼睛亮了一些,装出激动的模样问:“当真?你当们真要带我走?”   “那是自然,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小姐你应该懂这一点。”领头人眼睛上下打量着沈恙,目光也落在了沈恙外露的笔直又白皙的大腿上面。   他戒备心也消散了很多,看来他已经相信沈恙就是一位漂泊在外的孤独的荟星人了。   他用眼神示意小弟给沈恙倒了一杯上好的酒。   沈恙瞥了一眼盛满酒的玻璃酒杯,看着他问:“你说,要什么条件?” 第24章 学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沈恙的回答让领头人也很满意, 他把手搭上了沈恙的软腰,启唇:“我们都是荟星人,自然不会存心为难你。”   顿了顿, 他的另一只手将面前的酒杯端给了沈恙,说:“别紧张,喝点酒缓缓。”   沈恙不接,却也没有推开腰上的那只有意无意摩挲手,他说:“这酒就我一个人喝?”   “哈哈哈……”领头人笑了起来, 沈恙演的太好了,演出的那种聪明却不完全聪明,让他觉得心安。   领头人笑够了才说:“好好好, 那我们都喝。”   “喝了酒, 你就真的会带我回去吗?”沈恙接过了酒杯,却还故意有些犹豫地去问他。   领头人点头, “那当然, 我不是说过吗?大家都是荟星人, 往大了说,我们就算是一家人呢。”   “好,我们荟星人是最讲诚信的, 我就信你一回, 你要是骗我, 我一定杀了你。”沈恙说的话是很符合他展示给他们的人设的, 谨慎却又有些不太聪明。   深得这位领头人的喜欢。   沈恙当着他的面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喝酒的时候,又察觉出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他, 瞧得他实在不舒坦,沈恙却只是拧了一下眉, 稍纵即逝,接着便有些得意地像对方展示被自己喝光了酒的空酒杯。   “好!”领头人拍了拍巴掌,招呼人再给沈恙倒一杯酒。   沈恙急忙用手掌将酒杯盖住,然后拧眉不满道:“不是说好了大家都喝吗?”   “好好好,那就都喝。”领头人的眼睛全程赖在沈恙的软腰和双腿上面,应了沈恙的话以后,就抬手让手下把他们的酒杯满上。   眼见着倒到了领头人的面前来,沈恙就摁住了小弟的手,说:“等等,我来伺候您。”   “嗯,由他吧。”领头人靠坐在沙发上,神情倦怠,看沈恙的眼神也充满了色/欲薰心的欲/望。   沈恙这才接过酒瓶,给对方倒上了满满一杯酒,哄着对方喝下了肚,而他自己也没少喝。   约莫过去了二十分钟,沈恙才觉察出不对劲,他觉得眼前有些恍惚,心口烧得慌,呼出的呼吸都比以往要灼热许多,脸上,颈脖间早就沾染上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出的薄红。   “大人,我,我好像醉了……”沈恙暗自拧了一下大腿根的嫩肉,露出略显娇媚的笑。   但其实,对方情况看起来也不那么好,沈恙哄着他们喝了不少的酒,领头人喝的酒还被沈恙加了类似吐真剂的东西,这东西自然没那么邪乎,但是伴着意识不太清醒的人用,便是能发挥它的功效了。   喝多了酒,沈恙已经被半搂在了对方的怀里,对方听到沈恙这么说,就知道药效该起作用了。   “呵呵呵……”领头人发出闷笑,矮下了头在沈恙耳边蹭了一下,沈恙觉得恶心,便压着对方的心口支起了身。   表现出不太明显的拒绝,“我是个弱女子,今夜过后,要是大人反悔了,那我岂不是亏了?”   “我虽一开始是不打算带你走,但是今夜如果你伺候得好了,回去以后,统领大人许我荣华富贵,你就跟着我也不算亏待你。”领头人吐露的倒的确是真话。   毕竟明天他说自己被伺候得不满意不就行了。   对方是一个只有容貌的女子,留在身边怎么也算是个累赘,只能怪,她今晚遇上了自己。   沈恙立马笑了起来,“我自然是能伺候好您的,不过大人怎么确保我们的统领大人会许您荣华富贵呢?您也该给我一个保障吧?”   “那是自然,你凑近来。”领头人被哄的过了头,又加上吐真剂的缘故,便兀自打开了手腕上的光脑。   打开了重重密码以后,来到了一个写满了代码的界面,不过他没给沈恙仔细看的机会,在沈恙看了一眼以后,他就关闭了光脑,接着搂住了沈恙的肩膀,说:“这就是我的保障。”   沈恙不知道对方入侵蓝星网络系统以后到底做了什么,而且光看那串代码页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便故意装作看不明白的样子问:“这是什么东西?这能保您荣华富贵啊?”   “这东西呀,是蓝星的东西,你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记住,只要我顺利回到荟星,靠着这样东西,一定能荣华富贵的。”对方醉意上了头,搂着沈恙的腰就要欺身上去。   沈恙也察觉出自己该是被他们哄着喝了什么催/情的东西,现下脑子并不清醒,欲望却在无限张扬放大。   他又掐了一下大腿根的肉,清醒了许多,他灵活地钻出了对方的怀里,“我酒还没喝够呢,我再去要一杯,怎么样?”   “好,去吧。”幽兰般的清香馥郁,对方盯着沈恙的表情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仿佛沈恙早已经注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沈恙脚下的步子略显凌乱,好歹是踉跄到了吧台,酒保急忙伸手搀着他一下,沈恙抽回手靠在吧台,“先去抓人……”   “问出来了?”酒保一惊,看见沈恙的样子又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又关心道:“上将,您没事吧?”   “把药给我。”沈恙对他伸出了手,声音沙哑,酒保吓得都不敢看沈恙了,同时听见沈恙这么说,就猜到沈恙应该是中了那种药。   在出这种任务的时候,沈恙向来会防备着,一直带有抗原,即便那种药的品种有很多,但是这种抗原的作用却很显著,唯一的后果可能就是抗原带来的副作用了,那对身体的副作用是不可逆的。   “上将,药对您身体的损伤太大了,不如属下现在为您找一个人来……”酒保担忧道。   沈恙即便被情/欲折磨着,但是听到酒保这么说,还是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情/欲之下仍是薄凉的神色。   酒保一惊,急忙双手把注射/器和一小瓶抗原药剂递了上去。   “先抓回司法部关着,等我回来处理。”沈恙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狠厉在其中。   “是,您,您小心身体,这是房卡,楼上有专门的房间。”酒保说完又递给了沈恙一张房卡,那本来是开给沈恙换衣服的。   沈恙伸手接了过来,酒保这才抬起手压了一下耳朵上戴着的耳麦,“可以动手了。”   沈恙握着药剂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去,身后立马就响起了一阵骚乱,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掏出了手枪,控制住了在场的人。   “不许动!司法部办案!所有人蹲下抱头,积极配合!”   “不许动!”   ……   人群的尖叫声被沈恙抛之脑后,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听不见也快要看不见了。   他再次用手在大腿内侧掐了一下,靠着这点清醒走进了电梯,跌跌撞撞地往房卡所在的楼层去了。   ——   看着沈恙走远的背影,酒保还是不放心地给岑副将拨了通讯过去,简单说明了此事以后,他问:“副将,到底该怎么办?”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安排一个嘴严实的给上将送过去。”   上将的安危才是首位,有更好的办法那自然是用这个。   “是。”酒保应下,耳麦里继续出声:“要听话乖巧的,钱的事我会处理,让他解决完就走,别纠缠上将。”   到底是沈恙的心腹,知道沈恙不喜欢这种死命纠缠的。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酒保说完又补充:“人已经全部控制住了,稍后就送到司法部去。”   “嗯。辛苦了。”对方挂断了通讯,酒保急忙按着岑副将的吩咐去办事了。   ——   沈恙腿软得用不上一点力了,总算扶着墙来到了房间门口,他颤抖着手用房卡开了门,额角的密汗滚下来,也就顾不得一直跟在身后的那道炙热的眼神了。   他喘着粗气,跌跌撞撞进了屋,将绑在腿间的微型录音机扯了下来,扔在了鞋柜上。   却在要关门的那一刻,被一只突然横进来的手打断,沈恙摸到了被他放在鞋柜上的枪,毫不犹豫地拉动了枪栓,在看清跻身进来的人以后。   沈恙丢下了手枪,喘着粗气骂:“滚出去。”   陆诀温笑着,看着沈恙狼狈的模样,他喉结滚了一下,明知故问:“您中药了?”   沈恙不再和他说话,他现在浑身发热,腹腔凝着一团散不开的火,只怕开口说一句话,就会喘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   他拿起药剂,拔了注/射/器的塞,对着药剂孔扎了进去,却因为凝聚不了神,总歪了针,还险些扎到自己的手。   他尝试着再来一次的时候,手上的东西突然被一道力打掉,药剂瓶在柔软的棉毯上面滚了两圈,并未碎掉。   他愠怒皱眉,抬起头看向了罪魁祸首,却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多么的诱人,他眼尾发红,颈脖上起了一层薄汗,青筋凸显,眉睫沾染着碎泪,好勾人啊。   陆诀再忍不住,他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沈恙宁愿用这种副作用很大的药,也不愿意让他帮忙呢?   他欺身上前,一手就握住了沈恙的两只手手腕,另一只手嵌着沈恙的腰身,将人压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大抵是沈恙身上太热了,门板的凉度稍稍抚/慰了他一下,沈恙不自觉喘了一声。   “老师瞧不见学生吗?我在这里呀。”陆诀也并不好受,他呼吸一声比一声重,渐渐破土的欲/望也抵在了上将的小腹上面。   沈恙仰头,微微眯起了眼睛瞧着他,艰难开口:“听话点好吗?我现在很难受,把药剂给我。”   他现下有发火的预兆,却知晓现在的陆诀要顺着毛哄,倘若两个人吵起来,以陆诀的性子,和他现在这副被动的样子,自己很显然是会吃亏的那一个。   “学生很乖的。”陆诀感受到沈恙的挣扎都是没有一点力气的,怕自己这样束着沈恙的手会让他难受,就松开了沈恙的手腕,改成了一只手搂着沈恙的腰,另一只手抚着沈恙发烫的颈脖。   沈恙靠着陆诀才能勉强稳住身子,他半靠在陆诀的肩侧,脸色红润,眼神愈渐迷离起来,“你要是乖,就把药给我。”   他知道陆诀的意思,却不想纵着他,他什么苦没吃过,就算是这种药的副作用又怎么样?   “学生可以帮你,不是吗?”陆诀心脏跳的厉害,他曲起一只膝盖,不顾沈恙的意愿,挤进了沈恙的腿根,却听见沈恙发出“嘶”了一声,在他有些不明所以之际。   上将已经抬起无力的手,照着他的脸来了一巴掌,“啪。”   可惜上将被药物折磨得完全失了力,这一巴掌也是软绵绵的,他骂:“是老子给你脸了吗?”   被骂被打的那个人却更加兴奋了,他舔了一下唇角,笑:“老师,您知道药剂有副作用,学生却可以帮你。”   “只是帮您解决一下,学生什么也不做。”陆诀看见了沈恙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踟躇,急忙补充说。   沈恙微微仰起了头,不可否认,药剂的副作用带给他的危害可能会很大,但是陆诀帮他的话却是没有任何危害的。   权衡利弊以后,沈恙松开了扣住陆诀手腕的那只手,终于动摇,哑声启唇:“跪下。”   陆诀乖乖跪在了沈恙跟前,沈恙垂下了头,眼尾的薄红让沈恙看起来很好欺负,他把手抚上了沈恙的头顶,喘着粗气开口命令道:“那你就好好伺候。”   陆诀眼睛一亮,“遵命。”   他伸出手抚上了沈恙的腿,慢慢地挤进了沈恙紧身的裙沿,然后轻轻将包臀短裙推了上去,却在看见沈恙腿根处的红色勒痕的时候,眸珠狠狠一震。   录音机需要藏得严实,包臀裙却又紧身,为此沈恙不得不把录音机绑得很紧,不曾想,束缚之下,便成就了这样的光景。   上面还留有沈恙为了清醒而掐出的青紫痕迹,陆诀呼吸一重,一息热气全洒了上去。   沈恙不觉惊了一下,腿在发软打颤。   沈恙也不自觉地吻上了那青紫的痕迹,又轻又柔,带着怜惜的意味。   不多时,沈恙眉尾皱了一下,他伸出手钳住陆诀的下颚,让他仰起头来和自己对视上,呼吸不稳地说:“如果你是这样的技术,我不如去叫一个鸭子。”   陆诀耳根子都红透了,他眼眶微红,呼吸急促,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师体谅一下学生,这是学生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嘴角衔挂的水渍透着不自然的光,沈恙眸子颤了一下,别开了眼。   “我不是故意的,我舍不得咬坏您……”顿了顿,陆诀又说:“坏了的话,学生还怎么给您生孩子呢……”   “滚,出……唔嗯……”沈恙再是喊不出一个字了。   ——   “咳咳咳……”约莫二十分钟过去,喘息声和水声被这道突兀的咳嗽声掩盖。   陆诀跪在沈恙面前咳嗽。   沈恙靠在门上才没有让自己滑下去,眼尾溢出生理泪水,他仰起头,胸口大力起伏着,眼前发白,恍惚间他听见了吞咽的声音。   这让沈恙震惊地垂下头看向了陆诀,而陆诀也仰头望着他,在注视之下,陆诀慢慢的站起了身,用衣袖抹去了唇角的渍迹。   他捏着沈恙细软的腰肢,轻轻地摩挲着,又看着沈恙微张的润唇,就讨好般的问询:“学生可以亲您吗?”   沈恙拧眉,有些嫌弃地开口:“先去漱口。”   “唔……”他话音即落,对方便像一只兴奋的金毛犬一样欺身了上来,堵着他的唇又啃又磨。   苦涩,涩,还腥得很……   沈恙闭上了眼,算了,就当是给他的奖励。   忘情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敲门声,十分的突兀。   沈恙猛然睁开了眼,眼里尽是茫然之色。   “谁?”不等沈恙开口问话,陆诀就先冷声询问了。   “是沈先生吗?我是一位先生为您安排的客房服务。”外面的声音又乖又软。   陆诀都笑了,他俯身凑在沈恙耳边说:“老师喜欢这样的?”   药效只是暂时得到了压制,沈恙现下也并不是那么好受,他冷冷一笑:“再喜欢不也慢了你一步?”   “老师不介意的话,三人的也行啊。”陆诀重新跪了下去,装出一副大方且无所谓的态度。   沈恙拍了拍陆诀的脸,竟不骂他荒唐,而是释然开口:“好啊。”   陆诀的脸色果然黑了一个度,看着他这幅样子,沈恙就笑了起来,声音很轻。   “沈先生,您还好吗?”事实上,他知道自己要伺候的是一位大人物,为此,他还追着问。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的人突然重喘了一声,陆诀又报复性地用上了力。   陆诀嘴上不得空,叫人离开这种事就只能沈恙开口了,沈恙却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难以启齿的声音。   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二回的时候,沈恙便是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有些恼,可浑身也使不上劲了。   “先生,他们给了我一张房卡,那我进来了?”外面乖张的声音继续传进来。   沈恙眸一缩,下意识开口想让他走,结果刚掀开唇,便从齿缝间挤出了难以入耳的声音。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刷卡的“滴——”的一声。   “!”沈恙好面子,此事若是外传出去,他一定会杀了陆诀!   他抓着陆诀的肩膀,紧张得手心冒汗,在身后传来推背力的那一瞬间,沈恙整个人都卸了力,最后陆诀眉睫上挂着水渍,将沈恙捞进了怀里,然后一脚将门踢了回去。   “出去。”陆诀自己的嗓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门口的人果然吓了一跳。   “告诉那位先生,让他自己去领罚。”外面的人又没有听过沈恙的声音,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是“沈先生”的声音。   于是着急忙慌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看来这位先生是不太愿意被伺候的,而且脾气似乎也不大好,小年轻拢一下身上的外套,很快地离开了这里。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陆诀这才去看被他捞在怀里的人,沈恙脸上有一种道不明的屈/辱感,他羞愤,生气,恼怒,红晕浮在脸上,整个人汗津津的,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又让人浮想翩翩。   “老师这次怎么这么快?”陆诀故意调侃。   沈恙抽出一只手又甩了他一巴掌,“你也滚!”   软绵绵也就罢了,陆诀甚至还露出十分享受的痞笑说:“老师别打了,再打真的要爽了。”   沈恙:……   他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重新闭上了眼,药效又开始了第三轮攻陷。   他已显然不想多说话,等着对面的伺候,陆诀笑着,托着人的臀,让沈恙双腿盘在他的腰上,回到了身后的床上……   ——   过去好久了。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脸上的妆也被卸下了,腿侧的掐痕也抹上了药。   此刻,便是一副舒坦安稳的模样睡在床上,眉睫密长,身上的薄红退却,便又成了细腻的白皙。   好看得像一幅画。   浴室,冷水冰得厉害,降火的能力却没那么大,陆诀解决完已经是晚上的两点多了。   他打开门往床边走了过去,沈恙的双唇还有些微肿,不过睡相倒还算安稳。   陆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轻手轻脚地将沈恙捞进了怀里,他身上带着不属于被窝里的寒,凉得沈恙不觉蹙起了眉,便在睡梦中嘀咕:“陆诀,冷死了。”   听见沈恙睡梦中有自己的名字,陆诀傻笑了一会儿,低头借着床头台灯那微弱的光,静静地欣赏着沈恙的睡颜。   许久,他俯下去亲了沈恙的唇一口,才将下巴抵在沈恙头顶上,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多了,沈恙掀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却是一堵宽厚的胸膛,沈恙脸色暗了一些,才发觉自己是枕着对方的手臂睡着的,腰上也紧紧揽着一只手。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了。   他曲起脚用膝盖顶了陆诀的小腿一把,把人从睡梦中踹醒了过来,等陆诀掀开迷糊的眼,就看见沈恙黑着脸看着他。   “老师,早呀。”陆诀松开了揽着沈恙腰肢的那一只手。   早个屁。   沈恙心里骂。   “滚下去。”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沈恙实在不想面对陆诀。   陆诀倒是也顺着沈恙的脾性,乖乖地下了床,“老师,你休息得好吗?学生现在点早餐?”   沈恙一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揉了揉睡得抽痛的太阳穴,冷淡开口:“你还不去部队?”   他出任务的事上边应该会和军营通知,他倒是不必担心去迟,不过陆诀既然是新兵,又有什么理由不去?   陆诀跪在了床边,双肘撑在床上,仰起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沈恙说:“学生擅作主张,用您的名义请了个假。”   沈恙胸口闷了一下,“你倒是也知道自己是擅作主张。”   “那怎么办?老师要罚学生吗?”陆诀故意撅眉,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接着说:“可是昨天晚上学生太累了嘛。”   提到昨天晚上沈恙就觉得胸口更闷了,本来陆诀就抱着对他不可言说的心思,昨晚上陆诀又替他做了那样的事,只怕陆诀又要以此叨叨很久。   陆诀的嗓子很哑,昨晚上他爽的只是心里,嘴上应该是没讨到什么好处的,嘴角有一道已经结了疤的痕迹,大抵是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撕扯到的。   此刻让他来做一个翻脸无情的人,沈恙看着陆诀纯良的眼睛,算了,陆诀又没犯错,而且昨晚他又不吃亏。   “我看你不像是累的样子。”沈恙说得不假,陆诀看起来竟真有一种容光焕发的精神模样,像极了一只快乐大狗狗。   “好累啊,学生好累啊,可是学生一看见您,怎么就一点也不累了呢?”陆诀手撑着下巴,笑弯了眉,像上弦月那样。   沈恙:……   他决心换个话题,“你点餐了吗?”   “还没呢?老师要吃什么?”陆诀回。   沈恙:“随便。”   “那就点一些补肾的?老师昨晚累着了。”   “你别逼我在大清早的时候就扇你。”   陆诀笑:“那就按您以前的习惯来。”   “随便。”   “……”   ——   两人一同用完了早饭,酒店也把两人的衣服洗净拿来了。   沈恙换上了以往工作的时候的军服,腰带扣上以后,便又成了一副难以亲近的清冷模样,加宽的腰带将上将的腰身衬得务必的纤细,贴身的白色军裤也显得他的腿又长又直。   瞧着这样的沈恙,陆诀就回忆起了昨晚,他晃了神,喉结滚了一下。   “我会先去一趟司法部,到时候我让助理送你去部队。”沈恙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   陆诀主动上前替沈恙扯了一下衣摆的褶皱,问:“那您大概什么时候到部队来呢?”   沈恙如实道:“等这边处理得差不多吧。”   “那要好久啊。”陆诀又拿起洗漱台上的黑色发带,将沈恙的长发尽数揽起,然后小心地系了起来。   沈恙瞧着镜子里的他们,陆诀真是越长越快了,身高赶过了他不说,就连体型体型也盖过了他,在这狭窄的卫生间,又过于的压迫了。   “你训练你的,管我做什么?”沈恙看着陆诀给他扎的发带,是一个小家子气的蝴蝶结,他默默了一下,倒是也没说什么。   陆诀瘪了一下嘴,闷闷道:“老师在的话,学生总觉得有用不完的精力。”   “嘁。”沈恙透过镜子睨了陆诀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回过身微微仰起头,看着陆诀的眼睛问:“你昨天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陆诀就露出骄傲的笑,得意道:“老师让学生给您拿一些换洗的衣裳,学生看见衣柜里您的裙子少了一条,猜出来的。”   他知道陆诀发/情期的时候,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的,沈恙懒得管,也就由着他折腾,反正最后陆诀自己会收拾干净的,只是一来二去,倒是让陆诀把他那些出任务穿的女装记住了。   陆诀又接着说:“至于找到您在这里么,也不是什么难事,你那么好看,我想我的朋友一定会看见你的。”   找穿红色包臀短裙的美女,他的朋友们最在行了。   沈恙抿了抿唇,警告:“下次发/情期,不准去我的房间了。”   “那用您的衣服呢?”陆诀凑近了脑袋,眼睛分明是纯良无辜的,可仔细看的话,带着攻击性的占有却藏在眼底,染在眉梢,可他又笑着,露出漂亮的犬牙。   沈恙推开了他,离开了卫生间,他一面将桌上的白色手套拿起来往手上套,一面冷声道:“也不准。”   “啊,那老师您也太过分了,我以为老师因为昨晚的事,至少会记我一道功呢。”陆诀倚在卫生间门框边,看着沈恙修长又分明的手指被藏在了手套下面,沈恙真是奇怪,为什么他做什么都会吸引到自己。   陆诀隐晦了神色想。   沈恙回头瞪他,“你少得寸进尺,昨晚不是我逼你的。”   他说着,又抬脚往陆诀靠近,到了他跟前,沈恙才接着说:“况且我不觉得你昨晚有吃什么亏。”   “学生当然没吃亏,学生都要爽死了。”陆诀温笑,歪了歪头。   沈恙拧眉,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房间的门被大力关上,房间的温情经久不散,陆诀伸了一个懒腰,神情十分餍足,光脑上突然传来了一道通讯请求,陆诀看着陌生备注,默默挂断了请求,给对方发了消息过去。   【有话就说】   很久,对面回:【他们想见您】   陆诀一句话也不回,手动拉黑了对方,暗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   “上将,人已经关在审讯室了,按副将的要求,没动手上刑,但是也没让他们舒坦。”身边司法部的那位将军快步跟上了沈恙,一边说一边招呼着门口守着的警卫给沈恙让开路。   沈恙看了他一眼,问:“副将呢?”   将军默了一下,“按您的意思,正在受罚。”   “叫他过来找我。”岑副将的这顿罚不冤,但也不算有错,毕竟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沈恙好。   “是。”瞿燕不在司法部,让这位赶鸭子上架的副将军来面对蓝星的这位活阎罗,实在是有些为难人的,副将军揩了一下额角的汗渍,看着沈恙走进了审讯室才离开去找岑副将。   沈恙关上了审讯室的门,这间屋子里只关着那位领头人,高强度光对着他的眼睛照了一晚上,他的精神十分恍惚,听到关门的声音,他掀起低垂的眼皮看向了来人。   在看到沈恙的那一瞬间,领头人疲惫的神色扫空了大半,接着又露出充满恨意的苦笑。   沈恙对这道神情视而不见,他挥挥手示意屋里的警卫关掉灯光,然后坐到了领头人的对面,伸手将警卫递过来的资料接了过来。   他双腿交叠,气质清冷,指尖微挑,缓缓翻开了资料的第一页。   对着上面的寸照看了看领头人,缓缓启唇:“埃勒里,荟星前任执事将军,因贪污受贿被撤职。”   沈恙逐字逐句地将这位领头人的个人信息汇报出声。   埃勒里痞笑着看着沈恙,上下打量着透着禁欲与疏远意味的沈恙,十分的疲惫,缓缓开口:“原来你是男的。”   “哼,很失望吗?”沈恙将视线从资料上面抬起来,看向了埃勒里。   埃勒里摇头,“老实说我不觉得失望。”   顿了顿,埃勒里明知故问:“您昨晚就抓了我,怎么现在才来审我?这位大人,您是否又被什么绊住了脚呢?”   沈恙手紧了一下,知道他在说药的事,但沈恙并不恼,他唇角露出轻飘飘的笑,“你以为,你进了这司法部,就能完好无损的回去吗?”   “你大概不认识我。”沈恙站起了身,手指摩挲着桌面,抬脚靠近了埃勒里。   “昨天匆匆一别,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是我的失礼。”他做了一个绅士致歉礼,在埃勒里的注视下逐字说:“我叫沈恙,就是你在荟星听过的那个人。”   那个像疯子一样的上将。   埃勒里眸孔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沈恙,见沈恙的唇一张一合,像极了一位来自地狱的审判者。   “你说将蓝星机密带回去以后,就可以换得你们统领大人许诺的荣华富贵。”沈恙指尖敲了敲桌面,仰头闭眼深舒了一口气,“哈,听起来真美妙呢。”   “可惜,这次回荟星见你们统领的这件事,就要由我代劳了。”沈恙转了身,重新坐回了埃勒里的对面。   沈恙抬了一下手,审讯室外面的警卫识趣的打开了已经剪辑好了的录音机,通过房间里的扩音机放出了声音。   “这东西呀,是蓝星的东西,你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记住,只要我顺利回到荟星,靠着这样东西,一定能荣华富贵的。”埃勒里醉酒的声音从扩音机里面传出来。   埃勒里总算是慌了,他急切地想要站起身来,可他的双手却被手铐紧紧的拷在审讯桌上面。   “蓝星的上将,鄙人醉酒的话,你也要拿来作为攻打我们的证据吗?”埃勒里把这些归结于是自己酒后的胡话。   沈恙却笑,像来自地狱的鬼魅那样,笑得让人觉得不安与害怕。   “自然做不得理由的。”沈恙话音即落,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看来是岑副将到了。   门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满头大汗的岑副将,他一大早就去领了罚,在训练场跑了五十圈,又被副将军喊过来,这一路上不曾喘口气。   岑副将行礼,“上将,属下来迟了。”   他尽力的压制着自己不稳的声线。   沈恙颔首,说:“把我给你的那把匕首给我一下。”   岑副将没太懂沈恙的想做什么,但手已经条件性地去将别在腰间的匕首递了出去。   “昨晚我见你从你的光脑里面翻到了蓝星的东西,你既然不承认,那我就只好自己来取了。”沈恙拔出了匕首,这把匕首岑副将日日带在身边,光是保养就废了大精力的,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   “你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埃勒里似乎懂得了沈恙的意思,但他大概还是不敢相信沈恙会这样做。   沈恙仍旧是冷着脸,边往埃勒里身边走边说:“荟星与我们蓝星自来是没有外交关系的,你们突然盯上蓝星的机密,其实我不认为你们有那个胆量。”   “你不愿意悉数交代,我也能猜出来。”沈恙的匕首划过桌面,在上面留下一道极深的划痕。   “荟星最近和哪个星球的人有联系,又有哪个星球的人与我们蓝星不交好,你们准备依附哪个星球,我都能查出来。”顿了顿,沈恙的匕首已经到了埃勒里的面前,锋利的刀面泛着冷光。   吓得埃勒里直冒冷汗。   沈恙接着说:“比起你们荟星从何而来的胆量来盗取蓝星机密,我更想知道,是谁教唆了你们。”   他咬重了教唆二字。   “没有人教唆,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是我贪图钱财,你知道的,我是因为贪污受贿才被革职的,为了将功赎罪,才想了这样的法子向统领大人居功,我们的星球并不知晓此事。”埃勒里颓了盛气,像一只丧家之犬。   “不对。”沈恙纠正,“有没有人教唆,我自会定夺,埃勒里将军,面见荟星统领大人这件事,在下便替你效劳了。”   沈恙抬起手勾了勾食指,守在埃勒里身后的两个警卫便一齐上前,齐力摁住了埃勒里的左手,将他的衣袖撸了上去,露出手腕上泛着蓝光的光脑。   埃勒里大叫:“你不能,沈恙你不能!我认罪了,我已经认罪了,你还要做什么?!”   沈恙充耳不闻,他站在埃勒里身边,垂眸细细地打量着,手上的匕首在埃勒里的手腕上比划了几下,听到埃勒里苦苦哀求的声音,也只是露出烦躁的表情。   一边的警卫急忙捂着了埃勒里的嘴,不让他吵到沈恙。   沈恙轻飘飘地安抚对方说:“埃勒里先生放心,这种事我做了很多次了,不会伤及到您的性命的。”   毕竟他的第一个实践对象可是他自己。   下一秒——   “呲——”   是锋利的刀器刺破表皮的声音,沈恙的脸上立刻溅上了几滴血渍,挂在眉睫上,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来,沈恙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沈恙用匕首在里面搅弄了一会儿,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报复心。   “唔唔啊啊……”埃勒里疼得几近昏厥,但是沈恙每搅弄匕首一次,又声声把他疼醒,即便被捂着嘴也挡不住他的惨叫。   如此反复,埃勒里整个人都脱了力,额上青筋暴起,浑身都是汗。   如果不是有蓝星科技锁着他,恐怕这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卫都要摁不住埃勒里了。   不久,沈恙终于从里面剜出了一个精密的机械出来,那正是宇宙每一个人自出生就会植入手腕的光脑连接器。   植入光脑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是硬生生剜出光脑这样的事情却几乎没有人做。   因为随着年龄增长,光脑早已经和□□融为一体,剜出光脑,和割下一块连着心脏的肉有什么区别呢?   沈恙用匕首挑起那个精密的物件,上面似乎还粘着埃勒里的血肉,他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从衣兜里摸出一块手帕,不紧不慢地将它包裹在了里面,最后连同手里的匕首一起递给了岑副将。   “拿去让技术部破解,我要知道是谁教唆了荟星。”沈恙垂下眉睫,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又看了一眼已经疼昏过去了得了埃勒里,面不改色地吩咐。   岑副将双手接过,血迹早已经渗透了手帕,他双手微微发颤,不过面上却没表现出任何的惧意,乖乖接下命令:“属下现在就去。”   等岑副将离开了房间,沈恙又瞥了一眼摁埃勒里手的那两个警卫,两个人很显然都被这个场面冲击得反应不过来,两个人垂着头,更是看都不敢看沈恙一眼,密汗早就爬满了他们的额头。   沈恙嗤笑了一声。   “别让他死了。”沈恙扯了几张卫生纸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看着两个人吩咐。   “是,是是。”不统一的声线昭示着他们对沈恙的畏惧。   沈恙盯着他们,微微歪了一下头,声音凉薄:“你们怕我?”   “没,没有……”两个人一齐单膝跪在了沈恙跟前,却又双双垂下了头不敢看上将大人的眼睛一眼。   沈恙将沾满了血迹的卫生纸扔在了他们面前,再次扫了一眼晕过去了的埃勒里,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审讯室,余下的两个警卫被吓得好久都没缓过来。   ——   沈恙在卫生间清洗脸上和手上的血迹,脸上的水渍黏着头发,镜子里的人脸色偏白,眼神狠厉,他脸上带着血渍走过来的这一路,所有人都表现出了畏惧的神色。   的确啊,他看上去怎么也不算一个好人的角色吧。   好像人人都怕他,连他的心腹岑副将也惧他,究竟谁还不怕他呢?就连当年自己当着司徒岚的面替他杀死了老统帅,他也从司徒岚眼里看到了震惊与一瞬的惧意。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那个很可能会杀死自己的陆诀从没表现过害怕他的神情,沈恙扯了一下嘴角,倒是也不意外。 第25章 说说你的想法   司徒岚从统帅府赶来了司法部。   沈恙审讯完也没有离开。   在司徒岚赶来的路上, 沈恙所得知的线索也已经尽数汇报给了他。   司徒岚的助理推开门,里面的沈恙正坐在桌前喝茶,面前的茶杯里冒着腾腾热气, 上将一脸惬意地坐在那里,有几分娴静美好的感觉。   “您到了。”沈恙循声看过去,随后站起了身,对司徒岚行了礼。   司徒岚颔首,抬起手阻止了助理跟着进来, 助理也识趣地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司徒岚示意沈恙坐下,两人面对面坐在了桌前,这时候司徒岚才开口问:“你有什么想法?”   沈恙抿了一口茶, “等技术部的报告吧, 无论有没有人教唆,我都会亲自去一趟荟星的。”   其实一定是有人教唆的。   荟星不是什么显眼的星球, 星联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前些时间偶有听说星联第二席的塔涂星和荟星有过接触, 倘若真是塔涂星教唆,那蓝星要面临的敌人将是一位劲敌。   “其实未必需要你亲自去冒这个险。”司徒岚并不希望沈恙置身于危险之中。   沈恙垂眸分析:“荟星应该不敢有所冒犯,此行让我去, 对星际上下来说, 也是一件大新闻。”   沈恙说得也不错, 他已许久不曾代替蓝星出面过星际外交了, 蓝星首席上将亲自拜访了荟星, 换个角度来说,这也何尝不是对背后教唆荟星之人的一个警醒呢?   至于为什么不让司徒岚出面, 荟星这样一个小小星球,还轮不到蓝星的统帅大人亲自拜访。   司徒岚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又问:“那个荟星人的光脑信息, 什么时候破解出来?”   沈恙摇头,他并不知晓,技术部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两人也只能干等着。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位统帅大人已经亲自见过了那几位荟星人了,在看见领头人埃勒里的惨状的时候,他不由得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两人并肩往外走,司徒岚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偏头问:“部队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可塑人才?”   “这才几天?再训些时间才看得出来,你要是现在问我,那我只能说狗屁不是。”沈恙说得还是太夸张了些,毕竟这三十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怎么也不至于狗屁不是。   或许是沈恙的要求太高,这样想的话就说得通了。   “你那个学生也是?”按道理说,陆诀应该是个不错的苗子,因为沈恙的这层关系,司徒岚私下也调查过陆诀。   沈恙脸色如常,“半斤八两。”   “我听你说真是觉得我们蓝星的军事未来就要完蛋了。”司徒岚吐槽,“过些日子我亲自来瞧瞧。”   “你有这时间?”年关将至,司徒岚应该是最忙的人了。   司徒岚果然叹了一口气,“说得也是,手头的事太多了,过些日子又是老头子的忌日,那群老不死的估计又要催我联姻了。”   “那你真的打算和秦央过一辈子吗?”   沈恙就不理解,秦央什么背景也没有,独有一张漂亮温和的脸,大概性子也是温柔可亲的。   可他和司徒岚在一起,对司徒岚的地位根本不会有半分的协助与稳固,况且他还是老统帅的遗孀,那几位长老对他多有不满,司徒岚为什么会非他不可呢?   司徒岚似乎看明白了沈恙的心思,就停在了走廊的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那我问你,如果现在让你娶一个你根本就不喜欢的女子,但是她可以帮助你坐到我这个位置来,你会娶她么?”   沈恙撅眉,如实道:“我对你的位置不感兴趣。”   “我说是如果。”司徒岚嘴角抽了一下。   沈恙只想了一下就说:“娶。”   “你看,我就知道,你心里没有牵挂的人,就觉得娶谁也无所谓,可我心里念着秦央,旁的人莫说要和我联姻,就是离我亲近了些,我都觉得对不起秦央。”顿了顿,司徒岚似乎是想到了秦央吧,他嘴角有一抹温笑,说:   “秦央和我纠缠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放下芥蒂肯亲近我,我便是再也不能做让他不顺心的事了。”   秦央已经三十二岁了,司徒岚也二十八岁了,相比起二十四的沈恙,多了几分在感情上的阅历。   “我的确不懂,在我眼里,缥缈的爱情远不如握在手里的实权有安全感。”两个人不同的观念也没引发争执。   毕竟司徒岚曾经也是沈恙这样的人,不过只是遇见了秦央而已。   “我看未必。”司徒岚笑了一声,说:“岑副将告诉我说你昨晚出任务的时候,不慎中了不入流的药,按理说你要是用了抗原,现在应该是在医院躺着的……”   在沈恙有些异样的目光之下,司徒岚继续笑:“不过我瞧着你,倒是不像是打了抗原的样子。”   沈恙不应话,司徒岚就接着说:“恰巧今天早上我的人去处理昨晚你们留下的摊子,他看见你从酒店走后不久,你的那位学生也跟着出了酒店。”   “您似乎太关注我的私事了。”沈恙转过了身,面对着司徒岚说。   司徒岚露出笑吟吟的模样,像一只笑面虎那样,他无奈摊手表示:“你知道的,都是巧合。”   “所以你觉得是他帮了我?”沈恙倒是也没生气。   司徒岚笑而不语,转过了身继续抬脚往外面走,沈恙便跟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沈恙倒是自己开口说话了:“昨晚的确是他帮的我。”   “但并不是我逼迫的他,他是自愿的,我也没有吃亏,所以您认为我愿意让他帮我,是我喜欢他么?”   沈恙的确不太懂,他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妥协,会同意陆诀的帮助,所以忍不住对司徒岚发出疑问。   司徒岚听着沈恙的话,有些惊讶:“他在下面?”   沈恙拧眉,却还是如实道:“不是,他用的嘴。”   “咳咳。”沈恙过于直白的话让司徒岚都忍不住呛了两口,他看着沈恙平静的脸,说:“沈上将啊,你这也想不明白吗?”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同意他用嘴帮我。”沈恙说,“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重新来一遍,我大概就不会同意了。”   “我是不喜欢他,但是有时候我又想,我身边只有他了。”这句话沈恙说的是实话,当所有人都避他如蛇蝎的时候,当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身边竟然只有那只疯狗了。   司徒岚第一次看见沈恙在这种事情上露出迷茫的神情,也觉得有些稀奇,“你在这里同我是这个说辞,倘若真的回到了昨晚,你大概还是一样的做法,你不应该对我说。”   “你应该在晚上,问问你自己,问问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司徒岚笑了起来,看来无所不能的上将大人也会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沈恙愣了一下,问他,自己么……   没等两人交谈太多,身后突然跑过来了一位警卫,他对两人依次行了军礼,然后说:“统帅,上将,光脑已经破解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将方才的谈话抛之脑后,司徒岚说:“带路吧。”   “是!”警卫转过身开始给二人带路。   ——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这边的技术部来。   几位带着透明防护镜的科研人员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的身后是科研试验台,试验台后面就是一张巨大的屏幕。   几人一齐对着二人弯腰致礼。   沈恙对为首的那人倒是有些印象,以前他受了重伤,不得不二次植入光脑的时候,那人在白稚旁边做指导,应该是叫杰西卡。   沈恙对他颔首,杰西卡看见沈恙就主动问好:“上将,许久不见,新的光脑可还契合您的身体?”   “还行,也要多谢你倾力研制出它。”沈恙换光脑这件事牵扯得太多,回忆起来也是一段艰难痛苦的过往。   杰西卡微笑:“在下的荣幸。”   “您送过来的连接器已经破解出来了,统帅大人,这边请。”杰西卡领着二人到了几台并排的电脑桌前。   杰西卡拍了拍手,手下的人就上前来打开了电脑。   杰西卡指着左边第一台电脑说:“这里面是那个荟星人和他们的统领的通讯聊天记录,这边我们已经整理好了。”   他说完,身边的助理急忙给二人各呈递上了一份复印文件。   沈恙翻看了两眼,杰西卡就替二人总结道:“从这些记录不难看出,他是受了秘密指令来到这里的。”   “而且很显然,是有人和荟星谈过了什么条件,才让他们决定冒险前来窃取蓝星机密的。”杰西卡让手下的人把通讯语音放了出来。   “大人,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对面毕竟也是星联前三的蓝星……”是埃勒里犹豫的声音,用的是荟星语。   对面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也没办法了,对面提出的条件是这个,现在虫族猖獗,图莱星作为星联的星球都受到了重创,我们这些只能靠依附大星球才能活命的星球,就算要依附别人,也要找有能力的。”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依附蓝星呢?他们或许不是那么难说话的星球?”埃勒里问。   对面回:“在蓝星庇护之下的有一个星球叫横木星,你知道的,我们两个星球从来就不和,蓝星再与我们交涉,必然会引得横木星不满,蓝星不会为了我们而去得罪已经合作了很久的伙伴的。”   “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通讯到此结束。   “上将,你猜猜对面是谁?”司徒岚皮笑肉不笑,眼睛透着不见底的算计。   两人都心知肚明对面是谁,却还是当着其他人打起了哑谜,“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话我会亲自带回给荟星的统领的。”   对于沈恙的回答,司徒岚就只是笑,示意杰西卡继续。   杰西卡就打开了第二台电脑,“这里是荟星盗取的机密,您过目。”   在场的除了沈恙和司徒岚,所有人都默契地转过了身,司徒岚看了几眼,伸手将电脑关了下来,“呵,他们倒真是废了些心思。”   “以荟星的能耐,大概还做不到入侵蓝星的机密系统,我猜测,应该是背后之人给予了他们支持。”   沈恙暗下眸色,表情也冰冷了一个度。   “我知道,杰西卡,把破解出来的这些信息复制一份送到总部去,助理——”司徒岚吩咐完,又照着门外喊了一声。   他的助理急忙小跑了进来,“统帅您吩咐。”   “通知下去,下午两点,总部十二长老,七部负责将军,执事三大上将全部去顶楼会议厅开会。”寻常的开会,都是在二十八楼的会议室,并且是召集不了这么多人的,如今会议地点的调动,意味着这将是一场绝密的会议。   所有人进去都会被屏蔽光脑信号,甚至还会由专业警卫进行搜身处理。   看起来,司徒岚的确发了火,这注定不是一场寻常的会议。   “沈恙。”司徒岚看向了身边的沈恙。   沈恙便单膝跪在了地上,“属下在。”   “部队事宜交由岑副将负责,你随我回总部。”他本是另有指令,但是当着这些人的面,他就没有交代太多。   沈恙低头,“是。”   荟星抓取的机密,几乎涉及到了蓝星各个领域,军事财政教育医疗……,以他们的实力是远远没有这个能耐的,看起来,那个背后之人恐怕早就有所图谋,荟星做不了他们的附属品,做的是他们的牺牲品。   又是谁非要至蓝星于死地。   ——   下午两点整,会议室无一缺席,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严肃的表情,就连那十二长老也没敢露出半分对司徒岚的不敬。   荟星的事情他们高层早就有耳闻了,司徒岚大概是发了火,这场毫无预兆的紧急会议就是证据。   司徒岚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进来以后,门外的警卫就关闭了会议室门。   气氛差到极致。   呼吸都成了小心翼翼。   司徒岚示意秘书打开光屏,入目的就是从埃勒里光脑里面破解出的蓝星机密。   这群人在看到这些东西以后,除了沈恙,皆是大惊失色的表情。   司徒岚扫过他们的神情,扯了一下唇角,他站起了身,掀唇:“如你们所见,这就是被窃取的机密,很厉害是吧?一个小小的荟星能窃取走蓝星这么多机密。”   “如果不是沈上将,今天,这些!这些!就要被带回荟星了!”司徒岚越说越生气,他抓起桌面的文件,一一朝着技术部负责将军头上砸了过去。   “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们技术部做的狗屁防盗系统,老子给你拨的钱全被你拿去养小老婆去了是吧?!!”司徒岚骂。   “前几个月外来者窃取机密,我当是技术部失误,只罚了你半年的奖金,现在才过去几个月,就出现了更严重的窃取事件,你当真以为老子好糊弄是吗?”司徒岚将身后的光屏敲得咚咚作响。   图芙卡战战兢兢地从座位上起身,差点被椅子腿绊了一跤,他身边的瞿燕急忙扶了他一把,瞿燕是司法部的将军,这场绝密会议他理所当然要到场。   图芙卡稳住身子以后,二话不说先是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统帅,请您息怒,属,属下回去一定彻底整改,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司徒岚不应话,转而扫了一眼那十二长老,说:“父亲还在的时候,对在座的各位叔叔也算倚重,所以我上位以来,也不曾对各位叔叔有所为难,将你们留在了本位上,一来是信任各位叔叔的能力,二来,也是对死去父亲的慰藉。”   “但是这个位置也不是来让你们养老的!”司徒岚踢了一脚面前的椅子,发出极大的噪音,他接着骂:“很多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是不代表我真的眼瞎。”   司徒岚向来是个笑面虎,能笑吟吟地说话就绝对不会冷脸待人,如今这样的他自然是有威慑力的。   这群长老也战战兢兢站起了身,他们不至于跪下谢罪,但这屁股是不敢挨凳子一下了。   “您先不要生气,现下,现下沈上将不是阻止了事态继续严重吗?”王长建一边揩汗一边说:“鄙人觉得当下应该是加强技术防范,降低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的概率了。”   司徒岚冷笑:“王叔叔,你总是能给我更大的惊喜。”   “怎怎怎,怎么了?”王长建被吓得险些成了结巴。   “叔叔倒真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如今危难当头,脖子上的利剑都要掉下来了,却还不有所警觉。”司徒岚说着,自己动手将那段通讯语音放了出来。   等这段语音播完,会议室再度安静了起来。   静得针落地的声音都要藏不住了。   “现在会议室都是自己人,来吧,星联首席冥狼星,次席塔涂星,四席夜明星,五席伊莱星,究竟是谁?”司徒岚背后的光屏翻动,上面呈现出这四个星球的统领者的照片。   几位长者坐立难安,冷汗直冒,哆哆嗦嗦:“现,现下证据并不足,我们实在不敢随意瞎说。”   猜对了还好说,猜错了保不准又是一顿骂,几位倒也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再没有比现在话更少的时候了。   司徒岚被气笑了,再大的火都被他们这群蠢样惹得无处撒了,他一连说了好几声“好好好”。   “二十多个人,个个都是人才啊。”司徒岚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这群长老素日里和司徒岚强词夺理的时候,那个个都是能言善辩,如今到了真正要紧关头了,个个又成了不敢乱说的君子了。   “真应该把你们这副嘴脸放给战场的那些士兵看,让他们看看他们背后守护的人是什么蠢样子。”司徒岚讥讽说。   被一个晚辈教训得狗血淋头,说出去的确是一件让人耻笑的事,但偏偏司徒岚这次还是占理的那一方。   知道再不找一个有能耐的人出来打破僵局,这群老头身体又硬朗得很,肯定能在这里杵一天,他们乐意耗下去,司徒岚还不想看见他们呢。   所以他睨了几人一眼,把目光看向了沈恙,开口说话的语气都平和了一些:“沈上将,你说说你的想法。”   所有人便向着沈恙看了过来,在他们眼里,沈恙就是救星一样的存在。   沈恙站起身,垂下头又暗暗吐出了一口无语的气,随后抬起头看向了电子光屏上的几个人,开口:“依属下之见,次席与四席的嫌疑要大一些。”   顿了顿,沈恙解释:“塔涂星与我们多有不和,同是星联前三席之一,但说到底塔涂星与我们的实力相差并不大,也就是这样,他们才觉得我们会威胁到他们第二席的位置。”   “至于第四席,要知道,他们只是因为在军事方面有所欠缺,才导致了他们位列我们之后。”沈恙眸色坚定,讲话舒缓,气质自信又从容,有一种耐人寻味的魅力在身上。   “但格温瑞长老说得也不错,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现在我们已经抓到荟星盗取我们机密的证据了,不如派人去荟星与他们当面对峙,至少问出背后的第三个星球并不是难事。”沈恙借此顺利引出自己将亲自去面见荟星统领的事。   沈恙话说完,会议室所有的人不约而同鼓起了掌。   本来就是嘛,战事上的事不就应该让懂的人来吗?   “沈上将说的不错,不知道你们各位有没有什么异议?”司徒岚也不指望他们几个能说出什么更有用的建议来,他应和着沈恙说话。   其余人只摇头,并不出声,看来是皆数默认了。   不过这样也将关键问题暴露了出来,那就是谁才是最适合去荟星外交的人。   最后十二长老的末位,纳兰德先生就开口问了:“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讨论一下这位最合适的‘外交官’选谁才好?”   这已经不是一场普通的外交了,稍不注意就可能就会引起星球战争,蓝星是不怕事,但打仗耗费的财力物力人力却是不可挽回的。   外交官已经不适合出面了,这时候就需要一位在蓝星乃至整个星际都有名声的人出面了。   这样的人在蓝星必然也不是一个两个。   自然,从一开始,在他们眼里,沈恙和司徒岚是被划在外面的,沈恙多年不参与外交事宜,司徒岚代表的是一个星球的地位,必然也不能自降身份去屈身拜访一个小星球。   沈恙适时开口——   “我去。”   “我去吧。”   出声的却不止沈恙一个人的声音。 第26章 暧昧得过分   沈恙略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 现在去荟星外交这件事怎么看也是一个烫手山芋吧?怎么除了他之外还有人自告奋勇呢?   他掀眸看过去,说话的是司法部的瞿燕。   瞿燕显然也没想到沈恙会开口说同意,毕竟在他的想法中, 沈恙和司徒岚一样被排在了名单之外。   “瞿将军?你不是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吗?”有人问。   瞿燕身体不好的缘由没两个人知道,沈恙为了弥补对瞿燕的那点亏欠,特意在新闻上做了手脚。   说瞿燕大病是由于虫族入侵者的暗杀谋害,才导致的他身体不好,也是如此, 即便他带着病,也能继续稳坐在这个位置上。   “只是去谈判交流,这点病碍不了事的。”瞿燕给自己找补。   沈恙凝眉, 细密的眉睫之下是一双暗沉如黑曜石一般的眸, 总透着淡淡的冷,“还是我去吧, 倘若外交失败, 至少我还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他和司徒岚本就在私下商议好了, 他去荟星是最合适的,却没想到竟会杀出一个瞿燕来。   况且瞿燕这也算是在职位上的尽责之举。   瞿燕脸色是一贯的苍白,他看着沈恙苦笑:“你早已多年不参与外交事宜, 如若突然出席荟星的外交, 星际上下, 都该盯着我们蓝星了。”   “瞿将军, 你既然知道我多年不曾参与过外交事宜了, 那你就应该明白,我主动请求这次外交的意义。”沈恙说。   司徒岚也说:“让沈上将去吧, 蓝星不惹事,但不代表怕事, 今天他们可以教唆荟星对我们蓝星下手,明天自然可以教唆别的星球来,让沈上将去,意在警醒其他星球。”   “这样好啊,这样好,瞿将军你身体不好,不如就让沈上将去吧!”王长建原本也是在纠结着,但是一听到司徒岚这么分析,当下就坚定地选择了沈恙。   司徒岚看向王长建,唇尾濯着一股似笑非笑的味道,“王叔叔,依我看来,此次的荟星外交,还缺少一人。”   王长建不算老,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体看起来也算硬朗,黑溜溜的眼睛透着不太精明的死板的味道。   “咳咳,统帅大人还有什么高见?”王长建还不觉得危机当头。   司徒岚笑眯眯的看着他,缓缓掀唇:“这外交官只派了一个能打的,却少了一个能说会道的,您知道的,沈上将一向不善言辞,我看王叔叔在这方面就颇有成绩,不如随沈上将一起前往荟星吧。”   真是笑眯眯地,用温柔的声音说完了这些话,笑里藏刀算是被司徒岚玩明白了。   “啊?我?我不行的,哎哟我我我,我腿疼,我头晕,我心脏也不太舒服……”王长建哆哆嗦嗦地搀扶着身后的椅子想坐下去。   他现在是明白了什么叫枪打出头鸟了。   司徒岚就用一种“你装,你继续装”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其他几位长老也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司徒岚,纷纷为王长建说起了情。   沈恙听着七嘴八舌的声音,看见司徒岚很明显有愠怒的神情了,他才出声说:“统帅还没说让你们说话吧?”   其余人下意识噤了声,才瞧向司徒岚的脸,的确是要发火的预兆,几人更是屁都不敢崩一个了。   左右是面面相觑,却无人再敢说话。   顶不住压力,王长建就说:“哎呀你是知道的,我,我不会打仗啊,而且我在沈上将身边,这不是拖后腿吗?”   司徒岚眉峰弯弯,笑意不减,狠厉也不逊,“王叔叔尽管和荟星的人谈就是了,如果谈不好,我相信沈上将有能耐护住你的命的。”   王长建一边抹汗一边说:“我,我也不会谈判啊!”   “王叔叔怎么不会呢?平日里不就是王叔叔最会说话了吗?”司徒岚上一秒还是笑吟吟的,下一秒,他的笑意就从脸上跑得一干二净了,他冷冷开口:   “或者说,叔叔认为我去才是最合适的?”司徒岚毫不客气地给王长建扣了一顶高帽子。   王长建一张脸真是被吓得煞白了,他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急忙辩解:“那那那,我们蓝星不至于真的缺人缺到只有我们两个人选了吧?”   “还或者说,叔叔以为您身后的那几位叔叔合适?”司徒岚这么做也算是为了杀鸡儆猴了,借此来锉锉他们几个人的威风,否则他们还真的不把司徒岚放在眼里了。   王长建暗地里不知道抽了自己多少嘴巴子了,他恨自己多嘴,眼下身后哪一个人去都可以,但王长建肯定是不能搞一手背刺的。   说到底,他们几个都是一起嗑瓜子养老的人,王长建断不能撕破了脸,否则日后他在这里面是做不了体面人的。   司徒岚笑意盈盈,唇角分明纹着笑意,可眸光幽幽,实在算不上亲和。   “王叔叔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那就散会吧,叔叔做好准备,过两日……”司徒岚话没说完,王长建就出声打断了他,“等一下,等一下!”   司徒岚眉峰不自觉地拧了拧,心中猜想他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叔叔还有什么话?”司徒岚语气缓和问。   王长建喉结滚动,“既然,既然我要随同沈上将一起前往荟星,那我还想要带上一人,就算是,算是我的最后一个请求了。”   此刻的王长建断没有了往日的健朗,只一人立在那里,看上去也是有几分的落寞。   司徒岚颔首,说:“叔叔说就是了。”   他让王长建说,却没同意他,对于王长建要带谁去,自然是要让他考量一番的。   王长建顿顿,说:“沈上将的那位学生,陆诀陆少将。”   沈恙掀眸,瞳仁渐渐晕开了一抹不明所以的情绪。   司徒岚也疑惑,他看了沈恙一眼,又看向了王长建,“叔叔怎么想起带他?那小子现在应该是在部队服兵役吧?”   王长建解释:“陆少将前不久立了大功,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有他和沈上将在,我才能安心。”   其实这些都是屁话。   以他们几个看来,沈恙和陆诀是互相不对付的两个人,沈恙不善待陆诀,送他去图莱星找死,陆诀也不敬重他,否则也不会在采访中大放厥词。   如今司徒岚点名让他一起去荟星,保不准就是和沈恙为了为难他而做的圈套。   十二长老之中他的年龄资历最老,他要是出了事,司徒岚换掉其余人恐怕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看来司徒岚早就想找个借口让他们几个下位了,只是现在才开始找到合适的借口!   要想这一趟荟星之星顺利,倒不如给沈恙寻个对头一起去,既能匀走一些他的精力,自己也能趁着这个机会拉拢一下陆诀。   司徒岚倒是没什么异议,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王长建点名让陆诀去,但这件事还是交给沈恙自己做决定吧。   所以司徒岚看向了沈恙,眼尾晕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毕竟是沈上将你的学生,不如交给你定夺好了。”   “我们是去荟星办正事的,带一个陆诀,和再带一个累赘有什么区别?”沈恙当然不想看见陆诀,一句冰冷的话得罪了两个人。   但也看出来,沈恙或许和他的这位学生真的不亲近。   王长建被暗里讽了一句,脸上有挂不住的难看神色,却还是坚持:“如果带上他,我就去,我什么异议也没有,反正就要带上他。”   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去荟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不好过,也要让别人不痛快,所以看见沈恙不爽的表情,他就得意多了。   “既然王叔叔坚持,那就应你的意思吧,散会吧。”司徒岚看沈恙还要拒绝,便先一步开口安抚了王长建,趁着沈恙要发火的间隙,他又开口:   “沈上将留下。”   沈恙偏头睨了王长建一眼,看得人一阵心虚,他急忙挤进了人群,早早离开了会议室。   等会议室的人都走空了,沈恙就主动开口问:“为什么要同意让陆诀去?”   “老头不是坚持吗?”司徒岚就知道沈恙会质问他。   沈恙:“那你明知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你就不好奇吗?”司徒岚眼里藏着一抹算计。   沈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陆诀和他们并没有私交。”   “你替他说话呀,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司徒岚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笑。   沈恙翻了一下眼,“我是不想让你白费精力去调查他。”   “随便你怎么说咯。”司徒岚摊手耸了一下肩,转而又说:“我是在想那几个老头怎么突然对你的那个学生那么上心呢?听说他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们最常去探望他了。”   沈恙眉峰凝起,眸光暗沉如夜,不见光亮,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猜想,他们是想将陆诀拉到他们的阵营去。”   高层十二长老自成一派,明面上追随司徒岚,背地里却不知道打了多少要换新统帅的算盘,恨就恨在老统帅就这么一个儿子。   “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看呀,你对你这个学生真是太不好了,知道你们关系的人,都觉得你对他太狠心了,以至于他们甚至以为你们早就变成不对付的敌对关系了。”司徒岚一语点到了事情起因的关键所在。   沈恙不应话,司徒岚就继续说:“我看你真要小心一点,当心给人撬了墙脚。”   沈恙当即就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什么叫撬墙角?他是我的什么人?”   司徒岚笑意不敛,“好了好了,沈上将,不要生气了,陆少将至少还是有些实力的不是?至少让他保护一下王长建是没问题的,我是杀鸡儆猴,但也不是真的要杀鸡,人还是要活着送回来的。”   沈恙到底是跟在司徒岚身边做事的,方才他说要王长建一起的时候,沈恙就知道了司徒岚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也没有拒绝。   他并不介意多带几个人,反正他不认为荟星敢掀出什么大风浪。   “那陆诀那边你去通知吗?”沈恙终于是妥协了。   司徒岚:“嗯,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吧,荟星那边恐怕让你吃住不惯。”   沈恙说好,司徒岚挥了挥手,示意沈恙先出去,沈恙也不磨叽,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会议室的门关上,司徒岚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了窗边,脚下的车辆行人就像蚂蚁一样,行去匆匆,天色蒙蒙,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司徒岚脸上是一种平静又淡漠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光脑,本来是想看一下时间的,下一秒——   “靠!”司徒岚爆粗口。   光脑界面,那个备注叫【央央】的人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第一条是在会议刚开始的十几分钟前——   央央:【在忙吗】   后面隔了十几分钟又有一条——   央央:【回来吃午饭吗?】   十几分钟后——   央央:【?】   央央:【不回来的话,请回我一下,我好少做一人份的饭,谢谢】   司徒岚手在光脑上面疯狂的扣字:【111111】   【回】   【回回回!!】   【111111】   他一急,差点就要给对方拨了一个通讯过去,结果对面就回了消息:【好】   【我在开会,关声音了】   司徒岚急着解释。   秦央也回得很快:【我知道了】   司徒岚眸色渐渐暗淡了下去,一种难言的酸楚涌上心头,结果下一秒对面又发了一条消息来:【辛苦了,早点回来,在家里等你】   一瞬间,不快与郁闷烟消云散。   ——   这边沈恙刚出来,就发现瞿燕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人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等谁的。   果然,在看见了沈恙以后,瞿燕就迎了上来,他热情地和沈恙打了一声招呼。   沈恙压下羽睫,还是给了对方一个面子,只颔首应道:“瞿将军还没走,是有事和统帅大人说?”   “没有的,我没有话要同他说。”瞿燕摇头,补充:“我是有话要和你说的。”   沈恙住了脚,看向他问:“要说什么?”   “我是想让你去荟星的时候要注意安全,那边不太平的。”瞿燕和以前比起来真是不一样了,气质都要熟重得多了。   荟星如今背后站着一个不知名的强劲对手,沈恙前去,是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若是荟星要撕破脸皮,沈恙要全身而退未必是轻松的。   沈恙抿唇笑了一下,“多谢瞿将军提醒,我会小心行事的。”   “还有就是……”瞿燕似乎想要问什么,踟躇了一下,咬咬牙鼓足勇气问:“你现在身边……”   话都没说完,沈恙已早一步预料到了他要问什么了,他出声打断,冷声问:“瞿燕,你不恨我了么?”   瞿燕一愣,不知道沈恙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他。   见瞿燕怔愣,沈恙扯了一下唇角:“现在的你是替过去的你原谅我了么?”   “你大可不必刺激我,来与我撕破脸皮。”瞿燕知道沈恙说话伤人,也没往心里去,“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不是么?我早就放过你了。”   沈恙与他没什么好说的,情深是他,逼迫也是他,默了一阵,沈恙转身:“随便你吧,走了。”   “沈恙,其实十九岁的瞿燕也不恨你。”瞿燕看着沈恙的背影,深情款款。   沈恙顿住了脚,回首用相同的话说:“瞿燕,其实十八岁的沈恙和二十四岁的沈恙,都不喜欢你。”   ——   眼下晚秋已结束,初冬临了,海边就出奇地冷,沈恙一到冬天就会手脚冰冷,白稚说是当年在冬天的那场战斗带给他的后遗症,根治不太可能,只能用药物慢慢疗养。   于是白稚寄来了大包小包的药包,全部堆在客厅。   路易十七挥动着机械手臂,指着角落里的药包解释:   【路易十七已检测过,这些东西没有威胁,上将,您可以安心使用】   沈恙手里的热茶是路易十七泡的,人工智能是按着标准冲泡的,并不符合上将的口味,但好歹也能入口。   沈恙到家的时候,才下午两点多,他自己在厨房翻了一会,并没有看见什么熟食,以前厨房都是陆诀在忙的,什么东西在哪里,沈恙一概不知。   最后沈恙还是妥协了,他披着保暖的毛毯坐在了沙发上,光着脚卧在了沙发一角,手里端着热茶,随意地调了一则新闻出来。   “我知道了,你去厨房做点饭吧。”沈恙发布指令。   路易十七的权能很高,但他毕竟是人工智能,多数时候是按着已经设定好了的指令行事,比如做饭,那他可供选择的饭菜是成套的,并不是完全按着沈恙的喜好来的,完全没什么花样可言。   所以路易十七完了弯腰,【收到,请上将选择套餐】   沈恙看了一眼光脑界面弹出来的几个菜谱,越看越没有食欲,早些年他也能接受路易十七做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口味竟然挑成了这样。   想来,在沈恙口味这方面,陆诀真的花了大功夫了。   “算了,待机吧。”沈恙关了光脑,站起了身。   【是,路易十七收到,进入待机模式】   沈恙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陆诀回来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那也行,等陆诀回来让他做吧。   这样想着,上将十分心安理得。   他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回到了楼上,今天早上审了那位荟星人,身上的血渍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审讯室的味道并不好闻,他的衣裳和头发也染上了那里面的味道。   总归是不好受的。   沈恙看着衣柜了被熨得十分平展的衣服,这些衣服透着淡淡的香,挂得也整整齐齐,不用想这些都是陆诀的杰作。   有时候司徒岚会用他衣服的褶皱判断他是否回家过夜了。   若是酒店洗的衣服,总是熨得不仔细的,在家的话,陆诀做事就仔细得多,连熨烫衣服这样的事情都是一丝不苟的。   沈恙觉得自己今天想到陆诀的次数过多了。   他眉睫敛下,眸珠有淡淡的晦暗,手在白衬衫上面摩挲了一下,转而将这件衬衫和米色的针织毛衫一起取了下来,然后随便拿了一条白色休闲宽松长裤,就走进了浴室。   浴室,沈恙一一褪下身上的衣服。   随后低头看向了腿间的青紫,昨夜他自己心狠下手重,掐下的痕迹在今天看起来就更狰狞了些,但他隐约记得陆诀给自己上过药了,否则今天长裤贴身,必然是要磨得难受的。   再看另一边,沈恙就黑了黑脸,那是陆诀昨晚钳着他的腿啃下来的咬痕,像一只狗一样,沈恙当时没觉得疼,也就没管他,没想到今天再来看,这上面的痕迹实在……暧昧得过分。   沈恙咬了咬牙,哼了一声,将这些痕迹全部都忽视掉了。   等他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草草地吹了一下长发,发尾还滴着水,他就踩着拖鞋下了楼。   热水蒸得沈恙的皮肤透着一层薄粉,他在家的时候会有一种松弛感,背板太薄,肩胛骨很漂亮,他这个人和周围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   路易十七重新给沈恙冲了一杯热茶,沈恙端起茶几上的热茶,又躺回了沙发的一角,看着电视上报道的新闻,这是过去的旧新闻了,他甚至还能从这些新闻里面看到自己。   无趣。   沈恙将毛毯往上扯了一下,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不多时,睡意便涌了上来。   ……   陆诀接到任务的时候还滚在泥水里面训练,下一秒魏涛就把他喊走了,说有一个外交任务需要他去做。   陆诀不理解,与此同时心脏也跟着颤了一下,他担心是沈恙的意思,担心是不是沈恙又打算不要他了。   好在魏涛也尽力和他解释了:“昨天沈上将出任务的时候,牵扯了很多事情,需要去荟星外交一趟,统帅是说,让你和上将他们一起去,也算是磨炼你一下。”   “老师也去么?”陆诀惊了一下,毕竟沈恙已经好久没有去别的星球出过任务了。   魏涛点头,他也有疑惑,却只能说:“总之就是这么安排的。”   高层的秘密会议根本不可能泄露出来,大家也只会对沈恙要去荟星这件事感到疑惑。   魏涛对陆诀这个人颇为满意,虽然有不俗的背景,却是脚踏实地,不走弯路子,天赋也还不错,本身就是一个可塑之才,所以他还很耐心地和陆诀说了很多。   陆诀疑惑:“是什么要紧的任务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回去吧,上将应该会和你细说的。”魏涛催着陆诀去换衣裳。   陆诀马不停蹄往回赶。   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赶回了别墅,回到别墅,第一眼看是没人的,可是循着电视的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沙发上休憩的人…… 第27章 我亲自为您挑选的锁链   沈恙睡在沙发的一角, 毛毯一大半都垂到了地面,露出一双好看的脚,电视上的新闻放的是自己当初在医院门口的那则采访, 陆诀微微动容了一下。   陆诀眼睛一亮,抬脚靠近了沙发。   走近了才看见沈恙的模样,他睡得很安稳,半润的长发散在肩侧,衬衫的前两颗纽扣没扣上, 所以露出颈骨处的大片白皙,锁骨生得很好看,在衬衣之下若隐若现。   他的睫毛很长, 鼻翼高挺, 嘴角的那颗血痣最是显眼,怎样都漂亮。   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平时好亲近多了。   陆诀立在原地看了很久。   最后轻轻地抬脚靠近了沈恙, 他蹲下去将毛毯重新盖在了沈恙身上, 指尖却在碰到沈恙脚的时候顿住了, 怎么这么冰凉?   现在已经开始入冬了么?   距离上一次沈恙半夜脚凉得睡不着,让自己去给他暖脚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啊。   他感叹时间过得快, 也心疼沈恙的旧疾。   陆诀起身去到了杂物间, 在里面翻了一会儿, 翻出了被他放在里面一年多的暖手袋, 他往里面装了热水进去, 确定不烫脚了以后才拿过去放到了沈恙的脚边。   然后仔细将沈恙身上的毛毯盖严实了。   别墅其实不冷的,相反, 还很温暖,只是沈恙的脚太冰了, 冰得过分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本来在给沈恙盖脚,头顶突然传来了沈恙倦怠的声音。   沈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陆诀没有先回话,而是先道歉:“学生吵醒您了。”   沈恙撑坐了起来,感受到了脚边的热源,他暗了暗眸子,“还好。”   “学生刚到家不久。”陆诀这才回沈恙的话。   沈恙嗯了一声,兀自道:“我今晚想喝玉米排骨汤,还有蒸鲈鱼,其他的你看着做吧。”   上将把这些都当做了理所当然。   陆诀笑,蹲在了沈恙脚边,仰头看向沈恙,说:“您饿了吗?那我先给您蒸一碗鸡蛋羹垫垫肚子?”   说饿是算不上的,但沈恙确实想吃些什么,他颔首算是答应了。   陆诀了解沈恙,一向都是他问沈恙想吃什么,沈恙才会说,只要沈恙主动提出要吃什么的时候,那就是真的想吃饭了。   或许沈恙忙了一上午,午饭都没吃。   陆诀起身来,又交代说:“这个暖脚的水没有很热,一会儿凉了您记得唤学生来给您换上热的。”   沈恙掀眸看着陆诀的眼睛,薄雾笼在沈恙那双寒潭般深邃的眼底,无人能洞察其中的心绪,陆诀看不透这时候的沈恙心里在想什么。   “嗯。”   不久,沈恙撇开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陆诀这才脱下身上的外衣,往厨房走了去,客厅这里一眼就能看到厨房里面,也就能看到陆诀给自己拴好围裙做饭的身姿。   沈恙倚在靠背上,眸色隐晦深邃,深不见底。   片刻的迷茫从眼底稍纵即逝。   会不会真的是他想错了,或许陆诀真的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迄今为止,除了陆诀的精神力等级,就再也没有什么威胁到沈恙了。   可是沈恙转念又想到了陆诀不清不楚的身世,那时候他以为陆诀的父母死在了战争中,可是随着那场战争的真相浮出水面,陆诀的身世也有了眉目。   只是这些年,总有一股势力在阻止自己查下去,陆诀没有这个能力,那陆诀背后的会是谁?真的会是沈恙梦中的哈罗星么?   哈罗星,已经许多年不与外星外交了吧,哈罗星内部什么情况迄今仍是无人知晓,渐渐,这个星球就变得无比神秘了。   沈恙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眉峰慢慢凝起,第一次,脸上露出挣扎,不解,疑惑的神色。   ——   外面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海边的潮气起来了,窗户上蒙着一层薄雾,天色阴沉沉的,沈恙极少这样闲暇,现在得空,又下起了雨,沈恙喜欢下雨的感觉。   雨越下越大了,伴随着电闪雷鸣,新闻开始播报晚间新闻,开篇就是主持人提醒暴雨当心的问候语。   沈恙翻身下了沙发,踩着拖鞋往厨房走了去,锅里蒸着鸡蛋羹,陆诀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健硕的小臂,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往外流,陆诀现在在洗水果。   “老师不多睡会儿吗?吃饭还早。”陆诀洗好了苹果,才发觉后面站着沈恙。   沈恙将毛毯披在身上的,发丝散乱在肩侧,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散的味道,眼尾天生上扬,眉睫低下的时候,便没了平日里的正襟威严,在厨房灯的照耀下,漂亮得像是一副水墨画。   沈恙说:“睡不着了。”   “那您稍等,学生给你做了一份水果捞。”陆诀拿着水果刀,动作娴熟地将苹果的皮去掉了,沈恙看着他三两下就将面前的水果切好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就将一小碗水果捞端到了沈恙面前来。   “您尝尝?”   沈恙顿了一下,也不伸手接过来,只是拿起叉子叉了一块儿香蕉,卷着奶香和其他水果的味道,比较清甜,味道并不差。   “怎么样?”陆诀眼睛亮亮的,很期望沈恙的回答。   沈恙瞥开眸,平静道:“还行。”   “那您多吃一些,鸡蛋羹也快好了。”陆诀唇尾上扬,小狗的雀跃快要涌上了眼稍。   沈恙这才伸出另一只手去将玻璃碗接了过来,他倚在厨房门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水果捞,陆诀身量高大,白色的围裙还是系的蝴蝶结的模样。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风卷着叶和雨拍打着窗户,并不吵,沈恙蓦然觉得这种氛围有些怪异了,他们之间,过分的温馨了。   “你知道此次任务是要去哪里吗?”不久,沈恙主动开口问话。   陆诀切菜的动作不停,“魏将军说是荟星,和您一起。”   沈恙接着问:“你知道为什么上面会派你和我一同前往吗?”   “学生愚钝,猜不出来。”陆诀的确猜不到,但他猜得到肯定不是沈恙主动要求的。   沈恙将手里的碗放到了洗漱池里,然后倚在陆诀旁边说:“因为是有人点名道姓一定要你去的。”   沈恙将上午的开会事宜尽数告知给了陆诀。   陆诀听罢沉默了许久,最后说:“老师觉得我和他有私交么?”   他说的‘他’是指王长建。   沈恙笑,语气轻佻:“有没有都与我无关,不是么?那是你的自由。”   陆诀这才停下备菜的手,转身看向了沈恙,他唇角撕扯出来的伤口已经结了疤,眉眼更加深邃了,独有一种成年男性的魅力。   沈恙也看着他的眼睛,并不回避。   “老师,学生永远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十二长老与统帅不和,您又是统帅的下属,想必对方与您也有不少的矛盾,这样的人学生不杀了就算是仁慈了,怎么会和他有私交?”陆诀说话不紧不慢,就算在说杀戮之事也语气平淡。   丝毫看不出他在讨论的是一条人命。   沈恙似乎被取悦了,脸上难得也有了几分悦色,他唇尾不自觉上扬了半分,道:“我看他倒是挺喜欢你的。”   “那是他的事,学生瞧不上除了您以外的喜欢。”陆诀继续低下头切菜,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偏长,冷水浸过的手指指尖还微微发红,切菜的动作十分娴熟。   外面雷声轰鸣,显得屋内更加安静,厨房只能听见陆诀做菜的声音和锅里沸腾的水声。   沈恙唇角的笑意并未掩下,他拢了一下身上的毛毯,眼尾嵌着倦懒的味道,“你这些天,有没有在别墅周围见过什么人?”   沈恙突然记起好多天之前,助理来和他说,有人在别墅周围驻足了许久这件事。   陆诀切菜的手顿了一下,转而放下刀去将窗户的那一道不停地挤凉风进来的缝隙彻底关上,才温笑着看向沈恙,“怎么了吗?学生不是在部队吗?哪儿能见到什么陌生人呢?”   也是。   “这样……助理和我说,他注意到别墅周围总有人盯着。”沈恙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补充说。   陆诀面色平静,猜测:“应该是有人盯上了这里的东西吧?”   他将那些人归结于偷东西的贼。   沈恙盯着他的侧脸,默默了许久,“你是这样想的?”   陆诀不作声,他伸出手去揭开了锅,热腾腾的白雾瞬间冲了出来,一碗卖相十分诱人的鸡蛋羹静静地躺在锅里。   陆诀戴上手套端出了鸡蛋羹,说:“蒸好了,到外面吃吧,学生炒菜的时候有油烟。”   沈恙没有拒绝,侧身让陆诀走在了前面。   ……   ——   从晚饭结束,一直到睡觉的时间,外面的雨势都不见小,闪电在阴沉的云层中撕扯,蓝星好久没下这么大的雨了,别墅里都要生潮了。   窗外的雨声是催眠的曲音,沈恙是枕着寒意入睡的,所以就算是睡着了也并不安稳。   又是那个梦。   不对,不太对,这里不是监狱的建筑了。   沈恙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一套豪华的房间,他处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大床上,他一只手被锁在金色的锁链上面,锁链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大床上。   彼时他还不清楚这是梦,陌生环境带给他的是好奇与警戒。   沈恙试着扯了一下金色的锁链,锁链那头悬在天花板上,纹丝不动,他手都被搁疼了也无济于事,这才放弃这个念头。   然后冷静地观察起了四周,看屋内的陈设,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有钱人,沈恙踉跄着扶着墙站起了身,只怪脚下的床垫太柔软了。   锁链只允许他的脚沾到地面,甚至不能多走两步。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沈恙眸色越来越深,杀意已然掩不住,从眼底一路爬上眉梢,他有些生气地拽扯了一下锁链,反而把自己的手腕搁得生疼。   “我亲自为您挑选的锁链,漂亮吗?上将大人。”倏地,灯光尽数熄灭,一道如鬼魅般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沈恙被钳住了腰身,手也被紧紧地拽在了那人的手中。   沈恙手紧了紧,用力挣扎了一下,四下完全看不清,沈恙处于被动方,甚至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你最好永远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我一定杀了你。”沈恙咬牙骂。   对面在他耳畔轻笑,声音低沉又有磁性,“是吗?我喜欢您自信的样子,我都/硬/了。”   “滚!”沈恙用脚踢他,又被他用双腿夹在了腿间。   “您想杀我?呵呵。”对面的笑有些轻佻又暧昧,“好呀,桌上就有一把匕首,用它来杀死我。”   男人松开了手,退到了沈恙不能及之处,屋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台灯,可以看出男人身量高大,在阴影之下,并看不清模样。   沈恙摸到匕首想冲上前去,却又被锁住他的锁链扯回了床上,对面的笑在他听来十分的讽刺,沈恙也是才发现对面有挑逗他的意思,看着自己挣扎,看着自己想杀他却又无能为力的愠怒……   “上将,您逃不了的,我会把你锁在这里这一辈子,你也杀不了我的,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对面的自信张狂让沈恙很不爽,可是就算听声音,看体型都让沈恙猜不出到底是谁。   他怀疑过陆诀,可陆诀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身形。   “你知道吗?”沈恙安静了下来,他坐在床边,用匕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身下的床单,昂贵的床单被划出了好几道口。   沈恙笑,语气是不以为然的轻蔑,“我十九岁那年,在战场上光脑芯片感染,还被敌方的人抓了起来,他们认为我在不被救治的情况下,一定活不过两日,以此来威胁我投靠他们,甚至连看守我的警卫都松懈了。”   对面沉默着,听他细说。   沈恙声线平静,暗影之下,那一双凉薄的眸瞥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继续说:“可是我最后还是逃出来了,甚至带着敌方将军的首级。”   “很好奇吧?你想我是怎么做到的?”沈恙站起了身,手里的匕首并没有松开,寒意从眼底溢出。   “我那晚趁着警卫不注意,用偷来的匕首,一点,一点,一点地剜出了我的光脑,连着心脏的痛我尚且能忍受,还有什么我不能忍受呢?”沈恙笑了一声,恰如鬼魅一般狠厉又冰凉。   “你什么意思?”男人似乎察觉出了沈恙要做什么。   沈恙这次却不再说话,他抬起被锁住的那只左手,右手握着匕首就对着手腕刺了下去!   鲜血飞溅,洒在了沈恙的脸上,身后的墙壁上,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尤为刺耳,他是要断手求生!   “你疯了!”对面语气震惊,却只这么说了一句。   接着沈恙周遭的环境开始走马观花式的消散,沈恙掉进了无尽的深渊,最后落在了无边际的寒水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不断下沉……   !   沈恙猛然睁开眼睛。   第一时间不是心悸,而是冷。   可是汗渍却顺着额头滑到了额角,额前的碎发也被沾湿,黏在了脸上。   沈恙手脚冰凉,被窝根本没有一点暖意,难怪会做那样子的梦,想到那个梦,沈恙的愠怒更是不加掩饰。   他伸手去端起床头的水,却已经凉透了,沈恙一时间也没了睡意,就掀开被子下了床,拿着玻璃杯走出了房间。   他给自己披了一件针织毛衣外套,米白色的,长发微乱,颈脖上也浮着一层薄薄的汗渍。   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看来就算是明天也未必会消停下来,沈恙踩着拖鞋下了楼,给自己接了两杯热水喝。   “路易十七,温度。”沈恙看着旁边待机的路易十七,就发布了指令。   路易十七挥着机械手臂,回:【上将,您好,现在室外温度7度,别墅温度19度,您当前体温偏低,是否调高别墅温度?】   沈恙不说话,看来冬天真的来了。   “待机吧。”沈恙喝尽了最后一口水才说话。   然后转身准备回到房间了,但是刚到二楼,楼上就传来楼梯被踩踏的声音,很快陆诀就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处。   “老师,是不是太冷,您有些睡不着?”陆诀很明显是刚睡醒的,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唯有在看着沈恙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清明与光亮。   沈恙拉拢了一下身上披着的外套,并没有回话,而是问他:“你怎么醒了?”   “学生听见楼下有声音,以为您两点多要去出任务呢。”其实不是的,陆诀知道沈恙有这样的旧疾,总时刻挂念着,忧心沈恙睡不着,所以他自己睡得也不深。   沈恙‘嗯’了一声,他转过了身说:“去睡吧,没什么大事。”   “您又犯旧疾了是吗?学生去给您灌两个暖水袋来。”陆诀甚至都没有用征求的语气。   沈恙看了他一眼,拒绝:“不用了。”   说完他就兀自推开了房门,回到了房间去。   等他回到床上,外面也传来小小的动静,该是陆诀回房间的动静。   多数时候,沈恙也会想,如果陆诀永远这么乖就好了,他不介意陆诀在他身边,他介意的是自己那个频繁梦到的梦,再加上他发现陆诀的身世与哈罗星牵扯上了,怎么也对陆诀放心不了了。   为了得到今天的地位,他背弃了太多人,利用和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没有人能把他拽下这个位置,就算是陆诀也不能。   沈恙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睡意,靠在床上翻开了一本书来看,以此来酝酿睡意,只在枕边床头柜上留了一盏台灯。   然而一页书都还没看完,房间的门却被敲响了,陆诀低低的声音传了进来:“老师,您睡了吗?学生端来了热水,里面泡了白医生送来的药包,您暖暖脚再睡?”   沈恙放下了书,看向门外,陆诀已经自作主张推开门进来了,他一只手端着盆,另一只手端着一杯热好了的牛奶。   “我说了不用。”沈恙拧眉,倒也没有生气的意味。   陆诀温笑,眼睛亮亮的,屋里的灯光并不算亮堂,陆诀整张脸的轮廓有些模糊,但是和沈恙梦中的那个人还算不上有相似之处,仅仅身形就不匹配。   他当那是一个毫无厘头的噩梦,算不了什么。   “您就当是学生自作主张,一会儿你随便罚学生就好了。”陆诀掐准了沈恙不会因为这点事冲他发脾气,讲话的语气都要硬气了不少。   沈恙瞥了他一眼,“嘁。”   但是等陆诀把热水盆端到了床边,沈恙还是顺势将脚放进了盆里,水温偏热,但不烫脚,热雾上来了,是一股淡淡的药香馥郁。   陆诀把热牛奶端给了沈恙,顺手提了一下裤管,蹲在了沈恙跟前,用温热的手握住沈恙的脚,像寒冰遇上了烈阳。   沈恙一边轻柔一边用水给他浇洗,沈恙不回绝,他一手端着温热的牛奶,另一只手撑在床沿,他垂着眸,眸子懒洋洋的,看着陆诀的头顶,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昨晚陆诀蹲在他身下的情景。   那时候少年哄着他,让他泄出了声来,显然是一段羞耻的回忆。   也不知道陆诀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指腹的薄茧总是有意或者无意蹭着自己的脚心,沈恙不怕痒,但刻意的摩挲只让他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反感,是一种怪异的感觉,顺着足尖一路钻到心腔,拨动着那根作为道德的琴弦。   回忆与现状交织,终于,在陆诀又一次用指腹抚过他脚踝的时候——   沈恙别开了头,眉睫抖了一下,猛地把水盆里的脚缩了回来,水溅了一地都是,哗啦啦的,陆诀仰起头,有些不明所以。   “你出去。”沈恙语气并不好,甚至有不知名的愠怒在其中。   突然对态度转变让陆诀百思不得解。   “您怎么了?”第一时间,陆诀想到的是沈恙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沈恙眉峰凝得更深,指着门外说:“我让你出去。”   陆诀站起了身,方才沈恙的动静不小,不少的水都溅到了陆诀的身上,额头的浅发也挂上了水渍,顺势滴下来,他低着头看沈恙,有无尽的落寞在眼底。   像一只失意的落魄小狗。   “那你泡好了就早点休息,水盆就留在房里,学生明天来收拾。”陆诀声音闷闷的,有刚睡醒的沙哑和受委屈的哽咽。   沈恙不作声,指尖却慢慢收紧了,揪着身下的床单,这也是变数么……   门外,陆诀轻手关上了门,却没有急着离开,他靠在沈恙的房门前喘息,沈恙身上那种独有的清香还萦绕在周遭。   他承认沈恙发火是在他预料之中的,昨晚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沈恙会因为自己拽住了他的脚踝而失了所有的力气,所以抱着这样的心思,他方才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多余的。   他喜欢看沈恙因为自己的作出的每一个反应,生气也好,恨他也好,或者是昨晚上的那种情动,那自然是更好了。   等他觉得腹腔的那一团火散开了以后,他才小心抬脚往二楼阳台走过去,外面的风像是吃人的鬼魅,卷着风和落叶拍打着窗,海水呼啸,天沉得像一团烂棉絮堆在了一处。   他站在阳台,透过玻璃窗看向别墅围墙外面,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撑着黑色的伞从别墅走过,因为下雨,别墅外面的灯忽闪忽闪的,那个人的身形也一阵一阵的出现。   陆诀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人,眉睫垂下,眼底全是蔑视的神情,唇尾慢慢扬起一抹冷笑,倒真是坚持不懈呢…… 第28章 这是求/爱的意思   不知道是泡脚的药水起了作用, 还是陆诀的那一杯热牛奶起了功效,后半夜,沈恙就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声睡了过去, 竟也一夜无梦,很是舒坦。   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沈恙看了一眼时间,在床上缓了好一阵才下的床,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本该在床边的那盆水不见了踪迹。   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是陆诀做的,可陆诀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沈恙没有多想,只是心里不爽了一下, 接着他就去窗边拉开了窗帘, 外面还在下雨,天色阴沉得像后半夜一样, 海水灌上了岸, 汹涌澎湃。   后花园, 陆诀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蹲在快要败落的花丛中,他们蓝星有一种花叫冬月季,是专门在冬天才盛开的, 好几个月前沈恙就看见过陆诀在捣鼓这个花, 他虽不常回别墅, 但他每一次看见这些花的时候, 花都有一些生长变化, 他也算是见证了这些花的成长。   嘁,夏天养玫瑰, 冬天养月季,他倒是好雅致。沈恙想。   陆诀在打理被暴风雨摧残的花, 也没注意到自己被人盯着。   ——   沈恙洗漱完刚出房间,就听到楼下传来轻微的动静,看来陆诀已经回来了,他推开门,站在走廊边往下看,陆诀肩侧有浸湿的痕迹,裤腿也湿了大半,他拿着毛巾在擦头发,听见沈恙开门的声音,也抬头向他看过来。   两人对视上,沈恙转身就往楼下走,陆诀将屋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等沈恙下了楼才说:“老师,粥还是热的,你先喝一点,我去换一套衣服就下来做午饭。”   他像是贤惠的‘妻子’,温顺又听话,他虽然本质不是如此,但他乐意在沈恙面前装出这个样子来,沈恙语气淡淡:“随便。”   “老师今天想吃什么?”陆诀扯了一下领口,上面还黏着水渍。   沈恙却看着他,突然开口:“过来。”   他说话是自带强势的,语气有不容拒绝的生硬。   陆诀乖乖照做,抬脚往沈恙那边走了过去。   他立在沈恙跟前,温顺地垂着头,看着沈恙的眼睛问:“怎么了?老师。”   沈恙不应话,他看着陆诀颈侧微微凸起的地方,那里是不正常的粉,沈恙记得,那应该是他精神腺体的位置。   瞧了一会儿,沈恙突然伸出手去蹭了一下那块儿凸起,听到陆诀闷哼了一声,才问:“你发/情期要到了?”   陆诀后知后觉地抚上颈侧的腺体,沉默了一下,点头:“应该快了。”   “抑制剂记得带上,否则你要是在荟星发/情影响到我了……”顿了顿,沈恙大概是想到上一次陆诀发/情期的时候,陆诀的精神力就严重影响到他了,所以他缓了缓神,补充:   “那我一定会杀了你。”沈恙低下头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迹说。   他讲话一贯如此绝情,陆诀不觉心寒,反而露出得意的笑,眼睛的光为他镀上了几分纯良与天真,“老师是在关心学生?”   “真是一只自作多情的小狗。”沈恙嗤笑了一声,伸出手用不重的力度拍了拍陆诀的脸,他明明是笑着的,可说的话却让人觉得寒心。   陆诀突然伸手抓住了拍打着他的脸的那只手,不待沈恙挣扎,他微微凑近了沈恙一些,笑问:“老师,你知道在蓝星,如果一个人用手去触碰另一个将要到发/情期的人的腺体是什么意思吗?”   沈恙当然不知道,他不止没有精神力,连精神腺体也没有,自然也不知道这些举动在他们眼中是什么含义。   但看着陆诀的笑,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的含义,所以他不打算说话,只用力把陆诀握住的那只手抽了回来。   陆诀也猜到了沈恙会做出这个选择,他盯着沈恙让人看不透的眼睛,勾着唇逐字说:“那是向他/求/爱的意思。”   他特意咬重了“求/爱”这两个字眼,看着沈恙因此而皱起的眉,陆诀笑出了声。   少年的眸珠干净又纯良,唇尾天生上扬,不听他说的话,就会觉得他是一个天真的人。   但是听着他逐字将那样的话说出来,还能面不改色地微笑着,极大的反差造就了他,让他成了一只以下犯上,胆大包天的狗。   “呵。”沈恙眼皮跳了一下,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多谢提醒,以后我对你师母这样做试试。”   分明是激陆诀的话,陆诀一般都不在乎沈恙有意激怒他的发言,可是涉及到第三人的时候,陆诀就会被激怒,他不会允许沈恙身边有别人,就是听到沈恙说也不行。   他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了,“老师,你总会说让我难过的话。”   “司徒岚都还不值得我说好话供着,你以为你是谁呢?要我说你爱听的话。”沈恙说完又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补充说: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你想听我愿意和你上床,愿意让你艹的话是吗?”沈恙每说一句话,陆诀握成拳的手就紧了一分。   陆诀心跳得很快,顿了顿,他摇头说:“不是的,学生没有这样想。”   个屁。   沈恙看着他的眼睛,陆诀眼里的欲望都要冲出来将他捆住了。   真是装狗都不会装。   沈恙的喜怒无常是病,有时候他看见陆诀就烦,有时候又觉得身边养一个这样的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时候觉得陆诀就该死,可有时候又想自己身边只有陆诀了,陆诀要是死了,自己应该会更孤独。   陆诀也有病,一种只要看见了沈恙就会忍不住发疯的病,他想锁住沈恙,想沈恙哭给他看,特别是在沈恙拆穿了他,他装不下去的时候,那种想锁住沈恙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可他永远不会这么做,沈恙不适合戴上链子,更不适合被锁在房间里,他的老师应该永远高高在上。   连他们自己都发现了,即便他们之间一开始有再好的气氛,总会以不愉快结尾。   ——   时间很快就到了要出发的那一天了,沈恙在前一天就离开了别墅,陆诀再见到他的时候,沈恙已经换上了军装,此刻正站在军队前方阅兵。   雨是昨夜消停的,今天早上的空气带着很浓的泥土的味道,卷着初冬的霜寒,闷闷的。   天气较凉,风吹起来,陆诀颈脖上很快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陆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沈恙,沈恙自信,漂亮,矜贵,清冷又不失威严,他穿着在部队训练他们的时候的那一套军服,外面披着一件昂贵的兔毛领的披风,不规则的设计映衬得上将的腿十分修长。   王长建灰溜溜地赶过来,停在了陆诀身边呼呼喘气。   陆诀瞥了他一眼,重新把目光放回了正在阅兵的沈恙身上。   这一次前往荟星,名义上也是打着感谢荟星献上武器图纸的一场外交,自然不会带上太多士兵,但带的每一个人也必须有能力,挑来选去,沈恙最后只选了五十多人出来。   后方司徒岚也早已安排好了作战士兵,只要出现一点变故,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前往支援。   “陆少将,真是一表人才,好气质啊!”王长建缓过了气,看见身边的陆诀就竖起拇指夸。   陆诀扯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和气的笑,“方才没注意到大人,您过奖了。”   王长建噎了一下:……   他那么大的人在这里都快背过气去了,他在这里说他没看见?!!   “呵呵。”王长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却发现陆诀的目光紧紧随着沈恙,那并不是敬仰亦或者尊重的神情,倒是很复杂,捉摸不透,幽深得很。   不是爱那就是恨!   陆诀恨沈恙!   王长建巴掌一拍,心道这样好啊,他一定会想办法把陆诀策反到他这边来的,到时候在荟星二对一,想来沈恙也为难不到他!   “收到!”军队齐声喊出了这两个字,就看见沈恙从高台上走了下来,陆诀向他走过去。   沈恙看了一眼陆诀,表情淡淡,“你都收拾好了?”   “都妥当了。”陆诀回。   星舰那边也都准备好了,司徒岚亲自来送一行人。   看着比沈恙都要高出一个头的陆诀,司徒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拍了拍陆诀的肩膀,却什么话也不说,转而他看向沈恙说:“早点回来,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秦央的生日了,我为他举办了一场宴会,你得过来看看。”   “嗯。”沈恙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司徒岚立马就换成了一副笑吟吟的表情,看向了旁边的王长建,眯着眼睛对他笑说:“叔叔在荟星记得注意安全,外交的时候不要说错了话,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晚辈这样好说话的,是吧叔叔?”   “你!哼!”王长建胡子一吹,气愤地别过了头。   司徒岚也就不再多耽搁,往后退开给一行人让开了路。   等踏上了启程的星舰,陆诀才觉得恍如隔世,距离他上一次踏上军舰离开蓝星,也不过才过去几个月而已。   他是以沈恙副将的名义出发的,自然也不必和那些人一起挤在后舱,他是和沈恙待在一处的,指挥室只有几个人,沈恙坐在沙发上处理公文,光脑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指挥室的窗是透明的,从这里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形,他们还没离开蓝星的地界,倒是离地面越来越远了,陆诀看着白茫茫的天空,不自觉就陷入了沉静。   直到身边传来王长建的声音,“陆少将,在看什么?”   王长建手里端着一杯茶,呼呼的吹了两口,一脸慈爱地看着陆诀。   陆诀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往沙发上的沈恙看了过去,沈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指挥室。   只剩下几个穿着工作服忙碌的人。   陆诀收回了目光,看向王长建,挤出微笑说:“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怎么样,还习惯吗?”王长建对陆诀还是一副宽容的态度。   陆诀点头,“还好。”   “你刚刚在找沈上将吗?”王长建很像是那种没话找话的人,出于下级对上级的尊重,陆诀也没有将不耐烦的神情表现出来。   他颔首,“是,也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走的。”   “我刚来他就走了,好像是有人给他打了一个通讯,我看见他回房间了。”王长建一边说一边审视着陆诀的眸子,似乎想看透陆诀对沈恙的态度。   陆诀听罢,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沉静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陆少将当时在图莱星受的伤,如今恢复好了?”王长建继续嘘寒问暖。   陆诀转过了身,也不打算再和对方打哑谜了,他微笑着,眉眼弯弯,“早就好了,大人是有什么想和属下商量吗?”   王长建有一种被拆穿了的窘迫感,他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咳咳,也没什么事,就是关心关心你。”   “听说你也才十七八岁,就被沈上将送去了图莱星,也是不容易的孩子啊。”王长建长叹一口气,将计就计,干脆就着这件事引到了沈恙的身上去。   陆诀挑了一下眉,但又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王长建会和他谈论到沈恙,意外的神情并不明显,“那是老师对学生的历练。”   “哪有这样历练人的嘛,何况你可是沈上将的学生,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心狠的人,你不知道吧?”王长建顿了顿,主动和陆诀谈起了沈恙的过往。   王长建是蓝星的长老,在位的时间比沈恙成为上将的时间都要长,知道沈恙许多过往的事情也不奇怪。   但是陆诀对沈恙的过往了解得并不多,他倒是起了好奇心,便顺着王长建的话往下面问:“老师以前怎么了?”   “那可有太多了,他这人啊,性情薄凉,最是心狠,在他身边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当年的瞿燕瞿将军,那可是被伤得太惨了,再就是上一任老上将……”对于沈恙荒诞的情史,王长建选择一笔带过,转而说起了另一个人。   陆诀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没有出声,听着王长建继续说。   “你知道的,一星级上将的位置只有一个,并且只有老上将主动退位才会交给下一任上将,老统帅去世的第二个月,司徒岚成功继位,他是打算将一星级上将的位置设为两个,将沈恙提拔上来。”王长建聊到了过去,也不叫沈恙为沈上将了。   他接着说:“当时会议上反对的人太多了,老上将也不同意,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我们问沈恙他是怎么想的,沈恙就笑眯眯地说:‘就听各位长老的吧’。”   王长建试着去模仿沈恙那满不在乎的语气。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带人闯进了老上将的家里,嘴上说是想和老上将喝一杯茶,但是枪都抵到了人家妻儿的脑门上了,还打碎了他家一个价值百万的花瓶,然后第二天老上将就自请退位了。”这段过往算是个秘密,毕竟在外面的版本里面,没有沈恙‘逼宫’的这一段剧情。   陆诀皱起了眉,“外面不是这么说的。”   “你也知道那是外面传的,统帅要保他,这件事就只能是外面说的那样。”王长建犯不着编排一件不存在的事情来诽谤沈恙,毕竟诽谤上将也是一项重罪,但是实话实说就不一样了。   陆诀听罢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这样倒是挺符合沈恙的性子的,要换做是自己,他可能会将那天会议上所有反对的人都威胁个遍,让所有人都对他服气才行。   “你怎么了?”对于突然笑起来的陆诀,王长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陆诀摇头,装出难以置信的样子,“那老师也太过分了。”   岂止是过分!简直是不可容忍!   王长建抬起手拍了拍陆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陆少将啊,沈恙身边太危险了,你想想,他平日里待你怎么样?就算对你好,那为什么要亲自把你送到图莱星那个火坑去?如果你不想有一天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你放心,我们几个长辈也会护着你的。”   已经在明目张胆地挖墙脚了。   陆诀面色如常,眼角瞥了一下肩膀上的那只手,觉得有趣极了,他显露出最天真的表情,感激说:“承蒙大人关照,晚辈会考虑的。”   “诶那就对了,你好好考虑,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王长建很是欣赏陆诀,听到他这样说,也禁不住连连点头,眼里全是满意的神情。   后面陆诀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军舰已经通过星检,驶入宇宙航线了,银河上的航线纵横交错,来往的军舰并不少,却十分的有秩序,陆诀走在走廊,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了漫天的银河,和近在咫尺的那些星球。   最后他把目光锁在了最远处的那一颗几乎与世隔绝了的星球上面。   ——   去往荟星的时间需要一天一夜,也就是说他们要明天中午才会抵达荟星,他们需要在军舰上过一个夜。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沈恙并没有睡意,他刚洗完澡,发尖还是湿润的,神情也是懒恹恹的。   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七零八散的机械零件,台灯的光比较明亮,沈恙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各个零件,不知道有多入神。   直到敲门的声音把他唤回了神,沈恙放下了最后一个零件,亲自走到门边去开了门,这么晚还来找他的人,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是谁。   果然,打开门就看见陆诀笑吟吟地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外,看见沈恙以后,他就笑得更灿烂了。   “老师,给您热了牛奶。”陆诀也不是想给他送牛奶这么简单的,沈恙看出了他还有其他的话演说。   于是他侧开身,把陆诀放进了屋。   “放桌上吧,我一会儿喝。”沈恙兀自回到了书桌前,开始摆放好那些零件。   陆诀乖乖照做,放下了热牛奶以后,就自己搬了一个椅子坐到了沈恙旁边去,看着沈恙修长又白皙纤细的手指摆弄着这些零件。   他好奇问:“老师拼的是什么?”   沈恙没看他,回:“手/枪。”   “您自己拼?”陆诀眼睛一亮,很是惊讶。   “你不是看见了吗?”对于陆诀的明知故问,沈恙有些不耐烦。   陆诀就将一只手的手肘撑在书桌上,托住自己的半边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恙认真的神情,说:“是觉得老师太厉害了,好像什么都会一点。”   沈恙还是没抬头看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将的长发还没去打理,已经快要到腰线的位置了,额前的碎发也长了许多,密长的眉睫上翘着,鬓边的碎发被别在了耳后,好看极了。   那一双漂亮得像软玉一样的耳朵,陆诀看着,总觉得这上面缺少了什么,或许是一颗红色的耳饰,可沈恙没往上面打孔,真是可惜了。   他默默想。   “今天那位王大人找学生说过了很多话。”陆诀如实告知。   沈恙两只手很灵活,各种零件在他手中摆弄着,不一会儿,便拼凑出了枪身的一半了。   他表情淡淡,语气也很平静,“我知道。”   “老师不好奇他对学生说了什么吗?”陆诀手托着下巴,眼睛亮亮的。   沈恙不出声问,那就代表着他真不好奇,是因为他自己已经猜出了大半,“无非就是向你说我的事,顺便劝你站到他那边去。”   “老师真真是神通广大。”竟然猜得大差不差。   “嘁。”沈恙发出了不以为然的声音,接着说:“那些人肚子里憋着什么诡计,我看一眼就知道了,还用猜?”   同时,他手里也发出‘吧嗒’一声,是零件扣上的声音。   陆诀问:“那么老师再猜猜学生是怎么想的?”   “我为什么要猜?你想说你自己会说的,我不在乎你和谁站队。”沈恙终于抬起头去看陆诀,是有一些不耐烦的情绪在眼睛里面。   陆诀立马说:“老师别烦学生,学生就是想多和您说说话。”   他以一种下位者的姿态对沈恙说话,可怜兮兮的,纯良的眸里有讨好和小心翼翼的神情。   他在装。   眉梢的欲望藏不住。沈恙一眼望穿。   “陆诀,别说我不了解你,你永远不会选择别人,所以我懒得猜。”沈恙自信的气质当真是与生俱来的,他嚣张,他自信,他连陆诀对他的心思都掌握得死死的。   陆诀笑,“老师好自信呀,这是不是叫‘被偏爱的有持无恐’?你知道你会是学生永远且唯一的选择,所以是懒得猜。”   “你就是这样理解的?”沈恙瞥了他一眼,继续回过头去摆弄那些零件,“我以为你会发现是你眼睛藏不住事的原因呢。” 第29章 你压我头发了   “这样啊——”陆诀拉长了尾音。   最后无奈摊手, “真是没办法,学生以为学生装得很像了。”   “所以你来只是为了和我讲这些话吗?”沈恙重新拾起了桌上的零件,慢慢地拼凑着手枪。   陆诀点头, “是呀,本来是想问问老师有没有什么计划的,学生也不是不可以委屈一下,勉勉强强和他走得近一些。”   王长建自以为是地认为将沈恙不为人知的过往说给陆诀听,会让陆诀下意识地讨厌上沈恙, 可实际上陆诀只听出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待见沈恙,甚至说不定还刁难过沈恙。   “他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随便他折腾吧。”沈恙停了下来, 慢慢扫过桌上的零件,似乎在找某个零件。   他的意思也是说, 随便王长建要做什么, 他并不放在眼里。   陆诀伸出了手, 在一众零件当中准确地找出了一个小巧的零件,然后递给了沈恙说:“那好吧,学生就先回去了。”   他递过去的那个零件, 正是沈恙需要的那一个。   这也说明陆诀是懂枪的, 甚至也清楚这种便捷枪支的每一个零件。   沈恙微微惊了一下, 继而面无表情地将零件接了过来, 陆诀这才站起身就要离开。   在他靠近门的时候, 沈恙突然开口说话了,“做一个正确选择吧, 陆诀,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陆诀顿住脚, 转身看向沈恙问:“那么老师,有奖励么?”   “那你滚吧。”沈恙头都没抬起来,只动动嘴唇,说的话倒是冷漠绝情得很。   陆诀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意外,反而露出笑嘻嘻的表情,说:“学生开玩笑的,您别生气。”   沈恙这样说,陆诀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十二长老至今对司徒岚都不满意,而沈恙又是司徒岚亲自提拔的心腹,两派是面和心不和,暗斗了好些年。   沈恙是希望陆诀能够假意被策反,去争取有利于他们的秘密。   不受待见的小狗崽会以自己的方式创造出价值,不用沈恙提点,陆诀也知道该怎么做。   陆诀离开了房间,屋里还飘着他带进来的温暖,经久不散。   沈恙坐在书桌前,手里还捏着陆诀塞给他的那个枪支零件,他这把枪是荟星连同图纸一起送来的,司徒岚交给了他保管。   陆诀没接触过图纸,也没接触过这把枪,只能说明陆诀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过或者碰过这种枪了。   否则沈恙并不觉得陆诀仅仅靠一双眼睛,就可以看出枪支的构造。陆诀藏着太多事了,就如那天他随口和陆诀提了一句,说别墅外面每天都有人晃悠,后来监控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些奇怪的人了。   沈恙信任不了陆诀。   默了一阵,他将零件安了上去,顺手把旁边已经变得温凉了的牛奶端了过来,只喝了一半多。   星舰稳稳航行,后舱所有士兵都安静下来了,呼噜声接连响起。   陆诀在驾驶舱后面的卫生间,他应该是和谁刚通讯完,或许并不是很友好的一场通讯,他觉得烦心。   出了卫生间以后,他就倚在走廊口点了一支烟,他从来没有当着沈恙的面抽过烟,但他知道沈恙会抽烟。   沈恙喜欢半夜在阳台抽烟,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仅靠着走廊挂着的小灯照明,阳台只有微弱的光,但是只要这点光就够了。   他看见沈恙点了一支烟,吐出的烟被风吹散,长发跟着风飘起,星火点点,走廊透过来的光只能让陆诀看见沈恙模糊的脸,显得他这个人更加清冷孤僻,但是这样就够了,陆诀光看着就会硬/了。   陆诀抽的烟是很淡的牌子,一来是不想让沈恙察觉,二来他的确也没什么烟瘾,就是看见沈恙抽,他才学着抽的。   只是没想到,这都后半夜了,会有人到驾驶舱这边来,而且那个人会是沈恙。   沈恙脸上没有倦怠的神情,说明他还没开始睡觉。   两人突然对视上,陆诀心颤了一下,莫名地开始心虚,他手忙脚乱地用拇指和食指将烟捻灭,不顾火星子带来的灼烧感。   “老师还没睡吗?”陆诀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慌乱感。   沈恙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指尖捻灭的烟,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诀干脆就计道:“您看见了。”   他将捏着烟的那只手抬起来了一下,表示自己在这里只是为了抽烟,这里是星舰设置的吸烟处,在这里吸烟的话并没有任何问题。   “什么时候会的?”沈恙语气没有责怪的味道,他来这里也是想抽一支烟缓神的,他方才已经睡过了,只是又做了那个梦,他还是被锁在房间了,任他怎么努力都挣不开束缚,醒来以后就没了一点睡意。   有些梦做得多了,那就是预兆。   很显然这个如预兆一般的梦让沈恙的危机感四起,他开始心烦意乱,却找不到可以泄气的事情,只能来抽一支烟缓缓。   “刚学着试试,不太会。”陆诀下意识撒了谎,他只是会抽而已,但的确不常抽烟。   沈恙并没有质问责怪的想法,反而上前去主动问了一支来,他含着烟,陆诀给他点了火。   吸了两口,沈恙将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面,然后重新从自己的兜里摸了一支烟出来点上,才不紧不慢地说:“淡了。”   他是说陆诀的那支烟。   陆诀笑,两人倚在走廊的两侧,他看着沈恙吐出了一口烟,问:“老师的这支是什么味道的?”   沈恙不说话,将嘴里的那支烟吸了快三分之一了,然后才抬手将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他抬脚靠近了陆诀,对着他的脸吐了一口淡淡的烟雾,不难闻,好像是雪松款的,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这种牌子不贵,但并不受欢迎,因为烟味儿不重,但比陆诀的那支要重一些。   陆诀闭上了眼,烟哪儿有好闻的呢,可是沈恙的靠近让他闻到了沈恙身上的味道,回想起沈恙抽烟的时候,那种清寂,薄情的眼神,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清冷感,他,有反应了。   “怎么样?”沈恙勾唇,也发现了陆诀的变化。   “好闻。”陆诀说话的声音发了哑,还有些打颤。   他睁开了眼,眸子是晦暗的,眉梢攀上了情/欲。   沈恙伸出另一只手,揪住了陆诀的衣领,让他矮下了腰,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沈恙往前半步,毫无预兆地吻上了陆诀的唇。   雪松夹着淡淡的烟草香一并挤进了鼻腔,陆诀眸子猛然一缩,突如其来的吻让陆诀受宠若惊,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恙已经从一只手就着他的衣领吻他,变成了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吻他了。   陆诀不是木头人,他立马就用一只手搂住了沈恙的腰,让两人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另一种手扣住了沈恙的后脑,吻得更深了。   早在那晚陆诀就已经无师自通了,他吻技大有进步,卷着沈恙的舌头,啃磨着沈恙的薄唇。   听着沈恙嘴里泄出的喘声,搂在沈恙腰上的那只手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探了几分。   沈恙侧首,离开了陆诀的唇,他被搂在陆诀的怀里,下巴垫在陆诀的肩上喘息,缓了缓,他将唇贴近了陆诀的耳畔,用极其不稳的声律对陆诀说:“陆诀,让我舒服。”   陆诀耳根子红得吓人,心脏也跳动得不正常,但他还是把沈恙的话听清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掰过沈恙的头,两人的唇再度紧贴上,他抓着沈恙的腿,让他双腿盘在自己腰上,一路吻到了陆诀的房间去。   他的房间就在驾驶舱后面,从他们接吻的地方到陆诀的房间,只需要拐个弯就是了。   后半夜最是安静了,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别人了。   可毕竟是公共场所,随时会来人的那种,从驾驶舱那边到陆诀的房间这段路,沈恙心跳远比平时要快得多,他是紧张的,陆诀知道。   好不容易回了房间,陆诀把沈恙放到了书桌上坐下,只一昧的索吻,沈恙快要喘不过气了,他别开头,让陆诀的吻落在了颈脖上。   “能别像只狗一样吗?不做滚。”沈恙掐着陆诀的脖子,发了狠地问。   陆诀只勾着唇笑,却没有其他的动作,沈恙眼尾附着薄红,看上去可太好欺负了。   发了火也好看,陆诀忍得发疼。   “做什么?”陆诀舔了一下唇角,明知故问。   沈恙咬牙,微微眯起眼睛,他不是不懂陆诀的小把戏,但沈恙并不想顺着陆诀的心思走,所以他说:“你说呢?”   “做/a?还是做什么?老师……”陆诀笑着,用鼻尖蹭了蹭沈恙的耳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陆诀的耳畔,“我的好老师,您得和学生说呀……”   沈恙笑,喘着粗气说:“做/a啊,我艹/你行不行?”   陆诀手钻进了沈恙的衣裳,用指腹的薄茧摩挲着沈恙的软腰,“好呀,老师,*死/我好不好?”   他的手恰当好处地摸到了沈恙的腰窝,轻轻一摁,沈恙便脱了力,整个人都要挂在陆诀身上了。   “最好让我下不了c的那种,这样我肯定可以为您怀上乖宝宝的……”陆诀乐此不疲道,他抓着沈恙的手,让他的手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腰腹上没有多余的赘肉,紧致又有力量。   像是烫手的山芋,沈恙抽回了手,抓着陆诀不长的头发,让他和自己对视上,他红着眼睛说:“我就知道一只鸭都比你要识趣。”   “我的好老师,我错了,我错了。”陆诀耐心哄着沈恙,知道不能再闹下去了,就抱着沈恙的腰让他半坐在了桌边。   然后自己跪在了沈恙面前……   房间里的声音太乱了,水声,喘息声,“咕叽咕叽”,掺杂着沈恙受不住骂人的声音……   ——   最后一次结束是四点多了,外面都有人路过了,也正是驾驶舱的人换班的时候,来往的人不少,陆诀咬着沈恙的耳朵,撕磨说:“老师啊,小声点,外面有人了。”   沈恙脱了力,叫陆诀滚,陆诀倒是真的下了床,不过他是去卫生间接了热水过来,小心地用热毛巾替沈恙擦净了身上留下来的渍迹。   他哄着沈恙说:“老师要是都给学生就好了,学生好想给您生一个乖宝宝。”   沈恙本来都要睡过去了,听到陆诀这句话,当时就抬起脚给了陆诀肩膀一脚,“滚。”   他又骂,腿上却没什么力气。   陆诀笑出了声,爬上床搂着沈恙的腰说:“睡会儿吧,还早。”   就像是一团火贴了上来,沈恙不反感。   陆诀技术长进了,嘴上也没留下撕扯的疤痕了,不过嗓子还是有些发哑。   沈恙一开始认为那个梦是无厘头的,那么第二次做这个梦,未必会是一个好预兆,烦心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陆诀。   似乎就找到了合适的人,事实上和陆诀纠缠这么一会儿,那点不快真就被他抛之脑后了,那时候他甚至连五感都要抛弃了,短暂的放松让他不再那么烦心了。   沈恙默了一阵,突然开口说话了:“陆诀,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话没说完,他的嘴突然被身后的人用手捂住了,陆诀靠近了他,胸膛紧紧地贴着沈恙的后背,陆诀声音很低,他声音沮丧,抑声说:“那就杀了吧,但杀的时候不要让我知道,因为就算是小狗也会难过的,老师。”   沈恙眉睫颤了颤,划过了陆诀的手心,酥酥痒痒的,沈恙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   紧接着沈恙翻了一个身,和陆诀面对面,两个人对视着,沈恙突然伸出两只手,把两只手的手腕并在了一起,说:“会想锁住我吗?像这样。”   “为什么会?”陆诀握住了沈恙的手腕,轻轻地摩挲着。   陆诀上半身是光/裸的,左胸口上方有一颗黑色的痣,沈恙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是陆诀捉着他的手,在他手腕处的血管上烙下了一个吻才让他回过神。   陆诀没发现沈恙走神了,他深情道:“老师,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的。”   沈恙看着陆诀真诚的眼睛,这次不知道是他装得太好,还是真的就是陆诀的内心想法,沈恙没有从陆诀的眼睛里看到侵/占的欲望。   沈恙凝起了眉峰,把手抽了回来,最后阖上了眼,将被陆诀压在身下的长发扯了回来,说:“你压我头发了。”   陆诀眯着眼睛笑,捻了一下沈恙的长发,就听到沈恙冷冷启唇:“睡觉。”   “好。”陆诀蹭了蹭鼻翼处的长发,好香。   ——   这一觉再是安稳不过了,沈恙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床上就他一个人了,身边已经变得温热了,看起来陆诀是醒了有一会儿了。   沈恙撑着床坐了起来,看着旁边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他昨晚过来的时候,只穿着一件衬衫和一条白色长裤,看来这衣服是陆诀一大早去他的房间拿过来的。   他伸手去拿衣服,才发现衣服上还有一张便利贴——   “老师,早餐在桌上,记得吃光^ ^”   “我爱你^ ^”   正面就两行字,沈恙翻过来看了一下,背面还有一行字——   “老师睡觉的时候太漂亮了,忍不住亲了您^ ^”   沈恙:……   他将便利贴揉成了一团扔到了地上,很快就换上了衣服,现在是早上的八点多,大概还有三个多小时就会到荟星。   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来看,荟星从收到他们要去拜访的消息,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桌上是很普通的星舰营养餐,沈恙只吃掉了一根油条,喝了一碗热粥,余下的没有动过一点。   外面总有人来往,他一个人出去必然会被瞧见,沈恙靠着门,听着屋外往来的动静,琢磨着什么时候出去才好,这时候光脑传来信息。   是陆诀发来的,【老师您醒了是吗?要学生来接您出来吗?】   沈恙凝眉,回:【滚过来】   陆诀几乎是秒回:【好呢】   从他回完话到陆诀回到房间,仅仅一分钟都没有。   陆诀推开门,就看见沈恙在他房间的茶几前坐着,一副等了很久的不耐烦感。   “老师,有吃早饭吗?”陆诀关上了门,往沈恙那边走了过去。   看见桌上剩的大半早点,他又接着说:“星舰的厨房不外借,就麻烦老师先吃这些了。”   沈恙站起身,问:“你去干什么了?”   “去打入敌人内部了。”陆诀笑嘻嘻地说。   他所谓的打入敌人内部应该就是和王长建在一堆。沈恙听得懂。   “外面有人,我要离开。”沈恙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要求。   沈恙双腿交叠着,从完美的腰线向下,腿臀腰的比例惊人。   长靴及膝,带低跟,长裤贴身,好/色/气。   陆诀笑了起来,眉梢都染上了笑意,“老师,我们像不像偷/情?离开的时候还要情夫打掩护的那种。”   “那怎么办呢?只好下一次不来找你这个小情夫了。”沈恙站起了身,长发从肩侧滑到了身后。   陆诀就说:“那下次学生来找你就是了。”   “你少得寸进尺。”沈恙没心思再陪陆诀演什么道德沦丧的戏码,语气冷了一个度。   陆诀笑嘻嘻地,说出了心里话:“变脸好快。”   沈恙不作声,陆诀一个人也撑不起一场戏,总算正经了一下,“要到荟星了,您还记得您昨天说的,要在抵达荟星之前开一场会议吗?”   “学生替您将他们召集到会议室,等这里没人了,您就可以走了。”陆诀其实一早就想好了对策的,倒是沈恙随口说的话,他自己没有记住。   沈恙颔首,就算是同意这个计策了。   陆诀这就离开了房间,没多久,他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接着再没有一点声音了,与此同时光脑也传来陆诀的讯息:【老师,快来吧】   沈恙没回消息,拉开门看出去,外面果然没人了,他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正了正神色,抬脚就往会议室走了去。   ——   会议上,陆诀坐在下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讲话的沈恙,他眉目温情,似乎还在回忆昨夜和沈恙的温存。   沈恙几次掀眸瞥他,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陆诀只笑,终于收了神,开始倾听沈恙的会议内容了。   星舰已经快要驶入荟星地界了,按例外来星舰是要接受检查的,他们蓝星也不例外。   只是没想到,刚要接近荟星的巡检岗,星舰像是突然被一股外力撞击到了,星舰狠狠地震荡了一下,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会议室里面的人措不及防,倒地的倒地,翻滚的翻滚,桌上的茶杯和文件也东倒西歪的。   一声巨响。   陆诀下意识地看向沈恙,发现沈恙已经站起身,扶着会议桌稳住了身子。   见沈恙没事,陆诀这才顺手将要摔倒在地的王长建捞了起来,嘴上还不忘关心说:“大人您小心!”   王长建借着陆诀的胳膊才稳住脚,嘴上大喊:“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会议室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个个都戒备了起来,眼看着要乱作一团了,沈恙突然猛地一拍桌面,提高了音量:“安静!”   刹那间,会议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紧张的呼吸声。   沈恙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摁下的讲话按钮,说:“外面撞到什么了?”   那边回话也很快,“是一架小型的星舰,看不清是哪个星球的星舰。”   说着,他们身后的大屏幕也切换成了这艘星舰的外部监控,的确能看见他们的右侧被一架小星舰撞击到了。   按照宇宙航线的交通规则,是这艘小星舰的全责。   但是看情况,小星舰似乎有逃走的意思,沈恙脸色并不好,他们还没踏进荟星地界,就已经有人要坐不住了吗?   “派第七分队的人乘坐布雅N09号星舰去追,追到以后,反抗的人全部处理,其余人带来荟星,由我亲审。”沈恙阴沉着脸,眸子里充斥着肃杀的冷意,但是态度却十分的冷静,也十分的清晰有条理。   对讲机那边传来声音:“收到!”   不多时,监控画面就切到了星舰的后备舱,一艘和肇事星舰差不多体型的星舰缓缓驶出,沿着肇事星舰离开的方向追击了出去。   “星舰怎么样?”看着这边处理好了,沈恙才关心起星舰的状况。   指挥室那边传来声音:“没有大碍,外部轻微擦伤,等到了荟星我们会进行大检查。”   “嗯,派人去后舱稳住士兵们情绪,马上就驶入荟星地界了,不要乱了阵脚。”   沈恙的一套流程很是有序,行云流水般的,不但处理好了外部问题,也把在场的人安抚住了。   “会,会是什么人啊?”有人忍不住发问。   沈恙垂下眸,看着会议室的满地狼藉,估计整个星舰内部都是一团糟的,他抿着唇舔了一下后槽牙,声音狠厉,“你们先把星舰内部处理一下,剩下的等到了荟星再商议。” 第30章 荟星的这位统领……   沈恙冷着脸的发话, 就算有异议,他们众人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纷纷夹着尾巴离开了这里。   王长建对陆诀伸手来捞他一把这件事很欣慰,他抬起手拍了拍陆诀的肩膀, 说:“走吧,回房间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撞坏了。”   陆诀对他微笑,眼睛看起来很干净,“您先走, 我等下就离开。”   王长建并不想看见沈恙,何况屋里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他也不想留下面对沈恙。   所以他点了点头, 只让陆诀不要去招惹这个时候的沈恙, 说完就离开了。   “老师,您没伤到哪儿吧?”陆诀见王长建离开了, 就迫不及待地迎到沈恙跟前去, 追着关心道。   沈恙脸色还是不好, 他抬脚往外走,冷冷道:“你不走?”   “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学生先替您打扫了房间再说。”陆诀跟着沈恙走, 两个人都在往沈恙的房间靠近。   沈恙带跟的足靴踩在地面的声音很好听, 走廊意外的安静, 地上的一些绿盆栽都摔倒在了地上。   “老师在生气?”沈恙没有接陆诀的话, 大概是方才发生的事真的惹恼了他, 陆诀就偏过头看着沈恙的眼睛问。   正巧也到了沈恙的房间门口,二人停下了脚步, 陆诀听到沈恙问他:“你觉得会是谁?”   是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生事。   陆诀替沈恙开了门,等两人都走进去了, 陆诀才说:“如果抓不到肇事星舰,那学生怀疑的星球就太多了。”   荟星,塔涂星,夜明星,甚至五席伊莱星,或者是其他星球都是他的怀疑对象,蓝星在星联的第三席,这个位置会威胁到第二席,也是后面几席垂涎的位置。   每个星球,本就是孤立无援的,星联看起来友好和平,相互扶持,但内部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好,他们的友爱永远只建立在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上面。   房间里面果然如二人预料的那样,书架上的书本,桌上的东西,因为那一道撞击,倒地的倒地,摔碎的摔碎。   书桌上的那支手/枪还没拼凑好,零件也散落在地上,散得到处都是。   “您坐着休息吧,学生来。”陆诀将倒地的椅子扶起来,又把茶几上的东西摆正,才对身后的沈恙说。   沈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本书,坐在了椅子上,他将陆诀对他的好视为理所当然,也觉得这是他养陆诀这么久,陆诀应该做的事。   好在陆诀也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自己应该为沈恙做任何事。   陆诀收拾的动作很利索,他三两下就将掉落在地面的东西摆回了原位,好在摔碎的东西也没什么值钱的,他把地面收拾干净了以后,就去摆放东倒西歪的一些摆件。   沈恙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愈渐深邃了许多,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从瞳仁慢慢晕开,他一语不发,就这样静默着。   陆诀也有察觉到沈恙的眼神,他回过头去对沈恙痞笑着说:“老师,再看下去我就当你是喜欢我了。”   沈恙凝起眉峰,“你果然只有不说话的时候才讨喜。”   “哑巴新娘是吗?”陆诀顺着沈恙的话说,“那可能不太行,学生光是一天不和您说话就受不了了,要是以后再也和您说不了话了,学生怕是要先难过死了。”   他说话是一套一套的,直白得过分,一点也不脸红心跳,沈恙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陆诀。   陆诀抿抿嘴,摊开手耸了一下肩,“好,我不说话了。”   他蹲下去将散落在地上的零件捡起来,重新放回了桌上,他长得太高了,蹲在书桌下面,倒是让身边的东西变得矮旧了起来,腰背宽大,极具力量感。   衣袖挽到了手肘的位置,小臂已经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模样了,青筋脉络十分明显,张力十足。   沈恙想,陆诀是吃了什么激素吗?为什么一天长高一截?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上将,荟星的巡检岗到了,按例,我们都得下去接受检查。”   原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星舰已经停下来了,沈恙回:“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做好准备,我马上就来。”   外面应声离开了,沈恙又回头对陆诀警告:“不准跟着我出来。”   “学生知道,地下情人嘛,上不了台面的。”陆诀眨眨眼,真的一副很欠揍的模样。   沈恙回头丢下了一句‘神经病’就离开了。   陆诀倚在书柜旁边笑,他知道现在走廊人多,如果两人一前一后进出房间,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言论,他自是觉得无所谓,但是沈恙在乎得很。   陆诀太了解沈恙了,他清高孤傲惯了,又好面子,他和自己的学生不清不楚这件事本就让沈恙踩在了道德底线上面,再有些不切实际的传言,沈恙大概真的会崩了他来自证。   他眼角不经意瞥过桌上散乱的零件,上面还躺着沈恙未拼完的枪支,沈恙的手好看,不是病白的那种,他的白就像是润白玉一样,有些柔,有时候受了冷,或者是碰了热水,指尖和骨节都会透着粉白,好看得很。   昨晚沈恙摆弄着零件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沈恙的那双手上面。   想着,陆诀就矮下腰,捻起一块零件往拼凑了一半的枪身上面扣了上去……   ——   蓝星是星联第三席,一位蓝星上将亲自出面外交,打一开始,这场所谓的联谊外交就不简单了。   荟星的人没敢说有怠慢的地方,在空间站的入口站了满满两排的人。   沈恙来得不算迟,但也不算早,王长建和对方的检察官交谈了好一会儿,见着了沈恙,检察官就和王长建一起走前了来。   检察官摘下高帽,做了一个绅士礼,“您好,蓝星的上将大人。”   沈恙微笑着点点头,也将一只手压在胸口,微微屈膝回礼,“您好。”   “我是荟星巡检司检察官,我姓塔尔。”塔尔先生的眼睛的确有混血的味道,精神面貌十分不错。   沈恙颔首,对面又说:“礼数不周,此处便不招待各位贵客,不过我们统领大人已经在荟星等候多时了。”   “贵星有心了。”沈恙现在这幅样子可完全看不出来他不久前发过一场火。   塔尔检察官又说:“不过您和您的士兵……”   检察官的欲言又止让沈恙理解了他的难处,他侧开身,说:“公事公办,您请。”   塔尔检察官对这位蓝星的上将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的交谈,即便用着冠冕堂皇的词句,但也没有将双方任何一人得罪。   塔尔检察官抬了抬手,身后数十名警卫并列而出,从沈恙身后的士兵中穿过,去到了他们的星舰里面。   王长建对刚刚的事还是耿耿于怀,他觉得在荟星地界门口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和荟星有莫大的关系,所以他就控诉说:   “塔尔检察官你有所不知,今日我们星舰在将要驶入你们荟星地界的时候,突然被一艘不知名的星舰撞击,对面很显然是故意的,撞完我们以后就肇事离开了。”   顿了顿,王长建有意观察着塔尔的眼睛,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真是让人心惊啊。”   塔尔眼里闪过震惊之色,俨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他似乎共了情,也有些愤愤,“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是啊,我也就是觉得奇怪,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王长建以为塔尔是知情者,但没想到塔尔也是表现出了不知情的样子,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恙怕王长建再说下去要坏事,毕竟王长建的第一句话明里暗里都在职责的彗星的手脚,先不说荟星有没有做这种事,就算有,但是他们蓝星在巡检岗就和荟星的检察官起了矛盾,这事放在星际里,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大新闻。   “王长老。”沈恙冷不丁地开口喊他。   王长建后背一抖,回过头去看沈恙,沈恙才说:“陆诀不见了。”   经沈恙这么一提醒,王长建才发现陆诀真是没出现在这里,他问:“他人呢?”   “不知道,你不去找找吗?”沈恙知道王长建现在把陆诀看得很重,就干脆借陆诀的名字把王长建的注意力转移走,王长建竟然真的不再多话,丢下了一句‘我去看看’就离开了。   等王长建回到了星舰里面,塔尔突然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上将您是替我们解围,发生撞击的地方就在离荟星地界不远的地方,消息其实早就传回来了。”   “这位老人家的第一句就是在怀疑荟星,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荟星还真是百口莫辩。”塔尔十分清楚沈恙他们亲自拜访荟星的缘由,或者说,荟星派去蓝星的人失败的消息早就传回来了。   沈恙侧首瞥了一眼王长建离去的地方,满不在乎地说:“王长老年纪大了,检察官大人你不必往心里去。”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他继续说,大事是荟星派去的那几个荟星卧底。   塔尔检察官身上有一种热血好战的气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屈才做了检察官,沈恙看人一向很准,他暗地里瞥了塔尔好几眼。   塔尔也觉得沈恙这个人有一股莫名的气质,这个人年轻,气质非凡,即便顶着一张容貌上乘的容貌,但身上却有一种让人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的气质。   双方没有人再说话了,直到荟星的警卫从星舰出来,他们对着塔尔摇了摇头,星际外交有一条准则,是允许外交使者持枪入境的,只是不允许他们带大型杀伤武器,所以他们进入星舰去检查,也只是看蓝星有没有带大型杀伤武器入境。   塔尔释然一笑,对着沈恙做出绅士礼,手往身后的探测仪伸了过去,“那么上将,请再配合我们一次。”   沈恙不作声,他上前去将头上的军帽取下,压在了左手小臂上,抬脚踏上了探测仪,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以后,塔尔检察官恭恭敬敬把人请了下来,“多谢您的配合。”   他知道蓝星这些人未必是带着外交联谊的心思来的,沈恙若是不带头,其他人恐怕不会配合一点。   沈恙颔首,淡然启唇:“无事。”   沈恙坦然的态度让塔尔对这位上将又多了几分倾佩。   “老师。”身后,一道刚褪去了稚嫩的少年音传过来,塔尔循声看去,是一位穿着军绿色少将服饰的年轻人,他太年轻了,年轻得有些荒诞了。   沈恙回首看去,就看见陆诀一边对他招手,一边抬脚在往他靠近。   “在忙吗?”陆诀盯着沈恙说话余,才愿意看一眼他旁边的塔尔。   陆诀走路的姿势是有些不正经的,痞里痞气,很像巷子里的社会青年,沈恙黑着脸,开口:“不会走路?”   几乎是一瞬间,陆诀就切换了走姿,俨然一副正经的模样,这样的姿势瞬间和他身上这身衣服服帖了。   “上将,这位是?”塔尔偏头看着沈恙问。   沈恙回:“陆诀,一位无用的少将。”   “也是老师唯一的学生。”陆诀听沈恙没有介绍出二人的关系,就主动补充道。   沈恙暗地里瞪了他一眼,被陆诀笑嘻嘻地忽视了。   “倒是没看出来。”塔尔实话实说,“上将你这样年轻,竟然有一位看起来年龄与您相仿的学生。”   沈恙眉尾抽了一下,却也没多解释,转而让陆诀滚去过检测了。   陆诀看起来是一个并不服管教的人,但他对沈恙的话却是全然服从。   塔尔借着这点空隙,又和沈恙随意交谈了两句,直到身后副官来说没有任何问题才休止。   塔尔和沈恙道别,说:“那么上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也会是这么愉快的场面。”   只要不是在战场上就好了。   沈恙点头,“但愿。”   他也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在沈恙转身要走的时候,塔尔突然又喊住了他,“上将,我姓塔尔。”   这是他第二次介绍自己,“叫利米。”   塔尔利米是他的名字。   沈恙转身,扬唇:“沈,沈恙。”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的身后跟上了那位陆诀上将,他回头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了塔尔利米一眼,那种眼神有对身后之人的侵占,有对塔尔利米的警告。   塔尔利米并不畏惧,甚至回了陆诀一个看起来很友善的微笑。   陆诀舌尖磨了一下锋利的犬牙,默默慢了半步,走在沈恙身后,整个人完全把沈恙的身形挡住了又,像护食的野狼。   塔尔利米目光放远,他一双混血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心里默默将沈恙的名字想了两遍,眸孔突然一震,沈恙?是那个沈恙?!曾经在雪星失踪了七日,重伤归来的时候还提着敌方将军的首级的那个?   蓝星派来了这位上将……   ——   星舰重新踏上了征程,踏进了荟星的领地,离荟星也就不远了。   沈恙回到房间,眼前的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已经拼凑完好了的手枪,他知道是陆诀方才趁着那点时间拼凑出来的。   他上前去把手枪拿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的确没有拼错的地方,再多看了两眼,沈恙‘嘁’了一声,随手就将手枪扔到了桌角里面。   发出‘哐当’的一声。   后面的行程就很快了,从巡查岗到荟星的外交通道时间连五个小时都不到,沈恙这边接收到了荟星那边的视频,外交馆的确来了许多人。   从表面看来,荟星的待客之道并不算差。   如此,有些事能藏在私下说,沈恙也知道不必拿上台来戳破,毕竟荟星人并不知晓这些事。   星舰停稳了下来,舰门缓缓地打开,走在最前面的是六个士兵,后面才依次是沈恙,王长建和陆诀。   沈恙一眼就看到了被拥在一群官员之中的男人,约莫二十来岁,着精致统领服装,有一种努力装成熟的窘态感。   他自以为是的自信并没有掩饰住眼底的心虚,荟星迎接外来使者的礼仪是最高级的,前来迎接的荟星人也有不少。   大概是对蓝星人的好奇心太重,蓝星人在星际中是出了名的长相优渥,倒不是说这个星球专生漂亮的人,只是蓝星的居住环境和水土环境是最适合养人的。   而且前来的这几位大人物之中,那位为首的男人与后方的那个男人的确有不俗的容貌。   王长建和沈恙的地位是相当的,一个资历老,一个身份高贵,但王长建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他真的不会外交语术,他只会在会议上弹劾弹劾别人,顺便对司徒岚阴阳两句。   沈恙也有一点说错了,他不止会打仗,笑眯眯地和别人说瞎话这事他也在行,参考和他日常互怼的司徒岚。   王长建往后缩了半步,让沈恙走在了最前面。   荟星的统领叫娜提.达达坎南,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一如他的长相,混血儿式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比较有威严,下颌线收束完美,燕窝深邃,眸珠是碧蓝色的,唇色殷红,很漂亮的一个外国人。   与沈恙的好看是不一样的,沈恙是清冷之中带着不容亵/渎的矜贵,他是好看,但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敢直视审视他。   而娜提.达达坎南更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连短发都是带着卷的。   出于外交礼仪,沈恙先将手放在胸口弯下了腰,一个矜贵的绅士礼,微风卷起了上将的几缕青丝,也被压在了手掌之下,他淡淡掀唇:“蓝星首席上将沈恙,参上。”   达达坎南急忙回了一个相同的礼仪,他戴着白色的手套,厚重的披风压着他,看起来,达达坎南似乎不是一个身体那么好的首领。   他身侧站着一个一脸森然的将军,将军仅露出来的手背上都有着一道可怖的疤痕,身量高大,简直要抵过两个达达坎南了,两人并肩而站,关系显而易见的亲密。   或许是达达坎南的亲信也说不定。   沈恙没把过多的目光放在这个男人身上。   “我是荟星统领娜提.达达坎南,欢迎你们的到来。”达达坎南开口说第一句话了,果然听声音就没有很足的气势,被这位蓝星的上将压了一头。   沈恙微笑,为达达坎南介绍身后的二人,“这位是蓝星执事十二长老首位。”顿了顿,他侧首看了一眼身后的陆诀,说:“这是陆诀,我的学生。”   在外人面前公开承认两人的关系,并不是沈恙愿意的,只是他想不到怎么去向达达坎南介绍陆诀的身份,说少将,总觉得气势不太够,两星外交,气势上就要先压人一头。   达达坎南对着二人一一颔首,便将右手伸到了身边男人面前,准备替他介绍身份,谁知道男人就自己主动开口了:“我叫杰亚连,是统领大人的贴身警卫。”   大抵是达达坎南先前的自我介绍太失气势了,杰亚连说话的声音就不觉拔高了许多,倒真是压住了沈恙的威势。   沈恙眯眯眼,这下才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杰亚连几眼,杰亚连藏在衣裳之下的肌理十分有力量,不过却没有什么心眼子,护主这方面看起来倒是还可以。   达达坎南用手肘撞了杰亚连一下,“不要在贵客面前失礼。”   “没事的,杰亚连先生好气质。”沈恙摇摇头,倒是身后的陆诀捏着危险的眸,和杰亚连对峙上了。   杰亚连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瞧我都聊忘了,贵客千里迢迢赶来,不如先去酒店住下,要事可待到明日再商议,沈先生意下如何?”达达坎南努力装出得体的模样,但总给人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慌措在身上。   沈恙暗自拧了拧眉。   娜提.达达斯姆去世以后,是他唯一的儿子达达坎南继位的,按理说这位继承人应该从小就要被灌输相关理念,即便这场外交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和谐,但是达达坎南也不该表现出这么……   不像一个合格的首领吧。   为了打听清楚现状,沈恙还是决定先按着达达坎南的意思做,今晚再派人探探情况,谨防……其中有诈。   “那怎么行呢!我们既然是千里迢迢赶来的,那当然是急得很。”沈恙正准备应下达达坎南的安排,身后王长建突兀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沈恙无语地闭了一下眼,达达坎南脸上明显有尴尬和不知所措的表情闪过。   “王大人,我累了。”沈恙到底是决定给达达坎南几分薄面,他回头撒了一个谎。   王长建正要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就累了’的话,身侧的陆诀也对他说:“那正好,我今天也累了,在星舰上睡得不太安稳,你看老师既然也这么说了,不如就先按着达达坎南统领的意思,我们先到酒店休息一晚。”   听到对面两个人都想先去酒店住下,达达坎南他自己都呼出了一口放松的气。   既然如此,王长建也就没有坚持的必要了,只得点点头应下:“那就按着你们的意思来。”   达达坎南脸上显露出放松的笑,“如此最好,我现在就安排人送你们去酒店住下,有什么急事,我们明日再说。”   沈恙颔首,达达坎南便借口身体不适先离开了,那位一直守着达达坎南的将军,杰亚连也跟着离开了。   瞧着达达坎南离去的背影,沈恙蹙起了眉,荟星的统领如果是这样的人,那未免也……要荒诞了。   就连一向不会察言观色的王长建都察觉出来了,在去酒店的路上,王长建对沈恙说出了自己疑惑的地方,“荟星的这位统领,怎么……怎么那么没有威严呢?”   “王大人怎么看出来的?”沈恙略有一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大抵也没想到王长建居然有这点眼力见。   王长建说:“就是看出来的,有一种违和感,感觉不怎么让人畏惧。”   沈恙单边眼尾瞥了他一眼,说:“王先生不是一向也不怕司徒岚么?” 第31章 执行命令的……演员   王长建干咳了一声, 说:“司徒岚毕竟算我晚辈,何况他有发火的时候,我也不见得不怕他吧。”   沈恙唇尾不自觉地勾了勾, 不知道是讽刺王长建的笑还是对王长建蠢态百出的嘲笑。   “回酒店再说吧,现在在外面人多眼杂。”沈恙说。   “行。”   ——   他们一行人被安置在了荟星的外交旅馆中,前来交涉的人对几位也是恭敬有加,很难看出,前些天荟星才派人去盗取过蓝星的机密。   房间的布置也比较巧合, 沈恙和陆诀的房间是并挨着的,而王长建又在陆诀的隔壁,倒是让陆诀成了中间的那一个。   沈恙倒是对此无甚在意。   他们吃饭也是单独的包间, 短时间是腾不出这么大的包间的, 由此可见他们也是一早就做过准备了。   荟星的饭菜偏酸甜口,不是沈恙喜欢的味道, 他只吃了几口就没怎么动筷子去夹菜了, 倒是一边的陆诀有意无意地看了他几眼, 不知道是在盘算着什么。   恰巧这时身边的王长建把碗往桌上一搁,就压低了声音对桌上的几人说:“今天和荟星的那位统领只交谈了几句,但是你们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陆诀挑了一下眉, 听着旁人来接话。   “原来大人也这么想!”   “我也是觉得, 总感觉他没什么震慑力和领导者的气势。”   “我倒是没觉得有啥不对劲的, 就是他身边的那个警卫有些奇怪。”   “总不能这个达达坎南是假的吧?!”   “你别说, 万一呢?”   “……”   饭桌间的人七嘴八舌, 一人一句,反而沈恙一直默不作声, 陆诀就主动对他说话:“老师,你怎么想呢?”   沈恙敛眸, “你们不是都猜得差不多了吗?”   “上将大人也觉得不对劲吗?”有人问。   沈恙平静的‘嗯’了一声。   这时候王长建就说:“沈恙,那你怎么看待这位荟星的统领?”   沈恙垂着眸沉默了一会儿,才放下了筷子回:“我们这些外来的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荟星的人看不出来么?只能说达达坎南就是荟星的统领。”   顿了顿,沈恙接着说:“既然觉得他不对劲就要去查了才知道,我已经派人出去查探了,明早应该就有些线索了。”   “要不我说沈上将深得统帅大人重视呢,原来做什么都考虑得这么周全啊。”王长建这句话是有一些阴阳怪气在内的。   被夸的人拧起了眉,连陆诀都不留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沈恙站起了身,他对着这一桌子菜本来就没什么食欲,既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不想和这么多人待在这里,所以捞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就离开了。   陆诀沉默不语,看着沈恙走远的背影,又把目光放到了沈恙没吃完的饭碗上面,他暗了暗眸,却没说一句话。   他默默扒了两口饭,也放下了碗,“王大人慢些吃,我出去转转。”   他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和王长建打了招呼,王长建摆摆手,只让他自己离开就行了。   陆诀倒也是真的没往楼上走,他在外面转了两圈,荟星不比蓝星,荟星空气比较干冷,在外面待一会儿鼻子就干得不舒服了。   看着面前嬉闹的小孩儿,陆诀倚在墙边环抱着手臂,也不说话,听着他们的手拉手唱歌玩。   荟星也入了冬,小孩儿们穿得也不厚,不知道是不怕冷还是怎么。   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他才往旅馆走,外面的风吹在脸上和刀子刮脸没什么区别,他顺手买了一支护手霜回去。   ——   沈恙这边刚和司徒岚结束通讯,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他正了正神色,“谁?”   “老师开开门呀,我是小情夫啊。”外面故意压着声音说话,真的演出了一种要来偷情的紧张感。   沈恙:………   “滚,我要睡了。”陆诀这样开玩笑,也就说明他来找自己是没什么急事的,既然这样,沈恙当然不想看见陆诀。   陆诀低笑了一声,有些爽朗,“老师,你好狠的心呐,怎么用完人家就不要人家了呢……”   他声音比方才略微大了一些,他在沈恙的门前,周围的房间全是一起同行的士兵的,他这样说话很难不会被人听了去。   沈恙太阳穴抽了一下。   他上前去一把就将门打开了,陆诀似乎猜到沈恙会来开门了,就摆出一个十分欠揍的痞笑,和房间里的沈恙对视上。   沈恙开口骂:“陆诀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他一边骂,却还是碍于旁人,一只手就把陆诀扯进了屋里。   陆诀一只手是托着餐盘的,里面是两菜一汤,和一碗十分浓稠的白米粥,被沈恙这么一扯,碗里的汤险些洒了出来,他来找沈恙的目的显而易见。   “老师不要生气嘛,学生给你做了宵夜,快来尝尝。”其实也就是注意到沈恙晚饭基本相当于没有吃,他回来的时候特意去旅店借了厨房,做了这几个菜。   旅店的厨师见陆诀是蓝星人,还主动提出以后自己可以为陆诀单独做一份蓝星的饭菜。   但是被陆诀拒绝了,陆诀说他是给别人做的。   厨师就说他也可以给别人做。   陆诀又说那人只吃他做的饭,愣是把人家厨师弄得不会说话了。   沈恙看了一眼陆诀手里的菜,别开眼说:“我不想吃。”   他其实还不饿,所以也不打算吃东西。   反倒陆诀不依不饶,“多少吃点嘛,您晚饭都没吃多少呢。”   “现在不想吃,不代表一会儿不会饿啊,您说是不是。”陆诀不顾沈恙的意思,自己上前去把饭菜一一摆上了桌,又像变魔术那样,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双一次性筷。   桌上的菜仿佛有什么诱人的魔力,摆好以后就散发出了可口的香味儿,陆诀蹲在桌边,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微微仰头看着陆诀,笑吟吟的。   沈恙不至于和自己的胃过不去,所以就来到了桌边,坐到了沙发上,陆诀就乖乖地把筷子递了过去。   陆诀说:“学生随便做的,您尝尝味道。”   沈恙不作声,随便夹了一点菜放进嘴里,是陆诀一贯的手艺,不说特别好吃,但至少是和他胃口的。   “学生今天去外面逛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趁着沈恙吃饭的间隙,陆诀就向沈恙说起了自己今天在外面发现的事情。   沈恙颔首,示意他说。   “荟星的子民,似乎对现任的统领大人没有那么上心,或者说这位达达坎南统领,在他的子民心中,威望并不高。”陆诀回忆说。   “我问了一些人,他们认为达达坎南先生的继位,也就意味着老统领彻底的死去,对于达达斯姆的去世,多数人似乎不太愿意接受。”陆诀给沈恙倒了一杯水。   沈恙十分自然地接过了陆诀递过来的水杯,说:“这么说,那位达达斯姆先生生前很受爱戴?”   “大概是吧。”陆诀耸了一下肩,说了一句不确信的话。   沈恙喝了一口水,脸色淡然,说:“你没查到关键。”   “怎么说?”陆诀一直蹲在沈恙身边的,他说话只能仰起头和沈恙说话,看起来很乖巧。   沈恙垂下头看着陆诀的眼睛,说:“作为达达斯姆的继承人,这位继承人就应该从小被培养,至少耳濡目染以后,也该有几分继承人的威信,但很显然,这位达达坎南先生并没有。”   陆诀起身坐在了沈恙旁边,追着问:“所以达达坎南不是达达斯姆的继承人?”   “………”沈恙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   陆诀笑了起来,觉得这样的沈恙很漂亮,不过他不敢说出来,“开玩笑的,如果达达坎南不是老统帅府继承人,荟星人就不买账了。”   “达达坎南不对劲。”沈恙说,“他更像一个执行命令的……演员。”   回想起达达坎南慌措的眼神,沈恙觉得有意思。   “何止他不对劲呢,他身边的那个杰亚连也不对劲。”陆诀想起了那个大块头。   沈恙点头,算是认可他。   “那可太有意思了,荟星的统领者都这样了,竟然还有精力来对付蓝星。”何止是有意思,简直是精彩。   “明天你不用跟我去面见达达坎南,你就在荟星调查一下关于达达斯姆的过去吧。”沈恙原本以为荟星之行无非两种结果,谈崩或者揪出第三个星球。   却没想到关于荟星的领导层就有问题,或许明天面见达达坎南,还是会无功而返,还或许会有更大的惊喜。   比起让一个星球臣服他们,沈恙更想看到一个星球垮掉。   陆诀点点头,“好,听您的。”   直到桌上的菜少了大半,沈恙才放下碗筷,陆诀重新给沈恙倒了一杯水。   “对了老师,荟星天气干冷,学生今天在外面买了一支护手霜,您手好看,别受了风。”陆诀从兜里摸出那支护手霜,是玫瑰花香的。   沈恙看了一眼,“我不要,懒得涂,你拿走。”   他的拒绝三连实在太太干脆,陆诀都找不出话来了,他撅了一下嘴角,“那好吧,学生自个儿用。”   他随手又把护手霜塞进了兜里。   起身把桌上的饭碗收了起来,沈恙也跟着站起了身,他看着陆诀脖子上那块粉色的凸起若隐若现,似乎又变大了一些。   便垂下眸子说:“平日里记得把抑制剂带上,因为我绝对不会去街上拎一只发/情的狗回来。”   知道沈恙是注意到了他的腺体,陆诀抬起右手摸了一下,说:“学生知道了,会注意的,您就放心吧。”   他发情期应该就在这两日,不用沈恙提醒,他也知道把抑制剂随身带着,不为别的,就怕他突然发情的时候,沈恙在身边。   自从知道了他的精神力会影响到沈恙以后,每一次陆诀的发/情期,他都会刻意地避开沈恙,靠着白稚特质的s级抑制剂度过。   ——   第二日用过了早饭,是达达坎南派的车来接他们,陆诀留了下来,因为明面上是友好外交,所以同行的士兵也只有十个,其余人全留在了旅馆。   车上,王长建紧张得直扣手,直面外星统领的外交,他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不比沈恙,不止见过了许多星球的统领,连外星将军的头都崩过。   沈恙眼尾注意到王长建的小动作,唇尾不留痕迹地勾了勾,他闭上了眼睛靠在座位上养神。   王长建就对他嘀咕:“沈恙,沈恙,你别睡啊,那前面坐的是荟星的人啊。”   王长建和沈恙是一并坐在后排的,前面开车的和副驾驶都是荟星人,王长建是害怕沈恙睡了过去,前面两人万一要和他们鱼死网破呢?   沈恙皱起了眉,掀起眼皮看向王长建,说:“从这里到议政厅至少半个小时,大人不如也休息会儿。”   王长建睡得着个屁。   “我我我,我睡不着,反正你也别睡。”王长建颇有些无理取闹了。   沈恙本来也就没有要睡觉,但看见王长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就觉得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说王大人胆子大呢,这么一会儿的路就紧张成这样,说您胆子小呢,和统帅大人吵架的时候又一点也看不出来您有什么畏惧。”   “哪能一样吗?”至少司徒岚不会敢杀他。   不,不对,司徒岚这次让他来,不就是想要他死吗?!   王长建突然又戒备地看向了沈恙,看着王长建突然的眼神转变,沈恙自觉无趣,又闭目养神了。   沈恙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感,五官流畅,天生带刺,不容近身的清冷感,王长建正准备去叫沈恙,突然就愣住了。   转而还是选择了闭嘴,其实沈恙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虽然他总做不讨喜的事情,但是他身上的功绩也是不可忽视的,或许沈恙真的累了吧。   王长建默默想了想,突然就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心善恶心到了,他怎么会这么想沈恙?!和司徒岚蛇鼠一窝的家伙怎么也不是个好人吧!   “这位王大人,你不如也先休息一会儿,这段路还有些时间。”前面副驾驶的人转过头来对王长建说。   王长建本来就心慌得很,那人一说话,王长建当场就用手肘把沈恙戳醒了,“我我我还睡不着。”   沈恙睁开眼,发出了一息十分无语的叹息。   ——   议政厅整体比较气派,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荟星和蓝星的部分差距,议政厅修得不比蓝星的高大。   沈恙整理了一下皱乱的衣裳,扶了一下帽子,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不多时,就到了一处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没有关严实,沈恙透过缝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达达坎南,那位体型壮大的警卫,杰亚连也在这里。   达达坎南坐在那里,杰亚连就站在他的身边,被达达坎南拉着衣袖说什么,达达坎南的脸色有些偏白,似乎是紧张的。   杰亚连脸上也不是昨日初见的时候那样冷冰冰的,他矮着头在回应达达坎南,像是在安抚他。   沈恙虽然不是走在最前面的,但巧在他高挑的身高让他一眼注意到了两人,沈恙默默收眸,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心情大好,眉眼弯了起来。   前面的警卫敲了敲门,两人立马摆好了姿势,达达坎南咳了一声,“请进。”   杰亚连后退半步,双手负于身后,脸上又恢复了冷峻。   “达达坎南统领,您好。”沈恙手搭在胸口,弯腰礼见。   达达坎南也站起了身,他今天穿得就没有昨天夸张了,至少衣服是合身的,腰带紧贴着身,腰细腿长的,在室内沈恙才注意到,达达坎南的卷发有些偏黄。   不是混血的黄,有点像是营养不良所致。   真是…怪了。   沈恙想。   “您好,沈上将,很高兴和您再见,这边坐吧。”达达坎南说话的声音比较快,仿佛是背台词的那样,一口气就说完了。   沈恙颔首,在秘书的指引下坐到了侧位上,王长建紧挨着沈恙坐下了。   会议室里的不相干人员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沈恙二人加上一位同行的士兵,以及达达坎南和杰亚连,和他们的一位女秘书。   蓝星此行的目的简单,会议的内容一定不能外泄,所以不仅人少,甚至外交都是在荟星的议政厅,没有记者,没有采访,完全是一场秘密的外交。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   沈恙很显然没耐心陪他们这么耗下去,他主动开口说:“达达坎南统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椅子站起了身。   “蓝星此行,一则感谢荟星献上的武器图纸,二则,也是来回礼的。”沈恙说着,身后的士兵就将托盘里的红布揭开,托盘上静躺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达达坎南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不是对礼物的惊喜,是被礼物给吓到了。   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不了吧,我们献上图纸,是希望能和贵星建立友谊的。”达达坎南声音更急了。   沈恙抿唇笑了一下,“统领大人不如看看是什么再拒绝吧?”   说完,他身后的士兵就捧着托盘走近了达达坎南,达达坎南身边的杰亚连上前来挡在了士兵面前。   沈恙摊手,“您不用紧张,近会议室之前你们已经检查过了,我们几位身上没有任何能威胁到您安全的东西。”   达达坎南脸色有些白,他出声说:“杰亚连,没关系的。”   “多谢沈上将,那我就,就看看吧。”达达坎南伸出手,慢慢地打开了礼盒,那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光脑芯片!   达达坎南后退了好几步,“这,这芯片是什么意思?”   沈恙笑,“一点心意,统领大人不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说着,那位士兵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芯片安置器。   “这是谁的芯片?”达达坎南唇色发白,问。   沈恙笑,却不出声,士兵已经动手安置好了芯片,见他轻轻摁了一下芯片安置器的开关,没想到放出来的是一段录音。   这正是埃勒里和那位统领的对话,不过看着达达坎南震惊又茫然的表情,那这份录音应该是埃勒里和那位‘统领’的对话。   “舅舅………”达达坎南喃出这一句,同时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好几步,被杰亚连扶住肩膀稳住了身子。   很轻很轻,但沈恙还是听到了。   “怎么了?统领大人,这份录音您也觉得熟悉吗?”沈恙的微笑像是一只嗜血的鬼魅,十分十分的虚假瘆人。   “我,我想,让我想想……原来不是,原来不是……”达达坎南脸色发白,要站不住脚了,杰亚连一脸恨意地看向了沈恙,被沈恙用薄凉又绝情的眸看了回来。   “亚连,是,是他的………”达达坎南手在抖。   杰亚连安抚他,“娜提,冷静一点。”   王长建也终于看出了不对劲,“什么,什么情况啊?!”   沈恙沉默了一下,开口:“是在下唐突了,统领大人今日定是身子不适,等您身子好些了我们再说,您意下如何?”   达达坎南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身子实在不适,非常抱歉,等我身子好一些了再说吧……”   “爱莉温,送一下贵客。”他让那位女秘书送客。   于是三人被恭恭敬敬地送了出来。   还是那两个人送王长建和沈恙,在车里,沈恙很明显在想事情,一副不让人打扰的样子,王长建是有话要说也懂得闭嘴了。   直至回到旅店,副驾驶的那人对沈恙行了一个绅士礼,“沈上将,非常抱歉,没想到统领大人突然身体不适,辛苦您这一趟了。”   “无事,记得让统领大人注意身体,好好养病。”沈恙颔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看着这些人都离开了,王长建终于忍不住了,“这这这,这都啥情况?”   “那个达达坎南怎么回事?”王长建看着沈恙还在想事情,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再看的时候,沈恙已经回到旅店里面了。   他急忙追上前去,就听到沈恙说:“荟星盗取蓝星机密这件事,有第三者。”   “我知道有第三个星球。”王长建说。   沈恙摇头,“是第三者,不是第三个星球。”   也就是说指使埃勒里窃取蓝星机密的另有其人,或者说是有人以为荟星未来考虑为由而设好的局,达达坎南只是往里面跳了而已。   “录音不完整。”沈恙停在了房间门口,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判断。   王长建差点没跟上,“所以,所以你是说,达达坎南是被利用了??”   话音刚落,走廊那边传来陆诀的声音,他鲜有这样急促过,“老师,老师!”   他们看向了声源处,陆诀从下电梯就一路小跑过来,脸上附着薄薄的汗渍。   沈恙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然后打开门,让两人都跟着进了屋。   等三人都回了屋里,沈恙才压低声音问:“怎么了?你查到什么了?”   陆诀看了看沈恙,又看了看王长建,咽了一口口水说:“达达斯姆是死了,但是没有人见过他死去的遗体,据说全星球上下吊唁的时候,是对着一件达达斯姆生前的衣裳。” 第32章 达达斯姆,生死不明   王长建大脑宕机了几秒, 在原地呆了一阵,然后紧忙去扒拉陆诀的手追问:“等下,等下, 你细说?”   “达达斯姆死了,但是没有人见过他的遗体,我问过了,达达坎南继位是达达斯姆的遗嘱。”陆诀表情凝重,很显然他也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   “遗嘱……没有遗体的遗嘱……”王长建嘀嘀咕咕, 突然两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知道了!达达坎南有问题!”   “他杀了, 或者把达达斯姆关起来了, 逼达达斯姆写的遗书!”王长建能想到这里来并不奇怪,因为陆诀第一时间也是这么想的。   沈恙暂时没做评价, 他看出来陆诀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 陆诀对着王长建摇了摇头, 说:“不是的,遗书被鉴定过,就是达达斯姆本人自愿写的。”   看来不止他们想到了, 荟星人都想到了。   “那就奇怪了, 达达斯姆多大啊他就写遗书?”王长建感觉自己大脑再一次烧宕机了。   陆诀看向沈恙, 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给沈恙, 说:“问题就是在这里, 达达斯姆才三十六岁。”   陆诀递给沈恙的照片,正是达达斯姆生前不久的照片, 照片里,他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达达斯姆的脸, 那是一张近乎古希腊神一样完美的脸,温柔,和气,整个人几乎是由内到外的散发着神性。   然而,这个时候的达达斯姆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眼窝有些深邃,瞳仁里有一抹疲倦晕开,挥之不去,头发是温顺的柔和黑,嘴巴抿得很直,昂贵的高定服饰并遮不住男人的瘦弱。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才三十六岁,而现任统领达达坎南看起来也有二十三四了吧?   王长建顿了一下,“他,十四岁就生了达达坎南?”   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个说出来有多么的愚蠢。   “当然不是了。”陆诀摇头,“您没发现吗?达达斯姆和达达坎南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是因为达达斯姆没有自己的孩子,达达坎南是领养的。”   “领养的孩子做了继承人?那荟星人怎么会买账?”王长建恍然大悟,又疑惑。   “所以您才会觉得达达坎南先生没有威信,因为荟星人并不是那么认可这一位继承人。”沈恙突然开口说话了,他将达达斯姆的照片捏在手里,看向了王长建。   王长建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了一句:“贵圈真乱。”   “当然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达达斯姆才三十六岁就去世了,对外的说法却说是心脏病。”陆诀顿了一下,补充:“达达斯姆,生死不明。”   “这就是学生目前调查到的全部了,还有一些线索是老师您的人调查出来的。”陆诀今天忙活了半天,得到的消息的确是让人震撼的。   沈恙颔首,将今天在议政厅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陆诀。   三人都沉默了一阵,还是沈恙率先出声打破了僵局,“都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再说吧,今天下午我去外面转转。”   王长建当然没有异议,他率先离开了这里。   陆诀没走,他等王长建离开了才凑到沈恙身边来,见沈恙还盯着达达斯姆的那张照片看,就说:“老师还有什么没想清楚吗?”   “你看达达斯姆这张照片。”沈恙主动侧身和陆诀并肩站立,他比陆诀矮一些,就将照片拿高了一些,“我总觉得达达斯姆身上,有一种死气……”   “死气?”陆诀没明白。   沈恙就解释:“就是没有一种生还的气息,以往我在战场上抓获的俘虏,大多数都会有这种死气,战败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为什么呢……”陆诀微微矮下腰,都快要把下巴垫在沈恙肩上了。   沈恙感受到颈侧的呼吸有些滚烫,没等他让陆诀滚远些,陆诀就伸手把达达斯姆的照片拿了过去,说:“一位统领怎么会这样呢?”   “那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的?”陆诀偏头问沈恙。   沈恙收眸,侧身错过了陆诀,往沙发走了去说:“不知道,如果没有死,我想不到他写遗书的意义,如果死了,那遗体呢?”   “看来我们暂时回不去了呢。”陆诀笑吟吟的说着,眉眼弯成了弦月那般。   他们前来本身就是为了找出教唆荟星的幕后星球,却没想到达达坎南看起来居然毫不知情。   早该在第一天的时候,沈恙就该想到了,埃勒里通讯里的那道声音和达达坎南的声音根本不一样。   “就先这样吧,毕竟达达坎南看起来才是更想弄清真相的那一个。”沈恙一点也不慌张,他平静的态度让他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光一样。   陆诀当然就觉得无所谓,只要他能和沈恙待在一起,那么在哪儿都一样的,沈恙想弄清楚达达坎南的秘密,那他就会留下来帮助沈恙。   “那么老师,您下午想去调查什么呢?”陆诀问。   沈恙:“我在荟星有一位相识,我先去找他问一些话。”   “嗯?旧相识么?老师看起来不像是认识很多外星人的样子呢。”陆诀主动往沈恙身边走近。   沈恙打开光脑,似乎在和谁联系,也许就是沈恙说的那一位旧相识了,“很早之前认识的,好久没联系了。”   陆诀挨在沈恙身边坐下,果然,沈恙发出去的消息没有被立即回复。   “学生下午陪您一起去,好不好?”陆诀有意把自己的声音放低,带着几分期许。   沈恙没偏过头来看他,回:“你跟着我做什么?不如留下来保护好王长建。”   “喜欢您才想跟着你嘛。”陆诀自动忽视掉了沈恙后面的那一句话。   沈恙掀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看回了光脑界面,对面已经回他的讯息了。   “那你就想吧。”言外之意还是拒绝了陆诀跟着他。   小狗眼角瞥下,失落极了,叹息:“那好吧,老师要记得注意安全。”   沈恙就不回他了,他和对面聊了几句,最后关掉了光脑,站起了身说:“我走了。”   “老师不吃午饭吗?”陆诀都要嫉妒死了,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分散走沈恙的注意力。   沈恙点头,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在他转身的时候,陆诀脸上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换成了阳光灿烂的笑。   “对了,你要是没事做,你就去查一下达达坎南的……舅舅。”沈恙差点忘记了,今天录音放出来的时候,达达坎南嘴里喃出了一句“舅舅”。   陆诀不对沈恙的任务有任何的疑问,他当即点头应下:“收到。”   沈恙这才拉开门离开了这里。   房间里残留着沈恙身上的清香,陆诀硬是待到了味道全部消散完才离开,他摸了摸自己颈侧的腺体,舌尖舔了一下犬牙。   ——   根据沃尔特.杨发来的地址,沈恙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车停在了郊外,他面前是一座矮平房,楼层不高,占地比较广,院前是一片菜院子,贫瘠的土地里钻出的菜也是营养不良的。   沈恙摁响了院门上的门铃,很快,里屋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脚下步子比较快,看起来很是着急。   “沈。”男人就是沃尔特,他是在一场战斗中丢了一只腿,但总比丢了性命强,而让他保住命的人就是沈恙。   沃尔特留着浅浅的青胡茬,头发却是寸短的,精神又俊朗,荟星的温度并不高,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衣。   “杨,好久不见呢。”沈恙微笑着和沃尔特打了一声招呼。   沃尔特.杨打开院门,招呼着沈恙往屋里走,“我们是好久不见了,听到你来荟星的消息,我还不敢相信呢,好几次想给你发讯息,联系你来一起叙叙旧,但是一想到你现在肯定是个大忙人,就没打扰你。”   沃尔特打开了里屋的灯,屋子不大,暖灯却将屋子烘托得十分温馨,沙发特意换上了新毯子,桌上也放着新洗出来的水果。   “没想到你今天居然主动给我发了讯息,真是让人意外。”沃尔特招呼沈恙坐下,他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厨房给沈恙端了一杯水出来。   沈恙接过水,“是有点忙,但是看望好友这点时间应该是有的。”   “当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大人物的,你知道吗,我现在在星际新闻上看到关于你的消息,我感觉比我自己上了新闻都高兴。”沃尔特坐在了沈恙对面,将面前的水果盘往沈恙面前推了一些说。   沈恙笑了笑,看着沃尔特那条残疾的腿,问:“你腿治不好了吗?”   “你也知道,都快断了,能接到一起就很了不起了。”沃尔特的眼里看不出一点悲伤,看来他也是真的释怀了。   沈恙抿了一口热水,“不过你也算是立了战功的人,怎么如今住在这种地方?”   沃尔特摊开手解释:“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住在这地方多好啊,山清水秀,没人打扰,你看我门口还种着菜呢。”   的确,沃尔特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外面看起来比较凄凉,但是里屋的家具设施都齐全,屋里也不冷。   “沈,你就和我说吧,你找我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和你说!”沃尔特不是蠢人,沈恙带着目的来的,他也能看得出来。   沈恙看向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认识也算比较早了,我相信你会来看好友,但是刚来荟星就抛下公事来看好友,有点不像你的作风。”沃尔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自信的。   沈恙又笑,“你如今不在警卫处任职,恐怕还不知道我来荟星的目的吧?”   “你详细说说。”沃尔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沈恙就将埃勒里在蓝星的事尽数告知给了沃尔特,但是没有将今天在议政厅发生的事情跟沃尔特讲。   沃尔特听完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他用拐杖将地面敲得咚咚响,骂:“统领是糊涂了?怎么会想出这样荒唐的法子??”   “我们蓝星的意思就是,要么荟星供出幕后第三个星球,要么……开战。”沈恙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开战’两个字。   沃尔特脸色并不好看,他知道蓝星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公布星际,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那,今天统领怎么说?”沃尔特恨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   沈恙摇摇头,“没有说任何话,以身体不适推迟了会议。”   “那你今日前来……”沃尔特疑惑。   沈恙这才说:“你以前是跟在老统帅达达斯姆手下做事的,我来,”顿了一下,沈恙接着说:“是想向你打听关于达达斯姆的一些事。”   “老统帅?怎么了?”沃尔特更疑惑了,沈恙怎么又关注起了达达斯姆的事情了。   “以前你在达达斯姆手下做副官,我想问问,达达斯姆是不是心脏……有疾病?”达达斯姆怎么也是一个星球的统领,他们这些外来人根本不可能去弄到达达斯姆的病例表,就只能通过人脉去问。   沃尔特顿了一下,“你也是觉得达达斯姆死得蹊跷?”   “所以达达斯姆没有心脏病是吗?”沈恙看着沃尔特的眼神,心下已经明了。   在沈恙的目光之下,沃尔特摇了摇头,“没有,甚至在我退位之前,达达斯姆先生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   “那他和达达坎南的关系怎么样呢?”沈恙又问。   “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达达坎南先生是达达斯姆先生领养的孩子,达达斯姆先生的妻子因为一场意外,从此不能生育了,于是二人亲自挑选了一个孤儿作为他们的养子,论两人待达达斯姆先生如何,自然是视如己出。”沃尔特说,   “我们没理由怀疑达达斯姆先生的死和达达坎南先生有关,因为继承位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达达坎南先生的。”沃尔特接着解释。   沈恙却说:“那为什么要找一个和他相差十岁左右的孩子?达达斯姆先生才三十六岁。”   “可能因为夫人喜欢吧?这个谁都说不准。”沃尔特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沈恙:“所以你也不清楚达达斯姆的遗体去了哪里吗?”   “嗯。达达斯姆先生去世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警备队了。”沃尔特表情看起来比较悲伤。   沈恙清楚沃尔特这个人,他岂止是衷心,甚至是有些愚忠了,他无法去问沃尔特离开的原因,但他知道沃尔特此刻悲伤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这位年轻的统领。   竟然让他死后的遗体都寻不到。   “那达达斯姆先生的遗体不见,荟星的居民不怀疑吗?”沈恙皱起了眉。   当年老统帅吊着一口气,怎么也不愿意将手里的位置交给司徒岚,司徒岚大概是有些念父子亲情的,只决定把老统帅关起来。   但对外却宣称说老统帅病故了。   没有遗体的病故,没有人会认可这场葬礼的,外面吵得翻天覆地,病房里司徒岚却一筹莫展,还是沈恙用枪崩了老统帅才得以解决。   “遗书都被几十个技术机构鉴定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荟星目前很需要一位首领,洛佩兹也在这个时候失踪不见了,所以达达坎南先生才继位了。”沃尔特悲伤地捂上了额头。   “洛佩兹?”沈恙捕捉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沃尔特解释:“就是达达斯姆先生的亲信,也是他妻子的弟弟,他的本事很大,处理事情也很得体,如果他在的话,也许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僵局。”   “所以达达斯姆先生,并不是死去了,只是下落不明,对么?”沈恙逐字说。   沃尔特叹了一口气,“是这样没错,但是达达坎南先生也并没有任何错,我们不该怀疑他的,遗书已经鉴定过了,沈,不要再多问了好吗?达达坎南先生只是太年轻了,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会做好一个统领的,我希望你能够原谅他的过错。”   沈恙垂下了眸,语气低沉了一些,“杨,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是啊,说到底他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也许我们的统帅大人会收回主意也说不定,你说得对,达达坎南先生会想好怎么处理的。”沈恙站起了身,他以为能从沃尔特这里问到更多的东西,没想到沃尔特已经离开了警备队。   问来问去,也只得了这么点讯息。   沃尔特.杨跟着站起了身,“沈,留下来吃午饭吧,我给你尝尝我院子里种的菜。”   沈恙透过玻璃窗看过去,菜园子里的菜实在萧条得可怜,“吃那个吗?”   “咳咳,不是那个,我订了新鲜的菜,你来怎么能让你吃这个呢。”沃尔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沈恙温温一笑,余光突然瞥到了院墙对面有几株高大的海棠花树,“荟星连海棠花都长得这么好吗?”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荟星啊,全星际上下,能长出这么好看的花的星球就那么几个吧,刚开始我也疑惑呢,想着去对面借点海棠花插瓶子里,结果里面主人隔着院门拒绝了我,说他家夫人喜欢海棠花,不愿割爱,尴尬死我了。”沃尔特解释,   “不过这么一说我就想明白了,人家夫人喜欢,他肯定是费尽心思去种植了的。”沃尔特说着,眼里都充满了羡煞之情。   沈恙点点头,就没往心里去。   没多久,门铃就被摁响了,沃尔特兴奋地站起身,“看来是我订购的菜到了,你坐坐,我去取。”   沈恙拉住他,说:“你腿不行,我去吧。”   “行吧,麻烦你了。”沃尔特想着也行,他趁着机会去厨房准备准备。   沈恙就打开门走了出去,打开院门,门口是一名女子,她提着满满一篮子菜,看见里面的人以后,小姑娘的眼睛都瞪大了许多。   沈恙看着她,说:“这里是沃尔特家,你是来送菜的吗?”   “对对,对的,给您。”小姑娘提着菜篮子,双手递给了沈恙,“您是沃尔特先生的朋友吗?没见过你呢。”   沈恙只手接过,“嗯。”   转而又面色冷清地回了一句“谢谢”。   小姑娘急忙摆手说不用谢。   沈恙正要关上门,突然瞥到了远方有一个女人的背影,那瞬间他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再定睛看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姑娘发现沈恙还没关门,就忍不住问:“先生,您怎么了?”   “没事,你一直在这附近送菜吗?”沈恙收神,随口问了一句。   小姑娘娇红了脸,急忙点头:“是的,这附近我都熟悉啦。”   出于礼貌,沈恙是等小姑娘把话说完了,然后才说:“好的,那再见。”   沈恙说完就关上了门,小姑娘张张嘴,看着冰冷的门板,轻轻说:“再……见……”   沈恙提着菜进了屋,沃尔特已经闷好了米饭,他看见沈恙走过来,就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蹭了蹭,问:“怎么去这么久啊?”   “和送菜的小姑娘说了两句话。”沈恙如实告知。   沃尔特笑:“你这魅力倒是不减当年,估计那小姑娘都要挪不开眼睛了。”   “你爱开玩笑的习惯也是没有变。”沈恙笑了一下。   沃尔特笑了笑,开始准备午饭了。   ——   下午三点多了,荟星越来越冷,他们来荟星这两天都没有见过太阳,总给人很压抑的感觉。   陆诀刚和一位陌生ID通讯完,司徒岚的通讯请求就弹了出来,司徒岚有他的通讯不奇怪,奇怪的是司徒岚怎么会给他打通讯。   抱着疑惑的心思,陆诀接下了通讯。   屏幕对面,是司徒岚笑吟吟的脸,他弯着眉眼,抬起手和陆诀打招呼:“嗨喽陆少将,看起来心情不佳呢?”   “统帅大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陆诀不回司徒岚的调侃。   司徒岚咳了一下,正了正神色:“沈恙在你身边吗?”   “怎么了?”陆诀心里一紧。   司徒岚一眼看穿了陆诀的紧张,他笑吟吟地说:“别紧张,就是问问,我给他打通讯,他没接到。”   陆诀顿了一下,沈恙并不是粗心的人,怎么会没接到司徒岚的通讯?   大概看陆诀还在紧张,司徒岚好言安慰:“都让你别紧张啦,他经常不接我通讯的。”   “老师说他去见他在荟星的一位相识了,他没和我说去哪儿了。”陆诀说。   司徒岚想了想,“荟星的相识么……”   他微微仰头,用手摸了摸下巴,却露出了衬衫领下的一点青紫,陆诀没看到,因为他心里想着沈恙的事。   “那我知道了,他应该是去见那个人了。”司徒岚反应了过来,“那你就不用担心了,那人不会对沈恙做什么的。”   “那人是谁?”陆诀更好奇了,沈恙不像是会交朋友的人,又被司徒岚这么一说,他更好奇了。   司徒岚回忆了一下,“我记不住名字了,不过那人是他几年前在战场上认识的,雪球的那一场战斗让沈恙受了很严重的伤,也让他和我们总部断了联系,在雪球失踪的那七天,有四天他是和那个人待在一起的。”   “听沈恙和我说,他们互相救过彼此的命。”司徒岚努力去回忆,只记住了事情的大概。   “救过彼此的命?”陆诀感受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和突突疼的太阳穴。   司徒岚笑了起来,“怎么了?陆少将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这么说还要多谢他救过老师了。”陆诀垂下了眸,这让司徒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司徒岚也懒得管他们师生之间的恩怨,“那行,我先挂了,晚上记得让沈恙回我通讯,就说他让我查的事情查到了。”   “是。”陆诀应了一声,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第33章 谁允许你爬上来的?   是晚间的六点多了, 天色并不是那么明朗了,沃尔特专门叫了人来接沈恙离开,看着沃尔特一瘸一拐的腿, 沈恙上车前还多关心了一句,“你的腿可以来蓝星看看,蓝星现在的医学科技还不错,我认识一位很不错的医生,或许他可以帮你看看。”   “行, 有时间我就来。”沃尔特杵着拐杖和沈恙挥手告别。   沈恙这才钻进车里,正了正神色,让司机开车走。   路过沃尔特隔壁的时候, 沈恙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了那院子里的海棠树上面, 开得可真好看。   沃尔特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看着车消失不见了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他将院门落了锁, 继而挪到了生长得十分磕碜的小白菜面前, 慢慢地蹲了下去,嘀咕:“怎么今年就长得这么差呢……”   ——   沈恙到旅店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了,旅店正是用晚饭的时间, 沃尔特特意做了几道蓝星的菜, 沈恙不说吃得很痛快, 至少是吃饱了的。   他在包间看了一眼, 却没看到陆诀, 但是里面的人却看见了他,一一对着他打招呼:“上将, 您回来了?”   “嗯。”沈恙点头,看向了对他打招呼的那人问:“陆诀呢?”   “陆少将外出还没回来呢。”有人回。   沈恙点点头, “行,你们继续吃吧。”   他退出包间,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才看见司徒岚给他打过通讯了,那个时候他在沃尔特家里,奇怪的是,沈恙并不是那么粗心的人,光脑也设置了提醒,但他居然没有接到司徒岚的通讯,不过沈恙没来得及多想,车子就到了旅店。   等他下车想给司徒岚拨回去的时候,司徒岚又没接到了。   这样想着,沈恙已经打开和陆诀的通讯界面,给陆诀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在哪儿?】   对面回话也快:【在外面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呢^^】   【老师回旅店了吗】   沈恙回了一个单字:【嗯】   陆诀就接着说:【您在友人家玩得如何呢?】   沈恙已经走进了电梯,他看到陆诀的这一条信息,不觉皱了皱眉,但还是回:【还好,你查到什么了?】   似乎,沈恙并不想和别人谈论关于沃尔特的太多,否则司徒岚不会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老师晚上给学生留个门,学生回来和您慢慢说^ ^】   这句信息发过来以后,沈恙这边就显示了对方离线的提醒。   沈恙也关掉了光脑,他低下了眸,默默了一阵,直到电梯停下来发出了“叮”的一声,沈恙才回过神,他想,只要陆诀不越过自己心里的那条线,他并不介意陆诀的那些小心思。   而司徒岚的语音请求来得刚刚好,把沈恙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   “晚上好呀,沈上将。”司徒岚有些低哑的声音从光脑传出来,有一种莫名的餍足感。   沈恙顿了两秒,“您今天给我拨通讯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当然了,不然我平白无故给你打通讯干嘛?”司徒岚笑吟吟地说,“你拜托我替你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这么快吗?”沈恙也没想到司徒岚这么快就处理好了那个录音的事。   司徒岚挑了挑眉,“那不然呢?我亲自监督的事情,他们要是这点效率都没有,那就可以全炒了。”   把炒鱿鱼说得和砍头差不多的气势,沈恙眉尾抽了一下。   “怎么样?录音是不是不完整?”沈恙并不关心那群人的办事效率,相比情况下,他更想知道埃勒里的那一份录音是不起有问题。   司徒岚没说话,他动手将那份录音发给了沈恙才说:“录音乱七八糟的,修复不好,不过我们发现了另一段录音,我们技术部对比了一下你传回来的达达坎南的声音,并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做伪装,我下午的时候顺便去问候了一下埃勒里,埃勒里什么也没说,不过被我激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洛佩……滋?没听清楚,后面问他又不说话了。”   沈恙在这边发生的事情他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就没有和司徒岚说太多,所以司徒岚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荟星这边发生了什么。   “洛佩兹……”沈恙低喃了一句,这个名字他在沃尔特嘴里也听到过,说起来,也算是达达坎南的……舅舅吧?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司徒岚在书房,似乎听到了卧室那边有人在喊他,所以司徒岚就打开书房的门往外面走。   沈恙说:“听到过这个名字。”   “好吧,沈上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呢?”走到了卧室门口,司徒岚更确信是秦央在喊他。   沈恙抿了抿嘴,自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所以他说:“没什么了,您忙吧。”   司徒岚笑了笑,“行,沈上将记得要早点回来呢。”   说完他就挂断了通讯,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在呢,我在呢。”   他坐到床边将睡得不安稳的人捞进了怀里,秦央身上有刚沐浴完的清香,卷着情.事后的倦怠,像暖阳一样,暖烘烘的。   ——   沈恙已经不止一次在通讯里撞到司徒岚和秦央的事情了,他从一开始的反感到后来欣然接受,甚至会看情况结束和司徒岚的通讯了。   回想起了那个温顺的男人,沈恙还是有些不太理解,大概没想明白司徒岚这样的人是怎么心甘情愿地栽到秦央手里的吧。   缓了缓神,沈恙点开了司徒岚发过来的那一份文件。   是一段长达两分钟的录音。   最先开口的是埃勒里的声音。   “您不回去,就这么把统领的位置给他吗?”   随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位置。”   “可是荟星没了您,根本不行啊。”埃勒里的声音比较急了。   对面沉默着。   “您回来吧。”埃勒里用几近哀求地声音说。   “即便放弃您那么多的追随者吗?他们一直很相信您。”   “您永远是荟星唯一的统领。”   ………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难怪司徒岚说乱七八糟的,这段录音断断续续,大多是埃勒里一个人在说话,对面只回了一句话。   沈恙沉默了好久,他将这段对话来来回回播放了五六遍,妄图从埃勒里的话语间分析出对面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什么叫“放弃那么多的追随者”?对面在埃勒里的心中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个人,似乎被沈恙自动代入了达达斯姆的脸。   如果说是达达斯姆主动放弃了这个位置,再欺骗达达坎南以及几乎所有荟星人说,他已经去世了呢?   沈恙想得烦心了,转手就将这段录音给陆诀发了过去,结果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音从门外传进来。   沈恙看向门外,敲门声紧接着响起,陆诀的声音也传进来:“老师开开门呀,我是陌生人呢。”   “………”沈恙有些无语,但还是站起了身来,他抬脚往门边走,说:“那既然是陌生人,就别进来了。”   “我错了我错了,老师开开门嘛。”陆诀认错的速度也挺快的。   沈恙本也没有存心为难,听到对面这么说了,也就将门打开了。   少年立马就钻进了屋里,带着外面的霜寒一起,还有些冷。   “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呢?”陆诀问。   沈恙:“不久前。”   “他们说老师您找我了呀?”陆诀笑着,眼睛都发着光。   沈恙今天外出是穿的常服,没有了军帽在头上,少了好多威严,长发散在肩侧,好是漂亮。   “所以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是查到什么了?”沈恙睨了他一眼,继而错过他转身就往沙发边走过去。   陆诀挨到了沈恙身边坐下,说:“那肯定是有所收获呀。”   “您看,这就是达达坎南舅舅的照片。”陆诀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照片来,“他叫珈尔.洛佩兹,珈尔是他的名,洛佩兹是他的姓,但是所有人都叫他的姓,真是奇怪。”   沈恙伸手将那张照片接过来。   照片里的男人有一双狠厉的鹰眼,五官俊朗有棱角,鼻梁高挺,身量高大,身上有一种狼性的张力,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是去年夏天了,他身上的衣裳是去年的款式。   “没有近照吗?”沈恙问出来了才想起来沃尔特和她说过,在达达斯姆死去以后,洛佩兹也消失不见了。   果然,陆诀摇头说:“这个人不见了,荟星人都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   “行。”沈恙点头,接着问:“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挺好的,以我的调查来看,他的能力很出众,达达斯姆很重视他,几乎去哪儿都把他带在一起的,大多数人也都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认可他的为人与能力。”陆诀回忆着自己从别人那里问来的关于洛佩兹的事情。   “还有吗?”沈恙觉得还不够,为什么达达斯姆去世,洛佩兹就不见了呢?况且达达斯姆未必是真的去世了……   陆诀想了想,接着说:“还有的话,就是洛佩兹这个人,他是达达斯姆妻子的亲弟弟,但是因为一些缘故,他们是三年前才相认的,而后他就一直和达达斯姆一家住在一起,直到达达斯姆的夫人去世,他们也还是没有分家。”   “达达斯姆先生对洛佩兹一直挺照顾的。”陆诀只能问到关于洛佩兹的这么多。   沈恙凝起了眉峰,“为什么达达斯姆去世,洛佩兹也会失踪呢……”   陆诀笑着猜测:“要学生说,他们多半是有一腿,没准是达达斯姆去世了,然后洛佩兹陪葬了呢?”   沈恙白了他一眼。   陆诀便跪在了沙发上,抓着沈恙的衣袖说:“老师您别不信,如果您,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如果万一您那啥了,那学生是一定会来陪您的。”   沈恙眉睫一抖,密长眉睫下的那一双凉薄的眸也跟着颤了一下,他别开眼,说:“只要你不气我,我应该不会英年早逝。”   “学生不气您,老师要长命百岁。”陆诀小心地勾着了沈恙的小臂,将头贴在了沈恙的臂膀之上。   沈恙抽回了手臂,说:“我给你发了录音,你打开听听,听了你再告诉我,你认为的殉情还有可能吗?”   陆诀瘪了瘪嘴,“原来是录音啊,学生以为您等不及想见到学生,才发的信息催促学生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腕,打开了光脑,将沈恙转给他的那一段录音放了出来。   长达两分钟的录音很快就放完了。   “这是……”陆诀没见过埃勒里,分辨不出来谁是谁的声音,但是沈恙给他听过埃勒里的另一段录音,所以他听起来也有些熟悉。   沈恙说:“埃勒里光脑芯片里的另一段录音。”   “对面,不是达达坎南,对吗?”陆诀说。   沈恙:“嗯,你觉得是谁?”   “达达斯姆?”陆诀有些不确信,所以是带着疑问的语气。   沈恙摇头,说:“不确定。”   “永远是荟星唯一的统领………”陆诀将最后一句话复述了一遍,说:“还真有点像达达斯姆,学生之前不是调查过吗,荟星人还是很喜欢达达斯姆的,据说达达斯姆去军队阅兵的时候,将士们那可是热情高涨呢。”   “对了您看,这里还有阅兵视频呢,是去年春天的时候,达达斯姆还没去世的时候的。”陆诀一边说着一边给沈恙翻出了一个视频来。   视频里面,达达斯姆的脸色比那张照片要好很多,只是宽大的外袍也遮不住他的瘦弱,他在人群走,身边跟着的还是洛佩兹。   “………”沈恙默不作声,似乎在认真看,又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老师,您在想什么呢?”陆诀偏头问沈恙。   沈恙顿了顿,摇头说:“没什么。”   “明天再去见达达坎南一次吧,就问问这个洛佩兹,他既然喊洛佩兹舅舅,应该清楚洛佩兹的去向吧。”沈恙重新拿起了那张照片看。   又将达达斯姆的照片拿了起来,两张照片挨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和……吸引?   “那明天学生和您一起吗?”陆诀问。   沈恙想了想,目前也没什么需要陆诀去调查了,干脆就把陆诀带一起算了,陆诀心思也算细,未必不能发现他没发现的细节。   “可以。”他点头。   沈恙在光脑里查询了一些关于洛佩兹的信息,少之又少,或许洛佩兹在达达斯姆身边充当的角色,和达达坎南身边的杰亚连差不多,达达坎南和杰亚连不菲的关系,沈恙认为,不是瞎子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正事都谈完了,沈恙见陆诀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偏过头打算去催促陆诀离开,只是看过去的时候,陆诀却已经卧在沙发上睡着了。   刚刚看见陆诀的时候,陆诀虽然是笑嘻嘻地,但眼里和眉间的疲惫并不是假的,一个发/情期将至的人,嗜睡也许是常态。   沈恙抿了抿唇,小心站起了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诀,陆诀五官早就张开了,精致又好看,他唇尾天生上扬着,所以他总给沈恙一种嬉皮笑脸的感觉。   他长腿一横,就显得茶几和沙发矮小了。   沈恙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橱柜里拿了一件毛毯扔到了陆诀身上,他自然没那么好心还要从头到脚给陆诀盖上被子,毕竟他屋子里并不冷。   即便穿着短衣短裤睡觉也并不影响。   沈恙去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陆诀已经彻底将沙发霸占了,他睡姿很安稳,长腿横在沙发上,偏着头睡,露出颈侧那块微红的凸起。   密长的睫毛像羽扇一样。   沈恙看了一眼,转身去关掉了屋里的灯,只留了床头的一盏暖灯。   冬风凌冽,簌簌地吹,天寒地冻,街上的人裹着厚棉服,穿梭在城市之间。   沈恙睁开眼,又回到了那个梦里面。   不同于以往的是,他脚踝也被锁了起来,梦里的他似乎挣扎了很久,手腕脚踝上全是擦红,锁他的人将锁扣处理了一下,上面垫着软绵,伤不到他。   沈恙第四次做这个梦了,他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这是梦了。   按理说既然是在梦里,他就有能力做任何事情,比如挣脱锁链,去揭开那个人的真面目。   可这个梦就像只是邀请了他来做特别嘉宾一样,他不是这个梦的主人。   他咬了咬牙,认命般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济于事以后,他就干脆躺在了床上,等着那个梦主人的出现。   但他不知道,这次脚踝被锁住,或许梦见的事情也会有所改变。   还是在阴影中,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轮廓,他靠近沈恙,沈恙身边的光就暗淡了起来。   沈恙躺在床上,说:“你终于来了。”   “您在等我吗?”那一瞬间的语气,兴奋得好像一个沈恙熟悉的人……   沈恙疑惑地偏过头去看他,他却咳了一声,“今天我很想你。”   “嘁。”沈恙重新偏回了头,“很想我么?所以每次见面你都锁着我?每次见面我都看不着你?”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对面愣了一下。   沈恙笑,“那当然,你最好不要是我认识的人,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那太可惜了,为了让你不杀我,我还是不要让你看见我的真面目了。”男人摊开了手。   却在向沈恙靠近。   沈恙看见他在解衬衫的纽扣,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今天我很想您。”男人还在继续,他解下了领带,弯下腰将沈恙的另一只手抓过来,然后和被锁链锁住的那一只手捆在了一起。   沈恙开始剧烈挣扎,他嘴里骂:“你既然有本事锁着我,那你有本事让我知道你是谁吗?”   “呵呵………”男人俯身在他耳边笑,“我没本事。”   沈恙:………   “你到底要做什么?!”察觉到男人的手从他的颈脖一路向下,最后撩开了他的衬衣,往腰窝上抚了过去,沈恙终于忍不了,他抬脚想给男人一脚。   可又被锁链扯了回去。   他便只能感受到男人的手一路向下,男人压得他要喘不过气了。   “我要你的身边只有我,上将大人……”男人呼吸越来越急促。   沈恙眸珠猛然一颤,他看见男人开始领口的纽扣,“你他妈敢!!我就杀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沈上将快别骂了,骂y了。”男人不怒反笑,声音充满了磁性的张力。   “滚!”这对沈恙来说,本就是一件奇耻大辱,就算是梦,这个梦也只能由他来做主宰。   梦外的人清醒了过来。   沈恙全身是汗,他躺在床上大口喘气,觉得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挥之不去,动了动脚,才发现真的动弹不得。   沈恙偏头看过去,陆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爬到了床上来,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谁,陆诀的脚压在沈恙腿上,也难怪梦里的沈恙抬不起脚。   他听见陆诀喃喃:“老师………”   沈恙:………   他忍无可忍,努力曲起腿给了陆诀一脚,嘴上狠厉地骂:“滚下去!”   他这一脚莽足了劲,硬生生把床边的人踹下了床,陆诀与地板发出巨大的声响。   沈恙身上布着汗渍,长发凌乱,少许的发丝黏在白净纤细的颈脖上面,因为那个梦,他的脸到现在都附着着一层浅薄的红润,白衬衣被汗水打湿,也是黏黏糊糊的,白瓷般的皮肤在衬衣下若隐若现。   汗渍将他额前的碎发也黏在了脸上,呼吸急促,捂着脑袋从地上支起来的某人,眼睛一亮,眸孔猛然一缩,竟看呆了眼。   “谁允许你爬上来的?”沈恙太生气了,他咬着后槽牙,气得眉睫直打颤。   陆诀不知道沈恙生气有一半多是因为做了那个梦,只以为是因为他的过错,才让沈恙这般生气。   “对不起老师,我以为我是在自己的房间,夜里太冷,我就摸上了床,我并不知道这是在您的房间。”陆诀道歉的速度很快,道歉的态度也很是诚恳。   沈恙不说话,他一只手窗外身侧,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肿/胀的眉宇,他闭上眼,一语不发。   陆诀见沈恙不理他,接着说:“老师对不起,您是不是生气了……”   “你闭嘴。”沈恙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是谁,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诀闭上了嘴,眼眶却红了一大半,眼里也濯上了泪水。   沈恙缓了一阵,才觉得心里那股烦躁的气消散了不少,他瞥了陆诀一眼,说:“出去。”   “老师,您不要生气好吗?学生真的不是故意的。”陆诀再度小心翼翼地开口。   沈恙重新闭上了眼,他继续用掌心揉着额头,冷冷开口:“我不想说第二次。”   绕是陆诀有再多的话要说,他也只能闭上嘴,将他不小心带下来的被子捡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沈恙犯不着因为一个梦迁怒陆诀,但偏偏陆诀在这个时候出现,沈恙做过两个古怪的梦,一个和陆诀有关,一个就是……他总觉得和陆诀有关的梦。   尽管那个男人没露过脸,但经过有几次的对话,他依稀能从男人身上辨出有熟悉的感觉。   特别是陆诀刚刚站在床边的时候,沈恙竟然有些恍惚,他觉得梦里那个男人的身影好像和陆诀重叠了。   真是,疯了。   陆诀小心翼翼的带上了房间的门,在沈恙的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最后捂着发热的腺体,靠着门板滑跪在了地上,他喘着粗气缓了好一阵,才觉得眼前看起来清晰了许多。 第34章 你想要谁?   沈恙扶着床头柜, 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抓着桌角的那只手越来越紧,青筋暴起, 汗渍从颈脖一路淌下,长发散在身后,只让他觉得后背发热。   沈恙闭了一下眼,走去窗边开了一道风,凉风灌了进来, 从颈脖一路往下,沈恙甩了甩头,才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很多。   与此同时, 旁边房间的人也推开了窗, 陆诀精神力不受控制地往外溢,但他还没到发/情期, 只是沈恙方才那个模样太勾人了。   白稚说, 这类抑制剂最适合的时间是在发情的时候用。   如果只是初期, 建议先不要使用,否则可能会依赖上这类抑制剂。   偏偏方才和沈恙接触了那么久,陆诀差点没控制住。   他倚在窗边, 咬着一支烟, 回想起了沈恙上次和他的那个吻, 陆诀只吸了一口就将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然后仰头吐出了一口白烟, 喃喃道:“淡了。”   老师啊,那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睡好, 沈恙第二天的脸色简直比外面的霜还要冷,士兵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和他说话, 就连王长建都看出沈恙心情不佳,不敢贸然上去搭话了。   早饭的时候,沈恙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大概就是他还要去面见一次达达坎南统领。   既然陆诀也要去,王长建就自告奋勇说留下来,以防旅店被有心人盯上,来对他们的东西动手脚。   沈恙没拒绝。   但他全程没和陆诀搭一句话,陆诀脸色也不怎么好,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吵了一架,现在是谁也不搭理谁的那种情况。   王长建看了看陆诀,又看了看沈恙,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   这边联系到了达达坎南,蓝星外交使者前来,本就是冲着要一个说法来的,达达坎南也不是真的有病,总不能一直用这一个借口把蓝星的那些人一直留在荟星吧。   所以达达坎南只说他会派人来接各位。   ——   车子还是去到了议政厅,一路上避开了许多记者媒体,会议室还是那些人,达达坎南,杰亚连和那位女秘书爱莉温。   沈恙坐在侧边,主位上是达达坎南,他脸色一如既往的差,沈恙抬眼瞥了正在倒茶的爱莉温一眼,爱莉温似有察觉,便回了沈恙一个温柔的笑。   沈恙颔首,没有多余的交流。   “达达坎南统领,您身体好些了吗?”沈恙率先出声打破了议政厅会议室里面的宁静。   达达坎南咳了一声,“好多了,多谢您的关心。”   “上次是我们太无礼了,不想让您受惊了。”沈恙站起了身,他穿着白色的上将礼服,腰部的线条被勾勒得十分流畅,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是与生俱来。   达达坎南连连摆手,“上将,这件事我需要向您特别说明一下,您上次送来的录音,我并不知情,埃勒里将军与我并没有这样的对话。”   沈恙微笑着,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的,我知道。”   “但是达达坎南统领,您或许认识录音里的另一个人,是吗?”沈恙让身边的士兵将司徒岚后来发给他的那份录音文件送了上来。   是杰亚连接过去的。   他们将录音件放在了播放器里,不久,熟悉的电流沙沙声响了起来,随之就是两个人的对话。   达达坎南脸色越听越白,到最后他猛地将播放器关上,有些气息不稳地说:“这份录音是哪里来的?”   “嗷,这个吗?”沈恙依旧笑着,“是还在蓝星做客的埃勒里将军的光脑里面查出来的。”   “或许您应该想想,达达斯姆先生是否真的已经去世了呢?”沈恙没听过达达斯姆的声音,便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我,我………够了!”达达坎南手在发抖,他生气道:“因为您是蓝星的上将,我们便也以礼相待,只是关于我的父亲亦或者是荟星的事情,您是否太过关心了?”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大概是有些意外达达坎南的硬气,两方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凌冽了起来,坐在沈恙旁边一语不发的陆诀也站起了身。   沈恙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有安抚即将发狂的小狗的意味。   他对着达达坎南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致歉礼,温和道:“您说得不错,但埃勒里将军窃取蓝星机密这一件事情,我们蓝星总归是需要一个说法的,您知道的,蓝星不害怕这件事让星际上下都知道。”   “好的,是沈某失礼了,或许您自己会处理好,那么沈某就不多叨扰了,所以再过三日,最后一场外交谈话就在外交馆进行吧。”沈恙声音起伏并不大,更像是一种平静的陈述。   可谈话的内容却并不那么平静。   倘若荟星给不了蓝星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或许交战一触即发,并且在外交馆有星际诸多星球的记者,这就将是一场全星际上下都会目睹的会议。   他们会知道荟星为了生存,不惜对星联第三席出手,荟星……即将完了。   一滴汗水从达达坎南的额角滑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着众人的面,他抓住了杰亚连健硕的臂膀,“请,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沈恙将手摊开,弯着眉眼,看上去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他却勾着唇摇了摇头,“希望贵星不会太让我们为难。”   达达坎南方才的一句‘够了’,沈恙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愠怒的神情,并不代表他没有往心里去。   “那么这段录音,就算是我们蓝星给你们的礼物了。”沈恙看着达达坎南震惊又茫然的神情,更加坚信了他之前的那个想法,达达斯姆很可能没有死。   至少,达达坎南藏着达达斯姆的秘密,而且,达达坎南很有可能不知道第三个星球是谁,这样,达达斯姆迟早会露面的。   到这都不重要了,他来此,只想知道背后的第三个星球是谁。   沈恙抬起右手弯了弯两指,对身边的陆诀说:“走吧。”   出于礼仪,达达坎南急忙对身边的女秘书说:“爱莉温,送送沈上将。”   爱莉温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说是。   陆诀起身跟上了沈恙,却在走到在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一只手扒住了门框,随后回头看向了众人,那一眼像野狼一样狠厉,带着仇视与轻蔑。   爱莉温吓得愣了一下。   “陆诀。”沈恙突然出声喊了他。   陆诀即刻间就收了神,转而往前走了大半步,露出一双洁白的牙,连眸中的狠厉都瞬间切换成了乖张的下位者的模样,他笑着去回应:“老师,怎么了?”   与人前自然是判若两人。   看着蓝星前来的人都离开了这里。   达达坎南终于坐不住了,他腿一软坐回了椅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达达坎南就连发脾气都没气势。   “既然他那么有本事,既然荟星上下都那么认可他的实力?那他为什么要离开?然后把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留给我??”达达坎南抓着自己的卷毛发,眼圈都红了大半。   杰亚连道:“或许是那份遗书……”   “遗书,遗书……”达达坎南苦笑了一声,接着说:   “如果不将背后的那个星球找到,那就要眼睁睁看着蓝星攻打我们吗?”达达坎南整个人看起来处于崩溃的状态。   杰亚连单膝跪在了他的脚边,痛苦地垂下了头。   “他总是这样做是,把我丢在了一边,把我送出去念书,现在又一走了之,可是又背着我做了这样的事,我以为,我以为是万全之策,没想到只是他给我挖的新陷阱……”达达坎南用双手捂住了脸,听上去难过极了。   “我恨死他了,母亲也一定是因为他才去世的……”达达坎南抽泣着,腿上立马搭上了一只温热的宽大手掌。   杰亚连压低了声音,说:“娜提,慎言。”   达达坎南哭得更难过了,只说:“继续,继续加大力度去找。”   “是。”杰亚连应下。   ——   “老师,您确信达达坎南能在三天内处理好吗?”说实话,陆诀并不信任达达坎南的实力。   两个人因为刚才会议上的那一次搭手,便又没有了起初的那般冷清。   沈恙摇头,“与我无关了,虽然我的确很想知道那个背后第三人是谁,但这的确是达达坎南的家事。”   陆诀看着沈恙略微疲惫的眉宇,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里充斥着沈恙闻不到的味道,陆诀摸了摸颈脖上的抑制贴,看了一眼沈恙的侧颜,选择了打开窗透透风。   ——   这晚。   饭间的时候,沈恙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是太安静了,也或许是来送饭菜的服务员有了新面孔,还或许是,新面孔不止一个。   沈恙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那些服务员在饭桌间穿梭。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神色不觉有异常。   他对着面前的服务员说:“似乎没见过你。”   “是的,我是新调过来的。”男人回话也游刃有余,不显慌张。   沈恙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然后用手托着下巴,继续说:“统一换了新的服务员吗?好像都是新面孔呢?”   “是的,请问您还有什么要求吗?”服务员笑着问。   沈恙也冲他笑,这个服务员并不丑,相反,即便在统一工装的束缚之下,他健硕的臂膀险些藏不住。   “用过饭了么?一起?”沈恙像是一位漂亮又不讲理的富二代。   同桌的王长建手一抖,一块肉从筷子间掉落在了桌面。   “咳咳,沈上将,这是在荟星……”你也不必这么饥不择食吧!!   沈恙没回他,反而继续盯着服务员说:“不愿意么?我很喜欢你。”   直白的情话反而让人后背发凉,后背发凉的真正原因在服务员的对面,那个叫陆诀的野狗,他捏着木筷,险些生生折断了长筷。   “上将,您,您不要说笑。”服务员吓得手一抖,是有些紧张,但紧张之余,眼神却是飘忽乱晃的。   沈恙心下已明了,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继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呵呵。”   下一秒,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恙已经抓着服务员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摁在了桌上,接着将手里的茶杯打碎,用手里捏着的那块碎片,狠狠地扎在了服务员手背的血管上。   就连陆诀也没反应过来。   身后一声枪响盖过了服务员的惨叫,沈恙一脚就把服务员踢倒在了地上,抓着身边王长建的衣领,就把他拖到了一块石柱后面。   紧接着枪响像雨点一般响起。   包间里上菜的所有服务员,全部都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手上,那一声枪响打在了一个士兵的身上。   王长建被吓得吱哇乱叫。   死死地抱着沈恙的大腿。   陆诀也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子弹不长眼地在房间里穿梭着,陆诀借着掩体也到了沈恙身边来。   很快房间里就分成了两拨人。   包间很大,而且是分了里外间的,里间是最大的,外间是值班的士兵吃饭的地方,沈恙他们被堵在了里间,外间就是那十多个服务员。   “老师,你没事吧,老师,老师………”陆诀分明是最后躲过来的,他却第一时间在担心沈恙的情况。   沈恙握着枪,摇了摇头。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王长建抱着头,一点也不敢乱动。   蓝星的使者在荟星遇袭,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沈恙笑了一声,他倚靠着石柱,偏了偏身子,想去看看对面的情况,没想到又是一声枪响,沈恙眼前的石柱被削成了碎渣。   “老师。”陆诀一紧张,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沈恙说:“没事,联系外交馆,让外交馆联系达达坎南。”   “这,这这这不是达达坎南派来的吗?!!”王长建抱着沈恙的腿瑟瑟发抖。   沈恙解释:“不是,达达坎南没有理由这么做,有人一定要荟星和我们蓝星两败俱伤。”   “好的老师,我现在就联系。”陆诀一刻也没耽搁,握着手枪开始在光脑上面操作。   沈恙动了动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在靠近。   “桌子推翻做掩体,他们靠近了。”沈恙回头看了一眼,吩咐士兵们说,当初因为那个无名肇事星舰,沈恙调走了十多个人,在荟星他也将十多人派去出任务了,现在在包间的士兵也只十来个而已。   士兵们纷纷照做。   因为没料到有人能在外交旅店对他们下手,他们身上只有防身的手枪,甚至没有多余的子弹。   外面靠近的步伐整齐又归一,很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不知道是沈恙不将对面放在眼里,还是沈恙已经经历了很多遍这样的事情了,他脸上没有任何慌措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薄凉。   就连眸珠也是波澜不惊。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嵌进了石桌里面。   王长建猛地一抖,沈恙握着枪,冷冷说:“松开。”   王长建抱着沈恙的腿,死活都不愿意松开,他猛烈地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你得保护我。”   “放心,你死不了。”沈恙接到的命令是,必须把王长建完好无损地送回去,他是一个坚定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没有侵害到自己的利益,那么他就会对接到的命令履行相应的职责。   王长建觉得自己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而沈恙的这一句话,却异常地成为了他的安抚剂,当然不是他真的被安抚到了,而是陆诀的枪已经抵到了他的额头上,陆诀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说:“老师让你松开。”   “你,陆诀,你,你要………”王长建刚要骂陆诀,就被再次响起的枪响打断了他的话,王长建不敢再抱着沈恙的腿,就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   沈恙瞥了陆诀一眼,陆诀这回眼里的冷冽更是装都不装一下了。   不过当下,沈恙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对着石桌后面的士兵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听他的指令。   沈恙拉动了枪栓,对着窗户开了一枪,明知道人不可能从窗户钻出去,但对面还是有人把注意力放了过去。   沈恙手一抬,随后枪声如雨点一般,“砰砰砰砰——”   王长建抱着脑袋吱哇乱叫。   沈恙知道对面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感受到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他身后的石柱上面。   陆诀就在他身侧,两人是第一次并肩作战。   沈恙说:“看到那边那个石柱了吗?我会到那里去,你保护好王长建。”   “老师,不行。”陆诀直接拒绝,两个石柱之间隔了五六米,这无疑是给对面当活靶子。   沈恙:“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我是你的上司。”   “可是风险很大。”陆诀心脏抽了一下。   “我会吸引走他们的火力,你将领头的那两个杀了,达达坎南的人应该就快到了。”沈恙并不想和陆诀争辩什么风险大不大的问题,他继续吩咐。   “学生知道了。”顿了顿,陆诀突然觉得自己呼吸不是那么畅快了,“我会掩护您。”   “啊那那个!”王长建听见了二人的对话,抓住了沈恙的裤管,说:“你,你小心些。”   沈恙不说话,为什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这样的场面他经历过不止一次,早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对面来杀他们,却只派了这点人来,说不清是对沈恙的不了解,还是对沈恙的轻蔑。   陆诀和沈恙配合倒也算默契,沈恙只抬起手做了一个动作,陆诀立马就侧身转出去,给了外间的那群人两枪。   沈恙撑着倒地的石桌边缘,翻身就钻到了石桌后面,白净的衣服上面第一次染上灰迹。   陆诀紧张地看着他,果然,在沈恙冲出去的时候,十几发子弹全部追着沈恙跑,最后石桌上硬生生嵌上了好几颗子弹,“砰砰砰砰——”   陆诀等不住沈恙跑到对面的石柱后面去,他举起枪就瞄准了对面的人,一枪过去,只打中了为首那个男人的胳膊,他太紧张了。   “东,一人掩护。”对面的声音不小,陆诀这边已经暴露了石柱后面的人数。   “老师……”陆诀紧张地看向沈恙,沈恙却顾暇不及,他只侧身探了一点出去,七八颗子弹就往他这边打。   其他士兵也是处于下风,根本没办法反击一点。   陆诀咬了咬牙,他蹲下去捡起地上倒地的那个士兵的手枪,把它递给了脚边蹲着的王长建,说:“我现在没工夫看着你,会用枪吧,你这个位置是他们的死角,你不会有事,我需要你用枪。”   “我我我我,我不会,我不会……”王长建只觉得这手枪就是烫手的山芋,根本不敢握。   陆诀把枪栓一拉,又一次抵上了王长建的额头,说:“你必须会,我要去配合老师,你要装成是我,迷惑对面。”   “啊?!!那谁保护我?!!”王长建双手抖得握不住枪。   陆诀说:“你自己。”   “如果老师有一点意外,那你肯定回不了蓝星,你没发现吗?所有人的火力都在老师身上,他们知道老师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王长建咽了咽口水,他看见了身上白色衣袖上的血迹,咬了咬牙,“我我我,我服过兵役,我……会!”   陆诀看他,点了一下头,继而看了一下弹夹,还有五发子弹,足够了。   与此同时,沈恙也看了一下自己的弹夹,还有七发。   “王大人,开枪。”陆诀做好了冲刺出去的准备,他对王长建说。   王长建拉动了几下枪栓,哆哆嗦嗦地举起手,然后对着外面一阵乱射,“砰砰砰——”   手枪的后坐力将王长建手都震麻了。   对面没料到这边会突然连开几发目的不明的子弹,防备的时候,也就让陆诀举着手枪冲出来给了他们好几枪。   沈恙眸一缩,趁此扶着桌沿翻身跑到了对面的石柱后面,还是被子弹追着跑的,陆诀就跑到了沈恙待过的石桌后面。   “老师,我打中了……”陆诀探出头看见对面倒地的首领,兴奋地偏过头去看沈恙,才发现沈恙昂贵地衣袖上开出了一道血口。   浸湿了白衣裳。   沈恙却像毫不察觉那样,用不大却可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下令:“反击。”   紧接着,里间所有的士兵都举起了手枪,站起了身——   “砰砰砰——”   王长建吓得差点又扔掉了手枪,却被士兵们的气势感染,他也跟着探出了头,举着手枪骂:“老夫也是服过兵役的,我,我和你们拼了!!”   结果他刚一脸视死如归地从石柱后面跑出来,包间的门就被一脚踹开,接着二十多个身着警卫服的人冲了进来,所有人都举着手枪。   队长大声喊:“所有人放下手枪!不得反抗!”   他对着天花板开了几枪。   果然,屋内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那十多个服务员一一举起了双手。   “手枪扔地上!”队长命令。   敌方本就没了首领,左右互相看了看,纷纷丢下了手里的武器。   陆诀松了一口气,他靠在石桌边大口喘气。   沈恙似乎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衣袖上子弹划过的痕迹。   他暗了暗眸色,从石柱后面走了出来。   那些警卫应该是达达坎南派来的,那个队长在见到沈恙的那一瞬间,急忙上前去关怀:“沈上将,让您受惊了,我们一定会回去严审。”   沈恙不回他,从他身边错开,径直走到了那些人面前,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手枪,然后拉动了手里的枪栓,在他们畏怯的目光下,举起了手枪。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额头上。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胸口。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颈脖。   “砰!”“砰!”“砰!”一枪一个。   没了子弹沈恙就弯腰下去捡起新的手枪,继续开枪。   他看见那些人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不可置信,再到最后一个人的畏惧。   沈恙把枪口抵在了他的额头。   “谁派你们来的?达达坎南?”他是故意这么问的,身后的警卫队队长急忙凑上来说:“不是的不是的,绝对不是我们统领的人!!”   最后活着的那个服务员却猛地点头,说:“对,是统领派我们来的!”   沈恙笑了一下,他脸上沾染着好几个人的血渍,好像来自地狱的鬼魅。   “达达坎南先生,您听到了吗?”他偏头看向门外,门外,是一张脸煞白的达达坎南。   达达坎南:“不是我……”   “我知道。”沈恙收起了手枪,说:“我不在乎是谁,但是您看到了……”   沈恙将手里的手枪拿起来看了看,说:“你们荟星的手枪,有编号的手枪,说明是有人调动了荟星的士兵来杀我们,是谁呢……”   “不是你,那么还有谁能调动荟星的士兵呢?”沈恙将手枪扔到了地面,“还不是达达斯姆先生吗?”   “不是的,不可能是他!”达达坎南想都不想就回了沈恙。   “沈上将,您受了伤,您的士兵也受了伤,可以先去看看伤口,给我三天时间,可以吗……”达达坎南痛苦地闭上了眼,“到那时候,我什么都会和你说的。”   沈恙正要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了王长建的声音,“陆少将!陆少将你怎么了?!”   沈恙眉睫抖了一下,他先回头看了一眼,见陆诀捂着胸口跪在地面大口喘息,面色是不正常的红润。   他才回头对达达坎南说:“好。”   达达坎南在杰亚连的搀扶下离开了。   留下警卫队的人处理现场,救护车也很快地赶了过来。   沈恙跪到了陆诀身边,问:“你怎么了?”   “老师,我……唔嗯……”陆诀只说了几个字,就重新蜷缩在了地面。   沈恙正要追问,就被王长建扒拉了一下手,王长建说:“他是发/情期……”   沈恙这才注意到陆诀颈脖处的那块儿红色凸起。   他用手捂住了陆诀的腺体,没让人看见陆诀的腺体位置,他问陆诀说:“抑制剂呢?”   陆诀呜咽:“碎了,刚刚,碎了……”   沈恙看着陆诀衣兜里溢出来了液体,应该是方才的战斗导致的。   他暂时还没感受到陆诀不受控制的精神力,所以只拧了拧眉,看着周围受到影响的人,就扶起了陆诀,说:“先回楼上。”   然后他又对王长建说:“这里交给你了。”   “他不去医院吗?”王长建关心问。   陆诀S级精神力的事情不能就这么暴露了,沈恙就说:“不用,一会儿让人送一支这边最强的抑制剂来。”   “行。”王长建也是灰头土脸的,但比起这两位,明显要好很多。   ——   沈恙扶着陆诀回了房间,刚发/情的陆诀还算安分,只是会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在床上磨蹭,他嘴里喃着什么,沈恙细细一听,全是“老师”,含含糊糊。   他起身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看着白衬衣上的血痕,只是弹痕的擦伤,并没有多深的伤口,他一边等着抑制剂,就去卫生间用毛巾清洗了一下臂膀上的血迹。   外面发出“砰”的一声。   沈恙一惊,迈开长腿出了卫生间,就看见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滚了下来,正抱着他的那件外套喘息。   沈恙的眼皮抽一抽的,好在这个时候门铃响起,是王长建派的人送来了抑制剂,他急忙打开门将抑制剂拿了过来,然后又对那人说:“去找一个漂亮一点的来,跟他说我许他荣华富贵。”   屋里的人是什么情况,外面这人也知道,沈恙点到为止的话,他自然也明了,“收到,我这就去。”   “快点。”沈恙听着屋里那出动力,又催促了一句才关上门。   沈恙捏着抑制剂,他不指望荟星有适配陆诀的抑制剂,但能起到一点作用是一点,否则陆诀精神力不受控制了,他也不会好受。   “老师………”陆诀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就仰起头去看沈恙。   沈恙叹气,他才发现陆诀双眼通红,脸色红润得和吃了什么烈性药一样,他慢慢地蹲在了陆诀旁边,“我给你打一支抑制剂,可能没用,但应该会有些缓和。”   陆诀掉出了眼泪,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沈恙的脸,沈恙却别开头躲开了他的手,然后拔掉了针塞,对着陆诀的胳膊就扎了下去。   陆诀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艰难开口:“老师,您走吧……走吧……”,陆诀吸了吸鼻子,“我要忍不住了,您不要被影响……”   沈恙手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他怎么还没收到受到陆诀S级精神力的影响,听他这么说,原来陆诀……是靠着仅存的理智在控制自己将要迸发的精神力?   “好了,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沈恙像哄小孩那样,轻轻地拍了拍陆诀的后背。   陆诀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因为沈恙离他太近而更要抑制不住了。   他哭着,说自己好难受,说自己哪哪儿都难受,说着还动手去解自己的腰带,沈恙摁住了他的手,他现在并不想看见陆诀的那个东西。   只盼着人能快点来。   “老师,我难受………”陆诀紧紧拽着沈恙的衣袖,泪水流个不停。   沈恙就哄着他说:“那去床上好不好,你听我的话吗?”   “好…我听您的话…”陆诀在沈恙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往床上滚了过去,看见陆诀躺在了床上,沈恙就要走,结果没走一步,就被陆诀拽住手扯到了床上,天翻地覆间,沈恙已经被陆诀压在了身下。   “陆诀!”沈恙感受到对方的情/欲,一时间羞愤交加,脸上都染上了几分红润。   陆诀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把头埋在沈恙颈侧,轻轻地抽泣。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沈恙眼睛一亮,应该是人来了,他便用力推开了陆诀,说:“你等等,很快就好了。”   说完他起身抓起了地上自己的衣服,踉跄了几步,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门口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美得雌雄莫辨的男人,他脸上画了点淡妆,眼角有一颗泪痣,看上去楚楚可怜又让人心生怜意,比沈恙要矮上一些,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沈恙面色潮红地打开门,还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美人急忙自我介绍说:“我叫……”   “行了,你进去吧,好好伺候,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沈恙没心思听他说完话,侧身给美人让开了路,美人微微一笑,抬脚进去就被浓烈的精神力冲击了一下。   他白净的脸瞬间染上了红晕。   沈恙回头看见美人解开了毛衫,慢慢地往床上的陆诀靠近了,他才离开陆诀的房间,却在陆诀的房间门口顿住了脚。   为什么,心脏突然,抽了一下呢?   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好像是难受。   沈恙怔了怔,脸色不太好,听着里面美人哄陆诀的声音,他选择不去听就不会烦,现在陆诀这个样子,不找人去处理,难道还想自己给他打一晚上的飞机?   他在上楼的时候联系了白稚,新的抑制剂送来需要在明天中午到达,这期间很明显陆诀不能靠自己忍过去。   沈恙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抚了一下心脏,正准备抬脚离开这里,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接着就是美人的破音:“啊!血!先生,先生!”   沈恙太阳穴一抽,转身就打开了门,里面倒真是精彩,美人衣衫不整地跪在床上,地上跪坐着陆诀,他手里握着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匕首,扎在了大腿上面,可能因为是发/情期,还好伤口捅得不深,   陆诀晃了晃脑子,让自己尽量吐字清楚,“我说滚,滚,滚!”   “先生!你看他……”小美人也是受惊了,没想到对面是这么个疯子。   太任性了。   沈恙想。   他走到陆诀身前,在陆诀仰起头看他的一瞬间,他抬起手就甩了陆诀一巴掌,说:“你要死在这里吗?”   陆诀愣了愣,脸上很快地浮上了巴掌印,大美人都愣住了。   不过接下来,陆诀就哭了出来,他呜呜咽咽地说:“你好狠心啊,你好狠的心啊………”   “沈恙,你的心呢……”这是沈恙记忆中,陆诀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一直以来,他都是叫自己老师的,这一次他却喊了自己名字。   那种痛苦的挣扎感不是假的,沈恙心脏又痛了一下。   “老师,您走吧,你们都走吧……我不要他……”陆诀跪在了沈恙脚边,痛不欲生,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幸好伤口不深,没有流很多出来。   沈恙沉默了许久,对大美人开口说:“你走吧。”   “去找我的人拿钱。”顿了顿,他又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大美人面色一喜,不用自己献身,还有钱拿!原来有这样的好事!   大美人捡起地上的衣裳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沈恙蹲了下去,钳住了陆诀的下巴,问:“那你要谁?”   “老师,我要……老师……”陆诀都要神志不清了,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只知道回答他的问题。   沈恙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   他将地上的一件衬衣捡起来,撕成了布条状,然后慢慢地将陆诀腿上的那道伤口包扎了起来。   陆诀也安静了下来,他愣愣地看着沈恙的眉睫。   沈恙打上了结,说:“陆诀,你要谁?”   “我要……您。”陆诀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看不清了,触感却越来越清晰,情绪从腹下上了头。   沈恙一边解自己衬衣的纽扣一边问:“我是谁?”   陆诀咽了咽口水,“您是沈恙。”   这四个字没有一点磕绊,好像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说的,可他双目通红,眼里全是朦胧的泪水,并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沈恙解开了手腕的纽扣,就伸出手去勾住了陆诀的脖子,贴上了陆诀的双唇。   因为情欲折磨,陆诀的双唇柔软又火热,在沈恙贴上去的一瞬间,就感觉要被烫化了。   沈恙闭上了眼,手却主动去解陆诀的纽扣,陆诀吻得太凶了,要把沈恙生吃了那样,手也并不老实,他去捏沈恙的腰。   即便沈恙没什么欲望,也被陆诀勾出了火。   他离开了陆诀的唇,喘着粗气说,“去,床上。”   他本来是打算两个人一起去床上,没想到腿上有伤的人却直接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然后回到了床上,压着他继续亲吻。   是小心翼翼地细吻,带着试探,珍惜,与不可置信。   “陆诀,陆诀……”沈恙喊他。   不知道为什么,沈恙恍惚间看见了陆诀清明的眸,再看的时候,陆诀又成了那双意/乱情/迷的眸,他只当自己看岔了眼。   “老师?”陆诀歪了歪头。   沈恙闭上了眼,“没事,继续吧。”   陆诀便动手解开了沈恙的皮带,手往下摸了过去,沈恙低喘了一声。   被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沈恙不喜欢被动的感觉,他拧了拧眉,突然翻过了身,骑在了陆诀身上。   沈恙垂着眼,看着陆诀茫然的眸,他什么也不说,解开了陆诀的皮带。   好……壮观。   沈恙瑟缩了一下,陆诀用了点力,他喘着粗气问:“老师要让我生宝宝吗?”   “老师会,进来吗?”陆诀小心翼翼地追问。   沈恙咬牙,有些羞愤,忍不住骂:“闭嘴。”   他偏头看了一眼房间,一时间觉得为难,没有扩/弓长的东西,难到就让陆诀这玩意儿直接进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陆诀:“你上次买的护手霜在哪儿?”   “唔嗯,老师…?”陆诀表情懵懂迷茫,好像没听懂沈恙在说什么。   沈恙就翻身准备下去找,却又被陆诀拽了回去,陆诀长手一横,打开了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摸出了那支护手霜,说:“老师,我怕……疼,你用这个帮学生一下好不好……呜呜……”   他掉着泪,有一种赴死的决绝。   沈恙懒得看他,他拿过护手霜,往手上挤了一大坨。   他听到陆诀咽口水的声音,沈恙突然笑了一声,说:“陆诀,你好好看着。”   陆诀虽然神志不清醒,可沈恙的话他还是听着,他就往沈恙的手看了过去,他看见沈恙跪直了身体,将那一坨白色的护手霜抹上了手。   陆诀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没想到沈恙却用另一只手捏了他的手臂,说:“别动。”   陆诀当下就不敢乱动了。 第35章 老师,好棒   “老师, 好棒。”陆诀看着沈恙迷茫的样子,忍不住搂着他亲了几口。   “你,好久啊……”沈恙是真的在感叹陆诀的时长。   陆诀笑, “大概,天赋异禀?”   他可没敢说,当初他第一次做的那个梦,在沈恙坐上去的时候,他是秒/射。   可惜夜还长, 陆诀发/情期也是真的。   沈恙并不能因为累得快晕过去了而作罢。   ——   外边已是深夜,星辰不见几许,风却比往常要大得多。   沈恙实在招架不住发/情期的小狗, 他哆嗦着, 泛红的眼尾起了潮,抬起酸软的手去抓住了陆诀的头发, 分明已经被折腾得话声音都嘶哑和打颤了, 却还要作出几分肃然的模样。   陆诀掐着他的腰, 伏在他身上动,被沈恙揪着头发仰起了头,也只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恙看不见此刻的他多么的诱人。   “最后一次, 这是, 唔嗯……最后一次。”沈恙音律不稳, 鼻息间喘出的气也是滚烫的。   大概是第四次了, 中间沈恙困过去了,不过迷迷糊糊又被人折腾醒了, 如此反复,沈恙觉得他精神状态要不稳定了。   陆诀用手捏了捏沈恙酸软的腰, 俯下/身去啄沈恙的唇,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他在哄着沈恙,温柔极了。   “好,老师,我爱您……”他轻轻地咬了两下沈恙的唇,又把湿漉的吻落在了沈恙如白玉一般的耳瓣上,将沈恙的长发尽数别到了耳后去。   一下比一下狠,沈恙骂他的话全被堵了回去,换成了不堪入耳地低喘。   ——   后半夜陆诀才彻底消停下来,他眸中的迷离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着什么神志不清,陆诀将清洗干净了的沈恙抱出了卫生间。   被c熟了的人身上早就没了往日那种不近人情的薄凉,此刻竟给了人一种温和的知性美感,沈恙闭着眼睡在陆诀怀里,他浑身上下只套了一件白衬衫,白衬衫纽扣没有扣上,露出白皙的颈脖。   折腾了几乎一晚上,沈恙身上却只有被掐红而留下的印记,陆诀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暧昧的痕迹。   他看着沈恙漂亮如天鹅颈一样的颈脖,忍不住弯腰吻了过去,忍住了想厮磨的冲动。   他不是能忍,只是沈恙昨晚警告过他,不允许自己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陆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犬牙,小心地替沈恙盖好了被子,然后站起身去拉开了床头柜的最后一层,里面赫然躺着一支抑制剂。   陆诀笑了一下,拿起抑制剂去看床上累得昏迷不醒的人,静默了许久,他才转身走向卫生间,打开了马桶,将抑制剂丢进了马桶里面,强力的水卷着那支抑制剂消失不见了。   他上半身没穿衣服,透过卫生间的镜子看了一眼,因为沈恙身上没有什么痕迹,他就没意识到昨晚的疯狂程度,结果在看到自己身上交错的抓痕,咬痕,吻痕以后,他才彻底反应过来。   难怪那一句“求你了,慢点……”会从沈恙的嘴里说出来。   难得的,陆诀竟然皱起了眉,眼里晕染着懊悔的情绪。   他摸了一下颈侧的腺体,也只是暂时抑制住了,不过明天抑制剂就应该送来了,陆诀垂下了眉睫,有几分的落寞。   ——   沈恙太累了。   就连在梦里也是有气无力的,他又梦见了那个梦,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只是屋内的温度要比以往高上了很多。   他无力挣扎,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没多久,沈恙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那时候沈恙都快要在梦里睡过去了。   听到动静,沈恙翻了一个身看向了门外,男人是踩着霜寒进来的,身上有外面的凉意,沈恙瑟缩了一下。   沈恙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想要印证什么。   他便主动开口:“你来了啊。”   “您在等我?”男人也没料到沈恙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他打招呼。   沈恙温温一笑,他不知道在梦里的自己,和睡前是一模一样的,一副被艹/透了的熟感,很是勾引人。   “是呀,我每天都在等你,不是吗?”沈恙坐起了身,竟然开始动手解衬衫的纽扣。   男人一愣,追着问:“你这是做什么?”   “做吗?和我。”沈恙说的话直白又露骨,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男人的僵硬和局促。   男人后退了一半步,“你怎么了……”   沈恙露出白皙又精致的锁骨,“我什么怎么?”   他站起身,想要靠近男人,却又被锁链拽住了行动,他有些愠怒地拧了拧眉,又有些自暴自弃地去解皮带。   “你锁着我,又不干我,那你准备干什么?”沈恙有察觉到男人的呼吸在加重,已经要把持不住了。   下一秒,沈恙眼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被男人压在了身下,带着一种珍视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睛上,沈恙闭上了眼。   感受到男人从哪里摸出了一条领带出来,做出要蒙住他眼睛的举动,沈恙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说:“我不要。”   对面只犹豫了一下,就将领带往沈恙的手上绑了过去。   沈恙这次没拒绝。   他甚至主动将腿盘上了男人的腰,感受到男人的喜悦,他眼里也闪过得意的光,直到男人褪下衣裳,他终于看见了男人的胸膛。   果然,果然,果然啊。   那一颗痣那么显眼,那么熟悉,有多熟悉呢,熟悉到昨晚沈恙刚和这颗痣的主人滚了床单。   “喜欢吗?”   “陆。”   “诀。”   沈恙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了比霜寒还要冷的话,接着,周围的一切开始消散,他的手落了空,他开始向下跌,直至一道光刺了过来,刺得沈恙睁不开眼。   沈恙猛地睁开眼,那一刻他还是有些恍然,他被人搂在怀里睡着,陆诀的胸膛滚烫又宽大,心跳沉稳又有力量,而心脏上方的那一颗痣,刺痛了沈恙的眼睛。   没有任何犹豫的。   沈恙曲起膝盖,即便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浑身上下都酸痛无力,可他还是把力气积攒到了脚上,随即一脚把陆诀踢下了床。   “咚!”   一声巨响率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沈恙支起了身,才发现自己身下什么也没穿,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衬衫。   “老师?”陆诀茫然无措地看向沈恙,甚至还抬起手挠了挠头。   沈恙扯了扯唇角,可这个笑实在算不上亲和,“好本事,你陆诀真是好本事啊。”   不明所以的陆诀只以为是昨晚的事情让沈恙生气,沈恙的确在第二次的时候,就让他停下来了,后来的两次是他自己哄着人讨来的。   所以陆诀以为沈恙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他急忙先开口认下了所有,道歉:“老师对不起,昨晚是我错了,我不该不按您的意愿来,是我控制不住发/情期……”   “够了。”沈恙闭上了眼,梦里的人似乎渐渐有了人脸,多讽刺呐,梦里梦外的人都想艹他,梦里梦外都是一个人。   “您生气了吗?对不起,您……您不要生气。”陆诀跪在了地上,认错的速度绝对一流。   沈恙是真的,一点,一点也不想看见陆诀了。   两个梦都和陆诀脱不了干系,第一个梦里面,说陆诀是哈罗星统领的继承人,说他终有一天会占领整个星际,也有一天会将自己囚于牢狱之中。   于是他的人告诉他说,陆诀和一些外星人有联系,说哈罗星的外交通道已经打开了一部分,说陆诀的血型基因子和哈罗星的皇室有百分之七十匹配,白稚说陆诀是S级精神力,他也亲身体会过了被S级精神力打压的无力。   当预示的梦逐一印证,那么距离陆诀锁住他还久么?   “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陆诀。”沈恙问,“那你说你不会动锁我的心思,这是什么?”   沈恙举起了手,露出了微红的手腕,那是昨晚情到浓处时,陆诀用领带捆出来的,虽然后来挨了沈恙的巴掌,可他私以为,那是情/趣。   陆诀一顿,急忙解释:“老师不喜欢这样吗?我不知道,昨晚是我的错,您是生气了吗?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您,您不要生气好吗?”   他不知道沈恙这么反感这些,他见沈恙没拒绝,私以为沈恙只是不喜欢,并不会反感这个。   “陆诀。”沈恙喊了他的名字。   陆诀急忙应下,“是。”   “别墅外面是你的人,对吧?”沈恙问。   陆诀一愣,就听见沈恙继续说:“哈罗星已经和你联系了吗?你是不是该滚回去了?被我打骂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早就该恨死我了?”   “老,老师?”陆诀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紧。   “你总觉得能瞒得住我,是么?”沈恙看着陆诀的眼睛说,“在图莱星的战斗,哈罗星的人帮了你不少的忙吧?”   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他只是在纵容自己。陆诀慌了。   陆诀急忙摇头,“不是的,老师,您听我解释。”   他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泪水浸湿了睫毛,身上抓挠啃咬出来的痕迹也不显暧昧了,倒显得他像是被虐待了一样。   “是,那天是莫名其妙的有哈罗星的人和学生联系,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学生听不明白的话,还说要带学生回真正的家……”陆诀哭了起来。   他伸出手想去拽拉住沈恙的衣袖,却被沈恙躲开了,最后他的手只能颤抖着揪住真丝床单,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   “可是老师,有您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家啊,不是么?”陆诀额头抵在床上哭泣,一个完完全全的下位者的姿势,泪水很快浸湿了床单,在上面留下了湿润的印记。   沈恙还是一言不发,陆诀哭得泣不成声。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事后清晨的温存,眨眼间就成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陆诀,我留不下你了。”时隔几个月,沈恙再一次动了想杀了陆诀的心思。   他可以坦荡承认自己昨晚的心痛是因为他也有那么一点在乎陆诀了,可是他是一个完美的利己主义者,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将沈恙演变成一个下位者。   那沈恙愿意让他永远留在自己最在乎的这个时间里。   “您不要赶我走,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连您也只是可怜我才愿意收留我,您就将可怜进行到底,永远的可怜我好不好?”沈恙的绝情是陆诀早已经领会过了的。   可昨晚两人分明才那么近距离的相处过,巨大的落差让陆诀呼吸不畅了。   “陆诀。”沈恙看向他,说:“我是想杀你。”   很难想象,这张唇吻起来是那么柔软又香甜,说的话却如霜雪天里的冰块一样。   好绝情啊。   “那就杀吧,如果您认为,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对您有任何威胁,那您就杀了我吧。”陆诀呼吸越来越重,泪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使劲往下滚。   也是这个时候,沈恙才发现陆诀的不对劲,他脸有些红得不对劲,呼吸也是一重一轻的,很像喘不过气来的那种。   顿了顿,沈恙反应了过来,这人是哭得碱呼吸中毒了。   陆诀弓着腰,重重地喘息着,看起来很痛苦,可他还在试图张口说话。   终于,沈恙跪着往前挪了一步,伸出右手捂住了陆诀的唇鼻,说:“别说话。”   陆诀抓着沈恙的手腕,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想张嘴和沈恙说话,可沈恙却捂着他的嘴让他别说话。   陆诀只能靠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去看着沈恙,沈恙冷冷开口:“慢慢呼吸。”   由着沈恙的指引,陆诀胸口的起伏终于缓和了好多,手抖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沈恙感受到自己手背上全是陆诀的眼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诀的眼睛,那是一双绝望又无助的眼睛,带着来自下位者的渴求。   很久,感觉到陆诀有所缓和了,沈恙才慢慢地将手挪开,手上沾着陆诀的眼泪和口水。   “老师。”陆诀呜咽,脸颊是绯红的,他颤抖着声音说:“我只有您了。”   沈恙不说话,沉默着。   他在心里判定,是否该将梦里的事和现实中的事混为一谈。   直到他瞥到了地上只剩下一半了的护手霜,他想起了昨晚的事。   陆诀主动张开腿让他来,甚至在陆诀神志不清醒的时候,陆诀都是把他自己放在下位者的地位,他没有想要僭越。   他只是希望沈恙能够轻点。   这样的人,也会想把他锁起来吗?   过了很久,沈恙才开口:“陆诀,昨晚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你也当没发生过,不要再露出把柄了,你没有你想象的聪明。” 第36章 陆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陆诀垂下了头, 他声音沙哑,却很乖张,“是, 学生知道了。”   沈恙到底是心软了,因为有一点沈恙没办法否认,那就是他在门外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怪异的感觉大概就是在乎。   他不是神仙,自然会孤独, 也不是冰块,所以会动容,在沈恙无数个因为旧疾而醒来的夜晚, 陆诀总会‘恰当好处’的起床喝水, 然后端来热水给他泡脚。   他时常想,陆诀如果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可是他信任不了陆诀, 陆诀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从里到外都是编织出来的。   跪在地上哭着求自己爱他的人是陆诀,可把骂沈恙是小白脸的将军打残疾的人也是陆诀,威胁比他大七岁的混混的人也是陆诀, 温顺乖巧在家做饭等他回家的人也是陆诀。   千人千面, 在沈恙面前总是最低姿态的, 就是陆诀对他的那一面。   所以锁住他, 囚禁他, 杀死他的也有可能会是陆诀。   沈恙收了神,他往四周看了一眼, 地上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散落各处的衣裳, 满地的卫生纸,倒地的家具,就是找不到一件能让沈恙穿的衣裳。   他得趁着抑制剂送来的时候离开这里,他和陆诀之间,至少在外人面前,不应该存在着这种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昨天他都要神志不清了,却还是警告陆诀不准留下痕迹。   “给我拿一件衣服来。”沈恙的声音依旧那么沙哑。   神思倦怠,眉宇间也充斥着疲倦,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他不是就这么作罢了,他只是暂时不想和陆诀纠缠了,如果陆诀懂得,就会知道怎么做。   陆诀站起身,他自己倒是穿上了一条裤子,只给沈恙披了一件薄衬衫,“好。”   陆诀的眉睫上还沾染着泪珠子,依旧是可怜小狗的模样,可沈恙突然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了,原来陆诀从来没有用他真实的性格面对过自己。   陆诀往衣橱靠近,很快就从里面翻出了一条长裤,又找了一件冲锋外套出来。   “老师,您先穿这一套,等下回房间再换下,好吗?”陆诀头发长得很快,身高长得也快,他站在那里,就和沈恙梦里的那个人重合了。   胸口的那颗红痣越发显眼,刺得沈恙眼睛疼,他别开了眼说:“随便。”   陆诀才把衣服拿过去。   “你发/情期要多久?”沈恙给自己套上了裤子,那处实在是疼,就算是宽松的裤子,磨过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受。   陆诀耷拉着头,声线平稳,回:“有抑制剂的话,三日就好了。”   “现在怎么样?”沈恙开始给自己扣纽扣了,衬衫比较薄,胸前的光景遮得并不是那么严实,可陆诀没抬头来看。   他闷闷说:“因为老师昨晚的帮忙,暂且还能忍受。”   “不过老师您放心……”顿了顿,陆诀说:“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也会努力忘了的。”   沈恙拉上了冲锋衣拉链,他体型比陆诀要小很多,冲锋衣套在他身上,遮到了大腿根的位置,长发柔顺又茂密,被他用床头的一支笔随手挽了起来。   眼角那一抹被欺负狠了的薄红还没退却,他身上有情/事过后的魅力,陆诀呼吸重了点。   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的表白,也只能默默地藏在了心里。   沈恙抬脚要走,突然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还是陆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老师,您小心。”   让沈恙腿软腰酸站不稳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沈恙看了陆诀一眼,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扶着腰离开了陆诀的房间。   陆诀就这么盯着沈恙的背影,在沈恙将要关上门的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老师,您就当我是小狗好不好?小狗只有跟着您才会觉得有人爱。”   沈恙顿住脚,却仍旧是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这里。   直到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陆诀才慢慢地蹲在了床边,到底是哪一个步骤失误了呢?   明明昨晚还是好好的,是什么时候呢?没有人教唆,那就是………   顿了顿,陆诀猛然掀起眼皮,是梦么?   ——   沈恙关上了门,终于撑不住跪在了地上,他的腰……   他咬了咬牙,心里骂陆诀是野狗,可他不止腰疼,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疼,他能明显感受到那里是涂抹过药了,可是陆诀昨晚上那个狠劲,即便是涂了药也不会好得那么快的。   现在倒好了,陆诀在房间度过发/情期,他在房间养身体,沈恙扶着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打颤。   他想到刚刚穿裤子的时候看到的,他是不让陆诀在他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所以他腿/间全是咬磨过的痕迹,以至于走路的时候,和裤子擦过都会觉得疼。   疯狗,野狗!   陆诀手紧了紧,总算到了床边坐下了,打开光脑看了一眼,光脑界面弹了好几条消息出来,还有司徒岚的几个通讯。   从司徒岚的留言来看,大概就是他已经知道了他们遇袭的事情,表示如果沈恙这边决定好了,他们就可以向荟星宣战了。   沈恙想到了昨晚达达坎南的话,就打字回:【暂时不用,昨晚敌人不是达达坎南派来的】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挑拨者】   司徒岚:【你可算回我了,要不是王长建和我说你没事,我就要派兵过来了】   司徒岚:【王长建还说陆诀发/情期到了?你们昨晚在一起吗?】   沈恙手一抖:【没,我给他找了一个】   司徒岚:【不信】   沈恙:【………】   司徒岚:【对了,白稚送来的抑制剂,我已经派4120星舰送来了,很快就到】   沈恙:【行,再等三天吧,达达坎南说给他三天时间,他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司徒岚已经确保沈恙没事了,那么沈恙有什么想法也是沈恙的事情了,所以司徒岚最后只回了【注意安全】这四个字。   就算是默许了。   退出聊天界面,又是王长建的信息——   王长建:【您没事吧?沈上将,您手臂上的伤需要去看一下吗】   王长建:【不管怎么说,今天也多谢你了】   王长建:【对了,肇事星舰堵住了,全员虏获,按你的意思,反抗者已经全部处理了,剩下的抓回来了,但是还没入荟星境内,是交给您处理,还是直接交给星际处理?】   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沈恙回:【我没问题】   沈恙:【把人送给达达坎南处理吧,他现在应该比我们还想得到更多的线索】   王长建秒回:【行】   王长建:【对了,陆少将怎么样了?昨天我给他安排的那个人怎么样?】   原来昨天的那个漂亮美人是王长建安排的,沈恙顿了顿,回:【我哪儿知道,你问他吧】   王长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假的,刚刚有人说沈恙穿着陆诀的衣裳,从陆诀的房间里出来,他就知道是假的。   沈恙何尝看不出来是试探呢。   他看破不说破,退出了聊天界面,他们在荟星遇袭的事情应该是被压制下来了,达达坎南到底是害怕这件事被传开,所以背后捣鬼的人………   达达斯姆,还是洛佩兹呢………   后来的三天,真如沈恙预料的,一个在房间熬过发情期,一个在房间养身体,他才二十四岁,却像八九十岁的老头一样,骨头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特别是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他一度怀疑自己要死在床上了。   王长建来慰问,也被沈恙以身体不适回绝了,他当时就觉得奇怪,这王长建不去关心陆诀,隔几个钟头就来慰问自己干什么?   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   ——   不过很快就过去三天了,沈恙觉得自己能在床下自由来回,全靠他的身体素质好。   这次来接他们的人是达达坎南身边的那个亲信,杰亚连。   杰亚连带来了一大堆补品,先是郑重地和几人道了歉,然后看向了沈恙,说:“沈上将,如果处理的结果不如您的意,也请您,请您不要为难达达坎南先生,他从来就是身不由己的那个人。”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老师,早上好。”身后,陆诀的声音还有这发虚,但已经要比那晚上好太多了,这也是那晚过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了。   所有人都回头去看陆诀了,就沈恙没回头,陆诀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颈脖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印记。   “老师,您还好吗?”沈恙三天没出门的消息,陆诀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他的问是带着绝对的关心,可在沈恙听起来,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下的调情。   他凝起眉峰,回头瞪陆诀,“我好得很。”   陆诀笑了一下,他唇色还有些白,但精神气甚至比发/情期之前还要好。   这三天他也想明白了,虽然沈恙还是没有接受他,但两人总算有了羁绊不是吗?即便沈恙叫他忘记,可扪心自问,沈恙自己也未必会忘记。   总之只要沈恙还愿意让自己在他的身边,那么他们就来日方长。   “好,您没事就好。”陆诀笑吟吟地回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恙懒得理他。   他回头对杰亚连说:“走吧,我希望达达坎南先生会给我们满意的答复。”   杰亚连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领着几人往外面走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议政厅,还是熟悉的地方,不过沈恙这边却是三个人都到来了。   这一路上倒是王长建和沈恙说的话比较多了。   会议室,达达坎南坐立难安,看见走进来的沈恙,他又是由没来的紧张,作为蓝星的人,沈恙似乎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面子了。   以至于这次他不知道怎么和沈恙说出,自己还是没找到背后第三人的这件事。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和沈恙说,他的父亲遗体消失不见的原因。   两方沉默着,沈恙到底是个聪明人,他看出来了达达坎南沉默的原因,随即笑着弯了弯眉,“达达坎南先生?”   “啊,我在。”达达坎南桌下的一双手扣了扣。   沈恙问:“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达达坎南泄了气,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动用了我的人脉去查了,可是,……”   “沈上将,如果我们愿意赔款呢?是否可以换来荟星的安宁………”带着试探的问。   沈恙拧了拧眉,“是什么让您宁愿和蓝星签上赔款条约,也不愿意让您把真相说出来呢?”   “是您的父亲,达达斯姆先生根本就没有去世吗?”沈恙逐字逐句地说。 第37章 他像是即将破灭的泡沫   达达坎南猛然掀起眼皮, 眸间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震惊,大概他没想到沈恙会做出这样的猜测。   “您,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议政厅没有别人, 是达达坎南创造出来的,一个天然的谈话场合,不必在乎谈话的内容。   沈恙手不自觉地往腰上揉了一下,说:“我不认为贵星可以有很多人去随意调动军队的警卫。”   达达坎南急忙辩解:“至少,至少不会是父亲!”   “沈上将, 就算了吧,我愿意赔款,愿意签订条约, 您不要再怀疑父亲了, 好吗?”达达坎南有一种要藏不住秘密的绝望在身上。   沈恙却说:“我们并不缺钱,我说过, 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们背后的第三者, 那我们之间的谈判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   达达坎南捂住了脸, 一双并不是那么细嫩的手微微打颤,“我真的不知道,如您所听, 和埃勒里先生对话的那一个人是我的舅舅, 他叫珈尔.洛佩兹, 关于他, 我知道您已经调查过了。”   “荟星要完了。”这是达达坎南停顿了很久以后, 说的第一句话。   沈恙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就听着达达坎南继续说了下去:“荟星的土出了问题, 已经变成没有营养的废土了,您或许觉得在这个时代, 土地并没有什么作用,可那是你们蓝星才会这么想,荟星没了土地根本不行。”   “父亲去世以后,我因为他的遗书,成为了他的继承人,接管了这个烂摊子。”达达坎南语气平静了下来,“可是你敢相信吗?我在这个位置,真正信服我的官员,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我没有办法解决废土的问题,直到有一天,埃勒里找到了我,他说蓝星有一种可以救活土地的办法,他愿意以身涉险,去蓝星找到这个办法。我那时候不知道埃勒里是听了舅舅的话才来找到我的,我只是觉得,终于有人愿意来和我一起想办法拯救荟星了,终于有人愿意认可我了。”达达坎南的声音过于绝望了,便只剩下了无尽的心酸。   他坐在高位上,但所有人都在俯视他。   “后来事情败露,是您告诉了我真相,于是我派人去找洛佩兹,因为比起您,我更想知道洛佩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带走了父亲的遗体,消失在了荟星,却还要插手荟星的事情,最后将荟星至于这种地步他还不罢休。”达达坎南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却让沈恙他们捕捉到了关键的地方,洛佩兹带走了达达斯姆的遗体,如果达达坎南没有说谎,那么达达斯姆就是真的去世了。   而洛佩兹和达达斯姆,似乎有不算正当的关系。   “他们两个?是爱人?”王长建是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洛佩兹,一会儿达达斯姆的?   达达坎南摇头,“至少对于父亲来说,应该不是的。”   “达达坎南先生,可以细说吗?”沈恙凝起眉峰,带着几分关怀。   达达坎南苦笑,“娜提家的破事,我都不想提起了。”   “但是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   “父亲已经死了,或许整个荟星上下来说,真正见过父亲遗体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我就是其中一个。”达达坎南有一种在卸重担的坦然在身上。   “我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周五,照例是我陪父亲吃晚饭的时间,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向破碎了。”   “他问我想母亲吗?我说想,他说他也想。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直到晚饭后他叫人送我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像往常一样平静。”   “如果我知道后面再听到父亲的消息,是父亲在浴室割腕自尽的消息,我那天绝对,绝对不会离开别墅,离开父亲的身边。”   ………   这天的天气特别阴沉,天上的云团像肮脏的棉絮团,一簇一簇的,挤在天上,压抑得人都要喘不过气了。   连飞鸟都扇不动翅膀,歇在了树枝头,风打着旋儿的吹,落叶被吹落又卷起。   或许该下雨了。   达达坎南下车的时候想。   “小少爷,统领大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女仆上前来毕恭毕敬道。   今天是周五,是达达坎南陪达达斯姆用晚饭的时间,说起来真的很奇怪,作为达达斯姆的养子,他却不和达达斯姆住在一起,甚至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每周一次,吃完甚至不能留在别墅。   达达坎南从不过问,因为不愿意让达达斯姆为难,他的父亲是一个温柔又漂亮的人,他爱荟星的每一个子民。   达达坎南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下了车,跟着女仆走进了别墅。   达达斯姆住的别墅不小,但却让他觉得莫名的压抑,荟星的土地已经开不出玫瑰花了,别墅前后的花园里长满了玫瑰的荆棘,开不出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来了,达达斯姆所爱的花早就被埋没其中了。   推开别墅的大门,像是在往不见天日的地底走去,别墅里面又没亮灯,只有客厅有一盏微弱的黄光。   达达坎南敬爱达达斯姆,所以在踏进别墅的一瞬间就开始兴奋地寻找达达斯姆,他喊着:“父亲。”   “爸爸。”他一边喊一边往客厅小跑,同时又在避开脚边的障碍物。   达达斯姆坐在餐桌的主座上,穿着黑色的外套,荟星在初秋,不算太冷,但宽大的外套遮不住达达斯姆消瘦的身躯,他垂着头一语不发。   像是在小憩,又像是太累了而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耷拉着头,他又瘦了。   达达坎南顿住了脚步,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喊:“父亲?”   达达斯姆似乎这才醒过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自来柔情漂亮的眼眸,里面已经没了生息,像是一汪已经干涸的净水,死气沉沉的。   “你来了。”达达斯姆开口,声音也不大,有些发哑。   “父亲?父亲,您生病了吗?”达达坎南急忙跑到达达斯姆身边蹲下,仰起头看着达达斯姆,眼里满是关怀。   达达斯姆瞥下眉睫,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嗯,病了好些天,看见你就好多了。”   “父亲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达达坎南握住了达达斯姆的手,意外的冰凉。   上一次他看见达达斯姆,分明还没有这样憔悴。   “只是感冒了,好了很多,坐下去吃饭吧。”达达斯姆反过来拍了拍达达坎南的手予以安慰。   达达坎南见状,也只能作罢,心里想着等下次周五来的时候,为达达斯姆带上一些补品。   他去到侧边坐下,看着满桌都是他喜欢的菜,忍不住笑弯了眉,说:“父亲,谢谢您。”   “老师们的课程你有好好学吗?”达达斯姆问的,是他给达达坎南安排的相关培训课,大抵,他是想把达达坎南作为继承人培养的。   他生命即将归往彼岸尽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组织一场大型的统领竞选会议了。   达达坎南是他夫人挑选的孩子,没有人比达达坎南更合适了。   达达坎南回想起那两位并不尽责的老师,没有将自己所遭遇的委屈告知给达达斯姆,他已经成年了,没有再让达达斯姆为自己操心的必要了。   “两位老师都很好。”达达坎南笑得很轻松,看起来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达达斯姆这才拿起筷子,说:“那吃饭吧,你回去的路程比较长,天黑了就不安全了。”   “父亲,您生着病,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一晚上吗?”达达坎南小心翼翼问。   达达斯姆伸出手揉了揉达达坎南的头顶,说:“没关系的,我没事。”   “不要忘了明天早上的礼仪课。”达达斯姆的温柔是从骨子里面沁出来的,像是午后的暖阳,足够温暖所有人。   达达坎南这才点了点头,“那好吧,父亲,您要注意身体。”   两人这才开始动起了筷子,不过达达斯姆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他努力吞咽着,可脸色越发不对劲。   他有干呕的欲望,缓了缓神,达达斯姆放下了筷子,看着达达坎南纯真的模样,发出了来自心底的笑,许久,他问:“南南,你想母亲了吗?”   自从宁樱.洛佩兹去世以后,达达斯姆便再没有像宁樱那样唤过达达坎南‘南南’了,在‘南南’这个词从达达斯姆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达达坎南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愣了愣神,眼尾起了湿意,哽咽说:“很想念。”   宁樱.洛佩兹是在一场意外中去世的,但那却是一场很不可能出现的意外,那就是出行的时候,宁樱的车子出现了问题,坠入了深海里。   车子打捞出来的时候,宁樱已经死去很久了,她躺在那里,像是安静的美人鱼,达达斯姆几近绝望地哭泣着。   原来距离宁樱去世,已经过去三年了。   达达斯姆苦笑了一下,“我也想。”   他说。   这一刻,达达坎南才觉得他的父亲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从小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死于意外,达达坎南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绝望得也像是要变成了泡沫。   “您怎么了?父亲?”达达坎南发现了达达斯姆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没想到达达斯姆故作镇定地对达达坎南微微一笑,说:“没事的,就是突然想念她了。”   他说着轻松的话,拿起筷子给达达坎南夹了一块肉,因为夹菜,他的衣袖往上缩了一些,露出了白净的手腕来。   达达斯姆正要道谢,突然看见了达达斯姆手腕上的一道红痕,不狰狞,但也并不是那么正常。   达达斯姆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他默默把衣袖往下扯了一些,说:“你多吃些吧,吃完就该回去了,天色不早了。”   的确不早了,因为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达达坎南敛下眸子说好。   “舅舅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达达坎南这才想起,以往他来吃饭的时候,珈尔.洛佩兹应该会一起的。   宁樱.洛佩兹去世以后,珈尔.洛佩兹就一直陪在达达斯姆的身边,宁樱是他的姐姐,达达斯姆照顾着他,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洛佩兹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有他帮衬着,达达斯姆应当要轻松许多。   达达斯姆听到达达坎南问及他,膝盖上的那只手猛地握紧了一些,然后垂下眸说:“忘记了,或许是去外面办事了吧。”   达达斯姆说完以后,又说起了别的:“之前我带你去军营挑选的那个警卫,你觉得怎么样?”   “杰亚连先生吗?”达达坎南问了一声,见达达斯姆没有摇头,就接着说:“他自然是不错的,就是话不太多,但是对我很好。”   达达斯姆就说:“那我把他送给你做近身警卫吧,以后做了统领,身边总归会不太平的。”   “父亲,您为什么说起了这个?您还要做很久的统领呀,我,我不行的。”从前,达达坎南根本没想过要做统领,他私以为,宁樱愿意把他从孤儿院接回家,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了。   达达斯姆说:“好了,是我想太多了。”   他声音缓和,仿佛刚刚真的只是随口的话。   达达坎南觉得今天的达达斯姆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这顿饭总归是吃完了,达达坎南眼看着已经到了八点了,便决定不再打扰达达斯姆,离开了别墅。   外面的阴云仿佛要压到地面来了,回去的路程有一个半小时,距家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接到了别墅贴身照顾达达斯姆的女仆的通讯。   “小少爷,不,不好了,统领,统领他,他,他……”一连几个‘他’,却凑不出一句话。   达达坎南手一紧,不好的预感像外面的雨点一样,什么预兆也没有,就铺天盖地地卷了下来,吧嗒吧嗒,砸在车窗上,像冰渣子一样。   “你慢慢说,爸爸怎么了?”达达坎南这句话控制不住地发抖。   女仆用哭腔说:“统领他割腕了!”   女仆说达达坎南离开以后,达达斯姆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十多分钟,然后说要去楼上洗澡,可是人进去了四十多分钟,除了最开始的几分钟有水声,后面就再没有一点动静了。   因为达达斯姆身体状态不太好,女仆担心达达斯姆是晕倒了过去,就推开浴室门闯了进去,可门被打开,浴缸里装着的是浅淡的血水,达达斯姆的一只手浮在水面,手腕上是几道深浅不一的狰狞的血口。   另一只手耷拉在浴缸外面,地上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女仆进去的时候,达达斯姆已经没有半点生息了,别墅里的医生赶去,只告知了无力回天的噩耗。   怎么那么冷啊。   脚怎么这么重啊。   达达坎南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滚下了车,他想跑进去,可是脚没有一点力气,他跑几步就摔倒一次,边跑边摔。   好大的雨啊,他要看不清前面的路了,从别墅大门到别墅里面这么短的距离,怎么像几百米那么远呢?   达达坎南想。   他跌跌撞撞地到了别墅里面,在仆人的搀扶下去到了达达斯姆割腕的浴室。   冰冷的血水池里面躺着的,是他那个对蚂蚁都温柔的父亲啊。   他的父亲像是一片白纸,干裂的唇毫无血色,静静地躺在浴缸里,浴缸就像是铺着满满的一层玫瑰花瓣,他终究是变成泡沫了。   “父亲。”“爸爸。”“父亲——”………   达达坎南跌跌撞撞地滚了进去,他浑身已经湿透了,狼狈得完全不像是统领继承人。 第38章 不要挑衅我   达达斯姆脱掉了外衣, 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衬衫下面,是枯瘦如柴木的身体, 达达坎南从来想不到,以前看起来那么温柔强大的父亲,如今也成了一个破碎的木偶。   别墅的人跪在浴室外面,达达坎南甚至都不敢去触碰达达斯姆,他哭成了泪人, 跪着蜷在达达斯姆身边,几近绝望地呼唤着“父亲”。   许久,达达坎南张了张唇, 颤抖着声音说:“去找一套父亲的干衣服来。”   跪在后面抹泪的女仆站起了身, 往衣柜那边走了去,结果在打开衣柜的时候, 突然有一沓纸从夹缝中掉落了下来。   女仆捡起七零八落的纸, 定睛一看, 竟是达达斯姆的遗言!   她急忙捏着这一沓亲笔书信往浴室走了去,“小少爷,这些是在衣柜里面发现的。”   达达坎南一怔, 抬起无力的手去接了过来, 然而第一张纸的内容就让他眸孔一缩。   「娜提.达达斯姆亲笔:   我去世以后, 新任统领由娜提.达达坎南担任, 娜提.达达坎南性格平和, 聪慧灵敏,又由我亲自教导, 完全有能力继位统领之位,望各部将军首领, 尽心尽力,悉心辅佐,此书为娜提.达达斯姆自愿书写,可交由相关部门检验。   至我儿娜提.达达坎南及 荟星全部民众——」   他早已拟下遗言,可是父亲,您才三十五岁啊。   达达坎南无声地哭泣着,他翻到了第二张纸,上面写的是他死后的葬礼安排。   达达斯姆希望他们能把他的遗体葬在厄里秋山,与宁樱.洛佩兹同葬在花海;葬礼一切从简,不得向外星媒体报道,不需要荟星上下吊唁;还有他死去以后身上的那一套衣裳不能换下。   最后一条就是:「请将我于两日后埋葬」   那是他和宁樱.洛佩兹结婚的那天,记得的人并不多,但是达达坎南正好记得。   后面更多的就是为别人打算了,比如将杰亚连调过来做达达坎南的贴身警卫,比如别墅里照顾达达坎南的人应该何去何从……等等等等。   ——   葬礼刚刚进行,这是达达斯姆去世的第一晚,外面的雨就没有停歇过,淅淅沥沥,凄凄凉凉,野鸟啼叫,乌鸦围着教堂飞了一圈又一圈,达达坎南哭干了眼泪,他跪在达达斯姆的遗体前,两眼无神地望着达达斯姆。   达达斯姆是被百花簇拥在水晶床上的,应他的意思,他们让他身上贴身穿着他死去的时候的衣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西服。   这是宁樱.洛佩兹给达达斯姆定制的最后一件西服,达达斯姆从来没穿过,现在陪他一起火化,也是达达斯姆的要求。   他瘦弱得已经撑不起高定的西服了。   可是腹部却有轻微的隆起,旁人发不现,但是给达达斯姆穿衣服的达达坎南却发现了,瘦弱的人小腹有一点肉就能看出来。   他还发现,达达斯姆的手腕上有难以言喻的绑痕,颈脖间有暧昧的红痕,可臂膀之上却是十多道针孔的痕迹。   第一时间,他是气愤!可是后来,他已经无话可说了,他的父亲,或许死得并不体面,而遗言却是要求他们不要褪去他最后的衣裳,达达坎南这个时候才知道,达达斯姆他是在祈求他们留给他最后一丝体面。   是谁?是谁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很快,那个人就真的出现了。   别墅地大门被暴力踹开,达达坎南浑身一颤,风卷了进来,吹得达达坎南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他身后水晶床上的男人安静得像个睡美人,卷进来的风吹得他周围的花摇曳着,吹得他的发丝微微拨动。   进来是一大批拿着武器的警卫。   他们的最前面那个男人,是达达坎南认识的,他的舅舅,达达斯姆的亲信,珈尔.洛佩兹。   “舅舅……”说实话,达达坎南已经不太愿意叫洛佩兹舅舅了,因为他已经怀疑洛佩兹是否对达达斯姆做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洛佩兹甚至都不愿意装一下了,他略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径直来到了达达斯姆的身边,看着水晶床上已经破碎了的人。   他低下头,一语不发,像是在默哀,又像是认错的孩子。   这一刻,达达坎南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烛光一晃,达达坎南的眼睛被一道光刺到,他定睛一看,竟是洛佩兹悬在鼻尖上的一滴眼泪。   男人身高一米九几,体型自然宽大,制度遮不住他宽阔的胸肌和有力的臂膀,宽肩窄腰,下颌线锋利又流畅,他是一个极具攻击力的男人。   此刻却像一个委屈的小孩,也掉出了晶莹的泪珠。   达达坎南愣住,他眼睛哭得红肿,如兔子一般。   可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看见他的舅舅,弯下了高贵的身躯,曲起了膝盖,单膝跪在了达达斯姆的身边。   然后伸出手去握住了达达斯姆已经变得冰凉了的手,那是他放血的那只手,手腕上缠绕着的白色纱布是达达坎南包扎的。   他手在发抖,弯下了腰,将头埋在达达斯姆的腰间,身子微微打颤。   “洛佩兹!”达达坎南终于受不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洛佩兹就是这样肆无忌惮吗?!   他要再说话,那群警卫的首领突然招了招手,他身后就径直走了两个人出来,一人扣住了达达坎南的肩膀,另一人便来捂住了他的嘴。   达达坎南被压制着,露出不可置信的眸色,他努力挣扎着,回眸间才看见别墅里所有的人都对此视而不见,他们之间有一种无形的默契,那就是向着洛佩兹的队靠近。   原来别墅里的人也是洛佩兹的人!   难怪,难怪达达斯姆才进浴室四十多分钟,在没有任何命令的前提下,女仆也能打开门进去。   原来,原来!   洛佩兹瞥了他一眼,那是一双凌冽的鹰眼,带着警告与杀戮。   达达坎南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来,他的父亲,原来竟是在这般处境么?   洛佩兹仍旧是一语不发,他捧着达达斯姆割腕的那只手,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将吻落在了手腕的纱布上面。   像是在吻落俗的神,他成了肮脏又虔诚的信徒。   “唔唔唔……嗯……”达达坎南挣扎得更加用力了,“滚开………离开父亲……”   辱骂从指缝间溢出来。   洛佩兹扭头看他,给了压制他的两个人一个眼神,那两人就松开了捂住洛佩兹嘴的手,洛佩兹得到解放,张口骂:“你离开他!”   “你这个,杀死父亲的,凶手!”达达坎南的嘴角因为刚刚过度的挣扎,裂开了一条口,他向来害怕洛佩兹,因为洛佩兹在他的眼里过于高大,有很强的压迫感,但此刻达达坎南已经无所畏惧了。   “父亲死前的最后一通通讯是你打给他的,父亲明明那么怕疼的一个人,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竟然让他连,连割腕这样的事都敢做……”达达坎南怒斥。   洛佩兹眉睫抖了一下。   他许久不回话,在达达坎南都以为他或许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了,洛佩兹却开口说话了:“达达坎南,不要挑衅我。”   他说完话,便站起了身,却又弯下腰,轻轻地将躺在水晶床上的男人捞进了怀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珍视。   轻得让洛佩兹都愣了一下。   很快,他就低下了眉睫,密长的羽睫盖住了洛佩兹充斥着悲伤的眸子,洛佩兹高大的身影映衬得达达斯姆更加瘦小。   “你要做什么?!你要对父亲的遗体做什么?!”达达坎南看见洛佩兹抱着达达斯姆的遗体准备抬脚离开了,他红着眼眶质问。   洛佩兹抿唇,一脸阴沉地看向了达达坎南,已经不耐烦了,“在你父亲的灵堂前面,你就是这般无礼么?”   “那你呢?你做的事情就是在尊重父亲吗?”达达坎南反问。   洛佩兹没再说话,抱着达达斯姆的遗体就要往别墅外面走,达达坎南肯定不愿意,他爬起身来就要去阻止他,结果身后的警卫又双双上前制住了他。   他叫骂着:“你要做什么?你放开父亲!你放开——”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警卫突然拔出了手枪,抵在了达达坎南的额头,遗书已经颁布,他分明是荟星的新任统领了,可他现在却被他父亲的一位亲信的手下用枪威胁着。   “……”达达坎南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洛佩兹穿着黑色的制服,他的确是出任务去了,也是连夜赶回来的,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下来就赶过来了,他身上有风雨兼程的疲惫,也有不容忽视的威压。   “达达坎南,好好收拾荟星的烂摊子吧。”洛佩兹抱着达达斯姆,他本来就高,此刻又站在达达坎南的身前俯视他,那是轻视与自负,带着顶级的压破性。   达达坎南还没反应过来,洛佩兹就抱着达达斯姆的遗体离开了别墅,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很快,很快洛佩兹抱着达达斯姆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黑夜里,在他的视线里,两人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到最后,达达坎南连达达斯姆的遗体都弄丢了。   ——   “洛佩兹从那个时候就消失了,总之,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达达坎南讲述这件事的经过的时候,语气异常的平静。   “我说过,我能到这个位置,是父亲的遗书促使,但其实你们可能不太知道,因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洛佩兹在父亲身边的时候,替换掉了父亲所有的亲信,高层大部分人都是他的人。”顿了顿,达达坎南补充:   “因为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他的,就算有遗书,只要他愿意,这个位置还是他的,可他只带走了父亲的遗体。”达达坎南声线已经发哑,看上去可怜极了。   “所以您明白吗?能调动荟星警卫的不止是我和父亲,还有他,并且只要他愿意,我们可以一辈子找不到他。”达达坎南的话外之音,就是说他没办法给蓝星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话至于此,不再有任何声音。   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了。   沈恙眯着漂亮的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陆诀看向沈恙,压下了眸,也是一语不发,王长建则是一脸气愤,手里的拳头紧了又紧,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许久,沈恙才看向达达坎南,他站起身,说:“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您找到洛佩兹,前提是你们需要配合我,而我只需要在洛佩兹被找到以后,得到第三个星球的所有信息。”   “就只是为了得到这个信息?”达达坎南觉得这笔交易对于沈恙来说是吃亏的,毕竟追根究底,这是荟星内部的问题。   说起来也可笑,荟星的问题却需要另外一个星球的人来出面帮忙解决。   “是,或者说,我也挺好奇的,好奇洛佩兹究竟是和对方做了什么交易,竟然不惜把荟星至于这种尴尬的地步。”沈恙真的不是那么善良的人,他也没说假话,他的确很好奇洛佩兹的动机。   “对方一定是给了洛佩兹很诱人的条件吧?会是什么呢?”王长建疑惑。   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的陆诀突然开口了,他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陈述:“或许,是和他的爱人有关。”   对洛佩兹来说,达达斯姆或许是他的爱人。 第39章 您和陆少将关系真好   “人都死了还能干啥, 那总不能是要复活达达斯姆先生………”话音落下,王长建自己都愣住了,且不说星际上下有没有这样的技术, 单是‘复活爱人’这个事情就已经很荒谬了。   而其中涉及到的基因研究问题,颇有研究成果的是星联的首席,这是蓝星最不愿意接受的一种可能。   首席一直热衷于利用基因改变人类生存方式,生老病死也是有所涉及,当初的第一款精神力杀伤武器是冥狼星那边研发出来的。   以至于虫族开始了复制的热潮。   但为什么冥狼星盯上的是蓝星, 次席不更应该是他们的眼中钉吗?   王长建捂住了嘴,一副“我瞎说的”的神情。   “谁知道呢?”沈恙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看来沈恙也想到了。   达达坎南捏了捏手,“那么您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达达斯姆生前居住的地方, 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沈恙看向他问。   达达坎南立马道:“您是想去查找什么线索吗?其实我们之前也去查过了, 但是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你是去查什么?”沈恙问。   达达坎南:“洛佩兹的踪迹。”   沈恙:“我要去查洛佩兹的犯罪踪迹,如果达达斯姆先生的死和他有关, 那么洛佩兹伏法以后, 你可以亲手杀了他及他的所有党羽, 为达达斯姆报仇。”   达达坎南苦笑,“洛佩兹的房间我看过了,可能不会找到你想要的线索。”   “总要找过了才知道, 不是吗?”沈恙反问。   达达坎南点点头, 对身边的秘书爱莉温说:“你出去安排一下, 一会儿送我们去别墅。”   “是。”爱莉温放下手里的东西离开了会议室。   沈恙看着她渐远的背影, 突然问达达坎南:“那天那个警卫, 你审出什么了?”   达达坎南摇头,“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我们送过来的那些人呢?”沈恙问的是当时那个肇事星舰, 他们把人抓到了以后,直接就送给了达达坎南来审。   达达坎南又摇头, “没问出来是谁的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和荟星没有任何关系。”   那肯定就是置身于世外的第三个星球了。   “行吧,那我们就先出发去别墅吧。”沈恙颔首,似乎对于达达坎南没审出结果来这件事已是意料之中的。   “好,等爱莉温安排一下车子,我们即刻出发。”这一刻,原本敌对的两方已经默契的成为了搭档。   或许算不上搭档,毕竟沈恙并不是那么想帮助他们荟星度过难关,他愿意帮助达达坎南,也只是想得到背后第三星球的信息。   沈恙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的手再一次无意地搭上了后腰,索性他坐回了椅子上,也没叫人看出来他的这点小动作,不过也总有人能眼尖的发现这点端倪。   在去别墅的路上,沈恙和陆诀EQ人被安排在了一辆车里,都是坐在后座的。   车子缓缓驱动,沈恙微微挺了一下腰,将手搭在了腰间,结果顷刻间,身边的另一只手也摁了上来,沈恙下意识地就要一巴掌甩出去,结果就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在轻轻地按摩着。   他的力度刚刚好,正好摁在了沈恙最酸软的地方,他目光软化了一些,但仍旧有几分的凌冽,也罢,他那双眼睛向来柔情不了。   “老师,对不起。”陆诀小声说。   沈恙觉得莫名其妙,他微微凝眉,问:“你又怎么了?”   “那晚的事,学生想认真和您道歉,您今天也因为学生而腰疼了。”陆诀弯着腰的,为了能和沈恙对视上,他就仰起头看沈恙,这样看来,陆诀自动把自己代入了下位者的位置。   他有讨好的小心翼翼在其中。   沈恙敛眸,继而将目光放到了正前方,他说:“我当是什么,我不是说就当没发生过吗?”   “可是老师不理我了。”陆诀的声音有些低,好像是有一些委屈在内。   沈恙挑眉,“我又什么时候没理你了?”   “您后来的三天,都没来看过学生,那时候学生很想您。”陆诀闷闷道。   沈恙:“你是小孩子?发/情期也需要人看着?”   “再说了,我就没有事情做了?”沈恙觉得陆诀的逻辑过于离谱了。   “是。”陆诀的手还在轻轻地揉捏着,动作温柔缓和,把沈恙伺候得很满意,他小声说:“老师别不要我。”   沈恙觉得今天的陆诀莫名其妙的,转念想到了达达坎南讲述的那个故事,他觉得陆诀今天这个样子,未必不是和那个故事有关。   “放心,我惜命得很,要死也是你死。”沈恙伸出一只手在陆诀的头顶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实际上说的话却凉薄得很。   陆诀却松了一口气,他说:“那就好。”   沈恙:………   他翻了一个白眼,似无语,又似心烦。   “重了。”他突然开口。   陆诀笑笑,心情突然都好了很多,他说:“好,我轻点。”   于是手的力度就轻了一些。   他知道沈恙心里未必是不戒备着他的,但那又怎么样,沈恙只要愿意装出不厌恶他的态度就够了,就算是骗他的也无所谓了。   那天抑制剂送来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久,抑制剂就在他面前,他没有用。   他抑制着自己最原始的冲动,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汗水如雨一般挥洒下来,浑身如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分明那么难熬。   可他靠着那点仅存的理智,一点,一点地忍耐,他把他和沈恙之间的所有都回忆了一边,一帧一帧地分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他才总结出,在没有任何人教唆以及自己暴露的情况下,唯一会让沈恙变得戒备他的缘由,就只能是虚假的梦了。   现在回想起来,沈恙每一次对他发无名的火,都是在一夜之间,或者从梦中醒来以后,原来一切也并不是无迹可循。   沈恙怎么样对他都可以,恨他,厌恶他,想杀了他,或者是真的不在乎他,他都能够忍受,唯独,唯独沈恙不能戒备他。   戒备意味着疏离,疏离意味着他永远无法靠近沈恙的心。   可他没办法在沈恙的大脑里输入一串代码来纠正沈恙对他的态度,他也不会这么做。   “你又在想什么?”瞧见陆诀走了神,沈恙拍开了陆诀的手,自己揉了上去,然后问他。   陆诀冲他笑,星眸里面像嵌着发光的钻一样,“没什么,老师你睡会儿吧,还有一会儿才到呢。”   沈恙看了他一眼,最后选择了闭眼小憩。   陆诀又主动贴了上去,替沈恙按摩起了酸软的腰。   沈恙眉睫抖了抖,什么话也没说。   他在房间里躺着的那三天也想了很久,无论是他对陆诀再三迁就的原因,还是他主动帮助陆诀度过发/情期的原因,亦或者是那晚那个漂亮男人走进去了以后,他心脏抽痛的原因。   这些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在第三天沈恙从不可言说的荒唐梦中醒来以后,他终于得出了答案:他对陆诀,也并非是毫无感觉。   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陆诀对他没有威胁的前提之下。   很显然,陆诀不仅是个巨大的谎言,他还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在哈罗星已经闭关多年不与星际任何人外交的前提下,陆诀还能和哈罗星扯上匪浅的关系。   实在,荒唐。   ——   这一路上没有出一点意外,也倒是在沈恙意料之外了,很快车子就停在了别墅外面,别墅无人打理了,院子里的玫瑰爬上了墙,荆棘丛生,像是沉睡公主昏迷后住的堡垒,乌鸦踩在枝头鸣叫。   脚边的枯枝败叶显得别墅十分的萧条。   王长建避开脚边的荆棘,问:“达达斯姆先生去世以后,别墅就没人打理了吗?”   达达坎南回:“应父亲的意思,别墅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做改变。”   “别墅是父亲和母亲唯一留下的共同遗物了,所以里面外面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达达坎南接着补充了一句。   沈恙走在陆诀侧后边的,陆诀在前面替他拨开玫瑰花的荆棘,沈恙这一路走过来也是畅通无阻的。   达达坎南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您和陆少将关系真好。”   “闲来无事养的小狗,不懂事我怎么喜欢他呢?”沈恙在外面并不给陆诀面子,或者说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达达坎南顿了一下,他看向陆诀,却见陆诀笑嘻嘻地看着沈恙,仿佛沈恙刚刚说的是什么夸他的话。   事实上沈恙也没想到,陆诀会表现这样一副骄傲的模样,很像得了夸奖的金毛犬,尾巴都要摆成陀螺了。   达达坎南尴尬地咳了两声,好吧,他们或许是喜欢这样的,嗯,情调?   别墅门最终被缓缓打开了,里面黑漆漆的,达达坎南走在前面去打开了一楼的灯,屋子很快就亮堂了起来。   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了,家具什么的都蒙上了一层浅薄的灰迹。   沈恙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两下,目光打量着这栋别墅的建筑。   “父亲去世以后,我基本也就没回来过了。”达达坎南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到了客厅电视柜旁边,打开了空气清新装置。   动作很是娴熟,沈恙看了看,别开了眼。   “走吧,我们去楼上看看。”达达坎南就准备领着他们往楼上走。   沈恙点了点头,没拒绝,一行人就跟着达达坎南往楼上走了。   他观望着四周,别墅里面的布局其实修得比较复杂的,或许这是别墅主人偏爱的风格也说不定。   沈恙收神,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达达坎南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达达斯姆生前的房间,他推开门,里面很是整洁,东西摆放也很有层次,不难看出达达斯姆生前是一个爱整洁的人。   “这里其实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大多都是父亲自己的东西。”达达坎南摊开手,走到抽屉旁边,拨动了两下上面的密码锁,然后将里面的一沓厚重的文件拿了出来。   “这些是父亲工作的文件,他就连去世的前几个小时,都在处理荟星的公务。”达达坎南说着,又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陆诀将那一沓文件拿了出来,然后来到了沈恙身边,沈恙随便地挑了两本,拿来翻了一下,的确是一些公务文件。   时间留在了他去世前一天。   沈恙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上面的笔迹。   “你还记得遗书上面的署期是什么时候吗?”沈恙问达达坎南。   达达坎南顿了一下,才开始回想,最后说:“父亲去世的几个月吧。”   沈恙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文件递给了陆诀,又在达达斯姆的房间里晃悠了一会儿,手指慢慢地从书架上面刮过,眸子缓缓地扫过上面的东西。   最后将目光锁在了一块抛光了的蜡像上面。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手搭了上去,轻轻一扭,整个书架突然凹陷了进去,陆诀急忙上前了半步,抓住了沈恙的手腕将他往后拉了一些。   王长建干咳了几声,沈恙才甩开陆诀的手,而王长建却瞪了陆诀一眼。   等书架停下了运动,书架突然翻转了过来,接着从中间开始裂开,成了一道密室的入口。   几人面面相觑,沈恙看着里面是一片漆黑,才回头问达达坎南:“你之前,有发现这个密室吗?”   达达坎南惊慌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沈恙抿了抿唇,说:“进去看看吧。”   “等,等等,万一有机关呢……”达达坎南出于担忧,便说。   陆诀开口:“放心,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密室里面设机关防备自己。”   如此,达达坎南才放心地点点头,让杰亚连将床头的两盏台灯拿了过来。   几人往里面走去,沈恙和陆诀是走在前面的,沈恙关心着里面的东西,陆诀却关心着沈恙的安危,他的目光不曾从沈恙身上离开过。   然而在看见了里面的场景以后,几人都惊住了。   一张沈恙睡梦中才出现过的情趣大床,大床四周悬着从天花板上坠下来的锁链,一边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玩具。   大床床头的墙上贴着达达斯姆各种被欺负的照片,那些角度无一不是上位者的角度………   各种各样旁人血脉喷张的照片,可里面的主人公是达达斯姆,那个单看长相就像一个古希腊神一样的漂亮男人,浑身透着神性的人,沦落到了淤泥之间。   大床对面,架着一架高级摄像机,衣柜是半开着的,半敞开的衣柜里面,是入不了眼的衣裳。   沈恙有一瞬间的倏然,这和他梦境中的场景逐一重合,险些给了沈恙一种他就在梦中一样的错觉。   陆诀上前,扶住了沈恙的细腰,“老师,你怎么了?”   却被沈恙甩开了手,他冷冷道:“别碰我。”   两人声音都不大,加上其他人都处于震惊之中,一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沈恙凉薄的眸充斥着无名的愠怒。   陆诀指尖一挑,心下了然,这个场景沈恙一定在梦中见过,而且和他脱不了关系。   达达坎南直接承受不住这样的画面,差点跪倒在了地上,他跌跌撞撞地跑去床头,想把那些不体面的照片全部扯下来,却只能够到底层的两排照片。   每一张照片在他手里烫得要把他的手给灼穿了。   “父亲……父亲——啊啊啊,爸爸,爸爸,我该怎么办——”达达斯姆哭得撕心裂肺,他像个无助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杰亚连上前去帮忙,沈恙晦暗了眸色,他转过了身,陆诀急忙跟着转了身,王长建也是后知后觉,不过也转了身,但步子往后挪了一步,和沈恙并肩而立。   “咳咳咳——”王长建咳了几声。   沈恙掀眸看了王长建一眼,问:“您有话要说?”   王长建摇头:“我对此无话可说,珈尔.洛佩兹被枪击一百次都是应得的。”   身后的达达坎南哭得无声,他用尖锐的声音命令杰亚连扯下所有的照片,精神状态处于要崩溃的地步。   绕是冷血绝情的沈恙也多了几分怜悯。   不过他不是怜悯达达斯姆,他是怜悯达达坎南,在他心中无所不能,伟岸高大的父亲,竟然经历着这样不可言说的凌/虐,这一瞬间滤镜的破碎对达达坎南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老师,您刚刚怎么了?”见沈恙情绪不高,还拧着眉峰,陆诀主动问话。   沈恙摇头,“没事。”   “老师。”陆诀突然喊了沈恙一声,带着难得的郑重。   沈恙偏头看向他,示意他有话就说,而陆诀却只是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事了,以后再说吧。”陆诀摇头,沈恙便偏回了头,侧耳听着后面的动静。   过了许久,只能听见达达坎南的哭声了,他伏在杰亚连的肩头哭泣,手里的照片撕成了碎屑,可是还不够,他一定要杀了洛佩兹。   杰亚连安慰他,“请您不要太悲伤,沈上将会和我们一起找到洛佩兹,我们一定会杀了他为达达斯姆统领报仇的。”   达达坎南的眼睛通红,他长相精致可爱,哭起来也像兔子,平日里在他身上其实看不见什么威压,唯独这次,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杀伐果断的神情。   杀意要溢出眸子了。   顿了顿,他被杰亚连扶了起来,看着背过去的三个人,他又表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他说:“沈上将,陆少将,王大人。”   三人一并转过了身,墙上的照片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了,变成了地上的碎纸屑,昂贵的摄影装备被砸得稀烂,墙上的玩具也被砸烂,达达坎南应该是好好发泄了一番了。   “谢谢你们。”他第一时间感谢了三人,感谢他们给父亲留了最后一丝体面,达达坎南弯下了腰,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身侧的杰亚连跟着鞠了一躬。   沈恙颔首,又听着达达坎南说:“原本我以为,父亲只是被洛佩兹强迫了而已,没想到父亲受了这样大的凌/辱,以前我想不明白,父亲明明那么怕疼,为什么选择了割腕。”   达达坎南又掉下了眼泪,“现在我明白了,原来父亲活下来的那些日子,居然是需要勇气的。”   “父亲这一生尤爱体面与名声。”达达坎南说,“反而死亡对于他来说,成了解脱。”   “那你就更不应该放过洛佩兹了!”王长建并不是个坏老头,诸多时候,他只是对司徒岚和他的小妈暧昧不清的不满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正义感与义愤填膺。   “您说得对,所以诸位,请务必帮助我抓到洛佩兹,我要亲自为父亲报仇。”达达坎南一改之前懦弱的模样,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时候的他,身上终于有了一个统领应该具备的威压感了。   杰亚连为此露出了欣慰的笑。   重振精神以后,他们开始在房间搜罗了起来。   沈恙看着垃圾桶里数十个注射器陷入了沉思,陆诀凑上来看,他弯腰从垃圾桶里捡了一支起来,问:“这个是注射器……”   “给谁用了?达达斯姆吗?”陆诀偏头看向沈恙问。   沈恙点头,“或许是,达达坎南不是说达达斯姆的胳膊上又针孔吗?”   “那这是干什么的?”陆诀疑惑。   “给我吧,我拿出去问问医生。”达达坎南这次来别墅,是带了医生的,也是为了防患洛佩兹派人袭击他们。   于是陆诀又弯下腰捡了两支注射器起来,一并递给了杰亚连,杰亚连那些注射器出去了。   房间里再没看到有用的线索了,除了达达斯姆,再没有第三人的痕迹了,但处处都彰显着第三人的存在。   屋子里就他们四个人了,达达坎南建议他们先将所有的线索并列出来,其实很不能理解的点在于,洛佩兹为什么会派人袭击沈恙他们?袭击地目的又是什么?   沈恙敏锐地指出:“我们之间有他的人。”   “?”其他三人均一愣。   “不不不,沈上将,你不能怀疑是我吧?”王长建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可能是沈恙最不和的人了。   沈恙一脸服气地看着他,“我既然在私下和你们说,那就代表着你们三个不在我的怀疑之中。”   王长建摸了摸胸膛,“那,那你是怀疑谁?”   “还不确定,不过我觉得……”话还没说完,外面杰亚连的声音就闯了进来:“注射剂成分查出来了!” 第40章 我也有一个软肋   沈恙暂时就抿上了唇, 见杰亚连一路跑了进来,他喘着气,但显然不是累的, 而是被震惊的。   他举着注射剂,说:“这是一种转基因子的催化剂,大多时候用于无法孕育的女子,格尔医生说他正好对此进行过深入研究,如果多用, 男人或许也能长出孕育孩子的,子宫。”   “这种转基因子技术,只有冥狼星才多有涉及吧?”陆诀反问。   其实他已经敏感地捕捉到了, 达达斯姆被注射了这种药剂就已经说明, 洛佩兹和冥狼星是有所认识的,星联这么多星球, 在基因技术上造诣最深的只有冥狼星。   王长建心跳了跳, 以往他也有听说过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 但总归只是道听途说,如今真的遇见了,才发现何止是离谱。   其实达达坎南早就有所察觉了, 薄衬衫下隆起的小腹, 那是他一人所见, 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娜提……”杰亚连喊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   不过达达坎南却露出镇定的表情, 他的笑其实有些勉强, 可他还认真说:“没关系,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找到洛佩兹吗?”   沈恙看着他, 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转而王长建就用手肘推了推他, 问:“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沈恙眉睫掩下,摇头说:“没什么。”   王长建看了他两眼,也就不多说话了。   沈恙微微眯起明眸,看着垃圾桶里的一对注射剂,他沉默着。   几人离开了别墅,车子还停在外面的,爱莉温迎上来,温柔问话:“统领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没等达达坎南摇头,沈恙却开口说:“当然,我们在达达斯姆先生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份新的遗书,和洛佩兹先生有关,这也算一点线索,你说是不是?”   达达坎南微微错愕,几人看向沈恙,却都默契地选择不说话,沈恙面无表情,说的话却极具说服力,或许他这张自来清高的脸说什么都很有说服力吧?   爱莉温眸间闪过一道不明的光,继而温温一笑,说:“那真是太好了,只要能找到洛佩兹就好了!”   “暂时还找不到呢,毕竟遗书里面并没有写洛佩兹会去哪里。”沈恙似不经意瞥过爱莉温的眸,转而去对达达坎南说:“不过,总归能找到的,是吧?”   达达坎南回应:“那当然。”   爱莉温藏在身后的手不由得一紧,转而说:“车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是回议政厅吗?”   “嗯,先回去吧。”没接到沈恙送来的目光,达达坎南就欣然应下了。   ——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回到议政厅以后,达达坎南亲自招待了他们的午饭。   他们又在达达坎南那边待了半天,用了晚饭才离开的,达达坎南的意思是今天暂且就到这里,让沈恙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一番,等明日再做细致的打算。   沈恙没有拒绝。   在陆诀为沈恙打开车门,沈恙准备上去的时候,他突然又回首对达达坎南说:“遗书记得收好了。”   “嗯,我会的。”达达坎南不知道这场作秀是为谁准备的,但他已经下意识地开始配合沈恙了。   沈恙满意地笑了一下,转身钻进了车里,陆诀紧跟着坐了进去。   两人又是并坐在后排。   沈恙想着事情,从上车以后就一直闭目养神着,似乎对陆诀并不设防,可在陆诀俯身过来的时候,他又猛地睁开了眼睛。   眸色淡凉又薄情,充斥着戒备与警觉。   陆诀心脏狠狠一抽,他宁愿沈恙是用恨他的眼神看他的。   “做什么?”沈恙启唇,声音实在冷漠绝情。   陆诀耷拉下了双耳,眼眸间略显悲伤,“老师安全带没系上。”   沈恙便伸出手将安全带系了上来,转而说:“你可以和我说。”   “我以为您睡着了。”陆诀的声线充斥着委屈的味道。   沈恙掀眸看他,说:“在你身边,我睡不着。”   真绝情啊。陆诀想。   此刻,他却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他追着问:“老师,您为什么要讨厌我?”   “您为什么要处处防备我?”陆诀追着问。   沈恙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往驾驶位看了去,送他们回去的是达达坎南的人,陆诀这样肆无忌惮,无疑是在给达达坎南爆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所以他用凌冽的神色瞥了陆诀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你最好在我心情不错的时候闭上嘴。”   陆诀眼眶一润,实在可怜。   他张嘴正要说话,车子就慢慢地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人回首对二人说:“我们到了。”   沈恙看了一眼窗外,他们已经到旅店了。   旅店外面驻着不少的警卫,看来沈恙他们被偷袭这件事,引得了达达坎南的重视。   如今二人是处于合作关系,那么沈恙他们之间的安危更要顾及了。   沈恙在车子挺稳的一瞬间就打开车门下了车,陆诀紧跟着追了出来,他似乎咬定主意要得到沈恙的一个解释,亦或者是他有什么话要对沈恙说。   整个人都是欲言又止的状态,一直到他们回到旅馆的楼上,眼见着沈恙要回屋,陆诀就想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腕。   不巧的是王长建也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他偏头看了陆诀一眼,转而回过头去问沈恙:“沈上将啊,您今天当着那个女秘书的面,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我一早就说了,我们之间有洛佩兹的人,所以除了我们几个以外,对谁都可以撒谎,谁将假情报告诉给了洛佩兹,那么谁就是卧底。”是王长建认真的问话,沈恙就不至于像以往那样爱搭不理,所以回道。   那倒也是,王长建想起来,沈恙今天对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辞,原来沈恙是这样打算的,他对沈恙竖起拇指,说:“不愧是沈上将!就是聪明!”   王长建是真心实意的夸奖,沈恙也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意外,毕竟他在王长建身上听过最多的就是阴阳怪气的讽刺了,如今听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夸奖,竟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一脸怪异地看了王长建一眼,难得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转身就离开了。   陆诀追上去,王长建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腕,说:“你一天缠着你老师干嘛啊?你没看到他要回房间啊?”   “你管我?”陆诀一早就和王长建撕破了脸,那次他枪抵在王长建额头的时候,就没打算两个人能和谐相处了。   王长建哼了一声,“我不屑于管你,不过你也少缠着沈上将,你看不出来他烦你吗?”   “用不着你说。”陆诀握紧了拳,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一把就将门带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王长建给自己打了一个气,好的,今天也是让沈恙独美的一天。   他这人比较奇怪,那就是谁救过他的命,他就认可谁,那次危难当头,沈恙独自一人吸引敌方火力的时候,沈恙在他心中,突然就剥离了司徒岚,变得独立又伟岸了起来。   司徒岚道貌伟岸,关沈恙什么事呢?!!沈恙可是首席上将啊!!   王长建当即就感动得热泪盈眶,不过因为太紧张了,他满脸的汗,也就没有人看出他脸上也有泪水了。   他转身也回到了房间。   天色已晚,行云静止,漆黑的夜空并没有一点光亮,星星和月亮一并被掩在乌云下面。   何况又起了风,窗户缝隙钻进来了一点的风,很快就在屋里迂回了一圈,钻进了沈恙的脖子里,冷瑟得很。   沈恙洗完头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袍,脚下踩过的地方留下水印,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好在屋内燃着暖气,不至于冷到沈恙。   他走去窗边将窗户关严实了。   然后径直坐到窗边,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盒药膏,沾了一些在指尖以后,他就撩起睡袍,往腿间的青紫上面抹了去。   陆诀留下的痕迹并未完全退却,他阴沉着脸色,有些自暴自弃般的涂抹着,反而留下了更重的红痕,倒是显得更涩.气了。   不过他并未注意到。   沈恙在想达达斯姆的事情。   其实这场荒诞的过往已经露出水面了,洛佩兹强迫了达达斯姆,将他的尊严与体面踩在脚下,甚至还让他怀上了孩子。   沈恙想着,眸色更加深邃了,他并不认为自己和达达斯姆没有共同之处,但就是因为这一点共同之处,才让他对陆诀多了几分戒备。   如果未来自己和达达斯姆一样,也走上了这条路呢?   可转念一想,大概不会的,比起达达斯姆,他又多了几分决绝,他会亲手铲除对自己的所有潜在隐患。   如果陆诀,真的成为了那个无法扭转的变数,他一定会作为终结者,亲自处理掉这个威胁。   陆诀在前不久来敲过他房间的门,但沈恙选择了没听见,小狗委屈的声音传进来,沈恙转身就进了浴室,水声盖过了外面的声音,他才觉得耳边清静多了。   出来以后,外面就没了动静,想来陆诀也是知难而退了,就这样吧,那天的事情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回去以后,他会亲自终结他和陆诀之间的关系。   无论是名义上的师生,或者说私下的暧昧不清。   这样想着,沈恙突然被腿间的刺痛唤醒了神,他低下头,看见了红肿的腿肉,才收了手,将睡袍扯了下来,盖过了膝盖。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那是玻璃窗被敲响的声音,“咚咚咚。”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恙手一顿,随手将药膏扔在了床上,转身往窗边走了过去,他一把就将窗帘拉开,外面的阳台上,站着眼睛红肿的陆诀。   他看见了沈恙,脸上露出欣喜的光,急忙说:“老师,您让我进来,让我和您说说话好吗?”   沈恙顿了两秒,意识到陆诀是从他的阳台上翻过来的,两个房间之间隔了三米多宽,下面是十多层的高度,陆诀怕是疯了。   沈恙带着谴责与愠怒,一把就将窗帘拉了过来,没有一点的犹豫,就将陆诀隔在了窗外。   陆诀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继续用手拍打窗户,说:“老师,求求您,您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老师!老师………”陆诀敏锐地察觉到,达达斯姆的经历成为了沈恙的镜子,沈恙将陆诀对标成了洛佩兹那样的人,可是不是的。   “我不是洛佩兹,老师,我是陆诀,我是您的小狗啊………”陆诀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哭得好不可怜。   陆诀继续说:“是学生笨,学生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愿意喜欢学生,就算是您要我去死,也请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他闹腾得太厉害,房间隔音,但窗不隔音,阳台这边的动静很难不会传到别的房间去,沈恙保证,他绝对不是心软了。   他重新去到窗边,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说:“滚进来。”   只要沈恙愿意听他说话,总是有希望的,陆诀喜上眉梢,凭着修长的双腿和敏捷的身手,他三两下就翻进了屋。   只是还没站稳,额心就抵上了一个冰凉的器械,沈恙不知道什么时候取来了手枪,他长发并未束起,散在肩头,像漂亮的高岭之花一样,他耀眼得发光。   陆诀立在原地,听着沈恙说:“你现在来找我,是主动来送死,对吗?”   “是。”陆诀动了动唇,说:“您要杀我,我绝不反抗。”   “我一早就说过,死在您的手里,是我的荣幸。”陆诀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死之前,请您务必告诉我,您讨厌我的缘由。”   沈恙目光闪躲了一下,转而迎上了陆诀的目光,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要问什么原因?”   “不喜欢所以私下教训了堵我的混混?不喜欢所以用手帮助我度过发/情期?不喜欢所以奖励是吻我?不喜欢会愿意被我口?会在我这次发/情期的时候和我上/床?”陆诀问一句便往前一句,每一句都带着质问的语气,也带着浓浓的心酸。   沈恙往后退,直至退到了床边,他有些反感这种被揭穿的窘迫,所以反问:“陆诀,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诀将手搭上了沈恙握枪的那只手腕,喉结滚了滚,说:“学生只是想知道,您或许,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学生,对不对?”   沈恙的爱对他而言,成了他一生的执念,哪怕是怜爱呢?   “你总是这么可爱。”沈恙的枪移了方向,他用枪身拍了拍陆诀的脸蛋,似乎带着侮/辱性的,其实是他慌乱的遮掩罢了。   陆诀握上了沈恙的手,深情道:“我是陆诀,我的腺体在这里。”他说着,将沈恙的手挪到了颈侧的腺体上。   感受到沈恙的挣扎,他就用了点力,接着说:“这是我的弱点。”   “我也有一个软肋。”陆诀说,“您可以靠他来威胁我。”   “他叫沈恙,是我眼前这个人。”陆诀一字一顿道。 第41章 陆诀,你好烦啊   在陆诀的嘴里, 沈恙已经听过无数直白的情话了,沈恙很庆幸自己每一次都能清醒地忽略掉,唯独这一次, 沈恙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陆诀的话一直重复在耳边,“我有一个软肋,他叫沈恙。”   “老师,至少您可以告诉我, 您讨厌我的原因对不对?”陆诀放轻了声音,没有盛气凌人的逼迫,他把选择权给了沈恙。   他希望沈恙愿意说清楚他们之间那个隔阂。   沈恙抿了抿唇, 竟意外地觉得心酸堵塞, “我不知道。”   他别开了头,选择了逃避。   陆诀弯下腰, 将沈恙的手握住, 然后又说:“您知道的, 您得说出来。”   “老师,如果我们之间出现了隔阂,那么就应该去解决它, 而不是让隔阂解决了我们。”陆诀目光实在真挚, 像是衷心又热忱的小狗, 盯得沈恙快要没有容身之地了。   沈恙恍惚觉得, 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 陆诀仿佛成了说教他的长辈。   沈恙抚开了他的手,冷冷道:“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话, 那大可不必了。”   他重新竖起了刺猬的毛发,把自己裹在了利刺中心, 这是他自我保护的姿态。   陆诀眼里濯着泪水,“老师,那您至少也该给我一个理由,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你要我说多少遍,没有理由,我就是恨———”你。   话没说完,他就被陆诀抓着手腕扯进了他的怀里,接着陆诀就捧着他的脸吻上了他。   堵住了他差点说出口的伤人的话。   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吻,双唇紧贴,再没有任何动作,沈恙察觉出,陆诀的这个吻带着安抚的意味。   没有了撕扯与咬磨,平平淡淡的吻反倒让沈恙平静不起来了,他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接着就跳动出不规律的音符。   没有相互折磨,只是一个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的吻,令得他双膝一软,陆诀搂着他的腰跟着他一起跪到了地上,两人面对面跪着,沈恙弓着腰,将手撑在膝盖上喘气。   陆诀抓着他的双臂,认真观察着沈恙的情绪变动。   不久,沈恙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里装着愠怒与不满,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口骂陆诀了,而陆诀却赶在他之前,抓起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心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面。   “咚咚咚——”是不规律的跳动。   “老师,你感受到了吗?”陆诀的眼睛很澄澈,像一汪平静又宽阔的净水。   沈恙凝眉:?   陆诀就说:“您的心跳,和我的一样。”   “与您接触,我是兴奋的,我是高兴的。”陆诀说,“如果您的心跳和我一样快,那么老师,或许您也明白为什么,对吗?”   他说着,伸出手将沈恙的另一只手握住,慢慢地放在了沈恙的心脏上面,他没有接触到沈恙的心脏,他只想让沈恙自己感受一下,他的两只手掌心上面,是否是两个同频的心跳。   “或许学生的心跳还要比您快,因为您想不到学生有多爱你。”陆诀看着沈恙微微怔然的眼睛说。   沈恙不可否认,他的心跳比以往都要快一些,而陆诀的心跳,也的确要比自己的快上很多。   陆诀在一点一点地教沈恙认清自己的感情。   “您不要再说伤人的话了,因为就算是小狗,也会难过的。”陆诀跪着也要比沈恙高一些,他却弓着腰和沈恙说话。   沈恙别开了头,他将自己的两只手抽了回来,然后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这是他选择回避的一贯的话术。   好在陆诀终于摸透了。   他说:“没关系的,您不知道就算了。”   陆诀像一个温柔的年上爱人,一次一次的迁就着沈恙的小脾气,事实上他也不过才成年而已。   “不过您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陆诀又伸出手去将沈恙的手拉了过来,他的手掌宽大又火热,轻而易举地就将沈恙的手包裹住了。   见沈恙没拒绝,陆诀就松了一口气,他开口:“您或许是将学生当做了洛佩兹那样的人,觉得学生终有一天也会做这忘恩负义的人。”   “学生知道您在想什么,您想‘我沈恙身处高位,让人敬仰畏惧了一辈子,怎么能让这么一个小屁孩毁掉呢’,对不对?”陆诀模仿着沈恙的语气,说实话有些蹩脚,但胜在他确实说到了沈恙的心里去。   沈恙抬了抬眸,示意陆诀继续说下去,陆诀笑了笑,发出低低的声音,如羽毛一般轻轻划过胸膛,沈恙觉得心里怪怪的。   陆诀继续说:“但洛佩兹是洛佩兹,陆诀是陆诀,您不能混为一谈,至少学生也很鄙弃他这个人的。”   “您把洛佩兹当做了我,那您想过学生吗?学生还不愿意和洛佩兹相提并论呢,我和他是不一样的。”陆诀温柔的声音带着哄诱的感觉。   沈恙还是垂着眉睫,一言不发,很显然陆诀要解决的隔阂不止这么一个。   陆诀却铁了心要在今天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   沈恙是逆着光的,背后的暖光像是神明自带的光晕,沈恙在其中,和尘俗只有毫米距离。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侧,微微凌乱,落俗感却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诀眼圈完全染上了温楚,连眉梢都爬上了浓浓的爱意,“那么老师,您现在愿意告诉我,您为什么突然就讨厌我了么?”   沈恙抬眼看着他,良久,他缓缓启唇:“你和哈罗星的人认识。”   陆诀立马举起了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我好冤枉啊。”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他看着陆诀,不理解陆诀为什么这么说,陆诀才解释:   “我和您说过,是哈罗星的人主动找上了我,他们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还说什么,哈罗星才是我真正的家,他们要接我回去。”   “可是老师,我也和您说过了,有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陆诀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甚至真的有一种在反感哈罗星的感觉。   “就是这样?”沈恙问。   陆诀坚定点头:“这是这样。”   其余的,其余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把那两个毫无厘头的梦摆上明面上来说,反倒显得沈恙矫情了。   他暗了暗眸,说:“那就这样吧。”   但是很显然不止是这样,陆诀又握住了他的双手,“不对,您还有话要说。”   “我今天来是为了解决我们之间的隔阂的,您有什么话都要说出来,我希望今晚过后,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可以翻篇,我希望您爱我。”陆诀铁了心要让沈恙说出所有的心里话。   他拉着沈恙的手不让他起身。   沈恙又要生气了,他用力抽回手,怒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了,你认为你很了解我吗??”   陆诀眼见沈恙又要不配合了,他便故技重施,再次捧住了沈恙的脸,吻上了他微微红润的唇。   这一次,他带着一点点的侵/略性,却不凶狠,他引导着沈恙配合他,直到沈恙挣扎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陆诀才离开他的唇。   陆诀声音微微沙哑,他喘着气对沈恙说:“老师,如果您信任您此刻心脏跳动的频率,就请听我说,好吗?”   沈恙不知道陆诀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可他实实在在被安抚到了,在心脏不规律地跳动下,他竖起的尖刺竟然慢慢被顺着抚平了下去。   陆诀捏了捏沈恙的手,让他专注了注意力,“或许是您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也或许是您翻到了伊利艾拉①的预言书,觉得我是一个坏孩子,觉得我终有一天会伤害到您。”   “但那些都不重要,我已经将我的弱点和软肋告诉给了您,如果有一天您认为我的存在威胁到了您,那么您随时可以杀了我,像这样——”陆诀把刚刚挣扎间,沈恙弄丢的那把手枪重新捡了起来,然后塞到了沈恙手里。   再将沈恙的手包裹住,把手枪抵上了自己颈侧的腺体上,说:“杀死我。”   沈恙看着陆诀坚定的眸,不觉抿了抿唇,从来就没有人坚定地选择过他,即便他有这一身漂亮的皮囊,可是该害怕的人还是害怕他,该抛弃他的人还是抛弃了他。   他垂下眉睫,密长的睫毛遮住了沈恙眼底的思绪,陆诀只见听他淡淡开口:“陆诀,你好烦啊。”   陆诀松了一口气,他跪着往前挪了一点,伸出手把沈恙抱进了怀里,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扣住沈恙的后背,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软腰,然后说:“是啊,我怎么这么烦呢。”   “老师,爱我好不好?”他试探着问。   沈恙不回话,他侧耳附在陆诀胸膛,感受着陆诀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   陆诀继续说:“像我爱您这样,您也爱我一点,好不好?”   “今天一点,明天一点,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爱我并不是那么难的事,对不对?”陆诀的声音是真的有蛊惑性的,很有磁性,也很好听。   沈恙的心跳在告诉他,他未必是清白者,或许他也爱着,只是不勇敢而已。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紧了紧,做过了无数次心理挣扎以后,他终于抬起了双手,慢慢地将手臂环上了陆诀宽厚的肩背。   算是无声的回应。   得到了回应的陆诀突然就想哭,事实上他真的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他从一开始的只掉眼泪,到后来忍不住的抽泣,“老师,呜呜………老师……”   沈恙从他怀里挣出来,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陆诀,“?”   “你哭什么啊?”他挺起腰,伸出手他将床头柜上的纸巾抽了几张过来,然后往陆诀手里塞。   陆诀哭得不能自己,“我,我是太高兴,了,呜呜啊呜呜………”   沈恙被气笑了,他无奈地抽了几张纸,往陆诀的脸上凑近了去,“你有点出息好吗?”   “您不知道,我等,等您接受我,等这一天多久了……”陆诀的眼泪没有一滴是悲伤的,他这是喜极而泣了。   沈恙突然就生了逗他的心思,他故意反问:“接受你?什么接受你呀?我说了吗?”   陆诀一顿,眼泪直接挂在眉睫上面,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恙,接着哭出了更大的声音,“老师,老师您不能这样啊,呜呜呜——”   沈恙笑出了声,他把陆诀往怀里拉,陆诀也顺势弓着腰俯在了他的肩侧号啕大哭,沈恙就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能哭的。”   “老师您不要吓我,我不经吓的。”陆诀闷闷地说。   沈恙摸了摸陆诀的脑袋,感受着他有些扎手的硬发,说:“你胆子小吗?外面阳台那么宽的距离,你不是也跳过来了吗?”   “当时没想那么多呀,就想着一定要让您听我说话。”陆诀解释。   沈恙目光不觉软化了一些,他说:“不过陆诀。”   “老师您说。”陆诀立马坐端正了姿势。   沈恙说:“我与你,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在外人面前,你要收敛一些,知道吗?”   “好。”陆诀点头应下。   沈恙问:“你不问为什么吗?”   陆诀摇头:“没关系的,我知道您有您的考量。”   其实沈恙不说,陆诀也知道,沈恙极为在乎名声与体面,和自己的学生扯上暧昧不清的关系,总归是对沈恙名声有损的。   对于名分什么的,其实陆诀并不是那么在乎,沈恙洁身自好,除了自己他大概也不会和谁亲近,所以名分什么的还真是身外之物,只要沈恙人是他的就行了。   “真乖。”沈恙揉了揉陆诀的发顶。   陆诀眨了眨眼睛,“那有奖励吗?”   “你要得寸进尺吗?”沈恙故意提高了音量。   陆诀当即软了声音,“您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沈恙站起了身,他将睡袍扯了扯,把褶皱抚平了,然后说:“好了,那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的确不早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将近十二点了。   陆诀耷拉着耳朵,他分明比沈恙高那么多,可就是有一种下位者的臣服在身上,他说:“那可以抱一下吗?我这些天很想您。”   沈恙侧过了身,和陆诀面对面站着,他不应话,陆诀就以为是拒绝,所以他就急忙说:“不可以也没关系的,我先走了,晚安,我爱您。”   怕沈恙生气,陆诀转身就要出门,而沈恙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陆诀。”   陆诀顿住脚,以为沈恙大概是要斥责他两句了,不过这也是他活该,他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所以陆诀僵僵地转过了身,等着挨批,没想到沈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沈恙踮起脚尖,将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陆诀眸孔一缩,眸子一亮,带着几分震惊与兴奋。   沈恙笑着说:“晚安吻。”   说完他就半推半就地把陆诀赶了出去,刚关上门,他就听到陆诀快步回房间的声音,在他房间的门被关上的一瞬间,陆诀的嚎叫声也传了出来。   “啊啊啊!!!老子幸福啦!!”他在房里一阵跺脚。   紧接着隔壁又传来王长建的骂声:“陆诀你叫魂啊?!”   沈恙笑了笑,竟然觉得自己身上由没来的轻松。   或许他早一点认清自己,会更加的轻松呢?   ——   第二日清晨——   天气越来越难看了,黑云密布,阴沉又厚重,像脏脏的棉团,根本就吹不开,风卷着落叶,萧瑟又凄凉。   沈恙一早就接到了达达坎南的讯息,说他的别墅昨晚有人入侵过了,他的书房貌似被人翻过来。   沈恙说这是在他预料之中,可以把爱莉温抓起来了。   达达坎南不知道沈恙是怎么怀疑上自己这个女秘书的,但第一时间还是照做了,沈恙又交代不用急着审问,把她关在无人的黑暗房间里待上几个小时,顺便查一查爱莉温的底细,其他的就等他赶过去问话。   达达坎南同意了。   所以沈恙现在才会悠闲地坐在包间吃早餐,他举止矜贵优雅,一点也看不出慌乱的样子,反倒王长建比较激动,对于去抓洛佩兹这件事,他绝对是他们三个最积极的那个。   “所以,我们现在不急吗?如果洛佩兹找人去救了她呢?”王长建问。   一边的陆诀却不紧不慢道:“那不正好?他敢来我们就敢抓。”   沈恙喝了一口粥才说:“洛佩兹不会救她的,而且,我想我应该知道洛佩兹在哪里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不是,我有哪一步没跟上吗?”王长建略显疑惑地挠了挠头。   沈恙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没跟上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过他现下心情还不错,也就解释了两句:“之前我去见我的一位老友的时候,见过爱莉温。”   “如果爱莉温的确是洛佩兹的人,那爱莉温那天也不会平白出现在京郊。”沈恙伸出手准备去抽一张卫生纸擦嘴,没想到身侧的陆诀手更快地替他抽了两张过来。   沈恙心安理得地拿了过来擦嘴。   “那也真是太巧了。”王长建没注意到这里小插曲,还在感叹。   沈恙放下筷子,看了两人一眼说:“慢些吃吧,再拖一点时间,算是给爱莉温一些醒悟的时间。”   “那我就不急了。”王长建也舒了一口气,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了的轻快在身上。   ——   他们去到荟星的监狱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达达坎南说人已经关了四个多小时了,没给过一口饭吃,也没给她开过灯。   沈恙颔首:“就需要这样的效果,接下来交给我吧。”   “行。”达达坎南抬起手,命令守在监狱门口的人放行,一行人就往里面走了去。   穿过长走廊,到了监狱的尽头,一个单向玻璃窗横在这里,沈恙透过窗户看着里面一脸颓废的爱莉温,对达达坎南说:“可以开灯了。”   达达坎南就对着一边的警卫使了一个眼神,警卫急忙打开了房间的灯。   爱莉温被突然的白光刺得睁不开眼,她手枪拴着锁链,被拷在椅子上的,动弹不得,所以她只能抬起手来挡住刺眼的光。   然后干咳了两声。   沈恙推开门走了进去,陆诀贴在窗边,目光紧紧地盯着沈恙的背影。   沈恙径直走到了爱莉温身边,他高挑的身材为爱莉温带来了一片阴影,爱莉温下意识地往阴影靠近,也就往沈恙靠近了一些。   沈恙并没有躲开,而是用荟星语说了一句话:“你需要喝点水吗?”   爱莉温有点懵,“什么?”   她沙哑着声音问。   沈恙顿了顿,换成了星际通用语:“女士,需要喝点水吗?”   爱莉温缓缓掀唇,“来点吧,多谢了。”   沈恙就走到桌子的对面,亲自给爱莉温倒了一杯水去。   爱莉温接过水杯,两三口就一饮而尽了,甚至因为喝得太快,还被呛到了,“咳咳咳……”   沈恙冷眼看着她,等她缓过了神才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要我说什么呢?”爱莉温反问,“就这样无缘无故把我抓起来,如果你们找不到我的罪证,我会上星联举报你们。”   沈恙笑:“你很会演戏,怪不得达达坎南先生没看出来你的不对劲。”   “怎么说?”爱莉温挑了一下眉问。   沈恙将她放在手边的水杯拿走了,说:“您似乎不会荟星语?”   爱莉温一顿,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沈恙,沈恙并不意外她的这个表情,说:“我与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荟星语。”   “你这样就认定我是有罪的人吗?”爱莉温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   沈恙摇头,“当然不是,那天我们和达达坎南先生在会议室讨论到了洛佩兹,接着我们就遇到了袭击,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之中有人告密了。”   “你还不知道你是哪里暴露了对吗?”沈恙居高临下地看着爱莉温说,“昨日我们说的遗书是我框你的,我本来就怀疑你,所以谎话也是说给你听的。”   “当晚达达坎南先生的别墅就被入侵了,很难不怀疑和你有关啊。”沈恙分析说。   爱莉温也不愧是当过秘书的人,她虽然有被拆穿了的慌措,但仍旧强撑着几分镇定,说:“如果蓝星的上将是这样审犯人的,那蓝星可能要完了。”   沈恙并不生气,他依旧笑着,说:“您说得对,但审犯人并不是我的强项。”   “或许我应该采取我的方法。”沈恙说,“比如你最在意的,或许是你的家人?也或许是你的爱人?”   “不过不重要,您或许都不在乎。”沈恙倒是也没说错,他审人的法子放在星际上是会被谴责的,所以自从他成为了上将,多数犯人已经不会经他手审讯了。   “你什么意思?”爱莉温警惕问道。   沈恙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没什么意思,感叹一下,您的女儿很可爱,您的母亲还为我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她是一个贤惠的女人。”   “你怎么找到他们的?你见过他们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爱莉温一连问了三句话,看得出来,沈恙的确是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嘘。”沈恙垂下眉睫,眸珠深得可怕,“用你的价值来换好吗?”   爱莉温勃然大怒,她追着问:“你究竟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拴住她的锁链被弄得当当作响。   沈恙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似乎在看一个发疯的蝼蚁。   “我是冥狼星的人。”爱莉温闭上了眼,掉出了一滴无助的泪水,“我只是奉命配合洛佩兹而已。”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沈恙,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开心,果然是冥狼星么?那个看起来最没有竞争心的星球。   连他都下场了,星际又要开始动荡了吗?   沈恙并不想回忆起几年前的那场星际大乱。   “你把我的家人怎么样了??”爱莉温说完就去质问沈恙。   沈恙回过神,冲她温温一笑:“我骗你的,你的家人被你保护得很好,我没找到他们。”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爱莉温一个人在审讯室尖叫骂他。 第42章 什么时候行刑?   沈恙离开了审讯室, 门关上以后就将里面的声音彻底隔绝开了。   达达坎南迎上来问:“您不审问一下洛佩兹的藏身之所吗?”   “我知道洛佩兹在哪儿。”沈恙说。   他来审讯爱莉温并不是多此一举,因为洛佩兹可以为了达达斯姆去让自己的星球至于这种地步,那他们就算抓到了洛佩兹, 也未必会从洛佩兹嘴里得到第三星球的消息。   不如从爱莉温这里入手,如今爱莉温既然交代了第三星球的信息,那么接下来去抓捕洛佩兹的行动,就不必要有那么多顾忌了。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达达坎南疑惑。   “在你告诉我你的别墅有被入侵的痕迹的时候。”沈恙看向他说。   他补充:“我之前去见我的一位老友,无意间见过爱莉温, 当我确定爱莉温就是卧底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平白无故出现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一定有其他原因。”   “或许洛佩兹就在那里。”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抓他吗?”达达坎南眼里有少见的愤懑与亢奋。   沈恙点头:“可以。”   ——   一早, 沈恙就和沃尔特联系过了,他让沃尔特留意一下他隔壁的邻居, 确定一下他是否有外出的动向。   沃尔特虽然不理解, 但还是照做了。   去京郊的路程并不算短, 车子稳稳驰行,沈恙揉了揉太阳穴,眼里有些疲惫。   车里不止有他和陆诀, 前排还坐着王长建, 所以两人面上功夫还是演了出来, 不过陆诀看见沈恙不舒服的表情, 就主动伸出手去勾了勾沈恙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指尖。   沈恙掀眸看他, 陆诀就眨了眨眼,像是在问‘您怎么了?’   见鬼, 沈恙竟然也读懂了。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陆诀心跳有些快,他反手握住了沈恙的手, 然后一本正经地盯向了前方,可他眉梢的笑意暴露了他。   沈恙笑了笑,也没有生气,任由陆诀握着他的手,陆诀的手又热又宽大,轻而易举地就将沈恙冰凉的手捂热了。   沈恙觉得脸有些发烫,前面王长建还在孜孜不倦地说着话:“沈上将,那等这事儿处理完了,我们就回蓝星了是吧?”   “嗯。”沈恙应了一声。   王长建到底还是想念蓝星的,在这边又是水土不服又是遇袭的,老头子的棱角似乎都被磨平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恙总觉得王长建对他的态度有些意外的缓和了。   “那太好了,在这边也太危险了,还是回蓝星好啊。”王长建乐呵呵地说。   沈恙就没忍心告诉他,回去之后也未必会太平,冥狼星既然插手了进来,想来星际又要动荡一次了。   车子微微颠簸着,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颗海棠花树似乎长得更好看了一些,带来的警卫很快就将沃尔特隔壁的小院围了起来。   沃尔特听到动静,杵着拐杖就出来了,他和沈恙对视上,往前了两步,就有警卫拦住了沃尔特,沈恙开口:“没事的。”   警卫这才放人。   这批警卫有一半是沈恙的人,另一半是达达坎南的人,洛佩兹换掉了达达斯姆身边的大多数人,不认识沃尔特算是意料之中。   沃尔特自从搬来了这边,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了,他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沈恙面前,他先是对着达达坎南行了礼,“统领大人。”   达达坎南点点头,他并不认识沃尔特,但沃尔特的资料他却见过,以前,也算是父亲身边的一位得力干将。   沃尔特这才看向沈恙,“你一早就和我说今天有特别行动,这是怎么了?”   沈恙解释:“你隔壁住着的,可能是荟星的重大犯罪嫌疑人。”   沃尔特面色一紧,“这样?说起来,他搬来这么久,我竟从来没见过他。”   “倒是总有穿着华贵的人出入他家。”沃尔特回忆。   沈恙点点头,说:“我了解了。”   “一会儿我们会采取抓捕行动,你退到安全地带去吧。”他侧身将沃尔特往身后前面走了两步,将沃尔特挡在了身后。   沃尔特手搭上沈恙的肩膀,忍不住皱眉说:“这次行动为什么你也出手了?”   却倏然觉得他后背隐隐发凉。   “因为这个罪犯和蓝星扯上关系了。”沈恙和他解释。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采取行动?”沃尔特正要问话,身后突然传出来了一道男声,带着刚刚退却的稚嫩,和一丝莫名其妙的敌意。   沃尔特看过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相貌优质,很有魅力。   “差不多可以行动了。”沈恙回他,然后又转身对沃尔特说:“一会儿你的院子可能要被我们占用一下。”   沃尔特当然是愿意的,“那你要小心些,我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就不来添乱。”   “好,你躲远些。”沈恙吩咐人将沃尔特扶到了安全地带去。   看着沈恙和沃尔特之间的相处氛围,陆诀抿了抿唇,不过当下有要事要做,陆诀就是不爽也知道孰轻孰重。   在沈恙的示意下,一群穿着防爆服的警卫先到了门边。   沈恙被陆诀护在身后,王长建也跟着沃尔特躲到了安全地带,达达坎南也被杰亚连护在身后。   带头的警卫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声。   他继续敲了敲门,里面依旧没有声音。   沈恙就抬脚向前,对里面主动开口说:“洛佩兹先生。”   “不出来见见你要面对的敌人吗?”沈恙笑着,可惜脸色并不是那么亲和。   “还是说,您在和达达斯姆先生告别呢?”沈恙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动静,微微提高了一些警惕。   “后退。”沈恙抬起手示意,于是他身侧的所有警卫悉数往后退了半步,陆诀下意识地反应就是去抓起沈恙的手。   沈恙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然后说:“你也后退。”   陆诀有些迟疑,但看见沈恙坚定的眼神,他还是后退了半步。   沈恙多年来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对面很警惕他们有这么多人围在门口,所以沈恙才会让他们退后。   “您已经很清楚,您没有退路了。”沈恙说完话,微微侧过了身,下一秒,一颗子弹穿过大门,从沈恙的眼前擦过。   陆诀心下一惊,急忙上前去把沈恙护在了自己身后,沈恙将他腰间的枪拔了下来,随即拨动了枪栓,然后双手举起了枪。   他并没有瞄准,而是随意往门上打了一枪。   不久,大门终于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高大却又颓靡的男人,他留着青胡茬,眼窝深邃,和陆诀给沈恙看的那张照片比起来,多了太多的沧桑感。   他像是一个危险的病毒,在他推开门的时候,所有人都举起了枪。   “洛佩兹!你把父亲的遗体还给我!”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达达坎南就忍不住冲他吼。   洛佩兹掀眸瞥了达达坎南一眼,带着蔑视与轻看。   “居然搬来了这样的能人吗?”洛佩兹淡淡开口,说完他就看向了沈恙,两人对视上,沈恙的气质并不输洛佩兹,甚至在自信这一方面,沈恙还压了洛佩兹一大头。   沈恙微微扬唇,“就当洛佩兹先生在夸我了。”   “哼。”洛佩兹是一个人,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威胁,但是枪还被他捏在手里的,所以警惕一点也不小。   “其实那天看见你,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洛佩兹穿着也比较居家,看起来他似乎适应了住在这个地方。   沈恙挑眉,所以那天他来找沃尔特,洛佩兹已经见到过他了。   “那你都不出来打招呼,真没礼貌。”沈恙摊开手,和洛佩兹的对话听起来更像是聊家常。   沈恙继续说:“不过您怎么不逃呢?”   “………”洛佩兹不说话。   沈恙就说:“我猜,您能逃,但是带着达达斯姆先生的遗体的话,未必会那么方便。”   “是挣扎?还是伏法?”比起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他并不是那么想用枪。   洛佩兹大概是真的倦了,他整个人和达达斯姆的那张照片看起来差不多,也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了半点生还的欲望了。   他垂下眼皮,将手枪丢在了地上,然后伸出双手说:“什么时候行刑?”   身边的警卫见他已经投降了,便摸出手铐准备上前,洛佩兹眸珠往上抬着,带着一丝不明的态度,沈恙觉得不对劲。   他急忙喊住那个警卫:“停下。”   可为时已晚,警卫在靠近洛佩兹的一瞬间,一颗子弹从他的额心穿透,洛佩兹趁此机会退到了门后,沈恙眼疾手快,拉着陆诀的手就往身边的车后躲。   洛佩兹人在暗处,子弹却从院子里的各处扫射出来。   里面分明没有脚步声。   沈恙皱眉,陆诀握着手枪,低声问:“老师,您没事吧?”   沈恙摇头,探出身想借大门的缝隙看看里面的情况,可惜子弹的无差别扫射让沈恙根本没办法查看清楚情况,只要有人露面,就会有子弹扫射过来。   这种情况,倒不像是训练有素的警卫。   他拧眉,侧身和杰亚连他们接上讯号,杰亚连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老师,是机械。”两人挨得很近,沈恙的呼吸全部喷洒在了陆诀颈间。   沈恙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听着里面的动静,很像机械运作时才会发出的声响。   看起来洛佩兹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这种大型机械不是一天两天能装好的。   “嗯。”沈恙点头。   陆诀问:“有办法吗?”   沈恙垂眸思考了一阵,随即点头:“有。”   “他不逃走,意味着他对自己的性命并不是那么在乎,他真正在乎的,一定在里面。”沈恙的意思是可以从达达斯姆的遗体入手。   陆诀问:“达达斯姆吗?”   “是,不知道炸药管不管用,总之得先试试,如果冥狼星给他配置了顶级防御系统,那么炸药可能也不会管用了。”   “总之要先试一试,对吗?”陆诀看着沈恙的眼睛问。 第43章 火急火燎的吻   沈恙说是。   于是陆诀就和躲在后方安全地带的王长建接上了通讯, 那边很快回应了:【陆诀,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陆诀正要开口说话,沈恙就抓住了他的手, 将他手腕上的光脑拉到了自己唇边,沈恙沉声道:“稍后再说,你现在带人去准备炸药来。”   【行】王长建一听是沈恙的声音,也没有过多的质疑,挂断了通讯就开始联系后勤人员了。   “滴——”沈恙的光脑传来通讯提醒。   是对面的达达坎南拨来的, 沈恙接下通讯的同时,还抬眸看向了对面。   光脑里面传出达达坎南微微打颤的声音:“沈上将,这里太危险了, 我们先撤退吧。”   沈恙眉睫掩下, 缓声道:“里面有机关,我们出现在它的扫描范围里的话, 就会触发机械运作, 你们先躲好, 我已经安排人拿炸药过来了。”   “炸药?!”达达坎南声音提高了一些。   “可是父亲的遗体还在里面,如果,如果伤到了父亲的遗体……”达达坎南很是担忧。   沈恙就说:“或许你有别的办法吗?”   “和人谈判这并不是我的强项。”沈恙补充说了一句。   达达坎南满眼忧心地看了一眼小院, 又回过头:“我不知道, 如果可以, 请留父亲一个全尸。”   沈恙淡淡嗯了一声, 算是答应了, 但事实上,如果真的用炸药轰炸, 别说达达斯姆的全尸,不牵连到沃尔特的房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双方挂断了通讯。   “老师, 如果洛佩兹配置了防御系统怎么办?”陆诀追问了这一种可能。   沈恙说:“那就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其他的等安全了再商量。”   陆诀点了点头,他警惕地看着四周。   没想到里院的洛佩兹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就是从门口传出来的,不算大,但确实能听清楚。   “我这里是有顶尖的防御系统的,你们是闯不进来的。”洛佩兹甚至已经预料到了沈恙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干脆就将情况告诉给了他们,也算是让他们不要做无谓的行动。   沈恙接过陆诀递过来的微型扩音器,他将麦放在唇边缓缓道:“那你打算在这里缩一辈子吗?”   “有雅伦Ⅶ号作战机在的话,我相信应该是你们先撑不住吧?”洛佩兹的声音接着传过来。   原来洛佩兹院子里的那个机械叫‘雅伦Ⅶ号作战机’,听起来就已经不是荟星科技了。   不过看它的性能,也不难猜出制造他的星球了。   “滴——”光脑再次传来通讯请求,是达达坎南发来的。   沈恙接下,那边用冷静的声线道:“也许我,我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沈恙问。   达达坎南道:“洛佩兹昨晚派人来翻我的别墅,甚至不惜暴露他的一颗棋子,都只是为了父亲的遗书。”   “当时那几封遗书里面,的确没有提及洛佩兹的,但事实上,父亲也写了一份遗书给洛佩兹。”达达坎南说。   陆诀忍不住问:“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本来是打算把这份遗书给他的,可是遗书是在他劫走了父亲遗体后发现的。”达达坎南解释。   沈恙问:“你的方法是什么?”   达达坎南说:“他既然那么在乎父亲给他的那份遗书,那我就亲自给他,不过……”   顿了顿,达达坎南说:“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乎那份遗书,总之我会亲自给他送过去,听闻您枪术了得,我希望他露面的时候你就动手,我也会趁此去到院子里,想办法关掉这个烦人的机械。”   沈恙沉默了一阵,杰亚连的声音从光脑那边传过来,“太危险了,娜提。”   “没办法,遗书只有我送过去他才会相信。”达达坎南身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如果他不认遗书呢?”沈恙把最坏的打算说了出来。   达达坎南就说:“那就让民众选一个人当统领吧,反正荟星也要完了。”   他没说假话,即便解决了这一次的风波,可荟星面临的土地问题还是存在的。   沈恙抿了抿唇,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那您小心。”许久,沈恙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洛佩兹挂断了通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对杰亚连露出一个微笑,说:“成为了我的贴身警卫,一定很憋屈吧,毕竟我这么没用。”   “娜提,你不要这么说。”杰亚连心疼地蹙起了眉。   达达坎南干咳了两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对着里院大喊:“舅舅!”   “您不是想知道父亲给那么多人都留了遗言,却没有给你留吗?”达达坎南鼓足了勇气,大声对里面喊。   里面没有动静,达达坎南也不敢露面,他继续说:“因为父亲给您的那一份遗书,一直在我这里。”   他说着,也试探着将半个头往外面探去,结果好几发子弹嗖嗖地飞了过来,杰亚连急忙将他拉了回来。   达达坎南吓得腿都软了,胳膊都快要没力气了。   “我没有骗您!真的有遗书!”达达坎南说着,就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封折叠好了的书信,看起来从来没有被拆开过。   信封封面只有「给珈尔.洛佩兹」这几个字。   “那你说说,遗书写了什么呢?”终于,洛佩兹的声音传了出来。   达达坎南急忙道:“我不知道,父亲将遗书封了起来的,我没有打开看过!”   洛佩兹很显然不信,“他恨死我了,还会给我留遗书?看在你是他的养子的份上,我会给你留一个全尸的,再把你的尸体和姐姐的尸体葬在一起,也算你们母子团圆了。”   “至于他么………那自然是要和我生生世世纠缠的。”洛佩兹的声音听起来癫狂又恐怖。   达达坎南咬咬牙,直接将信封举了起来,在子弹就要扫射过来的时候,他先一步开口说:“这是父亲的遗书!您如果开了枪,那这里面的内容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话音即落,一颗子弹从达达坎南的手侧划过去,与信封只差了毫米距离,达达坎南吓得又把手缩了回去,躲进了杰亚连宽厚的胸膛里。   沈恙看着当前的局势,只沉默了几秒就对里面的人说:“看来您或许并不是那么在乎达达斯姆,这份他写给你的遗书,你都不愿意收下。”   “激将法对我是不管用的。”洛佩兹轻而易举就识破了沈恙的想法。   “这不是激将法!这份遗书我从来没有打开过,如果您不要,那我现在就拆开读出来,无论是恨你的话,还是爱你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伸出双手,做出了要撕信封的动作。   没人注意到,他这次伸出手并没有子弹扫射过来了,或许洛佩兹早就动摇了。   这回洛佩兹终于坐不住了,他的嘴比他的身体更先做出反应,“等等!”   达达坎南松了一口气,看来洛佩兹妥协了。   “你,只有你过来。”洛佩兹命令道。   达达坎南立马讲出条件:“那您放过我们所有人。”   “你在和我讨价还价?”洛佩兹问。   达达坎南纠正:“这是交易,父亲给您的遗言换我们的性命,这是很公正的交易。”   “可以。”很显然,洛佩兹真的在乎这份遗言。   达达坎南在起身前对着沈恙使了一个眼神,沈恙颔首,他拨动了手里的枪栓,对陆诀说:“第一枪我来,后面你看情况就行。”   “好。”陆诀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双双瞄准了院子的大门。   达达坎南将自己身上所有有威胁的东西都卸了下来,然后握着信封慢慢往大门走近了去。   心跳声盖过了他耳边的一切声音。   到了门前,他看见洛佩兹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然后伸了一只手出来,他没有犹豫,作势要把信封递出去,结果下一秒,一声枪响贯彻,一颗子弹穿梭过来,直接打在了洛佩兹的手上。   洛佩兹吃痛,却只发出了闷哼一声,还要去抢夺达达坎南手里的遗书,达达坎南想也不想,直接撞开了大门扑到了洛佩兹的身上。   达达坎南怎么也算是一个成年男人了,他拼尽了全力往洛佩兹身上扑过去,也把洛佩兹成功压在了身下。   “你这个伤害父亲的罪人!你去死吧!”达达坎南吼出了声。   洛佩兹一只手就将达达坎南掀翻了过去,结果下一秒,一颗子弹又击中了他的脚踝,这一发子弹是陆诀打过来的。   陆诀刚要起身,在探出身子的瞬间,子弹又从院子里扫射了过来,好在沈恙眼快,他抓着陆诀的手就扑了过去,整个人都骑在了陆诀身上。   他俯下腰,说:“还没完。”   陆诀仰头看着沈恙的脸,咽了咽口水:“谢谢老师。”   沈恙没回话,眼下达达坎南并不能控制洛佩兹太久,他们必须过去一个人支援,他只想了几秒,立马就想明白了里面这个机械运作的原理。   “陆诀,我会去吸引雅伦Ⅶ号的所有火力,你趁此机会快点去支援达达坎南。”沈恙小声同陆诀议论。   “不行老师,太危险了。”陆诀摇头拒绝。   沈恙俯身在陆诀的唇角印下了一个吻,说:“我实战的经验比你多,从这里到杰亚连那边的掩体不算远,我能做到,你也能配合好我,对吧?”   这个吻像安抚剂,陆诀的毛被抚平,他张了张嘴,最后点了点头,“我会的。”   “嗯。”沈恙也没有耽搁,他一只手握着手枪,另一只手撑着车子的引擎盖就翻了过去,他修长的双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长发被风带动,漂亮极了。   不过下一秒,雅伦Ⅶ号的火力全部都往他身上集中了过去。   “砰砰砰——”子弹的声音接连不断,全部打在了沈恙脚刚踩过的地方。   陆诀也不敢耽误,眼看着沈恙快要躲到对面的掩体去了,他急忙用同样的姿势翻过了引擎盖,然后快步就跑向了里院。   机械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诀距离洛佩兹他们只有几步的距离了。   终于,沈恙躲到了掩体后面,陆诀也举着枪对准了洛佩兹的额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洛佩兹,说:“不许动。”   达达坎南一直抱着洛佩兹的一条腿,不让他有机会去开启屋内其他的机关,加上洛佩兹手上的手和腿,还真被达达坎南牵制住了。   洛佩兹看了陆诀一眼,然后偏过头看向达达坎南,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达达坎南手里被揉得发皱的那封信,眼底有晕染开的发光的水珠。   达达坎南发现他在看自己手里的书信,他就将书信往身后藏了起来,然后哭着摇了摇头,“我不会给你,我不会给你………”   “你不配得到父亲的爱,你根本不配!”达达坎南终于忍不住了,他如同宣泄那般的,号啕大哭着。   陆诀拧了拧眉,抬起头观察起了四周,终于看见了控制雅伦Ⅶ号的开关,他在里面,更加直观的看出了里面的布局。   一个巨大的机械被安置在海棠树上面,因为海棠树茂密的枝叶和花朵,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个机械,所有的子弹就是从海棠花树这里发射出去的。   “老师,您等等,我去关闭开关。”陆诀抬起手腕,给沈恙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沈恙回了一个“嗯”字。   “你去把那个开关关闭了。”陆诀像是看不见达达坎南哭得这样伤心,他更关心的是外面沈恙的安危。   好在达达坎南也算识大体,他一边抹泪一边站起身,然后将信封塞回了口袋,小跑到了开关处,将开关拉了下来。   陆诀抬眸,看着海棠树上的机关纷纷呈关闭状态了,这才对达达坎南说:“可以让他们进来了。”   达达坎南点点头,跑出去喊人了。   不多时,警卫上前来扣住了洛佩兹。   洛佩兹倒是也没挣扎,他对达达坎南说:“求你,把遗书给我……”   达达坎南充耳不闻,他指挥警卫进屋搜查,不多时,警卫上前来说,他们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里似乎就是达达斯姆的遗体。   达达坎南一刻也没耽搁,领着人就往地下室赶了过去,陆诀也快步跑到了沈恙身边,他握着沈恙的手上下看了看,确定沈恙没受伤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沈恙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   “咳咳咳——”身后,一道长长的咳嗽声闯了进来,沈恙转过了身,是姗姗来迟的王长建。   王长建趁机挤到了两人中间,他对沈恙说:“要炸药做什么呢?要炸什么吗?”   陆诀阴阳怪气回:“等您这会儿,我们几个尸体都凉透了。”   “那从军队那边调炸药有多难你是不知道,那是我想这么慢吗?”王长建反驳。   沈恙叹了一口气,“我去看看达达坎南先生那边。”   “我也去。”陆诀说。   “那我也去。”王长建并不甘示弱。   于是三人就往地下室走了去。   地下室的温度直接比上面低了一个度,这里面什么东西都很齐全,比起已经落灰了的楼上,这里才像是洛佩兹长久居住生活的地方。   而这个宽大的地下室,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正中间躺着的那个冰床。   冰床周遭还冒着凉气,躺在冰床上的男人只能是达达斯姆了,他穿着很居家的一套衣服,白衬衫搭马甲衣,这样就更能够看出,达达斯姆凸起的小腹了,裤子也是宽松的休闲裤。   衬衫纽扣上面两颗没扣上,可以看见上面有……新印上的青紫的痕迹,不难看出,即便达达斯姆已经去世了,洛佩兹也没放过他。   他的身边,是一个巨大的器械,机械和达达斯姆所躺的冰床相连接,看起来是一项很高端的科技,让人想到了他们之前那个荒诞的猜测,洛佩兹想复活达达斯姆。   达达坎南的哭声没抑制住,他颤抖着手去触碰达达斯姆,这具身体的体温只有一点点偏凉,如果不是达达坎南明确达达斯姆已经去世了,他或许一位达达斯姆只是睡着了。   “父亲?”达达坎南喊了一声。   “爸爸?”他又像个孩子那样,喊了达达斯姆一声,但不可能有回应的。   “你个王八蛋,你不配做人,父亲,父亲已经那么可怜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父亲?!”达达坎南直接转过身冲到了洛佩兹面前,他手脚并用,对洛佩兹好一阵乱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对父亲………”达达坎南跪到了地上,和洛佩兹面对面跪着,他哭得过于绝望了,和洛佩兹的淡定比起来,他更像个疯子。   可是疯子是洛佩兹。   “达达坎南,你还是没长进。”洛佩兹扯了一下嘴角,他看抬起头把目光放向了达达斯姆,眼底又不尽的落寞。   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他的爱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他在无数个日夜里对达达斯姆道过歉了,可那又怎样呢?达达斯姆离开的时候,一定恨着他的。   “你有什么一个批判我?你个杀死父亲的恶魔!”达达坎南夺过警卫的枪,就将枪口抵在了洛佩兹的额心。   杰亚连急忙过来拉住他的手,说:“统领,不行,洛佩兹要先交给沈上将他们,您答应过他们的。”   达达坎南的手在空中摇摆不定了许久,终于放下了手,他吩咐警卫把他带下去,然后又吩咐警卫将达达斯姆的遗体带走。   他要重新给达达斯姆举办一次葬礼,他要揭露洛佩兹所有的恶性。   现在是处理娜提家私事的时间,他们就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事,沈恙就对达达坎南表示,让他先去处理眼前的事情,其余的都不急。   达达坎南对沈恙的谅解表示了感激。   于是沈恙就带着他们的人先离开了这里。   刚出小院,在外面等候了许久的沃尔特就迎了上来,他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沈恙的,“沈,你没受伤吧?刚刚我在后面听到了很多枪响。”   “没事的。”沈恙上前去扶住了一瘸一拐的沃尔特,又说:“这些天这里可能都不太会安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城里呆一段时间?”   沈?   陆诀不留痕迹地挑了一下眉。   “好,没问题,就是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沃尔特还没搞清楚状况,他看了看里面混乱的场景,又看着沈恙问。   沈恙扶着他的胳膊说:“过两日荟星新闻应该会报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与我一同回主城区,我路上和你说一些。”   沃尔特连连点头,“我都听你的。”   “老师。”陆诀突然开口喊了沈恙一声。   沈恙掀眸看向他,问:“怎么了?”   “学生,心口突然有些痛。”他拧起眉捂住胸口,看起来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沈恙一下就松开了扶住沃尔特胳膊的手,下意识地就想去问陆诀怎么回事,王长建立马横出来扶住了陆诀,说:“陆少将你这是怎么了?刚好前面有医生,我带你去看看!”   “去看看!”王长建死死地扣住陆诀的肩膀,不让沈恙靠近陆诀。   然后他又说:“沈上将您就和您的老友好好叙叙旧吧,不用担心我们!”   陆诀:“不是………老师我好难受啊……”   “你有病看医生啊,你看沈上将顶个屁用啊?”王长建这话糙理不糙,说得真是没有一点问题。   陆诀:………   沈恙又不是不知道陆诀的这些小伎俩,没两下就看穿了陆诀的心思,所以他也没有惯着陆诀,只说:“那你和王大人去吧。”   “杨,我们走吧。”他转过身又去对沃尔特说。   杨?   陆诀发誓,他这一次是真的胸口疼。   ——   最后陆诀是一脸怨气地和王长建坐上了一辆车,沈恙和沃尔特一辆车。   他和王长建也是相看两厌,互相不对付,王长建胡子一吹,心里乐呵呵的,陆诀也是真的觉得呼吸不畅了。   他摇下车窗,看着对面车里畅谈的两个人。   啊!好生气啊!   ——   沃尔特被安排在了陆诀的房间睡下,陆诀这回是真的绷不住了。   “老师!那我呢?你和他坐一辆车回来,他,他现在还要抢我的床?”陆诀看起来真的像一个豪门怨夫。   他跟着沈恙回了房间,就追着沈恙问。   沈恙笑出了声,他上前用双手搂住了陆诀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亲了亲陆诀的下巴,说:“你就大方一点嘛,谁知道今天旅馆居然没有多的房间呢?”   陆诀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很吃这一套,一下子就抚平了他身上的逆毛,“就亲亲下巴,也不亲亲嘴,还想让我消气!”   他故意撅起嘴,但眉梢上面的乐滋滋还是掩饰不住的。   沈恙也哄着他,他就在陆诀的唇边亲了亲,“大方点,嗯?”   “也不是不可以吧。”陆诀心里美翻了。   陆诀伸出手搂住沈恙细软的腰肢,接着问:“不过我睡哪里呢?”   沈恙仰起头想了想,回:“对呢……睡哪里呢?”   “今晚跟我睡好不好?”他又踮起脚尖在陆诀的耳边用气声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陆诀的耳畔,陆诀的眼睛倏然瞪大。   “?!!”   “和您?!!”陆诀的声音不受控地放大了许多。   沈恙伸出手抵在陆诀的唇间,“嘘——”   “瞒着王大人呢。”沈恙小声说,“他最近可防着你呢。”   两个人都用气声说话,真的很刺激。   陆诀眼睛发着光,一个劲地点头,“嗯嗯嗯嗯嗯!好!”   “老师你太棒了!!”陆诀偏头在沈恙的侧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先前因为沈恙和沃尔特走得太近的醋意也烟消云散了。   看吧,小狗多好哄。沈恙摸了摸陆诀松软的头发想。   ——   自从答应了和陆诀睡觉,陆诀对沃尔特的敌意就没那么大了,毕竟在他心里,如果没有沃尔特,肯定没有他今晚上的这个大便宜。   所以吃晚饭的时候,陆诀还好心地去询问沃尔特的胃口。   沃尔特对沈恙道:“你的这个学生照顾人真周到啊。”   沈恙对上陆诀意味不明的笑,他别开眼,避开了陆诀炽热的眸子,说:“还行吧。”   两人有说有笑,总算结束了饭局。   陆诀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到两人道别了,沈恙让陆诀送沃尔特回房间,陆诀也是照做了。   沃尔特睡前还对陆诀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来这里还占了你的房间,让你去那么远的楼层睡觉。”   陆诀抿嘴笑笑:“这不是看您身体不好吗?应该的,应该的。”   然而等沃尔特关上了房间的门,他倏地一下闪到了沈恙的房门前,沈恙没锁门,他只扭了一下门把手就钻了进去。   他还顺手锁上了门,“吧嗒——”。   “老师!”陆诀兴奋地喊,又压着声音,怕让隔壁的沃尔特听了去。   沈恙倚在浴室门边,笑吟吟地看着陆诀。   “老师!”陆诀又喊了一声,像一只大金毛一样,向着沈恙扑了过去,沈恙伸出两只手抵住了他的头。   躲开了陆诀送过来的吻,“睡个觉而已,你干嘛这么兴奋?”   “就是很兴奋嘛。”陆诀也不生气,他就用头去蹭沈恙的手,边蹭边说。   沈恙捏了捏陆诀的耳垂,“傻狗。”   陆诀嘿嘿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老师,亲亲可以吗?”陆诀觉得自己的满鼻腔都是沈恙身上那清淡的香味儿,忍不住去问沈恙。   沈恙别开头,提条件:“要先刷牙。”   “好!”陆诀立马变得规矩了起来,他端正了站姿,跟着沈恙走进了浴室,沈恙从浴柜里摸出了一支新牙刷给陆诀,然后还亲自给他挤了牙膏上去。   两个人在浴室的镜子里能明显看出他们的体型差,陆诀无时无刻不在长高长壮,陆诀只够到他下巴的位置了,肩宽也差了他三分一。   陆诀盯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刷牙,眼神却是要把沈恙给盯穿了。   陆诀很快就刷完了牙,等沈恙漱完口,放下牙杯转过身的时候,一个火急火燎的吻就贴了上来,冰冰凉凉的,又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第44章 说好了就一次……   陆诀倒真是憋久了, 这个吻又凶又急,他咬着沈恙的下唇,轻轻地厮磨着, 沈恙闭上了眼,双手自然而然地搂上了陆诀的颈脖。   然后轻轻张开了唇回应陆诀。   这回陆诀是真的越亲越兴奋了,他一只手搂在沈恙腰间的,另一只手扣在沈恙的后脑,于是陆诀指尖一勾, 将沈恙束发的黑色发带解开了,一时间,及腰的墨发披散在了沈恙肩头。   发香馥郁, 陆诀干脆弯下腰, 抱住沈恙的大腿,然后将他放到了洗漱台上坐下, 这样沈恙几乎是扬起头和陆诀亲吻的。   ——   等陆诀抱着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沈恙睡得很熟,大概是真的累坏了,陆诀矮下头在沈恙的额心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带着安抚性的。   怀里的人并不闹腾, 把人放到了床上的时候, 也只是拧了拧眉, 然后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陆诀心都要化了,平日里, 沈恙大多时候都是带着不可亲近的清冷与疏离感,难得像一只猫一样温顺不设防。   他跟着钻进了被窝, 将人捞进了怀里,感受到沈恙的抵触,他知道沈恙这晚是真的受不住怕他了,就顺势拍了拍沈恙的后背,说:“睡吧睡吧,不闹腾你了。”   完言陆诀还轻轻拍了拍沈恙的后背,像哄小孩子那样。   他垂下头,看着沈恙光/裸的后颈,像是白天鹅的颈,纤细又漂亮,看了一阵,陆诀还是忍住了在上面留下痕迹的冲动。   想到自己最后没忍住犯下的错,陆诀是揣着忐忑入睡的。   ——   这一晚外面下起了大雨,乌云密布,压得人都要喘不过气了,连风都吹不散乌云了。   房间里两人相拥而睡,沈恙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感受到耳边有力的心跳,他就微微仰头看向了陆诀。   这一看,就和陆诀温柔的眼睛对视上了。   “老师,您醒了?”陆诀将沈恙耳边的碎发别到了他的耳后说,看起来他应该是醒了好一会儿了。   沈恙有些刚睡醒的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动了动腿,却不慎牵扯到了某处,疼得他皱了一下眉,记忆嗖的一下钻进了脑子,昨晚的事情尽数回忆了起来。   然后停留在了他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   “陆诀。”沈恙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陆诀,声音带着不明的情绪。   陆诀身上的狗毛全部都要竖起来了,他装傻充愣,支支吾吾说:“老师,老师?怎么……”   “砰。”话还没说完,陆诀头上就结结实实挨了沈恙一巴掌,不过沈恙是收了力度的,倒也不痛,就是声音听起来比较大而已。   “哎呦。”陆诀也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脑袋,掀起眼皮,可怜兮兮地看向了沈恙,“对不起嘛老师……”   沈恙怒瞪了他一眼,“下次必须戴/套。”   “好!我保证!”陆诀伸出手做出了发誓的动作,见沈恙也不是真的生气了,才舒了一口气,等说完话以后他又伸出手搭上了沈恙的腰说:“老师让我揉揉,会好一些的。”   沈恙哼了一声,闭着眼翻过了身,陆诀就上赶着往前挪了挪,将胸膛贴近了沈恙的后背,一边替沈恙揉腰一边说:“您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提到这里,沈恙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他问:“几点了?”   “还早,才七点多呢,旅店早饭都没做好呢。”陆诀抱着沈恙的腰让他翻了一个身,让他和自己面对面睡着了。   沈恙松了一口气,说:“你烦死了。”   “嗯,我烦死了,所以老师要多包容包容学生呐。”陆诀矮下头去亲了亲沈恙的唇角,手还在轻轻地按揉着沈恙的腰。   沈恙有些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屋内温度适宜,他们之间有一种老夫老妻才有的温馨,沈恙迷迷糊糊要再次睡过去了的时候,陆诀突然在他耳边小声说:“老师,起床吃点饭再回来休息?”   “吃饭了。”陆诀像一只小狗一样不停地去蹭沈恙的脖子,终于把沈恙蹭清醒了,沈恙去扒他的头,说:“你是小狗吗?”   陆诀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是呀,我一直是老师的小狗啊。”   沈恙失笑,撑着床铺坐了起来,薄毯从胸膛滑落,好在陆诀睡前还给沈恙套上了衣裳,这被毯之下也没有什么风光,可长发披肩,领口微袒,锁骨精致,未必不招人。   陆诀下了床,将枕柜上沈恙的衣服拿了过来,然后亲自给沈恙穿上,“老师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沈恙瞥他一眼,说:“哪儿都不舒服。”   陆诀轻笑,低头在沈恙的唇边亲了两下,说:“那怎么办呀?”   “学生多给你揉揉好不好?”陆诀说着将手往沈恙的腰窝位置摸了过去,沈恙转头就骂他滚。   ——   这天雨大,吃完了早饭,达达坎南带来消息,说达达斯姆的遗体已经安置好了,现在已经通告全国了,连带着洛佩兹的罪行一起被揭露了,因为达达斯姆遗体受到过凌/辱,所以并不举行大肆的吊唁。   下葬也将遵循他的遗言,与樱宁.洛佩兹同葬。   沃尔特说他想去祭拜一下达达斯姆,也算是他的一个心愿,当初他离开是因为洛佩兹的插手,以至于达达斯姆去世他也没有去拜见过,如今从沈恙这里听到了这背后的故事,才下定决心要去见达达斯姆的最后一面。   沈恙说陪他,沃尔特拒绝了,“你是以蓝星外交官的身份来荟星的,出席达达斯姆先生的葬礼并不合规矩。”   沈恙本来也没有去参加葬礼的打算,不过是因为沃尔特要去,他才决定陪沃尔特一起的,而且司徒岚昨天和今天分别打了两次通讯过来,也是在催促他们赶紧回蓝星。   所以洛佩兹的事情也必须早点解决,不得已,他需要去面见达达坎南。   “没关系的,正好我找达达坎南统领也有事情要解决。”沈恙微笑着说。   沃尔特点点头,问:“那你岂不是要回去了?”   “对。”沈恙颔首,“如果有一天你来蓝星治疗腿疾,可以来找我。”   沃尔特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什么,就听他说:“好,一定。”   沈恙扶着沃尔特坐到了车里面,陆诀和王长建还是坐在一起的。   陆诀知道沈恙和沃尔特交情好,即便自己心里不太高兴,却也知道在外面顺着沈恙的心意。   车子慢慢往统领府上过去。   雨越下越大。   别墅前面还是有不少人来吊唁的,或者说是洛佩兹的党羽来找事的。   也是,如今洛佩兹伏法,他们要么易主要么自己推举一个统领上去,但是很显然,他们一致对这位统领表示不满意。   如今达达斯姆的遗体还没下葬,他们就先闹腾了起来。   车子停在外面,沈恙静静地听着外面的争吵,都是些熟悉的话术,蓝星毕竟是大星球,司徒岚曾经遭遇的质疑声不比现在少。   沈恙的确不便出面,所以他对沃尔特说:“我让司机送你进去,我不便出面,就不进去了。”   “行。”沃尔特点头,司机就从驾驶座下了车,然后打开车门,撑开伞扶着沃尔特下了车,两人慢慢走进了别墅。   司机把沃尔特护送到了别墅里面以后,又在别墅里面的人的引荐下去见到了楼上的达达坎南,他向达达坎南说明了沈恙前来的目的。   达达坎南正为谢谢将军大官们的事情头疼,听到沈恙前来又是为了审洛佩兹,自然腾不出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了,所以他说:“你能把他请进来吗?”   士兵沉默了一下,他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出达达坎南的心思,所以他说:“您可能不太清楚,上将从来不参加别人的葬礼。”   “那请您带去话,就说我这里可能需要耽误一些事情,我一会儿让人去请他到后院去坐一坐。”想法被戳穿,达达坎南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只苦笑了一下说。   “好的。”士兵离开了这里。   很快就给沈恙带去了话。   “他似乎想让您去帮忙处理一下现在的局面,我知道您从不参加外人的葬礼,所以替您回绝了,他就让您去后院等一等,他需要把这里的事都处理完了才行。”士兵回来给沈恙一五一十禀报。   沈恙靠在后座,面无表情道:“难怪他疑心重,这么多人都不服他,他不想着靠自己解决,竟然想着让我这样的外人插手。”   士兵不理解,他问:“您说他疑心重?我只是看出了他可能没有那么强的领导能力而已。”   沈恙嗤笑了一声,对士兵说:“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   士兵还是没懂,可沈恙是沈恙,如果他不聪明,那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来。   “沈上将。”正说着,外面突然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杰亚连的声音。   沈恙摇下车窗,杰亚连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穿着黑色西装,体格硕大,“统领大人请您去后院等等。”   “这边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处理好?一直处理不好的话,就让我一直等在后院吗?”沈恙面无表情,神色冰凉,自带了几分疏远在身上。   杰亚连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他将腰弯得更深,用充满了抱歉的声音对沈恙说:“很抱歉,这边的问题有些棘手,统领大人从没有处理过,所以可能有些耽误时间了。”   沈恙双腿交叠着,他并没有因为杰亚连的一番话就对他们起了怜悯之心,依旧面不改色道:“我这边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今天我的事可以得到你们的重视。”   “您的事一直都是受重视的。”顿了顿,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杰亚连就说:“好的,我们这边一定尽快处理。”   沈恙颔首,算是应下了,他又说:“我就在此处等你们。”   杰亚连点点头,撑着伞离开了。   沈恙又吩咐外面的司机说:“你去别墅看着。”   司机领命,转身离开了。   沈恙就关上了车窗,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车内温度还好,暖烘烘的,昨晚折腾了太久,沈恙还是有些困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闭上眼小憩一会儿。   结果侧边的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沈恙睁开眼,车窗外面是陆诀笑嘻嘻的脸,沈恙打开了车门开关,陆诀顺势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老师,里边什么情况呢?”陆诀挨上沈恙坐了下去,带着窗外的寒,有些冷。   沈恙往旁边挪了一些,嫌弃道:“冷死了。”   陆诀把头往他颈侧蹭,说:“不冷不冷,你抱抱就不冷了。”   沈恙用手推了推陆诀,无果后就任由陆诀往他怀里钻。   他说:“达达坎南在处理一些私事,我们再等等吧。”   陆诀顺势就将头睡在了沈恙的腿上,然后躺在了后座,他用额头去蹭沈恙的小腹,像个讨喜的孩子,“我猜也是,都说了不举行吊唁仪式了,还能来这么多人,我看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估计好多人都是抱着逼宫的心态来的吧。”   “你懂得倒是多。”沈恙伸手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头发。   陆诀躺在身上的腿上,都说这个姿势是最考验被枕的那个人的颜值的,沈恙垂下头,长发从肩侧垂下来,往陆诀脸上抚去,酥酥痒痒的。   他看上去依旧漂亮,陆诀闻着沈恙身上的味道,笑:“那当然,您这么聪明,作为您的学生,就更不能拖后腿了。”   他坐起了身,又把头往沈恙肩上垫,说:“那您觉得他今天能处理好吗?”   沈恙推开他的头,先埋怨:“你别乱动,我腰疼。”   陆诀立马坐好了姿势,然后将手扶上了沈恙的腰,讨好:“我给您揉揉。”   他手法很好,沈恙也就没有拒绝,他这才去回答陆诀刚刚的问题,说:“他处理不好。”   “老师这么笃定?”陆诀看着沈恙的眼睛问。   沈恙:“不是笃定,这是必然的结果。”   “他优柔寡断,又疑心重。”沈恙分析说。   陆诀好奇:“老师怎么看出来的?”   沈恙看向他,“你想知道?”   “自然。”陆诀点头,手换了一个位置继续按揉,“学生没您聪明,想不明白。”   沈恙就说:“再等等吧,等达达坎南主动来找我了,你就会知道了。”   “行。”陆诀并不在乎达达坎南的事,他只是觉得自己能和沈恙多说几句话而已,“您休息一会儿,车里暖和,睡一觉也没关系的。”   陆诀还是懊悔昨晚的冲动的,沈恙眼底有晕染开的倦怠之色,显然是昨晚折腾的。   “嗯。”沈恙没拒绝,他往后就躺在了靠背上面,陆诀把肩送了过去,沈恙顺势就靠了上去。   外面下着大雨,雨点打在车窗上有不小的动静,陆诀偏头看着沈恙,就只看见他密长又微翘的羽睫,薄唇半抿,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陆诀目光不觉温柔了很多。   这样的人,是和他相爱的人,陆诀不禁笑了笑,有几分的窃喜与庆幸。   他的手重新换了一个位置,继续轻柔着,这时候他左手手腕微微震了一下,是有人给他发来了讯息。   陆诀不理会,不一会儿,又震了一下,怕吵醒了沈恙,陆诀这才抬起手腕,他看着聊天界面的讯息,不觉拧了拧眉,他抬起右手将发讯息的人加入了黑名单,就继续给沈恙按摩了起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陆诀打开了光脑的拍照模式,然后小心翼翼地设置成了静音模式,拍下了两人这温情的一幕。   ——   大概是过去了半个小时,是外面车窗被人敲响了,这才把沈恙唤醒,他缓缓掀开眼皮,往窗外看了去。   陆诀替他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说:“是达达坎南他们。”   沈恙点点头,打开了车窗,外面是杰亚连和达达坎南两个人,杰亚连替达达坎南撑着伞。   雨水还是打湿了达达坎南的一些头发。   “统领大人。”沈恙缓缓启唇,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达达坎南面露难色地看了车里的两人一眼,才说:“冒昧打扰,但实属无奈之举,现下他们逼得太紧,我没有办法才来找您。”   “你需要我出面给你摆平?”沈恙笑了一下,说:“那不如把这统领的位置也给我坐坐好了。”   杰亚连皱起眉,“你………”   达达坎南拦住他,“我知道您看不上这个位置的。”   沈恙嗤笑了一声。   达达坎南解释了这次自己前来的用意:“您,您或许有方法可以告诉我吗?我听说,听说蓝星的统帅大人也曾面临过这种问题,想问您可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   沈恙挑了一下眉,“他当时可比你的处境难多了,十二位执事长老联名上书,只为逼他下位。”   “后来呢?”达达坎南迫不及待追问。   沈恙才说:“后来?你身边不是有一位亲信么?你不能动手的,不就可以交给他做吗?”   他没说谎,当年十二长老联名上书的时候,司徒岚离下台并不远了,所以沈恙作为需要依附司徒岚的人,他一晚上带亲信蒙面闯了七位长老的府邸。   不伤性命也不取财,只把府里上下搅了个鸡犬不宁就离开了,还没留下一点线索,司徒岚既是局外人,又是做局人。   这样往复了一整周,即便派了再多的警卫,也被沈恙钻了空子,蓝星的首席上将,并不是浪得虚名。因此十二长老的联名书纷纷撤下,众人有苦说不出,只能咬咬牙认下了。   因为今天可以在他们的府里来去自如,明天就可以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如果逼急了,未必会让他们捞到好处。   达达坎南一愣,“您是说?”   “既然是洛佩兹的人,随便翻翻府邸,找点勾结的罪状,枪毙了就是,何必怜惜他们的狗命?”沈恙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讨论人的性命。   达达坎南手一紧,这样未必不是一个办法,只是这样的话,他身后的名声未必会好听。   沈恙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说:“如果您在意自己的名声,那我建议,您将这个位置给我坐好了,除了莫须有的罪名,我沈恙敢作敢当,人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我,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建议。”达达坎南似乎真的得到教导了,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带着杰亚连离开了。   陆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他是怎么做到疑心那么重,还这么优柔寡断的?”   沈恙双手抱了起来,靠在了车上,说:“谁知道呢?”   “当年司徒岚的危机,您是怎么处理的啊?”陆诀那个时候应该是刚被沈恙收留不久,对整个蓝星都是陌生的,而且沈恙的大多事情都被他自己隐瞒得很好,即便陆诀要去了解,也是无功而返的。 第45章 因为他爱他   “想知道呀?”沈恙伸手捏了捏陆诀的耳垂。   陆诀却又摇头, 说:“也不是很想,这是您的秘密,您不能因为我们相爱, 所以就纵容我,把您费心藏好的秘密告诉给我。”   “如果我是坏人呢?”陆诀又补充说。   沈恙就回:“那我就杀了你。”   陆诀点头:“嗯,杀了我。”   沈恙反而笑了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以后有机会了慢慢和你说。”   说话间, 掺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宠溺。   “对了,你怎么和王大人说的?你就这么过来了?”陆诀在他这里待了这么久,王长建该早就起疑心了。   陆诀压低了声音, “他管不着我, 我去哪儿和他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沈恙莫名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背德感。   陆诀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凑过去问:“老师, 我们是不是在偷/情……”   “唔。”话都没说完, 就被沈恙用手捂住了嘴,他拧眉骂:“闭嘴。”   陆诀眨了眨看起来纯良又无辜的大眼睛,表示收到。   沈恙睨了他一眼才松开手, 陆诀只看着他嘿嘿的笑, 真的很像傻狗, 沈恙想。   ——   约莫是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们的车停在靠外一些,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别墅里面的情景,沈恙看着别墅里面的那些人慢慢往外走了。   看起来, 达达坎南似乎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具体是什么办法并不重要,但是很显然达达坎南已经处理好了现在的问题。   眼见着别墅里面的人已经渐渐走光了, 沈恙才看见达达坎南带着杰亚连走出来,他面色并不好看,似乎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才是重点。   陆诀先下了车,他撑开了一把黑色的伞,然后走到车子的另一边,为沈恙打开了车门,将沈恙接下了车。   达达坎南先是对沈恙道了谢,然后说:“谢谢您的指点,我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   沈恙颔首并没有说话。   达达坎南知道沈恙下大雨也要前来的目的,他没有再说什么无用的题外话,直接进入主题说:“洛佩兹现在被关在死囚犯的监狱里面的,需要我的意思才能见到他。”   顿了顿,达达坎南说:“但是洛佩兹怎么也算是荟星的罪人,我希望您审问的时候,我能够在外面听着。”   “你和我提条件么?”沈恙的长发被风吹起,神色比这外面的冷风还要冰。   达达坎南急忙摇头,“当然不是的。”   “可以。”沈恙却点头说,“你这个条件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把达达斯姆先生写给他的遗书给我。”   “你要他的遗书做什么?”达达坎南有些警觉地问。   沈恙笑了一下,反问:“那你拿着这份遗书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抬了抬手让身后的警卫退离了这里,然后现场只剩下了他们四人,沈恙才接着说:“统领大人,一定要我说得很清楚吗?”   现场已经没有了外人,沈恙的语气也没有了往日的友好亲和了,看起来,似乎现在的沈恙才是真正的他。   达达坎南脸色白了许多,他不说话,似乎认定了沈恙是在诈他,毕竟他已经见识过沈恙的手段了。   “我与你在议政厅见面的时候,那段录音既然不是你,你却不为自己辩解。”顿了顿,沈恙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那个时候心里想的是将这个锅背下来?还是将背后的洛佩兹供出来呢?”   “你都不愿意。”沈恙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所以你告诉我了‘舅舅’这个信息,让我主动查了下去。”   “你说你不和达达斯姆先生住在一起,你却熟悉别墅的所有东西。”沈恙说的是那天他们去达达斯姆的别墅,他发现达达坎南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空气净化的按钮和别墅里的一些小细节。   他信达达坎南不住在别墅,但达达斯姆死后,达达坎南一定不止去过别墅一次。   “你去别墅做什么呢?或者说你希望在别墅里找到什么呢?”沈恙问。   达达坎南摆出一贯示弱的表情,他苦笑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惹人怜爱,也是,达达坎南比达达斯姆还要瘦小一些,一头卷毛泛着金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当然是去找洛佩兹留下的罪证。”他弱弱道。   分明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达达坎南还要和沈恙装傻,这让沈恙少了几分性质,“不对,你不是去找罪证的,否则洛佩兹掳走达达斯姆的尸体这件事就已经够他枪毙了,不是么?”   “那你觉得我是去找什么的?”对于沈恙能想到这里来,达达坎南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他腿侧握紧的手到底是暴露了他,他还是在紧张。   “诺。”沈恙抬了一下下巴,“应该在你的兜里吧,达达斯姆写给洛佩兹的遗书。”   “其实你也在害怕对吗?害怕你现在这个位置其实是洛佩兹的?对不对?”沈恙说话倒真是伤人心了,一下子就戳到了达达坎南的心里去。   达达坎南脸色猛地一变,靠着身侧的杰亚连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几近失态,道:“不是!父亲的遗书白纸黑字,那就是写的我的名字!”   “那你为什么从没打开遗书看过呢?”沈恙问。   “那是父亲写给洛佩兹的,我没权力查看。”达达坎南顺着沈恙的话就说走了。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交给洛佩兹呢?”沈恙说。   “你为什么非要那份遗书不可?”很显然达达坎南发现了他自己已经被沈恙的逻辑带偏了。   风吹了起来,陆诀往沈恙侧后方移了一点,将吹过来的风全部挡住了,然后又把伞往他那边移了一些。   “我需要洛佩兹配合我,他一定知道冥狼星对我们蓝星下手的动机,从昨天看来,他的确很在乎这份遗书。”沈恙说。   “你可以去审爱莉温,她不是荟星的人,随便你处置。”看起来,达达坎南也不肯让步。   “好了。”沈恙伸手将陆诀手里的伞拿了过来,放缓了声音对陆诀说:“你回车里去等我一下,我再和达达坎南说一句话。”   陆诀点了点头,将伞交给了沈恙,又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一件厚披风给沈恙披上,说:“老师,外边冷。”   “嗯。”沈恙放任陆诀给他披好了外袍。   达达坎南也拿过伞,让杰亚连一并进了车里。   两人各自撑着一把伞,往远了一点的方向走了去。   两人停在了别墅的栅栏外,沈恙率先开口:“遗书里写的究竟是你的名字还是谁的名字我都不在乎。”   “换句话说,荟星的统领者是谁都无所谓。”沈恙摊开了手,接住了伞檐掉下来的水珠子。   他看向了达达坎南,说:“洛佩兹抢走了达达斯姆的遗体,对你而言,不也是一件高兴的事吗?”   “你知道,就算有遗书在,洛佩兹想要这个位置也只是唾手可得,或许你们之间有过交易,你把达达斯姆的遗体给他,他不会回来干涉你,对吗?”沈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而且看达达坎南的表情,沈恙大概是猜对了方向。   现在身边彻底没有了别人,达达坎南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不知情了,他弯了下腰,是感激沈恙没有将这些事在外人面前抖出来,“您猜得不错。”   “那天舅舅来抢遗体,我自然是倾力阻止,他本来是想杀了我的,大概,大概是看在父亲的面上,他放过了我,还扔给了我一份遗书,我不知道那份遗书是父亲的亲笔还是他怎么弄来的,总之那的确是父亲的笔迹,我很抱歉,没留住父亲的遗体。”达达坎南声音低沉。   “你不必说这种话,毕竟你用他的身体换了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你或许是高兴的,不是吗?”沈恙看他的表情并不好看,即便是沈恙性格薄凉惯了,也觉得达达坎南这个做法让人唏嘘鄙弃。   达达坎南掉出了眼泪,“我,我,是,所以我很抱歉,现在你们到来,我不是努力帮助你们去找洛佩兹了吗?”   沈恙:“后面呢?该枪毙他了么?毕竟您的父亲似乎受了不小的侮/辱。”   “那是自然的,”达达坎南回。   沈恙摇头,“你不会杀他,或许等我们离开以后,你还是会放任洛佩兹带着达达斯姆的遗体离开,不是么?”   “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你们荟星的家事我并不想插手,我现在只想要遗书。”沈恙的确觉得荟星的家事过于繁琐了,他并不想多过插手。   “您算是个聪明人,洛佩兹给您的那份遗书的真假只有您知道,所以无论他写给洛佩兹的遗书内容是什么,对您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沈恙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耐心可以这样好。   达达坎南疑心太重,又优柔寡欲,许多事想不明白,却又非要争这个高位,如果沈恙不是蓝星人,那么他完全可以作为达达坎南的老师了。   达达坎南像是被戳到了心里最深的柔软,他喉咙哽了一下,沈恙没说错。   他留着达达斯姆写给洛佩兹的遗书,无非是害怕遗书里的内容是让洛佩兹继承统领位置,他不敢拆开也只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可洛佩兹扔给他的遗书,也未必是真的,或许洛佩兹真的不在乎这个位置呢?   “好。”顿了顿,达达坎南还是同意了,“但是关于我的事,您可以不让第三者知道吗?”   “我说了,我不关心荟星的事情。”沈恙的回答也让达达坎南安心了。   达达坎南踟躇了一阵,最后从衣兜里摸出了那日沈恙也见过的书信,他双手将书信递了过去,沈恙看都没看就往衣兜里面揣了进去。   然后对达达坎南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呢,请您再派一位亲信送我们去见他吧。”   “我会的。”达达坎南点了点头,给沈恙让开了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往车子旁边走,王长建摇下车窗往外面瞅,看见了两人问:“发生了什么呀?”   他有一种刚睡醒的迷糊感在身上,沈恙对他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们一会儿就去见洛佩兹先生。”   “好。”王长建应下。   两拨人就在这里道了别,达达坎南暂时不打算去看洛佩兹,毕竟达达斯姆的事情还没处理好,而且平心而论,他还是有些抵触这份遗书的内容的,如果他在现场,未必不会下意识的去看。   真正不在乎遗书内容的人,的确只有沈恙他们这些外来人。   ——   车上,陆诀一边拿着毛巾替沈恙擦了擦不小心染在发尾的水渍,一边侧过身去问他:“遗书拿到了是吗?”   沈恙颔首,“嗯。”   “您怎么和他说了那么久?”陆诀握住了沈恙冰凉的手,有些心疼。   沈恙就说:“如果他够聪明,或许我就不会耽搁这么久了。”   “学生似乎明白了您为什么会说他疑心重了。”陆诀没有沈恙聪明,但不代表他蠢,有的事情多想想就会想明白了。   沈恙就说:“你知道就行了,但不用和我说,荟星的事情我们了解太多了,对我们未必是有好处的。”   “学生明白。”陆诀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看出陆诀有些萎靡了,沈恙掀唇问他。   陆诀就说:“有点可怜达达斯姆。”   “那倒是,确实挺可怜的。”沈恙并不否认,他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全委,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三个人之中,真正的可怜人只有达达斯姆。   当然,还有他的那位妻子,宁樱.洛佩兹。   陆诀突然像一只金毛犬一样往沈恙怀里钻,然后将脸埋在了沈恙胸口,闷闷道:“老师,我爱您。”   沈恙抿了抿唇,垂眸并不说话,他伸出手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发顶,一时间车内又安静了起来。   ——   车子很快就到了关押洛佩兹的地方,就如沈恙猜测的,洛佩兹与达达坎南两人之间即便一句话也没有,但也有了一个默契。   达达坎南不会真的杀死洛佩兹,洛佩兹也只是想得到达达斯姆的遗体而已。   所以洛佩兹被关押的地方,也只是表面看起来比较破败,里面的环境却还不错,而关押洛佩兹的那个房间,都是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   房间外面是一层单向玻璃,沈恙他们先在外面观察了他一会儿。   洛佩兹看起来比沈恙昨天初见他的时候还要憔悴一些,他的房间有一张简陋的床,两天锁链从墙上悬下来,一条锁链锁住了他的双脚,另一条锁着他的双手。   他本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大的生气,和沈恙当初看见的达达斯姆的那张照片一样,眼里充斥着死气。   洛佩兹坐在床边的一个木凳上面,双腿岔开,双手垂在腿间,脸上的青胡茬似乎在一夜之间更深了一些,眼窝深邃无光,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还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   他像是落魄的虎,即便落魄了也不敢让人滋生欺压的心。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十多分钟。   终于,沈恙在警卫的配合下交出了身上的枪支,他带着那封遗书走了进去。   门被打开,开门的声音并不大,洛佩兹抬眼看了来人一眼,随即掀唇讽刺了一句:“在外面看了十多分钟才进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恙从侧边拖了一个椅子在身后的,和洛佩兹面对面。   “怎么会?我是专门来见您的,洛佩兹先生。”沈恙笑了笑,他姿态端正,气质清冷,倒也压了这个落魄虎一头。   洛佩兹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他,他漠视一切,也包括这位蓝星的首席上将,“来找我?原来蓝星也能插手荟星的星政了么?倒真是闻所未闻了。”   “有没有人告诉过您,您这样的聪明人并不适合装傻。”沈恙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洛佩兹。   洛佩兹站起了身,他身材高大,站在沈恙的对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恙的眼睛,身形带来的阴影足够将沈恙遮住,外面的陆诀握紧了拳,险些冲了进去。   但洛佩兹没能力对沈恙做什么,他起身也只是想看看沈恙的反应,但很显然,他没有从沈恙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畏惧。   “我果然不喜欢聪明人。”洛佩兹重新坐了回去,顺便翘了一个二郎腿。   沈恙微微眯了眯眸子,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需要您告诉我,冥狼星此行的目的。”   洛佩兹仰起头去看头顶的白炽灯,全然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这似乎也在沈恙的意料之间,他并不恼,反而接着问:“他是否只盯上了蓝星?对于次席和四席,是否也有出手?”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主动挑破了星联合约?”一连四个问题就是沈恙前来的目的。   但对面却还是仰头看天花板,好像没听到沈恙的话一样。   “您不说也没关系。”沈恙慢条斯理地从衣兜里摸出了那封书信。   “我有让您主动和我说的信心。”沈恙又从另一边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你拿的什么?”洛佩兹警觉地看向了他问。   沈恙笑,可这个笑并不是那么友善亲和的,“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达达斯姆先生去世一年多了,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就在这里了。”   “我不关心你们两人之间的纠葛,我只关心我关心的,但是如果你不让我如意,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沈恙站起了身,他往后退了半步,成功躲过了洛佩兹扑过来的手。   洛佩兹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看着信封上面那几个熟悉的字迹,他便瞬间丧失了理智。   “用一封书信,换我四个问题,蓝星的首席上将,战场上从不这样谈判。”洛佩兹在理智几近丧失的时候还能挤出一点清醒来,倒是在沈恙的意料之外。   他抿了一下唇,“您说得对。”   “但您既然知道我是蓝星的首席上将,就应该听说过我,我从来不讲道理的。”沈恙将书信收了起来。   接着说:“那就用书信换两个问题好了。”   “哪两个?”洛佩兹问。   沈恙却说:“另外两个就用其他的来换吧,就用达达斯姆房间密室里的那些照片吧。”   “我有幸得到了一张,您和他的确……恩爱。”或许这些天沈恙与他们相处起来的脾气太好了,才让他们所有人都忽视了,他是那位从有三千将士的军营中,取得了将军首级还能无恙而归的人。   他才仅仅二十四岁。   “或许您愿意让整个宇宙都知道你们的爱情故事么?那张照片可以作为证据给大家看看的。”沈恙说得有模有样,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早就想好了应付的对策。   洛佩兹曾经以此来要挟达达斯姆,因为他知道达达斯姆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与体面,如今达达斯姆去世,还是带着屈/辱去世的,于是他在乎的名声与体面,也成了洛佩兹所在乎的。   他不信沈恙会这样做,但冥狼星的人在此之前确实和他说过沈恙这个人,他们说没有什么是他沈恙做不出来的,惹恼他并没有好处。   洛佩兹苦笑出了声,“你赢了。”   “所以一个一个回答我吗?”沈恙很满意洛佩兹的妥协。   爱人不可能再睁开眼睛,冥狼星早已经先背弃盟约撇弃了他,如今坚守着最后那点秘密已经没有意义了。   洛佩兹眼圈微红,张开了唇:“温尔去世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后来我连夜赶回去,带走了他的遗体。”   沈恙挑了挑眉,心想他说的温尔应该就是达达斯姆。   “我一直在想办法复活他,我或许是疯了吧,连这种事情也敢想,总之两个月前,冥狼星的人突然找到了我,说他们正在研究的基因工程有可能达到死而复生的功效,而我只需要派人来你们蓝星窃取到一些机密就行。”   “他给了我们窃取机密的工具,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温尔能够活过来更吸引人。”   “后来事情败露,你们找来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复活温尔的事情似乎成了无稽之谈,冥狼星的人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牵扯到了一个很久不曾露面的星球,哈罗星。”   “次席和四席有没有被牵连我并不清楚,但哈罗星和冥狼星好像都在找一个人,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总之事情败露他们就离开了,我得到的信息并不多,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有求于人的人,不是吗?”   洛佩兹说话并不慢,逻辑却比较乱,可能和他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有关,但沈恙算是听明白了,这又和哈罗星有关么……   沈恙眉睫掩下,又听到洛佩兹和他说话:“把信给我。”   沈恙看了他一眼,把书信递给了他,转而说:“我骗你的,其实我没有那些照片。”   洛佩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接着又垂下了头,骗不骗已经不重要了,他本来就输得一败涂地。   沈恙抬脚离开了这里,洛佩兹坐到了窗边,捏着沈恙送过来的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才慢慢地拆开了信封。   沈恙出了房间以后,再转身从单面玻璃看进去的时候,洛佩兹已经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五六张信纸,写得密密麻麻,至于写的是什么内容,他们就不知道了。   沈恙瞥了一眼,就没有再多看了。   他走到陆诀身边,没去看里面了,说:“走吧。”   陆诀却突然说:“老师,他哭了。”   沈恙掀起眼皮看进去,洛佩兹真是哭了,泪水如决堤一般往下掉,如豆子一般大的泪珠子一个劲地往信纸上面滚,瞧上去,倒像是个可怜人。   “老师,他在伤心吗?”陆诀蹙起了眉问沈恙。   沈恙静静地看着洛佩兹的表情,那是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伤心的表情,喜与悲交织着,并不好看,他慢慢道:“谁知道呢?”   陆诀就弯下腰牵起了沈恙的手,偏头看向了沈恙,眉眼一弯,笑意浮上了眉梢,他说:“走吧,老师,我们该回家了。”   “好,回家吧。”沈恙对他微笑。   哈罗星的事情他会去查清楚,但是他希望陆诀是局外人,因为他爱他。 第46章 无条件相信   他们没有在荟星多耽搁, 沈恙回去当晚就和沃尔特道了别,随后又和达达坎南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大概是达达斯姆临死前都是在为荟星的土地而操心的这件事感触到了沈恙,他就从司徒岚那里得到请示, 愿意让荟星去蓝星学习救治土地的办法。   临走时,达达坎南他们也亲自来相送了,达达坎南红着眼睛向沈恙道谢。   沈恙眸色深了深,开口:“我是想帮助达达斯姆,不是你。”   两人没有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 但达达坎南的隐瞒却实在恶心。   沈恙未必能给他一个好脸色。   达达坎南笑得有些难堪,但终于是有些进步了,没有将不高兴的心理露于言表。   直至所有人上了星舰, 这场惊心动魄的荟星之旅就算彻底结束了。   王长建在驾驶舱给家里人打通讯, 脸上的笑是遮都遮不住,沈恙简单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就在陆诀的催促下回房间休息了。   “老师, 你就先好好睡一觉吧, 你今天都忙了一天了。”陆诀捏了捏沈恙的肩膀,将他半推半就地往床边推了过去,他压低声音在沈恙耳边说话。   沈恙点点头, 光脑界面却还停留在和别人的通讯上面, “军营那边我回去以后会去看看, 实战演练的场地由你决定, 我担任副指挥就可以了。”   “收到。”陆诀听不出对面的声音是谁的, 但知道沈恙是在和对方谈论新兵训练的事情。   沈恙这边才挂断了电话。   陆诀坐到了床上,他把沈恙拉到了自己腿上坐下,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陆诀环住了沈恙的腰, 说:“老师好忙呀,都还没回家呢,就开始操心军队的事情了。”   沈恙任由陆诀在他腰上揉捏,毕竟是他自己做的孽。   “你还知道我忙呢,那你以后消停些知道吗?”沈恙伸手捏了捏陆诀的耳垂,微微发凉。   陆诀眨了眨眼,装傻充愣道:“您说什么呢?学生听不懂呀。”   沈恙无奈抿唇,陆诀就说:“刚刚听您在说实战演练的事情,学生也得去么?”   实战演练是新兵第二个月到第三个月之间的一个训练,类似于实战训练,新生作为我方,敌方则是军营那边安排的精英,以七天为时间段。   新生不仅要保证在物资缺乏,环境恶劣的情况下活下去,还要将‘敌军’全部击毙或者控制,才算赢得了最终胜利。   沈恙想了想,说:“应该不用,这次去荟星也算是你的实战演练,司徒岚说让我评分,合格就免了你的集训。”   陆诀嘻嘻一笑,脸往沈恙的脸凑近了一些,然后压低了声音,用气声问:“那老师给学生评多少分?”   沈恙勾起了唇尾,他伸出手勾住了陆诀的脖子,然后用鼻尖去蹭他的眼睛,问:“你想要多少分?”   两人的呼吸彼此纠缠,沈恙身上特有的那种清香很快就将二人笼罩,蛊惑得陆诀忍不住去亲沈恙,却被沈恙伸出手挡住了,最后他的唇离沈恙的唇只隔了沈恙的手掌。   沈恙笑:“不要评分了呀?都给你作弊机会了。”   “坏老师。”陆诀的声音退却了稚嫩,压低声音说话非常的有磁性,有些勾人。   沈恙心尖有些泛软,他又伸手去捏了捏陆诀的耳垂,义正词严道:“别撒娇。”   “呜。”陆诀瘪了瘪嘴,那双纯良干净的眸子盯着沈恙说:“好嘛。”   “老师怎么评都可以,不及格的话也好,回头您还能接着训学生。”陆诀对此倒是不怎么在乎。   沈恙有些累了,他拍了拍陆诀的头,说:“那就回头再说吧,我困了,你放我下来,我去休息一会儿。”   陆诀看着沈恙眉梢之上的倦意,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揉一下太阳穴,说:“好,您好好休息。”   他松开了手。   看着沈恙躺进了被窝,他为沈恙盖好了被子,关掉了床头的灯,然后俯下身在沈恙唇边亲了两下,说:“我爱您。”   沈恙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陆诀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   ——   沈恙这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八点多了,他们的星舰在明天早上才会达到目的地,他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一翻身就看见了桌上的早餐和便利贴。   他没去管早餐,而是拿起了那张便利贴。   「老师早上好,在找我吗∧∧」   「先吃早饭∧∧」   「我在指挥室∧∧」   凭着这些文字,沈恙就能想象到陆诀笑嘻嘻的表情,他微微一笑,打开了抽屉将便利贴放了进去,然后才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漱了。   沈恙很快就吃完了早饭,本来这天该无事可做的,但是陆诀说他在指挥室,沈恙想着顺路去看看他在做什么算了。   到了指挥室门口,他没急着进去,他就这么倚在门边看着里面的人,陆诀站在巨大的玻璃面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银河。   来往的星舰有很多,但是陆诀并没有回过神,他似乎在看什么,或者说是在思考什么,一副离了神的状态。   他有一种淡淡的孤僻在身上,也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冽在身上,沈恙眉睫颤了颤,突然想到了洛佩兹和他说的话。   哈罗星在找的人么……   但是沈恙是在离哈罗星最远的星球发现陆诀的,那场动荡杀死了陆诀的双亲,他看见陆诀的时候,陆诀正握着一把匕首在和敌人僵持。   沈恙不曾见过一个一二岁的孩子能有陆诀那般坚定的眼神,因而动了恻隐之心,把人带回了家,但在场的多名将士都保证说,陆诀的父母就倒在他的脚边。   现在想起来何尝不是一个疑点,动荡结束不久,哈罗星就停止了一切外交行为,召回了驻在各个星球的人,并且封上了所有外交通道。   成为了一个真正封闭的星球。   其内因并不能得知。   直至今日,哈罗星开始有了个人行动,蓝星,荟星,甚至冥狼星都牵扯其中。   倘若哈罗星要找的人就是陆诀呢?   沈恙想到了他最开始的那个梦,陆诀是以哈罗星的首领出现在他的梦里的。   他不是伊利艾拉,也不可能会做这种预知的梦,只能是他忘记了什么,也许是忘记了陆诀和哈罗星之间其实是有关联的这条信息。   越想谜团越多,沈恙揉了揉太阳穴,再掀眸看过去的时候,陆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了头,他发现沈恙在看他,就对着他歪了歪头,露出如春风和煦的笑。   刹那间,莫说冷冽,他身上的气场都直接大变了,成了一个待人谦和有礼,讨喜的乖孩子模样,“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   沈恙醒了醒神,往他那边走,说:“刚来,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陆诀笑吟吟地说:“没什么呢,外面很好看。”   他偏头看去,外面是无垠的银河,壮观又漂亮。   “休息得好吗?老师。”在外,陆诀还是没有动手动脚的勇气,只敢把自己往沈恙身边贴近了一些。   沈恙点了点头,“还行。”   他顺势看了出去,看着陆诀方才盯的那个方向,说:“你知道这里看出去是哪里吗?”   陆诀摇头,表示不清楚。   沈恙笑了一下,“这里的尽头,是星际最大的星球,哈罗星。”   “老师。”陆诀心里一慌,他知道自己和哈罗星扯上关系,对于沈恙来说是一件让他不满意的事情,所以当沈恙提到哈罗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就紧了一下。   沈恙掀眸看他,眸色平静又自然,又让人看不透了,“怎么了?”   “怎么突然提到哈罗星了?”陆诀问。   沈恙就说:“因为洛佩兹和我说的话里面,有提到哈罗星,刚刚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背后是哈罗星在捣鬼么?”陆诀低声问。   “是冥狼星,但好像和哈罗星有关系。”沈恙摇头说。   陆诀好似松了一口气,又急忙说:“老师您要相信我,虽然我和哈罗星的人莫名其妙的扯上了关系,可是关于他们的事情,我真的毫不知情!”   沈恙这才笑了起来,“想什么呢,傻狗。”   他既然放下芥蒂选择了和陆诀在一起,就代表着在谜团尚在的时候,他会无条件信任陆诀。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司徒岚为什么非秦央不可了,为什么会为了秦央去篡位了。   真是奇怪,那日他信誓旦旦对司徒岚说,如果对方不能给他带来绝对的利益,那么对方就没有资格做他的爱人。   可到了现在,他就成了司徒岚那样的人,哪儿来的绝对的利益,喜欢就已经是绝对的利益了。   ——   回到蓝星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蓝星比荟星还要冷,看天气通知,过不久就会迎来初雪了。   司徒岚携着一众人早早就候在了下方。   蓝星已经变凉了,司徒岚都穿上了厚衣裳,外面披着一件兔绒领的披风,裹得很是严实,沈恙走下星舰,这里的风大,一下就将沈恙的长发吹得张扬。   他拢了一下身上披着的披风,长靴踩在地面,噔噔的响。   “沈上将,欢迎回家。”司徒岚张开了双臂往他走近,两人抱了一下,司徒岚又看向他身边的王长建,说:“叔叔好像瘦了。”   王长建胡子一吹,“托你的福,活着回来了。”   “瞧叔叔说的,有沈上将在,保您性命无忧。”司徒岚笑吟吟地说,眼睛完成了月牙状。   王长建别开了头,远远看见了候在人群中的妻儿,就说:“我先过去了。”   司徒岚看他在看他的家人,就点了点头说:“去吧,雪姨都等好久了。”   王长建衣袖一甩就离开了这里,往司徒岚的身后走去了,司徒岚笑笑,又看向陆诀说:“陆少将真是年轻,这一月多不见,又长高了。”   陆诀点了一下头,“是。”   客套话说完了,司徒岚就不再多说什么客套话了,他看向沈恙,明明什么眼神也没使,沈恙就转过身对陆诀说:“你先回别墅吧。”   “我和统帅大人还有事要谈。”沈恙的声音倒是比平常缓和一些。   陆诀眸色深深,“好。”   看向沈恙的神情一如往常的温和,“您晚上回别墅吃饭吗?”   “回。”沈恙没看他,但还是点了头回应。   两人之间的交谈再是寻常不过了,但司徒岚却眯了眯眼睛,饶有趣味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照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陆诀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司徒岚转身往专车走去,沈恙就紧跟在他身后,听到司徒岚问:“我看你们二人倒是有所缓和了。”   “还好,只是今天凑巧没吵架而已。”沈恙回答得也很自然,这点司徒岚是知道的,两个人和平共处的时候,就差没上演一副绝世好师傅与孝学生的戏码了。   司徒岚抿唇笑了笑,眼尾微微翘起,更像一个笑面虎了,“真是可惜了,我以为能吃上什么新鲜瓜呢。”   沈恙面无表情地说:“你把我留下来总不是为了八卦我的私事吧?”   司徒岚:“开个玩笑嘛,上将大人消消火。”   “那就谈正事吧。”沈恙坐进了车后座说。 第47章 雪吗?由它下吧   两人独处的时候, 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司徒岚将披在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搭在臂弯,然后才弯腰钻进了车里, 和沈恙一起坐在后座。   车子缓缓启动,司徒岚伸出手在车顶某个位置摁了一下,接着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透明光屏。   司徒岚用手掌在上面印了一下,就听到光屏发出机械女声:【指纹验证成功,设备解锁成功】   与此同时, 光屏界面显示的是一个视频。   “这里是我们的人得到的视频。”司徒岚解释,“你看,这里是哈罗星的外交通道。”   司徒岚伸手去指的位置, 正好有一个小型星舰从里面驶出来。   “如你所见, 哈罗星已经有人开始外出了,只是星际还没接到他们和谁建立了外交的消息。”司徒岚手在光屏上面翻了两下, 接着翻到了一份调查资料。   沈恙暗自拧了拧眉, 伸手将光屏翻回了刚刚那个视频界面, 他问:“他们离开哈罗星以后的行踪呢?”   司徒岚摇头道:“完全查不到。”   “这样么……”沈恙眸色深了深,他没有将陆诀和哈罗星有联系的事情告诉给司徒岚,一来, 他暂时不想将陆诀牵扯进星际矛盾里面去, 二来, 他并不知道哈罗星找陆诀的目的, 也不能将陆诀推到火坑里面去。   司徒岚又接着说:“按你的话来说, 哈罗星和冥狼星在找同一个人,这个人又是谁呢……”   沈恙眉睫掩下, 眸珠幽幽不见底,“不清楚, 总之哈罗星如今既有复生的预兆,我们自然也要多加谨慎才行。”   “这点我明白,冥狼星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就是说他们最近打着军事演练的口号,正在大肆装备机甲,他们似乎是要抵御防备谁。”   “抵御?”沈恙有些好奇,在星联排名第一,自然就意味着在星际的综合实力是第一名,冥狼星是要防备谁呢?   很显然司徒岚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说:“能让他这样做的可能只有两种,第一,我们所有星球联合攻打他们,第二就是曾经的哈罗星。”   曾经的哈罗星,实力与地位居首的存在。   但是很可惜,当年那场虫族引起的星际大战却是给哈罗星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哈罗星也是从那时起关闭了所有外交通道,不再和星际有任何交易。   没有人知道哈罗星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到后来星际创建星联,以星球综合实力对星联成员进行排名,哈罗星不外交,冥狼星自然而然成了首席。   很显然第一种不可能,那就是第二种了。   “哈罗星多年没有消息了,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对冥狼星出手?冥狼星又为什么会对我们出手?”眼下的谜团一簇接一簇,沈恙也百思不得其解。   司徒岚摊了摊手,“谁知道呢?我已经在联系次席和四席了,如果冥狼星没有对他们出手………”   “那就说明哈罗星要找的人在我们星球。”很显然,司徒岚已经猜到了问题关键所在,为此,沈恙只能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对,冥狼星知道哈罗星在找的人在我们这里,所以对我们出手,也许是对哈罗星的挑衅。”司徒岚终于想明白了,来蓝星窃密这件事分明就是一件冒险且不讨好的行为,冥狼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但冥狼星却还是这样做了,甚至还主动给他们留下了线索。   司徒岚接着说:“冥狼星应该不知道哈罗星在找的人是谁,否则他们只需要对那个人出手就行了,没必要大费周章,给自己再拉一个敌人。”   “既然他们之间有一场战争,那我们就不用太急了,这次的事儿就先搁这儿吧,我们看看他们会不会是两败俱伤?”一番分析下来,司徒岚反而放松了许多,他在车里伸了一个懒腰说。   沈恙看了他一眼,“曾经的第一和现在的第一打架,您以为我们真的能做到独善其身么?”   “那不然呢?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好好过一个年呢。”司徒岚自然也是痛恶战争的,星际动荡不安,即便不想掺和其中,但要做到一点也不被影响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沈恙的眼神有些深邃,这种时候,他身上曾经受过伤的地方突然隐隐作痛了,好像又要回到那个时候了。   “虫族呢?也有动作了?”沈恙有一个多月不在,军队那边的事情都不算特别了解。   司徒岚叹了一口气,仰起头靠在了靠背上,“是啊,我们还算好,星联很多成员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了,就连次席前两天都出现了虫族大肆入侵的现象。”   “如今冥狼星有得忙,我们也要有得忙咯。”司徒岚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沈恙神色暗淡了许多,随即道:“我明白了。”   “你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些天我会留意的,如果能抓到哈罗星派来的人,自然是最好了。”司徒岚拍了拍沈恙的肩膀,示意他没必要太担心这些事情了。   然而让沈恙烦心的事情自然不是这么一两件事。   他点了点头,就听到司徒岚说:“你回去休息休息吧,再过三日就是秦央的生日了,我特意请了不少的贵族携家眷前来,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相信他们是不会拒绝和上将大人联姻的。”   “您太关心我的私事了。”沈恙皱了皱眉。   司徒岚就笑,“我这是关心你。”   “还是说你真打算一个人在你那个房子里住一辈子吧?”司徒岚接着问。   沈恙想起了陆诀的脸,他急忙掩下眉睫,随即说:“我才二十四。”   “啧。”司徒岚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以往你拒绝我,从来不用年龄说事,说吧,刚刚想到谁了?”   司徒岚在这方面的阅历到底是高,只用沈恙的一句话就听出了不对劲来。   “我在想秦先生是怎么忍受住了你这么多话的。”沈恙面无表情地说,看起来倒真是那么一回事。   司徒岚眉眼一弯,摊开两手说:“那没办法,他性格温柔又内敛,我话多还不要脸,我俩天生一对。”   沈恙嫌弃地多看了他两眼。   ——   沈恙只在这边解决了午饭,因为这一次外出任务,司徒岚也准了沈恙几天假期。   所以沈恙吃完饭,再和高层的人开了一次会议才回家的,会议内容大概就是对接他的工作,以及交代接下来的工作。   车在别墅面前停了下来,沈恙打开车门,送他回来的警卫就驱车离开了。   沈恙看着熟悉的地方,往海的位置看了过去,蓝星入了冬,海边冷得厉害,海潮也没有那么壮观了,风往身上吹,和刀子往身上刮没什么区别。   和司徒岚的谈话还在耳边回荡,哈罗星为什么要找陆诀呢?   到现在沈恙才觉得,他调查那么多,不如直接去问陆诀,因为他捡到陆诀的时候,陆诀已经十二岁了,十二岁的少年足够记住所有的事情了。   可问出来了以后呢?沈恙不想继续猜下去了。   他抬起眼皮看向了无垠的海,眸色深深,神情冰凉,这时候身上突然披上了一件温热的厚外套,耳边响起陆诀温柔的声音:“老师,怎么不进屋,穿这么少在这里吹风做什么?”   沈恙拢了一下披风,没回头看他,“在想事情,吹吹风让脑子清醒一些。”   陆诀弯下腰去拉起他的手,陆诀的手宽大又滚烫,轻而易举地裹住了沈恙冰凉的手,“那我陪您想。”   沈恙眉睫颤了颤,却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就在站了好几分钟,风把沈恙的长发卷起,拂到了陆诀身上。   “老师,您想问什么就问吧,外边冷,我们回去说。”终于,陆诀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往沈恙的面前走了一些,然后和沈恙面对面站着,高大的身形替沈恙挡了一些海风。   沈恙掀起眼皮看着陆诀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悲伤,这种悲伤是由没来的,“陆诀,哈罗星为什么要找你呢?”   陆诀从来不掩饰沈恙向他问的每一个问题,只是沈恙没问到的,他才会选择隐瞒,既然沈恙想知道,陆诀就说:“因为他们说我是他们统领唯一的继承人。”   “我记事起就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了,几乎不曾与父亲谋面,母亲说我没有父亲,我一直坚信着,直到被您带回家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有一天却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说我是有父亲的,我的父亲在离蓝星很远的哈罗星,我没有父亲,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离开您。”   “你的父亲是哈罗星的统领?”即便已经在意料之中了,沈恙还是觉得惊讶。   陆诀随即道:“可以不是。”   沈恙:………   “他们不会逼迫我的,我也和他们说清楚了,以后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陆诀认真地和沈恙保证。   今天和司徒岚的谈话,沈恙还是没有选择告诉给陆诀,“我知道了。”   “老师,那你为什么还皱眉呢?”陆诀伸出手去抚平了沈恙皱起的眉,“还有什么事情困扰您吗?”   沈恙抬起手和陆诀的手握上,他拉着陆诀往别墅走,说:“无非就是军队的事了,虫族最近有些猖獗,烦的也不止我一个人。”   两人握着手肩并肩往别墅里面走,刚到门口,里面就传来阵阵的饭菜香,陆诀说:“别想太多了,统帅大人不是给您准了几天假期吗?您先好好休息吧。”   他弯下腰将鞋柜里沈恙的拖鞋拿了出来,沈恙换下拖鞋,陆诀将他的披风挂到了衣架上。   两人往饭桌走了去。   “先吃饭。”陆诀拉开了主座的位置给沈恙。   沈恙终于露出了笑,他看着一大桌丰盛的菜,说:“做这么多菜呀?”   “老师在荟星吃得不好,回来还能苛待您吗?”陆诀一边说着一边给沈恙盛了一碗海鲜汤。   屋内开着暖气,暖烘烘的,头顶吊着一盏精致的水晶吊灯,沈恙身上那套白色上将服被照得发光。   “还不错。”沈恙喝了一口汤才说,事实上陆诀做的饭菜是最适合他口味的。   “那就多吃点。”陆诀捧着脸温柔地看着沈恙,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了。   “老师今天做得很好。”饭吃了有一会儿了,陆诀突然放下汤勺和筷子,抬起头看向了沈恙说。   沈恙抬眼看他,不解他的这句话,就问:“怎么?”   “如果学生再有让您不开心的地方,您就要说出来,学生说过,我们之间不能有任何隔阂,如果有,学生会解决它。”陆诀认真说。   沈恙重新垂下了眼皮,他的眸珠颤了颤,有些动容,随即说:“我知道。”   “好。”陆诀应了一声,沈恙再抬起头的时候,陆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来到了他身边,沈恙就看着他绕到了自己身后来。   随即陆诀矮下腰,低头在他唇边落下了一个轻吻,“我爱您。”   回想起来,陆诀似乎每天都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沈恙回应他。   ——   晚间,陆诀推开了沈恙房间的门,为他端来了一杯热牛奶和泡脚的热水。   沈恙正好沐浴完,长发湿哒哒地滴着水,于是沈恙一边喝牛奶一边泡脚,身后的陆诀在为他吹头发。   “是不是觉得我头发太长了。”沈恙问陆诀。   陆诀摇头说:“是长长了一些,但很好看,您喜欢就不用嫌麻烦,我会一直为您吹头发的。”   沈恙笑了笑,问:““我让你吹你就吹吗?”   “您不让我吹我也要吹。”陆诀笑着回,他看着沈恙的眼睛明亮又真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夜就渐渐深了下去。   这晚二人相拥而睡,只有一个差点擦出火的晚安吻。   窗外的海风簌簌地吹,这晚,蓝星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团一簇一簇地往下掉,很快就将地面掩埋,一眼望出去,是无垠的白色。   沈恙是被厚雪压断树枝的声音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身边还是温热的,陆诀才起床不久,屋内只开着书桌那边的一盏暗黄的台灯。   沈恙掀开被子走下了床,撩开了窗帘的一角,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银装素裹,一夜之间,别墅周遭就大变样了。   等他洗漱完来到枕柜边,上面是陆诀给他准备的衣裳,从里到外,很是厚实。   沈恙觉得这么多层衣服麻烦,可最后还是一件不落全部穿在了身上,他踩着厚厚的棉拖推开了门,楼下厨房就传来切菜的声音。   沈恙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暖意,他踩着拖鞋走下了楼,动静很轻,然后来到厨房就倚在门框边看着陆诀忙碌的背影。   陆诀拴着的围裙还带着荷叶花边,裙带松垮垮地系在他的窄腰上面,他弓着腰切菜,动作灵活又利落。   水龙头流出来的凉水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冻得红白交织。   窗外面下着雪,屋内温暖如春,沈恙眉梢攀上了几分柔和,便是再冷硬的心,也未必不会为之动容。   “老师,过来洗手吃饭了。”陆诀头都没回。   沈恙抿了抿唇,抬脚靠近了陆诀,他在沈恙身边看着锅里的粥,说:“今早吃什么?”   “煮了粥,然后煎了鸡蛋,面包机里还有面包,三明治吃吗?”说着,陆诀去问沈恙。   沈恙点头,“吃。”   “那就还有三明治。”他冲着微波炉抬了一下下巴。   “这么多呀。”沈恙觉得自己在说废话。   陆诀停下了折菜的动作,他看向沈恙微微笑着:“老师今天心情很好?”   “还不错。”沈恙并不掩饰。   陆诀就说:“看出来了,因为以前有时候早餐也是这些。”   沈恙哼笑了一声,他走去帮助陆诀把面包机里面的面包夹了出来,然后离开了厨房,陆诀笑着,心里泛着幸福的甜。   假期又遇上下大雪,沈恙终于是真正意义上的闲了下来,早饭后他和陆诀在沙发上厮混了半天,就觉得窗外的雪越来越好看。   最后他眉睫上挂着泪珠子,眼尾绯红,用泛哑的声音几近绝望道:“陆诀,不要了………我要,出去看看……”   陆诀掐着他的软腰,俯下了身,亲了亲他的唇说好。   可身下的动作一点也不显缓和。   把人逼得差点崩溃哭了才消停。   最后陆诀抱着几近昏迷过去的人往楼上浴室走,边走边用鼻尖蹭他的脸,说:“要不要睡一会儿?”   “想,看看雪。”沈恙揪着沈恙的衣裳,指尖泛着暧昧的红,他迷迷糊糊地说。   陆诀亲了亲他的唇,他的胸口是浅浅的抓痕,“雪要下几天呢,下午出去看?”   “那………”沈恙仰起头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早已经被顶/撞得失了聚焦,潮润又茫然,雾蒙蒙的,“雪人呢………”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是累得睡了过去。   陆诀心头一软,心里说了一句:好乖。   ——   沈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去了,他盯着天花板发愣了许久,直到翻身察觉到了自己泛软的身体,才生气地喊了一声:“陆诀!”   不过陆诀应该是在忙,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沈恙,沈恙咬了咬牙,给自己披上了外衣下了床,结果双腿软得差点稳不住,他撑着膝盖在床边缓了好一阵才适应。   他带着几分愠怒拉开门,楼下也没有人,他只看见被缓了的沙发套和地毯,在那里的荒唐事迹浮上脑海,沈恙颈脖浮上了几分羞红,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下一秒别墅的门被打开,外面的人走进来,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带着一条红围巾,穿着黑色长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老师,您醒了呀?”陆诀是出去买菜了,他将菜放在了玄幻处,然后抖落了身上的雪,脱掉了围巾外套就往楼上走。   陆诀地靠近带来了外面的霜寒,沈恙一瞬间也消了火气,主动握住了陆诀冰凉的手,说:“可以让人送菜过来呀,你不冷吗?”   “不冷。”陆诀摇头,“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沈恙说的是实话,也就是刚刚起床的时候不太舒服,适应了只够也就只有某处比较怪异,其他地方都还比较好了。   “好,沙发我换好了,您先去坐会儿,我把菜装进冰箱,我陪您出去看看雪?”陆诀松开了沈恙的手,主动张开了双臂。   沈恙看懂了他的意思,反正现在自己也懒得动,他也就张开了双臂,让陆诀抱着他下了楼。   “外面雪大吗?”两人的脸离得很近,沈恙问话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紧紧交织着。   陆诀忍不住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两下,沈恙也没拒绝,陆诀才说:“还下着呢,天气报道说还要下几天,您想出去看看吗?”   “可是好冷啊。”沈恙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撒娇在里面。   无怪他怕冷,那年在雪星受的苦够他记一辈子了。   陆诀心都软了,他重复着沈恙的话:“可是好冷啊。”   沈恙瞪他,“你有病吗?”   陆诀直接笑出了声。   “那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给你堆一个大雪人看好不好?”陆诀把沈恙放在了沙发上坐下,然后指了指沙发对过去的窗户说。   沈恙抿了抿嘴,陆诀就一边用毛毯给他盖好脚一边说:“或者是您多穿一些,一会儿出去看看吗?”   “不用了吧,好端端的怎么想要堆雪人了?”沈恙摇头拒绝了。   陆诀抬眼看着沈恙的眼睛,沈恙也看着他,眼睛平静又漠然,还带了几分柔和,陆诀就矮下身亲了沈恙一下,说:“好,那我们吃完饭就找个电影看吧。”   沈恙说好,又补充:“今天想吃一个风味茄子。”   “好,我去做。”陆诀点头,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挽起衣袖。   这天就过去了,还是相拥而眠。   如陆诀所说,第二天外面还是在下雪,陆诀还是比沈恙先醒来,按沈恙心里想的,这个时候陆诀就应该在厨房做饭。   然而厨房里的早餐倒是做好了,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沈恙下意识想喊他名字,不过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他在厨房站了一会儿,似在思考。   随即转身离开了厨房,去打开了别墅的门。   果不其然,陆诀就是在门口,他戴着手套在堆雪人,雪花扑在他的肩头,风吹得他的皮肤泛着红,他身上有未退却的稚嫩,此刻在风雪中,莫名地透着十足的少年感。   他抬起头看向沈恙,笑意染上了眉梢:“老师,您看!”   雪人已经成型了,就差装饰品了,看起来陆诀应该是忙活了一大早了。   沈恙一只手揪着披风的领口,然后快步上前,一下就扑进了陆诀的怀里,寒意立马包裹住了沈恙全身,他什么话也不说,只紧紧地勾着沈恙的脖子。   雪吗?由它下吧。 第48章 秦夫人您好   时间很快到了秦央的生日晚宴这一天。   秦央是老统帅留下的遗孀, 也算是司徒岚名义上的小妈,他为秦央亲自操办生日宴,至少在蓝星人看来, 他落了一个孝顺仁义的好名声。   毕竟老统帅去世多年,司徒岚却始终如一日的善待秦央,也任由他留在统帅府,不曾苛待他,可见司徒岚的心是很大方的。   不过这也只是不知情的人才会这么觉得。   当王长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险些被送去急诊科,他是一早就知道司徒岚与秦央之间暧昧不清的, 也极为反感秦央, 自然而然也和司徒岚过不去了。   而司徒岚似乎一早就知道他会反对,所以才会把他送去荟星, 一来二去, 这边都打理好了, 王长建就算再反对也无能也力了。   偏偏他也在受邀名单中,好在他也看见了沈恙的名字,这才舒心了不少, 于是开始联系与他熟识的贵族, 想为沈恙牵一条线。   ——   沈恙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燕尾礼服, 他胸口上别着一支漂亮的胸针, 带着领结, 长发被一条黑色的发带揽在身后,他身材修长, 腰身纤细。   晚宴的仆人一路护送着沈恙往别墅里面走。   他的右后方位置,便紧跟着陆诀, 陆诀穿着黑色的西服,头发往后梳成了背头,神采奕奕,他唇尾天生上翘,眉梢染着淡淡的笑,宽肩窄腰,健硕的肌肉全被藏在了修身的西服下面,他紧跟在沈恙身后。   像是沈恙这朵高岭之花的守护神。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别墅,成了当前最惹眼的一道风景线,旁人竟也生出了二人很是般配这样的奇怪想法。   走进了别墅里面,沈恙一眼望去,大多都是些他眼熟的贵族,都不等沈恙好好观察一下这里,就已经有人端着酒杯过来了。   对面是一位慈善家,面容慈祥,笑容可掬,“沈上将,好久不见。”   他抬起手招来了一位托着酒盘的服务员,从上面端了两杯酒,一杯送给了沈恙,既然是在别人的宴会上,况且对方又是一位名声在外的大好人,沈恙没理由拒绝他的示好。   沈恙温温一笑,伸出手接了过来,“刘先生,很久不见。”   两人互相碰了一杯,看着对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于是沈恙也仰头将杯里的酒全部饮光了。   “你身后这位就是,那位年轻有为的陆少将吧?”刘先生将话题带到了陆诀身上去,沈恙见他有再拿酒杯让陆诀喝酒的意思,于是不留痕迹地往陆诀身前挪了一些。   “是,今天就是他开车送我来的。”沈恙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话外之意就是陆诀是开车的那一个,不喝酒。   刘先生也是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沈恙的意思,他打着哈哈和沈恙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陆诀矮下腰,将头往沈恙的肩靠近了一些,“老师,我们不是坐的您的那辆自动驾驶车么?”   “所以呢?”沈恙没回头看他,他端起了身边桌上的一杯果汁抿了一口。   陆诀笑了一声,“老师撒谎了,是因为关心我对不对?”   “嘁。”沈恙回头睨了他一眼,“话可真多。”   陆诀笑着,心里泛着软。   “沈上将,幸会幸会!”正要说话,一道突兀的男声闯了进来,原来又是一位贵族来和沈恙打招呼。   陆诀正了正神色,站回了本来的位置,沈恙外在的名声虽然都是些什么脾气不好,性格阴晴不定,但胜在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就注定了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想来攀附他。   而一般情况下,只要和沈恙没有过节的,沈恙也不会让他们为难。   所以沈恙的酒也是一杯接一杯,晚宴的酒并不醉人,沈恙酒量不低,这么多杯下肚,连脸色都没变一点,只有洁白纤细的颈脖染上了一层薄红。   陆诀小声和他说:“老师,别喝太多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沈恙伸手整理了一下袖扣。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说秦夫人来了。   同性结婚在蓝星是被法律允许的,而秦央又是嫁进统帅府的,尊称一声秦夫人并没有过错。   众人循声看去。   目光放在了旋转楼梯的转弯处,一个长相十分清秀温柔的男人缓缓往下走,他一头松软的头发有些偏黄,皮肤细腻又白皙,穿着昂贵的礼服,身材和一个普通成年男性差不太多。   沈恙见过秦央,不过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几个月前,现在的秦央精神气明显好了很多,眼里也有了光,一双温柔的眼睛泛着淡淡的柔光,他唇角微微上扬,看上去温和又亲近。   倒也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气质。   秦央往楼下走,司徒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楼梯的尽头,他对秦央伸出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像一个绅士那样。   秦央慢慢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接着听到司徒岚缓声道:“生日快乐,母亲。”   他的一声“母亲”,倒是让沈恙挑了挑眉,他竟从中品出了几分‘情趣’,于是两人去到了舞池中央,司徒岚微笑着对众人道:“我来晚了,抱歉。”   他照着记忆中的稿子,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就把话语权给了秦央,秦央的母家并不是那么能上得了台面的,秦央如今的地位,也无非是嫁了一个好人家而已,所以总归是有人瞧不起他的。   秦央心知肚明。   他没有说太多话,只将司徒岚交代给他的话说了出来,就没再说话了。   于是晚宴照常进行。   大概是看得出司徒岚对他的这位小妈的敬重,倒也有不少的人去巴结秦央,甚至还有不少的人希望秦央能帮帮忙,为自家的女儿和司徒岚牵一条线。   秦央的回答永远是那么游刃有余,他温柔的笑让人忍不住沦陷。   出于礼貌,沈恙也上前去敬了秦央一杯酒,晚宴规模不算小,大家各有各的圈子,几人在角落里谈话,倒是也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秦夫人,生日快乐。”沈恙举起了酒杯。   秦央对着他温温一笑,回了他的敬酒,“沈上将,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俊朗。”   不可否认的是,和秦央说话就是会不自觉地放松,沈恙便笑着说:“秦夫人还是很会夸人。”   沈恙和司徒岚虽然熟络,但他对秦央的了解却不太多,偶尔的几次接触,也是有比较好的感受。   “您身边这位,就是您的学生,那位有名的少将大人吗?”秦央看向了沈恙身侧的陆诀问。   沈恙点头,对陆诀说:“叫人。”   陆诀就笑着对秦央打招呼,露出了一颗犬牙,少年气十足,“秦夫人您好。”   “陆少将,幸会。”秦央点点头。   三人又各自聊了两句,这时候司徒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站在秦央身边,身材比秦央高大了不知多少。   司徒岚矮下腰,险些要把下巴垫在了秦央肩上了,他凑近了秦央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陆诀正了正神色,“统帅大人。”   司徒岚失笑,他看向沈恙:“你向他说我坏话了?怎么他见着我就这么正经了?”   沈恙私下的确和陆诀说过司徒岚的一些事,也强调过司徒岚本质上是笑面虎的事,让陆诀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司徒岚表面不生气,不代表私下不会报复回去。   只是不等沈恙说话,秦央就用手推开了司徒岚的头,说:“在外面,注意影响。”   司徒岚不听,他像是没有骨头那样,还想贴上去,秦央就抿了抿唇,竟用了难得的有些愠怒的语气,“你不要惹我生气。”   司徒岚下一秒就站得端正了,他笑嘻嘻地去道歉:“您别生气嘛,对不起嘛……”   “母亲?母亲——”司徒岚似乎是哄着秦央的,秦央对沈恙做了一个失陪的动作,沈恙点了点头,秦央转身就走了,司徒岚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陆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沈恙倒像是习以为常了,陆诀小声问:“老师,嗯,他们?一直这么好吗?”   沈恙没和陆诀说过司徒岚和秦央的事情,陆诀觉得震惊也是理所当然,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拍了拍陆诀的肩膀,“你觉得呢?”   陆诀要话说的时候,再一次出现了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这次是陆诀也认识的人,可以说是熟人,王长建。   王长建笑呵呵地和沈恙打招呼,“原来您在这里啊,让我好找啊!”   沈恙不留痕迹地皱了一下眉,不是反感,只是有些意外,“您找我做什么?”   “是这样滴,是这样滴。”王长建顺势走到了沈恙身边,挤开了陆诀,他说:“今日来晚宴的人,有不少都是我认识的人,您看,就比如那一位——”   王长建指着前方的一位将军,说:“他是徐将军。”   “我认识。”沈恙暂时没搞清楚王长建要做什么。   王长建两手一拍,喜上眉梢,“您认识就是好事呀,那我就直说了,他有一位生得十分漂亮的女儿,那可是去外星留学过回来的,才艺学识不在话下,长相自然不逊,喏,在那里,您看看怎么样?”   正说着,王长建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那个少女,少女穿着淡蓝色的礼裙,卷发披肩,淡淡的妆容,长相的确不俗,她似乎在看沈恙,王长建手指过去的时候,她还有些娇怯,红了耳根。   “大人的意思?”沈恙明白了,却明知故问。   王长建就说:“就是你看看,喜欢吗?如果觉得喜欢的话,不如就去认识认识?”   沈恙倒是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的点在王长建身上,往常不是没有人想借机和他攀上关系,为他说亲的也不止一个人,就连司徒岚都插手过几次,只是王长建一向看不惯他。   如今怎么这么殷勤地为他考虑了?   他疑惑,黑脸的却是身后的人,陆诀眉头一皱,眸色都深邃了不少。   王长建就当没看见,沈恙拒绝说:“您费心了,不过我暂时没有………”   “先别急着拒绝。”沈恙要拒绝很显然是王长建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把手一伸,止住了沈恙要脱口而出的话。   “您不喜欢她也没事,我这里还有另一位和徐小姐一样有才华的人,他比徐小姐还多了一项加分项,他在我们高层也有工作。”王长建把手指向了徐小姐不远边上的一位年轻………男人?   “对!没错,是一位小伙子,我可是很为你考虑的!无论是谁,对少将您地位的稳固都是锦上添花!”王长建似乎是真的在为沈恙考虑,至少眼神是看不出半点假的。   王长建话说完,沈恙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第49章 雨林实训   “王大人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私事了?” 沈恙皮笑肉不笑, 勉强挤出了几分还算和善的笑,王长建自从和他去了一趟荟星,整个人就大变样了。   沈恙不是没有察觉出来, 但是先前他都认为这只是王长建的一些把戏而已,直到上一次他们开会的时候,王长建竟然站起来替沈恙邀功?   事实上,沈恙已经得到够多的嘉奖了。   不止沈恙震惊,在座的所有人都觉得震惊。   王长建两手一背, 得意道:“那自然是为您的未来做打算啊,其实我都懂,您就是需要一个对您有价值的恋人, 这不巧了, 这两位的父亲,一位是资历老练的将军, 一位是家财万贯的商人, 对您只会是有利无害。”   沈恙真的想拿东西堵住王长建的嘴, 他回头看了陆诀一眼,不看还好,一看沈恙就起了一地的鸡皮, 陆诀笑吟吟的看着沈恙, 眼睛微微眯起, 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就静静地看着沈恙。   但凡他是生气的表情也不至于, 沈恙莫名心虚得很。   他咳了一声,拒绝了王长建的好心, “您有心了,不过沈某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王长建有些惋惜, 他用手背挡在嘴边凑近了沈恙,压低声音小声问:“难道是这两位您都不喜欢?”   沈恙摇头。   王长建就叹了一口气,“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是真心来感谢你的。”   沈恙挑了一下眉,听着王长建继续说下去:“原本我去荟星吧,就是觉得那是你和司徒岚故意合起来整我的,但是那晚遇袭,您却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受了伤,我该感谢您的。”   沈恙就道:“那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完全有理由不管我的死活,不是吗?”王长建反问。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实际上的情况就是沈恙对当时的局势有绝对的自信,他知道保住他们的命是没问题的,但是很显然王长建误会了。   沈恙顿了顿,倒是也没有话去反驳了,所以王长建又说:“您就放心吧,以后我就只看不惯司徒岚了,和您没什么关系了。”   已经是年过半百了,一些行为举止却极为幼稚,沈恙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不知道回什么才好,下一秒王长建话锋一转,又把目光看向了舞池边上的一位憨态可掬的中年男人,用试探的语气说:“所以您看看那位?想来您也是认识的,他的女儿一早就想和您认识了,这不就托我来帮忙带个话吗?”   沈恙有些无语,眸色中终于有了几分愠意,“王大人,暂且失陪了。”   王长建咳了一声,追着说:“你要是都不喜欢就算了嘛,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和我说说呗。”   沈恙此刻已经扭头离开了,陆诀温笑着看着王长建,开口:“王大人好关心老师呀。”   “那是自然,倒是你,哼哼。 ”王长建哼哼了两声却又不说出来,一副尽在他所意料之中的表情。   陆诀垂下眼皮看了他两眼,随即道:“我会照顾好老师的,您不用费那个心了。”   他咬重了“照顾”这两个字眼,他语气平静,却又显得有些过于暧昧了。   王长建眼睛一转,似乎在斟酌陆诀的这句话的话外之意。   但是显然陆诀并没有耐心再和他交谈下去了,于是陆诀 转身即走,快步跟上了沈恙。   ——   统帅府的后花园,一处静谧的角落,乍一听,就听到这里有细微的声音。   “你别咬,亲就好好亲。”男声似是在恼怒,可语气又夹杂着情/欲与宠溺。   彼时另一道男声小声说:“那怎么办嘛,学生都要醋死了。”   沈恙仰起头任由陆诀在他的脖子上作乱,上将的领结早就不知道了去处,领口被解开了两颗钮扣,露出脆弱的喉结。   “你醋什么呀?我不是没答应他们吗?”沈恙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发顶,低下头在他的额角留下了一个安抚的吻。   陆诀委屈的声音接着响起:“那你要是答应了,我就真的要死了。   沈恙直接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拍了拍陆诀的后背,连连安抚:“好好好,可别哭鼻子了。”   陆诀紧紧搂着沈恙,却是一句话也没说,沈恙当他是在生气,也就任由陆诀抱着他不说话,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陆诀的发顶。   但其实陆诀并没有生气,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在做某种决定。   “好啦,我们回去吧,你不冷呀?”沈恙担心他们离开得太久被发现了,就拍了拍陆诀的肩膀,让他起身来。   陆诀低下头狠狠地啄了沈恙的唇一口才松开他,然后认真地帮沈恙扣好了衬衣钮扣,白净纤细的颈脖上面只有一些轻微的红痕,陆诀到底是没往上面留下痕迹,钮扣被扣好,陆诀又帮他把领结整理好。   沈上将瞬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与威严。   两人是一前一后回到别墅里面的,旁的人倒是也没注意到他们。   这场晚宴几乎持续到了深夜,回去的路上,沈恙在车里和司徒岚打通讯,“现场没发现什么异常。”   “嗯,别墅周围也没什么异常。”司徒岚懒洋洋的声音从沈恙的光脑里面传了出来。   现在是晚上一点多,不怪司徒岚说话没什么精气神,连沈恙都觉得有些困倦了,“那今天就暂时这样吧,明天我回来工作,先开会吗?”   “可以,不过我今天也有一个新发现。”说到这个新发现,司徒岚的语气瞬间欢脱了不少。   沈恙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启唇问:“怎么?”   司徒岚笑着说:“我调看后花园的监控的时候,好像隐隐看见了两个熟人……”   “不知道沈上将有没有头绪呢?”他分明是心知肚明,却还故意调侃沈恙。   沈恙抿了抿唇,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和对方的通讯。   被挂断了通讯的司徒岚一点也不生气,他笑着关掉了通讯界面,继而从衣兜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巧的漂亮的真丝绒礼盒,转身往房间里忙碌的秦央走了去。   ——   这边挂断了通讯以后,陆诀就伸手捏了捏沈恙的手指,道歉:“对不起老师,今天是我任性了。”   沈恙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心离去,司徒岚这么了解他,就算现在瞒得住,时间久一点也未必不会被他看出端倪来。   听见陆诀给他道歉,沈恙反手就握住了陆诀的手,说:“没关系的,不用管他。”   陆诀眉眼一弯,接着问:“老师,您今后又要忙起来了吗?”   “或许吧,而且军队那边我也要去看看。”沈恙点头,他今天刚看完助理整理的行程表,大概未来的四五天都不会有时间回别墅过夜了。   陆诀有些心疼地皱起了眉,他认真说:“如果学生和您一样厉害,就可以帮你处理一些事情了对不对?”   沈恙笑:“如果陆少将变成陆上将了呢,那么陆上将只会和我一样忙,我该有的工作一个也不会少。”   陆诀神情看起来有些沮丧,但是很快就隐匿了起来,他重新露出小狗天真的笑去问沈恙:“那老师,您上次说的打分,您想好给学生评多少分了么?”   陆诀一提醒,沈恙就想起来了这事,他点点头说:“你在我这里,是一百分。”   “哦?”   陆诀歪了歪头,“那就是还有其他的评分咯?”   “嗯,在外人面前,你只有及格分。”沈恙如实道,“甚至还不及格,总之那个实战演练我希望你也去。”   “老师希望我去,那我就会去,老师希望我成为第一,那我就会成为史无前例的第一。”陆诀眼睛真挚又深情,看得沈恙心里一阵泛软。   他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发顶,轻声说了一个好字。   ——   这天过后,雪也没有再下了,沈恙有时候忙得连消息都顾不得回了,而司徒岚已经坐星舰不知道赶了好几个星际会议了。   陆诀也并非是没有事做,只是他做的事,可能不太会让沈恙开心。   所以对于沈恙日常的问话,陆诀都是用在学校补课,或者在训练系训练搪塞过去的。   沈恙没有怀疑,他还叮嘱陆诀不用太累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见面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   ——   “次席和四席的消息已经送过来了。”这天会议将要结束的时候,司徒岚突然说起了这件事。   沈恙眉梢挑了一下,就听到司徒岚继续说:“所以哈罗星在找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在蓝星。”   “这边我会派人去调查,交给你们的任务不要搞砸了就行,另外军队那边应该忙起来了,沈上将你要多分些精力过去了。”司徒岚看向了侧边坐着的沈恙,发现他似乎有些走神。   沈恙抬眼看向他,说:“收到。”   “今天的会议暂时就到这里了。”司徒岚就站起了身说,“虫族如今兴起,背后必定有推波助澜之人,所以最近的外交,非必要就不用应下了。”   众人一一应下。   司徒岚叫住了沈恙。   等众人离开以后,司徒岚才走过去小声对他问话:“你今天怎么不在状态?刚刚开会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沈恙正了正神色,“没有。”   “好吧。” 知道沈恙藏着事情不愿意说,司徒岚也不为难他,“你走吧。”   沈恙却又突然说话了:“司徒岚,哈罗星和冥狼星他们怎么样了?”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司徒岚挑眉问。   沈恙掩下眉睫,遮住了眼里的思绪,所以此刻他在想什么,也让人参不透。   “总觉得虫族的兴起和他们两个星球有关。”沈恙这倒不是瞎说,这几日他不止是在忙蓝星的事物,关于星际当前的事情也是有所关注。   司徒岚点点头,说:“前两天去星际开会,冥狼星的统领没有去,理由嘛,就说是身体不适。”   “其实不止我们,星际上下都盯着他们呢,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和你说的。”司徒岚伸出手拍了一下沈恙的肩膀。   沈恙点了点头,垂首将桌面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起来,转身就离开了会议室。   司徒岚看着他的背影,拧了拧眉,倒是也没说什么。   ——   后来半个月蓝星倒也算安稳,虫族四处点火,蓝星多处防范也没让虫族有机可乘,反倒是哈罗星似乎和冥狼星已经起了小摩擦。   即便不清楚为什么哈罗星在复出以后,第一个就去找冥狼星开战,但两方开战似乎就近在咫尺,作为星联成员,其他星球有理由前往支援,可此前荟星的事情,已经代表着冥狼星和蓝星撕破了脸皮,所以这件事蓝星并没有掺和进去。   沈恙竟然也落了一个清闲,蓝星的事务已经解决了大半,眼下就是实战演练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了,作为副指挥,他也并没有那么轻松。   而且陆诀在这个时候已经回到了军队,被迫切断了光脑和外界的联系,他们便彻底没了联系。   彼时他和陆诀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这里是蓝星最大的雨林。   「新兵最终特训将在东极雨林开启」   「特训规则如下:」   「1.特训为期一周,参赛者必须存活七日并且歼灭所有敌人」   「2.每日正午十二点我们会在雨林各处投放物资空投,其中包括武器,吃食,衣物,医疗用品」   「3.每位参赛者手里配有一支信号枪,如果出现意外,请向总部发起请求支援」   「4.敌方士兵配有无人机定位,请尽量避开无人机视野行动」   「5.雨林各处设有帐篷,用于各位参赛者过夜,但帐篷数量有限,请妥善分配或者先到先得」   「6.………」   天空的直升飞机向下投来机械女声,一一汇报着本次特训规则,底下是已经准备就绪的新兵。   时隔将近两月,陆诀再次出现在这里,不由得引起了他们的好奇。   这种特训最重要的是结队,但是很显然,因为陆诀特殊的身份以及突然空降进来,并没有人主动找他组队。   甚至有人毫不避讳,说陆诀就是靠着沈上将高贵的身份,才能走这样的后门。   陆诀皱起了眉,身份,身份,还是身份。   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陆诀和沈恙之间的身份差距,陆诀向那人甩出了一道凌冽又冰凉的眼神。   那人也不畏惧,反瞪了回来,也是,在这里的要么是能力突出,要么是家中豪横,若是被陆诀一个眼神吓得畏缩,倒是显得他们有些无能了。   「比赛开始,请各位参赛者开始行动」   陆诀兀自扣好了袖扣,摸出了军队给他们分配的一把七颗子弹的仿真手枪,转身就走往了密林深处。   留下原地百十人,他们还在各自拉队。   一众人在不久后也开始散开,很快,所有人都成功隐藏到了密林深处。   半个小时后,女声再次播报:「第一批敌人已出动」   这个时候得陆诀已经摸到了一颗大树的枝干上。   他一手撑在树干上面,另一只手握着手枪,少年身姿隽秀,腰细腿长,肌肉健硕,雨林极冷的天气冻得陆诀露在外面的皮肤通红,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天上的来往的无人机。   眉峰凝起,一双英眼像是野狼一般犀利。   很显然他的这个位置并不是绝佳位置,他的头上盘旋着两架无人机。   不过他也没打算藏匿在这里。   他扶着树干,两脚一蹬就跳到了下一截突出的枝干,就这样重复了几次才跳下树干。   结果他刚踩到地面,发出枝干被踩断裂的声音,身后就传来一道吱哇乱叫的声音。   陆诀警惕转身,循着声源处看去,发现是树后面蹲着一个人,看清了他的脸,陆诀挑了挑眉,他对这个人有印象。   传闻中的运气之子,没有实力,全靠运气和体力。   “是你?”陆诀收起了手枪。   对面抱着头瑟缩成了一团,听见了陆诀说话的声音,他才慢慢地抬起头,见是陆诀,他也有些惊喜,“原来是自己人啊,吓死我了。”   “郝运?”陆诀甚至连他名字都喊得出来,因为郝运人如其名,好运。   他服兵役的时候走了后门,不过走的后门是差生班,他是抱着混日子去的,去到了三连以后,里面果然都是些半吊子,谁知道今年改革,差生连必须选五个代表去组成中等班,参加集训。   矮个子当中挑个高个子,郝运只是因为出勤高就被选中了,后来在中等班里面选人,他又莫名其妙被选了进去,每一次都是擦边被选中。   层层递进,他层层晋级,竟然误打误撞,又来到了这次实战演练。   等他到优秀班再回望的时候,他最初待的三连里面的兄弟都傻眼了,郝运欲哭无泪,他的好运事迹很出名,就连陆诀都知道他。   “我知道你,你的老师很了不起呀!”郝运家中显赫,为了和沈恙攀关系,他的父亲曾经了解过陆诀。   “………”陆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就走。   郝运急忙追上去,“你,你别走啊,你等等我啊,你那么厉害,我们组队吧!”   陆诀脚下步子不停,他继续往前走,郝运喋喋不休:“我说真的,你一个人,也缺个照应不是?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拖后腿。”   “………” 陆诀停下了脚,转身去看他,一脸的不耐烦和无语。   郝运急忙闭上了嘴。   陆诀看着他,郝运也并非是毫无用处,必要时候拖出来做挡箭牌也不是不合适。   “跟上。”陆诀又转了身,郝运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陆诀如今的模样,倒是完全看不出他在沈恙面前会是那个样子。   他像一个成熟的大人,周遭透着和沈恙相差无几的气质。   如非必要,郝运并不敢和他搭腔。   雨林很大,第一批敌人只有四十个,所以一路下来,陆诀两人倒是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我们是要去哪里呀?”郝运累得气喘吁吁,他体力不算差,但陆诀却一点大气都没喘。   陆诀回道:“去高处,等物资。”   “等物资去高处做什么?”很显然郝运并不理解。   陆诀本来都懒得搭腔,但又觉得自己该解释一句:“因为物资投放有限,这里是雨林,到处都是几十米高的树,只有在高处才知道离我们最近的物资在哪儿,不然只能凭运气找物资了。”   “那万一物资就落在我们面前呢?”郝运摊手问。   陆诀像看白痴那样看了他一眼,“打仗你还看运气?你有几条命给你赌?”   郝运摸了摸脑袋,追上去嘀咕:“万一嘛。”   两个小时后,广播通告物资发送。   看着从他们头顶落下来的物资,陆诀陷入了沉思,第一次自我怀疑了。   郝运浑然不觉,他眼睛一亮:“哇!物资!” 第50章 少统领,请您回去   物资是用降落伞送下来的, 考虑到风向以及他们所处位置的是高处,物资能稳稳落到他们面前的几率几乎没有。   陆诀看着跪坐在物资箱面前的郝运,竟然也真有那么几分刮目相看了。   郝运在里面挑挑拣拣, 这里面东西倒也算齐全,甚至还有生火装置,这回不愁晚上冷了。   “陆诀,我们把这些全部带走吧!”郝运挑了半天,怎么也舍不得抛下这些物资。   陆诀蹲下去, 从里面拿了一把步枪出来,按广播的意思,物资的配置会越来越好, 也会越来越少。   “枪要全部拿走, 嗯,医疗用品也是必须, 这个, 这个, 这些都有用啊。”郝运将零零散散的东西全部往身上的兜里面塞。   陆诀抬眼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他将防身的武器拿了出来, 看着郝运拖泥带水的样子, 终于说:“先拿最基本的物资, 后面还会有新的物资, 你拿这么多只会拖累我。”   郝运没什么优点, 就是运气好和听话,所以他听话地将身上多余的东西扔进了物资箱, 只拿了一把称手的手枪和步枪,塞了一些压缩饼干和补充能量的饮料在身上。   其余的也就没多拿了。   陆诀一脚踩在物资箱的边上, 然后仰起头去看天上的无人机,盘旋在他们头上的有三个无人机,陆诀一一观察了过后才低下头。   “走吧。”陆诀冷冷道。   他说完就抬脚往矮处走,郝运抱着步枪紧跟了上去。   走了很久,郝运发现陆诀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于是好奇道:“你刚刚看什么呢?”   “这些无人机怎么一直跟着我们啊。”郝运边跑边抬头看天上,无人机数量并不算少,至少在没有明显掩体之前,他们的行踪是瞒不住的。   陆诀懒得回他,但他又觉得郝运跟着自己就像是一个来观光的旅客一样,所以他给郝运发布了任务:“我现在是在找他们布置的帐篷,如果入夜我们还没有找到避风的帐篷,那我们就等着冻死吧。”   “啊,原来在找帐篷吗?”郝运就像才醒悟一样,他就说陆诀怎么到处张望。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赢,只是他不想成为第一个死掉的人而已,因为他是他们营唯一一个晋级来参加实训的,他身上背负着一个营的希望。   郝运看着陆诀无语且不耐烦的表情,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他也学着陆诀,一边走一边四处查看,又害怕被敌人发现,所以也不敢离陆诀太近了。   大概郝运太过于认真了,他没注意到陆诀突然停了下来,只自顾自地往前走,等有了一段距离才发现陆诀没跟上来,他回头去问:“你不跟上来吗?”   陆诀看着眼前的岔路,郝运几乎是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向右,结合到郝运这个人的设定,他正了正神色,快步走上了前。   此时跟着他们的无人机还是两个。   陆诀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两个无人机一眼。   事实如陆诀预料的没错,郝运选择的这条路不仅畅通无阻,甚至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甩掉了头顶的无人机。   不过甩掉了无人机不代表他们安全了,走了很久,郝运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于是他就边走边翻身上的口袋,从里面摸了一块压缩饼干出来,刚撕开才啃一口,眼前的灌木丛突然一阵骚动。   不等他反应过来,两个身着特工服,带黑色面罩和黑色头盔的敌人就出现在了郝运的面前。   郝运饼干刚咬进嘴里,渣都还在往外掉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两个人吓得浑身一抖,脚下一打滑直接翻下了坡。   “我的饼干!啊!陆诀救我!”郝运人摔下了坡,饼干还在空中甩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该说不说郝运运气真的好,他这一摔成功避开了对面射出来的子弹,陆诀侧身躲过子弹,举起手枪连打了两枪出去,成功在两人的防弹服上面留下了痕迹。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放下了身上的武器。   陆诀这才放下警惕,他正准备上前去将两人的武器收缴过来,就听到坡下面郝运的哀嚎:“我的屁股嗷嗷!”   陆诀收起手枪往坡下面看,坡上的两个人也探出头去看,三个头一起出现在郝运的视野里。   他们看见郝运杵着一根粗树枝,一边揉屁股一边站起了身,“陆诀你好厉害啊!你一下解决了两个人!”   敌人是从特卫队调出来的士兵,本来解决他们就是个麻烦事,没想到陆诀直接解决了俩。   陆诀看着郝运皱起了眉,或者说不是在看郝运,而是在看郝运身后的……基地?   那是军方布置的休息处,两个帐篷并在一堆,空处甚至有一口锅。   “郝运。”陆诀喊了他一声,郝运:“昂?”   “厉害。”郝运的好运那都是陆诀道听途说的,如今让陆诀亲眼见证了两次,不对,三次,他也不得不佩服郝运了。   郝运不明所以,以为陆诀是嘲讽自己,他扯了扯嘴,一边揉屁股一边想办法往上爬,谁知道陆诀抓着身边的藤蔓就翻下了坡。   郝运受宠若惊,连连道:“哎呀太不好意思了,其实你不用来拉我,我自己也能爬……”   他娇怯地向陆诀伸出了手,然而陆诀却直接错开了他,去到了他的身后。   郝运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继续去揉了揉自己摔疼了的屁股,偏偏那两个“死人”却笑出了声。   郝运瞪了他们一眼,“笑什么笑,你们已经挂了诶,有没有做‘死人’的自觉?”   两人摊了摊手,继续无情嘲笑。   郝运恼怒,转过了身,看到了身后的场景,才终于知道陆诀为什么会到这下面来了。   其实天色已经渐晚了。   如陆诀说的,如果找不到休息处,他们真的可能要在外面吹一夜的风了,雨林这么大,出现什么野兽都不稀奇。   “我靠,大帐篷!”郝运捂着屁股跑到了帐篷面前,又兴奋地钻了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垫子,和一张破棉被,棉被甚至有些潮湿。   郝运的笑脸一下就耷拉了下来,“这这这,这怎么睡觉嘛?这都是润的,还不如冷死我算了。”   陆诀却无心关注帐篷里的东西,他找了一个相对露天的位置,往天上看了去,并没有看见无人机。   看来无人机已经跟丢了他们。   很好,接下来就是陆诀的时间了。   他听到郝运的抱怨,提醒他说:“有要煮的东西现在就生火煮了,还有帐篷里的东西也可以拿出来烤一下。”   郝运探出头问他为什么。   “因为白天的火光不会被注意到,晚上天黑了的话,火不仅可以吸引到敌人,还有森林里的野兽。”陆诀没回答,回答他的是那两个‘死人’。   郝运好奇:“你们俩怎么还不走?”   “我们死就是死在这里的,你要‘尸体’去哪儿?”高个子反问郝运。   郝运哑口无言。   他闷声闷气地将被子和垫子扯了出来,然后在兜里翻了半天,才翻出生火的东西。   “随便你们吧,反正我要去生火了。”郝运有点记刚刚他们两个嘲笑他的仇,瞪了他们一眼就去问陆诀:“你的也烤一下吗?”   结果发现陆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翻到了坡上面去了。   陆诀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好”字。   随即转身就要走,郝运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儿啊?”   “有情况你就开枪。”陆诀没回他自己去干嘛,只交代了这么一句。   于是郝运嘟囔了两句,就跑到周遭去捡干木棍了。   ——   陆诀身姿矫健,三两步就翻到了一处露天比较大的地方,无人机没有出现,他踩着身侧一根大树的树干就爬上了树。   他尽量爬上了高处,让自己能看到的天上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他把自己藏在树叶之间,观察着飞过头顶的无人机,这些无人机并不是胡乱飞的,他们训练有素,似乎一架无人机掌控着一个地带。   只有那一架看起来和他们有些不一样的无人机,它飞得没有任何目的,像是在捕捉某个人,几次差点被大树顶端的枝叶藤蔓绊住。   陆诀笑了一下,找到了。   陆诀从一开始有两架无人机跟着他开始,他就有所怀疑了。   “老师,我在这里。”陆诀轻轻启唇,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   不过无人机怎么能听得见呢?它还是盘旋在这一块儿的上空,毫无厘头。   与此同时密林最偏远的地方,这里被开辟出来了一块空地,是他们的临时指挥处,营地周围有巡逻的警卫,即将没电的无人机飞回了这里,又有新的无人机飞了出来。   营地偏东的位置,这里比较安静,来往的警卫也不多,里面的摆设也十分简洁,床铺柔软又暖和,床边的火炉烧得正旺,帐篷里面像是春天一样温暖。   而帐篷东边,床的对面,布置着一张光屏,光屏似乎是密林里面的录像,仔细看,监控录像的位置正是陆诀丢失视野的地方。   沈恙穿着利落的军服,没戴手套,长发扎得很利落,身姿俊拔,耳边没有多余的碎发,他仰起头看着面前的视频,眉峰微微凝起,一双美眸雾蒙蒙的,密长的眉睫抖了抖,叫人看不透。   无人机锁定无果,机械声报备:「目标丢失」   「目标丢失」   ………   沈恙揉了揉太阳穴,雨林树高,藤蔓又多,无人机没办法潜进雨林低处,所以只能跟在陆诀头顶,没想到却被陆诀甩开了追踪。   一时间沈恙不知道是欣慰还是什么。   ——   陆诀跳下了树,转身往回走,等走近了休息处,他就看见了冉冉的青烟,他看见三个人坐在火堆旁边烤火,有说有笑,郝运甚至还把自己的压缩饼干给那两个人分了一半。   旁边的树枝上面搭着棉被和垫子,火烤得上面直冒白烟。   陆诀翻下了坡,郝运急忙和他挥手打招呼,“你回来啦?我烧了热水,你喝不喝?”   他说着,陆诀也看到了冒着热气的锅,热水已经烧沸腾了。   陆诀走近了他们,两个“尸体”自动给他挪了一块儿空位置出来,他们坐在一根粗树干上面的。   “来一杯,谢谢。”从任务开始到现在,陆诀并没有喝一口水,到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口渴了。   郝运冲那两个“尸体”抬了抬下巴,于是那两人一个端锅,一个拿罐头盒子,给陆诀倒了一杯水。   郝运说:“这里没有被子,我开了两个罐头,你一个,我们三一个。”   陆诀挑眉,“你们三?”   郝运点头,“对,我怕你有洁癖,不和我们用,就只有我和他们用了。”   陆诀喝了一口水,淡淡道:“你管好自己就行,管他们做什么?”   “诶陆少将你不能这样啊,我们俩现在就死了,要十二个小时后才能回基地复活,这十二个小时多难熬啊,又冷又饿。”高个子说。   “基地没给你们配物资?”大概是热水暖了身子,陆诀也有些放松了。   矮个子就说:“有是有,就是配的营养剂,虽然也能凑合吧,但是有热水谁能拒绝呢?”   “对啊对啊,他们多可怜啊,而且是因为我们,他们才来这雨林的,不是吗?”郝运眨了眨大眼睛。   陆诀看了他一眼,重新喝了一口水,说:“幸好现在是演练,否则不用敌人杀了你,我就先一枪崩了你。”   郝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问:“为,为啥呀?”   高个子拍了一下郝运的肩膀,叹气:“因为乱世先杀圣母呀,郝运同志。”   “………”郝运抿了抿唇,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小声辩解说:“这不因为你们俩是好的吗……”   陆诀照例瞥了他一眼,不说话,老实说郝运总觉得陆诀瞥自己的眼神,和看白痴没什么区别。   这和他记忆中的陆诀一点也不一样,“你怎么和我记忆里的陆诀不一样呢?”   陆诀掀眸,问:“你记忆中的陆诀?”   “嗯!”郝运点头,“我看过你的采访,老实说你在新闻里看起来温柔多了,还很绅士,然后开朗热情,然后………”   顿了顿,想到了父亲的调查,他补充:“对沈上将也很好,很爱戴他。”   陆诀笑了一声,低低的声音很有磁性,并不辩驳郝运的话,其实郝运说了这么多,只说对了一条,那就是对沈恙很好。   其余的,那都是陆诀装给沈恙看的。   没办法,谁叫沈恙喜欢乖巧听话,对他没有威胁的。   郝运搓了搓胳膊,伸手捏了捏树枝上的被子,已经变得干燥了,甚至还很暖和。   “哇,干了。”郝运笑弯了眉,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彼时天色已经很暗了,陆诀站起了身,将手里剩余的热水倒进了火坑,火堆里面传出“滋滋”的声音,烟雾缭绕,他沉声说:“熄火睡觉吧。”   郝运连连点头,于是那两个“尸体”就把火坑处理了,郝运把两人的被子和垫子放回了帐篷里。   帐篷不算小,如陆诀猜想,以郝运的善心,他们三个挤了一个帐篷。   临睡前,陆诀还能听到旁边帐篷传来郝运的抱怨。“你们俩别挤我啊。”   “挤死我了……”   “你屁股能不能撅过去一点?”   “你们谁放屁了?”   ………   陆诀笑了一下,翻过了身,他打开光脑,翻到了相册里面的一张照片,光脑虽然切断了信号,但一些基本功能还是在的。   这张照片是那次事后沈恙揪着他的衣领,躺在他的臂弯里面睡着了。   怀中人平日里总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眉间的清冷拒人三尺,眼神凌冽又有威慑力,唯有这个时候,他看起来才那么温顺。   脸上还附着未退却的潮红,眉睫也是湿润的,薄唇被厮磨得红肿了,颈脖上面是被磨红的痕迹,长发散在肩侧,漂亮极了。   陆诀神情微动,半个多月没见过面,没聊过天,他对沈恙的思念已如洪水迸发,只多不少。   “老师………”陆诀伸手在光屏碰了一下沈恙的唇角,眸色深深,情动之际,隔壁又传来郝运的声音:“哎呀,你们谁又放屁了??!”   陆诀收回了手,关掉了光脑就翻身闭上了眼。   ——   第二日天刚亮,郝运踢掉了腿上的脚,拍开了肚子上的两只手,费劲地从两人中间挤了出来,他睡得呆毛高高翘起,睡眼惺忪的。   郝运拉开帐篷钻了出去,下意识地往陆诀的帐篷看了过去,陆诀的帐篷早就空荡荡了,郝运哈欠连天,黑着眼圈开始生火。   没多久,身后的帐篷有了动静,两个“尸体”也都睡醒了,高个子问郝运:“陆少将呢?”   郝运怨气连天,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   “没睡好呀?”矮个子凑上去问。   郝运白了他一眼,两人又笑了起来,承诺:“你放心,等任务结束,你们去特工营找我们,我们请你吃饭。”   “我又不是吃不起。”郝运嘁了一声。   矮个子就说:“那我们和你说个秘密呗。”   “什么什么?”好奇心是人的本性,郝运也不意外。   “哈罗星你知道吗?”矮个子问。   郝运点头,“知道。”   “那哈罗星和冥狼星要打起来了你知道吗?”高个子追着问。   “我也知道啊。”这件事闹得很大,星际不会不知道。   “那接下来这个你肯定就不知道了。”高个子神秘兮兮地说:“哈罗星始终不宣战,是因为哈罗星的统领病重了,而他们的继承人却在几年前就失踪了。”   “失踪?你怎么知道的?”郝运来了兴致,忙问。   高个子就说:“统帅当初开了一个秘密会议,这事儿是高层的人抖出来的,知道的人不多。”   “那就这样僵持吗?”郝运用木棍戳了一下火堆,火星子直冒。   高个子摇头:“当然不是,继承人找到了,就在我们蓝星。”   他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   “啊?我们蓝星?可是继承人都没找到,他们打什么仗呢?”郝运脑瓜子要转不过来了。   矮个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为了逼继承人回去呗,反正我们蓝星现在有不少的哈罗星的人,我估计是人找到了,就是不肯回去。”   “那哈罗星现在的统领怎么样了?”郝运皱起了眉。   矮个子摊手:“估计真的要不行了吧,两方打架,先死了老大,这不是不攻自破吗?”   郝运不禁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郝运。”陆诀的声音突然冒出来,郝运被吓得吱哇乱叫,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做防卫。   陆诀看了他一眼,又瞥了那两个“尸体”一眼,“走了。”   “哦哦,好。”郝运着急忙慌地喝了一口水,然后回头对两人叮嘱:“记得熄火。”   两人对郝运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陆诀低着头整理袖扣,对凑过来的郝运说:“你去前面等我,我在那里做了记号。”   “你呢?”郝运还是很听话的,不过他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陆诀没跟上。   “我有东西落帐篷了。”陆诀随便扯了一个谎。   郝运点点头跑远了。   陆诀看着他走远了才回头扫了二人一眼,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齐单膝下跪,“少统领。”   “来了多少人?”陆诀神情冰冷,带着细微的愠怒。   高个子垂下头:“三十五。”   矮个子补充:“我们分了批次的,会和他们一起混进来,第一批加我们六个人,不会被人发现的。”   陆诀难得有些烦躁了,斥骂:“让剩的人滚。”   “少统领,请您必须在这个月回去。”两人过于执拗了。   高个子说:“统领大人前些日子病情又加重了。”   矮个子又说:“冥狼星现在盯得很紧,如果统领,统领大人真的去了,哈罗星就真的没有领导者了。”   “就算您恨统领大人,或许,您需要为夫人报仇呢?”矮个子说得愤慨激昂。   高个子接着补充:“夫人在临死前都在为保护您的性命而做努力啊!”   两人眼里充满了泪水。   陆诀掀眸瞥他,冷冷道:“我不知道么?用得着你们来催我?”   “是属下多嘴。”两人都垂下了头认罪。   记忆走马观花式地在脑海回放,停留在了一位妇人被匕首割喉,鲜血喷涌的场景。   沈恙捡到他的时候,他满脸的血,沈恙以为是陆诀,或者敌人的血,可只有陆诀知道,那是他母亲的血。   陆诀垂下了眸,密长的眉睫遮住了眼里的思绪,“虫族现在兴起,你们知情吗?”   高个子急忙说:“此事和冥狼星有关。”   “细说。”陆诀看了一下手腕显示的时间,距离下一批敌人投放只有十分钟了。   矮个子急忙摇头:“此事尚且没有定论,我们的人只查到了这里,哈罗星需要您回去组织大局。”   “统领很想您和夫人,夫人已故,他只有……您了。”高个子轻声试探。   陆诀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我知道了,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会如他的愿的。”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垂下头不再言语。   不过他们对一点还是比较好奇,于是高个子忍不住问:“少统领,敢问您是什么时候怀疑我们的呢?”   陆诀瞥了两人一眼,说:“第一次见面。”   他们见面的时候,陆诀一对二,对面是特工营的精英,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陆诀反击了?   陆诀说完就走了。   ——   郝运伸着脖子往陆诀这边张望着,终于发现了赶过来的陆诀。   “担心死我了。”郝运嘀咕。   陆诀错开他,继续往前走,说:“走吧”   郝运点头,急忙追上了陆诀的脚步。   “我们现在去哪里呀?”郝运总觉得陆诀在找什么,总是走两步就往天上看。   陆诀:“往南走。”   “为什么啊?”郝运又不懂了。   陆诀换了一口气,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耐心:“因为第二批敌人是在北边投放,我们昨天的位置太靠北了。”   “对不起嘛对不起嘛,我真的笨啊。”郝运真心实意为自己的愚笨感到抱歉与羞耻。   陆诀懒得看他,他仰头看着头顶那架无人机,不由得勾了勾唇,可算是被它发现了。   此后他尽量向无人机展示自己要走的方向,几次抬头,发现无人机没有追踪丢,他露出了满意的笑。   “我们不甩开这个无人机吗?”郝运也发现了无人机的存在。   陆诀摇头,“不用。”   郝运不懂,但他也知道不添乱。   只能说郝运就是好运吧,有他跟在陆诀身边,这次又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未被打开过的物资。   如陆诀所说,这次的武器更加高级,甚至有三百发子弹装的突步枪,还有一个高配置的望远镜,陆诀把望远镜收了起来,把突步枪拿走了,郝运还是给自己塞了很多吃的。   陆诀这次没说什么。   在密林里躲避了四天,郝运整个人都瘦了半圈,陆诀这一路上击倒了不少敌人,就连郝运都跟着拿了几个人头。   直到这天晚上陆诀回来,他脸上带着郝运从没见过的兴奋的笑,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单独行动了,你还记得第一晚我们休息的地方吗?”   郝运听到陆诀说要分头行动,就急了起来,他这些天跟在陆诀身后,不说吃香的喝辣的,至少是性命无虞的,如今要是分开,他明天就要把这条小命交代了。   又听到陆诀问他话,他只能点头说记得,其实他记不住呀!   陆诀就说:“我在地图上给你标记出来,明天分开以后你回到那里去,那里还是那两个人,他们和我说会报答那晚你的照顾,你的性命至少是无忧的。”   地图是物资里面捡来的,陆诀不需要地图,他的目标简单又明确,就把地图给了郝运。   怕郝运非要跟着他,陆诀一口气说完了全部。   “我有我的计划,你跟着我只会拖我后腿。”陆诀说话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郝运瘪了瘪嘴,对方的实话实说狠狠地打击了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吃的都给了陆诀,说:“那你拿着吧,我明天就走了。”   陆诀拒绝了他的好心。   相处了几天,陆诀对他还是无比冷淡,如非必要,陆诀对他仍旧没有多余的话。   郝运还是有些伤心的,他嘀咕:“好吧,祝你好运吧。”   郝运知道自己好运,想把自己的好运分陆诀一些,他不知道是想到了谁,又说:“你和他真是像,他也不爱和我说话,还嫌我蠢。”   嘀咕了半天,他又说:“不过你人真好。”   他抬起头去看陆诀,陆诀却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休息处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   陆诀伏在山窝一处灌木丛里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飞的两架无人机,准确地分辨出了沈恙派出来的那一架无人机。   他晃动了一下身边的灌木丛,无人机果然往这边飞了过来,陆诀毫不避讳地推开灌木丛,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确保自己是被无人机监测到了。   镜头那边,沈恙抬了抬眸,看着陆诀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唇,接着他就听到陆诀那边传来一阵阵的枪响。   而陆诀脸上不显惧色,透过无人机,他用唇比了几个口型:「老师,看好了。」   沈恙这边放大的镜头看着陆诀不羁的自信表情,心脏似乎猛然漏了一拍,接着就看见陆诀一个翻身又消失在了镜头里。   敌方六七人猫着步缓缓靠近—— 第51章 你男朋友手艺不错吧   镜头外面的沈恙都不自觉地屏气敛声了, 他抬眸看着面前光屏里面的画面,夜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无人机是有极夜模式的, 不过镜头里面就有些泛绿。   陆诀仰头在斜坡上面,借着地形优势和身边的灌木丛,抬眼观察着眼前的情形,敌人一共有七个,硬刚的话陆诀是没有一点胜算的。   但是陆诀是在暗处, 所以占优势的还是他。   他不动声色地举起了手枪,默契了一颗石子往对面的灌木丛扔了过去,灌木丛这边传出来的骚动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力, 陆诀借机举起枪对着队尾的那一人开了一枪, 随后翻身下了坡。   白日里他特意在这里踩过地形了,不会有人比他还熟悉这里的掩体。   被击中的特工别过头去看后背上冒出来的黄烟, 自觉地收起武器蹲到一边去了。   剩下的六人后背相靠, 警惕地望着四周。   监控外面的沈恙微微眯了眯眼睛, 别说他们六个了,就算是他有无人机在空中监控,也没有看到陆诀的人影。   六人队里面领队的高个子抬起手做了一个指令, 于是几人便猫着腰小步移动, 呈防御姿态。   陆诀侧耳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 心里默数了几个数, 就从暗处举起了枪支, 对着朝向他的两人各开了一枪出去,枪声响起, 附近的野鸟惊叫了一声,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陆诀跳到了树后面躲着, 果不其然,剩下的四人举着突/步/枪对着陆诀这边就是一阵扫射,子弹在陆诀身后的树干上留下了印记,因为是假子弹,上面就冒出了黄烟。   陆诀咬了咬牙,从裤腿边上的口袋里面摸出了一个仿真手榴弹,他拉动了手环,心里默了几秒,随即毫不犹豫地将拉了环的手榴弹扔了出去。   下一秒陆诀就听到后面传来声音,“手榴弹!闪开!”   于是剩下的四人便各自分开了,陆诀却早已经趁着这个时间溜走了。   他将背在身上的突/步/枪取了下来,握在手里,靠着树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出去对着最近的那个人就连开了几枪,随后将仅有的两个烟雾弹一并扔了出去,现场一瞬间就混乱不堪了,烟雾很快将这里笼罩,枪声乱得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   陆诀凭着对这块儿地形的了解,他很快就爬上了高坡,握着手枪挨个儿补了一枪。   混乱过去以后,几人互相看了看对方身上的“伤口”,纷纷放下了枪支,然后望向了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陆诀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他呼吸微微急促,身姿骁勇。   他仰起头去看空中盘旋的无人机,冲无人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像是在暗暗得意和骄傲。   无人机扫描到了陆诀的脸,将对方的脸慢慢放大,沈恙暗暗勾了勾唇,操控无人机飞在陆诀的头顶飞了两圈后就离开了这里。   像是在奖励他一个摸头。   陆诀将手枪别到了腰间,翻下了坡,顺便掸去了身上的碎屑。   见到了将他们耍得团团转的人,几人的目光都锁在了他身上,可惜陆诀全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就像是一个强盗,走到他们面前,一一将他们身上有用的武器都薅了下来。   末了被搜身的人吐槽:“哥们,留条裤衩呗。”   陆诀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不多时,陆诀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   接下来的两天,沈恙这边接到的信息就是陆诀一个人解决了很多敌人,回来复命的大多数士兵都是被陆诀解决的,沈恙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捉摸不透陆诀这样做的理由。   而陆诀很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用无人机监视他,所以掌控权就到了陆诀手里,他会主动在沈恙的无人机视野里面露面,随后又消失在沈恙的监控里面,如此反复,直到今天清晨,沈恙再也没捕捉到陆诀的视野。   但是距离实训结束还有十二个小时,存活下来的新兵还有九人,敌人还剩三十多人,按照广播通告,活动的范围逐渐缩小,是他们胜利还是新兵胜利,就看这十二个小时了。   无人机嗡嗡的从头顶飞过,陆诀匍匐在灌木丛了,他所处的位置极高,可见的视野范围也很广阔。   他举着望远镜看着不远方的主营。   他已经到了东极雨林的深处了,根据他对无人机的观察,发现无人机在快要没电的时候,会飞回到这个方向来,所以沈恙这几日跟着无人机,终于找到了这里来。   主营的大致布局已经被陆诀掌控清楚了,他甚至推理出了沈恙待的营帐,事实就是陆诀的推断没有错,望远镜里面,沈恙从那个营帐走了出来,转而向着主营帐的位置走了去。   还有十二个小时,这十二个小时,他必须要把剩下的事情都处理好,陆诀不认为剩下的八个人有能力解决还活着的三十多个敌人。   陆诀将自己待的地方留下了标记,然后翻下了高处,借着地势往相反的地方跑了去,无人机很快监测到了陆诀的行踪,附近的敌人接到指令,纷纷往陆诀的方向追了去。   ……   距离实训结束还有七个小时,敌人还剩七个。   现在已经是晚上一点整了。   陆诀身上穿着的是从敌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他把自己的脸藏在了面罩之下,只露出了一双精明似鹰的眼,他眸珠深邃,在确定主营下一次换班将在半个小时后,陆诀终于有了行动。   他身材好,所以就算穿着这种黑色制服也遮不住他的气质。   陆诀低着头慢慢靠近了主营,主营在偏远的地方,这里的空气十分的潮湿阴冷,而沈恙这些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陆诀不禁有些心疼。   他隐在暗处,半个小时过去了,如陆诀观察到的那样,现在是他们换班的时间,一批警卫走过来对门口的警卫敬了一个礼,然后门口的那个警卫就说:“收队!”   于是周围巡逻的士兵就整齐地像主营靠近,陆诀借机跟上了队伍的末尾,就这样,两批警卫交接完成,陆诀也趁着机会混进了主营里面去。   混进了主营,接下来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陆诀很快就脱离了队伍,凭着他的记忆,三两下就摸到了沈恙的营帐。   沈恙现在还没睡下,里面还有微弱的光,以及轻微的踱步声。   陆诀借着缝隙看进去,发现沈恙站在光屏面前,眉头紧锁,双手抱胸,倚在身后的长桌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地面。   他盯得入神,光屏界面是雨林里面的情况,他还在搜寻陆诀的位置,陆诀最后一次被监测到,分明就是在这附近,怎么会完全丢失视野呢?   沈恙想不太明白。   这时他警觉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沈恙下意识地将手搭上了腰间的手枪,但是对面手脚更快,下一秒,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上了沈恙的腰间,与此同时一只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捂上了沈恙的唇。   沈恙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掺杂着外面的雪的味道,霜寒很快裹住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到耳边吹来了一口温凉的气,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不许动。”   “劫色——”   沈恙都被气笑了,他配合着举起双手,对方松开了捂住他唇的那只手,沈恙才能开口说话:“好啊,好汉怎么个劫法?”   陆诀的手枪慢慢往下移,移到了沈恙的臀部,随后用手枪在上面轻轻地点了一下,说:“用这里。”   说时快那时快,沈恙反手就抓住了陆诀握枪的那只手,然后旋身来到陆诀的身后,膝盖照着陆诀的腿窝轻轻一顶,陆诀便单膝跪到了地上,他手里的那把枪也被沈恙夺了过去,抵在了颈脖处。   “ 好汉劫色不成呀。”沈恙慢慢走到了陆诀身前,用手枪拨开了陆诀的面罩,露出露出剩的那半张俊朗的脸。   “呜呜,是我色迷心窍,您行行好,饶了我吧。”两人角色扮演上了瘾,陆诀配合着回道。   “只一人便勇闯敌营,勇气可嘉呀。”沈恙抬起一只脚踩在了陆诀的膝盖上,上将穿着往常那套衣裳,上衣是不规则的设计,长裤贴身长裤,长靴及膝,在陆诀眼里,沈恙整个人都散发着魅力。   陆诀仰起头看他,眼里充满了情/欲,“那学生算不算有您当年‘孤闯敌营取将领首级’的风范呢?”   沈恙分明是欣慰的,可他嘴上却说:“不及半分,你挟持住上将以后不想着先控制住他的行动,光想劫人美色,便是如今这般,被敌军首领踩在脚下。”   说完,沈恙踩在陆诀膝盖上的那只脚还象征性地旋了两下,陆诀呼吸一重,伸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沈恙的小腿,然后轻轻地摩挲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谁知道敌军军营里面有一位貌美的首领呢?”陆诀仰起头看着沈恙的眼睛笑,眼里充满了戏谑与暧昧之色。   陆诀摩挲得沈恙小腿发痒,他把脚收了回去,然后说:“那怎么办?你现在被敌军首领活捉了呀。”   “对呀,被活捉了。”陆诀眉梢挂上几分期许的笑,“那您要怎么惩罚我?”   两人半月多没见过面,没说过话了,要说不想念肯定是假的,沈恙抵在陆诀颈侧的手枪还没收起来,他用手枪抵上了陆诀的下巴,让陆诀随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   然后步步紧逼,让陆诀后退到了床榻边,再往后退,陆诀就坐到了床上。   他仰起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沈恙将手枪丢到了地上,跨/坐到了陆诀的腿上,陆诀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搂住了沈恙的软腰。   “就罚你……”沈恙停顿了一下,伸手揽住了对方的颈脖,然后凑近了陆诀的耳边,缓缓吐道:“精/尽人……”   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他就被陆诀用嘴堵住了接下来的话,沈恙看着陆诀红得要滴出血的耳根,心下了然。   陆诀察觉出了他的不专心,轻咬了一下沈恙的唇角,沈恙收了神,闭上眼开始回应。   ……   两个小时后,外面静得都可以听见树上野鸟的“咕咕”声。   半月不见,倾述思念的方式就用床/事来表达了,沈恙被欺负得狠了也只是咬着牙没说一句轻点的话,直到最后小腿都在打颤了,他还紧紧地搂着陆诀的脖子,双腿缠在陆诀的腰间,忍受着每一下没有轻重的撞击。   轻微的啜泣声唤醒了身上之人的怜惜,陆诀缓了缓力度,终于退了出来,可沈恙还紧搂着他不肯松手。   终于,陆诀发现了不对劲。   他用力拉开了沈恙的手,然后将他捞进了怀里坐起了身,两人坦诚相待,但之间的氛围早就没有了情/欲。   沈恙眼尾的潮红的,皱着眉可怜得很,陆诀心下一紧,亲了亲沈恙的眼角,问:“怎么了老师?我弄疼你了吗?”   沈恙摇头,却不说话,可那神情分明是有话要说的,带着悲伤与落寞。   陆诀心尖颤了一下,手指僵了僵,小心问:“您,知道什么了?”   “你要走了吗?”沈恙抬眼问。   陆诀手一紧,眼里刹那间的慌乱已经出卖了他,他下意识想狡辩,可是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次的实战演练是沈恙亲自做监督的,怎么可能会混进哈罗星的人,还一口气混进了那么多人,若不是沈恙的默许,恐怕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我都知道了。”沈恙身上留着暧昧的红痕,可神情却落寞,“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沈恙抬眼看他:“我说过,你瞒不住我的。”   “老师……”陆诀心里狠狠一震。   沈恙继续说:“你的人前些日子来见过我们了。”   “老师,我不知道他们会来找你,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们……”陆诀话音止住,他太着急,便将什么都暴露了。   沈恙表情淡淡,问:“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了,你会选择和我说吗?还是用什么谎言呢?”   陆诀急忙解释:“学生本来就有打算在实训结束后,再找时间和您说的,我从未想隐瞒你一点,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您说,您不喜欢我和哈罗星有关系……”   “我没有介意你和哈罗星扯上关系,我讨厌的,从来就是你对我的隐瞒。”沈恙淡淡说。   “对不起老师。”陆诀垂下头认错。   哈罗星找上他们后的那天晚上,沈恙终于记起了一段缺失的记忆。   他只是救下了与敌人僵持的陆诀,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带陆诀回蓝星,只是那位被割了喉的妇人仅剩奄奄一口气,她抓住沈恙的裤管,已经说不出话了的她,用几近绝望的眼神望着沈恙,她在央求沈恙救下陆诀。   沈恙沉默了许久,大概是陆诀握着匕首,孤身与敌人僵持的坚定眼神让他起了怜意,总之沈恙最终还是带走了陆诀。   那妇人给了沈恙一个信物,意在表明陆诀的身份,沈恙认得了,那是哈罗星皇室的标志。   只是后来敌军再次席卷,他丢了信物,受了伤的他也丢了这段记忆,下属并不知道妇人给了什么信物,便抹去了这一段,只说沈恙是看陆诀可怜,才把人捡回来的。   所以沈恙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做什么预知的梦了,他是本来就知道陆诀的身份的,只是他自己忘了而已,他才会认为那是预知的梦。   从一开始,他就在错怪陆诀。   沈恙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陆诀的脸,这几日,陆诀还是瘦了一些的,可最后沈恙又把手放了下来,没有摸上去。   陆诀见状,便擅作主张握着沈恙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蹭了蹭。   他知沈恙心中不快,可哈罗星如今的局面,是不能没有领导者的,就算不为哈罗星考虑,也要为星际考虑。   倘若哈罗星因为没有领导者而战败,那冥狼星的下一个目标显而易见是蓝星,蓝星不畏战,但沈恙就会代表蓝星出战,沈恙不会在意,在意的是陆诀,沈恙早些年受的伤是陆诀的心头刺,已经没有比他回去继承统领位置更好的办法了。   所以就算沈恙不同意陆诀回去,为了沈恙不再上战场受伤,陆诀也会选择回去。   “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在此前,沈恙绝对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陆诀谈话,可哈罗星的人告诉他,   陆诀需要为母亲报仇,何况她是死在陆诀眼前的,沈恙现在都记得他母亲死的时候的惨状,陆诀那时候十二岁,恐怕没有什么能比母亲的死状更让他记忆深刻了吧。   沈恙这个时候就理解陆诀了,就如自己的母亲去世,到后来他开枪杀死了沈州,一大半原因就是他的母亲,他恨沈州的薄情,恨沈州间歇害死了他的母亲。   陆诀亲了亲沈恙的唇角,“最晚两个月,我会在年前回来的,新年我们会在一起。”   可曾经的首席和如今的首席交战,两个月怎么能结束呢?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恶战。   沈恙别开了头,不说一句话。   “我爱您,我爱您……”陆诀连说了两声表达爱意的话。   然后伸出手将挂在沈恙臂弯的衬衫捞了起来,像是哄小孩子那样,给他扣好了衬衫扣子,又去捡起地上的内裤准备给沈恙穿上,沈恙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陆诀温柔地看向他,轻声细语问:“怎么了?”   沈恙低下头看着陆诀的腿间,说:“你还没……”   “先欠着,下次回家讨。”陆诀爱死了情/事后的沈恙,这个时候的沈恙是最没有防备的,浑身的尖刺都被收束了起来,好像谁都可以欺负他一下。   沈恙垂下了头,开始由着陆诀给他穿衣服,擦身子。   两人之间默默无言,许久,沈恙又问:“你什么时候走呢?”   陆诀整理的地上的狼藉的手一顿,随后摇头:“不确定,但是快了。”   “你走的时候别让我知道。”沈恙声音十分低落,“不然我可能会用锁链把你锁起来。”   陆诀就回到了床上,他将双腕坦露了出去,对沈恙说:“等我回来,你锁我一辈子好不好?”   沈恙向来不将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来,可是在陆诀这里,他想藏都藏不住。   可他也不至于哭,只是单纯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们还可以通讯不是吗?”陆诀晃了晃手腕,“您就当我是出去完成任务了,很快就会回来的那种。”   沈恙点头,忍不住叮嘱了陆诀一句:“虫族和冥狼星牵扯甚深,你自行防备。”   “学生知道了,您放心吧。”之后两人躺在床上,陆诀说了很多话,沈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   天际吐出鱼肚白,第一声鸟鸣过后,广播开始播告:【本次实战训练顺利结束,据统计,地方军队全数击毙,剩余参练者——四人】   【精英连——陆诀,瓦尔纳西,刘宇】   【特别连——郝运】   【综合排名还在统计,请各位参练者回避休息,排名将在三日后公布】   听到郝运的名字的时候,陆诀甚至都不觉得意外。   他是和沈恙一起回去的,在车上,陆诀和沈恙讲了郝运的事迹,听得沈恙都不觉勾起了唇,两人之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总有一种无名的忧伤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   谁也没有开口说离别的话,沈恙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工作,几乎是日日都留在家里。   两人像是又回到了刚回蓝星的时候,温馨,美好,到最后沈恙甚至生出了陆诀可能不会离开的错觉。   可是那晚陆诀好凶啊,他逼得沈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有小声的啜泣和绝望的求饶,沈恙也咬着牙承受着,似乎有了某种感知,即使最后沈恙昏睡了过去,陆诀搂着沈恙睡觉,也没有把自己拿出去。   他们彼此眷念着,没有人想分开,可分开是必然的结果。   于是第二日沈恙睁开眼睛,身边空荡荡的,不同于往日的温凉,陆诀睡过的地方冰凉无比。   似乎有了某种预感。   沈恙掀开被子走下了床,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沈恙推开了窗,霜寒挤进了屋,在屋里迂回了一圈,就钻进了沈恙的脖子里。   沈恙浑然不觉,看着院子里极厚的雪,别墅前面的雪上面没有被脚踩过的痕迹。   他心里竟然涌上了几分期许,或许呢?   于是沈恙踩着拖鞋出了房间,楼下安静如斯,厨房里面也很安静,沈恙心里一瞬间落空了,他慢慢靠近厨房,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叮——”的一声。   沈恙眼睛一亮,快步到了厨房,可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刚刚是微波炉加热完毕的声音,陆诀连他什么时候起床都算好了。   接着玄关鞋柜上的提里报备:【上将您好,这里有小主人给您的留言,请接受】   沈恙裹着棉毯走去摁了一下提里头上的开关,于是陆诀的声音响起:   “老师,饭在微波炉里面,我算好了时间,现在应该刚热好。”   “又不穿外套就下楼了吧,外套在衣架上,快穿上再听我说。”   沈恙看了看身上的棉毯,并不想去换上外套,就耐心等着下一句,没想到下一句就是:“快点,老师,我知道你没耐心。”   沈恙抿了抿嘴,只好老实去把外套拿过来穿上了。   随后提里继续外放录音:“真棒!”   沈恙:“……”   如果不是确定这就是提里放出来的录音,沈恙怀疑陆诀一定在哪里监控着他。   “好了,接下来就是……”   “对!路易十七!我已经给他录入了很多菜谱,都是您的口味,如果在家的吃饭的话,路易十七会为您服务的。”   “衣服也全部熨好了,你出任务的一些裙子太露啦,我都扔了!您要是生气的话,就等我回来再罚我吧。”   “还有就是,未来一周可能都有雪,您注意保暖,不要出去玩雪,要堆雪人的话,学生已经为您堆好了。”   听到这里,沈恙忍不住打开门去看,果不其然,外面摆着一个十分漂亮完美的雪人,连装饰都装扮好了。   看完了雪人,沈恙又走了回去,这时候录音才继续响起:“看完了吧?怎么样?你男朋友的手艺不错吧?”   沈恙笑了一下。   “最后就是……”顿了顿,录音才继续响起:“我爱你,我爱你,我很爱你。”   这三句‘我爱你’似乎带着一种诀别的悲凉,沈恙顿了顿,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些明明可以在光脑上联系的话,为何用这种方式表露出来?   沈恙急忙打开光脑,却发现他的光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静音了,最后的消息是陆诀凌晨四点多发来的,那个时候他们刚刚睡下。   沈恙颤抖着手点开了陆诀的那条讯息。   【好啦,您现在看消息是不是已经听完了录音呢?对不起嘛,这次骗你是真的有苦衷的!!哈罗星的处境并不好,我回去也未必能扭转局面,但我会想办法给冥狼星最大的打击,到时候倘若哈罗星战败,至少蓝星会安全,您会安全,就算要交战,蓝星也未必会输。   因为担心会忍不住和您频繁的聊天,因而暴露您和我的关系,最终让您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清除了光脑所有设置,现在我已经没有您的联系方式了,您给我发的消息我也会收不到啦,可是一天不和老师说话就好难过啊】   【我知道您会生气,但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啦,学生笨,只有这个办法了,对不起,这次不能哄您了】 第52章 新年快乐,老师!   沈恙平静地看完了这两段信息, 眉睫掩下,便遮住了眼底的思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心里乱得像是一团麻线,剪不断,理还乱。   沈恙,快想想办法啊。   如果他带兵支援呢?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似乎成了沈恙唯一的办法?   但是这好像都被陆诀猜中了, 提里突然又出声了:“哈哈,还没完呢!”   “老师先别生气啦,现在脑子都乱掉了是吧?这次的战斗呢, 只能是哈罗星和冥狼星的战斗, 蓝星是星联成员,冥狼星更是星联首席, 就算要支援, 也只能是星联的成员去支援冥狼星。”   “所以您要冷静, 蓝星和冥狼星可以不和,但不能打起来,否则星联上下, 都会与蓝星为敌了。”   “如果您信任我, 就请等我的好消息, 好吗?”   这些道理沈恙怎么会不懂呢?只是情急之下, 他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回头来,竟然是陆诀安抚了他。   可是陆诀, 你不是才刚成年吗?   沈恙想。   他眸色深了深,似落寞, 似平静,眉睫微微打颤,半响,他才抬起头,将衣架上的毛毯捞了起来,转身就往楼上走去了。   他就信任陆诀这一次了。   ——   蓝星雪势渐大,这几日暂且不必上班,沈恙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漫天大雪,茫茫无际,沈恙坐卧在沙发上,眼前的电视播报着星际新闻。   沈恙平日里几乎不看星际新闻,但这两日他只要得闲,就会在沙发上看,现在星际最大的新闻就莫过于哈罗星与冥狼星之间的战事了。   算算日子,陆诀此刻应该已经回哈罗星了,但是星际新闻并没有报道相关新闻,所以陆诀应该是秘密回去的。   昨日双方还在僵持着,今天沈恙再看新闻的时候,第一场战争已经爆发了。   而这段时间,虫族又肆意点火,几番折腾,星际上下也有心无力,而且看似无差别的发起进攻,实际上冥狼星从未受到虫族一点威胁。   而且哈罗星现在一面要抵挡冥狼星的攻击,一面又要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而来的虫族。   沈恙看着星际新闻报道的视频,那是第一个战场,双方勉强打了平手,战场上硝烟四起,地上是遍布的尸体,以及各种高科技武器。   他皱起了眉,心脏不知为何隐隐抽痛,战场危险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背上每一道疤痕都是战争带来的,即便如今的科技足够消除所有疤痕,但是每每回忆起来,那些疤痕又像重新爬了回来,折磨着他。   【星际新闻实时为您报道,星联第七席墨星遭到虫族重创,据了解,我们得知虫族利用了先进的基因技术,通过对精神体进行施压,来控制住士兵们的行动】   【请星际上下随时做好应对准备】   ……   前两日,沈恙已经得到了消息,蓝星外围开始出现了小规模的军队。   虫族闹腾了这么久,终于是把魔爪伸到了蓝星来了,司徒岚知道陆诀的那件事,前两日他们开了一场线上会议,司徒岚的意思是沈恙暂时还不用带兵出战,蓝星这么多年,如果真的只靠一个沈上将那就是真的要完了。   当然,一来也是让沈恙好好休整一下,二来,虫族现在还对他们构不成大威胁,自然不需要请沈恙出面去大炮轰蚊子了。   于是沈恙才得了闲,在别墅里待了好几日。   他冷眼看着这一则新闻,陷入了沉思,不久他突然抬起手腕,打开光脑给司徒岚拨了一个通讯过去。   对面应该是没在工作,很快就接了通讯,“沈上将,怎么了?”   沈恙这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次由我领兵去吧。”   “你?现在倒是也没严重到需要请你这尊大佛去。”司徒岚听着沈恙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对劲,他这几日也算是夹着尾巴做了一回人,根本不敢在沈恙面前提一句和陆诀有关的。   沈恙也不解释其中缘由,只重新重复了一句:“让我去吧。”   沈恙带兵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这边司徒岚就答应了,他提醒了一句:“既然你坚持带兵去,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沈恙,我希望你不要做让我为难的事。”   他的意思是,沈恙的这批兵不能派去参与到哈罗星和冥狼星之间去。   “嗯。”沈恙闷闷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那行,我这边给你下文件,过两天你就去军队报道。”司徒岚答应了。   沈恙又说:“明天吧。”   “明天?”司徒岚声音拔高了一些,“你这么急?”   沈恙照例嗯了一声。   司徒岚顿了顿,“行。”   说完司徒岚就挂断了通讯,沈恙这边抬起了眸,看向了一旁的置物架,上边摆着的大多数都是沈恙所得的荣誉,而正中间摆着的,是陆诀新得的荣誉。   在这次的实训中,陆诀是毫不意外的第一名,他一个人几乎干掉了将近一半的敌人,综合下来,他自然是第一名。   但是陆诀已经不在蓝星了,所以这项荣誉是沈恙替陆诀拿回来的。   沈恙这样一坐就是大半天,他看着茶几上的一个日历,这是他在陆诀走后去买回来的,沈恙给陆诀的最大期限就是到新年那一天,他说他会赶在年前回来。   ——   司徒岚不知道沈恙为什么突然决定自己带兵出去,可他还是应沈恙的要求安排了,沈恙让他多派几万的兵,他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直到沈恙击退了蓝星附近的虫族,向着虫族的老巢起兵了,他才知道沈恙的意图。   他一面骂沈恙疯子,一面又担忧着沈恙的安危,又多派了几万的精兵。   沈上将这一路上是杀红了眼,甚至在路过一些遇难的星球的时候,他还顺路把那些星球的虫族一并打击了。   司徒岚看着沈恙走过的路线,真就是直奔虫族的老巢去的,虫族繁衍能力极快,打杀不尽,只能逼退,但沈恙所过之处,无一虫族幸免。   于是星际新闻上的最新一个重大新闻报道,就是沈恙逼退虫族这件事。   因为沈恙带兵强势进攻,派遣在各大星球作乱的虫族纷纷回到老巢支援,各个星球的战乱得到终止。   司徒岚看明白了,与其四方支援,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沈恙的带队成功激起了各大星球团结一致,各个星球分别派兵支援沈恙,于是出现了星球史上第一支由几十个星球的士兵组成的军队,一支全力进攻虫族的军队。   虫族被杀得措手不及,即便逼得他们暂且不敢离开星球,但沈恙却还是没有要退兵的打算。   ——   【星际新闻为您报道,近日,星际各星球自发组建了一支征讨虫族的军队,直抵虫族老巢,现在各个星球均已脱离了虫族威胁】   【据悉,该支军队的领队人是蓝星的首席上将】   【现在,新闻为您实时播放现场情况】   这里是一处极寒之地,陆诀穿着做工精致的军服,坐在矮凳上,静静看着面前一个方寸大的光屏。   帐篷漏风,外面吹进来的风在帐篷里面迂回,吹得陆诀的起了一颈脖的鸡皮,光屏里现在播放的实时视频,陆诀眼尖的在一群人之中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他勾着唇,肩上绑着渗了血的绷带,颧骨处也有轻微的擦伤,松软的头发再度被剃成了寸发,这里是临时驻扎处,陆诀只带了一小众士兵出来查看情况。   如陆诀得到的消息那样,哈罗星一定和虫族有联系,在虫族撤兵以后,哈罗星逼在边境的兵也撤退了大半。   老统领的病情加重,陆诀一回到哈罗星就连夜上任,带着一批兵迎接了第一场战争。   因为此前从未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陆诀只勉强和对方打了一个平手。   但是好歹也算是锉了冥狼星的锐气。   新闻还在报道着现场实况,不稳的镜头几次从沈恙脸上扫过,最后终于稳稳地停在了沈恙面前,记者急忙借机上前采访——   “上将您好,请问您是如何想到靠这种办法去召集到各个星球的军队的呢?”记者生怕这点时间会被浪费掉,急忙向沈恙采访问话。   沈恙没回话,只抬起眼皮看向了镜头,眼睛周围有些许的倦意,眸珠又深邃不见底,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从始至终沈恙都没说一句话,他敛下眉睫转身离开了,士兵将准备追上去的记者拦了下来,于是记者便看向镜头报道:“好的,我们现在把镜头给到其他人。”   ……   陆诀就伸出手将视频往前滑动了一些,重新来到了采访沈恙这一段。   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最后陆诀得出结论,沈恙瘦了,不止瘦了,还有些生气。   陆诀笑了笑,伸出手去用食指指腹碰了碰沈恙紧紧凝起的眉峰。   下一秒,门外闯进了一名士兵,神态紧张,语气十分着急:“报告统领!”   陆诀关掉了光屏,掩下了眉峰的悦意,神情坚毅,问:“怎么了?”   士兵咽了咽口水,不忍道:“老统领,病故。”   陆诀愣了愣,平静道:“我知道了,通知撤兵吧。”   士兵领命退下。   陆诀说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他对他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受他父亲迫害的那一个,家族联姻带给他母亲的是不尽的痛苦,因为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是有一个相恋了几年的恋人,联姻拆散了她和她的爱人,老统领和母亲从未真正的相爱过。   以至于陆诀被生下来也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疼爱,可就是这样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会在被敌人追杀的时候,拖着他这个累赘逃亡,甚至为了保护他这个累赘,被人割了喉死去了。   那样爱美的母亲,死状却那样惨烈。   鲜血像是漫天的霞,洒进了陆诀的眼睛里,直到沈恙的出现,让他重新看见了光。   他以为父母未曾相爱过,可母亲去世以后,老统领便一蹶不振,甚至实行了闭关政策,只为了履行他母亲的遗言:请给陆诀一个没有战争的童年。   于是陆诀在十八岁这年才被真正的寻回,其实陆诀在蓝星什么都知道。   那日他赶回哈罗星,老统领一句话也没说,只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陆诀,而后的几日,他们都不曾见过面,直至今日,士兵告诉陆诀说他死了。   陆诀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是难过吧。   ——   虫族被彻底打压,再无复苏的可能,沈恙成了星际人人敬仰的上将,除却哈罗星和冥狼星的战争,星际上下便恢复了和平。   前后只用了一个半月时间。   早年间也是沈恙带兵逼得虫族修养了好几年,现在还是沈恙将他们逼得再也没有反击的可能了。   沈恙又成了一个人在别墅里了。   司徒岚替他推了一场又一场星际邀约,他们敬仰沈恙是大英雄,只有司徒岚知道,他是在找发泄口,也是在为陆诀排除一项外患。   沈恙受了不少的外伤,却坚持不肯在医院疗伤,不得已,白稚就成了别墅这边的常客。   这天,白稚照常提着药箱来到别墅,推开门就看见沈恙坐在沙发前看电视。   电视里是一如既往的星际新闻。   白稚小声唤了一声:“上将。”   沈恙没回他看他,但还是微微颔首了一下回应他,白稚就换下拖鞋小心翼翼地往沈恙走近了去。   沈恙手臂受了伤,绑着石膏,后背也留下了子弹的痕迹,这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两个地方,在医院住了三天他就回别墅了,一周下来,沈恙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白稚将药箱放到了茶几上,“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恙神情淡淡,眸色冰凉,他缓缓摇了一下头。   白稚又说:“早上测的体温没发烧吧?”   沈恙还是摇头,白稚也是习惯了,沈恙从那场战争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种状态,好像看什么都没有精神。   白稚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新的药和纱布,说:“今天先给您的手换一下药。”   沈恙就微微直起了身,将手上的那只手往外拐了一些,白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走到沈恙身边就开始拆他的纱布。   见新闻播报的还是哈罗星和冥狼星之间的战况,白稚就一边拆纱布一边说:“我这两天也有关注星际新闻,哈罗星似乎一直处在下风,情况好像越来越不妙。”   他并不知道陆诀去了哪里,司徒岚对外的托辞是陆诀去外星留学了,白稚对此也并不怀疑。   他这句话说完,从未搭理过他的沈恙突然抬起了头,眼睛望着他,白稚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结巴问:“您,您,怎么了?”   沈恙缓缓启唇,声音沙哑:“连你都看出来了吗?”   他说完了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在别墅里,已经几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沈恙是军人,他比大多数人更容易敏/感到这场战争的局势,早在第一次冲突之后他就看出来了,直至现在,他已经完全意识到,如果哈罗星没有一次转折性的反击,后面的战况只会越来越糟。   “我,哎呀,您是知道我的啊,我就是个医生,瞎看看又随便说说的。”白稚看着沈恙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急忙找补。   沈恙扯了一下嘴角,对啊,连白稚作为一个医生都看出来了,陆诀能解决吗?   沈恙重新垂下了眸,任由白稚给他换纱布。   肩上的绷带被缓缓地掀开,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白稚眉头紧皱,他看得都觉得自己后背隐隐作痛,沈恙却吭都不吭一声。   “伤口有些深,您一定注意不要感染了。”白稚将药粉撒了上去,感受到沈恙后背僵了僵,他小声提醒。   沈恙颔首。   白稚很快就换好了药,他将自己带来的药装在药箱里面后,就开始去帮沈恙把家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有路易十七在,别墅没那么多需要收拾的地方,白稚很快就收拾好了。   临走时他和沈恙打了一声招呼,沈恙也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白稚见沈恙还在看新闻,再次叹了一口气,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离开了。   不久,沈恙光着脚踩到了地面,向着餐桌走了去,他光着脚在地面走并不冷,因为他后背受了伤,一个人在别墅又不方便,所以干脆就没穿里衣,只将别墅里的温度调得特别高。   他用右手将桌上的日历拿了起来,上面是一道道划痕,直至今日,还差十六天这一页就没有了,再翻篇就是新的一年了。   沉默了许久,沈恙将日历放了回去,重新回到了沙发上坐下。   陆诀是秘密回去的,老统领死亡的消息却已经传了出来,可沈恙到现在都没有陆诀的一丁点消息。   你说的新年回来,是不是也是骗我的呢?你不回来了吗?陆诀。   ——   如沈恙猜想的那般,新年前夕,除夕夜,外面又下起了小雪。   沈恙的手好了大半,但还是不能提重物,临近的那些别墅,门前已经挂上了红灯笼,门前的树上也挂上了彩灯,更别提别墅里面装扮得有多喜庆了。   沈恙倚在别墅门框边,看着雪花慢慢地掉落下来,别墅前面的路灯是昏黄色的,雪花落下来,都被染成了暗黄色。   飘飘摇摇。   他拢了一下身上的外袍,任由风把雪花吹进了他脖子里。   临近的别墅门前的红灯笼要把他这里的染成喜庆的红色了。   沈恙突然想起来,往年新年的时候,陆诀会是这里第一个为家里挂上红灯笼的人,沈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别墅,就会看见这样惊喜又欢庆的一幕。   除夕夜么,虽然吵过架,但是在零点的时候,沈恙一定会来他的房间门口对他说‘新年快乐’。   那今年的‘新年快乐’呢?沈恙抬起眼皮看着落下来的雪花,已经慢慢变大了,一簇接着一簇,像是在下棉絮一样。   一阵海风刮来,吹得沈恙散在肩侧的长发肆意起舞,海边的天空中爆开了一排排的烟花,五颜六色,映得这里的像是白天一样,不远处的广播播告:【新的一年,祝您今年事事顺意】   沈恙手指紧了紧,心里空落落的,这时候身后玄关处的鞋柜上,提里突然出声了:   那是陆诀的声音,“新年快乐,老师,我爱您!”   沈恙抬起眼看着天上五颜六色的烟火,他微微提起了唇角,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酸涩,烟花映得他的眼睛里像是有水光一样,算了,不怪你了。   他缓缓启唇,“新年快乐,男朋友。”   他是在回应陆诀的那句录音。   与此同时,屋里的电视里传来星际实时新闻报道:   【星际新闻晚间特别为您报道】   【据悉,哈罗星与冥狼星在塞西亚河北的战争正式落幕,哈罗星占据上风,赢得了最终胜利,但哈罗星新任统领亲自带队伏击,已经与冥狼星军队首领双双消失于塞西亚河北】   【据现场视频分析,在最后关头,哈罗星首领带兵潜入冥狼星驻扎营地,选择与冥狼星军队首领同归于尽】   【现场实时为您报道,下面为您播放现场视频:】 第53章 您不应该拦着我   第二日下了很大的雪, 司徒岚天刚亮就带着秦央过来找沈恙了。   车子停在门前,秦央替司徒岚整理了一下衣襟,肃然叮嘱:“今日在沈上将家里, 一定要看我眼色知道吗?”   “知道的。”司徒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昨晚的新闻还是秦央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看见的,他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司徒岚晃醒,司徒岚嘟囔着问怎么了,秦央咬字道:“陆少将出事了。”   没开玩笑,这句话直接把司徒岚吓清醒了。   所以两人在家里匆匆准备了一下, 天刚亮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   秦央又忍不住交代:“在沈上将面前,你一定不能提陆少将知道吗?”   “哎呀老婆你就放心吧,我都知道。”司徒岚重重点头保证道。   秦央叹了一口气, 打开车门下了车, 司徒岚提着后座的东西跟着走下了车。   别墅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红色的灯笼,门口的树上也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 就是挂得有些别扭。   司徒岚心里有些疑惑, 又看到别墅里面的灯都开着, 他莫名觉得不对劲,秦央走在前面摁了一下门铃,门铃响了两声,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秦央又抬起手摁了一下。   这回铃声刚响起门就被打开了。   门内是沈恙平静如常的脸, 只是眼底有细微的倦意, 他穿着居家常服, 脚上也穿着棉拖鞋,他手里还提着几个连成串的小灯笼, 和一支晾衣杆,看起来他似乎在装扮别墅?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   个屁啊!!   司徒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是了解沈恙的,平日里沈恙不需要上班的时候,他是一定会睡到十点多的,现在才几点?才七点多吧?沈恙非但没睡觉,他还在装扮别墅?   见鬼了吧??   “你们怎么来了?”沈恙神色如常,他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虽然嘴上是这么问的,但还是侧开身给两人让了路。   秦央对他弯了一下腰,才走进别墅里面去。   他是第一次来沈恙的别墅,所以还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眼。   沈恙给两人拿了一双拖鞋出来,说:“这双是我的,你穿着应该合适。”   秦央轻轻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司徒岚对沈恙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他已经脱了鞋准备换拖鞋了,沈恙看着那双拖鞋随口道:“你这双是陆诀的,不合适就算了。”   此话一出,司徒岚准备塞进去的脚僵在了半空中,他眨了眨眼,说:“啊,这个,那个,这个,那我穿了?”   “不然呢?踩脏了让我拖地吗?”沈恙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倒是显得司徒岚有些畏畏缩缩了。   司徒岚这才换上拖鞋。   三人往里屋走,发现别墅上下被沈恙都被装饰得差不多了,就是细节处理得不到位,但是沈恙手没有完全恢复好,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   司徒岚上前去把挂得歪歪扭扭的福字正了一下,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你弄的?”   沈恙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你不是看见了?”   眼下天色渐明,秦央有些局促,他走过去说:“那让司徒岚帮你一起弄吧,我去做早饭。”   “嗯,厨房在那儿。”沈恙点了一下头,下巴往厨房的位置抬了抬,说。   秦央点了一下头,司徒岚就上前去将沈恙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问:“这个挂哪儿?”   既然有免费的劳动力,沈恙自然也不会拒绝,他指着电视柜一边的承重墙,说:“那儿。”   司徒岚就快步过去将小灯笼挂了上去。   大厅已经被沈恙弄得差不多了,司徒岚没忙活几下就得了空闲,于是开始找沈恙搭闲话:“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沈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去冲咖啡。   司徒岚点了一下头,看着充满新年气氛的大厅,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弄这些。”   他本是无心之话,毕竟沈恙本就不沾染这些家务活,沈恙抬眼扫了周围一眼,随意道:“还行,毕竟以前都是陆诀装饰的。”   他提起陆诀语气平静又冷淡,但是司徒岚现在是一听到陆诀的名字就应激,他瞄了沈恙几眼,发现他神色如常,没有半分不对劲,就是心眼子有八百个的司徒岚也看不明白了。   他觉得气氛开始有些尴尬了,于是旋身来到沙发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说:“要不看看电视吧,我等下去帮帮秦央做饭。”   沈恙还没说话,电视里的声音就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星际新闻实时报道,塞西亚河北的战争已经停歇,我们现在走近现场记录】   【从现场来看,哈罗星牺牲的士兵——】   电视声音戛然而止,司徒岚手忙脚乱地摁熄了电视,他咳了两声,神情十分不自在,“还是,还是聊聊天吧。”   沈恙便端着他自己刚泡好的咖啡坐到了沙发上,司徒岚觉得自己现在是坐立难安。   “聊什么?”沈恙甚至还对他勾了勾唇。   太怪了,太不对劲了,司徒岚是头一次发现巧舌如簧的自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嗯……随便?”司徒岚犹豫了一下才说。   沈恙皱起了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能怎么啊?我就是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啊,你别多想。”司徒岚嘴上这么说,但神情却十分的不自在。   沈恙便将目光看向了窗外,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雪,一团一团的雪花往下掉,窗户上很快就起了白雾,他神色如常,淡然道:“不用担心我,陆诀不在别墅,我就活不成了么?”   司徒岚越是想回避陆诀的名字,沈恙就一直提起,司徒岚坐不住了,他“腾”的一下站起了身,然后说:“我去厨房看看秦央。”   不等沈恙回话,司徒岚就往厨房去了。   秦央正在洗菜,外面的动静也是听在耳里的,司徒岚进来以后拉上了厨房的玻璃门,秦央停下了洗菜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问司徒岚:“沈上将他怎么样了?”   司徒岚摇了摇头说:“很怪。”   怪到哪种程度呢?就和平日里的沈恙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才怪。   秦央满脸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说:“还是要他自己想明白,我们帮不了什么忙的。”   司徒岚叹了一口气,“哈罗星好歹也是打了胜仗,冥狼星现在也遭到了重创,想想,其实两边都没捞到什么好处。”   “可陆少将才那样年轻。”秦央说话的声音如他长相一般的温柔,说话间,眸里也不自觉染上了淡淡的忧伤。   印象中,陆诀不过才成年的年纪。   陆诀和沈恙,一个比一个有本事,沈恙十五岁就能带兵打仗,十六岁单枪匹马闯进敌营取了上将首级还能全身而退,十七岁能够面不改色地崩了老统领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十八岁击退万万千虫族入侵者,还能把一个十二岁的陆诀养得品行端正。   这么多年的战绩只辉煌,不平庸。   陆诀么,自然也是本事了得的,图莱星一战成名,现在又以十八岁的身躯扛起一个星球的荣辱,然却落得一个尸首都寻不到的结局。   “水太冷了,我来做饭吧,你比我会说话,你出去和他谈谈。”司徒岚捏了捏秦央冰冷的手说。   秦央倒也没拒绝,他将围裙取了下来递给了司徒岚,然后说:“我出去看看,你先把菜都洗洗。”   司徒岚点了头,秦央就拉开玻璃门往客厅走了过去。   沈恙这个时候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他的长发被一支铅笔挽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静得像是一副水墨画。   秦央走到他旁边坐下,随意地搭起了话:“沈上将,近日雪大,外出不方便,您有什么需要联系我们就好了。”   沈恙对着他点了一下头,微微勾着唇,“多谢秦夫人。”   对待外人也是一如既往地绅士有礼。   秦央抿了抿唇,他和沈恙接触得不算多,但平心而论,沈恙一直都是一名合格的上将。   “您不必太担心我。”沈恙一早就知道二人前来的意图,看他们二人先后窘迫前来搭话,沈恙倒觉得有趣。   秦央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觉握紧了一些,但是见沈恙并没有什么谈话的兴致,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早上是随便做了一点,他们吃早饭又帮沈恙将别墅上下装饰了一下,一直到中午,司徒岚亲自下厨做了很多菜。   期间沈恙的态度一直很平静,甚至在他们主动回避陆诀的名字的时候,他还主动提起了他。   “以前都是陆诀做这些的,现在又是你们两个,我倒真是闲着的命。”沈恙夹了一点菜在自己的碗里,突然说。   司徒岚捏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随后说:“你要看开一些……”   话还没说完,沈恙就抬眼看着他问:“陆诀死了吗?星际报道说发现了他的尸首么?”   司徒岚顿了顿,沈恙接着说:“既然没看见他的尸体,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什么节哀的话。”   秦央眼见气氛不对,急忙开口找补:“那是当然,这种话乱说不得。”   司徒岚默默扒饭,沈恙岂止是不对劲呐,简直在自欺欺人了,他作为一名军官,最是清楚陆诀那种做法的后果的。   饭后,两人自然没有再留的理由了,司徒岚知道沈恙不会做出什么对自身有损的事情,就怕沈恙突然想不明白,直接坐星舰去塞西亚河北找陆诀的尸体了。   沈恙这个人,最注重结果了,除非活见人死见尸,不然他是不会说服自己去相信的。   不过沈恙好像又看出了司徒岚的顾虑,直率道:“放心好了,我现在是伤患,星舰管理局是不会通过使用手续的。”   司徒岚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沈恙但凡是哭一场都好,可他偏偏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和平时一模一样,喜怒哀乐怎么也看不出来。   所以才怪,怪得司徒岚都看不明白了。   在两人离开以后,雪势更大了,沈恙倚在门框边站了很久,他拢了一下身上的外套,伸出一只手去接住了飘下来的雪花。   好冷啊,怎么比当年在雪星的风雪中迷路的时候还冷呢?   沈恙哈了一口气出去,很快就凝成了一团白雾。   细碎的雪花飘落到了他的眉睫上面,可能因为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沈恙的双唇没什么血色,这位向来杀伐果断的上将大人,竟然多了几分无名的破碎感。   星际还没报道说发现了陆诀的尸首,以沈恙对陆诀的了解,他不可能做没有准备的决定,可哈罗星上下的的确确在举行大规模的葬礼了。   沈恙在门口站到觉得手脚都冻僵了才回到别墅里面去了。   带着某种决绝。   ——   司徒岚还是低估了沈恙的疯批程度。   第二天他是被一个紧急通讯吵醒的,他没看备注,迷迷糊糊接了通讯。   对面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统帅大人,沈上将他现在在星舰管理所。”   司徒岚清醒了大半,翻身下了床,往门外走了去,“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是刚刚沈上将来找我们拿星舰使用审批的,出于沈上将有伤在身,我们就拒绝了,但是沈上将突然用枪威胁我们的所长,现在他们已经往管理舱去了!”   司徒岚被这群蠢人蠢得不想回话,他厉声斥责:“你们这么多人没拦住他?”   “上将,上将他是真开枪啊!”对面的副将十分后怕地看了一眼身后被打穿了的通讯器。   司徒岚单手揉了揉太阳穴,“派特备警卫去拦!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是是是……”对面刚应声,司徒岚就挂断了通讯,他小心回到房里。   秦央已经醒了,他撑坐了起来,温声问:“怎么了?”   “没事,沈恙那边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一下,你睡吧。”司徒岚很快就给自己套好了外套,然后低下头亲了亲秦央的额头,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驾着车油门踩到底,也用了十多分钟才赶到管理所。   警卫们迎上来,那位和司徒岚对接的副将上前来说:“警卫已经派去了,但是沈上将也快要上星舰了,我们的人不敢对他开枪。”   “难道你们还真想对他开枪?”司徒岚睨了他一眼,然后快步去到了管理仓。   如副将说的那样,沈恙穿着利落的作战服,长发被剪短了一大截,只到了肩下一些,被随意地扎了起来,他手里握着杀伤力极强的A37手枪,挟持着一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人。   他们在星舰的门口僵持着,警卫包围了这里。   司徒岚双手插在腰间抬起头看沈恙,说:“沈恙,你是疯了吗?”   沈恙将枪抵得更近了一些,说:“请放我离开。”   “您不应该拦我。”沈恙接着说。   司徒岚看着沈恙的眼睛,沉默了半响,然后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说:“放人。”   “沈恙,我等你回来了以后再给我一个交代。”司徒岚看着他沉声说。   他知道沈恙是心意已决,如此僵持反到会把事情闹大,于沈恙,于他都是不利的。   沈恙松开了所长的衣领,所长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司徒岚身边,只看见沈恙对着沈恙说了一声:“收到。”   随后他就钻进了星舰里面,不久星舰就启动了,这是一架轻捷型的作战机,因为轻巧,快捷,所以沈恙才会选中这架星舰吧。   见星舰渐渐起飞飞远,司徒岚伸出手拧了拧眉峰,语气很重,却又带着莫名的威严:“此事不可伸张,要是被哪个多嘴的传出去了,我一定不会轻饶。”   现场的人齐声回应:“是!”   司徒岚仰起头看见渐渐消失不见了的星舰,不免叹了一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沈恙居然这么快就动手了,他以为沈恙至少会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沈恙吗?做事不计任何后果的人。 第54章 他不信陆诀死了   司徒岚去到总指挥所, 指挥所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司徒岚烦躁地摆了摆手,说:“连接上沈上将的那艘星舰。”   “好好。”身边的工作人员一刻也不敢耽误, 坐在电子光屏前一通操作以后,就转身面露难色地看向了司徒岚,“统帅大人,上将他切断了联络通讯装置。”   司徒岚更烦躁了,他只手揉了揉额心, 闭上了眼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能追击到他的轨迹么?”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您稍等。”   他回过身操作了两下, 然后站起了身, 让司徒岚可以把光屏内容全部看见,光屏里面, 一颗红色的点位在地图里面缓慢前行。   “这是我们追击到的轨迹, 上将往塞西亚河北去了。”工作人员将地图缩小, 发现沈恙的行驶轨迹正是往塞西亚河北方向去的。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司徒岚还是想骂街,他舔了一下后槽牙, “今天的事你们就当不知道, 我会处理。”   “是。”在场的人一齐回应。   门外的岑副将姗姗来迟, 他是在十分钟之前接到司徒岚的消息的, 这一路赶来差点就闯红灯了。   见到外面乱糟糟的, 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岚看了他一眼,说:“发帖给星际除了冥狼星和哈罗星以外的所有星球, 谨以星联第三席统帅司徒岚为名,开一场星际紧急会议, 然后去十二司挑选两万精英,等我回来调遣。”   岑副一刻也不敢耽误,他立马接了命令就退出了房间。   司徒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离开了房间。   塞西亚河北的战争已经停歇了,但两边的士兵都还驻扎在边界线,司徒岚也不知道沈恙单枪匹马前去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知道沈恙一向惜命,却也不要命,他未必不是前去为陆诀报仇的。   当司徒岚身边最省心的人都不省心了,司徒岚终于觉得累了。   不过司徒岚还是猜错了一点,沈恙并不是去干架的,他只是想去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恙驾驶着星舰,用了半天多时间就驶入了塞西亚河北,这里风雪交加,一眼望出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当年雪星也是这般的盛景,沈恙脚一踩到雪地里面,寒气就从脚心钻到了全身。   他打开光脑,调出了塞西亚河北的地图,确认了两方交战的地点,在这种天气用望远镜已经不行了,前方的情况他也不太清楚。   不过战争刚刚结束,双方的士兵还没有全部撤退,沈恙就不能将星舰开得太靠近战场的位置了。   他回到星舰里面,先给自己穿上了便捷的作战服,蓝星的战斗服有一种特殊的材质,在极寒的天气中就会放热。   而后他又拔了一支止痛剂往胳膊上打了一针,他背后的伤没有完全好透,手上的伤在这种极寒天气中也隐隐作痛,为了防止碍事,他就提前给自己打了一针止痛剂。   随后他又将两把手枪的子弹填满,将一把匕首插在了腿侧,又从后备舱里面拿了一把狙击枪出来,他试着瞄了一下,没有犹豫,直接把狙击枪扛在了肩上。   整理完了自身的装备以后,沈恙二话不说就跳出了星舰,利用指纹将星舰封锁在了外郊,然后打开光脑翻出了塞西亚河北的地图,把星舰的位置标记了一下。   随后他转身就走,很快,上将单薄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   两天后——   沈恙趴在远坡之上,借着望远镜观察着破败不堪的战场,这里有星际记者前来报道,所以白天一定是安全的。   现场尸横遍野,陆诀消失前是绕到了敌方阵营去的,他自然有看到哈罗星驻扎的军队上下在举办葬礼,但没有尸体的葬礼,他是不认的。   沈恙翻下了坡,沿着陆诀走过的路线前进,星际新闻的报道只跟踪陆诀到了迷雾森林,而这片森林是通往冥狼星军营的必经之路。   贴身的作战服将沈上将的腰身衬得十分的纤细,因为是白色的,所以也更好地将自己隐藏在了雪地里。   但迷雾森林里面并不安全,沈恙看着光脑显示的迷雾森林3D地图,里面的地形险要的,即便训练有素,但是要穿过这里面最不可缺的就是时间。   以沈恙对陆诀的了解,陆诀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决定,但冥狼星的后方军营也的确受到了重创,只说明陆诀有了其它的路线。   这条路线只有哈罗星的人才知道,沈恙在森林前驻停了一段时间,随后就离开了这里。   看他前往的方向,是哈罗星的驻扎营地。   沈恙到往营地的时候,不出所料,这样一位带着狙击枪的危险人物,很快就被哈罗星的士兵围了起来。   他十分配合地卸下了武器,营地的首领很快就赶了出来,在看见沈恙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分明有闪躲之色,沈恙眯了眯眼睛,显然,他捕捉到了。   “我认得你。”首领抬起手让围着沈恙的士兵放下了武器。   沈恙冷眼看着他,“我也认得你。”   这个首领就是当初来蓝星见他和司徒岚的那个人,叫雅戈尔。   雅戈尔对沈恙行了一个绅士礼,他道:“您前来……”   沈恙错开他直接往前走,底下的人要去拦住他,雅戈尔抬起手拦住了那些人,只给了一个默许的眼神过去,他转身跟上了沈恙。   沈恙冷冷道:“我来参加葬礼,怎么?作为养育了他六年的老师,不可以吗?”   雅戈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摇头:“当然没有,您前面请。”   沈恙看了一眼主营帐的灵堂,陆诀的黑白照片立在那里,看得很刺人眼睛,沈恙并没有走进去,而是往不远边的篝火走了去,雅戈尔跟在他身后。   不久,沈恙停在了篝火前面,篝火烧得很旺,橙黄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像是在渲染一幅水墨画。   沈恙脱掉了手套,在火焰上方慢慢地拂过,“陆诀呢?”   雅戈尔垂下了头,语气沉重:“统领大人他,如您所见,遭遇了不幸。”   沈恙扯了一下嘴角,“尸体呢?”   雅戈尔回应:“我们的人还在搜寻。”   “嘁。”沈恙发出了不屑的语气音,他抬眼看向了雅戈尔,“你们的统领大人有没有和你说过,不与我说话才是最佳选择?”   “您什么意思?”雅戈尔没明白沈恙的意思。   沈恙回首看了一眼主营帐,说:“他一定说过我会来找他,那他也一定说过,要想瞒住我就只有少和我说话,是不是?”   “雅戈尔将军,您不擅长骗人,或者说您骗不了我。”沈恙看着眼前的冉冉大火,一缕火苗烧得很高,他伸手想去抓住那缕火苗,却觉得手指灼烧得慌。   雅戈尔的背脊之上有薄薄的汗渍泌出,看来陆诀说得不错,和沈恙多说一句话就会露出数不清的破绽,“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我懒得和你嚼文字,把陆诀去冥狼星营地的路线告诉我。”沈恙把手缩了回去,然后重新把手套戴在了手上。   雅戈尔却坚持道:“我已经说过了,统领大人已经与冥狼星的主将同归于尽了,因为您是他的恩师,我们才对您多加尊敬,但也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沈恙低着头整理袖扣,他语气如常,淡淡道:“好吧,是我失礼了。”   沈恙说完转身就走,他离开了这里,雅戈尔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才匆匆忙忙打开光脑,给一个没有备注的人发去了讯息。   “沈上将来了。”   对面回得也快,“什么情况?”   回了这句话以后,对方就是一个通讯拨了过来,雅戈尔躲到角落去接了起来。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对面。   “你就恭恭敬敬地把他请进来了?”陆诀的声音拔高了许多。   雅戈尔左右看了两眼,“因为是您的老师,我们也不好得罪。”   “那你倒是想想,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那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去敬重和我有关的人?”陆诀的确是预料到了沈恙会来,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雅戈尔面露难色,“但您放心,我坚持说您不在了,他或许……也许………”   好吧,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没藏住。   “老师很聪明的,你又和他说了那么多话,看来我已经死了的事情他不会信了。”陆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烦闷。   “那怎么办?”雅戈尔问。   陆诀想了想,说:“冥狼星已经有动静了,这次我会给他们致命一击,老师也一定没走远,你去把他请回来,他知道我没死,就知道怎么配合我伏击冥狼星。”   要不说陆诀了解沈恙,沈恙也了解陆诀,沈恙的确没有走远,雅戈尔带人追上去的时候,沈恙的表情很明显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雅戈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正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才好,沈恙就淡然道:“我猜到了。”   “那太好了,您随我们一同回去吧。”雅戈尔松了一口气。   沈恙歪了歪头:“他人呢?”   雅戈尔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陆诀有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而他只需要在后面装出陆诀已经死了的假象,至于后面的计划,都是陆诀临时布置的。   “沈上将,我是真的不知道。”雅戈尔的眼睛告诉沈恙,他没有说谎。   沈恙看了他两眼,倒是有几分真切在他的眼睛里面,最后他和雅戈尔回到了主营帐,雅戈尔将事情发生的那一天的事情陈述给了沈恙。   大意就是沈恙发现了一条通往冥狼星后方营地的路线,他会带兵去突袭营地,制造出同归于尽的假象,然后雅戈尔这边再曝出带队的人是哈罗星新任的统领。   如果冥狼星会借着哈罗星群龙无首的局面出手,那陆诀就会给对方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绝招。   沈恙倒是脸色平静,听雅戈尔说的话也是面不改色,俨然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在他猜出陆诀没死以后,他就得出了这个结果了。   一如陆诀所说,冥狼星再次派遣了精兵前往塞西亚河北,并且直逼哈罗星境地。   因为沈恙身份特殊,他就换上了哈罗星的士兵服,统一批发的士兵服,硬生生被沈恙穿出了高定才有的昂贵感,就连雅戈尔都忍不住暗暗感叹。   因为冥狼星的突袭是在预料之中,他们的防备做得也还不错,加上有沈恙的暗中协助,没让哈罗星突破边防线一点。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在计划顺利进行的第三天,冥狼星的统领阿普里尔突然率领五倍不止的精兵前来支援,哈罗星的第一道防线没撑过半天就被彻底摧毁。   沈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敌人引入乌尔道峡谷前后夹击这一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在后方支援跟不上的时候,只有撤退才是明智之举。   这次,沈恙借用雅戈尔的光脑,终于和陆诀有了第一句联系。   沈恙皱着眉头观察着前方局势,对光脑外面的陆诀说:“我们必须撤退,你的计划行不通,现在立马回来,跟上我们一起撤退,等退到了乌尔道山西,我们再另想办法。”   对面沉默了很久,“老师,我以为您第一句话会是想我呢?”   雅戈尔尴尬地挠了挠下巴,沈恙气笑了,他斥骂:“现在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时候,如果冥狼星的军队过了塞漠河,你就没有一点退路了。”   陆诀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老师,你看看乌尔道峡谷的地形。”   沈恙愣了愣,他前两天特意观察过乌尔道峡谷的地形,峡谷地势低矮,两岸的山上是连绵的山雪,一旦进入其中,非但没有掩体,甚至进退两难。   “你的办法只适用于对方的第一批精兵,现在冥狼星是由他们的统领阿普里尔亲自带兵伏击,还带了五倍不止的精英,在他们人多的情况下,我们前后夹击的方案并不管用。”沈恙冷冷分析。   陆诀说:“我知道,但我还有一个办法。”   “你没有任何办法,你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回到后方营地,和我们一起撤退。”沈恙想都不想就纠正了他的想法,他很清楚陆诀的计划是什么。   陆诀笑了一下,“有的,只不过这次,可能真的要我同归于尽了。”   “陆诀!”沈恙声音拔高了很多,“我们会有其他的办法,用不着你死来死去。”   “没有办法了,老师。”陆诀的声音有些苍凉,“如果他们的人追击到了乌尔道山西,那哈罗星战败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沈恙的声音带着怒意,他说:“有我在,我会有办法的。”   “您听我说。”陆诀看着光屏上的战况,“来不及了,如果退到了乌尔道山西,您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您的身份也会瞒不住,蓝星也会因此受到威胁的,您守护了蓝星半生,要背上这样的骂名吗?”   沈恙平静回应:“不会的,我离开蓝星的时候已经背负了一条罪状,如果我被发现,司徒岚知道怎么撇清我。”   “报告将军!”营帐外冲进了一位带伤的士兵,他对雅戈尔说:“我们第二道防线已经崩溃了。”   雅戈尔点点头,“先撤退,不必死守。”   士兵领命退下,陆诀自然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他坚定道:“老师,我会将他们引入乌尔道峡谷,枪响的时候我需要您带人去炸毁两岸的山雪,这样就会引起雪崩,到时候他们一定无路可退。”   “那你呢?”沈恙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发抖。   陆诀:“您只需要记得我爱您。”   “你一定要我恨你吗?”沈恙问。   陆诀沉默了很久,“好吧,那您恨我吧,但我爱您。”   他挂断了通讯。   沈恙要再回拨回去,雅戈尔的光脑就显示无法拨通的字样。   “沈上将,怎么办………”雅戈尔面露难色,看向了沈恙,才发现沈恙的眼眸间似乎有不正常的水光。   沈恙垂眸,“你们撤退,我去支援,然后把我的狙击枪给我。”   “您一个人?”雅戈尔很是震惊。   擒贼先擒王,沈恙如果能够杀死阿普里尔,或许能够扭转局面也说不定。   “再多跟几个人也无用,你们可以派人埋伏在乌尔道峡谷两岸,我会想办法杀掉阿普里尔,如果我失败了………”沈恙顿了顿,他知道陆诀已然是心意已决,但如果他们不炸毁山雪引起雪崩,陆诀一定会后撤的。   “你们就去支援陆诀,总之一定要保护好你们的统领,如果陆诀真的死了,以后你们肯定会遭遇比今天还要严重的战争的。”   雅戈尔点了点头,他退了出去,不多时,沈恙的那把狙击枪被送了进来,沈恙没有犹豫,拿着狙击枪就离开了这里。   乌尔道峡谷距离这里并不远,枪响在远处响起,前方已经交战了,并且听声音,枪声已经逼近了乌尔道峡谷,陆诀心意已决,是非要把人引进乌尔道峡谷的。   沈恙绕到了高坡上面,剧烈的运动让他感觉到后背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他咬了咬牙,忍住了剧痛。   他很快就架好了狙击枪,瞄准了冥狼星军队的必经之路。   天色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下起大雪。   大风呼呼地刮着,峡谷的风异常的大,悬崖上那些孤零零的树被吹得快要断掉了。   峡谷里面的枪声和炸药的声音交织回荡着,沈恙很快就注意到了先进入到峡谷里面的士兵,那些人是陆诀的人,沈恙将镜头瞄准了后面。   终于,他发现了在一辆高级作战机甲的副驾上,坐着的就是阿普里尔。   他拉动了枪栓,眯起了一只眼睛,屏气敛声,镜头跟随着阿普里尔一起向前,沈恙准备开枪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人数不对。   他急忙将镜头瞄向了陆诀他们的军队,少了至少二十人!   陆诀只沉思了一秒钟,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抬起头往峡谷对面的山上看了过去,那里果然有十多人在布置炸药。   陆诀猜到了他不会配合!   沈恙真的想直接用枪把陆诀崩了,他气昏了头,却还是将镜头瞄向了阿普里尔,只要赶在陆诀的人将炸药引爆之前击毙阿普里尔就行了。   可偏偏这种时候,他手上的手臂开始发抖,但是颤抖的不是他的手,是他的心脏。   这一枪如果不能击中阿普里尔,那陆诀就会被永远埋没在雪山里。   塞西亚河北的天气冷得彻骨,一滴汗从沈恙的额角划下,他食指慢慢压上了扳机。   “砰——”子弹穿破了冷空气,向着阿普里尔射了出去,沈恙并没有看见自己是否击中了阿普里尔。   因为与此同时,两岸的也传来了炸药引爆的声音,“轰——”   “轰——轰——”炸药声。   “砰——砰——”枪声。   ………   嗡嗡嗡,沈恙看着两岸滑下去的厚雪,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连片的枪声和炸药声都被屏蔽在了耳朵外面,他只感受得到脑子里的嗡嗡声。   雪层裂开,几十米厚的雪块往下掉,很快,整个峡谷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溅起的尘土,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尖叫声,枪声,惨叫声接连不断。   好冷啊,沈恙好不容易站起了身,但是在看见峡谷里面是白茫茫的一片以后,他控制不住发软的腿,重新跪到了地上。   自来骄傲自信的上将大人,也露出了这样狼狈的一面。   他不信陆诀死了,于是追来塞西亚河北,却亲眼见证了爱人的死亡。 第55章 只想让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一些   “陆……”沈恙跪在地上, 几近绝望地看向了谷底,谷底的雪雾四起,他什么也看不见, 沈恙张了张嘴,却连挤出一个字音都困难无比。   “陆,诀……啊——”沈恙从肺腑之间挤出来的字音打着颤,字字苦痛。   手腕上的光脑闪动了两下,沈恙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查看, 他一双眼濯上了浅薄的水雾,眼尾悬着的泪珠将掉不掉,又像珍珠一样透明。   沈恙再次踉跄着站起了身, 跌跌撞撞地去寻走进山谷的路, 但是在他要离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动静, 接着就是一道激动的声音传过来:   “沈上将在这里!”   沈恙眉睫抖了抖, 他转过了身, 看向了声源处,那是一群穿着作战服的军队,只靠款式分辨的话, 这支军队应该是由许多星球的士兵拼凑出来的。   为首之人是岑副将。   沈恙站在原地, 一脸悲痛地看着他们, 接着就是岑副将身边的人看着沈恙说话:“上将您受伤了?”   恰巧谷底卷起飓风, 带着白茫茫的霜雪一起, 吹得上将的发丝凌乱,上将单薄的身影站在那里, 风似乎要将他吹得粉碎了。   听到那个士兵的话,沈恙侧首看了看, 肩侧已经被血渍晕染开了,后背受伤的地方的伤口再次裂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恙竟然觉得一点也不痛。   岑副将小跑过来,沈恙看着他,突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呕出来,他双脚一软,就往前栽了去,岑副将眼疾手快地将人捞进了怀里,他焦急关怀道:“上将!上将,您怎么样?”   沈恙呕出的那口鲜血喷洒在地上,温热的血渍很快即将地上的雪融掉了一小块,染红了一小片纯白。   沈恙闭了一下眼,一滴泪水从眼尾滑出来,顺着脸颊淌到了耳畔,悬在耳垂尖,像坠着一颗透明珍珠耳坠。   “下面,陆诀……”他痛苦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次,倒真是死要见尸了。   沈恙说得断断续续,但是岑副将听明白了,他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你们去联系其他分队,所有人去谷底找陆少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现在带上将回星舰查看伤口。”   “是!”于是一批人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沈恙已经无心去思考为什么岑副将会突然来到塞西亚河北,他觉得自己根本就凝不了神,整个人就属于头重脚轻地状态,于是他干脆闭上了眼,循着身体的指引,慢慢地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黑暗。   除夕那天晚上,当星际新闻报道陆诀与敌方同归于尽的时候,他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看了很久,将星际记者拍摄到的所有的现场视频翻来覆去看了百十遍。   终于从中找到了破绽。   于是他开始一边装饰别墅一边想对策,司徒岚和秦央会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们是担心自己会做偏激的事情,可沈恙自然是心意已决。   他不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但他必须亲自去确认陆诀的死活。   于是沈上将疯了一把,单枪匹马来塞西亚河北寻人。   与雅戈尔交谈的就让沈恙确认了陆诀并未死去这一事实,那一刻沈恙是高兴的,但紧接着的危机就是真的要让他失去陆诀了。   在雪崩的那一刻,沈恙头晕脑胀,全然失去了所有的思绪。   ——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是身边坐着一个熟人,白稚。   他望着天花板,星舰统一的装修让沈恙意识到,他被带回了蓝星的星舰里面。   沈恙只动了动手指,立马就惊醒了床边蹲守着的白稚,见沈恙醒来,白稚也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将沈恙扶坐了起来,然后问:“上将您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沈恙一个问都没回答,反而去问起了白稚,“陆诀呢?”   白稚哽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放缓了声音安慰说:“士兵们还在找,您大可安心,谷底就那么点地方,如果没找到陆少将,说不定陆少将就没事呢?”   “我昏了多久?”沈恙没将这种安慰的话装进心里,很显然,就算现在没找到陆诀,以后也还是会找到,谷底就那么点地方,雪层却那么厚,能从这样的情况下活下来,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你冷吗?陆诀。   沈恙想。   白稚如实道:“两天了。”   “两天也没找到人么?”沈恙苦笑了一下,然后掀开了被子就要往床下走。   白稚手忙脚乱地去拦住他,说:“您后背的伤是二次裂开,现在应该是好好休息养伤才好,否则……”   沈恙抬眼冷冷地看着他,白稚话到这里,便噤了声,沈恙慢慢说:“白稚,我到这里来,就是想带他回去的。”   白稚头低垂了一些,他犹豫半响,随后说:“那您要多注意,不要再扯到伤口了。”   此时此刻,白稚大概也看明白了二人。   沈恙披上厚外袍,走出了房间,路过一众士兵,他径直走向了指挥室,指挥室里的人见是沈恙,急忙站起了身来。   沈恙唇色病白,脸上的肤色也显病态,但气质尤在,仍旧让人生畏,他面无表情地吩咐:“联系岑副将。”   工作人员也不磨叽,很快就和谷底的岑副将联系上了,岑副将摁住耳麦,“这里是岑……”   话未完,沈恙就迫不及待问道:“是我,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岑副将顿了顿,“上将您好,雪层太厚,我们的人还在侦测,但是我们得到了一个坏消息,阿普里尔逃生了。”   沈恙闭了闭眼,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他的子弹和炸药同一时间出声,阿普里尔有足够的时间去避开他的子弹。   同理,他乘坐的机甲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他避开倾覆下来的雪层。   陆诀所谓的赌一赌,便是如今的结局。   “继续找,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我找回来。”沈恙下令。   岑副将默了一阵,然后说:“上将,阿普里尔没有死,他回去以后很有可能会再次起兵对付哈罗星……”   沈恙这才想起了在昏迷之前,他到底想问什么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那些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岑副将就解释:“在您离开蓝星以后,统帅以他之名招开了一场星际会议,在星际上下所有的星球面前,揭露了冥狼星对蓝星的迫害,以及虫族和冥狼星之间的关系,但是因为证据不明,统帅他把自己扣留在了星际会所。”   顿了顿,岑副将语气郑重道:“属下带来的士兵,是从星际维和部队调来的士兵,如果我们不能找到冥狼星和虫族勾结的罪状,统帅就………”   “好。”沈恙沉默了许久,终于出了声,“把蓝星的士兵留在谷底继续找,然后你就带着其他士兵回来吧,我会给星际一个结果的。”   一时间,指挥室安静得掉针可闻。   ——   如岑副将说的那样,阿普里尔意识到被算计了以后,恼羞成怒,回去不久以后就重新组织了军队,直逼哈罗星边境。   有星际维和军队的参与,双方进行了一场长达一个月的持久战,哈罗星这边是沈恙领兵,倒是把冥狼星逼得节节败落,重新退回了两军交战的战场。   沈恙一直带有重伤,不曾亲自出面领兵过,只靠在后方指导就能逼退冥狼星,这让阿普里尔意识到,要想解决顽抗的敌人,只有先解决了背后的军师。   可惜棋差一招,沈恙早就料想到了阿普里尔的计谋,反将了对方一手,对方派来伏击沈恙的士兵无一人活着回去。   而沈恙在伤还没好透就已经亲自领兵上战场了。   阿普里尔终于认识到了这位上将的恐怖,对方像杀红了眼的狼,闻着一点血腥就发了疯地撕咬,星际维和军队又叫星际敢死队,配上一个不要命的上将,阿普里尔的军队节节败退。   ——   “按照后方军队递来的消息,阿普里尔的军队已经没有兵力支援了,我们为什么还不一网打尽?”岑副将看着光屏上的地图,忍不住问身边的沈恙。   沈恙目光凌冽,眸色清冷,静静地看着前方,这一个月沈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很快,本就瘦弱的上将,瘦得更像一张薄纸板,风一吹就要破碎了。   除却作战时间,剩下的时间,只要得空,沈恙就会去乌尔道峡谷,那里的雪层有几十米深,经过一个多月的挖掘,只挖走了还不到一半的雪量。   各种高级设备也都试过了,根本没办法连接到陆诀的光脑电波,所以连他的位置都不能确定,沈恙去到了那里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什么表示也没有。   从他的眸间看不出太多的悲切,或者说悲伤过了头,于是眸子里就如深不见底的死水潭一样。   曾经服帖的上将军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镂空了,最特别的是,上将剪去了那一头漆黑的长发,如今留着利落的短发,却显得他更加瘦弱。   因为炸药炸毁了两岸的雪层,便不时会出现小型雪崩,这让谷底不但十分的危险,而且还影响着他们的进度。   沈恙缓缓启唇:“不把他们逼到绝情,他们是不会暴露的。”   “您是说………”岑副将明了。   沈恙颔首,一双眸子清冷又深邃,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死水,泛不起一点涟漪。   “等着吧,冥狼星一定会找他们做后援的。”沈恙是落魄了一些,可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自信却是一点也不匮乏。   岑副将接话:“但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在这后面做了黄雀。”   沈恙便不再回话,他转了身离开了指挥室。   ——   一如沈恙预言,在他们击破了阿普里尔军队的第一道防线以后,阿普里尔终于选择了求助外援,而他们求助的外援,也是意料之中的人。   被沈恙带兵打压得几乎覆灭的虫族军队,虫族老巢已经没能力派兵了,所以这批虫族的外援,一定一开始就在冥狼星。   冥狼星至力钻研基因技术,如今加上虫族外援,他索性也不再装了,于是被星际明令禁止了很多年的精神力武器再次上了战场。   对方研究的精神力压制武器,只针对了A级精神力以下的,于是沈恙这边有将近一半的士兵无法靠近战场。   沈恙看着营帐里痛苦哀嚎的士兵们,被强制发/情后注射的抑制剂对身体的损伤特别大,副作用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第二次去暗杀阿普里尔。   “上将,您确信您能成功吗?”白稚在给沈恙背上的伤口换药,他一边换一边问。   沈恙瘦了太多了,蝴蝶背骨突兀得更明显了,白稚皱着眉,他能感受到沈恙的日渐消沉,却又强撑着意志来带领军队与冥狼星交战。   他所说的二次暗杀阿普里尔,未必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但这确实是白稚想太多了,沈恙惜命得很啊,只是他这么做,是真的想让阿普里尔死在他手里罢了。   沈恙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他必须死。”   白稚并不打算去劝沈恙,也知道自己劝不动,所以他就说:“那请您务必小心,以您性命为重。”   沈恙点了一下头,随后兀自扣好了衣裳的纽扣。   于是第二日岑副将穿上了沈恙的衣服,装作沈恙还停留在军营的假象,而沈恙早已经换上了哈罗星军队的作战服,翻越过了分界线的大山。   去到了两军交战区域,彼时已是第二日天明,塞西亚河北又下起了大雪,一如陆诀被埋藏在雪层之下那般,落在沈恙身上的每一片雪,都压抑得沈恙无法呼吸。   两军交战,阿普里尔会亲自领兵作战,不过有了上一次乌尔道峡谷事件,阿普里尔很显然有了戒备心。   瞄准镜里面,阿普里尔的身侧一直有铁卫驻守,沈恙一直锁定不了目标。   岑副将没露面,压在后方,暂时也没暴露他的真实身份,阿普里尔如今一直持防御状态,沈恙没办法下手,于是他压上了耳麦,“往后撤退。”   “露怯给阿普里尔看。”他的耳麦连着岑副将那边,于是岑副将先是与对方交战了一波,借势开始往后撤兵,前排士兵配合得很到位,至少在沈恙看来,阿普里尔已经兴奋了。   他闭上了一只眼,重新瞄准了阿普里尔。   阿普里尔止不住的兴奋,他命令所有人向前追击,也终于露出了弱点。   沈恙瞄准了他的头颅,食指慢慢压上了扳机。   “砰——”子弹从他这里射出去,然而阿普里尔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他手一抬叫停了前进的士兵,子弹从他抬起的那只手的手掌心穿过。   子弹将他的手炸得血肉模糊。   沈恙脸色大变,他……失手了。   所有人戒备地看向了沈恙这边,阿普里尔被保护在了铁卫之中,阿普里尔那边明显是乱成一团,露出的破绽自然也不少。   沈恙明明还有机会再给阿普里尔一枪,但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他没想到阿普里尔的人可以来这么快。   于是他松掉了狙/击枪,将手慢慢地摸到了腰间,然而下一秒,一声枪响在身后响起,子弹刺破冷空气,倏倏地响,前方的阿普里尔被这颗子弹一击爆头,刹那间,阿普里尔军队乱成了一团。   岑副将眼见形势如此,即刻带兵伏击了过去。   沈恙愣了愣,这是他熟悉的枪法。   他手一抖,摸到手上的手枪就掉落在了地上,他没有伸出手去捡,只慢慢地站起了身,撑着发软的腿,艰难又带着期许地转过了身。   在离他有三米远的地方,那个本该被雪层覆压在谷底的人,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陆诀一条腿打着石膏,他身后站着几个哈罗星士兵,身侧的士兵替他拿着撑拐,陆诀额角也有一条缝了线的疤痕,脖子上贴着纱布,一月不见,陆诀也瘦了这么多。   陆诀故作轻松,对沈恙露出一贯灿烂的笑,只是都不等他说两句话,沈恙就走上前了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站在陆诀身后的士兵本就不认识沈恙,又看沈恙穿的是哈罗星低级士兵作战服,自然将他归为了同级同事。   没想到沈恙上前来就先给他们的统领来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的声音响彻得很,沈恙手都麻了,陆诀病白的脸色很快就浮上了红色的指印,众人皆是一惊。   陆诀乖乖受着这一巴掌,他甚至矮下头将另一半边脸凑上前去,低下声音说:“老师,还不消气的话,就再来一巴掌。”   沈恙就真的再次举起了右手,可是这次手悬在了陆诀脸边,看着他脸上浮起的巴掌印,沈恙眼圈倏地一下变得通红了,怎么也舍不得再来一巴掌了。   沈恙眼尾也起了潮,他最后将手掌慢慢落在了陆诀被扇的那半边脸上,轻轻地摩挲着,“你一定要我死吗?陆诀?”   他是说陆诀这样做,他要伤心死了。   他的声音哽咽着,那只手止不住的发抖,陆诀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在脸上磨蹭着,陆诀声音也泛了哑,他低头看着沈恙红润的眼睛,轻声说:“不会的,我们都不会死。”   沈恙红着眼睛质问:“既然你没……,那你这一个月去哪儿了?”   他回避了“死”这个字眼,这个月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死”字了。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我们回去慢慢说好吗?”时隔一个月,爱人的失而复得只让沈恙想要流泪,他低下了头,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想让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一些。   沈恙伸出手揪着陆诀的衣领不放,一滴泪水滚在了地上,他一头长发全部剪去了,露出了光洁的后颈,陆诀伸出手捧起了他的脸,将吻落在了他的眼尾,“我回来了,不要哭,不要哭。”   他轻轻地吻走了沈恙快要掉出来的眼泪,这是一个带着安抚的,偏爱的吻。 第56章 算了,我原谅你了   那日陆诀本就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去往乌尔道峡谷的, 但是在炸药将要引爆的前夕,他父亲为他留下的那个亲信突然让人围抓住了陆诀,然后不等陆诀说一句话, 亲信就让士兵将陆诀带出谷底。   “统领大人,请务必带我们的尸体回家。”亲信苦笑了一下,随后让人带走了他,自己转身就重新加入了战斗。   陆诀奋力挣扎,只是他话都还没说, 两岸的炸药就响了起来,接着厚重的雪层倾覆而来。   很快就吞没了枪声,他还在乌尔道峡谷的里面, 也免不了被雪层覆没, 但又因为他被那两名士兵带离了最中心的位置,所以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雪层崩溃的时候, 他被巨大的雪波冲击带下了悬崖, 几经波折, 最后倒在了山脚下的一户猎户的后院。   猎户将他捡回家,悉心照料了十多天陆诀才醒过来,那个时候他脚受了很重的伤, 脑子也不清醒, 几度昏迷,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脚却完全不能动弹。   更别说下地走动了, 他的光脑也出现了问题,完全联系不上任何人, 于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在猎户家里。   没事就和村里的一些大娘说话,他腿脚不好, 村里人似乎也不外出,信号覆盖不了这里,陆诀只能暂且就在这里养伤。   直到几天前他的人找到了这里来,为首的是当时送他离开的那两名士兵之一,他比陆诀运气要好一些,没被雪层砸中,又落在了悬崖边的树枝上挂着,他获救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在涯底搜寻陆诀。   几经波折,也算找到了陆诀。   陆诀回去的路上已经大致了解了当前的情况,在听到阿普里尔没死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愤怒,而是沈恙该生他的气了。   但是在道歉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先去杀死了阿普里尔,结束了这场战争才行,但是他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了沈恙,该说不说陆诀还是很高兴沈恙能和他想到一起来的。   床边,沈恙静静地听着床上的男人诉说这一个月来的事情,陆诀说完以后,沈恙垂着头久久不出声,陆诀只能看到沈恙的发顶。   沈恙剪短了头发,这样更容易看见他如白玉一般的双耳了,或许是天太冷,他的耳垂还有一些发红,他感觉得到沈恙瘦了,正如现在,他也感觉到了沈恙的生气与心疼。   所以陆诀伸手拉住了沈恙的手,撒娇一般道:“老师,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恙把手缩了回去,却被陆诀抓得更紧了,沈恙这才吸了吸鼻子,抬起了头去看陆诀,他眼圈周围全是红的,可就算这样,他眼底还是有微微的愠意。   是了,沈恙不生气才怪呢。   如今阿普里尔已死,剩下的都是一些抵死顽抗之人,虫族与冥狼星勾结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星际维和军队自然会处理了。   “你只会让我担心,生气。”沈恙胸口的起伏比较大,但是看见陆诀脸上还留着他的巴掌印,他又有些心疼,于是放缓了语气又补了一句:“你做什么都不提前与我商量。”   沈恙剪去了长发,看起来竟比平时少了一些清冷,陆诀看着他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于是将沈恙半搂到了怀里,哄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发誓,以后做什么都会与您商量。”   沈恙也主动环抱住了陆诀的腰,然后说:“算了,我原谅你了。”   “就知道老师最好了。”陆诀低下头在沈恙的后颈落下了一个吻。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白稚提着药箱子走了进来,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沈恙从陆诀的怀里起开,然后对白稚说:“你来了,你看看他的腿。”   沈恙拉着陆诀的手站起了身,给白稚腾开了位置,白稚上前来,看着拉着手的两人,又咳了一声,沈恙这才反应过来,便松开了陆诀的手。   陆诀觉得手里空落落的,白稚说:“都说久别胜新婚,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   他看得出来沈恙心情不错,便开起了玩笑,沈恙脸上有些不自在,他便扯开了话题,往陆诀的腿伤上面引了,他说:“你先看看他的腿伤吧,他说那边没有医疗条件,村里人只用草药给他敷了一下,你看看严重吗?”   白稚也正经了神色,他放下药箱,然后剪开了裹在陆诀腿上的层层纱布,陆诀说:“回来以后,我一直没有时间做具体检查,只让他们帮忙打了石膏,但是按你的要求,今天已经把石膏拆了。”   “你们师生两个也算登对,一个给脚打石膏,一个给手打石膏。”白稚剪开了所有的纱布,很快腿伤就露出了一条狰狞恐怖的疤痕,上面的缝线都还没拆,单看缝线的材质,白稚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普通的家用线。   陆诀却捕捉到了关键点,他仰起头去看沈恙,问:“手?老师你受伤了?”   不等沈恙说话,白稚就自顾自补充:“何止是手臂,背上的伤口也是好了又裂开,好了又裂开,反复好几次了。”   沈恙眯了眯眼睛,“白稚,你话太多了。”   白稚耸了一下肩,默默闭上了嘴,沈恙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些事对陆诀说,无非是让陆诀多几分忧心罢了。   陆诀看向沈恙,沈恙却说:“早就好了,你先把你的伤养好。”   陆诀显然是不信的,但是白稚在这里,他也不好过多追问,所以陆诀只抿了一下唇,才说:“好。”   白稚看着陆诀腿上的疤痕,又用简易的电子设备扫描了一下陆诀的腿部,看着陆诀伤到的腿骨,用不好的语气对两人说:“需要动手术,但这里的医疗设备欠缺,我们需要尽快回蓝星。”   “那就即刻回蓝星。”沈恙想也不想就说。   白稚顿了顿,看着陆诀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提醒沈恙说:“上将,陆少将他现在是哈罗星的统领。”   沈恙愣了一下,白稚又说:“至少在这种关头,哈罗星是不能没有统领的。”   陆诀就趁机说:“老师,您等我把这边的事情……”   “随便你吧。”沈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从心头涌了上来,他看了陆诀一眼,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陆诀一急,翻身就打算下床去追,却被白稚摁在了床上,白稚冷静提醒说:“你要是再折腾,你这条腿就真的别要了。”   “不要就不要,你让我去和老师说清楚。”陆诀甩开了白稚的手。   白稚有些头疼,这一个两个,他真是造了孽才和沈恙关系交好。   “沈上将那么聪明他想不明白吗?你追上去也改变不了你要留下来的事实,不如听我一句话,先把腿伤养好,日后回来追沈上将也要方便得多。”白稚劝说。   他这样一番话倒真是劝住了陆诀,陆诀现在的行动力全靠那一副撑拐,这样的他,根本就不配站在沈恙身边。   “您的腿伤是完全可以治愈的,伤况也很明显,回去以后你们哈罗星的人会知道怎么医治的。”白稚重新给陆诀的腿绕上了新的纱布,又说:   “您也赶紧处理好哈罗星的事回去吧,您不在的那些时间,沈上将……”顿了顿,白稚把自己的东西装回了药箱子里面才补充说:“他还是很想念你的。”   陆诀就问:“老师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稚就说:“剿灭虫族的时候受的伤。”   “严重吗?”陆诀皱起了眉,眸中满是心疼。   白稚提起了药箱,“他受的伤哪儿有不重的呢?”   陆诀眉睫颤了颤,随即垂下了头,白稚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   当晚,陆诀好说好劝,哄了沈恙很久,结果因为沈恙太生气冷静不下来,他一着急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嗷嗷叫,沈恙一心疼,也冷静下来了。   他咬了陆诀的肩膀一口,咬出血了以后才总算泄了气。   沈恙让陆诀好好处理哈罗星的事情,这一次真的只给陆诀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后陆诀没有回到他的身边,那两个人就绝无可能了。   陆诀举起手发誓,说这一次会在印记消失之前回到沈恙身边。   他说的印记就是沈恙留下的咬痕。   这一次的见面很是短暂,陆诀第二日就不得不往哈罗星赶回,一来他的腿伤已经耽误不得了,二来哈罗星的确需要一个主持大局的人,而且在塞西亚河北的尸骨需要回家。   陆诀离开以后,沈恙转头也坐上了回蓝星的星舰,至此,这场大战得以消停,冥狼星被踢出星联组织,冥狼星所有涉事官员全部交由星际组织发落。   沈恙回来第四天就开始上班了。   这也是他这么久以后第一次看见司徒岚,显然司徒岚在星际那边待得不算习惯,整个人也有些消瘦了,不过比起沈恙的消沉以及瘦得快要脱相了的模样,司徒岚还是觉得自己算好的了。   陆诀的事他已经听岑副将一一说明白了,总之就是沈恙千里迢迢去接他,结果还没接回来,虽说两个人已经谈好了,可沈恙这个状态………   司徒岚拍了拍沈恙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沈上将,要不我再给你放几天假?”   沈恙掀眸看他,面色平静:“为什么?”   司徒岚咳了咳,“看你状态不咋样。”   “我没什么。”沈恙重新开始整理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   司徒岚就伸了一个懒腰,抱怨:“星际那边的伙食真的不行,也给我吃瘦了一大圈。”   沈恙头也不抬,“是我的错。”   司徒岚:?   司徒岚怪自己自己幻听了,他追问:“不是,沈恙你说什么?”   他真是眼老昏花了,居然听到不可一世的沈上将说自己错了?!   “我不应该一意孤行去找他,也连累到你了。”沈恙慢慢说,听起来情绪真的很不对。   司徒岚后背发凉,他忙说:“多大点事,你,你要不还是多休息几天吧,我给你带薪休假,你这样我也怪害怕的。”   “再说了,你也没啥薪水了,我不是罚了你半年的工资吗?”司徒岚觉得空气都沉重了好多。   沈恙不同意,但这个状态的沈恙岂止让司徒岚害怕,就连沈恙的部下都不敢靠近,这样子是一定不行的,所以司徒岚最后强制给人放了假,把他赶回了家。   沈恙又一个人回到了别墅里。   别墅这么久没人住,阳台的盆栽花都枯萎了,沈恙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面,拿着水壶慢悠悠地给盆栽浇水,暖阳洒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已经到春末了。   上将的头发慢慢长长了,他就用一根皮筋将发尾扎了起来,日常就是躺在阳台的摇椅上面养老。   看着还是慢慢枯萎死去了的花朵,他也会沉思,也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养不活这些花,而陆诀却可以。   现在的他像极了在养老,也是,工作又没有工资拿,出去又不知道去哪儿,只能在家里待着。   直到一通通讯打来才让沈恙有了事情做。   是沃尔特打来的通讯。   “沈,我决定来蓝星治疗一下我的腿疾了。”沃尔特的声音听起来很亢奋,看来他对于想治疗好腿这件事一直都很期待。   沈恙笑着回:“这是好事啊,你什么时候到蓝星?我来接你。”   沃尔特:“就这两天,我给你打通讯,也是想要麻烦你一下。”   “你和我就不必说这么多了。”沈恙从后花园的花丛中站起了身,看着萎靡不振的玫瑰,他也没什么好心情去照料这些花了。   算了,交给陆诀吧。 第57章 我是他的爱人(正文完)   眼下蓝星入了夜, 春末的蓝星已经有些热气了,沈恙穿着风衣,戴着一顶鸭舌帽站在星舰外交通道口, 他身材高挑,鸭舌帽遮不住他绝美的容颜,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向他看了两眼。   沈恙冷着脸,静静地看着来往的旅客行人,他头发长长了一点, 便用一根皮筋将后脑稍长的头发绑了起来,少了一些柔和的美,周遭的凌冽倒是多了一些。   浑身都透着一抹生人勿近的寒意。   直到看见了一个人正一瘸一拐地拖着小件行李走了过来, 他脸上的寒意才少一些, 他快步上前去将沃尔特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来。   “久等了。”沃尔特杵着拐杖,穿着长风衣, 有一种硬朗的帅气。   沈恙摇头, “还好。”   两人并肩往外走, 岑副将在车边走了很久,看见自家上将走了出来,急忙上前来将沈恙手里的行李箱拖了过去, 然后将行李箱装进了后备箱。   等两人都坐到了后座, 岑副将才转过头问沈恙:“上将, 我们是直接去医院吗?”   沈恙就回头问沃尔特, “你怎么想?先去看看腿吗?”   “时间还早, 我们就先去把腿看了吧。”沃尔特说。   于是岑副将就将车开往了市区,没多久, 车就稳稳地停在了市中心医院门口。   沈恙转头对沃尔特说:“我替你约了白医生的号,走吧, 我们先去去他办公室。”   沃尔特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建筑,忍不住对沈恙说:“不愧是蓝星,医院修得比我们荟星的议政楼都要大。”   沈恙只笑了一下,岑副将很快就联系上了白稚身边的助理,没多久女助理就下来将几人接上了楼。   医院里有很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沈恙暗暗拧了拧眉,又听到沃尔特说:“我怎么没看见你的那个学生?”   沈恙下意识撒谎说:“他有事要处理。”   沃尔特点了点头,看着沈恙又问:“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沈恙没回话,是岑副将帮他解释的:“上将手受了点伤,不方便打理头发,就剪掉了。”   沃尔特一惊,忙问:“受伤了?是怎么回事?剿灭虫族的时候受的伤吗?”   沈恙点头,“已经好了,你不必担心。”   “你如今有伤在身,还操心我的事情……”沃尔特是真的感到抱歉,沈恙随即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把我当朋友,就不要说这种话。”   沃尔特噤了声,好在一行人也到了办公室门口,女助理敲了敲门,对里面说:“白医生,沈上将他们到了。”   “嗯,进来吧。”白稚将桌面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见沈恙的精神面貌比以前好了一些,他还有些惊讶,沈恙主动道:“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朋友,他的腿伤有些久了,你看看还能不能治好。”   白稚点了一下头,转头对助理说:“你带杨先生去拍一下X光,让我先看一下片子。”   女助理就走上前来对沃尔特说:“先生,走吧,我们先去做一个小检查,很快就好。”   沃尔特点点头,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办公室,沈恙看向岑副将说:“你去看着一下。”   岑副将应下,也转身跟着离开了这里。   办公室就只剩下了沈恙和白稚两人,白稚给沈恙倒了一杯热水,沈恙接过热水径直走到了办公桌的对面坐下,白稚也回到办公桌后面,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沈恙。   说:“您上次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腺体还是没有修复的预兆,由于您体内毕竟含有A级精神力的基因体,虽然呈损坏状态,但是……”顿了顿,白稚说:“您同陆少将待在一起太久,难免不会因为他的S级精神力而引起假性发/情,您说您有一阵轻微的胸闷体热,这只是假性发/情的初期而已,如果日后陆少将回来,再到他发/情期的时候,我建议您还是不要以身……”   白稚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沈恙一脸平静地看着报告单上面的数据,什么话也没说,白稚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不久,沈恙将报告单塞进了文件袋里面,然后说:“我知道了。”   白稚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总之,您太溺爱陆少将了,拥有S级精神力的人不会有那么差的自制力,他完全可以靠抑制剂撑过去,这样对您的身体也好。”   白稚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沈恙和陆诀二人之间的关系了,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沈恙这样一位高岭之花究竟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但是在得知两人的关系以后,白稚还是震惊了,特别是沈恙还说他是下面那一个,白稚就更震惊了。   不过毕竟是人家的私生活,他断没有八卦的必要。   沈恙咳了一声,抬起眼皮看向了白稚,说:“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建议。”   白稚就叹了一息,问起了沈恙别的:“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没有二次裂开过了吧?”   沈恙摇头,“都还好。”   “那就行,照这样下去再过几日就应该会好得差不多了,祛疤的话要等到伤口彻底愈合了以后才方便。”白稚点了点头,好在沈恙回来以后就分外遵循医嘱了。   该吃药吃药,该换药换药。   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女助理的声音:“白医生,片子已经出来了。”   “好,进来吧。”两人一齐看向门外,女助理进来以后就将手里新拍出来的X透光片递给了白稚,岑助理扶着沃尔特也慢慢走了进来。   白稚将片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沈恙就问:“怎么样?”   “杨先生的伤有多久了?”听语气,似乎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消息。   沈恙就说:“四年多吧。”   白稚微微拧眉,分析说:“当时您的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吗?”   沃尔特:“嗯,当时是在战场上,我又与我的部队走失了,受了伤以后就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   白稚点了一下头,表示他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了,这时沈恙追问:“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嗯。”白稚没有否认,他说:“杨先生的腿伤看起来很复杂,倒是也能治,但是手术需要几个疗程,而且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白稚的能力在蓝星乃至星际都是有目共睹的,要是他都无能为力,未必还有人有这个能力了。   沃尔特的表情倒是意料之中,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就这样全部疗程结束,费用大概……”   “费用的话,沈上将已经提前和我打过招呼了,您不用担心。”白稚推了一下眼镜,对沃尔特露出随和的笑。   沃尔特就看向沈恙,“那怎么行?”   沈恙就说:“你的腿伤因我,理因由我负责,你不必介怀。”   几人在办公室商讨了一阵,确定好了后续疗程以后,沈恙就将沃尔特带回了别墅住下。   别墅冷情,多住进了一人还是如此,晚上沈恙让路易十七多做了几道菜,沃尔特看着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工作的路易十七,忍不住感叹:“你们蓝星的科技已经这么先进了吗?”   沈恙在布置餐桌,听到沃尔特这么说,他就回话:“你说路易十七吗?”   “它叫路易十七?”沃尔特杵着拐杖来到餐桌边,一边帮助沈恙一边问。   沈恙点头:“嗯,当初买它回来的时候,其实和开盲盒差不多,公司那边的半成品,我也没想到它还算有些用处。”   “那你一直都是让它做的饭吗?”沃尔特又问。   沈恙如实说:“也不完全是,陆诀在的时候,就是陆诀下厨,毕竟路易十七怎么说也是一个机器,做的菜大多都是循着菜谱上面来的,一般照顾不到我的口味。”   “原来是这样。”沃尔特恍悟。   没多久,路易十七那边就出餐了。   晚餐解决得也很迅速,加上明天沃尔特就要开始住院治疗了,所以饭后两人也没有说太多话,沈恙把沃尔特的房间安排在了三楼的一间客房,离得沈恙的房间不算远。   今晚的风很是柔和,甚至有一些温热,外面的海浪声一阵连着一阵,天上挂着一轮弦月,按理说,距离陆诀回来,只有不到一周了。   可陆诀嘴上说一个月,谁知道又是多久呢?   陆诀走得匆忙,两人并没有互相留下通讯方式,所以沈恙也不清楚陆诀那边的具体情况。   他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走到了阳台去,阳台上面躺着一个软和的摇椅,沈恙卧在上面看着天上的弦月,春末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了,所以沈恙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毯子。   他右手无名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香烟,烟灰被抖在了阳台的花盆里面,沈恙静静地看着花盆里面萎靡不振的花,忍不住喃喃:“陆诀,再不回来花都要死了。”   只可惜这些话只有他听得见,一片漆黑当中,只看得见星火点点在他的指缝间。   风把他额前的碎发撩了起来,他暗淡着眸,眸中映着天上的弦月。   渐渐,躺椅上的美人阖上了眸,海风柔和,拂着他的发丝与衣带,将他密长的睫毛带动,月光倾泻而下,披拂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像是睡美人那般,安静又漂亮。   直到月光被遮住,一个人影出现,他站在沈恙面前,高大的身影为他挡住了海风,也遮住了倾泻而下的月光,只是没等这人有任何动静。   躺椅上的人就倏然睁开了眼,面前的人逆着光,沈恙目光迷离,一时没看清人,只习惯性做出防备,他脚一抬,对着面前的人的膝盖就踹了过去。   “嗷嗷嗷——”哀嚎声响彻了整栋别墅。   沈恙已经翻身来到了开关处,手快地打开了阳台和屋内的灯,一时间漆黑的房间被灯光彻底填满,沈恙眼前的人也终于有了面貌。   眼前的人脚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穿着作战军服,但不幸的是,沈恙那一脚似乎揣在了他本就受伤的那条腿上。   于是他抱着受伤的膝盖嗷嗷叫。   沈恙头一歪,看着男人的脸,“陆诀?”   陆诀就放下了腿,看向沈恙点了一下头,露出温柔的笑,一颗犬牙显露出来,他笑着说:“老师,我回来了。”   沈恙愣了一秒,一时间思念如洪水泛滥,又像静水池塘溅起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下一秒,沈恙直接扑进了陆诀的怀里,陆诀急忙搂住了沈恙,靠着完好的那条腿,勉强稳住了身子。   “你怎么才回来呀。”沈恙搂着陆诀的脖子,将脸埋在了陆诀的颈脖间,语气自然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娇气。   陆诀心都要化了,他一手轻而易举就搂住了沈恙的腰,另一只手在沈恙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带着安抚的意味,“是我回来晚了,我的错。”   陆诀风尘仆仆赶回来,身上甚至沾着外面露珠的味道,又清又淡,沈恙闷闷道:“你有什么错,你就是个大忙人,让我这么想你。”   “您想我?”陆诀兴奋问。   怀里的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说:“想。”   陆诀没想到就这么久不见,沈恙就这么黏人,说话的语气也很娇气,这是他平日里做梦也不敢梦的,于是陆诀露出幸福的笑。   “我的错,是我的错,您不要生气。”陆诀捧着沈恙的脸,在他的唇角亲了两下,沈恙也没拒绝,甚至还主动仰起了头。   “嘿嘿嘿,嘿嘿嘿——”   陆诀笑着。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   “大人,大人?!”   陆诀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愣神,他怎么还在车里呢?   旁边司机见他醒了过来,忍不住问:“您梦到什么了?怎么笑得那么……”   司机不好说。   陆诀耳廓是不正常的红,他干咳了两声,正了正神色,“没什么。”   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一路上只要提到那个叫沈恙的上将,陆诀就会露出这种不好说的笑,所以他就说:“前面就是您的家了,按您的吩咐,我们就去外交旅馆住下了。”   “嗯,可以,去吧。”陆诀点头,看着理他越来越近的别墅,陆诀的心跳就越来越快。   车在别墅前面停了下来,司机下车将陆诀扶到了别墅门口,陆诀就自己拿过撑拐架在胳肢窝下,然后对司机说:“你走吧你走吧。”   “您可以吗?”司机看着陆诀的脚,关心问。   陆诀点了点头,“行了我进去了,你就先在旅馆住着吧,等我这边处理好了再来找你。”   司机这才慢慢松开了扶着陆诀的手,看着陆诀用指纹打开了别墅的门走了进去,才转身离开了别墅。   陆诀撑着撑拐,他离家将近半年,再回来心里只有无限的感慨,不知为何,别墅楼下的餐桌上放着一盏台灯。   台灯的微弱的光却正好将客厅的光景照明,他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充电的路易十七,也看见了墙上的在沈恙众多奖项之中,自己的那个奖项。   屋里什么也没变,陆诀将军帽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去到了三楼沈恙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间的门,屋里很是温暖,阳台的窗帘被打开,月光倾泻而下,刚好将整张床铺笼罩,像是一层会发光的薄纱。   他撑着撑拐慢慢往前走,枕边的床头柜上的台灯还开着,床上的人面着门侧卧着,呼吸均匀,只靠近了床铺一点,清冷的淡香扑鼻而来。   陆诀接着台灯的暗黄,细细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沈恙真的瘦了很多,碎发散在耳侧,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微微蜷缩着,月光拂在他的脸上,清冷又孤僻。   他安静得像是一朵待放的雪莲花。   陆诀暗了暗眸,没忍心上前去吵醒他,但是见台灯的光拢在他的脸上,可能因为这点亮光,睡着了的沈恙还紧蹙着眉头。   陆诀就上前去俯下身,打算将台灯的光关掉,谁知道下一秒本该安睡在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在陆诀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恙已经掀开被子,抬脚往他受伤的那只脚的膝盖踹了过来。   这一幕和陆诀的梦重合,一时间,陆诀咬了咬牙,但还是没忍住,于是下一秒:“嗷嗷嗷——”   哀嚎声响彻了整栋别墅,别墅里的声控灯全部亮起。   沈恙睡眠本就浅,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所以当黑影倾泻下来的时候,他就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脚,就把人踢得发出这样的惨叫。   而且惨叫的声音还是他熟悉的………   接着没被关掉的台灯的光,沈恙终于看清了人脸,他头一歪,有些惊讶:“陆诀?”   “呜,老师,是我。”陆诀像梦里那样,对沈恙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没想到下一秒沈恙却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第一句就是:“你还知道回来?”   好吧,那种沈恙只能做做梦了。   陆诀眨了眨眼,“这里是学生的家,学生肯定要回来呀。”   沈恙站在床上,他穿着睡衣,白衬衫领口开了两个纽扣,肩膀一侧露出了白皙的皮肤,他身上有刚睡醒的那种慵懒的味道。   陆诀仰起头去看沈恙的脸。   沈恙又说:“那你有病吗?大半夜来我床边,你要谋杀我?”   听起来,似乎是在咄咄逼人和生气,但陆诀看见他微微发抖的手和几乎要稳不住的身子,和已经起了潮的眼尾。   所以他主动对着沈恙张开了双臂,对着他露出温柔的笑,“要抱抱吗?老师。”   沈恙眉睫颤了颤,跳下了床,光着脚就扑进了陆诀的怀里,他把头埋在陆诀颈侧,凶巴巴地说:“你干脆别回来了,反正我又不想你。”   “好好好。”陆诀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沈恙的后背,“但是我想你呀,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   “哼。”沈恙轻哼了一声,却紧搂着陆诀没松开手,他继续说:“我都想好了,我去把别墅卖了,再买一只猫,然后带着猫跑得远远的,让你回来找不到我。”   孩子心性的口是心非的话,比陆诀梦里的那个直白的沈恙还要让陆诀欢心,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这样啊,可我是老师的小狗,就算老师跑得再远,我也能第一时间把你找出来。”   “你要真是小狗,你就不会不听我话了。”沈恙说的是陆诀在塞西亚河北一意孤行的那件事。   陆诀温声哄道:“怎么会呢,我最听老师的话了,上次是意外,您怎么罚我都可以。”   沈恙又哼了一声,陆诀的哄诱还是很起效的,沈恙目前的心情好了很多。   “我很想您,老师。”陆诀沉声说。   沈恙却道:“反正我不想你。”   他话是这么说的,可搂着陆诀脖子的那双手也并没有松开,陆诀对沈恙这样的口是心非很受用。   “沈。”房间门被敲了敲,沃尔特的声音传了进来,“你怎么了?我在旁边听到了你这里有动静。”   沈恙这才想起来,别墅里还住着沃尔特,他方才揣陆诀那一脚,一定是陆诀的叫声吵醒了沃尔特,他松开了搂着陆诀脖子的手,“没事的,你早点休息吧。”   沃尔特听到沈恙平稳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说:“你注意一些,我好像听到了有陌生男人的叫声。”   沈恙应道:“好的,我知……嗯……”   “你怎么了?”面对沈恙突然的一声闷哼,沃尔特又紧张了起来,他当过兵,非常确定刚刚那道声音的源头就是沈恙的房间,一察觉到沈恙的不对劲,沃尔特就特别的紧张。   陆诀方才故意在他说话的时候,摁了一下他的腰窝,沈恙本就敏感这个位置,又被陆诀带着醋意去恶意地摁揉,才让沈恙没忍住。   “我没事,你早点休息。”沈恙抓住了陆诀作乱的手,带着警告地意味瞪了陆诀一眼,然后正了正神色,对门外说。   沃尔特将信将疑,但也不能贸然开门进去打扰,于是在门口沉默了一阵,就说:“好,那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随后就听到走廊外面传进来的拐杖杵地的声音,沃尔特离开了这里。   不等沈恙回过身去斥责陆诀的无礼,陆诀就矮下腰将下巴垫在沈恙的肩上,然后伸出手环住了沈恙的腰,嘟囔着说:“老师对我好凶啊,我不在的时候就是他陪着你吗?你要醋死我吗?”   小狗的语气十分的委屈,如果他真的有狗耳朵,那一定耷拉下来了。   “你说什么呢?他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沈恙转过了身,仰起头看着陆诀委屈巴巴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说。   对于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而且这个陌生男人还是沈恙曾经的好友,陆诀心里并不好受,但碍于沃尔特是沈恙的好友,他又不能将不满表现得太过,于是说:“嗯,学生知道了。”   声音是闷闷不乐的。   沈恙拉着他的手,“刚刚我揣痛你了吗?你坐下我看看。”   他将陆诀引导在床边坐下,陆诀的右腿是新换上的石膏,沈恙那一脚保不准就踢到了受伤的部位,所以沈恙也是有些心疼的。   他蹲在陆诀脚边,问:“关于你的脚伤,医生怎么说?”   陆诀就说:“好不了了,断了,怎么办?老师?”   “真的?怎么会这么严重?白稚不是说能治好吗?”沈恙心一惊,追问。   陆诀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委屈。   沈恙这一听,也发现了陆诀的不对劲,他站起身往陆诀身上跨坐了上去,避开了受伤的小腿,然后搂着陆诀的脖子,问他:“你怎么了?”   两人挨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有什么野火在慢慢被点燃。   “老师,沃尔特怎么会在我们家里?”陆诀知道沈恙没有耐心猜来猜去,他就算生气,沈恙也未必有耐心去猜他为什么生气,于是直接将自己不高兴的地方说了出来。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沈恙就会解释。   沈恙当即就笑了起来,他捧着陆诀的脸,说:“人家是到蓝星来治疗腿疾的,蓝星于他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我推荐他来的,难道我不应该尽地主之谊吗?”   “而且他今天才到蓝星,明天开始他就要住在医院里面了,你吃的到底是哪门子醋?”沈恙用手捏了捏陆诀的耳垂,叹了一口气。   陆诀听完,心里的所有不满果然烟消云散了,但他还是别开头说:“那老师刚刚为什么说不想学生呢?”   “这两者有关联吗?”沈恙好奇问。   陆诀郑重点头:“当然有,就是因为有他在这里,您才不想我的。”   沈恙哭笑不得,陆诀总能在自己觉得他成长了的时候,做出小孩子才有的幼稚举动,他捧着陆诀的脸,凑上去亲一下陆诀的唇角,“这样呢?”   “不是很够。”陆诀心都快要满足得飞起来了。   沈恙又多亲了两口,“现在呢?”   “也不是很够。”陆诀嘴上这么说,可又追着沈恙的唇亲了两三口。   沈恙叹气,他勾起微笑,笑出蛊惑般的声音,“我想你,我真的想你了。”   “唔嗯——”话音刚落,陆诀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下来,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沈恙闭上了眼,细细地回应着。   感受到陆诀作乱的手在往他的腰腹下面探去,沈恙一把就打开了他的手,然后郑重道:“你腿伤没好,消停些吧!”   “啊——”陆诀拉长了尾音,“只是腿伤了,又不是它伤了,我很想您的!”   他妄图用撒娇来得到沈恙的心软,但是很显然并不管用,沈恙从他身上起开,“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很显然,沈恙是心意已决,陆诀绝望地躺在了床上,“老师好狠心啊。”   沈恙从另一边上了床,他用手推了推陆诀的头,说:“让开一些,我要睡觉了。”   陆诀耍赖:“不要啊不要,我不要——”   他拒绝着,但还是乖乖给沈恙挪开了位置。   “我脚好疼啊,老师,你疼疼我吧。”陆诀卖惨。   沈恙兀自盖好了被子,拒绝得很干脆:“脚疼就睡觉。”   “不对,是我心疼啊……”陆诀翻了身,凑到沈恙身边,看着沈恙说。   沈恙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伸出手捧着陆诀的脸,又重重地亲了他的额头一口才说:“睡觉吧,乖一点。”   老实说,这种哄小孩子的办法根本没用好吗?   陆诀闭着眼搂着沈恙想。   好吧,其实还挺有用的。陆诀心里乐滋滋的。   ——   第二日面对别墅里多出来的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和自己一样,也是瘸着一条腿的,老实说,沃尔特比较尴尬。   但他对陆诀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就是没想到陆诀的变化会这么大,他的体型比当初自己见的时候要高大不少,五官硬朗了一些,薄薄的衣服下面是藏不住的健硕肌肉,他站在沈恙前面的时候,几乎完全把沈恙挡住了。   “我知道你,沈的学生。”沃尔特笑了笑,他比沈恙都要大,自然把他的学生当成了小孩子,所以他的笑是比较随和的。   陆诀倒是想纠正他的用词,他应该是沈恙的男朋友,可沈恙又不喜欢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陆诀就重重地嗯了一声。   沃尔特是友好了,可陆诀就不见得了,他那种像是看情敌才有的眼神,让沃尔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沈恙出来打破了僵局,这次还是岑副将来接他们的。   自从沈恙那次违反蓝星法规抢走了星舰,被罚的不止是他半年工资,还有他的驾驶证以及无人车驱使证也被扣下了。   所以岑副将就成了别墅的常客了。   沃尔特腿脚不便,陆诀也腿脚不便,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有一种莫名的喜感,沈恙想笑陆诀,但又怕陆诀闹脾气,还是忍住了。   他上前去搀扶着陆诀,岑副将搀扶着沃尔特,四人上了车,车里,陆诀得意地对着副驾驶的沃尔特笑了一下,然后又对沈恙说:“谢谢老师亲自扶我。”   沈恙:?   沃尔特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再度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按照白稚所说的,第一道手术很快就被安排了下来,他们候在手术室门口,沈恙突然又问陆诀:“你的腿怎么样?也去看看医生吗?刚好我们就在医院。”   陆诀摇头说:“没问题的,等一个月拆了石膏就差不多要好了。”   沈恙松了一口气:“那就行。”   ——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沃尔特被护士推了出来,护士看着沈恙说:“上将,杨先生的这一场手术很顺利,还没醒来是因为打了麻醉还没失效,我们先把把他安排到病房吧。”   陆诀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点头让开了路,于是他扶着陆诀跟了上去。   沃尔特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陌生的地方,他偏头往窗外看去,就看见沈恙扒在窗边看什么,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架起来的腿,终于因为忍受不住口渴咳出了声。   咳嗽声将陆诀吸引了过来,他给沃尔特倒了一杯水,沃尔特将那杯水喝完了才对着陆诀道了谢。   “你不用谢我,是老师让我这么做的。”陆诀双手抱胸,说。   因为他行动不方便,医院又没有多余的人,于是沈恙就下去给他们买饭了,离开前还特意叮嘱陆诀要看好沃尔特。   沃尔特就笑了笑,“你对我不必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和沈只是很好的朋友。”   陆诀脸上有些不自在,“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沃尔特就说:“让你放心一些,他是喜欢你的。”   “那还用你说,老师肯定喜欢我的。”陆诀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气的,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在外不还是师生的名分吗?   沃尔特就反问:“是吗?那你说话应该更有底气一些的。”   陆诀瞪了他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   沃尔特就继续笑,“陆少将,想听听沈是怎么向我介绍你的吗?”   “我不想。”陆诀说。   “你去那边等着,沈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沃尔特似乎有很多阅历,他一眼就看出了陆诀身上的别扭。   陆诀动了动唇,但还是撑着撑拐往角落里去了,这里是一个死角,外面的人看不见他。   没多久,沈恙就提着饭菜回来了,他进来先是看见了床上已经醒来了的沃尔特,然后扫了一眼四周,就问沃尔特:“陆诀呢?”   “陆少将出去接通讯了。”沃尔特面不改色地说。   沈恙点了点头,开始把桌板放到床上,然后把沃尔特的饭菜摆了上去,“那你先吃饭吧。”   “好,谢谢。”沃尔特接过了筷子。   沈恙坐在了床边的陪护椅上,沃尔特没急着吃饭,他笑吟吟地去问沈恙:“你很关心你的那个学生?”   沈恙咳了一声,“还好。”   沃尔特笑而不戳破,继续说:“他长得很俊朗,很符合我们荟星的审美。”   沈恙有些不解沃尔特突然这么说的原因,但还是说:“他还行吧。”   “如果他愿意,我想给他介绍一位我认识的贵族,女方是一位很漂亮,很温柔的学者,他们年龄相仿,或许会很谈得来。”沃尔特添油加醋说。   沈恙神情有些不自在了,他不留痕迹地拧了一下眉,“你怎么突然想给他联姻了?”   “你不要误会,是那位贵族拜托我给她女儿物色一下,我见到了陆少将,自然就想到了这件事。”沃尔特撒谎起来真的是面不改色。   “那他应该不喜欢。”沈恙想也不想就替陆诀拒绝了。   沃尔特继续笑着:“您可以问问他的意见,他已经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沈恙心里一震,又听到沃尔特说:“何况,我好像还没听说过陆少将有什么绯闻。”   沈恙手紧了紧,沃尔特还在继续说:“一会儿我将那位贵族的通讯推给你,你可以去问问陆诀的意见,你只是他的老师,在爱情方面,你没有替他做决定的权力。”   眼见着沈恙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他,所以沃尔特补充道。   沈恙顿了顿,是呀,陆诀长成这般了,在外没有任何绯闻,如今他又顶着哈罗星统领的头衔,那些贵族未必不会去巴结他。   他心脏突然抽了一下,陷入了沉默,沃尔特接着问:“你怎么了?沈?”   沈恙就抬起头对沃尔特说:“杨。我想我有替他拒绝的权力。”   沃尔特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他笑了笑,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爱人,他是我的男朋友。”沈恙一字一句咬得十分清晰,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角落里的陆诀早已经红了眼圈,捏着的拳也不觉颤了颤。   沃尔特就表现出更惊讶的样子,“哦?什么?”   沈恙站起了身,“总之,就是这样了,所以我替他拒绝那位贵族了。”   不等沃尔特再说话,沈恙就去拿起桌上的水杯,说:“没水了,我去接点。”   说完他就离开了。   在他离开以后,角落里的陆诀也慢慢走了出来,沃尔特偏头看向陆诀,说:“你看吧,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爱的是你。”   此刻的沃尔特像是两位的长辈,更像是陆诀的长辈,让扭扭捏捏的沈恙亲口承认了这段恋情。   ——   黄昏,暮色苍茫,太阳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只在天际留下了一片红色的彩霞。   是在别墅的海边,海浪汹涌,海风徐徐,沈恙替陆诀整理好了衣领。   陆诀坐在轮椅上,疑问:“老师,我们来海边做什么呀?”   回来以后,陆诀还沉浸在沈恙与沃尔特那段对话的喜悦之中,沈恙却突然说要出去走走,于是他就推着陆诀来到了海边。   海鸥从海平面飞过,衔着海底的小鱼。   沈恙坐在了他的旁边,“我想了想。”   陆诀伸出手握住了沈恙的手,他的手很凉,陆诀滚热的手很快就捂热了他的手。   “怎么了?”陆诀温温一笑,弯了眉眼。   沈恙就偏头盯着陆诀的眼睛,认真说:“我们订婚。”   陆诀一顿,声音一下就哽住了,他努力张了张唇,发现自己的唇都抖得厉害,好久,他才问:“你,说什么?”   沈恙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说我们订婚,等你腿好了我们就举办宴会,然后等你二十二岁,我们就结婚。”   “我们去蓝星最大的群岛订婚,我要把岛都包下来,将哈罗星,蓝星所有的贵族都请过来见证我们。”沈恙语气不停顿,“戒指我早就买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衣兜,摸出了一个真丝绒礼盒,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枚价值不菲的对戒,他继续说:“本来这是想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你的,但是你没回来。”   “不过现在给也不算晚。”沈恙说。   “等忙完这些我就没钱了,司徒岚还扣了我半年的工资,所以你得去工作赚钱,还有………”沈恙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到手上莫名滴上了两滴水。   他抬头看去,陆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出来,他眼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外滚。   “你哭什么呀?”沈恙急忙伸出手用衣袖去蹭他的眼泪。   陆诀哭着摇头,可沈恙一哄他,他就忍不住想哭得更厉害,“老师,老师………呜呜呜………”   “我,我……”陆诀哭得字都连不成串了,“我,呜呜呜爱你……”   沈恙有些无奈,但还是很温柔地拍了拍陆诀的后背,“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回来,我回来……”陆诀抽泣着,“我回来就是,想用哈罗星统领的身份向您求婚的。”   “可我害怕,害怕你不愿意,因为你,你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陆诀哭得太可怜了。   沈恙无奈一笑,“也没有不喜欢吧,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被一个小我六岁的人压了而已。”   陆诀哭得更伤心了,“我知道您走到今天不容易,其实您和贵族联姻才是您曾经的想法,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回到哈罗星,去继承父亲的位置,因为我想拥有一个配得上您的身份。”   沈恙眉睫颤了颤,眸色微微动容,他抹去了陆诀的眼泪,温声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除了你,没有人配得上了。”沈恙说,“就算你是个乞丐,也只有你最配了。”   陆诀看着沈恙认真的神色,哇的一声哭得更止不住了。   于是海边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一个漂亮的美人手忙脚乱地哄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痛哭流涕的高大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塌着腰埋在漂亮美人的怀里哭着,美人无奈地笑着,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海鸥扇动着翅膀飞远了。   海风卷着海浪,空气中是海水的味道,椰树上的果子滚到了地上。   “别哭啦——”沈恙亲了亲陆诀眼尾的泪水。   陆诀紧搂着沈恙,“我爱你,我爱你。”   “好,我一直都知道。”沈恙眸色愈渐温柔了下来。   弦月从海平面上爬了起来,路过的飞鸟栖在树上咕咕地叫着。   ——正文完—— 第58章 番外.生日1   一晃眼距离陆诀回蓝星已经快一个月了, 蓝星已经迎来了初夏,河道的风卷着热气扑面而来,黏糊糊的。   沃尔特的几次疗程结束, 腿已经彻底没问题了,只需要回家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行。   沈恙没留住他,沃尔特说不能再麻烦沈恙二人了,又说达达坎南刚刚处理好皇室那边的事情,几次叫他回去任职, 不能再推脱了。   沈恙知道,沃尔特离开警卫队是洛佩兹私下插手导致的,如今达达坎南让他官复原职, 沃尔特未必不高兴。   再留他也是没有意义的事了。   于是沈恙亲自把沃尔特送上了星舰, 就给陆诀发了通讯过去——   【还在忙吗?】   陆诀回他消息的速度一向快:【嗯,今天这边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 您晚上不用等我回家了】   岑副将打开车门, 沈恙坐上了后座, 直接拨了一个通讯过去。   “老师,您已经送走沃尔特先生了吗?”陆诀接起通讯就问。   沈恙无奈道:“都说他姓杨了。”   陆诀对这样的细节并不在意,他嗯嗯了两声, 接着就说:“今天这边有事情需要学生亲自处理, 晚上回来得可能比较晚, 您不用等学生。”   沈恙点头, 问:“还是哈罗星和蓝星合作的事吗?”   “差不多吧, 我会解决的,您放心吧。”陆诀安抚道。   沈恙说好, 又说:“你脚上的石膏刚拆,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陆诀脚上的石膏是两天前刚拆的, 沈恙当时看着他腿上那条狰狞的疤,心疼得不行。   好在白稚再三保证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才安抚了这位上将悬着的心。   陆诀乖乖答应,“好!我知道啦,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沈恙这才挂断了通讯,驾驶座的岑副将听到沈恙这边挂断了通讯才问:“上将,去部队那边还是回别墅呢?”   沈恙抿了抿唇,“回别墅吧。”   岑副将就接着说:“那几位长老为您准备的生日宴……”   沈恙这才记起来,他只手拧了拧鼻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都推了吧。”   “是。”岑副将透过后视镜看着沈恙微微烦闷的脸,然后说:“陆少将或许是真的腾不出时间呢,您不如就去王长老那边看看吧……”   沈恙一愣,“嗯?这有什么?”   对于陆诀忙得忘记了他的生日这件事,沈恙并没有往心里去,或者说他本身就不是很喜欢这个日子,过于不过对他来说并不影响。   陆诀没给他过生日并不代表陆诀不爱他,就如当初他给陆诀过生日,也不是因为爱他。   岑副将也一愣,他没想到沈恙不是因为这个事烦心,就说:“属下是看您有些心烦。”   沈恙解释:“我烦是因为蓝星和哈罗星的合作,因为我与陆诀,咳。”   沈恙咳了一声,点到为止,随后又说:“然而我又作为蓝星的上将,现在两边都在为各自争利益,我在中间,有些为难。”   陆诀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沈恙也没有什么隐瞒。   岑副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算了,我并不想管这件事,回别墅吧。”看起来,沈恙似乎因为这件事烦了很久。   “是。”岑副将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往了别墅的方向。   ——   如陆诀所说,一直到晚上九点,陆诀都还没有回家,他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发讯息去问也没有回消息,看来现在真的很忙。   陆诀从哈罗星回来以后就一直很忙,他不知道陆诀是用什么理由离开哈罗星这么久的,毕竟作为哈罗星的统领,他没理由可以离开哈罗星这么久。   可沈恙也不想去问,他不喜欢陆诀离开他太久。   沈恙慢悠悠回到了房间,洗漱完已经是九点半了,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他的光脑突然传来通讯请求,沈恙一看,拨过来的是一个陌生请求。   接通了通讯,那边就传来一阵很嘈杂的声音,接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您好,请问您是陆先生的爱人吗?”   沈恙眉睫掀起,反问:“你是?”   那边就说:“您好,是这样的,陆先生现在在××饭店,我是这里的服务员,他们一桌人都喝醉了,陆先生让我替他打一个通讯给您。”   与此同时,对面传来陆诀胡言乱语的声音:“老师……老师,我不敢喝了……呜呜呜别不要小狗呜呜呜……”   沈恙有些丢脸地用手捂住了额头,闭上了眼。   “好,你让他等等,我马上就来。”沈恙没想到陆诀和司徒岚谈个合作还能谈上酒桌,但是眼下,还是要把这个醉鬼接回来。   沈恙换了衣服以后,下意识准备去车库,才想起来驾驶证还被交通部门那边扣着的,不得已,他只好临时打车,这边算是郊外了,等打的车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期间他给陆诀拨了两个通讯过去,只有第二个,也就是七分钟之前的那一个接了。   “老师?”陆诀说话的声音不太清晰,含含糊糊的。   沈恙放缓了声音,温声问:“你怎么样?还清醒吗?”   “我没醉呀,老师!”陆诀突然拔高了声音,“呜呜呜,老师,我没醉,您别抛弃小狗……”   没醉……个屁啊。   沈恙叹了很长一口气,果断挂断了电话,他抬眼看去,和后视镜里面司机的眼神对视上,司机身子一抖,别开了眼。   司机只是凑巧在这附近,而沈恙那边加价了四倍不止,他就顺路过来了,没想到接的人竟然是蓝星那位不可一世的首席上将,而且似乎大概,他还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司机咽了咽口水,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沈恙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什么话也没说,郊外人少,车也不多,道路不拥挤,所以司机几乎是把油门踩到底了。   最后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了××饭店。   沈恙下车后就往饭店里面跑了去。   他在厅堂四处望了望,然后锁定了角落里的一桌,因为他看见那里只有陆诀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呆愣愣地看着桌面,看起来不像是喝醉了的人,只是脸色不正常的红润暴露了他。   和他一起吃饭的人,或许都被家里人接走了,只有自己,现在才去接陆诀,陆诀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可怜又孤僻。   沈恙心里一软,快步跑到了陆诀身边,“陆诀?你怎么样?”   陆诀仰起头看着沈恙的眼睛,愣了两秒,然后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了沈恙的腰,他将脸埋在沈恙的腰腹上,呜咽:“老师……呜哇……”   “怎么了?”沈恙轻轻拍了拍陆诀的后背,问:“是我来太晚了吗?”   陆诀的脸在沈恙肚子上蹭了蹭,将眼泪都蹭到了沈恙的衣服上,“我以为您不要我了………”   沈恙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陆诀只呜咽,不说话,在沈恙的肚子上蹭来蹭去,活像一只大金毛。   沈恙轻轻拍着陆诀后背,然后温柔哄道:“我们回去好吗?你困了吗?”   陆诀身上的酒味儿太重了,沈恙想着回去以后还得给他洗个澡才行。   陆诀紧紧地抓着沈恙的一角,反应很是迟钝,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扶着陆诀站起了身,然后将放置在一旁的撑拐拿过来让陆诀撑着,陆诀的腿伤还不足以让他独立行走,但是很显然,陆诀醉得并不知道怎么使用撑拐了。   陆诀的体型比沈恙大了一倍多,他又喝醉了酒,软绵绵地,整个人都要压到沈恙身上来了。   这时候饭店里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您的爱人醉得比较厉害,不如就在这里订一间房间吧,等他酒醒了再回去也不迟。”   沈恙也觉得醉了酒的人很难招架,所以就点头同意了:“那你帮我把他一起扶去房间吧,我一会儿下来办手续。”   “好的。”服务员点了点头,上前来和沈恙一起将陆诀扶住,三人一齐向饭店的电梯走了去,没多久,三人就到了一间客房门口。   服务员在门口停住了脚,说:“先生,房间需要用房卡才能打开,我就在这里看着您的爱人,你去楼下补一下520房间的入住手续吧。”   沈恙点头,有些不放心陆诀,但是看陆诀晕得厉害,也就松了手,非常迅速地下了楼去办理入住手续了。   前后只耽误了三四分钟。   等他回到房间门口,这里哪里还有两个人呢?沈恙看着520的门牌号,又看着手里的房卡,确信自己没走错楼层或者走错房间。   那人呢?   沈恙心里一慌,先用房卡将门给打开了,没想到插卡的地方不在玄关处,他摸着黑去将房卡插到了卡槽处。   一时间,漆黑不见五指的房间变得透明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茶几上面,摆着一层巨大的蛋糕,床头的墙上贴着生日祝福的充气气球,贴着:“祝老师生日快乐!”   房顶上吊着穿成串的千纸鹤,墙角堆着十几个礼物盒,他愣在了原地,直到礼花爆破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空中还飘着礼花彩带,身后,陆诀温柔的声音传来:“老师,生日快乐。”   沈恙转过身,却发现陆诀单膝跪在地上,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真丝绒方礼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在灯光下,戒指上面的钻闪了闪光。   “老师,请允许我在这个日子里,堂堂正正地向您要一个名分。 ”陆诀说,“我爱您,我希望在未来的每一天,我都可以是你的例外。”   沈恙低下眸子,眉睫颤了颤,眼尾瞬间泛起了潮,他伸出了手,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男朋友,你一直都是我的例外。”   男朋友,那是沈恙早在新年那天就给了他的名分,只是陆诀不知道。   而例外吗?从一开始就是,战场上有那么多死了父母的孩子,他为什么偏偏只带回了陆诀?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沈恙的例外。   陆诀颤抖着手给沈恙戴上了钻戒,戒指尺寸正好合适,在无名指上很是服帖,灯光下,上面的钻泛着价值不菲的亮光。   不知为何,陆诀没控制住自己,泪水再次滚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子说滚就滚,毫无预兆。   沈恙被逗笑了,他蹲下身伸出手蹭去了陆诀眼尾的泪水,然后温柔说:“喝醉了酒还会说这么多情话哄我。”   陆诀呜咽:“才没有……”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喝醉酒,可我还是喝了一点,因为我太紧张了。”陆诀认真说。   沈恙失笑,“那如果我今天不来接你呢?那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陆诀却骄傲道:“我知道您一定会来的。”   “傻狗。”沈恙伸出手勾了一下陆诀的鼻子。   陆诀嘿嘿地笑,他往沈恙身后看去:“我们吃蛋糕吧!这是学生亲手做的,绝对比蛋糕店的还好吃!”   在沈恙面前,陆诀眼里的那份纯良与清澈就从未消失过。   沈恙眉目愈渐温柔了起来,他轻轻说好。 第59章 番外.生日2   往年生日的时候, 其实沈恙一向是不在别墅里的,那时候司徒岚会替他操办,或者会有贵族替他做东, 美名其曰是替沈恙做事。   其实只是为了巴结沈恙罢了。   沈恙向来不会拒绝,或者说他觉得没有拒绝的必要。   但他今天为什么会陆诀王长建为他操办的生日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陆诀知道,这是他们在一起以后, 沈恙的第一个生日。   沈恙其实心里是期望陆诀会为他做准备的。   但这种小心理连沈恙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而让别人操办他的生日宴的话,沈恙就没体验过在这种小蛋糕面前,点燃蜡烛许愿的场景了。   陆诀亮着星星眼, 举起了一部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摄像机, 非要给沈恙拍一个吹蜡烛的视频。   “你别给我拍。”沈恙伸手要去抓陆诀的摄像机,却被陆诀抓住了手, 陆诀另一只手举着摄像机, 靠近了右眼, 说:“我已经摁了开关啦,老师,快许愿。”   沈恙以前忙的时候, 一天要赶四五个采访, 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如今, 只是面对陆诀一个人的镜头, 他就觉得羞得慌。   “那你关掉。”沈恙还是不愿意,他耳廓微红, 直起要想去把陆诀手里的摄像机抢过来。   陆诀立马抱住受伤的那条腿嗷嗷叫,“老师, 好痛好痛,我的脚……”   沈恙一慌,急忙收回了手,关切:“怎么了?碰到了是吗?”   陆诀就笑了起来,笑声明朗,清脆又充满了少年气,他往后仰,重新把相机举了起来,“老师,快,许愿呐。”   沈恙就知道陆诀是故意的,他有些无奈,但见陆诀这样坚持,只能作罢,于是只好坐端正了身子,面对着点燃了蜡烛的蛋糕。   陆诀将镜头往沈恙面前拉进了一些,镜头正对着沈恙精致的脸,沈恙举起手挡住了脸,他说:“你别对着我脸拍,还有你做的蛋糕,你都拍进去。”   沈恙已经妥协了,所以对于他的这个要求,陆诀也会顺着他,于是就将摄像机往后挪了一些。   镜头将沈恙整个上半身以及他面前摆着的蛋糕拍摄了进去。   “那我唱歌啦。”陆诀笑弯了眉,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恙说。   沈恙有些不自在,但看着陆诀亮晶晶的眼睛,还是不忍心拒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诀就用蹩脚的音调将一首生日快乐歌唱了出来,按照流程,沈恙十指交叉握拳,闭上了眼睛,许了一个生日愿望。   等他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陆诀真挚又深情的眼眸,“好了吗?”   歌声止住,陆诀的问话响起。   沈恙点了点头,陆诀就说:“那吹蜡烛吧,吹完我就关掉摄像机了。”   他叹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想拂掉陆诀的心意,于是又将蜡烛悉数吹灭,陆诀果然也关掉了摄像机,他把水果刀拿出来,递给了沈恙。   “您尝尝。”陆诀眼睛泛光。   沈恙说好,他接过水果刀,用纸盘装了一小块儿递给了陆诀,陆诀接了过去,沈恙才给自己装了一块儿。   在陆诀充满期待的目光下,沈恙用叉子叉起了一小块儿蛋糕送进嘴里。   比起蛋糕店的那种蛋糕,陆诀亲手做的这一份,似乎更有味道一些,至少奶油并不是沈恙不能接受的那种。   他抬起眼睛,看向陆诀,陆诀迫切问:“怎么样?好吃吗?”   沈恙认真地点了点头,陆诀好似松了一口气,他说:“那就好,您再吃一点。”   沈恙竟也真的用叉子将剩下的蛋糕送进了嘴里,陆诀看得心都软了,他说:“老师,我能拍一张照片吗?您太好看了。”   沈恙说:“又不是没见过我这样……”   “就是因为天天见,才更想纪录。”陆诀笑着,也知道沈恙没有拒绝的意思,就举起了摄像机。   然而在陆诀要摁下快门键的时候,沈恙突然倾身前来,抓住了他握相机的那只手,然后在陆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照着他的唇亲了过去。   与此同时,摄像机被沈恙切到了后置,完完整整地将两人接吻的样子录了进去,随着“咔嚓”的一声,这一幕就被拍摄了进去。   陆诀眸孔一缩,正要扣着沈恙的后脑进行一个深吻的时候,而沈恙在听到了快门键以后,就手快地松开了陆诀。   “拍这个好看。”沈恙头歪了歪,然后对陆诀笑了一下。   陆诀颈脖浮上了薄红,嘟囔:“都没亲够……”   沈恙笑,重新剜了一块儿蛋糕塞进嘴里,然后说:“你还要得寸进尺呢。”   他握住叉子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异常的醒目,看得陆诀心跳加速。   “那当然。”陆诀回得理直气壮的。   沈恙就笑,也不说话,叉了一块儿小蛋糕递了过去,陆诀倾身含进了嘴里,表情是美滋滋的。   蛋糕最后没吃多少,墙角堆着的礼盒是陆诀准备的礼物,买了衣服,领带,衬衫夹,不少的东西。   “等我的腿好了,就听您的,我们去领证订婚,然后我带你回哈罗星去看看。”陆诀打开光脑,将一片星海翻给了沈恙看,然后说:“这里是我母亲的老家,我之前回去祭拜母亲的时候发现的。”   “回去以后,我带您去看看。”两人挨得极近,沈恙身上的清香一直馥郁在陆诀的鼻尖。   “好。”沈恙微微勾着唇。   这时相册突然翻到了一张陆诀小时候的照片,应该是陆诀在幼儿园的时候拍的,他黑着一张脸,脸上还挂着踩,站在墙角里,似乎是在被罚站。   看到这张照片,陆诀一下就笑了起来,说:“这张照片,是我和幼儿园的同学打架,被老师拍照发给了母亲,没想到母亲把他洗了出来,我回去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   小时候的陆诀五官也是寻常人中的佼佼者,他目光坚毅,一脸的不服气,看起来就是一个很难管教的孩子。   说到这里,沈恙突然想了起来,他也打开了光脑,在相册里面翻了很久,最后翻出了一张照片,那是满身泥的陆诀,不难看出他的角色也挂了彩。   沈恙笑:“这张你还记得吗?”   陆诀立马就红了耳根,“您怎么还存着这个呀!”   沈恙就说:“毕竟把你带回来的第一年,才把你送去学校几天呀,你就和别人打架了,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打架了,我就让你自己回来。”   “我知道您生气了,回来的时候不敢走正门,就翻墙进来,结果您就在墙后面等着我,我一紧张,就摔进了泥坑里……”陆诀自己将后半段补充完整了。   沈恙就用手去把照片放大了一些,“你看看你的脸……”   陆诀羞得不行,他慌乱地去用手挡住照片自己的脸,“您别看了……”   沈恙觉得逗陆诀搞笑,就躲开他的手,“我看看怎么了?”   “太丢人了。”陆诀搂住了沈恙的腰,把脸埋进了沈恙的颈侧。   沈恙笑出了声,便关掉了光脑,他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发顶,矮下头在他的额头亲了两下,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与宠溺:“不说了不说了,没醉的话我们就回家吧,嗯?”   陆诀仰起头,挺腰在沈恙的唇角亲了两下,然后说:“想再多亲亲,今天早上您都没有亲我就去看沃尔特先生了。”   “是杨先生。”沈恙纠正。   陆诀撅嘴:“我不管。”   沈恙微微叹气,眸色充斥着无奈与溺爱,“亲亲亲。”   他矮下头站着陆诀的唇角就亲了上去,只亲了两下就要离开,可陆诀却不满意,他追着沈恙亲了上去,不知道是谁松了那根弦,总之本该是蜻蜓点水的两个吻,变成了难舍难分的深吻。   陆诀脚上还有伤,所以沈恙侧过身跨/坐在了陆诀的身上,陆诀掐着沈恙的软腰,轻轻地挪到了他的腰窝去。   于是如愿以偿,他听到了沈恙的一声喘息。   陆诀趁机将舌探进了沈恙的唇齿间,手并不老实,几乎在沈恙的身上四处点火。   沈恙也忘了情,他勾着陆诀的脖子,认真的回应着。   让本就暧昧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的旖旎,呼吸彼此交缠,难舍难分,不分你我,呼吸像是某种情/药,沈恙很快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反应。   但这反而唤醒了迷离的沈恙,他离开了陆诀的唇,伏在陆诀颈侧大口喘气,陆诀手轻轻地在他背后为他顺气,呼出的热气要把沈恙烫化了。   “老师,我们好久都没有了……”不可否认的是,沈恙自己也有了感觉,那种焚心的欲望,很难让人忽视。   于是陆诀的声线低沉又充满了磁性,带着浓浓的诱哄的味道。   沈恙还有几分理智,他强硬拒绝:“不行,你忘了你腿的伤了?”   “可学生也说过了呀,学生只是腿受了伤而已……无伤大雅的。”说罢,陆诀眨了眨眼。   沈恙继续说:“总之,要等你腿伤好了才可以。”   “我不要,老师,我好难受啊。”陆诀仰起头看沈恙,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您疼疼我吧。”   沈恙抿了一下唇,算算时间,两个人自从去年年前陆诀离开,到如今在一起,已经是大半年了。   说不想念,自然是假的,陆诀总能把他伺候得很好,几乎各方面都照顾到了他,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那应该就是和当初陆诀发/情期一样,需要沈恙去主动。   主动的代价就是控制不住力道,让他也在荟星的旅店休息了两天。   可毕竟两人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再憋下去,等以后陆诀腿好了,再被他一次性追回来,受苦的未必不是他。   这么一想,沈恙就搂住了陆诀的脖子,在他的颈侧落下了一个吻,“那我来吧。”   陆诀听完这句话就是浑身一热,所有的欲望像是江流一样往腹/下汇聚而去,两人半推半就去到了床上,陆诀被压在了沈恙身下。   只见沈恙跨坐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地解开了自己衬衣的两颗纽扣,陆诀喉结一滚,眼底的欲望不加以掩饰,呼之欲出。   但沈恙也只解开了三颗纽扣,只露出了精致白皙的锁骨,陆诀红了眼,“老师………”   声音已然沙哑了。   沈恙伸出食指抵在唇间,“嘘——”   “我来。”仅仅二字,就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陆诀也没有了任何动作,他就欣然躺在床上,微微眯起眼眸,认真地观赏着沈恙接下来的动作。   于是沈恙翻身下了床,去床头柜翻了一会儿,翻出了一盒安全套来,顺便脱掉了裤子才重新坐回了陆诀的身上。   …………   于是这一晚上,只听得见沈恙呜咽的求饶声,以及陆诀带着哄骗味道的低音,沈恙还是算错了,就算是腿还没好,陆诀也不会轻易让沈恙歇下来。   ——   星辰流转,月亮从地平线上慢慢潜下,天际映出了第一道橙黄色,天亮了。   青鸟咕咕飞过,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钻了进来,为昏暗的房间带来了一丝光亮。   房间里飘浮一抹挥之不去的味道,是情/事过后才有的旖旎味道,黏糊糊的,让人血脉偾张。   沈恙是脚抽筋疼醒的,昨晚也是他脚抽筋才唤醒了陆诀的良知,让陆诀哄了大半宿才睡的觉,沈恙皱着眉头,他伸手拍了拍陆诀的肩,嘟囔:“陆诀,我脚疼……”   陆诀很显然没睡醒,但是迷迷糊糊间听着沈恙的声音,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顺势摸到了沈恙搭在他小腿上的那只脚的小腿。   轻轻地摁揉了起来,他闭着眼,还处于宕机状态,“这个力度可以吗?”   他闭着眼问。   沈恙看着陆诀光/裸着的上半身,上面抓痕咬痕遍布,不难看出昨晚的战况,沈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陆诀这个时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费劲地睁开了眼睛,往床上躺着的沈恙看了去,沈恙身上有一股淡淡地没睡醒的慵懒味道,眼尾上挑,一抹散不开的红晕衔在那里。   陆诀对着他温温一笑,“饿了吗?”   “没有。”沈恙出声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陆诀就起身去给沈恙倒了一杯水来。   沈恙撑坐了起来,靠在了床上,然后看着他的脚,微微拧起了眉,于是等陆诀把水端过来的时候,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你的脚……好了?”   陆诀眨了眨眼,一种欲盖弥彰的慌乱从眼底闪过,他结巴:“没……没好彻底呀。”   沈恙眯了眯眼睛,“没好彻底?我看你昨晚上可不像个残疾人。”   昨晚陆诀钳着沈恙的腰,死活不让人从他身上下来,后来好不容易松了手,又从后面来,沈恙爬着要走,也被抓着脚踝往他怀里拉。   那股劲,似乎要把人生吃了一样,现在让沈恙想起来,也有些后背发倏。   他声音平静,神色也平静,偏偏这样的沈恙才是陆诀最害怕的,因为陆诀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生气或者没生气,他都猜不准。   “啊其实真的没好彻底呀,真的,哎呀呀,我的脚又痛了……”陆诀把水杯放到了桌上,照旧半撒娇半讨好地往沈恙怀里钻,闻着沈恙身上的香味,他神情自是惬意。   沈恙用手轻拍了一下陆诀的头,“这一周都不许和我睡觉了。”   他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诀脸色一下就变得可怜兮兮了起来,他呜咽着仰起头看沈恙,“不要哇老师,您忍心让一个腿受伤的病人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床上吗?”   “没有您,我夜不能寐,我寝食难安,我……”陆诀要继续说下去,就被沈恙一记刀眼堵了回去,沈恙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陆诀:“呜呜,我的心也痛了……”   两人又在床上嬉闹了一会儿,半推半就,陆诀给沈恙穿好了衣裳,哄着他喝了两杯水,看着沈恙身上留下的斑斑痕迹,陆诀挂着满足又得意的笑。   然后又被沈恙照着头拍了一下,“你笑什么呢?给我系头发。”   陆诀说好,于是他将沈恙半长的头发拢到了手里,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了起来,他头发长长了一些,但并不足够全部扎起来,只能半扎在脑后。   可这样也很完美。   领口第一颗纽扣被扣上,也就没人知道,正经威严的沈上将的衣服下面,会有这么多暧昧的痕迹。   镜子里,陆诀远比沈恙高出一个头,他矮下头,在沈恙的唇角亲了亲,“您好漂亮。”   沈恙笑了一下,低下头整理腕间的袖扣,“每天都说,不腻吗?”   “您每天都这么漂亮,说不腻。”陆诀郑重地将沈恙昨晚脱下来的戒指给他戴了上去。   上将空荡荡的手上,留下了第一个饰品。   戒指对一些人来说像是束缚,可对沈恙来说,意义或许是他终于也得到爱了。   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无一不在诅咒他不得好死,说变成厉鬼也要缠着他,说他永远体会不到被爱,也永远不会有人爱他,可现在陆诀会打破诅咒,踏破荆棘与藤蔓,淌过湍急的河流,只是为了证明他爱他。   他们之间的那一百步,陆诀一个人就走完了全部。   见沈恙看着戒指发呆,陆诀凑上前来问:“怎么了?老师。”   沈恙摇头,把手放了下去,“没事,去把房间收拾一下吧。”   陆诀说好。   于是沈恙就坐在床边,看着陆诀简单地收拾着昨晚上的残局,桌上的奶油已经融化了,他全部倒进了垃圾桶,床边的地上散布着很多个用过的安全/套………   他耳根有一些微微的发红,陆诀到像个没事人,他把房间大致收拾了一下,然后把礼盒全部堆在了门边,随后偏头对沈恙说:“老师,我让人来接我们。”   沈恙点头,就看见陆诀打开了光脑,应该是给他的人拨了通讯过去,对面很快就接了他的通讯。   陆诀沉声吩咐:“你现在到××饭店的520房间来接一下老师和我。”   对面应下,陆诀就挂了通讯。   他处理事情的能力,早已经成了一个统领该有的模样。   沈恙望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问:“你和司徒岚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陆诀一笑,边往沈恙身边走边半开玩笑地说:“谈好了呀,贵星决定把他们的首席上将派去哈罗星和他们的统领和亲,以此达到他们的合作期望。”   沈恙果然说:“你想得美呢!”   陆诀哈哈哈地笑了出来,伸手将沈恙微微皱乱的衣摆整理了一下,说:“学生谈好了,以后我们两星就会和平相处,是星际第一对联谊的星球。”   沈恙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条件,但他知道陆诀自己会处理好的,所以沈恙就没有多问,他顺势拉住了陆诀的手,说:“走吧,回家。”   陆诀反手将沈恙的手握得更紧,“好,我们回家。”” 第60章 番外.回忆1   寒风刺骨, 风从冰面上卷来,冷得血液也要僵住了。   漠西河在这一年迎来了最冷的气候,万物枯绝, 冰封万里,又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荡,虫族入侵星际,这里是虫族与各个星球交战的地方。   雪地上血水都浸进去三尺了,地面上全是士兵尸体, 说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而这一抹血色,也只是为漠西河这冰封万里的白添了一抹艳红, 显得更加的凄凄。   在逼近冰河边界的一块巨石后面, 一位神色沧桑的妇人护着一个瘦小的孩童,独自面对着四五个士兵, 士兵举着武器, 将两人逼至了绝境。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即便到了这种落魄的地步, 妇人身上的气质仍旧不减。   她脸上没有惧色,更多的只是对身后那个孩子的担忧,但事实上, 她身上并没有一个母亲才会有的感觉。   为首的士兵侧过头去问身边人:“确定是他们?”   “确定。”   于是为首士兵就正色说:“来取你们小命的人!”   “母亲, 我害怕……”少年陆诀五官还没长开, 不知因何, 他的体型也让人看不出来他十二岁了, 更多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但是通过眉眼并不难看出, 他会长成一个俊朗的人。   前提是如果他能够顺利长大。   妇人把他死死地挡在身后。   “闭嘴。”妇人回过头凶他,“陆家人从来不准说害怕。”   被逼至绝境, 妇人很显然精神也快要崩溃了,她双目通红,眼窝深邃,表情十分狰狞,一位漂亮的母亲,哈罗星一等一的贵族女儿,在陆诀的眼里,是那么的可怜。   后面的士兵很显然也没了耐心,为首的士兵上前来,一只手捂住妇人的嘴,另一只手拔出腿侧的匕首,对着妇人的喉管就割了下去,一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洒得陆诀满脸都是。   母亲瞪大了双眼,陆诀从她眼里看见了母亲的留恋与痛苦。   陆诀跪坐在到了地上,血水喷进了他的眼睛里,出于条件反射,陆诀闭了一下眼睛,但不可否认的是,母亲颈脖喷涌出来的血液,全在他的脸上。   血水进了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看见眼前一点模糊的人影,他看见母亲像一只废犬一样,被对方一脚踢到了一边去。   大概因为妇人的挣扎,这一刀没有完全夺去她的生病,只让她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血水像止不住的泉,一汩一汩地往外涌。   陆诀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般,再也出不来声,连一声母亲也喊不出口,他呆呆地看着向他靠近的敌人。   “陆,诀。”母亲能挤出这两个字,已是无比艰难。   但已经足够了,她的声音唤醒了被吓呆住了的陆诀,陆诀反手抓起了母亲掉落在地上的短刀,双手握住短刀,用了最大的声音冲对方喊:“滚开!”   可他到底是一个孩童,声音不够洪亮,甚至在他们听来,无比的滑稽。   士兵们相互看了看,统一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嘲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陆诀脸上鲜血淋漓,他冲上去握着短刀就要往为首士兵的身上刺,自然是毫无用处。   反而还被对方轻易地摔倒在了地上。   笑声更加肆意,他听见有人说:“老大,我们还是别在这个小鬼这里耽误了,赶紧杀了他,把他们母子俩的尸体带回去邀功啊!”   为首士兵点了点头,举起了手枪,瞄准了陆诀。   陆诀并不畏死,他挺起胸膛,目光并不闪躲,下一秒,枪声响起,他还是条件反射闭起了眼睛,然而倒地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眼前的这个人。   于是陆诀只看见这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倒地,远处一波士兵靠近了来,几声枪响过后,这里人都倒在了地上。   他仰起头,看着靠近的士兵。   为首之人似乎穿着白色的军服,因为陆诀是在他靠近了自己以后才看见他的。   那瞬间,他和为首的这人双目对视,恰巧晨阳破冰而出,一缕橘光从身后照射过来,很巧的是,面前这个人正好挡住了这缕光。   于是陆诀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清冷,孤傲,漂亮,禁欲,统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光照射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灿烂的阳光,无比的神圣,陆诀看呆了眼,只觉得眼前这个美人,是来拯救他的天神。   直到沈恙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十分漂亮的手,陆诀慢慢将手搭了上去,这只手将他拽了起来,拽出了万丈深渊。   他发现这个人的手更加冰冷,他想为他捂热一下。   下一秒,沈恙抽回了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瞥了地上的妇人一眼。   “小孩儿?”陆诀听见了他说话。   果然,连声音也那么好听。   他身边的岑副将就说:“不知道为什么流浪到了这里来,旁边那……应该是他的母亲吧。”   沈恙瞥了妇人一眼,拢了一下身上的毛绒斗篷,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地上奄奄一息的母亲突然咳出了声,不大,但这个声音足够让没有圣母心的沈恙留下来。   沈恙停顿住了脚,慢慢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一点也不能动弹的妇人,小陆诀跪在她的身边,无声的哭泣着。   一副伤心坏了的模样。   沈恙拧了拧眉,看见妇人的手指动了动,将衣兜里的一块勋章带了出来。   岑副将上前去拿了起来,递给了沈恙,沈恙翻来覆去看了两眼,就认出了这是哈罗星皇室的证物,所以这个小孩儿的身份也一定不简单,既是哈罗星皇室的人,倘若将他救了回去,岂不意味着星际第一哈罗星欠了蓝星一个人情?   想到这里,沈恙默默把勋章揣进了兜里,对岑副将说:“把那小孩儿带回蓝星吧。”   说完这句话,沈恙看见妇人咽了气,陆诀抱着妇人的头,呜呜咽咽,可是一句话也不说。   岑副将上前去把陆诀拉了起来,却遭到了陆诀的剧烈反抗,岑副将说:“我们少将是在救你!”   这个时候的沈恙还没加爵,仍是蓝星的少将。   陆诀只掉眼泪,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于是沈恙就说:“你不跟我们走,下一次再遇到虫族的人,就不可能会遇到我了。”   他性情冷淡,说话也绝情,这番话带着浓浓的警告,把十二岁的陆诀吓得一愣一愣的,但效果总是有的,陆诀总算安静了下来,任由岑副将他们将他带走了这里。   ——   总之几近兜折,陆诀见到了沈恙杀伐果断的一面,他第一眼觉得这个人像是天神,果然也只是错觉,他杀起敌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来沈恙失踪了一段时间,他被送到了蓝星,又被一个矜贵的男人送到了一栋别墅里面。   他在别墅里发现了自己应该在那个叫沈恙的少将家里,通过新闻和各种搜索,他终于明白了沈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蓝星人对他的评价很是极端,爱的爱死了,恨的恨死了。   但陆诀并不这么觉得,否则沈恙就不会将他从战场上带回来,因为新闻说,沈恙是一个巨讨厌麻烦和累赘的人。   大概过去了半个月,沈恙总算回来了。   带着一身深浅不一的伤,门被打开,先进来的就是沈恙,他手上吊着绷带,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侧,身后的岑副将为他拿了很多东西。   陆诀正跪在地板上擦地板,听到开门的声音,便转头看了过去,于是四目相对,良久,沈恙错过了他,径直往楼上走了去。   小陆诀呆呆地望着他们,看着受伤的沈恙,他也觉得有些难过,没多久,岑副将就空着手下来了。   他看见了擦地板的小陆诀,先凑上去用手蹭了蹭他松软的发顶,然后笑着说:“少将受伤了,一会儿这里会送来午餐,你记得取了给他送上去,好吗?”   小陆诀点了点头,“好。”   岑副将微微一笑,离开了这里。   中午十二点一到,果然门铃被摁响,正在洗衣服的小陆诀连忙跑去开了门,对面带来了很多饭菜,然后听到对面说:“这些是少将的午饭,他不吃胡萝卜和豆干,这两份菜你就吃了吧。”   小陆诀乖乖点头,抱着这一大盒饭菜上了楼。   他礼貌性地敲了敲沈恙房间的门,期望得到回应,可里面并没有声音,于是小陆诀自作主张打开了门,将饭菜送了进去。   原来沈恙已经睡着了,他长发散在床上,披在肩侧,拧着眉峰,神色凝重。   小陆诀在床头摆好了饭菜以后,才去推了推沈恙的胳膊,沈恙却一脸不耐烦地转了一个身,只给陆诀留了一个后脑勺以及满头的秀发,饭菜很香,沈恙自然闻到了,所以他接着说:   “我一会儿吃。”   既然沈恙都这么说了,陆诀也没必要去劝他。   所以陆诀端着空盘子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快步跑到楼下吃起了豆干和胡萝卜,留着他自己熬的白米粥。   吃完饭以后,他又开始去洗衣服了。   晚上小陆诀端去饭菜的时候,发现桌上面的午饭,沈恙一口没动,他不动声色地换掉了饭菜,就听到沈恙说:“放这儿,我一会儿吃。”   小陆诀照做,摆好了饭菜就离开了。   看着沈恙一口没动的营养餐,小陆诀眼珠子转了转,一下就蹦出了一个主意,他跑到厨房去翻出了米,打算就用沈恙没吃的这些菜做一锅稀饭。   刚好沈恙有伤,这些菜也很清淡营养。   很快,小陆诀就熬出了一锅热粥,抿了两口,味道十分不错。   他快速把粥盛到了碗里,捧着比脸还大的碗跑上了楼。   沈恙果然还睡着,桌上的菜又开始冷了,他把粥放了上去,开始推搡着沈恙的胳膊,终于把沈恙整烦了。   沈恙怒坐了起来,没好气地问:“要做什么?”   小陆诀吓了一跳,他指了指桌上的热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沈恙看了陆诀一眼,又看了热粥一眼,“去给我盛一碗。”   小陆诀飞快地跑去给沈恙盛了一碗粥,他的衣服并不合身,袖子挽得高高的,裤腿也挽了起来,应该是当时在救治舱的时候,他们随意给陆诀拿的一套,也不知道这半个月陆诀是怎么过来的。   沈恙将粥接了过来,用勺子舀了两下,卖相并不怎么样,他实在没有胃口,“你做的?”   小陆诀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恙就吹了吹粥,喝了一小勺,没想到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于是几乎一整天没怎么进食的沈恙,终于吃到了合口味的饭菜。   他一边吃一边想,他好像还不知道小孩儿的名字,毕竟他把人捡回去以后,一直都是“嘿”,“那小孩儿”,“小孩儿”,“那个谁”叫人家的。   所以沈恙就问:“你叫什么?”   小陆诀盯着沈恙的眼睛,认真说:“我叫,陆诀。”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有些意外:“原来你会说话?” 第61章 番外.回忆2   小陆诀是跪在床边的, 要挺直了腰才能和床上躺着的沈恙对视上,听到沈恙这么说,小陆诀抿了抿嘴, 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盯着沈恙,说:“因为没人和我说话。”   沈恙把空碗递给了他,小陆诀伸出双手去接了过来,沈恙看着小陆诀乖巧的模样,一时也来了兴致。   他受了点伤, 损失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刚好就包括把陆诀带回蓝星的原因,岑副将跟他说, 他是看陆诀一个人在那冰天雪地里太可怜了, 才把人带回来的。   一开始沈恙并不信,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心。   但事实就是, 他别墅里的确有一个半大的孩子。   “多少岁了?”沈恙仔细打量着陆诀的脸, 那是一张非常幼态的脸, 还有微微的奶膘,眼睛特别纯净,但他也的确对陌生的地方含有警惕心, 尽管他已经把自己伪装得很纯真无害了。   陆诀照实回答:“十二。”   “十二岁, 长你这个身材?”沈恙是觉得陆诀长得并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陆诀乖乖点头。   沈恙就笑, 他唇角那颗痣简直是神来之笔, 在这一张禁欲清冷的脸上, 点缀着一颗血色的红痣,也让这位谪仙一般的人有了几分凡俗的气息。   他一笑, 陆诀就觉得他好亲近多了。   “如此么……”沈恙看着小陆诀,伸手摸了摸他松软的发顶, 又说:“再去给我盛一碗粥。”   小陆诀二话不说,端起桌上的空碗,然后用汤勺从一边的大碗里面又盛了一些出来。   “给您。”小陆诀稚嫩的声音很是清脆。   沈恙将碗接了过来,“你是哪里的人?”   他暂时并没有想将人留在身边的打算,尽管陆诀目前给他的感觉还不错。   陆诀仰起头看他,四目相对,陆诀眼底的无辜与纯真要把沈恙看得心软了,他瘪了瘪嘴:“我不记得了。”   “父亲不要我们了。”陆诀低下了头,看上去很是落寞。   战争当前,抛妻弃子的男人不是没有,大概是陆诀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外表欺骗了沈恙,也没让沈恙再多深究下去了。   “我会送你离开。”顿了顿,沈恙还是在想办法要送陆诀离开,想来想去,除了福利院,还有一个人选就是司徒岚了。   不过当前,司徒岚那边似乎并不适合养这么一个孩子。   思来想去,沈恙又说:“算了,你先住我这里吧。”   陆诀不知道沈恙是想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沈恙愿意把他留下来了,所以他倏然一下就笑了起来,“谢谢您。”   “嗯。”沈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说:“不过,我身边从来不留没有价值的人。”   陆诀自然知道沈恙是什么意思,他认真说:“我会努力证明我的价值的。”   沈恙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在外的这场战争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想来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孩儿,沈恙也不愁无趣了。   事实证明,在他养伤期间,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给他解闷是真的不错的。   平日里,他会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陆诀踮起脚尖做饭的背影,或者得空的话,也会教陆诀一些他认知以外的东西。   但是大多时候,沈恙都会捉弄陆诀,比如骗陆诀说别墅有机关,于是他会发现陆诀那几天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当陆诀发现了自己被骗了,只会暗地里把自己的脸气成河豚的样子。   又比如他骗陆诀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后花园的玫瑰之所以不开花,就是因为他在后面埋了很多尸体,或许午夜时分的时候,别墅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于是他又会得到一个半夜哭着求沈恙收留他一起睡觉的陆诀。   陆诀做的饭其实不怎么样,只是偶尔的一顿才合胃口,沈恙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不好吃的时候会直接放下筷子走人,好吃的时候虽然不会夸他,却也会把碗里的饭菜吃光。   就这样两人在别墅里相处了半个多月。   直到那天,沈恙看着陆诀坐在沙发旁的毛绒地毯上面,正在费劲地研究着上面的菜谱。   陆诀正好从楼上下来,窗外的暖阳从玻璃窗钻进来,打在了陆诀小小的身上,暖阳将他黑色松软的头发都染成了金色。   联想到这半月发生的事,沈恙突然觉得他的现在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沈恙愣了一下,随即整理了一下神色才开始抬脚下了楼,听到拖着踩踏楼梯的声音,陆诀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书,回过头看向了来人。   “您醒了?”沈恙是去午睡了。   沈恙颔首,问:“在看什么?”   “今天刚到的菜谱。”陆诀把手里的书举了起来,沈恙走过去瞥了一眼,并没有细看,直接抬脚从他身边错过,只在陆诀身边留下了禁欲的清香。   陆诀悄悄吸了吸鼻子,很治愈的味道,暖光披拂在沈恙的长发上,倒是显得沈恙更具有神性了。   “我以为你在看什么有用的书呢。”沈恙双腿交叠,一只手的手肘压在膝盖上,然后撑着下巴懒懒道:“陆诀,想读书么?”   陆诀眼睛亮了亮,他放下了手里的菜谱,往沈恙身边凑了去,“可以吗?”   “当然。”沈恙点头,“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包你几年学费没什么问题。”   沈恙现在根本不愁金钱,他在乎的是名声与地位,虽然目前看来,陆诀似乎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但好在陆诀做饭的手艺还不错,也算他为数不多的优点。   “您真好。”看得出来,陆诀的笑是发自肺腑的,沈恙微微点了点头,比较受用。   既然给了承诺,沈恙这边行动也就落实得很快,没到一周,沈恙就替陆诀找好了学校,甚至在陆诀去报道的那一天,沈恙亲自带着人去报道的。   这所中学是蓝星数一数二的学校,师资队伍庞大,蓝星对学校的投资巨大,陆诀能来这里读书,如果不是看在沈恙的面上,不知道要费多少劲才能进来。   校长亲自出来接见了沈恙,因为不是在部队,沈恙就没必要穿军服,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西服,西服修身,黑色更甚,显得陆诀的身材尤为高挑。   陆诀跟在沈恙后面,好奇地打量着这所皇家学院。   “欢迎欢迎,上将大人。”校长上前来,主动对沈恙伸出了手。   早在几天前,沈恙就凭着这次战斗成功加爵了。   沈恙抿唇一笑,“您好。”   “您身后这位就是您说的学生是吧?”校长一眼就看到了沈恙身后的陆诀,于是主动提及了这事。   沈恙点头,“是,你随便给他安排一个班吧。”   “好好,那这里这份申请表,麻烦您填一下。”校长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摸了一张A4纸递给了沈恙。   沈恙大致瞥了两眼,就握起笔开始填写基本信息了,但是在「学生与监护人关系」的那一栏顿住了,于是他就将这一栏空出来了。   笔又来到了「申请年级」这里,沈恙想了想,十二岁应该上什么了呢………   他十二岁的时候么……   沈恙一时没想起来,浅浅推测了一下,就下了笔,随后三两笔就填完了申请表。   校长接过去看了两眼,小心翼翼问:“这关系栏……”   沈恙淡淡道:“我是他老师。”   “这样吗……”校长点了点头,“这边情况我们也有了解,您放心,我们今天就为他安排班级。”   沈恙点头,这时候他手腕上的光脑传来了一阵声响,沈恙挂断了通讯请求,随后就接到了对方的讯息,沈恙三两眼看完以后。   就抬起头对校长说:“那你就把他送到班里去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说完也是不管校长同不同意,沈恙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看着年级申请栏目那里写的是:[初一年级],校长也只是笑了笑,结合着陆诀看起来并不大的外形,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孩子,就去读初中了,怎么想怎么也不合适吧,但或许这就是沈恙的意思呢?   如果陆诀跟不上班级进度,他再联系沈恙给对方换年级吧。校长想了挺久,最后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掀起厚重的眼皮看了看陆诀两眼,更是对陆诀的身份感到好奇了,他咳了两声,“走吧,陆上将给你安排了初一年级的班,你先去听听课,跟不上一定要和老师说,知道吗?”   小陆诀紧紧抓着身上的挎包,重重地点头答应。   于是十二岁的陆诀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送到了初一年级的班,班里所有人的年龄都比他大两岁多。   对于突然插进来一个比他们小这么多的同学,班里其他人对陆诀充满了好奇心,一下课他们就将陆诀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追问着他一些无足轻重的话。   陆诀也很耐心地回他们的话。   下午就在这样的时光下过去了,因为是沈恙亲自送来的人,校长也特意跟老师打过招呼了,所以沈恙的老师也对他照顾有佳。   当天也没有讲太难的知识点,只想先让陆诀熟悉一下班级氛围。   一直到下午放学,陆诀看着身边的同学都被接走了,他才反应过来,他是沈恙送来的,也就并不认识回别墅的路。   而通过陆诀这些天对沈恙的了解,沈恙或许会忘了他在学校。   倒不是说沈恙记性不好,而是陆诀根本不会去记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想等老师过来以后,让老师替自己打一辆车,不管怎么样,他得先回到别墅。   教室里最后一缕阳光都消失了,陆诀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说不难过自然是假的,身边所有同学都被家长接走了,他又成了一个人了。   像以前那样,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   “咚咚。”教室门被敲了敲,陆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于是一道微微轻扬的声音传来:“陆诀,发什么呆呢?”   陆诀眼睛一亮,急忙偏头看向门外,门边,沈恙倚在门框,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诀,夕阳拂在他身上,温柔又亲和。   陆诀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然后跑向了沈恙,猛地扑到了沈恙怀里,紧紧抓着他腰际的衣裳,嘟囔:“老师,您终于来了。”   ‘老师?’沈恙愣了一下,转而想起了他今天对校长的话,好吧,其实还不错。   小孩儿委屈的声音十分明显,陆诀其实也没猜错,沈恙的的确确是把陆诀这件事忘了,是他干完工作回到别墅的时候,看到了桌上的食谱才突然想起来了。   他又想让助理去接,但事实证明,亲自来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至少沈恙获得了一个哭唧唧的陆诀。 第62章 番外.回忆3   陆诀在初一年级之中, 就显得尤为的突兀,首先他真实年龄才十二岁,怎么也不是上初一年级的年龄, 加上他不符年龄的身形,班上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好奇心。   而且他又是沈上将亲自送来的,不止是班里的人对他充满了好奇,就连外班也会有人好奇他,甚至课间办公室的老师也会讨论到他。   倒不必说对他有多上心, 更多是因为沈恙的那层身份在。   “陆诀,沈上将和你是什么关系呀?”课后,坐在后排的小女生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 小声问。   因为身高和身份的原因, 他被老师特别关注,自然而然坐到了第一排去。   陆诀回头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叫姜婷, 是一个非常外向的姑娘, 从她日常用品和身上配饰来看,她家里怎么也是非富即贵。   陆诀如实回:“他是我的老师。”   “咦,那你的爸爸妈妈呢?”姜婷很是好奇。   陆诀平静道:“他们不在。”   “这样啊……”姜婷恍悟, 接着说:“真没想到你和陆上将竟然是这种关系, 你觉不觉得沈上将好帅啊。”   十几岁的小女生, 并不在乎沈恙在外面的名声, 或是不近人情, 或是凶狠残暴,只是觉得对方长得好看, 所以对他也有好感。   陆诀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疑惑不解,“你喜欢他?”   姜婷认真点头:“当然, 我们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欢他的。”   “喜欢他什么?长得好看吗?”不可否认,沈恙的确好看,但如果只是因为对方好看就喜欢,那这种喜欢就太假了。   姜婷理所当然:“当然啦,除了他,我还喜欢少统帅司徒岚大人,还有那个当红的明星……”   姜婷一口气说了六七个人的名字出来,陆诀唇角不留痕迹地抽了一下。   “哦。”如果是这种喜欢,那就不奇怪了。   陆诀将头转了回去,准备继续埋头写作业,姜婷还是戳他的后背,“你怎么这么爱学习啊,你这么小,听得懂吗?”   陆诀回首看着姜婷,却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你听不懂啊?那沈上将为什么送你来初一年级呢?”姜婷更加好奇了。   陆诀回忆了一下,以他对沈恙的了解么………   沈恙很可能是没记起来他多少岁了,然后又没估出初一的学生应该多少岁,于是就瞎填了。   “不知道。”但是陆诀选择不乱说话。   姜婷就急了呀,她担忧道:“那你听不懂怎么办呀?结业考试不过的话,是会被留级的。”   陆诀想了想,就说:“我会好好学习,努力跟上你们的。”   姜婷抿了抿嘴,“好吧,希望你是个天才。”   正好上课铃响起,走廊外面的人鱼贯而入,很快就回到了教室里,两人也不再说话。   今天放学是助理来接的陆诀,陆诀已经和助理有过几次照面了,所以看见助理的时候,他其实隐隐有些失落,但还是跟着助理出了校园。   路上,助理照例问他学习情况,陆诀就认真回:“英语学了新的单词,数学学了函数,语文讲了一首古诗………”   他把今天学习的课一一告诉给了助理听。   助理就说:“如果您有听不懂的,上将说可以给您申请换级。”   陆诀闷闷地点了一下头,又问:“老师呢?”   助理:“上将今天出任务,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回来。”   “很危险吗?”以前沈恙出任务回来,身上或多或少总会带一些伤。   “你放心吧。”助理为陆诀打开了车门,“上将会没事的。”   陆诀钻进了车里,轻轻回应:“好。”   ——   助理说沈恙这几天都不会回来,陆诀果然有半个月没有看见沈恙,他一个人在别墅,那天别墅的门铃突然被摁响,陆诀本来在茶几上面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   急忙撇下手里的书就往门口跑去,但他还是有警惕心的,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去问鞋柜上的提里。   “提里,调出门外监控。”陆诀对提里发动命令。   提里:【收到,正在执行命令】   接着提里脸上的光屏就变成了门外的监控,看着外面十多个带着黄色工作帽的工作人员,他们抬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好吧,果然不是沈恙。毕竟沈恙回来没必要摁门铃。   陆诀小心翼翼打开了门,外面带队的人看见了陆诀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整理了一下神色,“您好,请问这里是沈恙沈上将家里吗?”   陆诀点了点头,但没有想开门把人放进来的意思,他板着脸问:“你们是谁?”   为首的人不知道陆诀的身份,但是能在沈恙家里住着的,未必是普通人,所以他对陆诀也算尊敬,“我们是Angel公司的工作人员,这是我们公司出产的第一批智能机器人,两年前上将对我们这个项目进行了投资,我们承诺将出产的第一批机器人性能最好的那一个来送给上将。”   陆诀瞥了一眼他们身后那个高大的纸箱子,顿了一下,然后给他们让开了路,“哦,进来吧。”   于是这群人就挤进了屋里。   陆诀在旁边看着他们拆开了纸箱子,很快,一个崭新的智能机器人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蓝星在医学和机器智能方面的造诣特别深,能造出这样的仿真机器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蓝星在这方面又有了一大跨越性的进步。   “001,001。”工作人员打开了机器人的开关,然后对着机器人喊它的编号。   【001收到】机器人挥舞着手和在场的人一一打招呼。   目前看来,这个编号叫做「001」的机器人没有任何问题。   “你好,机器人已经送到,编号001,如果你有什么指令,可以随意对它下达,这是说明书,它拥有唯一一次更名的机会,请斟酌以后再更名。”他们将一沓厚厚的说明书递给了陆诀,陆诀双手接了过去。   然后屋里的人就一一离开了别墅,留下了陆诀和这个机器人两两相望。   他打开光脑,拍下了001的照片并发送给了沈恙,【老师,有自称Angel公司的工作人员送来了这个机器人,您过目一下】   对面仍旧没回消息,前面十多条消息都是陆诀发给他的,也没有回他。   陆诀想把001搬到角落去,毕竟他没觉得自己有需要机器人帮忙的地方,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使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001挪动一点距离,小陆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想到了刚刚工作人员对他的命令语言。   “00…1?”陆诀有些不确定地对它喊出了声。   001挥动着手臂,回应:【001收到】   “到那里去待机。”陆诀伸出手指向了客厅的角落。   【好的】001转动了身子,抬脚往陆诀指的方向走了去,然后到角落里开始待机。   陆诀笑了起来,他到底是一个小孩子,加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智能的机器人,于是又忍不住对001发动指令,“001,扫地。”   【好的】于是陆诀就看见001的头在屋里进行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扫描,锁定了扫帚的位置以后,就走去将扫帚拿了起来,开始清扫地面。   001扫地的速度又快又细,将地面所有角落都清扫到位了。   陆诀顿时玩心四起,他打开说明书,认真查看起了上面的信息,小孩子对这种智能的机器人很是好奇,陆诀也不例外,他对着001下达说明书上的各种指令,看着它很好地执行着每一个任务,陆诀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   有沈恙的消息是半个月后了,是助理回来看他的时候带来的。   “沈上将昨天晚上回蓝星的,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养伤,如果你想去看看他,一会儿你就坐我车去吧。”助理带来了不少的水果蔬菜。   陆诀点头,“很严重吗?”   “有点。”助理严肃地点了一下头,目光也锁到了角落里的机器人,“这是什么?”   陆诀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给了助理,助理点了点头,“行,既然你要去的话,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上将拿一些换洗的衣物。”   陆诀点了点头,没多久,助理就装着沈恙的衣服下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别墅。   沈恙住的病房在医院顶楼,是市医院里最高级病房,陆诀闻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和药水混合的味道,显得有些局促。   他乖乖跟在助理后面走,一路上看见了很多医生护士,还有一些穿着矜贵的人,路过一些病房的时候,他还听见了里面传来阵阵哭泣声。   沈恙的病房在最里面,那是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安静得陆诀心慌。   果然,在最里面的那个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他认得他们,一个是岑副将,一个是蓝星的少统帅司徒岚,司徒岚站在门口,透过门口的玻璃窗,一脸严肃地看着里面的情形。   助理前去把手里装衣服的袋子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去问门口的人:“上将怎么样了?”   一边的岑副将小声说:“不太好,今天早上手上的伤口感染,又发烧了,现在白医生在里面。”   司徒岚瞥了助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他身后的陆诀,就微微挑了一下眉,问:“他是谁?”   陆诀被这些人环绕在中间,要仰起头才能和他们对视他,岑副将就解释说:“这就是上将当时和您提起的那个孩子。”   “哦?他居然真的留在身边了?”司徒岚的笑有些意味深长,甚至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陆诀,这让陆诀很不舒服。   “长得还不错,也不怕人,就是看起来不像十二岁的样子。”司徒岚扯了一个笑,就想伸出手去摸陆诀的头顶,陆诀却躲到了助理身后去,司徒岚也不生气,他表情淡淡,收回了手就继续透过玻璃窗看着屋里的情况。   陆诀不知道沈恙究竟受了什么伤,可是一看到助理他们担忧的表情,陆诀心跳也越来越快,他也紧张起了屋里的人。   大概过去了十多分钟,病房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橡胶手套的医生,他身后跟着两个护士,护士端着的托盘里面,是一团团带血的棉球。   “上将退烧了,你们要去看他的话,一次性只能进去一个人,尽量别打扰到他。”白稚取下了口罩,将口罩和脱下来的手套全都扔到了旁边护士的托盘里面。   两个护士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司徒岚双手抱胸,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昨晚沈恙被送回来的时候,左手手腕上缠绕着一大圈白色纱布,纱布上面浸出的鲜血一个劲地往外冒。   当时抬他的担架下面也流出了不少的血。   “这个就是最大的问题了。”白稚脸色很不好,“上将的光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总之,他手腕上的伤是因为他亲手将光脑芯片剜了出来。”   众人:! 第63章 番外.回忆4   光脑芯片是每个人出生就会被植入到身体里的, 随着年龄增长,时间久了,芯片与血肉会慢慢融合相连, 徒手剜出芯片,和在心脏上切走一片肉没什么两样。   “什么原因?”司徒岚脸色变了变,又一脸担忧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白稚摇头,“不清楚,要等上将醒了才知道。”   “而且我们必须趁伤口还没愈合的时候, 重新给上将植入一个新的芯片,研发部那边需要您去交涉一下。”白稚对司徒岚说。   司徒岚点了点头,“行, 那我现在去研发部那边。”   转而他又看向岑副将说:“沈恙受伤这件事, 必须瞒着父亲和十二司的人,沈恙那边的事需要你出面去解决。”   岑副将郑重点头, 司徒岚又看向助理, “上将这边, 你多照看一下。”   助理领命,短短一分钟,司徒岚就将当前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两人先后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了助理和陆诀两人守在病房门口。   白稚做了一夜的手术,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了, 沈恙这边又发烧感染了, 一番折腾下来,白稚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 看着面前半大的陆诀,问:“这是?”   助理就将陆诀的身份介绍给了白稚。   白稚点了点头, 对助理说:“上将这边不能离人,你多注意一下,有任何问题就通知我。”   白稚交代完,转身就往楼下他的办公室去了,白稚只允许一次性进去一个人,所以助理就对陆诀说:“白医生说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那我进去照顾上将,一会儿我会安排人来接你回别墅的。”   “我想看看老师。”小陆诀眼圈周围有些湿润,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身高是够不到玻璃窗的,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   将近两个月,他连沈恙的消息都没有,如今一有消息,还是他重伤的消息,结果陆诀跟过来,却连沈恙的人影都没看到。   助理抿了抿唇,透明镜片下的眼睛捎着些许温柔,“行,那你先进去看看他吧。”   助理为陆诀打开了病房的门,陆诀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口罩,戴好了口罩才走到了病房里面去。   陆诀脚下的步子很轻,小步到了病床边,病床上面,沈恙静静地躺在上面,松软的枕头轻陷了下去,沈恙一张脸惨白,呼吸机罩在他的口鼻上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就连呼吸都很微弱,若不是一边的仪器还显示着沈恙的各项身体特征,陆诀真的会怀疑沈恙是不是死去了。   陆诀愣愣地看着床上的沈恙,不由得鼻子一酸,眼圈瞬间红了大半,在沈恙这边,他体会到了不曾体会过的温暖,或许沈恙本身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他对陆诀恰到好处的照拂,足以温暖陆诀的心。   在他的印象里,沈恙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但如今也如濒临破碎的白瓷娃娃,躺在病床上,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陆诀连碰都不敢碰。   陆诀没有上前去,只静静地看着沈恙。   直到助理上前来,他才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天,沈恙也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人也在那天夜里醒了过来。   那晚助理刚好出去办理沈恙的住院手续,于是只留了陆诀一个人在病房守着沈恙,他一手握着沈恙的输液管,然后整个人都趴在旁边睡着了。   沈恙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白炽灯是重影的模样,他缓了好久,才定神看清头顶的灯。   床头的仪器不时发出“叮——”的一声。   沈恙慢慢偏过头,就看见身边已经睡着了的陆诀,陆诀睡觉的模样很是乖巧,像一只小金毛,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白色的床单染上了水渍。   沈恙手指动了动,觉得浑身都疼,特别是左手,这只手简直就像被千斤重的玄铁压着一样,痛得沈恙皱紧了眉头。   他倒吸了一口气,右手抖了一下,牵动了输液管,也就惊醒了一边睡觉的陆诀。   陆诀睡意朦胧地抬起了头,毫无征兆地对上沈恙清冷的眸子,他还愣了两秒,接着欣喜若狂,站起了身,激动道:“老师您醒了!”   “您终于醒了!我现在就叫医生过来。”陆诀是真的高兴,他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去摁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老师醒了。”呼叫铃刚刚接通,陆诀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对呼叫机说了起来。   于是没两分钟,四个护士拥着两三个主治医师来到了病房,为首是白稚。   白稚看见沈恙这么快就苏醒了过来,也表示很惊喜,他先是将在床头的仪器的各种开关一一打开,然后低下头轻声去问:“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恙眸色暗淡,冷静摇头。   白稚这才将沈恙脸上的呼吸机取了下来,然后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一只注射器,白稚手脚麻利地准备将里面的药剂注射到了沈恙的手腕处的血管里面。   沈恙人很瘦,所以血管也浅,陆诀看见白稚捏着注射器,注射针在沈恙的腕骨处四处寻找血管,陆诀光是看着就觉得疼,完全不忍直视。   反观沈恙,一脸的平静,针管在里面寻找血管的时候,他甚至面不改色,只有额角和颈侧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注射完药剂以后,白稚才松了一口气,“除了手腕那里的伤,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了,后面好好养伤就行了。”   “嗯。”沈恙颔首,目光清冷。   白稚接着说:“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原因剜掉了光脑芯片,但这里有一个坏消息,我们需要在你清醒的状态下,重新为您植入光脑芯片,不能打任何麻醉剂。”   “什么时候?”沈恙暗了暗眸,对此的态度过于平淡了。   白稚就说:“当然是越快越好,少统帅大人已经去联系研发部了,等他那边取到合适的芯片,我们这边就要加快手术进程了。”   沈恙点头,深邃的眸没有一点波澜,“行。”   护士和医生拥在病床前,陆诀没有一点容身之地,但是看见沈恙没事,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恙靠在病床上,掀眸瞥向了被挤到了角落里的陆诀,和陆诀那双有些疲倦的眸对视上,陆诀就冲他挤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倒是有些喜感。   沈恙敛眸,唇尾微微扬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直到护士医生都离开了病房,助理回到房间,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因为家里有事情需要处理,好在沈恙已经醒了过来,所以他也没留太久就离开了。   一时间屋里只听得见医疗器械运作的“滴答”声,安静得过分了。   “陆诀。”沈恙出声喊了一声角落里的陆诀。   陆诀急忙起身,跑到沈恙床边,“在。”   “困了吗?困了就睡一会儿?”沈恙声音比较轻,可能是因为刚刚醒来,还有一些发哑。   陆诀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摇头说:“不困,您醒了,学生很高兴。”   “这样啊。”沈恙接过了水杯,抿了两口温热水,感觉到喉咙得到了滋润,他才接着说:“在学校怎么样?”   “老师和同学都很好。”陆诀如实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可能是给沈恙输的液有安眠的功效,没多久,沈恙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陆诀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沈恙的脸,他时常会被这张惊为天人的脸震惊到,真应了那句话,有的人就算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也有人会为他疯狂着迷。   陆诀见过一些沈恙的极端爱慕者,他们或是几近病态地想要得到他,亦或者是因爱生恨要毁了他,但毫不例外,他们都死在了沈恙的枪下。   陆诀眨了眨眼,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老师而觉得庆幸。   ——   手术室外面,几人焦急地等待着,光脑芯片已经匹配了出来,所以第三天沈恙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将再一次为他植入芯片。   “啊啊啊——”手术室里面的叫声回荡在整间走廊,用助理对陆诀的解释来说,这无异于将血肉生生剥开,然后在里面放入一颗种子,任种子生根发芽。   这种痛比绞心更甚,陆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恙,在他的认知里,沈恙是一个非常有忍耐力的人,如果连他也忍受不了这种痛,放在平常人身上,未必不会痛死过去。   几人神情紧张,望着绿色的「手术中」三个字,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沈恙几乎是痛晕过去了,又被痛醒了过来,如此反复,在他第四次痛醒的时候,白稚如释重负,郑重地告诉他:“成功了。”   沈恙舒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彻底昏睡了过去。   病床被推出去,几人急忙挤上前去,看着病床上满身是汗,唇色惨白,颈脖和额头青筋暴起的沈恙,司徒岚不由得投下了几分怜爱的注视,好在已经过去了。   “呜呜,老师………”陆诀没见过这样的沈恙,一时间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地就往床上掉,他跟着病床小跑着,哭声一直跟进了病房。   床上的人皱起了眉,艰难掀唇:“吵,死了。”   陆诀急忙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控制不住生理反应,一个劲地抽泣。   “手术很成功,上将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耐力,而且杰西卡先生制作的芯片非常服帖上将。”白稚自己也是满头的汗,手术服上还有斑斑血迹。   司徒岚点了点头,对白稚说:“辛苦了。”   “我应该的。”白稚回。   床上的人身上很快又插满了各种仪器,手背上全是输液留下的针孔,所以现在换到了小臂位置继续输液了。   在陆诀认知里无所不能的沈恙,如今也像濒死的蝶,实在让人心疼。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细心疗养,沈恙已经不需要再住院了,所以在岑副将他们的陪同之下,沈恙搬回了别墅里面开始养伤。   看到001的时候,沈恙也有些意外,陆诀就耐心将001的由来告知给了沈恙,“公司说它只有一次更名权,您要不要给他换一个名字?”   沈恙穿着针织毛衫,外面披了一件薄毯,他抬眸仔细打量了001许久,淡淡说:“叫路易十七吧。”   虽然不知道沈恙为什么会给001取这个名字,但是事后陆诀还是乖乖给001录入的新的名字。   后面的日子几乎就是陆诀担任照顾沈恙这一角色了,沈恙坚持不请外人进来,说让路易十七伺候伺候得了,顺便测试一下他的性能,但路易十七做饭的口味是完全按照网上菜谱来的。   这让陆诀深刻意识到了沈恙的挑食,豆皮不吃,香菜不吃,鸡肉不吃皮,不吃肥肉,不吃洋葱,不吃胡萝卜,葱姜蒜只要不被他看出来就能勉强接受………   迫于无奈,十二岁的他再次踩上了小板凳,拴上了围裙,担任了照顾沈恙这一角色。   伤筋动骨一百天,沈恙的伤就不止是伤了筋骨那么简单,光是修养,就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他无聊的时候还是会从陆诀身上找点乐趣,比如照常逗他说别墅有鬼,陆诀还是会半夜抱着枕头,哭着来敲他的门。   或者在陆诀写作业的时候,装作一个监护人去检查他的作业,那晚陆诀实在是不堪其扰了,就从试卷里找出了一个奥数题,让沈恙教自己。   对于初中的题,有着大学文凭的沈恙并不放在眼里,但时代总是在进步的,他坐在书桌旁,也翻来覆去将那个题看了很多遍。   陆诀用手撑着下巴,嘟囔:“老师,要不算了吧。”   沈恙对此倒是坦荡,毕竟不会就是不会,如果问他战场上的事,他一定能解决,但如果是纸上解题的话就未必了。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见题这么难吧,我是不是给你报错年级了?你会不会?”沈恙终于知道反省自己是不是给陆诀报错了班级。   陆诀就对他笑,“没关系,我会努力跟上他们的。”   说完他就低下头用笔在那个题下面写了一个“解”字,低声嘟囔:“老师说不会就写解,也可以得一分的。”   沈恙垂眸看着那个题的分值,冷不丁地吐道:“那写十二个。”   陆诀:“咦?”   他头一歪,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   沈恙一下就笑了起来,看来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也并不是坏事嘛,至少会在他无聊的养伤生涯里,添那么一点乐趣。   所以对于给陆诀找领养家庭这件事,被沈恙彻底地搁置了下来。   一直到这里,两人之间的氛围都没有任何的不对劲,甚至陆诀还觉得,沈恙对自己和对旁人,是有明显差别的,沈恙很显然是比较纵容他的。 第64章 番外.回忆5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也算过去了。   在沈恙并不知情的时候, 陆诀的成绩已经从什么也听不懂逆袭到了年级前十了。   但沈恙似乎并不过多关注陆诀的事情,加上司徒岚那边的事情需要沈恙,所以沈恙就更没有时间留在别墅陪伴陆诀了。   于是助理就成了照顾陆诀的不二人选。   三年转瞬即逝。   陆诀跳级成为了高一生, 加上到了青春期,身高也嗖嗖地往上窜,每次见面沈恙都要震惊一回,感叹陆诀长得太快了。   沈恙工作忙,三天两头不着家, 助理有自己的家庭,对陆诀的照顾也并不能面面俱到,所以陆诀像大多数孩子一样, 青春期一到, 叛逆期也席卷而来。   这天会议刚结束,沈恙就接到了一则陌生人拨来的通讯, 他接下通讯, 就听到对面说:   “家长您好, 我是陆诀的班主任刘老师。”听声音,对面应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嗯,我是他监护人。”沈恙接过岑副将递过来的文件, 浅浅地扫了两眼就在上面签下了名字。   班主任就继续说:“您放心, 陆诀学习成绩很好, 但是关于他的心理方面,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您。”   沈恙眉尾微挑, “他怎么了?”   “这边是想问一下,您不是孩子的父亲吧?”高中学校是陆诀自己考的, 所以沈恙并没有去那边打过招呼,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很正常。   “嗯。”沈恙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班主任一连说了两句“难怪不得”。   “那就是了, 孩子现在正是青春期,身边缺少亲人关照,难免不想做点出格的事情吸引大人的注意力,您作为他的监护人,也该腾一些时间多关照关照他。”   沈恙有些意外,他并不关注陆诀的学业,只从助理那里听说陆诀成绩不错,没想到人成绩没出问题,心理出问题了。   “他怎么了?”沈恙对岑副将做了一个手势,岑副将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   班主任就说:“孩子成绩好是好,但总喜欢和那群社会人士玩,今天也是一上午都没来上课,被我发现他和隔壁学校的那群混混在一堆玩,他不怕我,叫他他也不搭理,实在没办法,我就联系到您了。”   沈恙这边沉默了一会儿,眸中划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行,我知道了。”   “你费心了。”沈恙继续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刚刚看见他是在××路那边的一条巷子里,你去那附近应该能遇到他。”班主任的语气好似在跟沈恙告状一样。   沈恙:“好,我会处理好的。”   听到沈恙这么说了,对面才主动挂断了通讯。   沈恙后背往后一靠,抿了抿唇,关照么……,他对陆诀的关照似乎的确太少了,但他也没理由对陆诀太过关照了吧。   正了正神色,他给岑副将发了讯息过去,没多久岑副将就来到了办公室,沈恙问他:“今天下午的行程调一下吧。”   “和加雨公爵的面谈也推掉吗?”岑副将看着手里的行程表问。   沈恙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也推掉,你去选几件合适的礼物送给他,就当赔礼道歉了。”   岑副将并不知道沈恙突然推掉行程的缘由,也没有去质疑上司的爱好,所以就低下头说:“行,属下知道了。”   岑副将退出了办公室。   沈恙只手揉了揉太阳穴,莫名觉得烦躁,他转而给助理拨了一个通讯过去,简单就是今天不用去别墅了,他会回别墅。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沈恙才起身往外走,正好岑副将也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便载着沈恙回了别墅那边。   路上,沈恙没让岑副将急着回别墅,他平淡开口道:“去××路。”   岑副将就转动了方向盘,将车开往了另一条路,同时问:“那边是出了名的美食街,您去那边是想买点什么吗?”   沈恙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情形,说:“去逮一个正在叛逆期的人。”   岑副脑子一转,立马就想到了是谁,于是轻声问:“是陆诀吗?”   沈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一时车内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好在车子没多久也到了目的地了,车子停在了路边,沈恙偏过头,扫了一眼这条街,来来往往人是不少,但这些人并没有看见熟悉的人。   沈恙就示意岑副将将车慢慢往前开。   ——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树上蝉鸣也消停了一些,空巷里一群少年围在一起玩纸牌。   “陆哥,晚点我们去KTV喝点酒呗。”一个看起来胖胖的男生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少年。   少年身材高挑,里面穿着校服白衬,肩上披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口上还有学校的校徽,旁边几个少年穿的却是黑白相间的校服,倒显得少年有些格格不入了。   陆诀颔首算是答应了,随后将手里剩下的两张牌全扔了出去,“我又赢了。”   对面两个人一齐发出叹息的声音,“哎呀。”   “和陆哥打就没赢过好吗?”   陆诀笑,露出一边的虎牙,风吹过来,把他额前的碎发撩起,他颧骨位置贴着一个创可贴,少年气十足。   “行了,今晚KTV的钱你们出了。”陆诀站起了身,用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痞得就差没叼根烟了。   “行。”胖小伙姓余,因为人长得胖,他们都叫他胖余。   胖余蹲下去把纸牌收了起来,随手揣进了校服裤兜里面,一群人至少八九个,都懒懒散散地往巷子外走,一边的一个瘦高个用肩膀碰了一下陆诀,“陆哥,今晚还是九点回?”   “嗯。”陆诀披在肩上的校服外套滑下了一边,他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边走边无聊地踢脚边的石子。   胖余就笑,调侃:“知道的还说你家里那个是你的老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对象呢。”   “就是就是,你和我们一起,就从来没有九点半以后到家的。”旁边的人附和。   陆诀上了高中,学校有晚自习了,晚自习是九点下课,所以九点半到家就很合理了,虽然沈恙不怎么在家,但陆诀还是不想自己某天回去晚了,和突然回别墅的沈恙碰上。   “你们懂个屁。”陆诀试着想了想,如果沈恙真的是他的对象,那也有些可怕,毕竟他认识的人当中,就连少统帅,哦不,应该是统帅大人了,他都比较忌惮发了脾气的沈恙。   更不用说寄人篱下的自己了,其实有时候沈恙要是一脸冷淡地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害怕了。   于是一群人齐声笑了起来,把矮墙上打鼾的野猫都吵醒了,风卷过来,把巷子里的落叶吹得直打璇。   出了巷口,他们才看见巷口停着一辆十分华贵的车,陆诀瞥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他定了定神,微微眯起了眼睛,想瞧清楚车里的人。   这时候后车窗却被慢慢摇了下来,坐在后排的人偏头看了出来,与外面的陆诀对视上了。   陆诀眸子一缩,顿住了脚。   沈恙长发系于脑后,穿着便服,身姿端正,一张脸尤为冷淡,他捏起了清冷的眸子,一抹危险的气息从中晕染开。   可即便这样,上将绝美的容貌却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一边的胖余不明事,也没瞧出不对劲,反而用手肘碰了碰陆诀,低声说:“哎哟我去,正点。”   陆诀脸色一黑,上前了去,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师。”   沈恙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群人,把那些人看得浑身一颤,莫名也站直了身,将插在裤兜里的手伸了出来,一点也看不出吊儿郎当的模样了。   “看来我打扰了你和你朋友们玩了。”沈恙缓缓掀唇,薄凉的声音从他唇间吐出来,却让人听不出他其中的意味。   陆诀回头对几人使了一个眼色,于是胖余规规矩矩地对沈恙举起了手打招呼,然后说:“那个陆哥他老师,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见,下次再见。”   一群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一干二净了,只留下了陆诀一个人。   看来陆诀说得不错,他家里的那位老师真是个严厉的人,单单是瞥了他们一眼,都让他们浑身发倏。   “老师。”陆诀正说话,披在肩侧的校服外套也掉落在了地上。   沈恙关上了窗,陆诀急忙捡起地上的校服就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内空气过分的诡异了,沈恙从陆诀上车以后就没说一句话了,陆诀也是坐立难安,只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老师,您怎么,怎么在这里来了……”   沈恙缓缓启唇:“多亏了你一上午都没去学校,你的班主任亲自联系了我,否则我还不知道,我看起来听话懂事的学生,竟然是那群人口里的陆哥。”   陆诀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紧张得不行,“老师,我………”   沈恙“嘁”了一声,“陆哥,真不错呢。”   “就是喊着玩的……”陆哥这两个字从沈恙的嘴里吐出来,陆诀觉得后背发凉。   莫说陆诀了,前排开车的岑副将都起了一身的冷汗。   沈恙闭上了眼,双手抱胸,一语不发,陆诀心跳加速,这种感觉比他当年在幼儿园犯事,被他妈妈抓包了都可怕。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别墅,把陆诀和沈恙送下了车以后,岑副将就开着车离开了。   陆诀默默跟在沈恙身后回了别墅里面。   沈恙往沙发上一坐,就将腿叠了起来,长裤贴在身上,一双腿被衬得笔直又匀称,他只抬眼瞥了陆诀一眼。   陆诀就将校服外套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对着沈恙就跪了下去。   少年长高了不少,但还是要比沈恙矮一些,身材也不劲壮,很是单薄,但五官已经明显长开了。   “对不起老师。”陆诀低下了头道歉。   沈恙扯了一下嘴角,笑出了声,“和我道什么歉?”   “老子从来不管你在外面干什么,你当好学生就当,混社会就混,你违法就违,反正最后肯定是老子亲手崩了你,但是你做这些事却打搅到我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滚出去。”沈恙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是说他没有因为陆诀在外面混而生气,他生气的是陆诀在外面混,让他的班主任找了上来。   陆诀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倒也算是一副认错的态度。   沈恙在他面前肯定也是有发过脾气的,但从未说过要赶走陆诀的话,陆诀也不害怕被赶走,只是一想到被赶走,就再也见不到沈恙了,不知道为什么,陆诀心里就有点难受。   “仅此一次。”沈恙站起了身,直接从陆诀身边错过,然后在他身后说:“在我这里只有死期,没有所谓的青春期叛逆期,你要是缺爱,就自己滚去找个有爹有妈的家庭,别指望我会像你妈一样围着你转。”   “学生知道了。”陆诀大气不敢出,他听得出来,沈恙是真的生气了。   “知道了就跪着好好反省。”沈恙丢下了这么一句后就上了楼。   陆诀垂在腿侧的手握了握拳,心里更堵了。   这一遭倒是让陆诀安分了好久,他事后费了不少的功夫才重新讨得沈恙欢心,再后来就是沈恙出任务被陆诀撞见,那晚一个荒唐的梦①直接将陆诀打回了三好学生。   从此陆诀既期待看见沈恙,又害怕陆诀看见沈恙,好在沈恙并未察觉,对陆诀也是一如既往的态度,没有什么分寸。   于是青春期的少年没有了叛逆期,顺利进入了不见天日的暗恋期。   ——   “陆诀,给我倒杯水上来。”陆诀正往楼下走,身后的门突然被拉开,接着沈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陆诀回头,就看见了穿着浴袍的清冷美人,他长发还有一些湿润,白皙的脸被洗澡时的热水蒸过,变得有些红润,他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起,支着身体的双腿就真的赤/裸裸的露在外面。   浴袍一如既往地只遮到了大腿/根部往下一些,发尖的水渍滴到了白皙的锁骨上,顺着钻进了衣服里面,陆诀当即红了耳根,别回了头,有一些恼:“老师您别穿成这样出来。”   往常洗完澡后都是这样的穿着,沈恙觉得陆诀有些莫名其妙,正要追问的时候,陆诀已经快步迈下了楼,沈恙撅了一下唇角,回到了房间。   没多久,陆诀就端着热水敲了敲门,沈恙让人进去,陆诀放下水杯就准备走,沈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这几天怎么了?你躲我做什么?”   陆诀僵在了原地,“没有啊?您怎么会这么想?”   “行。”反正青春期的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沈恙想着,就把手里的吹风机递给了陆诀,“给我吹个头发。”   陆诀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伸手接过了沈恙递过来的吹风机,指尖与沈恙温凉的手指相碰,陆诀顿时觉得像烫手的山芋,险些没拿稳吹风机,好在沈恙已经别过了头,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柔软湿润的发丝在指缝间穿梭,幽幽的清香往鼻子里窜,陆诀心跳开始加速,沈恙倒是浑然不觉,上将的后颈像天鹅颈一样,纤细又漂亮,看久了,陆诀差点控制不住上去咬一口了。   发丝被吹干,沈恙伸手撩了一下颈侧的头发,缓缓掀唇:“可以了。”   陆诀就放下了吹风机,迫不及待地说:“那学生先去睡觉了,明天,明天有早课。”   说完陆诀也不等沈恙同意不同意,转身就离开了房间,沈恙侧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紧闭的房门,眸色渐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回到了房间的某人猛然将门关上,然后靠着房门滑坐到了地上,开始大口喘气,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陆诀怀疑都要跳出来了,他垂下头看着腹下的鼓囊,绝望地闭上了眼。   陆诀啊陆诀,你是神经病啊,你真的对你的老师有想法啊。 第65章 番外.回忆6   沈恙心思并不算细腻, 但也是很快就察觉出了陆诀在躲着他,几次三番,沈恙也懒得搭理他了。   直到那天夜里, 沈恙从噩梦中醒来。   窗外圆月高挂,月光从半掩的窗户缝隙钻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了沈恙的脸上,才见他额角满是密汗,黏着发丝, 白净的颈脖上也附着一层薄薄的浅汗。   沈恙大口喘息,同时疑惑,怎么会做这种梦?   梦里被人踩在脚下凌/辱的感觉过于真实了, 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总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沈恙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他到如今的位置, 想凌/辱杀死他的人数不胜数, 所以这个梦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月光倾泻而下, 像一层轻薄的纱,拢在沈恙的身上,清冷得过分了。   他翻了翻身, 重新闭上了眼, 因为这个梦, 沈恙后半夜基本没怎么睡着了。   后来的两周里, 这个梦他做了不下五次, 梦里那个将他踩在脚下的男人的脸越来越清晰,直到那天夜里, 他终于听到男人开口说话了。   “我会替死去的哈罗星子民报仇的。”仅一句话,沈恙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又是这种梦, 两周来的第七次了,枉他恣意一生,在梦里却落得了一个病死牢狱之中的结局,这让沈恙越来越不爽,如果只是单纯的梦也就罢了。   但为何这个梦会频频出现,搅得他这些天睡都睡不安宁了。   眼下沈恙已是没了半点睡意,他掀开被子往阳台走,仔细地回忆着梦里的细节,梦中那个人提到了“哈罗星”。   那个已经自我封锁起来了的星球?   但明明沈恙与那个星球没有半点联系,他倚在栏杆边看着后花园盛开的玫瑰花,不觉暗了暗眸色,他不信鬼神,但当这种梦出现得过于频繁了,他很难不会高度重视。   沈恙指尖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点着,夜风卷过来,吹得他发丝凌乱,颈脖上的薄汗也一干二净了,沈恙瞬间清醒了不少。   眼下没了睡意,沈恙就出门去了书房办公,别墅里静悄悄的,陆诀的房间留在隔壁,沈恙路过他房间的时候,瞥了一眼他房间的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就径直往书房去了。   自从哈罗星实行了自我封闭的政策,要想知道更多的内部消息,已然成了不可能的事了,但沈恙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比如当年那场星际大乱,哈罗星在漠西河受到了重创。   只是没想到,哈罗星距离漠西河那么远,怎么会以漠西河作为战场。   沈恙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最后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哈罗星,也没想明白自己和哈罗星有什么关系。   但是隐隐约约让他觉得,自己当时受伤丢掉的那段记忆可能会和哈罗星有关,想了想,沈恙给岑副将发了一条讯息过去,大致就是让他调查一下陆诀。   过后沈恙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了。   ——   大概过去了一个月,沈恙又一次做了那个梦,这一次,梦境里的人更加清晰了,沈恙双手双脚被拷着铁链,对面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恙吐了一口唾沫,咬牙放狠话:“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对面笑了一声,竟如了沈恙的愿,慢慢倾下了身,伸出一只手勾住了沈恙的下颚,强迫沈恙与他对视。   在梦里折磨了他几个月的男人终于有了正脸,而这张脸,也是沈恙万万没想到的。   完全就是陆诀的放大版!   他目光阴鸷,眉眼深邃,嘴角一抹邪笑,身形宽大,手劲也大,穿着矜贵得像一个星球的王,沈恙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两秒,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这一次不是惊醒的,沈恙缓缓睁开了眼睛,夜是漆黑的,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梦里的一幕幕就在眼前回放。   [叮——]   是光脑发出的声音,沈恙坐起了身,抬起手腕,是岑副将发来的讯息——   【当年在漠西河,您救下陆诀的时候,从他母亲手里得了一个信物,正是因为那个信物,您才决定将他带回蓝星的】   【我去查过那个信物,只知道和哈罗星的皇室贵族有一些关系】   【但我没查到哈罗星那边有放出找人的消息】   【不过陆诀可能和哈罗星有一点关系,可能是哈罗星的贵族,因为我这边了解到的是哈罗星统领并没有继承人】   沈恙闭了一下眼,这个梦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一次两次也罢,三番五次梦见,未必不是预示。   自这晚以后,沈恙疏离陆诀的态度越来越明显,陆诀平日里虽然躲着他,但大多时候两人都是能够友好交谈的,绝非像现在这样,沈恙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少年陆诀顿时危机感四伏。   他想主动谈话,但这回沈恙冷淡得就像两个人是陌生人一样。   他担心是不是沈恙察觉出了自己对他的心思,可他分明掩藏得那样深,沈恙又从何发现?   这天陆诀下学回家,推开别墅的门,令他意外的是,沈恙在别墅,因为他没在鞋柜看到沈恙的拖鞋。   也许可以借着今天,好好和沈恙谈谈。   陆诀换下了鞋,他身形比较消瘦,但骨架很好,比起同龄人,他的确要高很多了。   陆诀抬脚往客厅走,一眼便瞥到了沙发上睡着了一个人。   这个季节天气不冷,但在沙发睡着的话,未必不会感冒,陆诀抿了抿唇,走去将衣架上面的薄毯取了下来,然后走到沈恙身边准备为他盖上。   沈恙冷淡了他半个多月,看他的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薄凉冷情,陆诀实在想不明白,如果真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喜欢他,为什么会用这种冷处理的方式?   陆诀有些心酸,他从未做过过火的事情,最多就是想着沈恙的那张脸做那种事而已,沈恙又是怎么发现的?   睡着了的沈恙安静得过分,眉间没了凌冽,多了几分沉静与亲和,陆诀矮下身,将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没等毛毯搭上去,沙发上原本睡着了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陆诀一愣,因为他从那双自来清冷的眸中看到了一抹浓浓的杀意。   沈恙又做了那个梦,梦断在了陆诀把脚踩在他受伤的腿上,然后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自己那里。   而他一睁开眼,眼前这人和梦境中的人重合,沈恙下意识就想杀了对方,只是沈恙没从他的眼里看到蔑视,只有小心翼翼与茫然。   “老师,您怎么了?”陆诀被充满肃杀的神色吓得一怔,但还是下意识关心起了沈恙。   一连几天,几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梦,沈恙手紧了紧,良久,他对陆诀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滚。”   “老……”陆诀只当自己听错了。   沈恙撑坐了起来,他偏头看向陆诀,再次重复了那个字:“滚。”   一种咬牙切齿的隐忍在其中。   “现在消失在我眼前。”沈恙再一次警告。   陆诀当即就跪在了他面前,眼圈红了大半,“老师,您怎么了?是学生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吗?您说出来,学生愿意改。”   陆诀一双眼睛明亮又纯情,平日里就像装着星子一样亮晶晶的,似缠人的大金毛,如今赋上了这样一副委屈的劲,谁看谁怜惜。   可沈恙真是怜惜不起来了,那个像预示一般的梦,如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不上不下,他伸手勾住了陆诀的下巴,冷冷启唇:“你少来我这里装可怜。”   他微微矮下腰,便服宽松,白皙精致的锁骨也露了出来。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陆诀不走,沈恙就自己走,他甩开了手,穿上拖鞋就上了楼。   陆诀跪在沙发边,看着沈恙上了三楼,一个月前,沈恙突然让陆诀把房间搬到二楼,并且没经过允许不允许上三楼。   陆诀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沈恙对他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他垂在腿侧的手握成了拳。   他可以肯定沈恙不是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所以说是他身边有什么人对他说了什么吗?   ——   这次的不愉快让沈恙一周多没回别墅了。   这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不必说,沈恙一定不会回来了。   陆诀坐在餐桌前,看着饭菜一点点冷凉下去,他也没有一点胃口。   最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回房间了。   光脑两人的聊天界面,永远只有自己单方面的发言,不知道对面是已读不回,还是根本就不想看。   陆诀无数次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沈恙起杀心或者疏远的,无非是威胁到他的地位或者生命的人,可自己又怎么会威胁到他?   排除了一切缘由,陆诀将最大的可能归结到了第三种去,那就是有人在沈恙耳边说了什么。   陆诀舔了一下犬牙,给胖余发了讯息过去——   【你爸不是和我老师共事吗?你替我查查谁和老师走得最近】   胖余:【祖宗啊,你让我调查沈大上将,你要我的命啊?!】   陆诀:【我不管,这是你的事】   胖余:【牛逼,你真是我活祖宗】   关掉了光脑,陆诀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照片,他站起身将书桌腾了出来,在一众照片里面,第一张就是沈恙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人清冷而漂亮,长发撩在身后,耳边的碎发也别在了身后,一双眸子薄情又冷淡,深邃得不见底,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把沈恙的照片放在中间,第二张是司徒岚的,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第三张是岑副将的,两人也是上下级的关系……   将自己了解到的沈恙的人脉梳理清楚以后,陆诀再用红色的马克笔划去了被他排除的人。   到最后,竟没有一人有嫌疑,不是这些人,那沈恙身边一定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人。   陆诀握着马克笔的手紧了紧,最后将桌面上所有的证据都锁回了抽屉里。   沈恙今天还是没回家,陆诀走出房间去到阳台那边,将晾晒的衣物一一收了起来。   到最后一件白衬衫的时候,陆诀却顿住了手。   这是沈恙的白衬衫,即便已经被洗干净了,可陆诀总觉得自己能闻到上面特有的清香,是沈恙身上独有的那种淡香。   陆诀沉默了一会儿,也将这一件衣服收了起来,挂回了里屋。   回到房间的陆诀心跳特别快,他靠着门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慢慢扯出了一件白衬衫,被封闭在兜里的清香扑鼻而来,陆诀竟然觉得无比的安心。   你拿他什么衣服做什么呢?陆诀扯了一个嘲讽的笑。   想到这些天因为沈恙突然的冷淡而失眠,他又想,都是沈恙害得他失眠的,他人不在,用衣服哄哄他睡觉也没什么吧?   这样一想,陆诀瞬间安心多了。   他抱着白衬衫,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紧紧地抓着自己的糖果,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闻着上面的暗香,心安理得地进入了睡眠。   这次他没有失眠了,但可能因为鼻尖全是沈恙身上的香味儿,他这晚又一次做了一个胆大的梦——   水汽氤氲,气氛旖旎,暧昧的味道从指尖卷上了心尖。   勾得陆诀顿了顿,他循着感觉往前走,好熟悉的场景,薄纱挡住了他的去路。   氤氲的水雾蒙住了他的视野,他伸手扒开了眼前的一层薄纱,薄纱又重新卷了上来,勾住了他的指尖。   陆诀被缠得脱不开身。   萦绕在鼻尖周侧的是熟悉的淡香,薄纱像鬼魅的手,缠着他,可又放他走,让他在这里无助的穿行。   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路,有一层浅浅的水,水散发着热气,雾气腾腾,蒙住了他的眼睛,寻不到出路的他急了起来。   下意识喊了一个人:“老师……”   本来注定是没有人回应的,可陆诀耳边真真切切传来了一道声音,“嗯?”   陆诀心脏猛地漏掉了一拍,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学生好怕,您在哪里……”   “哭什么?”身后,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陆诀猛然回首,与来人对视上。   对面披着一件浴袍,长腿外露,湿润的长发全部散在一侧,热气将沈恙的脸蒸得微微红润,可一双眸子再是温柔不过了,这一个月被沈恙冰冷的眸看得多了,如今见到这样的沈恙,陆诀终于忍不住扑进了沈恙怀里。   “老师,老师……您别不要我……”陆诀哭出了声,脸埋在沈恙怀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外滚,他大口大口地抽泣着。   沈恙反手搂住了陆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是老师的错,老师不会不要你的。”   陆诀呜咽,“学生只有您了……”   两人慢慢地跪坐到了地上,陆诀没发现现在的自己,要比沈恙高上很多,他弓着腰伏在沈恙怀里哭,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沈恙声音依旧温柔,他柔声哄道:“不要哭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嗯?”   陆诀抽泣着离开了沈恙的怀里,他哽咽着说:“那您别不要我好不好?”   眼前的人美好得不像真的,陆诀觉得像做梦一样。   沈恙认真点头:“我答应你。”   陆诀又重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委屈嘟囔:“那老师为什么突然不理学生了……”   沈恙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是因为您知道我喜欢你了吗?”陆诀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对方不高兴了。   但沈恙并没有不高兴,他伸手摸了摸陆诀的脸,“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陆诀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也喜欢你嘛。”沈恙笑了起来,眉眼温柔如水,湿哒哒的长发将浴袍打湿了大片,有些光景早就遮不住了。   这回轮到陆诀震惊了,他眼睛一亮,像一只大金毛一样追着问:“真的吗真的吗?”   得到的是对方肯定地点头。   陆诀终于抑制不住欢喜,再次抱住了面前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点燃了这把火,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两张薄唇贴在一起,擦出了火花。   半推半就,他们去到了一处温泉池,衣衫全部散乱,沈恙浴袍被解开,松垮垮地搭在臂弯,他坐在了陆诀身上。   …………   荒唐又无度。   ——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冷了几秒,闻着身边白衬衫发出来的清香,他不用掀开被子都知道,他现在燥热得睡不着。   这个梦……   沈恙回想起了梦里哭着求他慢点的人,毫不意外,他热得更难受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除了他第一次见沈恙穿女仆裙出任务的那个夜晚,他再也没做过这样详细的梦了。   后来的梦永远模糊得只能看清身形,或者只能听到沈恙的声音,而今晚的这个梦,太真实了……   他手抓到了白衬衫,放在鼻尖闻了闻,终于忍不住抓起白衬衫去到了浴室………   闻着沈恙的白衬衫,低声呼唤着对方,“老师……嗯………”   ——   沈恙今晚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但他刚好落了一份文件在别墅,想着也有些时日没回来过了,沈恙才决定回来的。   他到别墅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多了,别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恙换掉了鞋子就往楼上走,在路过二楼陆诀的房间的时候,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打算继续往楼上走,大概别墅的夜真的太冷清太安静了。   他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老师………唔………”   夹杂着不正常的喘息声,沈恙想无视掉这种声音,可那一声声夹杂着情/欲的‘老师’听得又让他直皱眉。   数月前陆诀突然躲着他也就有迹可循了,沈恙眸色深了深,这种心思么?   他突然被气笑了。   沈恙打开了房间的门,直接走到了书桌边坐了下去,他翻开了书桌上的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等着浴室里的人处理完。   ——   陆诀靠在墙上喘气,看着手心的渍迹,他仰头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陆诀,你就是个神经病,变态,他想。   洗净了手以后他就抓起手边的白衬衫打开了浴室门。   也就一眼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沈恙,长发美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台灯氤氲的暗黄色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漂亮,柔和,却又无法靠近。   沈恙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也循声看了过来,双目对视,沈恙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薄情,冷冽,深邃得叫人看不透,永远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陆诀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慌张与心虚,他手忙脚乱地把衬衣往身后藏,结结巴巴问:“老,老师,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诀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双腿交叠了起来,薄唇抿了一下,才缓缓掀唇,吐出了绝情的声线:“你觉得呢?”   他的目光放到了陆诀往身后藏的手上。   这种情况再狡辩无非是让沈恙生出更讨厌他的心理,陆诀想也不想,对着沈恙就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接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看着陆诀抓在手上的白衬衣,沈恙扯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真是我的好学生。”   “老师,请您原谅学生。”陆诀垂下了头,眼圈瞬间变得通红了起来。   沈恙指尖漫不经心地翻过手边的书,“我竟不知,你对我抱有这样的心思?”   “是学生痴心妄想,是学生觊觎您……”陆诀一声比一声哽咽。   沈恙站起了身,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在军队那边的军服,没来得及换下来,带着低跟的长靴在地面来回踱步。   “哒。”“哒。”“哒。”………   每一下都在往他心尖上踩。   陆诀不敢抬起头看沈恙,如今什么样的惩罚他都认了,可喜欢就是喜欢了,他又有什么错?   “你本事倒不小。”沈恙将书桌前的椅子拖了过来,走到了他面前坐下,双腿叠了起来,他双手抱起,搭在左腿上的右腿微微晃了两下。   “学生知错,请您责罚。”陆诀手握紧了一些,青筋脉络十分清晰。   沈恙就笑了一声,他翘起右脚脚尖,用脚尖勾住了陆诀的下巴,让他仰起了头来。   陆诀早已经变成了通红的眼眶,湿润的眼角让他看起来很好欺负,一双像狗狗一样的眼睛真挚又纯情,这张漂亮的脸就应该哭起来才更好看。   “我问你,督察将军前些日子被人打了,你知情么?”沈恙眯了眯眼睛,长发散在肩侧,好不吸引人。   陆诀看着沈恙的眼睛分明有些闪躲,可他却坚定道:“不知道。”   沈恙脚往下挪了几分,轻轻踹了陆诀的胸口一脚,不轻不重,“在我面前说谎么?陆小狗?”   不疼,对于陆诀来说,他甚至觉得爽。   陆诀自知瞒不过沈恙,只好认下:“是,因为他对您出言不逊!”   沈恙倒有些满意,看来这狗崽子暂时还和梦里的他差了一大截,否则也不会冒那么大的险去揍督察将军,还差点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你倒真是对我痴情呐。”沈恙向来不介意他人的喜欢,这无非是多了一个让他利用的筹码罢了,即便是陆诀也是如此。   陆诀眼眶湿润,声音沙哑:“是,所以老师,不要不理学生好吗?学生好害怕您不要学生了……”   他跪在沈恙面前,泪水滚了出来,慢慢往前挪,却被沈恙翘起右足足尖抵住了胸口,令他不能上前半分。   “嘁,无趣。”沈恙站起了身,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迹,然后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是你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你,想不想要你全看我心情。”   绝情得很。 第66章 番外.岚央1   说起来, 司徒岚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休学了三年, 至于原因么……   司徒盛只有他一个儿子,当然也是把他当做唯一的继承人来培养,自他上初中起,那位几乎从不归家的父亲,就开始以长辈的身份逼迫他学习各种知识。   每天早上起床需要练半个小时小提琴才能去上学, 周一周三放学后要去练习书法,周二周四要去练习仪态,周末两天就更不用说了, 各种课外班几乎让他没有一点喘气的时间。   这让他几乎无暇顾及学业, 蓝星的学习制度还是比较严格的,没有合格的结业成绩, 就只能重读。   因此, 在同学眼中, 他就是那么一个不合群的人,孤僻,冷淡, 不与人亲近, 自然而然他就被身边人孤立了。   而他的母亲那时候早已经病入膏肓了, 靠着营养剂吊着她剩下的那半条命, 司徒岚会在床边, 任由病重的母亲用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顶。   因为休学,这时候的司徒岚已经17岁了, 但父亲强加给他的重任让他早就脱离了同龄人的稚嫩,气质与神情多像一个小大人, 唯独稚嫩的脸还显得他是个孩童。   “岚儿,和妈妈说说在学校的事情,好不好?”无法治愈的疾病将母亲折磨得早就没了统帅夫人的光耀,更多的像是一个可怜人。   司徒岚垂着眸,密长的羽睫也跟着掩下,这让母亲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司徒岚启唇:“在学校,同学和老师都很好。”   “之前学校举行了活动,我也参加了。”司徒岚这些谎话张口就来。   母亲眼神无光,有几分的疼惜在其中,“你父亲对你太严苛了,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累的,母亲。”司徒岚乖巧地摇了摇头。   母亲苦笑,“傻孩子。”   “我都知道了。”母亲喃喃,“你父亲因为你重修的事情拉不下脸,停了你的学,就算别墅上下的人都瞒着我,可我到底没有死。”   司徒岚哽咽了一下,“母亲,您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我不管你谁管你呢?你从不归家的父亲吗?”这位妇人眼中无光,唯有看向司徒岚的时候有了一抹光。   “我托人给你找了一位家教,是一个大四快毕业的学生,你把你周末的课外班调一下,让他来给你补一些课程。”尉迟夫人继续说。   司徒岚应下,也不拒绝:“知道了,母亲。”   他拉着尉迟夫人的手,再没有说什么话了,直到他再抬起头,卧床的母亲已经熟睡了过去。   于是司徒岚就站起身替她盖好了被子,才慢慢地离开了房间,外面的管家对着司徒岚毕恭毕敬地弯下了腰,司徒岚瞥了他一眼,管家识趣地跟着他去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确保这里的动静不会被母亲听到了,司徒岚这才停下来,他看着管家,冷不丁地问:“母亲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管家密汗直冒,他用衣袖不停地擦额角,战战兢兢说:“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没敢让夫人知道一点,是,是统帅大人,前些日子统帅大人回来了一次,就那次见面的时候,夫人情绪过激还晕了一回,也是这次之后夫人就知道了……”   “又是他?我分明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不准,也不配去看母亲了!”在外,哪里还看得见司徒岚在他母亲面前的那点乖巧,长此以往的孤僻,早让他有了超脱同龄人的成熟。   管家继续揩汗,“您知道的,我们这些下人是没有资格……”   “不用你说。”司徒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明天会亲自去找他的。”   管家急忙说:“明天是周六,夫人给你安排的那个家教老师……”   “给点钱打发了,我用得着他教?”司徒岚说,“还是说,这点事你也会汇报给母亲?”   “自然是不敢的,少爷您放心就好,我会处理干净的。”管家也想不明白,小时候看起来那么乖巧的一个少年,如今光是说话都冷淡得很……   司徒岚再次瞥了他一眼,转身里离开了这里,很快,就传来了他往楼下走的声音。   ——   司徒岚去见司徒盛,撞见了与他亲热的一个漂亮男人,他当即恶了一下,倒是漂亮男人从司徒盛腿上起身,恭恭敬敬喊了司徒岚一声,“少统帅。”   司徒岚:“滚。”   漂亮男人“诶”了一声,回头看了椅子上的司徒盛一眼,只见司徒盛也对他挥了挥手,漂亮男人只好娇嗔一声,扭捏着腰肢离开了书房。   司徒岚冲司徒盛嘲讽:“父亲一把年纪了,玩的小白脸倒一个比一个年轻。”   “你找我做什么?”司徒盛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你去见母亲了?”司徒岚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司徒盛笑了一声,很难想象,他这张脸生出了司徒岚这样好看的脸,只能说尉迟夫人没生病之前,该是一位顶好的美人胚子,“我去看你的母亲,也是看我的夫人,怎么,这也不可以?”   “我分明已经和你说过了,你不配去见——”   “啪——”   话没说完,司徒盛的巴掌就往司徒岚脸上呼了过来,司徒岚到底是一个孩子,直接被扇翻到了地面,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鼻血也顺着流了出来。   他用手背抹去了鼻血,然后掀起眼皮,用狠厉的眼神看向了司徒盛。   “这就是你对你老子说话的态度?”司徒盛看见司徒岚这个样子,也并不知悔,甚至气势凛凛地去指责一个孩子的不是。   司徒岚爬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父亲?你配?”   他眸色狠厉,肃杀又凶狠,脸上的血让他看起来十分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司徒盛再次扬起了手,想照着司徒岚的脸再来一巴掌,可被司徒岚这种眼神盯着,他再也下不去手了,他直接愤怒骂道:“滚!”   “滚出去!”他一把就将桌上的水杯推到了地上,“你给老子滚!别让老子看到你!”   司徒岚就说:“我会走,但如果下次你再私自去看母亲,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   “小兔崽子,你跟你老子叫板了是吧?”司徒盛被气得脑子发胀,可司徒岚转身就离开了书房,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带着浮肿了半边的脸走出了这栋别墅,脸上的血渍让他看起来可怜又凶狠。   司机上前来打开了车门,又给司徒岚递了一张湿纸过去,司徒岚接过湿纸,“谢谢。”   司机是尉迟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司徒岚对他也难得有几分长辈的尊敬。   “少爷,您何必呢?”司机一脸心疼地看着司徒岚。   司徒岚坐到了后座,“就让他一直欺负母亲吗?他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小姐吗?”   “少爷说得是,但统帅大人强势,您或许与他心平气和一点……”司机好言相劝。   司徒岚没好气说:“我看见他那张脸就生恶,你让我对他心平气和?”   父子俩不和了这么久,尉迟夫人都劝不好,他这个做下人又怎么劝得了?   他默默闭上了嘴,把车往另一栋别墅开了去。   ——   车子到了别墅,迎接他的是管家,管家上来是准备对他说什么的,但看见司徒岚肿胀的脸,便关心起了他的事,“少爷,您这是……”   司徒岚往前走,边走边问:“你有什么要说?”   “哦哦,是这件事。”管家整理了一下语言,“夫人给您找的那位家教,他坚持不肯离开,因为夫人私下已经给过他钱了,他也就不接受我们的钱,坚持要把自己的工作完成。”   说着,司徒岚已经抬脚踏进了别墅里了,他听着管家汇报的话,头一抬就看到了一边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搭米色针织马甲的男人。   男人是背着门坐的,沙发靠背遮住了他的下半身,只能看见他的头和间,男人的头发柔顺又有光泽,穿着洗过了无数次的白衬衫,白衬衫还有一些发皱,但很显然对方已经想办法熨烫过了,外面搭一件米色针织马甲,马甲也有一些起球,不过上面气得比较大的一些球应该也是被处理过了。   看得出来,对方至少对这份工作比较重视。   听到了门口的声音,沙发上的人也站起来转过了身。   往司徒岚这边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长相十分温和的脸,皮肤偏白,眉眼周正,轮廓清晰,五官流畅,气质温润儒雅,一股随和劲,好像怎么惹他也不会生气。   单看长相和气质,那就是干净,浑身上下都透着干净,不惊艳,但绝对耐看。   身板很薄,倒是高挑。   “少爷,这位就是您的家教老师了。”管家办事不力,自然是怕得很。   果不其然,司徒岚收回了打量的眸,为难起了管家:“这就是你办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没把人请出去。   男人一急,急忙跑到司徒岚跟前来,这样一靠近,司徒岚发现他也不算高,大四怎么也说有二十二三了,但和他自己比起来,也只是高了半个头而已。   “请您不要怪他,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男人开口说话了,果然,声音也像他这个人,吐字温润又清晰,至少不难听。   司徒岚直接错过了他,往沙发那边走了去,“我不需要什么家教,也不需要你教。”   他本就不是真的不会,多是他自己不愿意学,想和司徒盛对着干而已。   男人追着上前来说:“我是你的母亲请来的,她已经付了钱,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留下来教你,否则我会将这件事如实告诉夫人,再退款给他的。”   “你觉得你威胁到我了吗?”司徒岚被气笑了,他抬眸看向了男人波澜不惊的眸,眼睛倒也好看,清澈又干净。   男人摇了摇头,对着司徒岚伸出了右手,“我叫秦央,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教老师了,在你没有毕业之前,我会一直胜任,请多指教。”   司徒岚打开了他的手,烦躁说:“随便你。”   秦央抿唇笑了笑,所以司徒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同意自己留下来了。   “那好,今天是第一天,关于你的学习进度,我问过别墅里的人了,他们都不太愿意和我说,我只知道你高中主修的是理科学,所以我这边需要你和我说一下,晚上回去我好指定一份你的学习计划。”秦央从沙发上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司徒岚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书包,他无语地别开了眼,“三年没读书了,我早就记不住了。”   说得倒是理直气壮。   秦央倒是也不生气,这倒真的不能让秦央生气,他温温一笑,气质实在温润,“这样吗?那好,我们就从高一第一节课开始吧……”   都已经是大四学生了,司徒岚到底是有些怀疑秦央的专业能力的,他气质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文科生,而司徒岚学的是理科学。   大概看出了司徒岚的顾虑,秦央就说:“我大学主修物理学和数学,机甲制造和计算机技术也略懂一些,所以你不用质疑我的能力,我有信心会教好您的。”   司徒岚突然勾唇一笑,“是吗?秦,老,师?”   “秦老师”那三个字是逐字说出来的,有说不清的深意在其中。 第67章 番外.岚央2   秦央看向他:“是。”   一抹与生俱来的自信, 眉眼温顺却又有力量,像泛着光一样,与司徒岚总是格格不入的气质。   司徒岚嗤笑了一声, 看着秦央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他双腿交叠了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撑起了下巴,“你说你图什么呢?”   “也是, 图钱吧,我母亲到底是给了你多少钱,真是赶都赶不走你。”司徒岚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自然是缺乏同理心的, 他毫不留情的话却并没有让对方难堪起来。   秦央如实说:“你母亲的朋友于我有恩,是她再三拜托我来教你的, 否则我现在已经在别处实习了。”   “司徒少爷, 这个世界并不会围着你转。”秦央看着司徒岚有些错愕的眸, 继续说:“正如你母亲是请了三次才把我请来的。”   见司徒岚要发火,秦央继续说:“你现在可以让我滚,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让尉迟夫人难过。”   秦央说话声音并不大, 清晰又温润, 但逻辑条理没有任何问题, 一时竟让司徒岚语塞了起来。   “好。”良久, 司徒岚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很好,那我但是要看看, 亲爱的秦老师,让我母亲请了三次才请来的秦老师, 究竟有什么本事。”   沙发周围的下人是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秦央把自家脾气不好的少爷说得哑口无言,而最后的事实是,这位老师成功留了下来。   秦央跟着管家去到了司徒岚的书房,打开书房,一股淡淡的书香掺杂着檀木香扑面而来,秦央抱着自己从学校抱来的一沓书,并没有好奇得东张西望。   他一抬眼,就看见了靠窗边搭着一张书桌,书桌上面的书都是新的,很显然书房的主人并没有怎么用过这张桌子。   管家让秦央先把书放在桌上,接着让下人将书桌上多余的东西清了出来,“秦老师,我们少爷就拜托您了。”   管家到底是个半百老人,说话也很慈祥,秦央对着他点了一下头,说:“好,我会尽力的,您放心吧。”   “上午暂时就这样了,我看司徒少爷的脸上……,您可以煮一个鸡蛋剥了壳,用鸡蛋给他滚一滚,再用冰块敷一敷,这样会好得快一些的。”司徒岚长相精致,巴掌印大小快赶上他脸大了,无论怎样也没办法忽视掉吧?   秦央一早就注意到了,但司徒岚很明显是一个自尊心强的少年,若是自己这个外人当着他的面说起这件事,无非是会惹得对方炸毛罢了。   所以秦央才选择私下对管家说。   “多谢秦老师关心,一会儿我就吩咐下人去按你说的做。”管家还是比较满意这个私教的,所以对秦央说话的语气也尽显温和。   秦央点了点头,“今天上午就先这样吧,我先回去吃午饭,下午两点我们正式上课,也请您告诉一下司徒少爷我们的上课时间。”   “要用午饭了吗?”管家也没注意到时间过得这样快,“您留下来一起用吧。”   秦央摇头拒绝,“夫人给的费用包含了我的一日三餐,就不用你们多费心了。”   说到底,管家并没有决定的权力,司徒岚现在对秦央并没有什么好感,在一起吃饭难免会引起他的不满,秦央懂得怎么不制造不必要的争吵与矛盾。   “既然这样,那我让司机送送你。”管家自然也不坚持。   秦央继续拒绝,他并不喜欢麻烦别人,说:“不用的,我来的时候骑了自行车的,学校离这里不算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管家只好说:“那,我送送你吧。”   秦央说好,于是两人就往外面走。   秦央转身才看见司徒岚不知道什么就倚在门口了,也不知道他听了他们多少的对话,司徒岚这会儿功夫已经换了一套居家休闲服了。   少了一些成熟,多了几分未成年的稚嫩。   “司徒少爷。”秦央对着司徒岚笑了一下,眉眼弯了起来,很是温柔。   司徒岚“嘁”了一声就离开了,意味不明。   不过好歹,没有为难秦央。   管家把秦央送出了别墅,看着秦央走远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才回到别墅。   ——   下午一点五十多,秦央气喘吁吁来到了别墅,这个时候是八月天,天气仍是闷热的,他骑自行车过来,费了些体力,密汗从额角溢出来,黏着他的黑色碎发。   管家热情地为他打开了门,他进到别墅里面,空调带来的凉爽让他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秦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抬头就看见了沙发上被人伺候着喂水果的司徒岚,他坐姿惬意,大开大坐,电视机播放着音乐剧。   好不惬意。   司徒岚听到动静,就往秦央这边瞥了一眼,只一眼,却怔了一下,转而回过了头,仿佛这一幕并没有发生过,秦央也没在意。   他上前去,“马上就到两点了,我们该上课了。”   司徒岚含过下人用叉子喂过来的水果块,“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明天来吧。”   秦央抿了抿唇,“好的,关于出勤,我也会一一汇报给尉迟夫人的。”   尉迟夫人,似乎成了一块万能令牌,只提一句就会让司徒岚炸毛,果然,司徒岚下一秒就拂开了下人的手,“你成年了吗?你就这么喜欢告状吗?”   “算算年纪,我应该比你大四岁,倒是司徒少爷你,总做一些小孩子才喜欢做的事,没成年的应该是你吧?哦,事实上,你的确还没成年。”秦央的反击也是铿锵有力。   司徒岚收回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秦央的确是怎么惹也不会生气,因为他会让对方更生气。   小少爷炸了毛,却无力反驳,嘴唇动了动,只气呼呼地转身往楼上去了。   秦央叹了一口气,跟着上了楼,被秦央这么一顿呛,司徒岚一时间也没什么脾气了,他心里憋着气,却又没办法真的把人怎么样。   只能暗戳戳地耍点小脾气,比如故意占了书桌一大片地方,再比如故意把脚叉的很开,让秦央一退再退,但秦央或许真的脾气不错,他也不生气,对于司徒岚的霸道,也只是一昧的容忍。   将司徒岚的课程进度确认了一下,秦央脑海里很快就制定了一份学习计划,他从外套里摸出一副银丝边框眼镜戴上,然后又从笔筒里拿了一支笔出来。   开始正式给司徒岚上课了。   司徒岚悟性高,很多知识点秦央一点就通,但他故意装不懂,看着秦央用各种方法给他讲解,认真的模样却把司徒岚逗笑了。   他笑出了声,一只手撑着下巴,偏过头看着秦央说:“秦老师,我是不是好笨呀,要不你别教了呗。”   秦央抬眼看着司徒岚戏谑的眼睛,当即明了。   他推了一下眼镜,顺着司徒岚的说说:“是有点笨,但我也会尽责的。”   小少爷果然被点着了,他下意识就要发火,手都舞起来了,却被对方用骨节分明的手摁住手背压了下去,对方温柔道:“好了,是我的问题,我换个思路再给你讲一遍。”   仿佛刚刚那个呛他的人不是秦央。   司徒岚被噎了一下,无话可说了。   视线被成功转移到了课本上面。   秦央的唇角不留痕迹地勾了一下,果然是吃软不吃硬。   ——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司徒岚听了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秦央现场出了两个题出来,递给了司徒岚,“把这两个题解一下,做完我们就休息一下。”   “什么破题,我不会。”司徒岚看也没看就把纸扔到了一边去。   秦央就把司徒岚扔掉的纸捡了起来,衣衫上滑,露出劲瘦的腰窝,司徒岚眯了眯眼睛,别开了眼。   “忘了给你说,每节课我都会留随堂测试,每周我会给尉迟夫人发总结,这种情况我也会反馈的。”秦央一边说一边把测试纸叠了起来,装进了衣服口袋里。   司徒岚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是告状精吗?!”   “如果您的学习态度是这样的话,那我不介意做告状精。”秦央抬头看着司徒岚的眼睛,并不避讳司徒岚冒火的眼睛。   司徒岚发誓,这人比他那个老子都懂得怎么让人生气。   他坐了回去,对秦央伸出了手:“拿来,我做。”   秦央摇头,“你已经说你不会了。”   “我突然会了不行吗?”司徒岚语气拔高了不少,他伸出手就要去抢,秦央只侧身躲了一下,毕竟他并没有真的想躲。   司徒岚把手伸进口袋,在里面掏了一下,摸到了秦央刚装进去的测试纸,也顺手隔着衣服摸到了秦央细软的腰,并不紧致,想来不常运动。   但是秦央看起来很瘦,所以他应该是营养不良。   司徒岚有些惊叹对方腰的好捏程度,但脸色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是怒气冲冲的,他把测试纸拿了出来,铺开就开始看题。   秦央提了提唇,对方在他眼里,道行还是浅了一些,他对付过更不听话,不好惹的公子哥,像司徒岚这种吃软不吃硬的小少爷就显得更好对付了。   但秦老师不知道,这位小少爷日后会叫他后悔不已。   秦央摊开课本,也拿出笔做起了笔记。   一时间,书房安静得只能听见写字的沙沙声。   司徒岚咬着笔看题,想不到对方人长得温温润润,字倒是写得隽秀有力,笔风锋利,倒是很好看,想着想着,司徒岚偏头看了过去。   对面的人坐姿端正,腰板挺得很直,就算自己把他挤得放不开手脚了,但对方也并没有因为他这点小动作生气。   他目光上移,看向了秦央的侧脸,戴上了眼镜的秦央更显得温柔儒雅,鼻梁高挺,五官周正又流畅,睫毛很长,耳朵也像白玉一样好看。   倒真是耐看。   司徒岚想,对方要是不说话气他,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人。   只可惜下一秒,秦央就冷不丁地开口:“司徒少爷,我的脸上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司徒岚翻了一个白眼,别回了头。   秦央一共出了六个题,难度其实不算高,但司徒岚三年没上学了,最后还是留了一个题出来。   秦央仔细地替他批改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司徒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最后秦央看着他说:“做的题都对了,第六题不会做没关系,一会儿我给你讲一下。”   “哼。”秦央从司徒岚的这一个“哼”里面听到了一丝得意,于是秦央下一秒就说:“不过您应该练字了。”   “我这字不好看?”司徒岚怀疑对方是故意找茬。   秦央并不想因为这点事和他吵起来,“好吧,您觉得没问题就行。”   司徒岚更生气了,他这一脚和踢在棉花上有什么区别,可下一秒秦央声音又温柔了起来,“不过对了五个题,很棒了。”   只是随口的夸奖,司徒岚却莫名觉得受用,他张了张嘴,又“哼”了一声。   太阳快要钻到了地平线下面了,昏黄的夕阳从窗户映了进来,管家透过门缝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不觉红了眼眶。 第68章 番外.岚央3   后来的几周司徒岚可能确实心情不错, 至少没有怎么为难秦央了,有时候他们休息的时候,保姆也会端来切好的水果和热好的牛奶。   司徒岚坐在椅子上, 拽得像个二大爷一样,他一条腿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另一条腿伸得老直,直接占到了秦央的脚边去了。   秦央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 司徒岚看着秦央吃东西的斯文模样,不觉眯了眯眸子,他微微往后仰了仰头, 顺手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在嘴里, 嚼得脆响。   的确耐看,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   作为一个星球统帅唯一的继承人, 从小他的身边并不缺漂亮的男男女女, 他记得最早应该是他十四岁的时候, 就已经有人在想办法往他床上送人了。   但司徒岚还真瞧不上。   秦央今天换了一套衣服,短袖白衬,外面是一件米色风衣, 白衬纽扣全部都扣上了, 窗外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镀上了一层柔光, 漂亮又温柔。   真稀奇, 要是他们送的人是秦央这一挂的,或许还不错。   司徒岚想。   可下一秒, 秦央突然掀起眼皮看了过来,银丝边框眼镜下的眼睛温柔又漂亮, 睫毛密长,窗外的柔风吹进来,掀动着他额前的碎发。   眸色如琥珀,淡漠却又温柔。   司徒岚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   秦央不觉,启唇:“吃快点吧,一会儿还有一个知识点跟你讲。”   “嘁。”司徒岚别过了头,一副不想听秦央说话的样子。   秦央习以为常,他站起了身,将桌上的果盘端了起来,“准备上课了,我把这个送下楼,你先复习一下刚刚学的知识点。”   司徒岚没说话,算是同意了,秦央就拖开椅子离开了房间,司徒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了若有所思的一道光。   时间飞逝,司徒岚亲眼看着窗外的那棵大树的叶子变得枯黄,又掉得光秃秃的,也看见秦央每次来的衣服由薄衫变成了秋装,最后穿上了羽绒服,戴上了针织帽和围巾。   原来已经冬天了吗?   尉迟夫人的病情并没有恶化下去,司徒盛从那次以后也再没来过别墅了,司徒岚突然觉得日子都在朝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   又是一个周末。   司徒岚一大早就爬起了床,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期待过周末,保姆昨晚提醒说今天的天气是大雪,让司徒岚多穿一些衣服。   司徒岚看着衣架上的厚衣服,才想着去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竟是万里雪白,雪团一簇一簇地往下掉,压在院子里的树上,树枝断裂的声音有点吵。   下这样大的雪,秦央怎么来上学呢?还是骑那个破自行车吗?   司徒岚“嘁”了一声,套好外套就出了房间,保姆已经热好了早餐,看见了司徒岚,就对他笑着说:“少爷,您醒了?今天是初雪,是好日子,我特意煮了汤圆,您快来吃几个,吃了来年一定顺顺利利。”   司徒岚被保姆的话逗笑了,他勾了勾唇,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四十几了,往常这个时候秦央已经到别墅来了。   “秦央呢?”司徒岚似不经意地问起。   保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秦老师还在路上呢,刚刚联系了我们,说可能会晚点到,下雨路滑呢。”   司徒岚平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抬脚就往楼下走,别墅里开着空调,也感觉不到多冷,不过司徒岚偏过头去看窗外,雪层厚得离谱。   他埋怨:“那你不如跟他说让他别来了。”   他语气有些凶,看起来像是在指责秦央的晚到。   一边的管家一愣,急忙替秦央说话:“今天是天气原因,秦老师一向不会迟到的。”   司徒岚皱了皱眉,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他只是觉得雪这么大,秦央过来并不安全,但想了想,司徒岚也没辩解,搞得他多在乎秦央一样。   他走到餐桌旁边坐下,保姆急忙上前来给他盛了一碗汤圆,他正拿起勺子准备吃一个,别墅的门铃就被摁响了。   司徒岚“嗖”的一下就把勺子扔进了碗里,然后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往门外看了去。   管家手脚麻利地打开了大门,风雪灌了进来,冷得别墅里的人都颤了一下,司徒岚离开了餐桌,也往门口走。   外面,秦央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戴着红色的围巾和黑色针织帽,腰间挎着一个米色的布包,穿的白色的裤子。   天气太冷,他鼻子和脸颊被吹得发红,耳尖也是红红的。   “秦老师,你这膝盖是怎么回事?”下一秒,管家关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管家挡住了司徒岚大半视线,他看不见具体是什么情况,于是快步来到了门口,垂眸往秦央的膝盖上一看,果然有一小块污渍。   黑色的泥渍周围有淡淡的水渍浸透,血水和泥渍混合,很明显是摔出来的痕迹。   “没关系的,刚刚来的路上不小心摔的,我穿得厚,没摔到哪里。”秦央摆了摆手,让管家不用太关心他了。   司徒岚眯了眯眸子,并不说话,管家虽然关心对方,但对方既然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也不会坚持,于是侧身给对方让了路,“那好,您快进来的,外面太冷了。”   秦央点头说谢谢,又笑着对一旁的司徒岚问好:“早上好。”   司徒岚抿了抿唇,不说话。   秦央就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了进来,应该是摔得不轻的,他皱着眉,指尖被冻得通红。   司徒岚“啧”了一声,两步上前来走到了秦央跟前,挡住了秦央的路,秦央不明所以,抬头看他。   司徒岚正是长高的年纪,不知不觉已经长得和秦央齐平的身高了,或者说秦央本来就不算特别高,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司徒岚就猜测过,他有些营养不良。   “怎么了?”秦央问他。   司徒岚烦躁极了,看着秦央疼得皱起的眉,突然弯下了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一把将秦央拦腰抱了起来。   果然,如司徒岚猜测的那样,他轻得离谱。   “司徒岚,你干什么?!”这是秦央第一次喊司徒岚连名带姓了,看他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他被司徒岚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   岂止是秦央,身后的保姆管家下人都被吓了一跳。   司徒岚的手劲很大,秦央挣扎了两下没有任何效果,“就你这样子,你慢慢爬上去?耽误今天的课,我是不是可以去跟母亲告状?”   司徒岚语气并不好,看起来好像真的在关心自己今天的课程。   秦央语塞,好在司徒岚也没把他抱得太远,就抱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去了,到了沙发边,他几乎是把秦央扔到沙发上的。   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他膝盖上的伤,秦央疼得“嘶”了一声,司徒岚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歉意,但下一秒他就转身对管家说:“把药箱拿来。”   秦央抬起头看他,更加疑惑了……   管家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去储藏室将药箱拿了出来,司徒岚接过药箱摆在了茶几上,手脚麻利地打开了药箱,然后在箱子里捣鼓了一会儿,很快就翻出了跌打损伤的药。   他拿着药,伸手就要去将秦央的裤管掀起来,秦央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把腿往回缩,用手去阻止他,“我,我自己来!”   司徒岚:“这药是我们的家庭医生专门配置的,你知道用量吗?你知道怎么用吗?”   秦央皱眉,“我可以不用。”   “你说话一向气人。”司徒岚看他的眼神有些怒意,“你少说一句话气我,你就不爽是不是?”   秦央被噎了一下的功夫,司徒岚已经卷起了他的裤管,露出了摔伤的那条腿了。   司徒岚看着秦央劲瘦的小腿,愣了愣神,他的腿很白,也很瘦,但又匀称又笔直,擦伤的伤口在他白皙的腿上就很显眼,膝盖骨比较突出,是真真实实瘦出来的。   秦央想不通这个混世魔王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垂着眼看着司徒岚,见他只手拧开了消毒水的盖子,然后用棉团浸了一点,就往他的伤口轻轻地沾染了起来。   他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司徒岚松软的发顶,他一双矜贵的手正在亲手给他处理这种事情。   没多久,司徒岚就处理好了他的伤口,秦央曲起膝盖看了看,包扎得很完美,倒是没想到,司徒岚也会做这种事。   不过……   秦央觉得司徒岚很奇怪,这种怪又说不出来,他看着司徒岚,正好司徒岚也抬头看他,双目对视,秦央从他眼里看到了慌措,下一秒,司徒岚别开了头,露出了一双微微泛红的耳朵。   “谢谢。”秦央冲他微微一笑。   司徒岚站起了身,“哼,别以为我是关心你。”   “好。那就多谢司徒少爷的善心了。”秦央自动将司徒岚的反常归结于他善心大发。   司徒岚突然就冒火了,“你,你!”   “嗯?”秦央歪了歪头。   司徒岚脚一跺,气呼呼地去到了餐桌旁。   秦央:?   汤圆还是热的,司徒岚咬了一口,抬头给保姆使了一个眼色,保姆有些懵,没读懂司徒岚的意思,倒是一边的管家读懂了,他笑眯眯地往秦央身边走,“秦老师,今天初雪,家里多煮了一些汤圆,您一起吃点吗?”   听到管家这样说,保姆一下就明白了,她急忙点头附和,“对呀对呀,秦老师,初雪吃汤圆,来年幸运一整年。”   秦央急忙摆手摇头拒绝,“不不,不用,我用过早饭了。”   保姆就说:“我早上煮多啦,您吃点吧。”   秦央还想拒绝,倒是餐桌上的司徒岚开口说话了:“让你吃你就吃,我又没说不允许。”   他倒是猜出了秦央拒绝的另一个理由,他是担心司徒岚看着他生气。   秦央只好作罢,管家欣喜着上前去扶起了他,秦央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被扶到司徒岚对面坐下,保姆给他舀了四个汤圆,汤圆还冒着热气,秦央取下围巾放在了腿上,才用勺子舀起一个汤圆咬了一口,热气瞬间将他身上的霜寒驱走了。   “怎么样?秦老师。”保姆慈祥地笑着,去问秦央。   秦央点头,“嗯,很好吃。”   司徒岚听到声音就抬眼看他,秦央的耳朵还是有些发红,估计是被冻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低领毛衣,露出的颈脖是纤细又白皙的,他咽下一口汤圆,喉结就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笑着去和保姆说话,眼睛漂亮又温柔,眼尾微微上翘,雪花把他的碎发浸湿了一些,湿哒哒地搭在耳侧,无意识勾引着他。   双唇红润,沾着水渍汤圆馅,似乎是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了一口留在唇角的糖馅,舌头很粉,有点像他以前养的那个兔子的舌头,也是粉粉嫩嫩的。   哪儿有人这样吃汤圆的?他为什么故意只咬一口!为什么故意把汤圆馅沾到唇上?!为什么用舌头去舔?纸巾不就是在这里吗?   果然,他真的在勾引他……   司徒岚咬了咬牙,很用力地将手里的碗往桌上一磕,发出巨大的声响,“我吃好了!”   秦央抬头看他,眨了眨眼,好像不理解司徒岚突然生气的原因。   司徒岚看着秦央的眼睛,更生气了,他转身就往楼上走,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生气的缘由。 第69章 番外.岚央4   今天的司徒岚的确有些和平时不一样。   秦央在给他讲课的时候就更这么觉得了, 司徒岚安分得过分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秦央批评他最简单的题都做错了, 司徒岚也只是点头默默受着秦央的批评。   搞得秦央都不好意思说他了。   于是秦央放缓了声音,用笔点了一下划出来的重点,说:“所以这里你听懂了吗?”   司徒岚又点头,“还行。”   “那行吧,你下课休息会儿吧。”秦央看不出司徒岚是怎么了, 行为举止也有一些怪,他拧着眉看了司徒岚好几眼,最后还是淡淡收了眸, 算了, 这些和他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课间保姆热了牛奶过来,她有些担忧地对秦央说:“秦老师, 外面雪下大了, 您今天恐怕不好回去了。”   秦央扶着桌面站起了身, 他往窗外看去,的确,雪团像棉絮一样, 一簇一簇, 一团一团地往下掉, 他来之前地面还没有那么深的积雪,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地面竟然堆积起了这么厚的雪。   他拧了拧眉,还是说:“没关系, 没准一会儿雪就停了。”   “那一会儿午饭,您也回去吗?”保姆接着追问。   下一秒一旁的司徒岚就不耐烦地说:“别墅已经穷得不能多做一个人的饭了吗?”   话外之意倒很明显, 可秦央似乎并不太想过多麻烦别人,他摆手摇头,笑着拒绝说:“不用不用,我带了盒饭,就是需要用一下厨房的微波炉了。”   “啊……”保姆张了张嘴,“您想得这么周到吗?”   “随便你。”司徒岚脸色一黑,又生着闷气坐到了座位上。   秦央:?   “你怎么了?”秦央真的觉得司徒岚今天莫名其妙的,总喜欢生没名的气。   司徒岚瞪他:“你管我?”   秦央:………   他抿了抿唇,懒得搭理司徒岚。   中午下课,司徒岚把椅子踹开就双手插兜离开了书房,秦央回头看了他一眼,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起了桌面的残局。   然后才提起一边的布包,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只能说不愧是专门配置的药,就这么半天功夫,秦央就觉得自己膝盖上的伤好多了。   至少没有早上那么疼了。   他扶着门框往外走,没想到管家竟然等在门口,看起来像是专门在等秦央,秦央抬起头向他问好,管家笑眯眯地上前来扶住了他的臂弯,然后说:“少爷让我来扶您下楼去。”   秦央正要说话,楼下餐桌边的司徒岚突然发出怒吼,“我没说!”   管家瞬间噤声,一股说错了话的无错感,倒是秦央笑了起来,他偏了偏头,对楼下的司徒岚说:“谢谢。”   司徒岚却觉得耳朵臊得慌,什么话也不想对秦央说。   在管家的搀扶下,秦央顺利到了楼下,“刘妈,麻烦用一下厨房的微波炉。”   保姆连连点头,上前去把秦央手里的盒饭接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往厨房走,司徒岚偏头看着秦央的背影,眯了眯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央让刘妈去外面看着就行,他自己看着微波炉,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刘妈推脱不掉,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点头出去了。   外面的雪势不减,风吹得也有些大,秦央抬头看这窗外的景色,眸子温润如水,深情又吸引人。   司徒岚到厨房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秦央微微仰起头,鼻梁高挺,可能穿得比较厚,别墅的温度又太高了,他的鬓边还有淡淡的汗渍。   司徒岚定了定神,冷不丁开口:“看什么呢?”   秦央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这是我家,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司徒岚环抱着手臂,倚在门框边抬了抬下巴,一脸的不屑。   秦央抿唇,并不打算跟对方争口舌之快,“也是。”   他低下头去看微波炉,微波炉设置的加热时间正好结束,他就打开微波炉,把自己的盒饭端了出来。   司徒岚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盒饭里装着米饭,炒青菜和炒黄瓜。   卖相倒是不错,但司徒岚却鄙夷,一个荤菜也没有,怪不得那么瘦,不知不觉,司徒岚就回想起了早上被他抱在怀里的秦央。   是轻得有些离谱了。   他嘲讽道:“你是吃不起好的了吗?吃这么寒碜?”   秦央早就习惯了这位大少爷不定时的发疯嘲讽,他脸色平静,将筷子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司徒少爷管天管地,还要管我吃什么吗?”   他说话的时候,脸色一如既往的温润,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温柔,但说的内容的确忍不住让这位大少爷发火。   “你就是不识好!”司徒岚像炸了毛的野狗,音量拔高了不少。   秦央并不想和他说话,他端起盒饭就准备用饭,司徒岚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手里的盒饭夺了过去,“你不准吃!”   秦央:?   “你又怎么了?”秦央真的觉得司徒岚像一个叛逆期的熊孩子,根本不知道他在闹腾什么。   司徒岚努了努嘴,面色突然变得为难了起来,“我,我突然想吃青菜了,我要吃!”   “刘妈没做吗?”秦央真的是脾气好,就算对方这样无理取闹了,他还在心平气和地和对方交谈。   司徒岚:“我不爱吃她做的。”   秦央无语:“我做的也不好吃。”   “我就要吃!”司徒岚平日里也并非不正经,但他发现在秦央面前,只有耍小脾气才会被秦央一再迁就。   “唉。”秦央叹了一口气,“那我和你分一些。”   “这么点你还和我分?”司徒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秦央皱眉,“那我也要吃呀。”   “你去吃刘妈做的。”司徒岚这个样子很像护食的狼崽,可他护的是秦央的食。   秦央:………   而这个时候,刘妈也窜出来,她一脸歉意地对秦央说:“应该是我今天做的菜不合少爷胃口,您多担待………”   秦央抿了抿嘴,“那你要吃就吃吧,别到时候又挑三拣四。”   司徒岚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于是秦央和司徒岚都坐到了餐桌上,两人对坐着,秦央倒是一直有注意到,司徒岚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专门的营养师搭配的,刘妈只是负责做菜而已。   也难怪不得,才十七岁的司徒岚身高就已经快要超过二十一岁的自己了。   眼前的这一大桌菜让秦央不知道怎么下口,他好像也不太喜欢吃荤菜,倒是一边的司徒岚,公然地把他的盒饭摆在餐桌上,一筷子下去就夹走了一半的菜。   秦央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在他在来的时候也被打过预防针了,说司徒岚脾气阴晴不定,可能不太好伺候。   而且就目前看来也没有那么难伺候,毕竟秦央只是觉得司徒岚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虽然秦央吃的两个菜都是素菜,但不可否认的是做得还不错,司徒岚竟真把秦央做的菜吃得一干二净了。   有一就有二,秦央在别墅用了午餐,晚上也被管家劝着留下来过夜。   “秦老师,外面雪势一点也不见小,您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不如就留下来过夜吧,反正明天您还是要来给少爷上课的。”管家的说辞是这样的。   管家并不能做这个主,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司徒岚私下的授意。   秦央并不蠢,他猜得到。   “没关系的,出了小区,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打着车。”秦央温柔地摇了摇头,一面说着一面将红色围巾围到了脖子上。   司徒岚在一边没好气地说:“就外面那么大的雪,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为了钱什么天气都会出门吗?”   “就算是我家司机,这个天也不会让他们出行。”司徒岚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胜在有道理。   “是呀,就留下来吧,明天晚上雪消停了,我们也可以让家里的司机送您回去。”管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司徒岚的意思,秦央回头去看司徒岚。   司徒岚却别开头,不去看他。   “我还是走吧,您这样做主,万一……”秦央话都没说话,司徒岚就气冲冲地冲他吼:“我又没说不愿意。”   秦央笑出了声,他笑着去看司徒岚,司徒岚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笑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秦央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管家的话就是他的授意!   他还故意那么说,不就是逗他吗?!!   “秦央!”司徒岚有些恼怒,耳根子臊得慌,脚一跺就往房间去了。   秦央唇尾的笑意更深了。   看来尉迟夫人说得也不错,司徒岚孩子心性还是比较大的,多数时候他的心思很好猜,也没必要完全顺着他的意思走。   ——   秦央被留了下来,司徒岚一个人在卧室生了很久的闷气,直到保姆叫吃饭他才出门去,结果没在楼下看见应该看见的人。   一边的管家看着他乱瞥的眼神,识趣道:“秦老师去后院打通讯了,一会儿就来。”   “我问他在哪儿了吗?”司徒岚瞪了管家一眼,可下一秒就转身往后院走去了,留下管家和刘妈,以及那些下人面面相觑。   司徒岚走近了后院,就听到了秦央传过来的声音。   “我知道了妈妈,您放心吧。”秦央的声音很温柔,“明天晚上我就会回来的。”   “雇主?”对面似乎是讨论到了秦央的工作,司徒岚顿住了脚。   秦央说:“学生很听话,没你听说的那么恶劣,虽然孩子心性比较大,但优点也挺多的。”   听到秦央这么说,司徒岚满意地勾了勾唇,然后听到秦央又说:“您让我相亲的事,我会考虑的,您早点休息吧。”   听到“相亲”两个字,司徒岚瞬间脸色一沉,唇角的笑也耷拉了下去,他阴沉着眸突然开口:“你在说什么?”   秦央又被吓了一跳,他回头看见是黑着脸的司徒岚,就对着光脑通讯的人说:“我先挂了,这里有点事情,您早点睡。”   说完他才挂断了通讯,然后回司徒岚:“和我家里人说一声,今晚不回去了。”   司徒岚冷哼,“你要去相亲?” 第70章 番外.岚央5   秦央歪头皱眉:?   “你听到了?”相亲的事, 是他母亲自作主张,但她也并不能替秦央做主,所以才会参谋秦央自己的意见与想法。   司徒岚表情有些不爽, “你就差没拿个喇叭说话了,我耳朵又不聋。”   秦央没想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会那么大,下意识对司徒岚说了一声抱歉。   司徒岚却说:“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是不是要去相亲了?”   “那是我妈的主意,我目前没有处对象的想法。”明明可以不用解释的, 但看着司徒岚有些气呼呼的脸,他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哼。”司徒岚双手抱胸,倚在门框, 好似心情还不错, 可他又说:“关我什么事?”   “那你问我做什么?”秦央真的觉得司徒岚莫名其妙的,他无语地抿了一下嘴, 一瘸一拐地就往屋里走了去。   司徒岚又被呛了一句, 看着秦央逐渐消失的背影, 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气得跺脚。   ——   晚餐过后,管家亲自把人扶上了楼,又找来了一套看起来很新的睡衣睡裤, “秦老师, 这是少爷穿过了一次的, 您今晚将就一下。”   “没关系, 您费心了。”秦央温温一笑, 房间的温度更高,他已经脱掉了羽绒外套, 只穿着一件宽松的低领毛衣。   管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后才小心翼翼退出了房间。   秦央看着有些宽大的睡衣, 叹了一口气,准备去锁门,发现这门的锁是电子类的,秦央没研究明白,又害怕因为自己操作失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所以干脆没锁,毕竟别墅里除了司徒岚,谁人进门都懂得敲门的。   而司徒岚又不会平白无故来找他,这样想了想,秦央才瘸着腿往浴室走去了。   洗完澡出来就是晚上九点多了,秦央看见床头柜上的创伤药,那是刘妈送过来的,洗澡的时候秦央把纱布揭开了,上面的疤已经愈合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一些狰狞。   秦央坐上了床,曲起了受伤的那条腿,睡裤宽大,他轻轻一撩睡裤就滑到了大腿根,他也没在意,顺手捞起床头柜上的创伤药,拧开盖子就打算往伤口上涂。   他一边涂一边往伤口上吹气,不知道这药到底是怎么配置的,涂上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疼的,秦央也不是娇气,但疼就是疼。   “哐当——”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秦央涂药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向来人。   司徒岚的房间就在隔壁,本来都躺上床了,他又觉得不得劲,可能晚上饭桌间秦央呛了他一句,他没处撒火,于是他在床上扭了半天,终于决定来找秦央的不痛快。   他故意不敲门就进来,本意也是想吓对方一跳。   可他看秦央一脸平淡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这出没成功。   但看清了屋里的情形以后,司徒岚明显怔愣了一下。   秦央坐在床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伸的很直,因为刚洗完澡,热水蒸过以后,整个人都透着粉,他曲起的那条腿的裤管都滑到了腿根部,在粉白交织的长腿上,那道疤都变得色/气了起来。   他上身穿的睡衣也是松松垮垮的,一边的肩都要露出来了,锁骨外露,头发刚洗过还有一些润,眸子里似乎也泛着水光,整个人娇得可以掐出水来了。   司徒岚的呼吸瞬间一促,他很明显感受到心脏漏掉了一拍。   秦央浑然不觉,他始终将司徒岚至于为调皮又骄纵的学生那一类,所以对于贸然闯进来的司徒岚,他也只是慢条斯理将裤管拉了下去,遮住了膝盖。   然后抬头看他,“又做什么?司徒大少爷?”   语气是一贯的无奈。   “砰——”门又被司徒岚用力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秦央这回被吓了一跳,他身子抖了抖,看着紧闭的房门,更疑惑了。   小少爷冲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整个人烧得快要蒸发了!   他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不锁门?为什么那样穿他的睡衣?为什么坐成那个样子?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司徒岚整张脸烫得像煮熟了的虾,心跳快得要失常了。   一连串的问题狠狠地打击了这位少爷的心,他把自己封闭在被窝里,一副不把这些问题想明白就不出来的坚决。   直到深夜,司徒岚一脚踹开了被子,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胸口的起伏动静很大,脸红得要命。   他想明白了。   秦央一定在勾引他!   是了,他马上就要成年了,成年后家里就会想办法给他联姻了,秦央一定是想趁自己刚成年,什么也不懂,把他钓得死死的。   这样整个司徒家的家产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   秦央,是个坏男人!   可下一秒,司徒岚又翻了一个身,他卷过被子,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秦央能看得上自己,那是他的福气。   秦央这个人吧,长得还行,性格……勉勉强强吧,也比较聪明,做的饭还不错,他要是主动一点,自己吃点亏也没什么,毕竟结婚以后自己的钱基本是要上交的。   司徒岚又这样想,他想到了秦央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在家里等他回家的情形,又想到了从秦央的嘴里会吐出“老公”这两个字,想着想着他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可下一秒他又沮丧着一张脸,那秦央不就是图他钱吗?   不然一开始怎么赶也赶不走,不就是他妈给秦央开了天价吗?   他倒是庆幸自己有钱让他图,可司徒岚心里却是满满的挫败感,不行,秦央也没说他图啥吧?要不明天问问?   司徒岚觉得自己可怜,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被人钓成翘嘴了。   想着想着,小少爷还是枕着睡意闭上了眼,没多久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烟消云散了。   但睡前过度的思考还是带来了副作用,几乎一整晚,司徒岚都在做有关秦央的梦。   睡前秦央那副样子还历历在目,所以过分一点的梦就是他掐着秦央的腰,把秦央压在身下欺负,还一个劲地逼对方喊他“老公”。   把人欺负狠了,秦央哆哆嗦嗦地喊了那两个字,梦里耕耘的人听到这两个字就浑身一颤,现实中的人也浑身一颤,睁开了眼。   已经是天亮了。   司徒岚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望向了天花板,几分钟后,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梦/遗了,对象是秦央。   ——   等司徒岚处理完手头的事出去的时候,他发现秦央已经坐在了楼下餐桌边,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秦央仰头看了过来,主动抬起手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好个屁好!   小少爷一肚子的火,一看见秦央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就满脑子都是那个梦,他受不了了,他一定要问清楚!   如果对方图他的钱,他就用钱把秦央包了,反正他不缺钱!   如果对方图他的人,那他就循序渐进一点,等成年以后就接受对方的心意。   说做就做,小少爷黑着脸坐到了秦央对面,脸色差劲得很,管家关心道:“少爷,您昨晚没休息好吗?”   “好!怎么不好?!”司徒岚是盯着秦央说的,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恨。   秦央被盯得发倏,他歪了歪头:?   装什么可爱啊??!司徒岚更生气了。   “你,秦央。”司徒岚没大没小惯了,平时喊秦央都是连名带姓的。   秦央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才掀起眼皮看向他,那双眼睛太好看了,恰到好处的温润就像是在示弱。   “怎么了?”看起来,这位小少爷睡了一肚子的火气,还很有可能会把火撒在他身上,所以秦央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司徒岚盯着秦央的眼睛,认真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就开火了?秦央觉得有点不像司徒岚的风格,但他还是回应:“你是个好人。”   “你别他妈给我发好人卡!”司徒岚脸上的红是不正常的,旁的人以为他是气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羞的。   “我就问你,我长得怎么样?”司徒岚把问题问得更详细了一些。   秦央:?   这是有人说司徒岚丑了?啧啧,看把大少爷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于是为了安慰对方,秦央就认认真真夸奖了起来:   “司徒少爷的长相自然是顶好,至少我身边没有您这样俊美的人,要是有人觉得您不好看,那一定是他的眼睛不行。”秦央倒是也没说谎,毕竟对方长相确实不错,放在蓝星也是数一数二的。   还没彻底长开就这样了,只怕以后长开了,身边的追求者就更要难处理了。   司徒岚认真听着秦央说完话,他眸子渐渐缩了起来。   他说他好看,那就说明他图的是自己的颜,图他的颜好啊!   司徒岚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他喜笑颜开,心情大好,得意的眉梢快要翘到天际去了。   秦央:?   他发现司徒岚有一个天赋,变脸。   上一秒还怒气冲冲恨不得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下一秒就得意洋洋,笑得跟朵花一样,不过也算是个好事,至少不用一大早就和司徒岚拌嘴,斗智斗勇。   这天的司徒岚也是听话得过分。   但总会问秦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   “你觉得度蜜月去哪个星球好?”   秦央就用笔敲他,“你还没成年就想结婚的事了?”   “结婚的话,我的工资肯定是全部上交的。”   秦央就敲了敲桌面,“那你还挺疼你爱人。”   “那是。”   ……   没和司徒岚吵架的一天飞快就过去了,正好从下午开始就没下雪了,而且太阳也出来了,地面很快就有车子来往了。   秦央一边围围巾一边和管家他们道别,这个时候司徒岚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也换上了厚衣服,戴上了同款红围巾。   “我让司机送你吧。”司徒岚大手一挥,直接下令,“反正我要去参加晚宴,顺路的事。”   “不过少爷……,您还不知道秦老师住哪儿呢,怎么就确定顺路呢?”一边的下人非常不会看脸色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司徒岚瞪了他一眼,“我说顺路就顺路,多嘴多舌……”   秦央笑了笑。   司徒岚最后连给秦央拒绝的权力也没有,就被司徒岚强制推上了车。   秦央腿上有伤,自行车肯定是骑不了了,司徒岚既然坚持要送他,他也不会拒绝。   “你家在哪儿?”两人坐在后排,挨得很近,司徒岚好像闻到了秦央身上特有的清香。   秦央就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司徒岚对那个地方有点印象,鱼龙混杂的下城区,脏乱差是他的第一印象。   他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转而又想,算了,等结婚了把人接过来不就行了,再买个房子给丈母娘他们住,可别来打扰他们小夫妻。   “多谢你今天送我回家。”秦央是在很认真地和他道谢,看着他温和又真挚的眸,司徒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干咳了两声,嘴硬:“顺路的事,你可别多想。”   秦央抿唇笑,他太好看了,笑起来的时候,眸子也含着笑。   司徒岚有些看傻了眼,心道这也不是秦央第一次对他笑,怎么就这会儿笑得他心猿意马呢?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用蹩脚的理由扯开话题:“下个月月初是我生日,你有……”   他想问对方有没有时间,不过以他对秦央的了解,秦央肯定会说没有,然后狠心拒绝他,所以司徒岚就说:“你必须来。”   “哪儿有你这么霸道的人?”秦央拧起了眉。 第71章 番外.岚央6   司徒岚得意地挑了挑眉, “你也知道我霸道啊。”   秦央一脸的无语,“那是你的成人宴,全蓝星有头有脸的人不知道要来多少人, 我来做什么?”   “你是我的老师啊,你怎么不能来?谁笑话你?”司徒岚没想到秦央顾忌的是这方面。   秦央继续摇头拒绝:“那也要看我有没有时间。”   “就周三呀,我查过了,你周三一整天都没课,你别想拒绝我。”司徒岚觉得自己已经让步太多了。   可没想到秦央却说:“那就更不巧了, 周三我也有兼职。”   司徒岚火了,他怒道:“多少钱?我给你出了,双倍, 三倍?还是多少倍, 随便你开!”   “这哪儿跟哪儿啊,好了, 你别闹了, 我都答应别人了。”秦央只当司徒岚是在闹脾气, 就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司徒岚的肩膀。   司徒岚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说:“不行,你知道我的成年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秦央问。   司徒岚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意味着会有很多人争着和我联姻!你你你你, 你没有危机感?”   秦央:“诶!”   “是吧?”司徒岚挑了一下眉。   “也是, 如果你结婚应该会耽误课程进度, 没关系, 我会视情况调整的。”秦央全然一副释然的态度,表情平淡得过分, 司徒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倒把秦央盯得不好意思了,“你, 你怎么了?”   “秦央,你有本事。”司徒岚冷不丁地开口,而后两人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了,车内的气氛尴尬得过分,司机努力地把自己蜷了起来,不敢让自己有一丁点的存在感。   好在有惊无险,直至秦央下车,司徒岚也没说什么话,秦央也不是没察觉出这种奇怪的气氛,但他并没有打算去戳破,聪明如他,他看得出司徒岚的心思。   目送着秦央走远的背影,司徒岚知道,秦央一旦拒绝就不可能会来,可他想让秦央参与他的十八岁,于是司徒岚突然把车门打开,回头叮嘱司机:“你就在这里等我。”   司机哪儿敢说什么。   ——   秦央要回家,就得先穿过小区这边脏乱差的菜市场,他一袭白色羽绒服,配着红色围巾,在人群中倒也显眼,路过的人看起来是认识他的,不少人都在给他打招呼。   就是苦了身后的大少爷了,他从出生起就没涉足过这种地方,脚下是化开的雪水,因为这里人来人往,地面又黑又脏,湿哒哒的。   小少爷是穿的白色裤子出门,没几步就绝望了,他想走回头路,可他是真的想得到秦央的同意,算了,就算被钓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让一让,让一让。”身边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传过来,司徒岚都还没反应过来,脚边就被泼来了一盆黑黢黢的污水,溅得他一裤腿都是。   “你看不见有人啊。”司徒岚真的受不了了,抖了两下脚,就往前面看了去,却发现秦央的背影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拧着眉,快步追了上去,拐进了一处小巷子,也没看见人影,“人呢?”   他忍不住低声嘀咕。   “找我?”身后,秦央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司徒岚后背一僵,转过了身,发现秦央一手提着蔬菜,另一手提着一小块儿肉,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了他一步。   司徒岚干咳了一下,“对!”   理直气壮的。   秦央敛眸,向他走近,“我都说了我没有时间去你的生日宴,你为什么非要我去呢?”   “因为我只有一个十八岁,我希望你去。”司徒岚大声回应,以此来盖过自己不规律的心跳。   秦央叹了一口气,径直往前走,司徒岚什么也不管,急忙追了上去,“我回去让我妈多给你加一点工资,你把其他工作辞了好不好?”   “司徒少爷,你可能误会了。”秦央停下了脚步,他仰头看向司徒岚,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司徒岚却觉得冷清得过分,“我缺钱,我很缺钱。”   “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司徒岚毫不犹豫地接话。   秦央觉得头疼,他不再理会司徒岚,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处小洋房楼下,他用门卡开了门,然后就往楼上走。   司徒岚趁机钻了进去,和秦央一起上了楼。   楼道很窄,黑黢黢的,装着声控灯,他们走过了,灯才亮起来,这里散发着一股怪味儿,一些住户的门口还堆着一袋袋垃圾。   司徒岚眉头紧蹙,一直没松开过,大概他也想不到为什么秦央会住在这种地方。   大概走了四五楼,秦央才停下来,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司徒岚看着秦央,秦央将门打开,抬眸去看他,似乎是在等他进来,司徒岚急忙跨进了屋里,秦央这才关上门。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配置。   客厅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一架铁床,上面的被子叠得很整齐,床头摆着一张有些破旧的书桌,上面摆着大学教育的课本。   书桌旁边是那种铁架子和布料组成的衣柜,衣柜没有门,里面的衣服也不多,叠得很整齐,司徒岚从里面看到了秦央往常穿过的衣服。   也许,或许,司徒岚抬头看向秦央,这架床是秦央睡的。   秦央将手里的菜放进了厨房,又出来将饭桌边的木椅拖了出来,“坐吧。”   他让司徒岚坐下。   但司徒岚没动,他就那么看着秦央,秦央也没说什么,他走到了那间卧室里面,打开了灯。   接着就听到秦央温柔的声音传出来,“妈,我回来了。”   司徒岚慢慢抬脚靠近了卧室。   卧室也不大,比他家厕所还要小,只放得下一架铁床,连衣柜也没有,两边的墙上扯了一条绳索出来,衣服是挂在上面的。   司徒岚从电视里见过贫困的地方,和这里差不了太多,而秦央就是住在这种地方的。   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她在听到秦央的声音以后,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你回来了……”   “今天怎么样?”秦央问。   “疼。”妇人说,“我身上又疼了。”   “嗯,等我拿到兼职的钱,我们就再去化疗一次。”秦央声音有些沙哑,“您先休息,我去给您热点饭。”   “门口那位是……”妇人往门口的司徒岚看了过去。   秦央没看他,“就是我兼职的那个学生,今天雪大,是他送我回来的。”   “那你留他吃晚饭吧。”妇人说。   “嗯。”秦央站起了身,转身就出了门。   司徒岚侧身给他让开了路,秦央将卧室的门给带上了,然后才看向司徒岚,发现司徒岚看他的眼神是满满的心疼。   秦央心跳莫名停顿了一下,“你看见了。”   “我实在没有时间来陪着你。”秦央语气淡漠。   司徒岚:“阿姨怎么了?”   “癌症。”秦央语气倒是比较平静,“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你……”司徒岚哽了一下。   “我给你钱,你带阿姨去医院。”司徒岚说。   秦央:“据我所知,你的钱全部来自你的父亲,至少你并不能拿出巨额出来。”   “我也不想要你的钱,你现在知道了我的情况,也不用再非要我去参加你的生日宴了吧?”秦央往厨房走,他打开了厨房的灯,就准备洗菜做饭了。   司徒岚却抓住了他的手,“秦央,我想要你来,这些并不冲突,我是拿不出很多钱,可我能让刘妈来帮忙照顾阿姨一天,我只是希望你来,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来我才会开心。”   尽管秦央已经猜出来了司徒岚对他的心思,但听到了司徒岚这样直白的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凝起眉峰去看司徒岚,一脸的不理解。   “你认真的?”秦央问。   司徒岚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央敛眸,拂开了他的手,“我看情况吧。”   “你会来对不对?”司徒岚兴奋地追问。   秦央:“应该。”   “你来吧,好不好?”司徒岚跟着秦央走进了厨房,厨房比较矮,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倒是显得很挤了。   “我都说了应该会来了。”秦央打开了水龙头去洗菜,司徒岚也剥了一块菜叶去跟着洗。   “那就当你答应了,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生日蛋糕?”司徒岚偏头去问秦央。   秦央皱眉,“不是你的生日宴吗?”   “我吃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都不喜欢,但我希望选一个你喜欢的。”司徒岚随口说。   司徒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洗菜的动作也很笨拙,冷水冲得他十指通红。   他叹了口气,去把司徒岚手里的菜拿了过来,“我也不喜欢吃,你随便吧。”   “哦。”司徒岚在一边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秦央疑惑:“你还不回去吗?你的司机还等着呢?”   “我刚刚给他发讯息让他回去了,再说了,阿姨不是让我留下来吃饭吗?”司徒岚笑嘻嘻地说。   秦央皱眉,“你让他回去了?那你晚上呢?怎么回去?”   “晚上再说呗。”司徒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秦央不再说话,司徒岚决定的事情,他再抗议也未必会有作用。   ——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秦母的病还没彻底摧垮她,她还能下床走动,所以她也坐在餐桌前和他们一起用饭了。   “您吃得惯吗?不知道您要来,什么也没准备。”秦母有些歉意地看向司徒岚。   司徒岚摇头,“没关系,我很好养活的。”   “阿姨您多吃一点。”司徒岚给秦母夹了一块肉。   秦母的病折磨得她瘦骨嶙峋的,其实很多人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但司徒岚却还能一脸平静地和她侃侃而谈。   秦央有一点微微的感触。   他低着头吃饭,听着两人还在说话,他就给司徒岚夹了一块青菜,“吃饭。少说话。”   “您也是。”他偏头看着秦母说。   秦母对秦央笑了笑,又对司徒岚笑了笑,司徒岚看着碗里的青菜,笑意更甚。   饭后秦央去洗碗,秦母回到房里休息,司徒岚在秦央地床上玩了一会儿,百般无聊,他干脆起身往厨房走去,“秦央……”   “你还没走?”无怪秦央这样问,因为窗外已经很暗了,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多了。   司徒岚点头,“你床也不小,我今晚不回去了。”   “你想和我睡?”秦央放下了手里的碗,几乎是质问的语气去问司徒岚。   司徒岚笑眯眯地点头,“对。”   “我已经和我家里人说了。”他说话的语气甚至有些得意。   “不可能。”秦央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那行呗,你赶我出去呗,我就在门口睡呗,反正我……咳咳咳,不怕冷。”说着,窗外竟然适时飘下了棉团大的雪花。   秦央:………   最终司徒岚得愿以偿,留了下来,秦央又从衣柜底下拿了一床被子出来,铁床并不大,但也不算小,挤两个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两个大男人挤在床上,秦央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悔恨,好在司徒岚真的没什么想法,他老老实实躺在里面,和秦央肩膀挨着肩膀。   他身上穿的睡衣是秦央的,有点小,但很暖和。   被子里是秦央身上的味道,很香很浓郁,他露出了满意地微笑,司徒岚侧过了身,看着秦央的侧脸,他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秦央。”   秦央懒得理他,只皱了一下眉,没回应他,司徒岚知道他没睡着,所以继续喊:“秦老师~”   “做什么?”秦央觉得司徒岚像一只蚊子一样吵得他头疼。   司徒岚得意地笑了,“秦央,我妈给我买了一栋别墅,房产证上只有我的名字,使用权和居住权都是我的。”   秦央闭着眼嗯了一声。   司徒岚继续说:“你和阿姨搬过去住吧,我让刘妈过来照顾你们。”   “我不要。”秦央陆诀。   司徒岚就说:“你总不能让阿姨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吧?”   秦央说:“明天我就送她去住院了,后面她也会一直住在医院,所以你不用管。”   “那你去住吧,我的确没有很多钱,但我会尽全力对你好的。”司徒岚说话的语气真挚又深情,不像开玩笑。   秦央终于睁开了眼,神色有些倦怠,“你没事吧?”   “当然啊?我只是想对你好。”司徒岚哼哼了两声。   “………”秦央无语,“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司徒岚的声音有些低,但语气很坚定。   秦央毫不留情地回应:“我又不喜欢你。”   “真的?”司徒岚反问。   秦央:“嗯。”   司徒岚:“我不信。”   秦央:………   “反正先不急,我会好好学习,今年九月份我去复考,等考过了你就继续教我,等我上大学,等我有资格继承我老子的位置,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到底是才十七八岁的孩子,秦央觉得他的想法天真得过分。   “好好好。”秦央也是困了,他不想再和司徒岚讨论什么可行性了,闭着眼睛敷衍着回应了两句。   司徒岚听出了敷衍,可他还是嘿嘿地笑了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好在司徒岚睡觉安分,两个大男人挤在床上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司徒岚睡觉喜欢把腿和手往他身上搭,整个人都快贴上他了。   秦央推搡了几下,无果。考虑到屋里没有暖气,司徒岚可能冷,秦央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二天秦央就联系了管家,让管家派了司机过来,司徒岚走之前拽住秦央的手,问:“我的生日宴你会来吧?”   秦央有些无奈,“大概,我会尽力把我的事推一推。”   他并不能保证自己会去。   但司徒岚却认为秦央是答应了,他心满意足坐着车离开了。   ——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个月月初了,别墅上下忙了起来,作为蓝星统领唯一的继承人,他的成人宴,变相地代表着联姻宴。   贵族们带着家里合适年龄的女儿,来到了别墅。   司徒盛自然也来了,在司徒岚折姻这方面,他并不会插手,因为在座的所有贵族,无论司徒岚和谁联姻,对他们司徒家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二楼,司徒岚穿上了高定礼服,头发也打上了发蜡,梳成了背头的样子,此刻的司徒岚,真真切切卸去了稚嫩,身上一股大人的气息。   一双英眸很是犀利,化妆师小心地为司徒岚打理着身上的衣服,以及脸上的妆容。   可这位寿星似乎还不怎么高兴,他皱着眉去问旁边的管家,“秦央呢?”   “已经催过了,秦老师没回,可能,可能在赶来的路上吧。”管家语气很虚,从一大早这位少爷就一直在问秦央的消息,但秦央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回一句讯息。   “从他家那边到别墅这里的路上的雪,都扫干净了吗?”司徒岚拧着眉问。   管家用衣袖揩汗,“清扫过两次了,绝对不会耽误秦老师的脚程的。”   “………”司徒岚表情更阴沉了,他舌头顶了顶后槽牙。   一脸的不满。   “我派司机去接他吧。”管家小心翼翼问。   “算了,先等等。”宴会还没开始,司徒岚愿意给秦央这个机会。   他说完摸了摸后颈,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开始,他后颈的某个地方就有点发烫。   管家应下,不再多话。   ——   主持在大厅讲着冠冕堂皇地祝词,司徒岚倚在二楼的栏杆,一点一点地扫过下面的人,还是没看见熟人。   光脑讯息全是司徒岚发过去的消息,对方一句也没回,司徒岚觉得自己恼得慌。   “现在,我们有请今天的小寿星上来为大家说一段!”主持开始cue流程,管家在一边小声地催司徒岚下楼。   司徒岚没看见想看到的人,谁叫他他都觉得烦心,但这么多人的面子他始终要给的,然而这时,光脑亮了一下,秦央回消息了!   【秦央:抱歉哈,今天出了点意外,祝你生日快乐】   言外之意很明显,他不会来了。   司徒岚觉得后颈那块儿烧得更厉害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顾,只想着要去找司徒岚问个清楚,然而就在他要为此付诸行动的时候,身后一道温柔又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岚儿。”   司徒岚听到这个声音,才停顿住了脚步,他缓缓转身,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尉迟夫人从别墅那边赶过来,只是想参加他的生日宴。   “快去啊,母亲想看着你。”尉迟夫人并不知道司徒岚为什么烦恼,只是疑惑司徒岚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去舞台上。   司徒岚努力抑制了心里的那团火,对尉迟夫人挤出温柔的笑,“好的,母亲,我现在就去。”   后面宴会的流程太繁琐,司徒岚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去的,他只觉得自己后颈的某个地方越来越热,那些贵族发了疯的把自己的女儿往他身边推。   司徒岚懒得搭理她们,基本是来者不拒,回了一杯酒,加了联系方式。   宴会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半还在继续,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什么缘故,司徒岚觉得后颈那块儿更热了,不止后颈,脸身上都燥热得慌了。   不过意识却很清醒,他莫名地想秦央。   越想呼吸越重。   后半场的宴会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司徒岚从别墅车库开了一辆车走,过了十二点,他已经成年了,智能车识别到他已成年,也就成功被他驱动了。   车子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秦央的家。   是自动驾驶车,司徒岚在后座,捂着后颈痛苦呜咽,回忆起生理课上的知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到了所谓的分化期。   但他现在只想去见到秦央,只有这样他才会心安。   因为地上的积雪都被清扫了,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司徒岚跌跌撞撞地爬上了楼,他用力敲了敲秦央的门,脚稳不住,就往地上滑跪了下去。   里面没有动静,司徒岚痛苦地呜咽着。“秦央,秦央……”   他拍了拍房间门,透过门缝,他似乎闻到了里面有一种奇怪的,吸引人的气味。   秦央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他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到了发/情期,从小到大,因为自身身体素质,他的发/情期时间并不稳定,而且抑制剂并不会完全起效。   他只能在家里熬过去。   早上打完抑制剂他就昏睡了过去,但晚上他才醒来,迷迷糊糊回了很多人发来的讯息,吃了营养剂以后他又睡下了,现在终于好受了很多,没想到居然有人来敲门。   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了。   可能因为自己的精神力在屋里蔓延,他并没有闻到门外有另一道更强势的精神力味道。   他只听得见司徒岚痛苦的呜咽,和一声声“秦央,开门”。   秦央打开了门,两种精神力瞬间交汇,秦央被压制得站不住脚,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是A级精神力!   精神力的源头毫无疑问,来自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司徒岚捂着后颈,蜷在门口,秦央想也不想,伸出手就想去把门关上。   可他的B级精神力对于现在刚分化,且第一次发/情的司徒岚来说,那就是催/情的良药,引诱着司徒岚犯罪。   在门要被关上的那一刻,一只被冻得发红的,骨节分明的手扒住了门沿,直接将门推开,秦央看着司徒岚扶着门框站起了身,长腿一跨就跨进了屋里。   司徒岚高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一时间,秦央脑海里警铃大作。   抑制剂对他起了效,但A级精神力对他的压制确实实打实的,他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性。   秦央坐在地上,双手后撑着往后退,司徒岚将门用力关上,甚至还门落了锁,听到门落锁的声音,秦央终于害怕了。   “司徒岚!司徒岚!”秦央妄图靠喊去唤醒现在的司徒岚,可他不知道,现在的司徒岚满脑子都是占有他,他的声音,对于司徒岚来说,无疑是勾引他的药。   秦央想也不想,他爬着站起了身就想躲进他母亲住过的那间卧室,可司徒岚反应更快,他在秦央要跑进去的时候,一把就扣住了秦央的后颈,把他带进了怀里,接着,一个带着惩罚,欲望的深吻就落到了秦央的唇上。   “唔唔唔……”被人掐着脆弱的后颈,秦央动弹不得,而且他的后颈也是他腺体所在的地方,冰冷的手抚上去,刺得他更加清醒了。   霸道的吻汲取走了他嘴里所有的空气,司徒岚着了魔,怎么会这么软?这么甜?   他想不通,只想占有眼前这个人。   他将秦央钳在怀里,吻得更加用力,“嘶——”   秦央咬了他的唇角一口,疼得他松开了对方,秦央趁着机会躲到了房间里面去,房间落锁的声音很明显,司徒岚觉得浑身的火都在往腹下汇聚。   他舔了舔被咬的地方,一股铁锈味儿。   司徒岚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冷,他看着破旧的房门,长腿猛地踢了出去,可怜的木门撑不住这样的一脚,门锁瞬间崩开,里面那个被吻得双唇红润的人正缩在角落。   害怕地抱住了自己。   “司徒岚,求你……你出去………”秦央别无去处,只能苦苦哀求对方。   司徒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了扯唇角,他靠近了秦央,矮下腰就抓着秦央的手,将秦央拽出了房间。   秦央没想到对方的力气这样大,他的挣扎对对方来说不痛不痒,甚至让对方更加兴奋。   “秦央。”司徒岚的声音沙哑得吓人,“为什么不来?我的生日宴。”   “你听我说,我没有不想来……”秦央的手被拽得很疼,几乎是一路被拽到了他的床边,秦央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开始说软话。   “我好疼,你捏得我好疼……”秦央用哭腔说。   司徒岚喉结滚了滚,可后颈烧得厉害,他舔了舔后槽牙,直接取下了自己的皮带,两下就把秦央的手捆了起来,连带着扣在了床头的栏杆上。   秦央用脚踹他,可司徒岚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吻在了他的脚背上,灼热的吻烫得秦央只想把脚往回缩。   但对方却拽着他的脚踝把他往身下扯,司徒岚跪上了床,控制住了秦央。   秦央终于哭了出来,“司徒岚,求求你,饶了我……对不起……放过我………”   司徒岚拧起眉,“你留点力气一会儿哭吧。”   说完他一把扯下了秦央的睡裤,露出一双笔直又纤细的长腿,司徒岚舔了一下后槽牙,更兴奋了。   秦央双手被捆,动弹不得,他看着司徒岚解开了他裤子的拉链……   秦央双腿蹬他,无济于事,“滚,司徒岚,滚啊………”   他的骂对司徒岚来说不痛不痒,他甚至看见司徒岚因为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兴奋了。   司徒岚抓着他的两只脚踝,就把他往身下扯,他跪在秦央身前,往秦央靠近。   秦央一张脸变得煞白,他哭着道歉,哭着让司徒岚清醒一点,但司徒岚根本不可能清醒,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占有他身下的这个人。   秦央疼得一张脸惨白,“司徒岚,求你了……饶了我……呜呜呜………”   秦央哭得泪水纵横,泣不成声。   可面前的人充耳不闻,秦央的哭声渐渐无力,身体也没了力气,他泪水打湿了枕头。   “………”秦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司徒岚耐心已经彻底消失了………   ………   司徒岚仿佛没看见秦央痛苦的表情,他矮下腰去吻秦央的唇,秦央歪头躲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又让这位大少爷生了气,他捏住秦央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强迫性地吻让秦央呼吸不过来。   “我恨你………”秦央的声音沙哑得过分。   司徒岚看似充耳不闻,其实在听到秦央这么说以后,心里也很不爽,他伸出手捂住了秦央的嘴。   ………   秦央被翻过了身,平躺在了床上,身上被欺负得青青紫紫的,他双手还被捆着,因为挣扎,手腕被磨/蹭得快要破皮了,他痛苦呜咽,“我恨你。”   他又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再次点燃了大少爷心里的怒火,他一只手扣住秦央的后颈,另一只手抓起秦央的一条腿,“你恨我?你为什么恨我?你明明答应我的,你为什么没有做到?这是你失信的惩罚而已。”   说是惩罚,可大少爷自己都有些心虚了。   秦央被迫仰起头去看司徒岚的脸,那张脸已经长开了,精致又好看,可他却皱着眉,一脸的怒气。   秦央闭上了眼,泪水从眼尾滑了出来,这滴晶莹的泪珠仿佛刺痛了司徒岚的心,他嗤笑了一声,再次发了疯。   司徒岚发/情期第一波热/潮刚过去,这次他有四分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看着秦央发红的手腕,他心里泛了一抹疼惜,于是矮下腰去解开了秦央的手腕。   “秦央,你不是挺爽的吗?”   秦央呜咽着哭,司徒岚继续说:“你喘给我听,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秦央仍旧没回应他,司徒岚也不恼,他一个刚开/荤的小伙子,有的是精力陪对方耗。   “我查过了,你身边没有其他男人,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对吧?”司徒岚说着这句话,心里都爽得不行,看着秦央全身泛红,他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秦央终于说话了,“你不是。”   “你是,强/奸/犯。”秦央眼泪都哭干了,声音也沙哑得过分,可说话还是那么不好听。   司徒岚笑,这点骂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我会娶你,你也只能嫁给我,我们不过是提前做了夫妻应该做的事情,你——”   “啪——”   明明已经没了力气的人,却突然撑起来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司徒岚挨过司徒盛的巴掌,但他后面肯定会用各种方法报复回去。   比如小时候司徒盛打了他,他半夜去把司徒盛第二天要坐的车的车胎全部扎爆了。   可惜他家的车过于智能,启动前已经将这项危险排除了。   又比如上次司徒盛给了他一巴掌,他后来把司徒盛和他那个小白脸的消息捅了出去,司徒盛开了两天的发布会去澄清。   如今他最爱的男人给了他一巴掌,那自然也得报复回来的。   “给老子喘。”司徒岚掐着他的后颈说。   窄小的屋子里,暧昧的气息,热气氤氲,水声不断………   秦央本来就在发/情期,抑制剂的作用被彻底压制,于是两个人出奇的合拍,秦央心里虽然痛苦,可并不代表司徒岚带给他的感觉痛苦。   后来的四天,司徒岚没放过对方,这对秦央来说,是噩梦般的四天。   …………   ——   第五天,司徒岚能明显感受到后颈那块儿烧得厉害的地方已经退了热,体内也没了那股躁动,看着怀里还湿着睫毛的人,他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吻痕掐痕遍布,像极了被凌/虐了一样。   司徒岚身上也差不多,咬痕和抓痕在他身上,却显得无比的暧昧。   他心里泛着软,把人搂得更紧了。   这时光脑闪动,一则消息弹了出来,司徒岚平静地打开消息,却皱着眉头看完。   最后他松开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三两下就套好了自己的衣裳。   “秦央,我一会儿让医生来给你看看,我回去处理点事情,过两天就来接你。”司徒岚吻了吻床上的人的唇角,才离开了这间屋子。   可床上的人哪里听得见呢,睡梦中的他被一只野兽追赶,他怎么也逃不了……   —————————————— 第72章 番外.岚央7   数不清做了多少个噩梦, 秦央有意识的时候,是下/体的疼痛让他回忆起了昏睡前的一切,再缓缓睁开眼睛, 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察觉到手上是打了点滴的。   偏过头,他家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更明亮的白炽灯,一些家具都换成了崭新的,而餐桌边, 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秦央认得他,司徒岚家里的那个家庭医生, 姓张。   发现秦央醒了, 张医生急忙丢下手头在忙的事情,开到秦央跟前, 温声问他:“秦先生, 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秦央闭了一下眼, 私密部位传来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遭受了什么。   秦央不说话,张医生就自顾自道:“您发烧了, 昏睡了两天, 现在还没退烧, 我给你打了点滴, 你……嗯, 有些地方应该不太好,消肿的药我都放在这里的, 少爷给您点了热粥,就在桌上, 你涂好药就吃点,还有少爷……”   “滚出去。”秦央睁开了眼,直直地看向张医生。   张医生顿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滚出去,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们司徒家任何人,滚,滚出去!”秦央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他撑坐起来,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医生身上扔。   张医生躲不及,被枕头砸了个正着,见秦央情绪激动,他只好说:“您不要激动,您听我说,少爷他……”   话没完,他就注意到秦央胸口起伏越来越大,只怕情绪激动过头,对秦央是不好的,无奈,他只好提着桌上的药箱子离开了。   “您记得好好休息。”他关上门前,再提醒了一句。   房门被关上,秦央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坐在床上,身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忘记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   手腕上的光脑闪了闪,一个通讯拨了过来,秦央翻过手腕一看,是母亲拨过来的,也是,他五六天没有和母亲有过联系了。   “妈……”声音沙哑得过分。   秦母温柔的声音传出来,“央儿,感冒好些了吗?”   “感冒?”秦央没反应过来。   秦母叹了一口气,微微责怪道:“你这孩子,要不是司徒少爷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病倒了,你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   秦央手紧了紧,他敛眸沉声回:“嗯,好多了。”   “那就好,你不用太担心我了,司徒少爷安排了人照顾我,回头你要好好谢谢人家,这些天一直是他们在照顾我。”秦母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遭受了什么,而带给他孩子伤害的人,却在她面前做了好人。   秦央吸了吸鼻子,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滚,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   “那行,你好好休息,我听你声音还有些哑。”秦母声音温柔又贤惠,秦央就更想哭了,他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出声就被听出了什么不对劲。   所以他只嗯了一声。   光脑挂断,秦央终于忍不住,他双手掩面,痛苦呜咽了起来,他俯下身,哭声压抑,泪水从指缝钻出来,兜都兜不住。   “呜呜呜……”他穿着宽松的衣服,俯身的时候,后颈露了出来,那个位置被咬得出了血,伤口已经结了痂,像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一样。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从他记事起,他就有一个家暴酗酒赌博的父亲,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带着他逃离了这里。   在一切都好起来了的时候,他的母亲又患上了不可治愈的疾病,他边工边读,又得了一位贵族的资助,所以在他准备进入一家大公司的时候,那位资助人找上了他。   希望他可以去辅导一下她朋友的儿子,也是蓝星统帅的继承人,出于对资助人的感激,他没有拒绝,于是他主动跨进了深渊。   ——   一周后。   在城区的别墅,里外面挂着黑白帆布,哀乐从别墅里面传出来,黑色的布花挂在门前,来往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裳,胸口别着白花。   里屋,在花棺里,躺着一个消瘦的女人,而棺材前面,跪着穿黑色的西装的司徒岚,他双目漠然,表情冷淡。   花圈在棺材周围摆了一圈又一圈。   司徒岚后面跪着不少的人,每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   前日,年轻的尉迟夫人终于撑不住癌病的折磨,抢救了一天,最后在医院撒手人寰了。   尉迟夫人去世前,把司徒岚叫到跟前,将所有的财产转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希望司徒岚能学会用正确的方式爱人。   尉迟夫人怨自己没有教导司徒岚太多,他希望司徒岚得偿所爱,她是死在司徒岚眼前的,这位被联姻茶毒的贵族小姐,再也不用面对丈夫一次又一次的出轨与挑衅了。   也歪不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了。   下雨了,很大的雨,司徒岚心麻木得厉害,虽然早就知道母亲会死去,可当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花棺里,司徒岚又觉得不可置信。   那位导致母亲病发的男人,只在早晨匆匆来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要不是别墅里面的人拦着,父子俩应该会当场打起来。   处理完尉迟夫人的后事,就已经是一周后了。   期间,他给秦央发过无数条消息,但意料中的没有得到回复,司徒岚得到了母亲财产的继承权,他认为自己能给秦央想要的任何东西。   母亲希望他得偿所爱,他的所爱就是秦央。   他为自己那天的事情而后悔,但他自信自己可以挽回,在去到秦央家里之前他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敲门无人应,秦央的对门告诉他,秦央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心里突然慌了起来,破门而入后,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屋,显然已经一周多没住过人了。   医院没查到秦母的消息。   找了两天无果后,这位少爷终于意识到,他在失去母亲后,也失去所爱了。   ——   两个月后。   司徒盛突然要求他回家一趟,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明明争锋相对的父子俩,司徒岚也不清楚司徒盛的意图。   母亲死后,他便不再畏惧司徒盛,从前的隐忍也拿到了明面上来,司徒盛也清楚自己再没有了拿捏司徒岚的把柄,司徒岚疯得很,如果真的把他惹急了,司徒岚未必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所以他也是尽量避着司徒岚。   这次的聚餐令司徒岚意外,他却坦然前往,他并不认为司徒盛能再造出一个拿捏他的把柄。 第73章 番外.岚央8   司徒盛住的地方离司徒岚他们很远, 司徒岚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   脚踩在别墅前的土地上,司徒岚都觉得恶心至极,他冷着脸跟着保姆走进了屋, 他去晚了,饭菜都准备好了。   不过令司徒岚感到意外的是,保姆说司徒盛一直在等他。   绕过玄关,司徒岚第一眼是先看见了次座坐着的一个青年,青年刚好在和主座上的司徒盛说话, 司徒岚只能看见青年的后脑。   松软的头发看起来就很柔顺,背板很薄,司徒岚眼皮跳了一下, 觉得这人眼熟。   他无视掉主座上的司徒盛, 眼睛死死地盯着青年,直到察觉他的走近, 两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果然。   那是一张司徒岚熟悉的脸, 他找了这个人将近三个月, 而现在这个人,正相安无事地坐在他父亲的家里。   秦央抬眸和司徒岚对视上,他眸色漠然, 在看到司徒岚的那一刻, 唇角的笑意渐渐敛了下去。   司徒岚目光死死盯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秦央抿了一下唇, 声音冷得过分, “您应该无权过问吧?”   司徒盛露出满意的笑,他哈哈大笑了几声, 问:“小央啊,你和我儿子认识?”   “对, 之前夫人请我为少爷讲过课。”秦央回头去看司徒盛,笑意重新爬上了脸,声音也温柔了一个度。   司徒盛就说:“居然这么有缘?那太好了,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特意介绍了,司徒岚,过来叫人,他是我为你找的新母亲。”   司徒岚太阳穴突突的跳,手也捏得咯咯作响,他没去理会司徒盛的话,而是去质问秦央:“我找不到你的这些日子,你就勾搭上我爹了?”   秦央皱眉,“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吧?我的私生活也要和您说吗?”   声音冷得过分。   司徒盛冷呵一声,“司徒岚,对你小妈放尊重点!”   “是我追求的他,你没必要这么污蔑他。”司徒盛手将桌面猛地一拍,声音巨大,别墅里的保镖站了过来。   “他追求你,你就同意了?”司徒岚什么都快听不见了,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秦央为了报复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秦央抿唇笑了一下,回头对司徒盛说:“我记得少爷前不久才过成人宴,现在看来,少爷还是没长大。”   司徒盛伸手牵住了秦央的手,“不用管他,我叫他回来也只是想给你一个名分,他认不认你是他的事,但我司徒盛肯定认你。”   “您真好。”秦央其实瘦了很多,司徒岚那次发疯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他在家里养了很久才能在床下自由走动,胃口也大不如从前了。   司徒岚咬了咬牙,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他抬起脚就将身边的椅子踹翻,大手一挥,桌上好些饭菜都被掀翻,司徒盛腾的一下的站起了身。   “司徒岚!”   司徒岚眉心一跳,看着秦央的眼睛,“秦央,你和我好好解释,我会听的,真的,如果你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我也会改,你别这样……”   他又放软了声音,伸手去抓秦央的胳膊,秦央吓得从座位上猛地站起了身,他扑进了司徒盛怀里,避开了司徒岚的手,“先生,我害怕。”   司徒盛显然也是气急了,他挥了挥手,保镖就上前来将司徒岚控制住了,司徒盛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我看你是犯病了,把少爷送回去。”   司徒岚被控制住了双手,他猩红着眼奋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他蛮劲也大,否则那天秦央不会一点也挣扎不掉,看着司徒岚从四五个保镖的控制下脱身,秦央搭在司徒盛胸口的手不觉一紧。   司徒岚看着秦央怯怯的眼神,顶了一下后槽牙,他打开光脑拨了一个通讯出去,“周叔,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西区别墅来,我要和我亲爱的小妈,和爸爸培养感情。”   他咬重了“亲爱的小妈”这几个字。   说完他就挂断了通讯,在司徒盛审视的目光下,司徒岚勾起了一抹以为不明的笑意,“父亲,该不是说,您不同意吧?我可是您唯一的孩子。”   “还是说,除了我以外,您已经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做继承人了?谁生?我亲爱的小妈生吗?”司徒岚表情冷得吓人,他说话喜欢将“小妈”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秦央听得后背发倏。   “随便你。”一场聚餐被自己的亲儿子搅成这个样子,司徒盛也不生气。   司徒岚走了,他气冲冲地上了楼,很快摔门的声音就传下了楼。   “你倒是有些本事。”人都走了,司徒盛突然开口。   秦央从他怀里出来,他低下头轻轻说:“那是他自己的事,我现在是您的人了,不是吗?”   “你记得就好。”司徒盛上下打量了秦央几眼,“秦央啊,别让我失望啊。”   “是。”秦央低着头,手紧了又紧。   司徒盛离开了,饭桌间就只有秦央一个人了,他感觉有些冷,这栋别墅真让人不舒服。   他在家养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他知道司徒岚的脾气,司徒岚一定会回来找他的,所以在他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以后,他带着医院的母亲离开了这里。   之后的一个月,他很明显能察觉到司徒岚在找他,那段时间他就连在外面买东西也不敢用光脑支付,因为比起恨司徒岚,他更害怕司徒岚。   之前尉迟夫人还活着的时候,至少夫人能管得住他,可不幸的是尉迟夫人病亡了,没有了能管得住他的人,秦央不确定对方找到自己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母亲的病需要在医院长期治疗,秦央自己可以藏起来,但母亲却不能跟着他受罪,但是只要他母亲住进了医院,司徒岚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直到那天房门被敲响,司徒盛带着好些人出现在了门口。   在看到司徒盛的第一眼,秦央想的是,为什么司徒盛也帮司徒岚来找他了,他想,完了。   大概看出了秦央的畏惧,司徒盛抬手让身边的人退了出去,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门口。   “我调查过你,秦央。”这是司徒盛开口的第一句。   秦央脸色一白,“你是司徒岚派来的?”   司徒盛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知道他在找你。”   “所以呢?”秦央整个人都成戒备状态。   司徒盛就说:“他妈死了,我需要一个新的能制衡住他的人。”   “什么意思?”秦央拧眉。   “字面意思,你不了解他这个人,他妈还没死的时候,他就几次三番想杀了我,但因为我手里捏着他妈的性命,他也不敢放肆,但是现在他妈死了,容不得他放肆他也要放肆了,他喜欢你,所以我需要用你去拿捏他。”司徒盛把司徒岚想杀他这件事说得轻描淡写的。   谁能想到这是一对亲父子呢?   “你可以杀了他,这样你就安全了。”秦央冷冷说。   司徒盛却摇了摇头,“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还不能死,我需要一个听话的继承人。”   “所以你就想用我的性命去威胁他?”秦央觉得父子俩都有病。   “差不多。”司徒盛并不否认自己前来的目的。   秦央下意识就要拒绝,似乎猜出了秦央会拒绝,司徒盛就开口:“你先不要拒绝,不如听听我这边开出来的条件?”   秦央就抿住了唇,打算听下去。   司徒盛就说:“我知道你母亲生着病,她现在离开医院的设备太久了,这几天恐怕都不太舒服吧?”   秦央扒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司徒盛没说错。   “我还知道你母亲的病需要很多的钱,但是你现在没有工作,给司徒岚做家教的钱远远不够吧?”司徒盛继续说。   “你不敢出去找工作,也是害怕被他找到吗?”司徒盛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点上,秦央眼里溢出悲伤。   但他却说:“我会离开蓝星,在其他星球我也可以生活。”   司徒盛遗憾地摇了摇头,“提醒你一句,尉迟胭那个贱人死的时候把她的遗产全部都给了司徒岚,其中就包括星舰管理所的投资,如果你现在买了票,我敢保证,一个小时后司徒岚就能找到你了。”   秦央想到自己半个小时前就打算买票了,他听得后背发凉。   “所以您的条件?”秦央决定听听对方的条件。   司徒盛喜欢识趣的人。   “为你的母亲安排最好的医院,保你衣食无忧,就算司徒岚在你面前,也拿你没办法。”司徒盛说,“而你,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以什么身份在你身边?”秦央问。   “他妈现在死了,我可以光明正大把你带回家,而你,好好做司徒家的新夫人就行。”司徒岚扫过秦央的脸,“你长得的确不错,也难怪我儿子发了疯的找你。”   “那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呢?”很显然,秦央心动了,因为无论他怎么藏,司徒岚只要在找他,那就一定找得到,但是如果自己是以司徒盛夫人地身份在他面前,结果一定就不一样了。   司徒盛平静道:“我说了,我需要一个听话的继承人,等我有了新的继承人,我就会杀了他的,到时候你也自由了,你再也不用像现在一样东躲西藏了,不是吗?”   秦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外面的新闻说司徒盛包养情人,那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秦央抬眼看着司徒盛,看着与这张与司徒岚有几分相似的脸,终于点了点头,“好。”   “我喜欢识趣的人。”司徒盛勾起唇角,“夫人。” 第74章 番外.岚央9   夜幕降临, 秦央看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被送到了楼上,从晚餐几人不欢而散,他就没再看见过司徒岚了, 司徒盛需要赶一场晚会,所以秦央很抗拒上楼去休息。   他知道司徒岚疯,自己就算现在顶着这个身份,司徒岚未必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毕竟刚刚当着他爸的面, 司徒岚都敢去拉扯他。   但司徒盛回来的话会很晚,他也不可能在楼下坚持到司徒盛回来,他还是得上楼去休息。   秦央在沙发间坐了很久, 当看见楼下的下人偷偷打瞌睡, 秦央还是鼓足勇气上了楼。   因为只要他不上楼去休息,这些人都得在楼下陪着他, 秦央也并不想因为自己打扰了这些人的休息。   他抓着栏杆慢慢上了楼, 司徒岚的房间就与他休息的房间隔了两间房, 秦央尽量不让自己弄出响动。   他没和司徒盛住在一间房,一开始他们也没想到司徒岚会决定在这里住下来,毕竟在之前, 司徒盛说过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父子关系, 导致司徒岚连这栋别墅都不想踏入。   秦央拢了一下身上的外套, 敛下眸子, 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面, 然而在他把门打开的一瞬间,身后一个高大的人跟上来, 在秦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被身后的人一手捂住唇, 一手搂住秦央的腰就将他推进了屋。   房间没开灯,黑得秦央什么也看不见,闻到熟悉的味道,他眸孔一缩,开始费劲地挣扎了起来,“司,司徒……唔……”   捂在他唇上的手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发凉的唇,那日司徒岚带给他的阴影倾覆而来,秦央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他身子开始发抖,几乎站不稳脚。   司徒岚的吻是带着侵略的,惩罚的,十分的用力,秦央伸手捶打他的胸膛,但是对司徒岚来说,却是不痛不痒的。   秦央往下滑,司徒岚就去捞他,直到尝到了秦央眼尾滑出来的泪水,他才离开了秦央的唇。   也终于发现了秦央的不对劲。   “秦央,你怎么了?”秦央滑坐到了地上,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等不到秦央的回应,司徒岚就打开了房间的灯,在看到秦央把自己蜷成一团蹲在地上发抖流泪的时候,司徒岚终于意识到,秦央在怕自己。   秦央颤抖着摇头,他哭着说:“为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秦央抬起头看他,哭得让人心碎。   司徒岚蹲了下去,他伸出手准备去拉秦央的手,却被秦央用力地甩开,同时几近怒吼道:“别碰我!”   司徒岚顿了顿,秦央就捂着脸痛哭,“我是你小妈,我是你父亲新娶的妻子,你不能再这样对我了……”   秦央不说还好,一说司徒岚就怒火中烧,他不顾秦央的挣扎,伸手就把秦央捞进了怀里,任由秦央对他拳打脚踢,他直接把秦央扛在了肩上,长腿一跨就把秦央扔在了床上。   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那日被侵/犯带来的痛重新爬上了秦央的脑海,他逐渐意识到,司徒岚可能真的要发疯。   “你就这么恨我么?为了躲我甚至不惜做我小妈?你对得起我妈吗?她让你做我老师,就是让你勾搭上我老子……”司徒岚跪上了床,抓着秦央的脚踝就把人往身下拖,他显然是被秦央刚才的话气疯了,他说话也不过大脑,完全是气话。   “啪——”秦央被气得胸口大力起伏,他毫不犹豫就甩了司徒岚一巴掌,在司徒岚震惊之余,秦央骂了回来:“你觉得你对得起你母亲吗?她养育你长大,就是为了让你强/奸自己的老师吗?”   司徒岚舌头顶了顶被打的半边脸的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央,坏心眼地笑了一下,秦央顿感不妙,果不其然,司徒岚下一秒就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这还是在司徒盛的家里,秦央知道司徒岚什么也做得出来,他惊恐万分,“司徒岚!司徒岚!你疯了?这是在你老子家里!”   司徒岚充耳不闻,看着秦央翻身往床下爬,司徒岚一只手抓住了秦央的脚踝就把人往身下拖,另一手还在不紧不慢地解自己的皮带。   “小妈,你好天真呀。”司徒岚舔了舔被抓在手里的脚的脚背,刺激得秦央挣扎得更厉害了。   “你真以为跟了我老子,我就不敢动你了吗?司徒家素来是家丑不外扬,我现在上了你,他司徒盛绝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会杀了我,但是影响到他名声的人,他一定会亲自解决掉。”   司徒岚眯了眯眼睛,继续说:“新找的情人被自己亲儿子上了,传出去真是个大新闻呢。”   “你猜他杀你还是杀我?”司徒岚这会儿功夫,已经把皮带扯下扔在了地上。   秦央哑声了,唯有泪水流不尽,是了。   司徒盛只是给了他一个司徒家夫人的身份,但是什么证件也没有,足以说明自己就是被拿来压制司徒岚的工具。   “小妈,别哭啊,儿子疼你。”司徒岚笑了,他俯下身用手蹭了蹭秦央的眼泪,秦央不躲,身子却在发抖。   “我恨死你了。”秦央闭上了眼说。   司徒岚心脏突然抽了一下,他眸色闪过不自然的光,“为什么要气我呢?秦央,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呀,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也可以学呀。”   “你学不会的。”秦央抽泣,“你永远学不会怎么去尊重人,怎么去爱人的。”   司徒岚烦躁地“啧”了一声,“别他妈说这些,我现在很不爽。”   秦央哭得他浑身燥热,自那日开了荤,他无时无刻不念想着秦央的身子,但是现在毕竟是在司徒盛家,他犯不着真的把秦央拉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可秦央哭得好看,又打了他一巴掌,他总得讨点什么才爽。   于是司徒岚说完话就伸手去掐住了秦央的脸,把他往跟前摁,开口命令:“嘴张开,给老子含。”   ……   带着强迫性的凌/辱,秦央哭红了眼,绝望得双目无神,像极了一只失了灵魂的木偶。   司徒岚看着瘫在床上的人,扣好了皮带,他抿了抿唇,心生不忍,于是上前去将人捞进了怀里。   他摸到床头的一杯水,试图喂给秦央,秦央闭上眼别开了头,司徒岚笑了一声:“也是,刚才都喝够了,现在也不想喝了吧。”   “你听话一点多好,我那么喜欢你。”司徒岚看着秦央红肿的唇,唇角的伤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撕扯到的。   秦央闻言睁开了眼,原本温润柔和的眸如今也变得死气沉沉了,他看着司徒岚的眼睛,冷得吓人,“什么才叫听话呢?司徒少爷想要的时候,我就乖乖张开腿。司徒少爷不想要的时候,我就躲得远远的吗?”   因为刚刚的事情,秦央的声音沙哑得像是高烧还没痊愈的时候,听起来就很费劲。   司徒岚噎了一下,回想起这两次不愉快的相处,好像都是自己在单方面的索求,“谁让你总惹我生气?”   “如果不爱你会让你生气,那抱歉了,你在我这里,永远都会不顺心的。”秦央从司徒岚怀里挣扎出来,他捂着胸口咳了咳,想把被强制咽下去的东西咳出来。   司徒岚站起了身,秦央瘦了,瘦了很多,他抱在怀里都搁他,他没对秦央做更过分的事情,也是因为他觉得秦央太瘦了。   而且,秦央绝望的眼神看得他心虚,秦央缩在床脚,仿佛要破碎了一般。   好小的一个人。司徒岚心想。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想去碰一碰这个快要碎掉的人,可在手快要碰上去的时候他又顿住了,会碎掉吗?   秦央会因为自己的触碰而碎掉吗?   “还不滚!”秦央回头瞪他,眼里充满了恨意。   司徒岚眯了眯眼睛,“你教不乖。秦央。”   秦央讽笑了一下,什么也没回他。   司徒岚摔门离开了。   秦央愣了愣神,他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泪水涌出来,哭声也抑制不住了。   “……”一开始,只是小声地抽泣,可委屈涌上心头,只是小声的哭泣再也不够宣泄了委屈了,他掩面痛哭,哭声渐渐放开,“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   屋里的人哭得泣不成声,屋外的人靠在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他的心脏突然抽一抽的疼。   好奇怪。明明一开始他是真的想让秦央开心啊。   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呢?   ——   鸟鸣声传到了屋里来,秦央是被楼下的争吵声吵醒的。   他隐隐约约只能听到是两个人在吵架,是司徒岚和司徒盛父子俩在争吵,至于是在吵什么,秦央听不出来。   他想,自己为什么会醒来呢?   他要是永远都醒不来了就好了。   秦央慢吞吞的穿好了衣服,在拉开房门的时候,楼下就传来了摔瓷器的声音。   “你把秦央带在身边,不就是想控制我吗?你苦于自己没有新的继承人,想杀我又杀不了,很痛苦吧?”   “是啊,你妈死后你不就在密谋杀死我吗?我总得做点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吧?不过你眼光还算不错,秦央的确长得合我胃口。”   “你他妈的——”接下来是肉/搏的声音,一下一下,两人打得热火朝天的,秦央披着羊毛衫站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父子俩打架。   司徒盛四十多岁了,自然打不过精力体力都旺盛的司徒岚,可别墅里都是司徒盛的人,保镖都在帮司徒盛,两个人都没捞到什么好处。 第75章 番外.岚央10   秦央就低垂着眼皮看着父子俩打架, 要不说司徒岚疯呢,打起自己的老子来也是不要命了地打,秦央觉得好笑, 他勾了勾唇角,觉得有钱人也就这样了。   最后是别墅里的保镖下人把父子俩拉扯开的,秦央看见司徒岚趁乱还踹了司徒盛好几脚。   眼见楼下消停了,秦央才抬脚慢慢往楼下走。   家庭医生出来给两人检查伤口,秦央倚在桌边, 司徒盛看见了他,就对秦央招了招手,秦央放下手里的水杯走了过去, 路过司徒岚的时候, 他连看都不看司徒岚一眼,司徒岚舔了一下被揍出血的嘴角, 不爽, 真的不爽。   走到司徒盛跟前, 司徒盛让给他擦药的下人走开,然后对秦央说:“你来。”   秦央没拒绝,他用镊子夹起桌面上的棉团沾了一点碘伏, 坐在了司徒盛身边, 小心翼翼地替司徒盛擦拭起了破相的地方。   他的温柔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 司徒盛享受地闭上眼睛。   司徒岚一把就将身边给他擦药的下人推开, 说:“我自己来。”   下人讪讪, 不敢说什么,急忙站起身离开了司徒岚的身边。   秦央不是没感觉到身后那道如火般灼热的眼神, 但是他全程表情冷淡,不为所动, “先生,您还疼吗?”   司徒岚开始想,他这样温柔的样子,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见过了,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无法扭转的局面。   司徒盛闻言睁开眼睛,他才四十多岁,加上保养得好,身上也有一种商业精英的气质,不可否认的是,生出了司徒岚那张脸的人,只靠漂亮的尉迟夫人一人的基因是不够的。   “还行,你嘴怎么了?”司徒盛说着,抬起手就去蹭了蹭秦央已经结痂了的嘴角的疤。   秦央偏过头,声音低沉:“没事的。”   司徒盛眯了眯眼睛,瞥了秦央身后的司徒岚一眼,他伸出手搂住了秦央纤细柔软的腰肢,把人带进了怀里,然后说:“跟了我,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要憋着,知道吗?”   秦央不抗拒这个抱,甚至还十分配合地往司徒盛身上贴,把身后的人看得牙痒痒。   “先生,以后我们可以睡在一起吗?我好害怕。”秦央仰起头看司徒盛,一双眼睛不知何时染上了泪花,他长得好看,气质温润,再故意放软了声音,谁听都会不自觉心生怜意。   只是他话音刚落,司徒盛还没搭话,身后的人就先搞出大动静了,秦央听见玻璃被摔在地上的声音,一阵噼里啪啦。   秦央吓得哆嗦了一下,他把自己埋在司徒盛怀里,根本没有回头看司徒岚一眼。   司徒盛大概也没想到,与秦央的一场交易,秦央能够演得如此逼真,讨好娇嗔的模样,险些把作为知情人的他也骗过去了。   但是看到司徒岚吃瘪的模样,司徒盛就觉得爽快,他故意拍了拍秦央的后背,温声安慰:“别怕,我在呢。”   “都依你的。”司徒盛说话余还故意用余光去瞥司徒岚,见司徒岚黑着脸,他心情更愉悦了。   司徒岚带着满肚子气离开了。   听到上楼的声音,秦央搭在司徒盛胸口的手顿了顿,才从司徒盛怀里起开,刹那间,司徒盛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明天我想去看看母亲。”秦央说。   司徒盛点头,只是和秦央有交易而已,他不至于真把人关在家里,让他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可以。   “行。”司徒盛说,“你过来。”   秦央原本都往楼上去了,又被司徒盛叫住了,于是秦央又去到了司徒盛的身边,司徒盛才说:“今晚搬去我房间,我抽屉里有枪,如果司徒岚再来打扰你,你崩了他也没关系。”   秦央眉睫颤了颤,“你呢?”   “我有事,今晚不会回来。”司徒盛自己捏着沾了碘伏的棉团去擦拭自己脸上的伤。   秦央真是怕了司徒岚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枪就是安全的,所以秦央就说:“那我今晚就去医院陪我妈吧。”   司徒盛点头,“行。”   ——   秦央在这样压抑的地方过了一整年。   他本身又是一个温柔的人,既然是以司徒盛新夫人的身份在别墅里的,秦央身上竟真有做夫人才有的那一抹贤惠。   比如亲自为司徒盛做丰盛的晚餐,会在客厅等司徒盛下班,对方醉了酒回来,他也会亲自煮醒酒汤给他,司徒岚不止一次撞见秦央早上为司徒盛束领带了。   司徒盛享受着“夫人”的温柔。   那晚醉了酒,秦央将他扶上了床就准备离开,他突然伸手拉住了秦央的手,在秦央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缓缓开口:“如果你会生孩子就好了。”   如果秦央会生孩子,那就让秦央给他生一个继承人好了,“我们领证吧?没有新的继承人也行,我们俩好好过日子……”   漂亮的人多了去了,司徒盛的情人到处都有,但每一个都没有秦央这个假情人温柔。   秦央笑了笑,温柔又漂亮,“先生又说笑。”   他打开房门离开了房间,去到了阳台,晚风凉飕飕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秦央倚在栏杆边,目光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疯长的玫瑰花,四方天地,他竟找不到去处。   秦央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含进了嘴里,然后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烟雾随着风打转,身后一个高大的人影贴了过来,后背瞬间滚热了起来。   “秦央。”司徒岚的声音发哑。   秦央闭了一下眼,转过了身,他伸手抓了一下司徒岚的头发,纠正:“是小妈。”   司徒岚伸手将秦央含在嘴里的烟拿了出来,然后掐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湿热的吻又急又凶,很快就把秦央嘴里的空气汲取走了,秦央仰头承受着对方的侵/略,闭上了眼。   司徒岚把他拉到了一旁的杂物间去,迫不及待地剥下了秦央宽松的裤子,于是一腿暧昧的痕迹就暴露了出来,司徒岚蹲下去弄他,秦央一手抓着他的发顶喘息,另一手主动去解自己的衬衣扣子。   “唔嗯……”秦央仰起头,可眼里除了快感,还有淡淡的痛苦,麻木又漠然。   “司徒岚。”秦央喊他,司徒岚正起劲,没回他,秦央就继续说:“你爸想让我给他生个儿子,嘶——”   “别咬。”秦央有些生气,他抬起手拍了一下司徒岚的肩膀,哆哆嗦嗦地交代了出去,司徒岚这才站起身,他眼睛是猩红的,嘴角挂着还没来得及擦的渍迹。   “你生得了吗?”司徒岚去咬他的唇。   秦央不说话,司徒岚就不爽,但是他也不想说什么混话,他不知道秦央为什么后来会主动送上门来,但是他很喜欢这样主动的秦央。   “你爸打算和我领证了,他说嗯……啊。”司徒岚眯了眯眼睛,“你想和他领证?”   秦央被顶得差点缓不过来,眸子都失了焦距他还不忘说:“他说想和我好好过日子,我也累了,要是我和他领了证,我们就断了吧。”   司徒岚黑着脸,“断不了,你别想。”   他掐着秦央的腰,不让他挣扎。   秦央就不说话了,乖乖趴着司徒岚怀里,让司徒岚费心伺候他。   眼前的人这回特别凶,似在泄愤,秦央站不稳,哆嗦着让人轻点,司徒岚充耳不闻,他自顾自问:“那你别和他领证。”   “他是,是……统帅大人,他给我的比你多。”秦央仰起头哆嗦,脚都要站不稳了,“你还没腻我吗?”   司徒岚声音很淡很轻,和他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腻不了,你这辈子也别想逃。”   秦央笑了下,“除非他死了,不然……我想和他过日子,呜啊……”   司徒岚发了疯地欺负他,沉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央知道司徒岚心里在想什么,他不否认自己一面在讨好司徒盛,一面又在钓着司徒岚,可那又怎样,他们打起来才好。   最好两败俱伤,一个利用他,一个凌/辱他,都死了才好。   秦央想着,却突然掉出了眼泪,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眼泪被眼前的男人细细吻去,秦央唇角泄出动情的声音。   ——   那晚过后,秦央就再没看到司徒岚了,连带着司徒盛也忙碌起来了,秦央一连几天都没看到父子俩,心情都好了许多。   他卧在沙发上看新闻,瞥见电视里播报的是一位少年,少年眉间阴郁,长发过肩,穿着板正的少将服饰,一张脸精致得雌雄莫辨。   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正是这么多天都没见过的司徒岚,秦央换了个坐姿。   【据悉,沈少将立下了此等大功的年纪才十五岁,我们现在把话语权交给少将】   电视机里的少年抿了抿唇,半天没说一个字,最后是身边的司徒岚出来替他解围的,“少将现在需要休息,采访就到这里吧。”   于是警卫站出来把记者们全部赶到了外面去。   秦央眉睫颤了颤,耳尖地听到身后管家在接通讯。   “是吗?统帅大人的换洗衣物是吗?好的,我现在就去准备。”管家挂断了通讯,急匆匆地就往楼上走去。   秦央出声喊住了他:“管家。”   “夫人。”管家回头毕恭毕敬地对着秦央鞠了一躬。   秦央点眸,“怎么了?”   “统帅大人遇到了刺杀,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呢,我去给大人拿点换洗的衣物。”管家不觉得对秦央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央点了点头,“严重吗?我一起去看看吧。”   “也好。”管家说完就往楼上走去了。   秦央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拢了一下身上的外套,静静一想,也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倒是没想到司徒岚手脚可以这么快,才一周他就忍不住下手了,秦央讽笑了一下。   抬起手腕翻到了光脑,翻了好久才翻到司徒岚的通讯,然后给司徒岚发了消息过去——   【秦央:先生您受伤了?您没事吧?】   【秦央:先生,我好害怕,我不想没有您】   【秦央:我只有您了,您等等,我马上就来医院看您】 第76章 番外.岚央11   秦央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 距离他消息发出去已经过去十分钟了,管家也已经收拾好司徒盛的衣物往楼下来了。   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停歇的声音,秦央心里静静地数起了秒数。   三。   二。   一。   秦央站起了身, 迎上往楼下走来的管家,他对着管家陆程温柔的笑:“我来拿吧。”   管家正要推脱,秦央已经上手将他手里的衣服接了过去,紧接着,别墅的大门被猛地踹开, 秦央身子一颤,循声转过身的时候,就对上了司徒岚怒不可遏的眼睛。   管家下意识对司徒岚问好。   司徒岚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先是注意到了秦央, 转而又注意到了秦央手里抱着的衣裳,于是他顶了一下发痒的犬牙, 上前去将秦央手里的东西抢过来扔在了地上。   秦央一慌, 抬起头看向他, “你做什么?”   司徒岚弯下腰伸手就将秦央细软的腰肢钳住,只用了一点力,就轻而易举地把秦央扛在了肩上, 管家手忙脚乱去拉人, 却被司徒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司徒岚长得特别快, 短短一年, 身高高过了秦央一个头不说, 连体型也宽大了不少,别墅里的保镖都很难奈何他了。   秦央小腹被压在司徒岚坚/硬的肩膀上, 整个人腾空而起,吓得他脸色煞白, “司徒岚!司徒岚你要做什么?!”   他手脚并用,又踢又挠,司徒岚却不痛不痒,甚至还腾出了一只手去拍了拍秦央的屁股,让人安静了下来。   秦央薄脸一红,骂司徒岚是神经病,但司徒岚扛着他就往楼上去了,上去之前还对楼下的人放出狠话,“谁敢上来就试试看。”   一时间准备追上楼的管家也停住了脚,司徒岚和司徒盛长期的对抗早就让他们知道了,司徒岚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   “唔嗯——”秦央被扔在了床上,接着,司徒岚高大的身影倾了上来,挡住了秦央眼前的光。   秦央眸子一颤,他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身子猛地瑟缩了一下,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看得司徒岚小腹一紧。   “你要去找他?”司徒岚骑在秦央身上,表情很冷。   “关你什么事?”秦央想爬起来,但司徒岚矮下身抓住了秦央的手腕,他把秦央束缚得死死的,秦央基本是动弹不得。   司徒岚气得眼睛都变得猩红了,他不由分说就开始扒秦央的裤子,直到身下一凉,秦央就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有什么好的?他许了你什么?荣华富贵?你觉得我给不起吗?秦央!”司徒岚一连问了好几句,手指也往下面伸了过去。   秦央痛得眉头紧皱,双腿不停地挣扎,对方直接掰开了他的腿,身子往前挤了一些。   “司徒岚,至少他不会强/迫我!”秦央咬了咬牙,也不甘示弱地回怼了回去。   “我强迫你?不是你先勾引的我?穿着浴袍来找我的不是你?喝酒了来敲我门的不是你?你说哪一个不是你?你现在就不认账了是吗?”司徒岚越说越激动,眼泪也顺着眼尾滑了出来。   他开始哭,因为他始终记得那个大雨天。   他在母亲的墓前哭,是秦央撑着伞把他抱在了怀里,是秦央告诉他说,他会永远陪着自己。   可秦央不爱他,秦央怎么能……不爱他呢?   司徒岚哭得像个孩子,可偏偏发了狠地占有身下的人,哭得比秦央还厉害,仿佛受痛的是他一样。   秦央望着天花板,哭声和水渍声交织,他双目渐渐失了焦距,泪珠滑出来,漂亮的眸子看不到一点光亮。   ——   司徒岚把人折腾狠了,秦央昏睡了一个晚上,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一个滚热的身子拥着,他试着动了动,腰疼,哪儿都疼,有些地方传来难以言喻的撕扯的痛,秦央愣了几秒。   司徒岚把他抱得很紧,秦央险些要喘不过气来了。   于是他推搡了司徒岚几下,给自己留了点喘气的空间出来,可司徒岚很快就贴了上来,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秦央更觉得心烦意乱了。   “再给我点时间,我什么都能给你。”司徒岚原来已经醒了的,听他说话,语气分明还有些清明。   秦央不回他这句话,推了他一下说:“醒了就松开,我要去医院了。”   “你还要去见他?”司徒岚倏地睁开了眼,看向秦央的眼眸充斥着怒火。   秦央撑着床垫坐起了身,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是。”   他开始给自己穿衣服,地上纸巾扔得到处都是,好在司徒岚昨晚没有太过,把他的衣裳也一并撕毁。   穿好了衣服,秦央就扶着腰往外走,在关门的瞬间,秦央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低低地咒骂,“草。”   他敛眸沉睫,勾了一抹苦笑出来。   颈脖处留下的痕迹不多,看来司徒岚还记着秦央当初的警告,不过昨晚司徒岚应该是被怒火冲击了心,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看着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痕迹,这倒正好是秦央要的效果。   他坐车去到了医院。   司徒盛世受了不轻的伤,病号服里面缠绕着层层绷带,秦央站在门口酝酿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他才推开门走进去。   病房里的人循声看了过来,秦央已经扑到了病床边,关心不已,“先生,您……您怎么样了?”   司徒盛看着秦央发红的眼眶,心都软了大半截,他伸出手拉起了秦央的手,安抚说:“我没事,你放心吧,快别哭了。”   他伸手蹭走了秦央眼尾的泪水。   却眼尖地发现了被掩在秦央衣衫下面的红痕,他伸出手去碰,秦央就似收了惊吓般地往后躲,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把那一抹红痕遮了起来。   家里发生的事情,管家都悉数告诉给了司徒盛,司徒岚将秦央扛到了楼上关了一整天这件事自然也没瞒住,他觉得那一抹痕迹刺眼得很。   “他弄的?”司徒盛问。   秦央像受惊的兔子,摇了摇头,却不说话,颇有一种被人威胁了的可怜模样,这个样子自然而然也激起了对方的保护欲。   秦央亲眼看见司徒盛眼里闪过了一抹杀意。   ——   后来事情开始向着秦央的预料发展。   父子俩彻底反目。   秦央在局外冷冷看着,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旁观者。   半年过去了,秦央半年没受到两个人的打扰,自然觉得生活惬意得多了。   他在病床前替熟睡的母亲削苹果,电视机播报着今日新闻。   窗外的暖阳撒在秦央身上,将他柔软的头发染成了金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吃穿都不愁的情况下,秦央还是瘦了。   有时候他在回去的路上,会被等在路边的司徒岚堵到,在车里,司徒岚掐着他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腕,心疼得直掉眼泪,秦央觉得可笑,一面强迫着自己,一面却心疼他太瘦了。   【今日新闻报道:】   【少统帅司徒岚在前往星际会议的路上遭到敌袭,星舰坠毁,目前生死不明】   秦央削苹果的手一顿,锋利的水果刀给修长的手指留下了一道小口。   他无暇顾及手上的伤口,抬起头看向了电视机。   新闻现在播报的是星舰坠毁的地方,方圆几里,万物烧毁,更别提星舰里的人了。   看起来,这场父子之争,还是司徒岚败了。   秦央突然觉得悲伤,这种悲伤是由没来的。   他又觉得轻松,好像终于摆脱了什么束缚一样,可他没觉得一点轻松。   病床上的母亲已经时日不多了,细胞早已经病变,蓝星的医学技术没好到能够治愈癌症晚期的人,但本该在两年前去世的母亲,却靠着昂贵的药物撑到了现在。   母亲累了,他也累了。   但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那个人从血海里爬了出来。   爬出来的那晚,他不找司徒盛报仇,他去找秦央,他说秦央心真狠,听到他死了的消息,居然连眼泪都没有一滴。   秦央早就被司徒岚一身鲜血的样子吓懵了。   他更像鬼,生生世世和秦央纠缠着,秦央感到了绝望。   一个月后,司徒盛病重的消息传遍了蓝星。   秦央一直以照顾医院母亲的借口住在医院,因为司徒盛病重,也不得不赶回别墅去看看。   司徒盛是的的确确病重了,呼吸机都用上了,秦央看到憔悴的病人,也觉得他可怜。   “小妈。”身后,司徒岚的声音让他感到害怕,于是秦央几乎是下意识地发抖,往床边后退了半步。   但是很显然,司徒岚对秦央这个闪躲的动作感到不满。   好在他只是拧了拧眉,什么也没说。   “舍得回来了?”司徒岚歪了歪头,勾起了一抹冷笑。   秦央不说话,司徒岚嗤笑了一声,偏头去看病床上昏睡的人,“父亲,儿子来看你了。”   这句话听得秦央后背发凉。   他不知道司徒盛的病重是否与司徒岚有关,可他知道司徒岚这次前来的目的并不简单。   秦央下意识想把这间房间的空间留给两人。   司徒岚却开口:“小妈也留下吧。”   秦央充耳不闻,准备开门离去,可把门打开一看,门口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保镖,也是现在秦央才发现,别墅里所有人都被换掉了,或者说,别墅里所有的人都换成了司徒岚的人。   秦央只好留了下来。   听司徒岚对病床上的人说话,病床上的人很明显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所以很显然,司徒岚的这番话是对秦央说的。   “父亲,你是否会因为当初没掐死我而觉得后悔呢?”司徒岚居高临下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借外公的权利坐上了这个位置,再杀死他,您内心一定很满足吧?”司徒岚说的任何一句话拿出去都是震惊蓝星的大新闻。   秦央眉睫抖了抖,他从司徒岚那里听说过关于他母亲,尉迟夫人年轻的时候被家暴,生病后又得知父亲真正的死因,步步相扣,他就没打算给尉迟夫人活路。   秦央突然觉得这一家人都可怜。   可是谁来可怜他呢?秦央想。   ——   司徒盛病重两个月,蓝星没有领导人便是一团乱,于是那天早上,司徒岚突然对外宣称了司徒盛的死讯。   新闻公布的时候,他正在病床前照顾司徒盛,秦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想继承统帅的位置,但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最先站出来的就是十二长老,他们宣称见不到司徒盛的尸体,是不会承认司徒岚这个新统帅的。   十二长老的决策权不小,一时间两边都僵持了起来。   直到那天早上,司徒岚带了一个美得雌雄莫辨的男人回来,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近人情的疏离感,一双眼睛薄凉又冷情,穿着蓝星高规格的上将服,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手枪。   司徒岚把他带到了病床前。   秦央刚好端着热水进门,推开门的刹那,一声枪响从屋里传出来,秦央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到货真价实的枪响,吓得手里的水杯脱落,摔在了地上,碎瓷渣溅得到处都是。 第77章 番外.岚央12   其实秦央也看见病床前的司徒岚愣了愣, 但是秦央被吓到的反应更大,他脚一软,险些没稳住, 靠着门框才没让自己太过失态。   屋里的两人也被秦央的动静吸引,两人看过来,那位精致又俊美的少年却突然将手里的枪举起,面向了秦央。   少年五官精致得像是古希腊神话里的神明一样,一双眼眸比霜雪还要冷, 眸色深邃,波澜不惊,所以刚刚的枪声是他弄出来的, 他面不改色地杀死了人, 还能面不改色地面对目击者。   秦央一张脸因为刚刚的枪声吓得煞白,司徒岚伸手拦住了少年的手, 少年就发话了:“他看见了。”   声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凉薄又冷淡, 面对一条人命,他毫不关心。   “看见也没关系的。”司徒岚把少年的手压了下去,少年就收起手枪, 转过身冷眼看着病床上已经没有声息了的司徒盛。   司徒岚的眉宇间全是疲惫之色, 他皱着眉头上前, 拉起了秦央的手, 低声说:“阿恙性格如此, 你不要怕,回房间去吧, 这里我会处理的。”   “你们杀死……”秦央的语气是不可置信的,但司徒岚下一秒就伸出食指压住了他的薄唇, “他是病死的。”   秦央薄唇张了张,什么话都被迫咽了回去,接着他眉睫一抖,一滴泪从眼尾滚了出来,他不是可怜病床上的那个男人,他是可怜自己。   司徒岚对于秦央的这滴眼泪十分的不满,他啧了一声,压住了心头那股无名的怒火,“回房间去。”   秦央敛眸,绕开地上的碎瓷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司徒盛的死亡对外宣称果然是病亡,秦央像是见怪不怪了,或者说已经麻木了,司徒盛一死,如今他再也没有所谓的后盾了,他再也逃不出司徒岚的掌控了。   然而真正令秦央没想到的是,司徒盛似乎对自己的死亡早就有所预见,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拟定了一份遗嘱。   遗嘱涉及太多,司徒岚是第一个得到遗书的人,所以遗书究竟写了什么他也不知情,或者说,如果遗书的内容不合司徒岚的意,那这份遗书无非是一张废纸,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遗书竟然也提到了自己。   秦央当然没那么大的本事去得到遗书,是那天晚上两点多,他睡得并不太熟,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事实就是如此,司徒岚突然闯进他的房间,他一沓手写信纸撒在了他的床上。   “秦央,你好本事,你真的好本事!”司徒岚眼睛都气红了,秦央早就没了和他吵架的兴致,他,缓缓捡起床上的那些信纸看了两眼,哦,原来司徒盛把他手底下的可移动资产全都给了秦央。   就连名分都给了秦央。   秦央掀起眼皮看司徒岚,把信纸扔到了司徒岚身上,然后重新躺回了被窝里面,他没好气地说:“我不稀罕这些钱,你要是觉得他把钱给了我让你不高兴了,你全部拿去好了。”   司徒岚不喜欢秦央这个样子,而且他生气也不是因为司徒盛把钱给了秦央,而是司徒盛就算是死了,也给了秦央一个昭告天下的身份,这份遗书没有和其他遗书一起,在司徒岚处理其他遗书的时候,整个蓝星都知道了秦央是司徒盛续弦的妻子了。   至少在外,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和秦央站在一起了。   “秦央,他已经死了,我现在才是蓝星的新统帅!你想要的我也能给了。”司徒岚被气得呼吸不畅,他一把就掀开了秦央的被子,骑在了秦央的身上,强迫秦央与他对视上。   秦央目光淡淡,平静回应:“好。”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没有光了?秦央的眼睛为什么没有光了?!   他将一切责任都推卸到了已经死去了的司徒盛身上。   他剥下秦央的睡裤,秦央疼,可他眸子却冷得吓人,两个人都不快乐,于是司徒岚就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因为那个人而疏远我?你到底为什么爱他?”司徒岚想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后来他只能听到秦央痛苦的呜咽声,秦央哭得几近绝望,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司徒岚被哭声唤醒了部分良知。   他退出去道歉:“对不起,秦央,我,我不是故意的。”   秦央红着眼眶,眉睫湿漉,哭得喘不过气,疼痛与委屈交加,司徒岚听到他在说什么。   于是偏头将耳朵凑到了秦央的唇边,他就听到秦央喃喃:   “你,你强迫我的时候,有,呜呜……有记得那年的大雪天,你……呜呜,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你真心实意的……情话吗?我以为那是你真心的……”秦央哭得泣不成声,他不再只是痛苦,更多的是可怜自己。   司徒岚愣住了,回忆斑驳,一点一点重现脑海——   “你没事吧?”   “那当然!我只是想对你好!”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   是啊,他一开始只是想让秦央开心而已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见秦央露出那样的笑了。   他见过最多的是秦央的眼泪,听过最多的是秦央绝望的求饶声。   司徒岚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拽了一下,那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心脏。   “秦,秦央,我错了,我错了。”司徒岚看着床上满身青紫的人,他满脸泪水,眼里装载着绝望的死气,腿间泞泥不堪,连着血丝与稠/液,他像极了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娃娃。   秦央呜咽,不说话,司徒岚翻身下了床,他跪在床边握住了秦央的一只手,他也哭了出来,额头抵着秦央的手,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他手上滚。   “司徒盛已经死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威胁了,对外你还是我的小妈,在家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秦央,你看看我,求你了……”司徒岚如今也有哭得绝望的时候了。   秦央偏过了头,淡淡地看着司徒岚头顶的发旋,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好。”   司徒岚以为是自己的听错了,可秦央再次强调了一次:“好。”   他跪直了身,伏在秦央的身边,哭得像是一个得了糖果奖励的孩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秦央别过了头,再没说什么。   其实那个时候司徒岚就已经有些怀疑了,秦央虽然看起来温柔好说话,可是他本质上就是一个有自尊心且倔强的人。   他在司徒岚这里受了那么多的凌/辱,怎么会轻而易举放下芥蒂和司徒岚在一起。   ——   市中心医院,VIP病房——   秦央弯着腰,仔细为秦母擦拭着身子。   “病人的细胞彻底癌变了,已经没有再治疗的必要了,现在什么药物对她来说都是折磨,她必须要靠着呼吸机才能勉强维持生命体征,我们的建议是,家属您可以考虑拔掉呼吸机了。”   医生的话还回荡在脑海。   看着已经瘦得只有七十几斤的母亲,秦央心里也不是滋味。   “妈妈。”秦央唤她。   秦母指尖动了一下。   秦央突然就绷不住了,眼泪唰的一下滚了出来。   “您疼吗?妈妈?”秦央用哭腔问。   秦母没有任何回应,“您那么怕疼,儿子却因为私心让您受了这么多罪。”   秦央伏在秦母的臂弯痛哭,“妈妈,我该怎么办?”   医生已经两次建议他拔呼吸机了,也明确告诉过秦央,秦母现在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秦央把自己关在家里想了两天,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我没办法了。”秦央瘦了好多,医生刚刚来给秦母打了一支针剂,秦母应该会短暂的苏醒几分钟。   “央儿。”秦母说话了。   秦央用手背抹泪,凑上去唤她,“妈妈。”   “你瘦了。”秦母看着秦央消瘦的脸颊,艰难启唇。   秦央眼泪不停地滚,“妈妈,妈妈,我该怎么办?”   “没关系……,妈妈爱你……”秦母逐字说。   秦央难过得说不出话。   “妈妈希望……你被爱,也希望你……幸福,就,够了……”秦母自知大限将至,只能在失去意识前留下这样一句话。   秦央记得医生的话,病人晕过去了以后就是拔掉呼吸机的时候。   否则之后每一秒都只折磨。   秦央泣不成声,颤抖着将手放到了母亲的呼吸机上面。   “滴滴滴——”   “滴滴——”   “滴——”   床头的机械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最后归于的平静。   秦央跪在了地上,他拉着秦母的手在脸颊蹭了蹭,“妈妈,除了您,没人爱我了。”   “我会永远孤单了,妈妈。”秦央呼吸不过来,他恨死司徒一家了,司徒盛死之前给了他名分,于是硬生生把他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死了丈夫的鳏夫,而司徒岚就是把他拽入深渊的那一个人。   “妈妈,我什么也没有了……谁来爱我呜呜呜……”   ——   秦母的后事是司徒岚一起操办的,秦母的骨灰被秦央收了起来,他不愿意埋葬骨灰,司徒岚也遂了他的意。   那段时间秦央整个人看不出一点生气。   司徒岚腾了很多时间出来陪伴秦央,两人就像是在热恋期一样,司徒岚也像极了一个尽责的男友。   一切似乎在归于平静。   平静得有些不真实,就算秦央在他身边,他也觉得秦央像是易碎的碟,他怎么也触碰不到。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司徒岚工作的时候处处不顺,他心里开始不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他下班回来,就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别墅里找不到一点秦央的生活痕迹。   监控里秦央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抱着秦母的骨灰盒,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别墅,偌大的别墅,找不到一点秦央生活过的痕迹。   小小的行李箱,装着秦央的全部。   明明一切都在走向美好啊,秦央为什么……走了呢?他动用了所有的能力,也再没有秦央的一点消息了。   没有了秦母做软肋,秦央从此与世隔绝,一个人隐居在山林都有可能。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秦央哭着对他说的话——   “你在强迫我的时候,是否有记起在那个下雪天的晚上,我们依偎在一起,你对我的告白呢?我以为你是真心的……”   原来秦央从来就没信任过他,也不认为他后来的告白是真心的。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发情期不是他的借口,因为他那天其实是清醒的,秦央从来都知道。 第78章 番外.岚央13   两年后——   在蓝星一处偏僻的小镇, 这里并不是四季如春,或者说这里的环境并没有那么好,周遭的建筑因为投资人卷钱跑路而荒败了, 随处可见的烂尾楼,水泥路也是破破烂烂的。   风一大,尘雾扬起,这里就像是被雾霾包裹了一样,空气低沉得要命。   秦央从画室回去的路上, 买了一点青菜,照例在小卖部买了一根火腿肠,然后在小区楼下找到那只白色异瞳的猫, 蹲下去将火腿肠剥给了小猫。   “慢慢吃, 我看着你,不会有别的猫来抢的。”秦央穿着宽松的针织外套, 裤腿比较宽, 风吹着, 依稀能看见他瘦得突出的踝骨,他整个人太瘦了,看起来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一样。   “小央啊, 下班啦?”路过一个大妈给秦央打招呼。   秦央回头:“对, 您去买菜的吗?”   “是啊, 我家那个马上就下班了, 你天天来喂这只流浪猫, 怎么不把它收养了呢?”大妈问。   秦央敛眸,看着正在用饭的白猫, 淡淡说:“以后可能会去其他地方工作,带着不方便。”   大妈点了点头, 离开了。   哪是这个原因呢?这两年秦央至少搬家了五次,他知道司徒岚在找他,所以每一次察觉到身边不对劲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搬离那里,直到搬到了这个贫瘠的地方去,秦央在这里住了八个月了,还没发现有司徒岚的人。   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司徒岚如今成了蓝星万人敬仰的统帅,耀眼成这样的人,偏偏和他过不去。   秦央叹了口气,见白猫吃完了火腿肠,他就用手摸了摸白猫的脑袋,小猫发出惬意的叫声。   他住的地方环境也不太好,水泥路没修过来,还是土路,一下雨就会变得泥泞不堪,好在今天天气不错。   因为地面环境不好,所以这里的房租格外的便宜,街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对这个温柔儒雅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心,因为他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   但秦央却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小央啊,现在才下班呀?”卖水果的大爷问他。   秦央莞尔:“对,画室刚开业,有点忙。”   他现在工作的地方是一个富二代开的画室,据说是为了向家里证明才跑出来单干的,但是在这里开画室似乎有些奇怪,毕竟在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兴致去欣赏艺术。   不过老板都不在意,秦央也不好说什么了,画画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但是老板似乎很欣赏他的画作,就连工资都开高了许多。   “周五我女儿从城里回来,你一起来吃个晚饭吧。”   当然,秦央的外貌与性格也让他成了大爷大妈们重点关注对象。   秦央笑着说:“周五吗?小琴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就不来打扰你们了。”   “哪里算打扰呢?她昨天和我打电话都提到你了呢。”大爷摆摆手说。   秦央只好拒绝说:“周五的话可能不太方便,画室有点忙。”   “那就周六?”大爷坚持说。   秦央就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再看吧。”   说完,秦央快速逃离了这里。   这里住户比较密,全部都是矮平房,最高的楼也只有三楼,秦央租的房子在三楼,比以前住的房子环境要好一些。   一室一厅,厨卫俱全,他一个人住刚刚好。   再多一个人就显得比较拥挤了。   路过楼下的早餐店,他看见早餐店门口停了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   秦央有些疑惑,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贵的车?但是想到早餐店阿姨经常和他说,她的儿子是城里的政客,有钱还有出息,秦央估摸着应该是她家的儿子回来了。   秦央摸出钥匙上了楼。   楼道的灯年久失修,早就不能照明了,但是秦央已经熟悉了楼梯,现在不用打灯都可以安安稳稳走到门口了。   他低下头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   “咔哒。”   门被缓缓地打开,秦央突然嗅到了空气中有一抹矜贵又清冷的香水味,与这种地方自然是格格不入的。   秦央心头一颤,只踏了一只脚进屋就顿住了。   他的手摸到了一旁的开关,却不敢摁下去。   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开始加快。   秦央顿了顿,甩了甩头,不可能的,他已经很小心了,就连买东西也是用的现金,他几乎没有上过网,也没有用到过身份证件,他不可能这么快找过来的。   可是楼下那辆车……   秦央下意识后退,他手里的菜滑落,秦央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就想往楼下跑,但是楼道的转弯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看清楚了这两人的体格,很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秦央咽了咽口水,又想往楼上天台跑去,但是楼梯上方,同样出现了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   “秦先生,我们老板在屋里等您。”上方的一个保镖开口说话了。   秦央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几乎是条件反射,秦央双腿开始发软。   上下四人开始逼近,把秦央往身后的屋里逼,不得已,秦央只能扶着墙后退。   他没开灯,往后退到屋里就像隐进了无边无际的黑夜一样,在被深渊吞噬。   一双手从黑暗里伸出来,从后面捂住了秦央的唇,搂住了秦央的腰。   秦央身子开始发抖,身后的人很温暖,至少在他贴上来的一瞬间,秦央的后背要被烫化了,可是紧接着,一道声音从耳边缓缓响起,让秦央瞬间坠入冰窟。   “小妈。”男声顿了顿,“好久不见。”   房间灯被打开了,秦央从门边贴在墙上的全身镜里看到了现在的情形。   他几乎是被身后的男人揉在了怀里,男人身高猛窜,已经比秦央高了一个头还不止了,梳着背头,穿着长款黑风衣,五官更加硬朗了,他把自己的头埋在秦央的后颈,秦央清晰地听到他近乎贪婪的深呼吸。   “司……司……”秦央发不出声音了,他在发抖,他要站不稳了,他全靠着司徒岚才能稳住身子。   “嗯。是我。”司徒岚手臂收紧了一些,“这么久不见,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很想您。”   秦央突然觉得胃很难受,真的很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司徒岚身上淡淡地香气令他想吐的欲望加深了不少,于是他费劲地挣开司徒岚的束缚,径直奔向了卫生间。   “呕——”   “呕,咳咳咳,呕——”秦央趴在马桶边,吐得昏天暗地,胃部开始痉/挛,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   司徒岚愣愣地立在原地,看向了卫生间的方向,听着卫生间里面传来的动静,他心脏猛地抽搐了起来。   水声哗哗,秦央接了点水漱口。   他吐得眼尾绯红,鼻尖也微微发红。   可怜极了。   他不想出去,他不想面对司徒岚,这两年来,他无数次梦见自己被抓回去,如今噩梦成真,秦央才真正体验到了所谓的绝望。   他看了一眼卫生间的窗,窄小得要命,钻不出去。   总是要面对的。   秦央整理了一下衣裳和面容,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   他鼓足勇气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客厅的男人,男人高大的身形在这个窄小得家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精致又矜贵的他立在那里,显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破旧与廉价。   可他眼神暗淡,唇角撇下,看着秦央,局促得像一个孩子。   秦央看了他一眼,说:“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抓我回去一次,我就会跑一次。”   司徒岚动了动唇,没有去回秦央的这一句话,反而是自顾自的问:“你过得不好。”   秦央拧眉,冷笑:“只要你不在,我就算流落街头也是过得好的。”   “房子这么小,这里还没有暖气,楼道也没有灯,房间没有窗户……”顿了顿,司徒岚声音突然沙哑了起来:“你柜子里全是药……”   秦央表面镇定,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发抖的双手,那就是看见司徒岚就会应激了,他不是恨司徒岚,他是怕司徒岚。   “你过得不好。”司徒岚眼圈红了大半。   “用不着你管。”秦央有些捉摸不透司徒岚了。   “我找了你很久。”司徒岚真就是自己说自己的,不管秦央说什么。   秦央突然又想吐了,他忍住了这种冲动,毕竟他现在胃开始隐隐作痛了,“我躲了你很久。”   好绝情啊。司徒岚想。   “和我回去吧,秦央,以前是我混蛋,是我不要脸,现在我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求你,回去吧……”司徒岚说着说着,突然对着秦央跪了下去。   秦央也只是挑了挑眉,一个星球的统领者对着一个普通人下跪,如果传出去,该是多大的新闻啊。   秦央觉得好笑,他笑出了声,眼里含着泪,笑得很是凄凉,可怜又可悲,回去?他回哪儿去啊?他没有家了啊……   “我现在最不开心的事情就是看见了你,你滚,你滚啊!”秦央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为了躲司徒岚,带着母亲的骨灰,搬了一个又一个地方,他担惊受怕,他断了两年社交,他两年没上过网了。   可这又怎样,司徒岚还是不肯放过他,还是要像一只鬼一样缠着他!   秦央终于撑不住,跪在了地上掩面哭泣,“求你了……司徒岚,我好累啊,你放过我吧,我也求求你了……”   司徒岚心脏像是被利剑刺穿,痛得他呼吸不畅,秦央十分抗拒他的靠近,或者说,秦央害怕他的靠近。   每当司徒岚一碰到秦央,秦央就浑身发抖,弓着腰应激性干呕,吐出来的全是苦水。   司徒岚终于害怕了,他离开了这间窄小得屋子,人走了,却在这间房里留下了散不尽的味道,司徒岚找到他了,秦央知道,自己再也跑不掉了。 第79章 番外.岚央14   秦央把自己锁在了家里, 好在那天他买了点菜回家,又因为这件事,秦央并没有什么胃口, 所以几天都没有把菜吃完,他又向画室老板请了几天病假。   司徒岚找到他了,有了先见之明,司徒岚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虽然不知道司徒岚这些天在做什么, 居然难得的没有来打扰他,但是秦央通过厨房的窗户,看到了楼下那辆车。   至少司徒岚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   秦央就连做梦都是被司徒岚绑回去关在家里, 每每半夜惊醒, 他去厨房的窗口往下看,车子还是停在那里的。   绝望滋生, 万万只鬼魅缠绕着他, 令他呼吸不过来。   每隔两天房间的门会被敲响一次, 他从猫眼看出去并没有什么人,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的地上装着一大袋子水果蔬菜,不用想, 肯定是司徒岚的手笔。   他守在楼下, 直到秦央好几天都没出门了, 所以会给秦央送上新鲜的蔬菜水果, 秦央淡淡地瞥了一眼, 不动声色地关上了门。   隔了两天,房门再次被敲响, 秦央这次很快就开了门,所以他刚好瞥到楼梯拐角处一抹黑影往楼下躲而门口放着新鲜的蔬菜水果。   秦央照例没搭理。   第七天, 画室的老板见秦央这么久没去上班,只当他病得很严重,于是买了水果亲自去看望秦央。   画室的老板叫陈澄承,长相隽秀,审美很好,穿得也很时尚张扬,与这个漫天灰尘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司徒岚的车占了一个车位,陈澄承就只能把车往后开了一些。   他提着水果下了车,狐疑地看了几眼眼前的车,他家里也有钱,自然认得出这车的牌子,昂贵且限量,陈澄承平日里都舍不得开出来,而这辆车的主人却把车开进了这种地方,看样子似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了。   不珍视名车的人只有两种。   一,家里很有钱,根本不在乎。   二,不懂车。不懂车却又买这种豪车,大多都是暴发户才会做的事。   陈澄承把这辆车的主人归结为第二种,一个暴发户,毕竟他不认为在这种穷乡僻壤,会出现什么有钱人。   他提着水果上了楼,只是总觉得附近有人一直盯着他看,陈澄承挠了挠脑袋,瑟缩了一下背壳。   ——   房间门被敲响,秦央正在房间里看星舰舰票,他已经不想再待在蓝星了,他宁愿去战乱不断的星球,或者常年下雪的星球,也不想在蓝星待下去了。   门铃的响起让秦央觉得意外,他警惕地透过猫眼看了出去,察觉到里面的人通过猫眼在看他,陈澄承就对着猫眼挥了挥手,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秦央这才慢吞吞地打开了门,陈澄承是一个典型的自来熟,秦央自认为自己和他只是老板的关系,陈澄承却认为他们还是特别好的朋友。   陈澄承把门口的蔬菜提了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菜怎么放门口了,都焉坏了。”   秦央咽了一下口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事,自然也不能让人知道司徒岚的存在,所以他下意识隐瞒说:“网上订的,忘了取了。”   陈澄承瞪大了眼睛:“我去,秦央你居然会用网了?真稀奇啊!”   “有……那么奇怪吗?”秦央的精神状态太差了,眼窝周围的疲倦怎么也遮不住,眼白里还分布着血丝。   而且比陈澄承上次见到他还要消瘦了,身板薄得像纸板一样。   “那当然了。”陈澄承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厨房,“好像从我见到你开始,你就没用过网吧,和你联系都得用邮箱,用邮箱就算了,你还隔三差五弄丢密码换新的,真稀奇。”陈澄承当然觉得秦央奇怪了。   秦央的学历完全可以在主城区找一个工资可观的工作,怎么会把自己屈身在这种地方?而且他的谈吐,气质怎么也不适合在这里待着。   “哦。”秦央淡淡应了一声。   陈澄承看得出来秦央有很多的隐瞒,但他也不在乎,谁没有自己的秘密,他看着秦央的眼睛,他也有自己的秘密。   “哇哇哇,看你这个样子,病得可真不轻呀,这两天没吃啥好的吧?去坐吧,让本少爷给你露一手。”陈澄承掰住秦央的肩膀,把他往沙发边推过去。   秦央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陈澄承已经将墙上挂着的围裙给自己套上了,秦央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陈澄承却误以为秦央是担心自己做不好,于是他伸出手拍了拍秦央的肩膀,“放心吧哥,少爷我可是有厨师证的!”   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什么都会培养,对于陈澄承有厨师证这件事他并不意外,毕竟陈澄承好像连挖掘机证都有,真是全能,秦央想。   于是秦央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陈澄承做饭,陈澄承觉得秦央太正经了,还把家里的电视打开了让秦央看。   于是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着蓝星每日新闻,厨房里传来阵阵炒菜的香气。   新闻是往日的,司徒岚毫不意外的出现在了电视机里面,秦央脸色一白,搭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紧。   “哇,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吃药了吗?要不要喝点热水?”陈澄承端着炒好的一盘菜走出来,看见秦央白得像纸张一样的脸色,忍不住关心说。   秦央正了正神色,伸手摁下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然后说:“没关系,就是胃刚刚疼了一下。”   “胃疼吗?对哦,我都忘了你有胃病了,你不会没吃早饭吧?”秦央没说喝不喝水,陈澄承就自己去给秦央倒了一杯水。   其实秦央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还没搬走,也是有原因的。   在其他地方,并没有很多人在乎他,和他关系也不怎么好,街坊邻居和他更是不熟,甚至还会对他指指点点,当他搬到了这个地方以后,他才久违地体会到了人情。   街坊邻居对他都很好,或许他并不想和陈澄承走得太近,但不可否认的是,陈澄承对他很真诚,他从来就不是孤独一个人,因为性格好,他在哪儿都会有好朋友,如果他不搬走,在主城区会有他的高中大学同学。   后来他就真的成了一个人了。   频繁的搬家让他根本来不及社交,或许他本来就不需要社交吧。   “想什么呢?叫你你都不答应。”陈澄承用手推了推秦央的肩膀。   秦央这才回过神,看见眼前是陈澄承送过来的热水,他双手接过,说了一声谢谢。   “谢就不必啦,你好好养病,病好了以后把你的画稿交上来就行了。”陈澄承转身往厨房走,他长得也很高,一只耳朵挂着长耳坠,宽肩窄腰,进厨房还要弯一下腰。   外貌条件优渥,在这里,陈澄承才是最受欢迎的。   画……画!   秦央突然记了起来,一个月前陈澄承说有一位买家看上了他的画风,一口气订了三张画作,前面陈澄承都在和买家交涉,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交涉完了。   秦央想走,但他记得自己是签了合同的,如果不交上画作,他们是有百倍违约金的。   他掩下眉睫,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像暂时走不掉了。   陈澄承对他挺好的,或许还会自己掏违约金出来,但秦央并不想欠对方太多。   “谢谢你。”秦央看着陈澄承炒菜的背影,突然说。   可是菜在油锅里翻滚,秦央这句话声音有小,陈澄承并没有听见。   饭后陈澄承又洗了水果出来,看着秦央把药吃了,他又帮秦央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待到吃了晚饭才离开秦央的家。   离家的时候,他照例看了一眼楼下的名车,一动不动,陈澄承把垃圾扔到了垃圾桶,就去将车开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澄承又有一种被人盯着看的错觉。   在他走了以后,名车的车门就被打开了,司徒岚穿着西装下了车,他腿长,穿着昂贵的皮鞋,西装裤有些发皱,气质矜贵的他与这里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他抬头望向顶楼,顶楼的灯亮着,秦央在厨房忙碌的影子通过窗户透了出来,纤细,或者说瘦弱。   司徒岚眼里蕴着浓浓的哀伤,他不可能冲上去质问那个男人是谁,可他又忍受不了一个陌生男人在秦央家里待了整整一天。   顿了顿,司徒岚给助理拨了通讯过去:“去查一个人。”   这边说完了话,他再抬头看去的时候,厨房的窗户也被打开,秦央正在清理窗台,他低下头看过来,与仰起头看的司徒岚双目交汇。   司徒岚眸光微动,然而下一秒,窗户就被大力关上了。   厨房灯灭。   司徒岚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撕扯了一下,疼得厉害。   可是转念一想,这一切不就是他自己造成的吗?   他靠着车门,慢慢地蹲了下去,埋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掉。   “小伙计,你怎么了?”正哀伤着,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双棉鞋,紧接着一道女声出现。   司徒岚鼻尖还挂着泪,他仰起头看向眼前的人,是那天和秦央打招呼的大妈。   “哎哟你哭啥呀?男子汉大丈夫,这眼泪这么不值钱呐?”大妈也吓了一跳,她虽然不识车,但是这车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司徒岚穿得明显很贵。   活脱脱的一个贵公子,怎么就蹲在这楼下哭成这样。   司徒岚摇了摇头,并不想回话。   大妈却继续说:“我看见你车都在这里停好久了,你是干啥来的?”   “这栋楼………”大妈嘀咕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楼,“你不会追媳妇来的吧?”   “你看上谁了这是?车在这里停了几天了也不走,你还真是有毅力。”大妈喋喋不休,司徒岚听得耳鸣。   “你不会是来找小秦的吧?那我可劝你死了这条心。”大妈似乎说到了重点,司徒岚听到了这句话以后,就抬眸看向了她。   大妈洋洋一笑,“真是追他来的啊?”   “你说让我死心?为什么?”司徒岚哑声说。   “因为他是我们大家的,你看街坊邻居谁不想把自己孩子介绍给他?你要追他你也得排队啊,而且我觉得吧,排队也未必有希望,我估计人家小秦对那个富二代有好感。”大妈看起来还挺乐观的全然没注意到司徒岚黑下去的脸,   “不过也是,他们俩一个赛一个好看,还挺配的,虽然你也不差,但是我心里投富二代一票。”   “你滚。”司徒岚突然开口。   大妈一愣,“你说什么?”   “我让你在我没发火之前滚。”司徒岚手握的拳咯咯作响,吓得大妈拔腿就走。   边走边嘟囔:“吓死人嘞,我是遇到神经病了,踢出名单踢出名单,你可配不上小秦。”   司徒岚越听越刺耳,他舔了舔后槽牙,看了一眼顶楼,一时间怒气全部汇聚到了手上,他怒不可遏,一拳砸在了车的后视镜上面。   可怜的后视镜就被揣断裂在了地上,玻璃划破了他的拳,血水顺着指尖往下滴。   秦央,秦央。   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 第80章 番外.岚央15   司徒岚从车里惊醒的时候, 才早上四点多,他没睡几个小时,毕竟眼睛一闭上就是秦央逃离的背影, 或者是秦央绝望的眼泪,以及畏惧他的模样。   他守着秦央,无非是怕秦央离开罢了。   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去祈地秦央的原谅,可他真的想象不到没有秦央的未来,他才失去秦央两年, 这两年他几乎是日日煎熬。   他要找秦央,还要分精力和十二长老斗,长久的兴奋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那又怎样, 司徒岚,这是你咎由自取。   已经晚秋了, 司徒岚在车里有空调, 可他发现了秦央住的地方没有暖气, 如果没有他,秦央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可是他没有秦央就不行, 他会死。   司徒岚将车窗摇了下来, 透过车窗看向了秦央住的房间, 黑黢黢的。   房间又窄又小, 什么东西都很破旧, 重要的是司徒岚那天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很多的药物。   精神类的,胃药, 止疼药,安眠药, 心脏类的药……好多的药。   秦央也瘦了,因为他发现秦央的衣服尺码小了一版。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窝在车里,心脏抽一抽的疼。   车后座堆着很多他的工作文件,电脑还没合上,电脑界面都停留在刚结束的会议界面。   大概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司徒岚看见秦央打开了房间的灯,接着厨房的灯也被打开了,秦央又出来喝水了。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偷窥狂,可他看不见秦央真的会死。   这次房间的灯隔了很久才熄灭,司徒岚见他熄了灯,才准备关上车窗再小憩一会儿,这时候楼下铁门突然被打开了,传过来的响动引起了司徒岚的注意。   他重新摇起车窗看了过去,就看见了秦央。   秦央……秦央!!   司徒岚疲倦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他下意识就想推开车门跑到秦央跟前去,秦央是不是想走?   他想走?!   可秦央手里只提着一个普通的纸袋子,他什么都不拿就走吗?不行,不可以,不能再走了。   他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给手底下的人拨去通讯,让他们跟着秦央。   秦央知道司徒岚就在车里,可是他也不能一直借口生病待在家里,否则画室的工作做不完。   合同已经签了,他也没能力解约,只能硬着头皮下了楼,不知道司徒岚是不是睡着了,总之直到他走出了巷子,司徒岚也没有跟上来。   他暗自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小腿都在打颤,他是真的惧怕这个人了,秦央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这天秦央去到画室,所有人都很关心他的身体,秦央尽量把自己伪装得很轻松,面对大家的关心也是侃侃而谈,不过太多人围着他,他觉得自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于是陈澄承就来把大家驱赶走了,他牵起秦央的手,把秦央拉到了他的专属位置去,“好了,别理他们了,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画画。”   “你们也是,好好干,中午请你们吃饭。”陈澄承头发染成了银白色,明明昨天见他还是纯黑色,不过秦央也习惯了,陈澄承随时随地都在变换发型。   “老板万岁!”众人欢呼雀跃,笑声接壤,就连秦央也被感染了,他应声笑着,眼尾缱绻又温柔。   画室的人都很好,他们对秦央也很好,如果说离开的话,秦央好像的确舍不得。   他静静地坐在画架前面,一只手握着画笔慢慢地描绘着,旁边贴着一张很漂亮的玫瑰花园照片,这是买家要求描绘的第一张图,很好看,玫瑰花开得很艳丽,秦央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陈澄承虽然全能,但并不代表着他真的什么也会,比如画画他就不会,但他有个优点,不会再别人忙碌的时候出声打扰。   他坐在秦央身边,一只手托着下巴,百般无聊地看着秦央骨节分明的手在画板上作画。   他偏过头,看着秦央流畅的侧颜线条,他查不到秦央这个人,只知道秦央经常搬家,而且秦央似乎有很多秘密。   一如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神秘。   密长的睫毛天生微卷,眸珠深深。   陈澄承突然觉得心脏像被人轻轻拨了一下,痒乎乎的。   ——   晚上五点下了班。   秦央搭坐公交到了巷子外面,突然发现巷子里面好像重修了地面,泥土地换成了崭新的水泥地,一直将这块儿小区完全覆盖,仿若焕然一新,看着在上面走动的人,水泥地明显已经凝固了。   蓝星有一种建筑材料,可以快速凝固水泥,但是价格很昂贵,基本只会被拿来修建富人区以及大型政府工程,而且需要高层的批准才能使用。   怎么会被用来修建这个破旧的地方?   秦央垂眸细想了一下,在这里能接触到高层的人原本只有陈澄承一个,但现在想起来的话,司徒岚似乎就是高层。   这很显然也是他的手笔。   秦央顿了顿,抬脚走近了巷子,街边小摊还是那些人,秦央照例买了一些青菜和肉,然后去小卖部买了一只火腿肠。   走到小区楼下,他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了那跟火腿肠,然后开始唤小猫的名字,他已经很久没喂过这只小猫了,作为白猫,它在猫群的地位并不高,这些天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喵喵。”秦央矮下腰在草丛里面唤它。   一个灰头土脸的白猫从破旧的管道里面钻了出来,发出黏糊糊的叫声,秦央一眼就看出了它。   “你怎么弄得这么脏?”秦央说着,一边撕开了火腿肠的皮,掰了一小块给白猫。   小猫怎么听得懂呢,它只会两口把那一小截火腿肠吞进肚子里。   发出满足的喵呜声。   秦央垂眼看着它,突然觉得悲伤,如果可以,他也想做一只猫,至少在猫的世界永远只有吃不吃得饱这件事,不是吗?秦央这样想。   等猫吃完了火腿肠以后,秦央才起身往小区楼下走去,司徒岚的车没有停在楼下了,但秦央并不觉得司徒岚就不在这里。   等秦央抬脚踏进了一楼,楼道突然就亮了起来,这里什么时候……安装了声控灯?   他刚来的时候的确吃过亏,楼道没有等,他还不小心摔过几次,不过后来习惯了,秦央就再也没有摔过了,而楼道装了声控灯,秦央走在里面,竟然也觉得有些不适应。   那这么想的话,司徒岚的动作的确快,短短一天时间,将小区的水泥地翻修了,又将楼道装上了声控灯。   他隐约听到楼下房间有人议论,说这里被慈善机构投资了,恐怕要大翻新一次。   秦央对此并不在意,他照旧每天上下班,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司徒岚没找到他之前,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司徒岚,也没有被他打扰到,除了……   白天他一离开小区去上班,小区就开始装修,先是破烂的围墙被修好又上色了,后来小区里面的杂草被清理了,再后来成栋的烂尾楼开始动工程了。   他不在家的时候,附近工地就开始施工,他回到家中以后,周围安静得要命。   秋去冬来,那天房东找上来,说让他留在家里一天,他要带人上门来装暖气。   于是第二天秦央就看见好几个专业工人给这栋楼的所有用户装上了暖气。   秦央有问房东原因,房东回答得也是模棱两可的。   ——   画作已经作完了两幅了,秦央已经在合计离开的事情了。   或许司徒岚装修这里,是以为自己会永远住在这里,可是他还是想错了,只要有司徒岚的地方,秦央就不可能久留。   那天陈澄承请吃饭,或许是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了,秦央高兴就多喝了酒,他在这边几乎是滴酒不沾的,看见秦央一杯一杯往下灌,还把陈澄承吓了一跳。   所以秦央也是意料之中的喝醉了。   “给你们每人打了一辆车,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明天不用来画室上班了,给你们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陈澄承扶着站不稳的秦央,对身边的几个员工说。   “老板,那秦老师呢?他都醉成这样了。”小周红着脸颊问。   陈澄承揽着秦央的腰,低低地咳了一声,“那我送他回去吧。”   “嘿嘿嘿——”几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吃瓜的笑,被陈澄承轰走了。   看着几个员工都走光了,陈澄承才扶着秦央,温声问他:“秦央?秦央?你还好吗?”   秦央不算特别晕,只是脚有些站不稳,要靠着陈澄承才能稳住身子,他甩了甩脑袋,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抱歉,不太好,你能帮我打一辆车吗?”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陈澄承肯定不放心把一个醉鬼塞给陌生人,所有人当中就秦央一个人醉得厉害。   秦央闷闷地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对陈澄承说:“谢谢老板,嗝啊,你真好。”   秦央说的是实话,他真的觉得陈澄承很好。   陈澄承笑了笑,“现在知道哥好了?”   秦央晕得不想说话,他晃了晃脑袋,就在陈澄承的搀扶下,走到了车边,“我……我买的东西没拿……”   即便晕得厉害,秦央还想起自己中午买的速冻水饺忘在了店里。   他又想原路返回,被陈澄承拦了下来,“哎哟我去拿,车门我打开了,你先进去等我,我很快就来。”   陈澄承不给秦央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回到了店里去了。   秦央望着陈澄承的背影打了一个酒嗝,唔,好晕。   他这次多喝了酒也不只是因为自己要离开了而觉得高兴,更多的是对他们的不舍,他本身就是一个很难合群的人,好不容易处到了这么多好朋友,突然一下要断离,秦央自然是舍不得的。   他闷闷地吸了吸鼻子,准备打开坐到陈澄承的车里去。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横空出现,拽住了秦央的手,秦央本来就稳不住脚,被这样大力一扯,猛地就摔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凛冽的冷香馥郁,高大的身形和熟悉的味道几乎瞬间让秦修酒醒。   与此同时,耳边吐来了一道温热的气,“小妈,坐我的车回去。” 第81章 番外.岚央16   秦央后背瞬间爬上了冷汗。   似毒蛇蛊虫, 幽兰凛冽的气息裹着他,秦央呼吸跟不上来,完完全全被禁锢在了司徒岚怀里。   “小妈, 我送你回去。”司徒岚戴着一顶鸭舌帽,也是,他出门在外的身份总是不适宜的,而且陈澄承未必不认识他,他矮下了头, 唇离得秦央的耳很近。   秦央开始挣扎,可是他本来力气就小,又喝了酒, 整个人都有些发虚, 完全挣不开司徒岚的束缚。   “你,放开我, 我自己可以回去。”秦央是被吓清醒的, 讲话完全没有力气。   司徒岚自然不会松开, 正要强行把秦央带走,他的胳膊就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喂, 松手。”   陈澄承赶出来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秦央差点就被一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东西带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出来得快。   “你谁?”司徒岚皱起了眉, 捏着危险的眸子,他查过这个男人了, 不过是家里有点小钱的富二代罢了。   陈澄承紧紧拽着他的手臂,“我是他的朋友, 我劝你放手,否则我就报警了。”   司徒岚嗤了一声,“秦央,你没给他介绍我们的关系吗?”   秦央头发晕,他明明已经瞒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出现……   “好,你不说的话,那我就自己说了。”司徒岚扯了扯唇角。   秦央眸子一缩,他要怎么介绍?他的小妈?还是被他强/奸过?   不,不可以!   “陈,陈澄承,我和他认识的,我,你,对不起,他会送我回家。”秦央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摇摇欲坠。   陈澄承拧了拧眉,他似乎有些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了,可惜司徒岚戴着一顶鸭舌帽,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顿了顿,陈澄承松开了手,似漫不经心地说:“司徒大人。”   司徒岚抬起了头,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脸露了出来。   当真是他。   “新闻说您去星际参加秘密会议了,没想到秘密会议竟在这里召开,真是……意外。”陈澄承自来像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此刻较真的模样看起来,倒是也有几分贵族的模样了。   司徒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在这里揭我的底对我有什么损失吗?你认为你的事能瞒得住我?”   两人的对话简直是让人一头雾水,秦央不想在陈澄承面前将自己和司徒岚的关系暴露出来,所以他拽了拽司徒岚的衣袖,“不是送我回去吗?”   他醉了酒,说话也带着几分软,像撒娇,至少司徒岚听得十分满足,在另一个对自己的爱人抱有不明心思的男人面前,他赚得了虚荣心。   他顺手搂住了秦央的腰,温柔说:“我们走吧。”   秦央对陈澄承露出抱歉的神情,陈澄承随和一笑,“回去好好休息,小央。”   “好。”秦央点了点头。   就被司徒岚拽着手拉到了他的车子旁边。   “……”秦央并不想和他搭话,几次欲言又止以后,干脆顺着司徒岚的意,坐到了他车里的副驾驶去,司徒岚弯腰向他靠近,秦央被吓得几乎缩成了一团。   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眼睛。   司徒岚看着秦央因为畏惧而发抖的睫毛,手僵在空中不上也不下,“你,你别怕,我只是想帮你系安全带。”   司徒岚的声音太可怜了,很低很轻,压抑又悲哀。   秦央就自己将安全带扣了上去,冷冷道:“我自己会。”   可刚刚他对陈澄承道别的时候,还露出了那么温柔的笑,司徒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赢吧。   他坐回了驾驶位,秦央打开了车窗,风吹得他醒了酒,他又瞥开眼,靠着座位,淡淡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司徒岚看着他的侧颜,瘦得快脱相了。   “秦央,我今天……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什么好人……”司徒岚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开口说话,秦央能够全程不和他说一句话。   “那你呢?”秦央没看他,“你是什么很好的人吗?”   司徒岚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对不起,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秦央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别开了头,他不说话,意味着他不接受道歉,不原谅。   两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   秦央本来就喝了些酒,现在酒劲再次上头,他晕得厉害,可能身边的人是司徒岚,他还想吐。   他干呕了一下,开始用手去开车门,“停车,停……呕,车。”   秦央忍住了想吐的冲动说。   “你要去哪儿?”司徒岚嘴上问着,但还是应他的意思,将车慢慢地停靠在了路边。   车子还没停稳,秦央唰的一下打开了车门,然后扶着路边的路灯,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晚上吃的东西一并吐了出来,司徒岚见状,急忙从车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呕——”他要站不稳了,全靠着路灯才能稳住身子,司徒岚就伸出手过来扶他,却被秦央一把甩开了手:“别碰我!”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秦央又蹲了下去,“你,你离我远点,我不太想看见你。”   “你要一直这样躲着我吗?”司徒岚抑声问。   秦央偏头看向他,“你今天就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没有,我想让你离那个陈澄承远一点。”司徒岚蹲了下去,他单手把矿泉水拧开,递给了秦央,秦央抬眼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矿泉水却不说话。   司徒岚就继续说:“他的父亲是司法部重点关注对象,他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单纯。”   “我知道你留下来是因为有人买了你三幅画作,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就是他。”司徒岚说,“他调查过你,你的卷宗被动过,他明明知道你的身份,却还是装作不知情,使用……”   “司徒岚,我知道。”秦央看着被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子说:“第一幅画是玫瑰庄园,那是他家的庄园,我一早就知道了。”   “你能放过我吗?”秦央说,“哪怕,我求你呢?”   司徒岚听见了心脏破碎的声音,耳边的微风似乎成了狂风,他眼眶微润,用哭腔说:“不,不好,秦央,我真的错了,我很想你,我无法想象再次失去你。”   秦央靠着路灯,什么话也不想说,他在想这句话的真心程度,可是想了很久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没有为什么,只能是你,不是你就不行。”秦央问的话,沈恙也问过他,后来他想了很久,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忍受秦央最后和别人走在一起。   或者说,他不能接受没有秦央的未来。   秦央低下了头,他眼里泪水打转,很快就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了,活着也好累呀。   “秦央,别哭。”司徒岚缓缓抬起手,却不敢把手往前伸。   为什么偏偏是怕他呢?如果秦央恨自己也好,讨厌自己想杀了自己也好,可偏偏是怕他。   两个俊美的男人蹲在路边,其中一个压抑着哭声,另一个满眼心疼与愧疚地看着他。   一直到了深夜,秦央才坐上了司徒岚的车,司徒岚把车往回开,秦央靠在副驾驶,偏头看着窗外,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了。   车子稳稳停在了小区楼下,司徒岚解锁了车门,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副驾驶上的人有动静,司徒岚才偏头看过去,他看见秦央抱着手臂睡着了。   也是,折腾了大半宿,又是吐又是哭的,回来的路又比较远,睡着也不意外,可是秦央是在他的车里睡着的,是否意味着……秦央放下了一点点提防呢?   司徒岚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他伸出手想去把秦央喊醒,可是秦央正好翻了身。   他靠在副驾驶上面,密长的睫毛还沾着泪水,松软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已经开始泛黄了,皮肤并没有当初那么细腻了,可他,可他还是好看。   司徒岚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望着这张让他牵挂了两年的脸,司徒岚忍住了叫醒他的冲动。   也许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秦央眉头渐渐凝起,密汗溢出,司徒岚心一跳,“秦央,秦央?”   “放过,放过我,求求你……”面前的人低声喃喃。   司徒岚指尖僵了一下,梦见他了吗?   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呢?他发出自嘲般的笑,秦央没醒过来,司徒岚就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然后打开车门,钻进去将秦央捞进了怀里,淡淡的酒味和令他熟悉的清香。   司徒岚愣了愣,怀里的人瘦得搁人了。   似乎察觉了自己不在家里,怀里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司徒岚心猛地一跳,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果不其然,在看见自己是被司徒岚抱在怀里的时候,秦央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开始奋力挣扎,司徒岚怕他摔倒,小心翼翼把人放到了地面,然而下一秒,他的脸上就迎来了重重地一巴掌,“啪——”   秦央胸口大力起伏着,手都在发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秦央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秦央有过类似的教训,司徒岚最讨厌别人扇他巴掌,之前秦央扇他的每一巴掌,都毫不意外地被司徒岚用其他方式报复了回来。   现在这一巴掌下去,瞬间把秦央吓得身子发抖,“我,我……”   他想道歉,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司徒岚的脸上很快就浮上了红肿的巴掌印,看起格外的狰狞。   秦央咽了咽口水,往后退缩,司徒岚眼里充斥着难受,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那半张脸,问:“你手打疼了吧?下次用脚踹我就好了。”   秦央眸子缩了一下,皱起了眉:? 第82章 番外.岚央17   “神经病。”秦央骂了一句。   司徒岚吸了吸鼻子, 他觉得鼻子泛酸,呼吸不畅,他颤抖着手去拽住了秦央的衣袖, 慢慢地跪在了秦央脚边,与此同时,泪水也从眼里滚了出来。   豆大的泪珠说滚就滚,砸在了地面,“秦央, 我,我没办法了……”   “求求你,不要怕我。”他开始哭, 哭腔十分的明显, 他不求对方原谅他,他求对方不要怕他。   秦央真的觉得自己喝醉了, 他看见司徒岚那么高贵自负的一个人, 居然跪在他的脚边求他原谅, 这个世界都疯了吧?   “你不是喜欢我。”秦央却又缓缓说,“你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拒绝你的,你不能接受, 因为你觉得没人有理由拒绝你的爱。”   “不, 不是的。”司徒岚急忙辩解, 秦央就继续说:“如果当初你在我家的时候, 我接受了你的喜欢, 那我现在会不会和你的母亲一样,有一个常年不归家, 在外养情人的丈夫呢?”   “不过是我想多了,毕竟你那天说的不是真心话。”秦央声音很低缓, 有气无力的,似乎是真的很累了。   司徒岚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痛苦摇头,声泪俱下,“不是的,秦央,我说的是真心的,说出来可能好笑,但是,但是我确实是对你一见钟情,我只是不肯承认……”   “那天在你家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我母亲去世了,司徒盛死后我所有的亲戚都觊觎我的位置,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秦央……”俊美的男人哭得喘不过气,又担心秦央没有耐心听他讲完所有的话,所以根本不敢停顿。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因为喜欢上我这样低贱的穷人,对你来说也是一件丢人的事吧?”秦央表情很冷淡,他垂眼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司徒岚,眸色漠凉。   司徒岚哭得双眼通红,“别,秦央,别这样说自己。”   “松手。”秦央将自己被抓在对方手里的衣摆扯了回去。   司徒岚摇头拒绝,“秦央,你可以对一只流浪猫都那么好,你可不可以对我也好一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秦央,秦央——”   司徒岚吵得秦央头疼。   他用力把衣服扯了回去,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转身就走,司徒岚仰头看着楼上,楼道装了声控灯,秦央每走一层楼,窗口的位置就会亮起一层。   直到看见秦央房间的灯打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司徒岚又看见秦央房间的灯关上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毫无办法了,秦央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轰——”   “轰轰——”   天空突然开始撕扯闪电,雷声翻滚,飓风卷来,楼下的风大得要把院子里的树都连根拔走了,很快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不过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   窗外下起了雨,吧嗒吧嗒地往窗户上面砸,秦央早就醒了酒,他只是关了灯,人却坐在沙发上,茶几上一盏台灯照亮了这个不大的客厅。   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   雷声轰鸣。   秦央胃突然疼得难受,他拖着力不从心的腿挪到柜子旁边,抖着手将胃药喂进了嘴里,才慢慢滑坐到了地面,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去摸柜子里的矿泉水。   一会功夫下来,秦央疼得满头的汗。   不过好歹将胃药塞进嘴里了。   时间来到后半夜了,秦央摸去厨房打开了灯,想给自己烧一点热水,他将冷水装进壶里以后,抬眼就往窗外看了去。   他以为司徒岚应该回去了,或者再不济他也知道坐到车里去,但是他看见司徒岚还跪在车边,雨水冲刷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是淋了多久。   秦央真的觉得对方像是神经病。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神经病!   雨下得很大,这个地方通常只有雪大的时候,鲜少会出现这么大的雨,秦央垂眼看着楼下的人。   眸色淡凉。   他伸手拨了一下窗户,将遮阳纱拉了过来。   关他什么事呢?   ——   十分钟以后,司徒岚看着秦央房间的灯打开,又关上,不久楼道的声控灯突然一层一层的,从上至下亮起。   但他没注意到,他低垂着头,雨水与泪水混合,他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棉拖鞋,米色的宽松裤,有人来到了他面前,与此同时,头顶的雨水也被遮住了。   司徒岚慢慢抬起头,眸色猛然一亮,是秦央!   秦央一手撑着一把透明长柄雨伞,一手拿着一把折叠黑伞,站到了司徒岚面前。   “你想死在这里吗?”秦央皱起了眉头,语气听不出轻重。   司徒岚兴奋得直起了腰,下意识想去拉住秦央的衣摆,被秦央后退躲开了,“你不走在这里干什么?你没看到这么多人看着你吗?”   秦央没说错,雨下得突然,这里的住户都会起来收衣服,而正巧司徒岚跪的方向正对着他们的阳台,这会儿功夫,阳台冒头了好几个人了。   深秋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雨了,而且外面还刮大风,司徒岚即便有再好的身体素质,也未必能在这雨夜里又吹又淋一整晚的。   蓝星的统帅大人倒在他这种小地方,只怕这里要不得安宁好一阵了,他也未必不会受到瞩目,司徒岚是追着谁来的,这些事情经不住细扒。   司徒岚手落了空,他意识到,秦央还是像当初一样,吃软不吃硬,于是他咳了起来,整个人都湿透了,咳得那么用力,发尾轻颤,雨水顺着发尾滑下来,他眼眶发红,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仰起头看秦央,湿漉漉的头发和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落魄的小狗,“我无处可去了……”   “你是脑子出问题了吗?”秦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司徒岚,他被司徒岚充满了欺骗性的眼睛看得后脊发凉。   “我,我脑子好像真的有点……问题了……”司徒岚身子突然轻晃了起来,强撑着意志说话。   “你什么意思?”秦央注意到司徒岚越来越沉重的眼皮。   司徒岚晃了晃脑袋,头上的水渍跟着溅开,他头像被人猛地敲击了一样,竟然直挺挺地往地面扑了过去,他这张脸要是直接摔在地上,秦央不敢想象。   铺天盖地的新闻只怕会像飓风一样席卷。   于是秦央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去扶住了司徒岚,“你助理呢?你手下呢?给他拨通讯让他来接你。”   秦央一只手扶着司徒岚,让他半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腿上,但意识已经荡然无存的司徒岚整个人都往地上掉,没办法,秦央只好蹲下去才能让司徒岚不往小水洼里面扑。   他抓起司徒岚的左手,要去打开他的光脑联系下属,这时司徒岚有气无力地说:“他们,不在这里……你扶我回车里吧,我睡会儿就好了……”   秦央深吸了一口气,于是用力把司徒岚拽了起来,他打开了车门,伸脚去把车门勾开,想把司徒岚塞进去,可他又碰到了司徒岚滚热的皮肤。   烫得像冬日的火炉。   烫得秦央差点松开手,看着司徒岚人往地上滑,秦央又手忙脚乱去把人捞起来。   司徒岚人高马大,就这么折腾了一会儿,秦央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不少的雨珠,额角泌出细汗,阳台一堆人看他们拉拉扯扯。   秦央烦得想让司徒岚就这样自生自灭算了。   “司徒岚!我真的恨死你了。”秦央说完就抓着司徒岚的衣领把他往他住的楼走去。   两人踉踉跄跄了一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央好几次要被司徒岚压倒的时候,司徒岚就会先倒在地上,让他往司徒岚身上扑。   前后折腾了近十分钟才把人带到了房间里面。   秦央身上也都湿得差不多了。   司徒岚仰躺在沙发上,灯光聚在他脸上,秦央发现他脸红得不正常,显然是烧出来的。   秦央喘着粗气,蹲在司徒岚身边,然后翻过他的手腕,打开了他的光脑。   才发现司徒岚的光脑壁纸好像是……他?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是秦央给他做家教的时候,秦央那时候正在给他批改作业,这个角度应该是司徒岚偷拍出来的。   秦央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忆牵扯回去,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了,司徒岚留着这样的照片,是觉得自己看见了这样照片会有什么感触吗?   他当然有感触,他希望回到那天,不要因为心软接下尉迟夫人的委托。   他眉睫轻颤了一下,紧接着翻到了司徒岚的通讯录去,他记得司徒岚的助理叫杨洛,司徒岚出来,杨洛一定会随着他一起出来的。   如果再不来人把司徒岚接走,秦央真怕司徒岚就这么烧成智障了。   然而他的手又顿在了司徒岚的短信界面。   顶置是一个已经很久没有登录过的账号,没有备注,短信的最后一句停留在两个月前,“我好像找到你了。”   像是有某种魔力,秦央的手指忍不住点进了这个账号里面,秦央一眼望下去,差点认不出“秦央”和“对不起”这五个字了。   从他离开后,司徒岚几乎每隔两天就会发一条讯息来。   秦央手一抖,抬眼看向了沙发上的男人,其实秦央早就发现了,司徒岚虽然长得高了不少,但是他身板却很薄,眼窝深邃,倦意几乎挡也挡不住。   但是秦央无法忘记这个男人带给他的伤痛,他无法替过去的自己原谅司徒岚。   顿了顿,秦央面无表情地翻到了杨洛的联系方式,给对方拨了通讯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通讯,“统帅。”   秦央冷静说:“是我,我是秦央。”   “秦先生,您好。”杨洛声线平稳,听不出什么起伏。   “司徒岚快病死了,他现在在我家,你来把他接走,病死了不关我事。”秦央看着司徒岚烧得通红的脸说。   杨洛急道:“统帅不让我们跟着他,我现在赶过来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您能够照顾他一下吗?他现在病得很严重吗?明天早上七点他还有一个线上的重大会议……”   话没说完,秦央就出声打断了他:“不关我的任何事,他现在就在我家沙发上,你自己进来把他接走,我不可能管他的死活。”   对面沉默了一阵,应了一声:“是,我现在就过来。”   秦央主动挂断了通讯。   他烦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结果一抬眼还发现司徒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眼眶发红,眉睫湿漉漉的,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别不要我……”司徒岚的声音都烧沙哑了,他整个人其实都没什么意识了,但秦央刚刚和杨洛的对话全部都让他听了去。   他觉得心脏难受得厉害。   “秦央,我心脏要疼死了,你就当救我命,别不理我,求你了……”司徒岚一边说着,一遍用手肘撑着沙发准备坐起来,他有点动作秦央就怕得要死。   见司徒岚要坐起来,秦央直接坐在地面往后退了好几步。   司徒岚顿住了,他又掉出了眼泪,手僵在半空中,嘶哑着声音说:“我不动,秦央,你别怕我好不好?” 第83章 番外.岚央18   秦央看他的眼神充斥着畏怯, 这又何尝不是他罪有应得。   秦央不说话,抿唇看着他,戒备又谨慎, 司徒岚头晕得厉害,又重新躺回了沙发上,他望着头顶的吊灯,灯光好刺眼呀,听着心脏无力的跳动声。   他活该。   他就该死。   “秦央, 救救我吧。”司徒岚唇一张一合,哑声说。   秦央眼里在闪泪光,他静静地看着司徒岚的侧颜, 缓声问:“那我呢?谁来救我呢?”   “对不起。”司徒岚只能这样说, “秦央,求你原谅我。”   他吸了吸鼻子。   “那你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 放过我。”秦央说。   司徒岚费劲地翻了一个身, 他面朝着里面, 因为想象不到秦央不在他身边的未来,所以他轻声说:“不可能。”   “除非我死。”他补充说。   秦央手脚冰凉,用带着愠怒的语气说:“那你就去死。”   没有一点犹豫, 好像是很早就想这么说了一样, 司徒岚眉睫抖了抖, 又闭上了眼睛, 他不说话了。   头重脚轻带给他的眩晕感让他几近晕厥, 但秦央说的话带给他的却是致命的窒息感。   他快疯了啊。   沙发上的人没有一点动静了,像是又烧晕了过去, 他身上那套高定衣裳全是水渍,浸透了沙发, 水渍顺着衣摆往地下流。   秦央觉得屋子里闷得慌,他自己身上也湿得差不多了,湿嗒嗒的衣服黏在身上,他站起了身,试探地往司徒岚靠近。   是烧晕了过去了,秦央不想管他,但又怕真给烧出问题了,烧成智障还行,烧死了那自己也逃不了责任,所以他快步去到电视柜那里,在抽屉里翻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了退烧药来。   秦央撕了两片药下来,走到司徒岚身边喊他:“司徒岚,司徒岚。”   司徒岚听到秦央的声音,下意识就想睁开眼睛,可眼皮重得像是有千斤重,他怎么也不能看见眼前的人。   于是他只能艰难发出一点声音来,“嗯………我在。”   秦央脸色煞白,他把司徒岚的手抓过去,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将药塞了进去说:“把药吃了,你要是死在我家了,我还说不清”   秦央身上特有的清香馥郁在鼻腔,司徒岚下意识地抓住了秦央的手腕,秦央吓得拼了命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去,挣扎间药粒也掉落到了地上。   白色的小药片在地上滚了两圈,秦央吓得脸色像这些药片一样白,司徒岚看上去像是意识全无,可秦央的靠近他又知道。   实在心惊胆战。   秦央急忙打开手腕上的光脑,翻出陈澄承的通讯方式,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过去。   “喂,怎么了,秦央?”陈澄承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倦怠慵懒。   秦央低下眸子说:“我,你能过来一趟吗?”   “怎么了?!有人在你这里吗?你受到威胁了吗?”秦央听出对方的声线瞬间变得清明又急虑了起来。   秦央吸了吸鼻子,“嗯,我………”   话没说完,身后沙发处传来一声巨响,秦央吓得身子一抖,急忙回过头,结果就看见司徒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翻滚了下来。   他靠在沙发边上,唇烧得发白发干,头发耷拉着,可怜得像一只流浪狗。   秦央看见他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接着他就将掉在地上的两片药粒捡了起来,用十分可怜的哭腔说:“我乖乖吃药,你……别让他来……,求你了,秦央………”   他在祈求,他在恳求,他在央求。   他把药丢进了嘴里,因为没有水,他发烧得又厉害,所以他就把药片在嘴里干嚼了起来,这种药很苦,秦央以前生病的时候还要就着糖水吃才能,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些方面吃苦呢?   司徒岚却吃得面不改色,秦央一时间愣住了。   “秦央,秦央?算了,我现在过来。”陈澄承突然听不到秦央的声音了,喊了秦央两声他也没答应,陈澄承心里一惊。   “我在,现在没事了,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这里没事了。”秦央缓声回话。   不过陈澄承也刚好挂断了通讯,并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秦央靠在门边看着司徒岚,司徒岚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看着秦央,他目光灼灼,紧紧地看着秦央,只害怕自己一眨眼对方就不见了。   好在屋内还算暖和,也多亏司徒岚当初让房东装了暖气进来,现在这暖气的第一受益人竟是他自己。   秦央讽笑了一下。   这种感冒药里面有助眠的成分,司徒岚这回是真的察觉出自己的意识要涣散了,于是在昏迷之前,司徒岚都在苦苦哀求秦央不要离开。   司徒岚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秦央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自己湿润的衣裳,又看着沙发边上长手长脚的男人,突然又后悔自己把人带回了家。   好在杨洛会赶过来。   秦央站起了身,回到房间将门锁上,锁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次在他家,他也是把自己锁在了房间,但是司徒岚只用一脚就将门给踹开了。   这成了秦央的阴影,所以秦央搬来这里以后,他特意找人来换上了结实的门,甚至在上面安装了报警装置,收到大力撞击的时候会自动报警。   他笑自己可怜,他没想到自己因为司徒岚逃跑以后,还能和司徒岚同处于一个屋檐下,而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堵薄薄的墙。   像是已经没有了隔阂那样。   秦央手脚麻利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没淋多少雨衣服都湿得不成样了,那个淋了那么久的人恐怕更不好受了。   秦央知道自己心软,也知道自己总会因为心软误事,但司徒岚捡起地上的药片往嘴里含的时候,他也是真的震惊到了。   他没想到那样一个人会愿意为了他卑微到这种地步,他不清楚这到底是司徒岚的爱,还是他变态的占有欲。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秦央还是不忍心站起了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他买大了的衣服,去到了客厅。   吃了药的司徒岚并不见有好转,只是因为药片里含有安眠药成分,现在睡得很熟,也是,烧成那样,衣服也湿透了,就算再好的药,穿着湿衣服也不会好转吧。   秦央叹了口气,把衣服挂在了衣架上,他估摸着杨洛该赶过来了,结果刚想到这里,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一道谦卑的声音:“秦先生,我是杨洛。”   秦央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去将门给打开了,冷风扑进屋里,秦央看见门外站着杨洛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身后跟了五六个黑西装保镖。   “您好,请问统帅在……”杨洛知道秦央是怎样的存在,所以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是极好。   秦央侧过了身,示意他往沙发上看:“他吃了退烧药,但是衣服全都湿了,我那里有干的衣服,你可以给他换上再带他走。”   杨洛点了点头,却只带了家庭医生进去。   医生推了推眼镜,蹲在了沙发边,他先伸手去摸了摸司徒岚的额头,又去将司徒岚的外套脱了下来。   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秦央看见他给司徒岚量了体温,喂了什么药,对杨洛说:“杨助理,我们先把统帅的衣裳换了。”   杨洛点点头,随后偏头去问秦央的同意,“秦先生,请问可以征用一下您的卫生间吗?”   卫生间很小,他现在住的房子比司徒岚家里的厕所都要小,司徒岚人高马大,现在意识全无,三个人都未必架得住他,一个人给他换衣裳肯定不行,但是三个人挤在卫生间又太小了,犹豫了一下,秦央指了指他睡觉的那个房间,“去那里换吧。”   杨洛道了谢,两人扶着司徒岚去了卧室,大概过去了十多分钟,房间的门打开了,出来的却是拿着司徒岚湿衣服的杨洛,秦央看见医生在里面给司徒岚检查身体,他手上已经打上了点滴。   点滴瓶挂在墙上,很大一罐。   秦央为难了起来,看架势,医生是打算让司徒岚留在这里打点滴了?   “杨助理,请问你可以把他带去医院吗?我不想让他在这里过夜。”秦央的直言不讳让卧室里的一声愣了愣,于是医生解释说:   “秦先生,大人烧得有些严重,这里离市区的医院有些远,大人还昏迷着,我们几个也不方便将大人带走,如果您实在不想他留下来,请等大人恢复意识了以后再说,可以吗?”   秦央听得头大,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把人往家里带,他犹豫了一阵,正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保镖的声音:“杨助,楼下来了一个自称是秦先生老板的人。”   “是陈澄承?”秦央疑惑。   杨洛了然,“让他上来吧,他是秦先生的朋友。”   没几秒陈澄承就跑到楼上来了,这楼底下站了不少黑衣保镖,看得陈澄承心慌,好在秦央完好地站在那里,陈澄承松了一口气。   “秦央!你没事吧?”陈澄承冲到了秦央身边来,拉住了秦央的胳膊,上下打量着秦央。   秦央温笑了一下,摇头说:“我没事,打扰你了,我本来让你不用来了的。”   陈澄承就肃然道:“不来就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吗?”   他看到了卧室里躺着一个病人,又说:“我不来你今晚打算睡哪里?”   秦央才想起来,卧室里还有一个鸠占鹊巢的病人,于是陈澄承就成了救命的稻草,“你开车来的吗?”   “嗯。”陈澄承点了一下头。   秦央:“那你可以载我去附近的一个酒店吗?这里我暂时不太方便住下了。”   陈澄承坦然道:“那你去我家吧,酒店睡着也不舒服,再说了这里哪儿有什么环境好的酒店。”   秦央原本打算拒绝的,但是看见了身边一脸平静看着他的杨洛,就笑了一下说:“好。”   秦央就这么跟着陈澄承走了,他要出门,门口的保镖就伸出手将他拦住了,秦央回头看向杨洛,想到司徒岚之前的警告,杨洛也只好点了点头,让保镖将人放走了。   陈澄承是开车过来的,他家离秦央的家是有些距离的,能这么快赶过来,不知道是闯了多少红灯。   秦央很清楚。   陈澄承对他很照顾,他一直是知道的,但是秦央并不知道怎么去回应,看着车子开到了主路上面,秦央突然开口说话了:“澄承,让你淌了这趟浑水,对不起。”   “道什么歉呢?我乐意的。”陈澄承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路说。   秦央就继续说:“一会儿到了前边那个路口你就停下吧,我去那里的民宿住下。”   “不是说去我家吗?”陈澄承诧异。   秦央偏过了头,认真说:“你别墅后面的玫瑰庄园,花谢了吗?”   沉默。   陈澄承抿住了唇。   好久,车慢慢地在路口停了下来,陈澄承才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84章 番外.岚央19   秦央却摆出平日里那温和的笑, 他说:“很早就知道了。”   “既然你很早就知道了,那你是否知道我的心意呢?”陈澄承看着秦央的眼睛说。   是,画室是他为秦央开的, 所谓的三副画作也是他想出来的,不止如此,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十幅,二十幅……   只要能把秦央留下来,他知道秦央不会永远驻留在这里, 他只是想尽自己的能力去挽留。   秦央垂下了眉睫,密长的羽扇将眼底掩出一大片阴翳,“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但是你既然调查了我, 就应该知道我如今的处境,我们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朋友了。”   司徒盛遗孀的身份冠在秦央身上, 他与谁在一起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秦央, 你为什么会经历那么多?”陈澄承语气间充满了疼惜的味道。   秦央愣愣地望向了窗外, 是呀,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吗?他怎么会经历那么多呀?   “我也想知道。”秦央丢下了这样意味不明的一句就离开了。   外面的雨已经消停了一些,秦央关上车门前认真对陈澄承道了谢, 然后说:“你不要和司徒岚起冲突, 他……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秦央记起了司徒盛的很多事迹, 最疯的莫过于他带着沈恙亲手解决了自己的父亲那件事了。   “好。”陈澄承应了一声。   他早知道秦央对自己是没有那种感情的, 司徒岚出现后, 他又去调查了秦央一次,知道了更多秦央的事情,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秦央一个人比和谁在一起都好。   秦央撑着伞走到了酒店里面, 拿出证件办理了一间房间,这番折腾下来,天际已经开始泛鱼肚白了。   秦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体更累还是心里更累,总之沾到床铺他就睡下了。   再睁开眼就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他看着头顶陌生的灯饰,才反应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翻了一个身,打开光脑看了两眼,有一个陌生通讯拨了五六次进来,其实司徒岚找过来以后,他的各种信息被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个通讯很可能是司徒岚打过来的,秦央随手删掉了记录,然而下一秒,这个通讯再次打了过来。   秦央手一滑,顺手接了下来。   “秦先生,太好了,您终于接通讯了。”是杨洛的声音。   秦央准备挂断通讯的手顿住了。   “你们离开我的家了吗?”秦央的语气冰冷得吓人。   话音刚落,光脑那边就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要秦央,秦央——你们把秦央还给我——”司徒岚的声音太突兀了,秦央眉尾不觉抽了两下。   杨洛干咳了一声,解释:“如您所见,大人从今天早上醒来以后就一直吵着要见您,特别是听说您,您和那位陈先生一起走了以后,差点不顾自己还在输液,就想来找您,后来医生给他打了一支镇定剂,现在刚醒来,又吵着要见您,我希望您能回来看看大人,你不在的那些日子——”   顿了顿,杨洛回头看了一眼哭得撕心裂肺的司徒岚,才说:“他很想您。”   秦央沉默着,对面又传来司徒岚的哭喊声。   “你们把秦央还给我,还给我……”哭得太难听了,秦央想。   “你们明天最好离开我的家,否则我会报警。”秦央并未有所动摇。   杨洛也沉默了一阵,随后开口:“那您现在在陈先生家里吗?”   “不在。”秦央以为对面会亲自去陈澄承家里找他,怕给陈澄承添麻烦,秦央就说了实话。   没想到杨洛反而松了口气,“秦先生,那我最后请求您一件事好吗?大人以为您去了陈先生家里,情绪一直很激动,您只需要跟他说一声您不在陈先生家里就好了。”   秦央头有些疼,他揉了揉太阳穴,说:“你让他接通讯吧。”   于是秦央就听到杨洛对司徒岚说话的声音,“大人,是秦先生的通讯,您听一下吗?”   “喂,秦央,秦央你在哪里,你不要去陈澄承家里好不好,秦央,秦央……”好吵,秦央烦躁得想挂了通讯。   “我没在他家,我现在在一家酒店里,你现在带你的人离开我的家。” 秦央语气没有一点动容,即便对方哭得直抽泣。   司徒岚发出了如释重负那般的喘息,“秦央,我对不起,我会离开,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你走了我就回来。”秦央说。   司徒岚吸了吸鼻子,他现在手上贴着输液针,因为他剧烈的挣扎,针管都被扯了出来,医生现在正在重新给他输液。   “我走,你在外面小心点,我马上就走。”司徒岚穿着秦央的衣服,虽然是秦央买大了的号,但穿在司徒岚身上还是有些短,穿在这样一个矜贵男人身上,其实有些滑稽。   但他还是很宝贝,保镖带来了衣服他也不换。   秦央这边安静了下来,司徒岚又说话了:“秦央,你说句话好不好,这些天我好想你,我想听你说说话。”   于是秦央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讯。   那边,是司徒岚失魂落魄的脸,他看着被挂断的通讯界面,悲伤地说:“送我回去吧。”   “您等等吧,把这点药液输完就好了,针管再脱落,您的手就没地方扎了。”医生面对这样的病人真的是头疼。   司徒岚这次没拒绝了,他知道秦央的性格,秦央肯定只会在明天早上回家的,他害怕自己是骗他的,他不想看见自己。   “查到了吗?”司徒岚问前面站着的杨洛。   杨洛退出了光脑,点头:“根据定位显示,秦先生在XX酒店,离这里不远,他的确没在陈澄承家里。”   “那就好。”司徒岚多害怕秦央是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才那么说的。   他吸了吸鼻子,挂在眼角的眼泪又掉了出来。   “其实大人,就像沈上将说的,要是您愿意,直接把他带回家就好了,何必……”杨洛不太明白司徒岚所做的一切,更重要的是,短短几个月,他是看遍了司徒岚没在外面露出来的一面。   刚刚哭得险些碱呼吸中毒的,那也是司徒岚。   司徒岚愣愣地躺在床上,枕间是秦央身上的味道,“你们觉得他能跑第一次,就不会跑第二次吗?你们不了解他,他只是看起来没脾气,实际上他的性子比谁都倔……”   杨洛垂下了头,他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太别扭了。   ——   “哎哟,怎么起这么大的火哦,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啊?”   “消防员怎么还没来呀?”   “希望不要出人命吧,这火也太大了吧。”   “有没有人逃出来啊?”   ……   这所酒店突然起了火,火因不明,一眨眼的功夫,火势就蔓延到了各个安全出口。   围观的群众也只敢看着,不敢靠近去。   “让开,都让开!”在一阵议论声中,一道沙哑又急切的男声闯了进来。   再就是一个俊美的男人推开人群,自己挤了进去,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人,一个穿西装的助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四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   为首的那个俊美男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睡衣,一张病白的脸上全是汗水,根本不顾周围的保安,就要冲进灼热的火场里面去。   “哎哟小伙子不要命啦,这么大的火。”   “哎哟快拦住他,这么大的火往里面冲,不要命啦?”   司徒岚在接到秦央所在的酒店失火的消息以后,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一路上飚过来,好几次都差点翻了车,追了尾。   身后的杨洛拽着他,几个保镖都拦不住他,“秦央,秦央还在里面啊!”   司徒岚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地面的石子把他的双脚割了不少的口出来,好在他生着病,不至于擒不住他,杨洛冷静说:“现在只有等消防员赶过来,您进去也是无济于事啊。”   “秦央还在里面啊,放开我……”司徒岚哭得头晕目眩,身子却还在不停地挣扎,要冲进火场去救秦央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了。   周围的声音入不了他的耳,他一心只想去救出秦央,或者就算死也要和秦央一起。   “小伙子,哎哟,里面是有他的爱人吗?你放心,消防员马上就到了。”   “大人,大人。”杨洛拉住他的胳膊,“你现在进去没有任何办法,你要想想你身上的担子。”   “放开我,我要秦央,秦央,我的秦央……”司徒岚哭得缓不过气,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可即便这样,他还想着爬进去。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司徒岚迟早会被认出来,即便沈恙会控制住网上的舆论,但是十二长老的嘴却堵不住。   “秦央还在里面啊,救火啊,你们快想办法救火啊,别拦着我。”司徒岚心脏痛得快要炸裂了,杨洛那边打不通秦央的通讯,短时间内他们也无法定位到秦央的位置,这一切似乎都昭示着秦央现在很可能在火海。   几个人合力才拉住他,一位星球的统领者,如今落魄成这样,任谁也不敢相信。   “司徒岚。”身后,一道不轻不重,淡然又轻和的声线突然闯了进来,他声音不大,但正巧让地上不受控的人听见了。   司徒岚愣住了。   “你发什么疯呢你?”又是一道淡凉的声线。   杨洛回头看了一眼声音的主人,就对着擒住司徒岚的保镖挥了挥手,保镖便松开了手,没了束缚,司徒岚终于可以回过头了。   带着惊喜的,不可置信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身后的人。   秦央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整个人清冷得像是仙人一般,他垂眸淡淡地看着司徒岚,像是不理解司徒岚出现在这里痛哭流涕的原因。   “呜,呜呜呜呜呜……秦央,秦央你没事啊,你没事啊……”司徒岚哭得更甚了,是喜极而泣,是释然,是如释重负。   秦央是刚离开酒店,在门口楼下等车的时候发现了酒店起火了的,他挂断通讯后就将光脑关机了,主要是不想再接到有关司徒岚的任何通讯了,他只想自己静静。   后来又想,在他接通讯的时候,杨洛说司徒岚不配合他们的治疗,司徒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周围的邻居应该会找上门来,那他和司徒岚的关系就更说不清楚了。   至少在他离开酒店之前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他突然看见司徒岚不顾形象,不顾危险也要冲进去救他的时候,他又想,自己决定回去可能是真的怕司徒岚病死过去了。   司徒岚跪着一步一步挪到了秦央跟前,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抓住了他的手,头埋得极深,他难过道:“我不逼你了,我再也不逼你了,你不和我回去也好,你恨我也好,怕我也好,你怎么样都可以,我只求你……”   “不要死,不要躲着我,我只看着你就够了,我再也不会打扰你生活了,秦央,我要怕死了啊,还好,还好你不在里面……”面前跪着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周围有人想偷偷录像,都被司徒岚的人拦了下来。   秦央沉默着,司徒岚就继续说:“你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了,我,我不会逼你了,真的,我只求你不要躲着我,求求你了,秦央,你救救我的命吧……”   司徒岚呜咽着,声泪俱下,每一句话都是他的真心话。   秦央是为了躲他才会来住酒店的,他要是在这个酒店出事了,司徒岚可能真的会疯掉,他想明白了,秦央是一个人,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把他逼得这样紧。   秦央垂下了眸子,他静静地看着司徒岚头顶的璇,司徒岚的额头抵在他的大腿上,泪水将他的裤子都染湿了。   “司徒岚,你说真的吗?”秦央的声线很平和,听不出什么大的起伏。   司徒岚眸子缩了一下,秦央还是不肯原谅他……   他的手紧了紧,最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是,你别再怕我了,我再也不会逼你了。”   秦央摇了摇头,用同样的声线说:“我说的是,你之前说带我回去,再也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是真的吗?”   司徒岚愣住了,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所以他慌忙抬起头,用红润的眼眶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一双眼里装着不可置信。   “是真的吗?”秦央又问。   什么是真的?秦央刚刚说什么了?秦央是决定原谅他了吗?司徒岚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灵光,他怎么什么也想不明白。   “小伙子,快回话啊,他这是原谅你了啊。”   消防员将火场围了起来,看救火的人看救火,这边也有人围观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边上围观的群众凭着这几句话都明白是个什么事了。   司徒岚喜极而泣,“是真的,一直都是真的,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了。”   生怕对方反悔,司徒岚一口气就说了出来。   他接着说:“我的工资卡都是你的,房产证也是你的名字,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我会一直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秦央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看见司徒岚误以为自己也在火场,他明明生着病,却穿着单薄的衣裳,他不顾周围这么多人的目光,不顾自己的身份,拼了命的往里面闯,只是想去救他的时候。   那一刻,秦央觉得自己也累了,所以他决定给司徒岚一个机会。   “回家吧。”   他说。   司徒岚就这样抱着他的腿又哭又笑,偏偏他光着脚,还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裤子,一张脸都哭成了花猫,怎么看怎么好笑。   身边看着两人的杨洛松了一口气,自家老板得到了原谅,他们这些打工的自然也为他高兴。   看来以后,他也可以消停一阵咯。   秦央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眸色不觉温和了许多,只希望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第85章 番外.岚央20   秦央刚被接回去的那两个月, 仍旧是不太和司徒岚说话,他住进了以前的房间,和司徒岚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他整个人都很安静, 司徒岚上班的时候,秦央还没起床,司徒岚下班回来,秦央有时候已经睡了,有时候会一个人在后花园待着, 或者坐在客厅看书。   总之别墅根本看不出来像多了一个人。   司徒岚会主动和秦央说话,秦央那时候也会回应,但他想去拉起秦央的手, 秦央就会躲开, 更别提其他亲近的动作了,他知道秦央的妥协终究是因为他累了。   所以司徒岚也在一遍一遍的劝告自己, 不能太过心急, 要循序渐进。   他乐此不疲地向秦央分享着自己的见闻, 一遍又一遍地向秦央诉说真心。   但似乎并没有效果。   ——   这天下午开始下雪了,别墅里很温暖,司徒岚下班回到家, 先是闻到了浓浓的饭香, 香得不像是别墅里的阿姨做的。   他换下了鞋子, 去问门口迎接他的管家, “刘伯, 秦央呢?”   刘波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下躬,说:“秦先生在厨房, 今天这些菜都是秦先生亲手做的。”   秦央回来以后,只有一个司徒盛遗孀的身份, 司徒岚做不了改变,但他也不乐意别墅里的人叫他夫人,因为听起来似乎是在称呼他是司徒盛的夫人,而不是他的爱人。   于是别墅上下的人就改口叫他秦先生了。   司徒岚眼睛一亮,一脸幸福地看向了满桌子的菜,然后轻手轻脚往厨房走了去。   秦央正在洗菜,洗菜的水温不低,但还是把他指尖冻得发红,他低着头,拴着白色的围裙,围裙在身后系了结,显得他腰肢极为纤细。   他弯着腰,背骨凸起,秦央还是很瘦,即便别墅阿姨每天换着法子做营养餐,但秦央还是不长肉,有时候秦央一个人坐在后花园看花的时候。   风吹拂在他身上,把他的衣裳吹得鼓起,司徒岚远远看着,觉得秦央像是要破碎了一般,司徒岚每次都会被吓到,那时候他就会上前去拽一拽秦央的衣袖,或者把风挡住。   秦央眉眼温和,动作认真,水流在他指尖穿梭,爱人穿着宽松的毛衣,腿很长,裤子也很修身,臀部圆润,不知道为什么,司徒岚觉得有些色/情。   他小心翼翼上前,忍不住从身后环住了秦央的腰肢,他滚热的胸膛贴上了秦央的后背,有些硌人。   “啊!”秦央被这突如其来的轻拥吓了一跳,青菜从手里脱落,掉进了池子里,他吓得浑身一僵。   司徒岚也害怕极了,他急忙松开了自己的手,慌措不安地对秦央道歉:“对不起,是我没忍住,你别生气。”   秦央转过了身,和司徒岚卑微的眸子对视上,他抿了抿唇,“没事,就是吓到我了。”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爱人的失而复得让司徒岚永远处于患得患失之中,他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让秦央厌烦。   如今的他,再也不能失去秦央第二次了。   他卑微得不像一个星球的统领者。   秦央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重新转过了身,将掉进池子里的青菜捡了起来,然后就着水龙头的水继续冲洗了起来。   见秦央没生气,司徒岚松了一口气,他凑到秦央身边,小声问:“有哪里需要我帮忙吗?”   秦央洗菜的动作没有停下,他面色如常,语气也很平静:“最后一个菜了,不用帮忙了,你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秦央既然都这么说了,司徒岚也就没理由再在厨房碍手碍脚了,他主动打开碗橱,拿了汤勺和两人的碗筷出去。   然后才去卫生间洗了手,看着洗漱台上挂着两条情侣款的毛巾,其中一条被使用过好多次了,另一条新得连上面的标签都没撕下来。   司徒岚眸色一暗,心脏也不舒服了起来。   秦央总在有意无意避讳着和他有关的一切。   把秦央接回家以后,司徒岚就买了很多的情侣款的东西,上至外出穿的衣服,下至拖鞋袜子,但是秦央基本不怎么用,睡衣他还是穿自己的,鞋子也是,牙刷也是用自己买的,偏偏司徒岚还不敢问秦央。   算了,秦央肯回来就算好的了,而且……   司徒岚突然傻乐了一下,而且今天秦央还为他们做了那么多菜,也许秦央慢慢接受他了呢?   司徒岚不在多想,他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就出了卫生间,这时秦央已经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往餐桌上端了。   司徒岚急忙上前去将秦央手里的菜接了过去,秦央没拒绝。   两人面对面坐在了餐桌前,秦央多了十几道菜,身边的阿姨笑吟吟地说:“秦先生今天做菜的时候,一直问我们您的口味呢。”   原来司徒岚的错觉不是错觉,这一桌子菜好像基本是他爱吃的。   他一时间觉得鼻子泛酸,倒是秦央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声说:“只是随口问了一下,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司徒岚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瓷牙。   “你今天辛苦了,做了这么多菜。”司徒岚将面前的一道荤菜往秦央那边推了一些。   秦央平静道:“还好。”   他对司徒岚的态度依旧,但他今晚又给司徒岚做了这么多菜,这让司徒岚根本捉摸不透,于是他抬眼看向秦央。   没想到秦央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突然抬起头看向司徒岚,“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知为何,司徒岚开始慌张了起来,秦央是后悔了吗?秦央不想留下来吗?那自己是不是要放手才行,想把秦央关起来,可秦央会不高兴………   “你要走了吗?”司徒岚小心翼翼地问。   秦央皱了一下眉,“不是。”   他不知道司徒岚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那………”司徒岚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央定声说:“我想出去工作,一直在家里我不习惯。”   餐桌间突然寂静了起来,周围伺候的下人也是屏气敛声,大气不敢出。   司徒岚也放下了碗筷,反问:“你准备这么多,只是想向我提一个这样的要求吗?”   秦央看着司徒岚突然红润起来的眼眶,愣了一下,“只是………”   “其实你什么也不做,然后向我提出这个要求,我一定会很开心的,我喜欢你对我提任何要求,你不用做什么来征得我的同意,因为只要是你想,我就会同意。”   “你想出去工作,我也会支持你,我不希望你在提要求的时候,还要看我脸色,你决定和我回来,是真的原谅我了,还是觉得我缠着你让你太累了?”司徒岚哑声问。   秦央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他想说什么,可司徒岚突然用掌心捂住了眼睛,泪水从指缝溢出来,吧嗒吧嗒地往餐桌上掉。   刘伯见状,对周围的下人使了一个手势,于是周围的人都退下了。   秦央看起来很无措。   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是司徒岚先离开了餐桌,秦央跟着站起了身,可是看着司徒岚上楼的背影,他却不知道如果自己喊住了他,应该说什么。   冷战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   或者说一个人在生闷气,另一个人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秦央也在外面找了一个工作,两人时间错开,一时间有五六天没见过面了。   他工作的地方离家不算远,但公司是一个刚成立的公司,作为新员工,秦央的日程以肉眼可见的变得繁忙了起来。   但这对他来说,却过于充实,他无法享受一直在别墅待着,每天醒来就开始发呆看花看书,被养得像一个废物一样。   冷战达到顶峰是那天司徒岚没有预兆的就出差了,还是刘伯告诉了他,他才知道这件事。   那时候秦央正在吃饭,听到刘伯这么说,他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可他又说不清楚为什么不高兴。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两人就算在冷战,司徒岚每天早上还是会对他说了早安才走,每天晚上回来很晚的时候,他也会偷偷来到秦央房间,在他额头留下一个晚安吻。   两人之间只是少了很多话。   司徒岚以为秦央不知道,可秦央从第一天就知道了的。   秦央觉得不高兴,为什么司徒岚要出差不和自己说,还是别人告诉他的,他搅了搅碗里的粥,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嗯。”   司徒岚出差期间也没给他发过消息,秦央工作忙起来了,却总会想起他们起争执的那一天。   他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仅仅是想要出来工作吗?   小公司跨过了一个大坎,成功在市场立足,老板一高兴,包了一个酒店给他们员工,那晚秦央喝了好几杯推脱不掉的酒。   “小秦哥,你是不是喝醉了?”身边,和他同工位的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忍不住伸出手背在秦央额头碰了碰,有些烫。   秦央摇了摇头,脑子却并不是那么清醒,“还……还好。”   “小秦哥居然不会喝酒呢。”大学生笑弯了眉,温柔地看着秦央懵懵的眼睛说。   秦央叹了口气,他居然连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都喝不过,“我出去醒醒酒。”   “小秦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喝得都站不稳了。”大学生一只手扶住了秦央的腰,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温和。   温热的呼吸往秦央耳朵喷洒过来,秦央瑟缩了一下,他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可是偏头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笑得温柔无害的脸。   于是秦央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家里人一会儿来接我。”   “小秦哥好像没和我们说过你家里人呢,那我送你出去,陪你一起等吧。”大学生却不依不饶。   秦央指尖蜷缩了一下,好像,拒绝不掉对方的热情了。   直到他被大学生搀扶着出了酒店,他蹲在马路边缓气的时候,他才觉得懊悔,说什么家里人来接的借口啊!这个点刘伯也该睡了,别墅其他人他也没有联系方式。   于是秦央拍了拍脑门,眼前恍惚得过分,他都要蹲不稳了。   大学生跟着蹲在了他的身边,“小秦哥,你给家里人打个通讯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秦央叹了口气,他打开光脑在联系人界面翻了翻,最后翻到了司徒岚的通讯,想了想,秦央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秦央:在吗?】   对面没回,或许是在生气。秦央闷闷想。   “你不用陪我等,你先回去吧。”秦央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大学生摇了摇头,他继续笑着:“我陪着哥嘛,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呀。”   秦央拒绝不了,也只好随他便了。   司徒岚不回他消息,他心里想自己不如打个出租车算了。   身边的人却偏头看着他的脸,问:“小秦哥,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秦央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酒劲上头,他的脸烫得慌,“我家里………”   秦央想了想,他已经没有家了,司徒岚说他的家就是自己的家,所以秦央说:“刘伯和阿姨……”   “嗯?小秦哥没有对象吗?”大学生的语气听起来很兴奋。   秦央又愣住了,对象?按道理说司徒岚算吧?或者说他那个死去的丈夫算?   秦央低下了头,他想不明白,于是选择不说话。   大学生看着秦央白玉般的耳朵,上面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秦央身上有一种成熟感,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别人的靠近。   他也不例外。   “哥如果没有对象,不如考虑一下我呢?”他直白道。   “嗯……嗯?”秦央酒劲被吓走了几分,有些错愕和意外地看向了大学生,他妄图从大学生眼睛里看出开玩笑的神情,可偏偏对方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你在开玩笑吧?”秦央皱起了眉,他有些讨厌对方了,原来之前工作的时候,他的靠近都是带着目的性的。   大学生就说:“当然没有,我很喜欢哥的,小秦哥,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真的。”   秦央扶着路灯站起了身,“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这种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司徒岚搬了出来。   “哥是为了拒绝我才用的这种借口吗?你其实没有男朋友的吧?你每次下班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你男朋友不来接你吗?”   “我……”秦央再一次感受到了小孩子的难缠。   “他都说他有男朋友了,你听不见吗?”秦央觉得为难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冰冷又愠怒的声线。   是熟悉的声音。   秦央回过头,连来人的脸都没看清楚,就被带进了一个清冷又宽大的胸怀里,他的脸撞上对面的胸肌,整个人是被搂进了对方怀里的。   司徒岚是下午到家的,他一回去刘伯就告诉他说,秦央公司有聚会,秦央可能会晚点回去。   司徒岚忍住了让人去偷偷看着秦央的冲动,他爱秦央,首先就要给他自由和尊重。   他出差的那些天也想明白了,他还是不能把秦央逼得太紧,秦央本来就是一个害怕麻烦的人,自己把他带回家 ,却没告诉他,他是自由的。   所以不怪秦央在向他发出请求的时候,会做一大桌的饭菜来征得他的点头。   他买了钻戒回来,他想认真向秦央道歉。   于是他在别墅里等了很久,人没等回来,却等来了秦央给他发的短信。   司徒岚下意识以为秦央是聚会的时候出了事,所以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就开车过来了。   没想到过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有些伤心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却也高兴秦央用“男朋友”拒绝了对方的求爱。   “啊………你来了啊……”秦央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于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整个人都瘫在了司徒岚怀里,司徒岚顺手就将他搂进了怀里。   大学生脸色僵了僵,对面的人带着鸭舌帽,但身高体型都比他大,那人光是站在这里就有十足的压迫感,像极了一个统领者。   秦央一直戒备的身子在遇到这个男人以后,也放松了下来。   “对不起,之前一直不知道小秦哥有对象呢。”大学生摊了摊手,一副自己也是不知情的模样。   司徒岚有些生气,他并不觉得秦央今天拒绝了这人,这人就不会对秦央做什么,他在后面看见这人的手都搭在了秦央的腰上去了。   “你真以为我………”司徒岚想放出狠话,怀里酒气熏天的人却拽住了他的小指,闷闷说:“回家吧,回家。”   只需要这么一句话,就将司徒岚所有的火气压了下去,他瞪了大学生一眼,弯腰将秦央拦腰抱进了怀里。   秦央醉得厉害,双目迷离,薄唇微张,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得司徒岚喉结一紧。   他抱着秦央回到了车里,好在他没开平日里那辆车,换了一个后座宽敞的车,秦央躺在后面还比较宽敞。   “我们先回家吧,我回去给你煮点醒酒汤。”司徒岚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给秦央披上。   秦央躺在后座,却仰起头去看司徒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回来的。”司徒岚知道对方是个醉鬼,问什么说什么也是好无厘头的,但他还是想回应对方。   秦央闷闷地“哦”了一声,接着说:“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秦央被他拽住了手,于是他只好解释:“刘伯说你在公司聚会,我想你回来以后,好不容易能交到那么多朋友,我就不想突然出现让你不开心。”   “没有……”秦央眼睛湿漉漉的,他望着司徒岚,把司徒岚看得浑身燥热。   “什么没有?”司徒岚问。   秦央就说:“没有不开心。”   他刚说完,突然就松开了拽住司徒岚衣袖的手,开始掩面哭泣了起来,“因为之前让你不开心了吗?我不知道那样做会让你不开心……你好久没理我了……”   司徒岚怀疑自己才是喝醉了酒,他这是幻听了吗??   “你说,你说什么?”司徒岚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句。   秦央就自顾自说:“我不太开心,因为你出差的时候不和我说。”   他语气很低缓,说得也慢,听起来很像……撒娇。   司徒岚心都软了,他急忙钻进车间,把秦央捞进了怀里,秦央跨坐在他身上,整个人一点力气也没有,软绵绵地趴在对方的怀里。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这点司徒岚得承认,他不和秦央说,是因为他在一个人生闷气。   秦央卧在他怀里,打了一个酒嗝,忍不住埋怨:“好吵……”   “什么?”司徒岚有点不明白秦央的这一句“好吵”的由来。   秦央就把手撑在他的腰腹之下,慢慢地直起了腰,他突然听到了司徒岚闷哼了一声,嘟囔:“你这个,好吵。”   他手指点了点司徒岚的心脏。   司徒岚眉眼柔和了起来,他直接捉住了秦央的手腕,把他的手掌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你感受到了吗?这是心跳,你也有。”   “但它跳得比你快,是因为我看见了你。”司徒岚哑声说。   秦央却蹙起了眉头,似有些不满司徒岚这句话,他把司徒岚的手抓起来往自己的心脏放去,“它跳得也很快。”   秦央没说谎,确实很快。   “秦央,那你知道吗?我心脏跳得很快,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一看见你我就会高兴,所以心跳也会加速,那你呢?”   “你也是因为看见了我吗?”司徒岚小心翼翼问,他其实并不指望秦央能够点头,因为秦央不喜欢他。   可秦央却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我也是。”   “因为看见了你,很高兴。”秦央补充说。   司徒岚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他一只手钳住秦央的软腰,另一只手扣住了秦央的后脑勺,让两人贴得很近。   他小声问对方:“宝宝,我可以亲你吗?”   “诶?”秦央歪了歪头,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懵懵的眼睛闪着光。   司徒岚再忍不住,低下头吻了上去,他的唇偏凉,秦央的唇却灼热得厉害,秦央手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下,就被司徒岚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两只手腕,吻得更加动情了。   像是毒/品,沾染上就再也逃不掉了,司徒岚撬开了他的牙关,卷着他的舌尖,汲走了他嘴里所有的律/液和空气。   “唔……我,我不……唔嗯……”秦央捶打着他的胸膛,怕秦央酒醒后生气,司徒岚还是如愿松开了他的手。   秦央瘫在他怀里大口喘气。   司徒岚心跳得快要炸裂了。   只有这个人,只有秦央才会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失去理智。   也只有秦央,才会让他寻回理智。   “对不起,我们回家吧。”司徒岚缓了缓气,用手拨开了秦央额前的碎发。   秦央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密长的羽睫都沾染上了水渍,大概车内温度太高了。   “你,别那么叫我……”秦央说。   真的像撒娇,这一幕只有司徒岚在梦里才看见过。   他心软得泛滥,放柔了声音:“那你让我亲你吗?”   秦央不说话,却紧紧地盯着他看,司徒岚就继续问:“你喜欢吗?”   “你不要亲,太凶……”秦央羽睫颤了颤,似乎在埋怨。   司徒岚心里一紧,“所以我可以亲你对吗?”   “嗯。”秦央的耳根红得厉害,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酒精上头。   司徒岚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像是有千万朵烟花在脑海中燃放了一样,他伸手摸上了秦央的脸,他手很凉,秦央脸又烫,得了点凉快他就忍不住抓着司徒岚的手,用脸蹭了蹭。   司徒岚喉结滚动,轻轻唤:“宝宝。”   “宝宝,我还想亲你。”司徒岚的语气带着哄诱的味道。   秦央点了点头,“可以,但不要太凶,会喘不过气……”   司徒岚就说:“那你张嘴,舌头伸出来。”   像是难为情的,秦央就算醉了酒,羞耻心却紧紧跟着他,他小声问:“一定……要这样吗?”   “嗯,我想这样,可不可以?宝宝?”最后两个字尾音轻翘,听得秦央眸珠一缩,手忙脚乱去捂司徒岚的嘴。   “别这么叫我,我………”秦央脸红得不正常,他半垂着头,露出如玉般的耳朵。   司徒岚往后仰躺了去,他戏谑地看着秦央的眼睛,“那你让我亲吗?”   “让的。”秦央点了点头,他穿的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泛粉的锁骨。   “那张开嘴好不好?舌头也伸出来?”司徒岚的声音像幽兰花一样有蛊惑性,秦央半醉半醒,被哄骗着照做了。   他慢慢张开了嘴,露出上牙,然后极难为情地舌头吐了小半截出来,像兔子的舌头,又小又软,粉嫩嫩的。   司徒岚却没有吻上去,他抬起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往秦央嘴里探了进去,他手指很灵活,肆意扫荡着秦央口腔里的每一个位置。   夹着他的舌头,卷走了他嘴里的液体,秦央被欺负得眼睛通红,却还是乖乖张着嘴。   “唔嗯………”他不太舒服,腰肢慢慢地扭捏着。   司徒岚笑了笑,把手拿了回去,然后从后座抽出了两张抽纸,将秦央流出来的口水都擦干净了,他调侃:“宝宝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流口水?”   “也是,你是我的宝宝,你还没长大呀。”司徒岚说。   秦央吸了吸鼻子,眼眶微润,“你欺负我……”   “我没有欺负你,我爱你。”司徒岚说。   “好了,是我的不对,我们回家吧。”司徒岚将纸巾随手扔到了车里,然后架着秦央的胳膊让他坐到了边上,又把他的衣领整理了一下。   秦央却茫然地看着他,问:“你不亲我吗?”   轰——   理智碎得一干二净,喝醉了酒的秦央怎么可以这么乖!!   “唔嗯………”秦央被压在了身下,司徒岚钳着他的腰,这个吻又凶又急,秦央险些招架不住。   过去了好几分钟,秦央觉得自己要被亲晕过去了,他才被司徒岚放开。   秦央红着眼睛看着他,薄唇微肿,懵懵懂懂的。   “宝宝,宝宝,我可以摸摸你吗?”司徒岚像一只金毛犬,不停地蹭着秦央的下巴。   秦央搂着他,疑惑:“摸哪里?”   “这里。”司徒岚手抚上了他的喉结。   “这里。”他又隔着衣裳抚上了对方的胸膛。   “这里。”往下是肚脐。   “还有这里。”手,手更往下了!   秦央红着眼睛想。   “可以吗?”司徒岚问。   秦央没回答,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他解开了秦央宽松的裤带……   旖旎中,他伸出手摁下了车内不知道哪个按钮,于是后视镜慢慢移下来了一只小型摄像头。   司徒岚问:“我可以这样做,对吗?”   “嗯。”秦央迷迷糊糊点头。   “谁可以这样做?”司徒岚不依不饶地问。   秦央受不了,唇齿间泄出了动情的声音,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你……”   “我是谁?我怎么?”司徒岚笑问。   秦央呜咽出了声,“司徒岚可以这样做。”   “乖宝宝。”司徒岚俯下了身,堵住了秦央唇齿间泄出来的所有喘息。   豪华的车在胡同里摇晃了大半个晚上,黑猫在矮墙上打了几个盹了,圆月高高挂起。   ——   再醒来就是第二天正午了。   秦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脑子一片混乱,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有几个零星的片段,只记得后面好像很热,很黏糊,逼得他啜泣。   他感受到了腰上有一只宽厚的手掌,愣了愣,他转过了身,□□带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大半,在看到身后这个光/裸着,胸口却全是牙印与抓痕的时候,他彻底清醒了!   回忆发了疯地往他脑海里涌。   他记不住太多了,他只记得荒唐之前的那些对话了。   “宝宝,宝宝好乖啊,宝宝让我亲对吗?”   秦央一张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他,他都做了什么?!!   秦央就要哭出来了。   太疯狂了……他忍不住抬起手将脸埋了进去,结果他就被右手无名指上的东西硌了一下,他伸出手一看,一枚做工十分精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钻戒被套在了上面。   这什么时候戴上的?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宝宝,再睡会儿吧。”他翻身的动静有些大,身后的男人不觉把他拥紧了一些,声音黏糊又倦怠,磁性泛哑。   秦央彻底懵了。   感受到怀里人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了,司徒岚也就慢慢掀开了眼皮,低下头看向秦央,笑着问:“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央一下就变得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没,没事,昨,昨晚,我是不是喝醉了?”   “秦央,你昨晚都答应我了,你现在不能反悔。”似乎早就意料到了秦央的反应,司徒岚撑着床铺坐了起来,然后伸手去将桌上的一个黑色的小卡片拿了过来。   不是错觉,秦央就是预感到了不妙。   果然,他看见司徒岚将卡片在手腕的光脑上扫描了一下,紧接着,一段视频就从他的光脑展现了出来。   是在窄小又湿热的车里,司徒岚压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地问他。   “宝宝,宝宝喜欢我对吗?”   “喜,嗯……喜欢。”   “那宝宝,嫁给我好不好?”   “唔……”   于是他使坏地欺负了人家一下,秦央就哭着答应:“好,好……”   司徒岚继续问:“那宝宝,手伸出来。”   秦央抱着他的颈喘息,听到了他的话,就乖乖把右手抬了起来,于是他就看见司徒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枚钻戒,小心翼翼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喜欢吗?”司徒岚说。   秦央眼睛湿漉漉的,他看着被车内的暖光照得反光的钻戒,也说:“喜欢你,喜欢你。”   司徒岚就让他张开嘴巴,将另一枚钻进放进了他的嘴里,“含着,给我戴好吗?”   于是秦央嘴里叼着他的那枚钻戒,含住了司徒岚的无名指,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了上去。   “你戴着我的戒指,那你嫁给我好不好?宝宝。”   秦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   他搂着秦央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可后面秦央却皱着眉问他:“你没吃饭吗?”   “什么?”司徒岚没反应过来。   “你用点力,你快点啊……”他抱怨。   于是后面发生的事情是秦央自找的。   秦央整个人都变成粉色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捂着脸不肯承认,“这不是我,不是!”   司徒岚笑得宠溺,他揉了揉秦央的头顶,“不是不是,这是假的。”   丢死人了。   秦央想。   喝酒误事,再也不喝了。   他又想。   而司徒岚却想,喝酒真好,下次还哄着秦央喝点,昨晚他还有好多话没问,就被欲/求不满的秦央打断了,不喝醉,司徒岚都不知道秦央这么好套话。   后面其实还有一些没放出来,是秦央非闹着要在上面自己来,那从没有那么主动过,要是给清醒的秦央看了,他未来恐怕一年都不可能爬上秦央的床了。   ——   这一晚过后,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就消了大半了。   夏天他们去看了海,秦央跪在沙滩上,用小铲子卖力地抛沙,他穿着短袖衬衫,刚好到膝盖的短裤,露出匀称的小腿。   对司徒岚来说,秦央总算长肉了。   沈恙打来通讯,问他什么时候过完假回去,他家里那个学生烦死他了。   司徒岚就笑着说:“是的,我和我小妈在度蜜月,你多担待。”   对面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沙滩边上的秦央对他招了招手,“快来,我抓到螃蟹了。”   司徒岚快步跑过去,语气有些急:“你别抓它,小心它夹到你了。”   海鸥振翅飞过,海浪卷过来,椰子树一丛接一丛,阳光正好。   两个人跪在螃蟹洞前面,一个人挖,一个人堵,笑声盖过了海浪的声音。 第86章 番外.蜜月   “你们只是订婚了而已, 也要出去度蜜月?你知不知道你们俩突然订婚,那几个老顽固差点来把我的房子掀了?!”司徒岚的声音从光脑里面传了出来,听得出来, 司徒岚现在急得焦头烂额。   沈恙平静道:“那当初你和他都没订婚不也出去度蜜月了吗?”   “那,我!你是不是在记仇呢?”司徒岚敏锐地眯起了眸子。   陆诀端来了一盘水果,看见沈恙在接通讯,十分自觉地没有上前打扰。   沈恙的头发后来又剪了一次,现在长长了不少, 但还不够完全扎起来,所以陆诀给他半扎了起来,看起来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们已经到了西沙群岛, 陆诀大手一挥把整个岛都包了下来。   现在这个岛上的游客就只有他们两人。   沈恙在外极少穿短袖短裤, 现在在这里度假,也终于换上了沙滩风的衣裳。   风撩动着他的衣裳和碎发, 美得不成样。   陆诀就在面前捧着水果拼盘,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那你可就冤枉我了, 我没那么记仇的。”沈恙看着陆诀的眼睛,对他勾了勾手指,陆诀捧着水果拼盘就挪到了他身边来。   他跪坐在了沈恙身边, 沈恙仰躺在太阳椅上, 头顶的遮阳伞刚好够遮住他这个人。   “小狗。”沈恙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   陆诀一双眼都在发光, 他忍不住直起腰往沈恙的头上蹭, 沈恙就揉了揉他的脑袋。   司徒岚的声音又从光脑里传出来:“什么?”   沈恙眸色隐晦了一些, 淡淡启唇:“没什么。”   说罢,他用口型对陆诀说:‘喂我。’   陆诀眉眼一弯, 用叉子叉了一块儿香蕉喂过去,沈恙张嘴含了过去, 他唇角的那颗痣越来越显眼,随着沈恙嚼香蕉的动作而起伏着。   好色情。陆诀眸色深深。   “总之你早点回来吧,十二长老那边我可招架不住,特别是王长建,我真是纳闷了,就他最激动了,他恨不得拿刀来把陆统领给劈了,搞得陆统领像是拱了他家白菜一样。”司徒岚一手插在腰际,越想越觉得无语。   陆诀如今成了哈罗星的统领,至少作为蓝星的统领,再不能直呼他的名讳了。   沈恙就笑了一声,“行,我早点回来,部队的事你就多上点心了。”   “司徒岚——”光脑那边突然传出了一道温和的男声。   接着,司徒岚就回应:“诶!宝宝我在,我马上过来。”   他匆匆和沈恙道了别,又祝他新婚快乐了以后才挂断了通讯。   宝宝?沈恙眉尾跳了一下,莫名觉得腻得慌。   陆诀这才能插上话,他委屈道:“老师好忙呀。”   “就算和学生出来度蜜月,也有这么多的工作。”他把下巴搭在了太阳椅的扶手上面,然后仰起头,眸珠也往上看,活像一只大金毛。   沈恙笑着用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呜呜,小狗好可怜呀。”   “对啊,老师的小狗好可怜呀,老师总是忙工作,小狗好久没和老师单独在一起过了。”陆诀如今早就长开了,完完全全是成年男人的相貌了,可他偏偏有一双纯情的大眼睛。   委屈巴巴地看着沈恙的时候,沈恙也总招架不住。   沈恙又说:“喂我吃块苹果。”   陆诀便叉了一块儿苹果出来,他把拼盘放在了一旁,然后把这块苹果含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直起腰把自己往前送。   沈恙眯了眯眼睛,却也没有拒绝,他主动张开了双腿双臂,将陆诀捞进了怀里,然后仰起头含住了陆诀嘴里的苹果块儿。   他咬了一口走,陆诀就把剩下的半块吃进了嘴里,接着俯下头就照着沈恙的唇咬了上去,苹果香甜的汁水在唇齿间晕开,甜腻得慌。   说是咬,更多的是磨,舌尖和牙齿一起配合,亲得沈恙双唇发麻,陆诀压在他身上,就有更多的主导权。   亲着亲着,氛围就不对劲了。   两人在阳台折腾了好久。   最后陆诀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给他擦拭身体,沈恙身体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陆诀差点没忍住又来一次。   不过他们下午是有出去玩的计划的,陆诀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   沈恙累得直喘气,手脚也没什么力气,他瘫在太阳椅上,任由对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和腿。   陆诀倒是什么事也没有,精力旺盛得很,沈恙没忍住骂了一声‘狗崽子’。   陆诀笑得更甚了。   最后是陆诀把沈恙抱进车里的,沈恙就是懒得动,或者觉得反正有陆诀在这里,自己能躲懒就躲懒。   “啊,真乖。”沈恙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陆诀也乖乖低下头让对方揉。   他把别墅里的东西搬进了车子的后备箱,“老师,我带了一些必用品,像什么烧烤架和折叠桌椅,我们就去海边的民宿看看好了。”   “行,看你啦。”沈恙回头,目光穿过后座和车子后面的陆诀对视上。   他们决定去海边露营。   最近几天的天气都很好,那天沈恙突然把陆诀手里的文件拿了过去,认真道:“我们去露营吧。”   于是在光速订完婚以后,他们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是苦了司徒岚,沈恙好多工作得塞给他了。   车子稳稳地行驶在海边,沈恙双手趴在车窗上,下巴枕着小臂,饶有兴趣地看着海边的景色。   西沙群岛的海很是透明干净,海底的鱼虾都看得见,不比他别墅外面的海,而且这是专门的景点,周围好玩的好吃的都有很多。   “怎么样老师?”见沈恙笑吟吟地看着窗外,陆诀就问他。   沈恙点了点头,“还行。”   他的还行就是真的不错,陆诀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今晚给你露一手,我烧烤技术很不错的。”陆诀讲话有些得意洋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恙总觉得陆诀跟没长大似的。   但他也见过陆诀在星际上开会时候的模样,他光是坐在那里就有足够的威压。   “你什么不会?”沈恙回过头来,将右手搭在了陆诀腿侧,“你什么都会。”   说罢,他指尖还轻轻地点了点。   陆诀耳根一红,肃然道:“开车呢,老师。”   “你开你的呗。”沈恙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定力不足,要是一会儿开到一边的树丛里了,我们夫夫俩的驾驶证都得扣在管理局了。”陆诀说。   说起来也是哈,沈恙驾驶证还没拿下来,要是再送一个陆诀的驾驶证进去,那以后他们出行还真得徒步了呀。   “年纪比我小,定力还不如我。”沈恙捏了一下他腿间的肉才把手缩回去。   “谁叫我身边是老师你呢。”陆诀说。   沈恙就不乐意了,“还怪我呀?”   “怪我,怪我年纪小,怪我没定力。”陆诀哄着他说。   沈恙满意地点了点头。   车子没多久就开到了海边的民宿去了。   陆诀给沈恙铺了一张毯子在地上,将太阳伞遮在了沈恙头上,沈恙就坐在上面吃陆诀切好了的水果,陆诀在后面忙着将后备箱垫东西卸下来。   陆诀做事有条不紊的,他很快就将帐篷装好了,沈恙饶有兴致地看着陆诀忙上忙下,他累起来额角泌出细汗,薄衬衫也沾上了汗渍,风一吹衣裳就粘在了小腹上。   露出紧致的腹肌。   “小狗,来。”沈恙对他招了招手,陆诀立马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去到了沈恙身边。   沈恙叉了一块水果给他,说:“累不累?”   陆诀把水果含进了嘴里才说:“不累。”   “都说带两个人一起了,你还要自己忙。”沈恙抽了一张纸巾将他额角的细汗拭去了,又忍不住抱怨说。   “因为想和老师过二人世界嘛。”陆诀目光真挚。   沈恙笑了笑,“低点,让我亲一口。”   陆诀眼睛一亮,乖乖把唇送了过去,而沈恙却只在他的额头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就一下?”像是不满沈恙只亲了他一下,而且只亲了额头,陆诀眨了眨纯情的眼睛。   沈恙:“就一下,还想得寸进尺吗?”   “好,一下也满足啦,嘿嘿。”陆诀屁颠屁颠地回到家烧烤架旁边,继续根据说明书拼接了起来。   等陆诀忙完这些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沈恙躺在沙滩上,他左手枕着后脑勺,右手高高地举起,然后将自己手上的钻戒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耳边是海浪的声音。   飞鸟从海平面掠过。   “老师,等不及了吧。”陆诀踩上了毯子,挨在沈恙身边坐下了。   沈恙很是自然地将头挪到了陆诀的大腿上枕着,“还好呀,累不累?”   他把手放了下来,回头看着陆诀问。   “不累。”陆诀捉住沈恙的右手,将一个吻落在了他的钻戒上。   沈恙哼哼地笑了两声,他撑着陆诀的腿坐了起来,然后说:“我们明天早点起来,听说这里的日出很好看。”   “好呀,明天早上学生叫你。”沈恙说什么陆诀都说好。   他前半生吃了很多苦,现在有一个事事顺着他的人,竟然沈恙心里也滋生了某种情绪。   陆诀什么都听他的,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一开始陆诀也听话,后来情到浓处,沈恙多说一句话都是催/情的药。   只是想了想,沈恙就莫名觉得腰疼。   “老师饿不饿?要不现在开始生火了?我烤两串给你尝尝。”两人就在海边依偎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太阳慢慢向地平线靠近了,陆诀才说话。   沈恙说好。   他跟着陆诀一起站起了身,陆诀帮他把皱乱的衣裳整理了一下,又将一边他的拖鞋拿了过来,他蹲下去给沈恙穿上了。   才顾着自己的事情。   陆诀的手艺是不错,他站在烧烤架前面烤,给沈恙搬了一个高板凳在身边,烤好了一根就递给沈恙吃。   沈恙胃口不大,但是烧烤的种类都很多,所以每一根他都只咬了两口,剩下的都进了陆诀的肚子。   海风,烧烤,啤酒,惬意。   沈恙静静地看着圆月,“陆诀,明天我还想出海去捞鱼。”   “好,晚点我联系人过来。”陆诀把刚烤好的一串烧烤递了过去,还不忘叮嘱:“刚烤好,有些烫。”   沈恙把烧烤接了过来,只吃了两口就扔在了烤盘里,他拿纸巾擦掉了嘴上的油渍,然后站起了身,“我去看看海水。”   “等等吧,等我这点烤完一起去。”陆诀说。   沈恙就把他手里没烤好的烧烤串拿了过去,随手仍在了烤盘里,然后用纸巾帮陆诀擦了一下嘴。   “走吧。”他拉着陆诀的手就往海边走。   西沙群岛的夜一点也不冷,甚至还有些温热,就算跳进海里洗澡也不冷。   沈恙脚踩进海水里,还是温热的。   “以后我们还可以去雪星看看,以前我帮了他们,他们统领已经给我发过几次邀请了。”沈恙说。   陆诀也说好。   “你怎么什么也说好。”沈恙站住了脚,他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住了陆诀的脖子,仰起头看着陆诀的眼睛说。   陆诀喉结滚了一下,“因为是你想要做的。”   “你嘴怎么这么甜了?”沈恙心里乐滋滋的。   陆诀就低头亲了亲沈恙的唇角,“甜吗?”   沈恙眯了眯眸子,“甜啊,好甜啊。”   陆诀心跳加速,又低头送了一个深吻下去,沈恙也张开嘴让对方肆意掠夺。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情,海岸的礁石后面,陆诀从身后搂住了沈恙的腰,他钳着沈恙的下巴让他回头和自己接吻。   动作没轻没重。   沈恙所有的喘息都被封进了唇里,他手撑在礁石上面,上午走之前刚做过,现在也就没什么困难。   陆诀像一只小狗一样,不停地在他颈间来回蹭着,一会儿喊老师,一会儿喊老婆。   像在柔软的云层里一样,他在里面侵夺,也缴械在了云层里。   于是他黏黏糊糊地在沈恙耳边唤了一声:“宝宝。”   沈恙半是迷离的眸子一下就变得清明了起来,他照着陆诀的头就敲了下去,疼得陆诀呲牙咧嘴。   “老师,好痛。”陆诀一只手捂住了头,眨了眨眼。   沈恙眼尾绯红,他说:“你哪儿学的这个称呼?”   “我听到司徒统领这么喊他爱人的。”陆诀倒也实诚,老实交代说。   沈恙真是头疼,司徒岚果然容易教坏小孩子,“你别这么喊我,太……黏糊了。”   最初陆诀黏黏糊糊喊他老婆的时候,他都适应了好久。   “呜,那老师喊喊我呗。”陆诀不依不饶,动作并不见轻,是浅浅的磨,非要把人逼崩溃才行。   沈恙俯在他肩侧喘息啜泣,他咬紧牙关,怎么也不开口,陆诀就连哄带骗地哄他。   最后让人哭着喊了他十多声“宝宝”才放过他。   他给沈恙穿好了衣裳,抱着浑身无力,双眸失焦的沈恙回到了帐篷里。   当然回到帐篷里还没结束。   月光洒在他们待过的地方,地面零星的泛着不正常的光。   ——   昨晚折腾了半宿,错过日出好像是意料之中,陆诀很早就醒来了,他去哄着沈恙说:“老师,老师,要看日出吗?”   沈恙把被子盖过了头顶,一个劲地往陆诀怀里钻,嘟囔:“不,不看……”   陆诀良心有一点点受到了谴责,毕竟沈恙这么困,自己是全责,他心里暖洋洋的,搂着沈恙重新睡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正午时分了。   沈恙睁开眼没看见陆诀在身边,他盯着帐篷顶,回想起了昨晚的事,陆诀哪里听他的话?!陆诀最不听话了!   他气冲冲地爬了起来,陆诀已经做好了午饭,是烤得外焦里嫩的牛排,还有他亲手榨的果汁。   “老师,醒啦?”陆诀换了一套花衬衣,领口的纽扣有三颗没扣上,锁骨胸肌和颈侧,全是暧昧的红痕。   “昨晚都说不要了,你害我今天错过了日出!”沈恙有些恼,陆诀却把他哄到了折叠桌前坐下,又把午餐放在了他面前。   “是学生的错,明天一定看日出好吗?吃了午饭我们就出海去捞鱼,嗯?”陆诀颈侧有一道抓痕,沈恙记得,那是陆诀非要让自己喊他宝宝,然后就被自己带着怨气地留下了这道抓痕。   沈恙也就没什么脾气了,多数时候他其实可以拒绝,但他不拒绝,其实也是自己太纵着对方了。   他们安安静静用完了午餐,船队那边就派了工作人员过来,给两人穿戴好了救生衣以后,他们也就上了船。   整个下午秦央都是在船上度过的,沈恙说陆诀什么都会,陆诀就是什么都会,他没想到陆诀居然还会捕鱼!   捕到的那种漂亮的小鱼,陆诀就给他拿了一个玻璃瓶装上。   边上的人围观着,看着沈恙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个个都是觉得稀奇。   这样的沈恙是他们不曾见过的,在他们印象里,这位蓝星伟大的上将大人,永远都是高冷不可亲近的。   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看向陆诀的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敬畏。   ——   一直到了晚上五点多他们才返航,抓的鱼大多都放生了,也给船员送了不少,他们只留了一条自己吃,沈恙手里捧着玻璃瓶。   瓶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小鱼,像星星一样。   “开心吗?老师。”陆诀见沈恙不看路走,就用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身。   沈恙笑了笑,“还行。”   陆诀笑着深深。   回去以后,陆诀就在烧烤架上面烤鱼,沈恙去车子的后备箱翻找着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一套做工精致的女仆裙就被他找了出来,幸亏他藏得深,不然陆诀早就看见了。   他把衣裳藏在了身后,神秘兮兮地靠近了陆诀,“小狗,猜猜我手里拿的什么?”   陆诀烤鱼的动作没停,他认真思索了一下回:“好吃的?”   沈恙摇头,“好吃的你不是正在做吗?”   “那我猜不到,有提示吗?”陆诀宠溺地看着沈恙。   沈恙也不想卖什么关子,他将裙子从身后拿了出来,“噔噔,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呀。”   “………”陆诀沉思了两秒,“裙子?”   “是呀。”沈恙点头。   陆诀很明显兴奋了,他舔了一下唇角,问:“老师要穿给我看吗?”   沈恙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说:“本来是想穿给你看的,可是你看,我们过来以后,什么都是你做的,我就觉得你比我更合适。”   陆诀眸珠幽深又晦暗,“没关系的,你穿合适。”   “我不穿,家里那么多裙子我都给你穿过了,你穿给我看一次,嗯?”沈恙说。   那确实,沈恙后来不需要再穿女装出任务了,但搁置在家里的裙子也就没了去处,他想全部丢掉。   陆诀又说丢了可惜,他没想明白陆诀怎么会这么说,直到后来,陆诀让他穿着那些裙子……   越想越觉得不值,为什么一直都是他穿?   陆诀:“你穿着好看。”   “你不是我贤惠的老婆吗?你也合适呀。”两人之间没有固定的称呼,陆诀只占床上的便宜,从来不占嘴上的便宜,沈恙让他喊什么他就喊什么。   有时候床上他也会调侃。   “老公,这个力度可以吗?”“老公,你骑得好棒啊。”“老公,你夹太紧了……”   最后拗不过沈恙,陆诀去帐篷里换下了这套衣服,沈恙的骨架小,好在这套裙子买大了一号,陆诀穿着只是很别扭,但不至于塞不进去。   “老婆,你好好看呀。”沈恙说。   有时候他只要逗陆诀的时候,就会老公老婆乖乖小狗轮着喊,经常把陆诀哄得没边。   穿上了这套裙子,有些属性自然而然也就解锁了。   陆诀露出了温和的笑,“主人,你满意吗?”   沈恙耳根有些发烫,但他还是点头,“不错。”   “那主人,我们吃晚饭吧。”衣裳穿在他身上真是违和,毕竟哪个女仆有这样健硕的肌肉?看起来是会把骚扰他的客人一拳揍成脑震荡的样子。   沈恙笑着吃完了晚饭,却没想到自己最后是哭着睡过去的。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沈恙已经逃不掉了,陆诀直接把他扛到了车里,然后裙摆一撩,沈恙两眼一黑,真是应了那句话,有些漂亮的女孩子,掏出来可能比你都大。   啜泣和惊喘的声音在车里响了一晚上。   陆诀还调侃说:“主人,你看我伺候得好吗?”   “主人,喜不喜欢?”   “主人,你摸摸自己。”   ………   悔啊。沈恙被钳着腰翻身坐上去的时候想。   “明天要看日出,够了好不好?”他矮下身亲了亲陆诀的唇角,哄着对面说。   陆诀抓着他的腰使劲,“那就后天看,明天你陪我。”   “你太凶了……”沈恙啜泣。   “不凶,老师可以的。”他送上了黏黏糊糊的细吻,沈恙手撑在沈恙胸膛,躲也躲不开。   ………   ——   日出从地平线爬了上来,第一缕晨曦照进了车里面,这里只有一套普通衣裳躺在不明的渍迹中。   帐篷里也没有人。   后面的民宿里,两个人相拥而眠。   沈恙迷迷糊糊嘀咕,“日出……”   陆诀就把人搂得更紧了,他往沈恙额角落下了一个吻,“明天看,睡吧。”   沈恙眼角的泪渍都没干,绯红还没从脸上眼尾退却。   飞鸟栖在外面的树上,发出咕咕的声音,晨曦照在海平面,海底的鱼虾被荡漾的海水带动,跟着荡来荡去。   螃蟹钻出了洞穴,一只海鸥飞过来,抓着它就飞走了。   然后四五只螃蟹嗖嗖地钻了回去,一支玫瑰花躺在帐篷前,帐篷里面,是一大束玫瑰花,中间躺着一只漂亮的礼盒。   又想起那时候,一支玫瑰花别在了他的胸口,那是心动的讯号。   他差点活不成了的,是沈恙突然出现,逆着光把他从深渊里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