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宗弟子修仙日常》作者:江上白   文案:   作为一个新时代钢铁直男,宋淮之怎么也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被一个男人逼婚。   当面前这个清冷出尘的剑修手持长剑抵住自己喉咙时,宋淮之真的很想吐槽,你到底是在求婚还是来寻仇的?   有拿剑逼人家良家妇男结婚的嘛!   穿越第一天,便宜老爹说:“儿啊,我们可是修真界一流的宗门!”   宋淮之看着面前奢华精美的殿宇,还有穿梭在花丛间香气扑鼻的神仙姐姐们,颇为满意地点头。   穿越第二天,漂亮老爹嘤嘤嘤地扯着袖子嚎:“儿啊,其实、其实你身患恶疾,不跟纯阳之体的人结合就要归西呀!”   一脸懵的宋淮之看着老爹那哭了半天依旧干爽的袖子陷入沉默。   行吧,能娶个仙女姐姐也行~   内心隐隐有些小期待的宋淮之跟着便宜老爹来到隔壁万剑宗,看见那个拿着长剑一身寒霜的男人后,只想立刻撒腿跑路。   我香香软软的神仙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冷冰冰的男人!   他比我还高,生气!   对此,便宜老爹靠在人家一脸正直的万剑宗宗主身上,笑眯眯道:“傻儿子,我们合欢宗的人,最喜欢找万剑宗的剑修做道侣了。”   于是,穿越第二天,宋淮之终于知道了他宗门的名字。   是的没错,合欢宗怎么不算是修真界一流宗门呢?   直男怎么可能接受嫁给另一个男人,宋淮之果断跑路了。   ……虽然被迫带上了某个剑修一起,但他们只是非常纯洁的好兄弟关系!   谁说合欢宗就一定要依附他人?是正道耻辱?这种刻板印象早就该换一换了!   开发“网络交友”、饥饿营销搞贵宾限定、大力推动修真界娱乐发展……   身为合欢宗少宗主,宋淮之修仙的同时也不忘做大做强合欢宗,努力掌握修真界经济命脉,成为修真界顶流宗门。   不过……搞事业的途中,看着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沉默不语的“好兄弟”,宋淮之欲哭无泪。   “大哥,我真的不喜欢男人,你别跟着我了。”   江岫白偏头,遮挡住绯色的耳根,低声道:“我也不喜欢男人。”   但是我喜欢你。   ——   不负责任小剧场(逼婚后版)   握剑的手带着薄薄的剑茧,摩挲在宋淮之的细腰上带来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酸软感。双腿一软,宋淮之一手撑着软塌,一手顶着江岫白的胸口,试图用真挚的、带着泪光的湿漉漉杏眼唤醒自己好兄弟的神志。   “清醒一点!你是一个无情道的剑修啊!!!”   “入世,方能无情。”江岫白握住宋淮之的手,冷淡的双眸中染上暗沉的色彩。   “但是入世后,我不想再修无情道了。”   很好。   腰疼腿软的宋淮之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我那个清冷无情的万剑宗好兄弟一定是被人夺舍了,毁灭吧,我累了。   自以为无情道万剑宗大师兄攻VS“钢铁直男”美而不自知合欢宗受   修仙等级划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钓系 高岭之花   一句话简介:那个剑修!你不是直男嘛?   立意:积极向上,拥抱生活 第1章 仙二代嘛!谁不喜欢~   “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啊,年纪轻轻的就叫我黑发人送黑发人——”   谁?谁在我耳边嚎?   宋淮之下意识皱了皱眉,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鬼压床一样。   那耳边哭喊的声音哀怨悠长,听着十分富贵雍容的声线勾勾绕绕,哭得像是唱曲一样好听。   “我的儿,我的心肝宝贝开心果。”   ……虽然你声音很好听但是一直哭就不太礼貌了哦。   宋淮之试图张口,让那人住嘴,嘴皮子却像是被黏住一样。别说成句的话了,就连呜咽声都发不出。   挣扎半天无果,宋淮之索性摆烂。鬼压床也得有个期限吧,反正这人声音挺好听,随他唱去。   “师尊,师弟他真的没事。”   新来的声音很是清朗,带着满满的无奈。   “师弟他没死,您不需要急着去准备招魂的东西。”   “那可不行!”先头那人也不哭了,声音扬起振振有词道:“我儿现在心脉微弱,一副随时要归西的模样。我若不预先准备着,我儿的魂跑了怎么办!”   宋淮之越听越不对劲。他依稀记得自己是牵小朋友过马路时,迎面而来一辆大卡车。虽然小朋友被他及时丢了出去,但是他自己似乎被撞飞了十几米高。   十几米高,是能死人的吧,这人又说什么魂不魂的。所以,他是在阴曹地府??!   就这么死了吗?宋淮之默默流泪,活了二十多年恋爱都没谈过呢。   头顶的二人又絮叨了些什么,宋淮之无心注意,他现在全身心都在和这该死的鬼压床做斗争,势要冲破束缚,睁开眼才行。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儿如此痛苦,我这就送他一程,而后取了他的魂魄轮回转世,再养他一辈子。”   “……虽然师弟并没有死,但是如果您想这样的话,就随您吧。需要我帮忙招魂吗?”   宋淮之都听蒙了,自己到底是死没死啊。不管了,先醒过来再说。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像是冲破了什么束缚般,宋淮之猛地睁开眼,像个弹簧一样坐起身来,张口一股脑地吼道:   “他都说这么多遍我没死,你就不能听一听嘛!”   刚吼完,下一秒就被人死死按入怀里。挺翘的鼻子压在柔软的布料上,鼻尖满是甜蜜诱人的馨香,宋淮之翻着白眼闷闷道:“要、要被捂死了……”   此话一出,那让人窒息的怀抱略略松开了些。宋淮之挣扎着抬起脑袋,迎面就看见一个倾国倾城的古装大美人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衣着之精致,是宋淮之看的所有古装剧都赶不上的。   眼珠子朝下一转,绣着精巧花纹的锦被和自己那双陌生的手大大咧咧地摆在面前。   凭借这么多年电视剧和小说的熏陶,宋淮之满脑子都是四个大字。   借尸还魂!   “儿子、儿子?”   大美人试探地伸出手在宋淮之面前挥了挥,见他没反应后一脸忧愁道:“这个小呆子真是我儿子吗。”   长发粉袍的大美人虽然嗓音低沉了些,但宋淮之纠结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唤道:“娘?”   听了这声称呼,大美人眼底的忧愁更盛,抬手狠狠揉了揉宋淮之的脸后将他又按进自己怀里,气呼呼道:“娘什么娘。宋淮之,我是你爹!”   一旁坐着的紫袍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思考片刻后,还是没有出声拯救再次被闷得翻白眼儿的宋淮之。   算了,师弟好歹是筑基后期,总不至于真的被闷死。   等宋淮之从那个温暖馨香的怀抱中脱离出来时,他感觉自己的鼻间都是这种不知名的香气,弄得他脑袋有些发晕。   “爹。”   宋淮之晕乎乎地叫了一声。   “唉!”大美人握着他的手,满眼慈爱。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宋淮之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父爱,尤其是面前的父亲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这让他愈发变扭。   这古代人生孩子也太早了吧。宋淮之瞅了一眼大美人的脸,心说这顶多也就二十几岁。看自己手掌的大小也不像小孩子,总不能十一二岁就生孩子了吧。   大美人忽的凑近,一双漂亮诱人的狐狸眼中波光流转。在宋淮之浑身僵硬下,大美人蹙眉道:“乖儿子,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眼看那双修长葱白的手就要伸到自己身上捏捏,宋淮之急忙转移话题道:“我没事的爹。对了,我娘呢?”   即将触碰到宋淮之身体的手停下,而后缓慢地收了回去。   对上大美人满脸的狐疑,宋淮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糟了,说错话了!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用失忆这个老土的借口时,只见面前的大美人扯着袖子遮住脸,哭哭啼啼的带着些嫌弃。   “怎么还是个傻儿子嘛!”   傻、傻儿子?   宋淮之心中一喜。   如果原主是个傻子,对他来讲被揭穿借尸还魂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了。   愣神间,垂落在锦被上的手被人握住。抬眼一看,是那个面容俊美的紫袍男子。他衣服也不好好穿,露出大半个胸膛来,肌肉线条格外好看。衣服上还坠着些零碎银饰,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紫袍男子握着宋淮之的手,宋淮之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感,而后浑身的筋脉变得发胀,仿佛体内有异物般奇怪。   但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宋淮之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手便被松开。   那人甚至体贴的将他的手塞进被子底下。   “师尊不必担心。”紫袍男子轻笑一声,解释道:“师弟的魂,稳得很。”   闻言,大美人放下嚎了半天依旧干爽的衣袖,抬手一点,葱白的指尖点在宋淮之眉心。点点微光凝聚,一抹极淡的印子在其额头上闪现,而后又隐匿在皮肤下。   大美人勾唇,语气张扬,“劫难已过。我儿往后,定会谋得大道,飞升成仙!”   那指尖突然浮现的微光配合着大美人的话,让呆滞的宋淮之心头升起一个诡异又荒谬的念头。   原来他借尸还魂的地点,是修真界吗?   ……   叩门声响起,宋今歌一身华美粉袍,懒洋洋地斜靠在门框上道:“乖儿子,从你醒来后,你已经照了三个时辰的镜子了。”   宋淮之呆坐在镜子前,愣愣地看着镜中美艳妖娆的青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偏头,杏眼湿润润地扯出一个委屈表情来,期待地看着宋今歌道:“爹,你确定那个什么招魂阵没有改变我的长相吗?”   宋今歌先是一愣,而后瞬间表情严肃起来。粉霞一闪便蹲在了宋淮之前面,捧起他的脸看了又看,好半响后才松口气道:“还是这么美嘛,就比你爹差了一点点。死小子,吓死你爹了。”   说着,宋今歌有些得意地从鼻间轻哼一声,炫耀道:“爹跟你保证,整个混沌大陆找不出比咱们父子俩更貌美的人!”   宋淮之的脸彻底垮了下来。他扒拉开宋今歌的手,认真道:“爹,有没有什么可以改变长相的方法?”   这具身体的原主只有十八岁,和宋淮之同名同姓。但是不同的是,比起现代宋淮之阳光开朗大男孩儿的长相,这具身体长的那叫一个娇艳柔弱,甚至连身高都矮了足足十厘米!据宋淮之目测,这具身体撑死了也就一米七五。   看着镜中眉头微蹙,眼角泛红,一副柔弱小可怜样的面孔。自认为是钢铁直男的宋淮之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这看着一点都不直男!   “嗯?”宋今歌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还有哪里不够美吗?我们家之之天然长的就如此貌美,何须后天更改。”   “不。”宋淮之冷漠脸,“我要长成那样。”   宋今歌顺着他的手看去,那是挂在墙上的一副人像。上面那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国字脸棱角分明,满脸的杀气。   宋淮之憧憬地看着那人像,羡慕道:“这才是真男人的长相。”   “啪——”   一道灵气打出,那人像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便被灵火焚烧殆尽。   收回手的宋今歌看着目瞪口呆的傻儿子恶狠狠道:“不允许!你要是敢长成那样,我就当着满宗人的面揍你屁股!”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宝贝儿子房里塞了张那么丑的人像,要是带坏了他的宝贝儿子……哼!剁了他!   宋淮之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认识短短三个时辰就丧命的真男人哀悼,就被他那便宜爹拽着出了门。   “不行,我得带你去看看美人洗洗眼睛。”宋今歌不满道:“你那是什么破眼光,还不如傻的时候呢。”   御空飞行,脚下是无边云海。层层翻卷堆叠,带来寒气阵阵。   宋淮之死死扒着自己爹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人家身上,哆嗦道:“直、直接飞啊,不都是御剑飞行吗?”   “你想御剑?”宋今歌顺手将哆嗦的儿子向上拎了拎,随口道:“我不用剑啊。没事,以后会有人御剑带你。”   莲步轻移,粉色衣摆摇曳间行走出千丈距离。   感受着微凉的云海扑散在脸上,宋淮之渐渐忘却了恐高,满眼都是对这神通的震惊。   破开云层,花香四溢。   百花交叠绽放,肆意炫耀着自己的美貌,在微风吹拂下连接成一片摇摆的花海。   飞花流云间,是无数衣着艳丽的美人,或手持花篮、或手捧琉璃瓶。五色披帛在花海间游走,犹如画中的仙境。   “参见宗主,少宗主。”   娇滴滴的声音一叠声响起,母单到死的宋淮之看着眼前千姿百态的“神仙姐姐”,早就面红耳赤目光躲闪起来。   “这些人,都是咱们宗的?”宋淮之有些结巴,他不好意思地将被胆大女子抛来的花朵抱在怀里。在众位“神仙姐姐”们调笑的目光中,脸上热的几乎要冒烟。   “这些,还只是我宗的外门弟子。”宋今歌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昂首,得意道:“咱们不光是混沌大陆一流的门派,且门派里的弟子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听着便宜老爹骄傲的语气,看着眼前如同仙境一般的景色,宋淮之满意极了。   仙二代嘛,谁不喜欢。 第2章 相亲??!   怀揣着来到修真界的兴奋,宋淮之直到天边染上鱼肚白时才睡下。结果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人薅了起来。   “睡眠并不能帮助修行。”紫袍男子微微一笑,“师弟,打坐的法子,师兄早就教过你。”   宋淮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十分摆烂地打着哈气道:“我忘了。”   漂亮的青年揉着泛红的眼角,理直气壮的很。   “我又不记得前面十八年发生的事情。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宋淮之最后还是决定使用失忆大法。   失忆大法——用过的穿越前辈都说好!   “我叫宫竹,是师尊的大弟子,也是你的大师兄。”宫竹手一翻,将一个小瓷瓶放在宋淮之鼻下晃了晃。那刺激的味道让宋淮之瞬间清醒到翻白眼儿。   “公主?”宋淮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快拿开,难闻死了!”   “是宫竹。”宫竹面上笑意不减,手却很强势地拉开宋淮之的遮挡,将那小瓷瓶贴着他的鼻子放了好几息。   那瓶子里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就算是屏住呼吸都难以抵抗。   宋淮之谴责道:“你公报私仇,不就是叫了你一声公主嘛。”   第二遍。   宫竹眉眼弯起,默默又延长了几息。   “好了好了。大师兄快收了神通吧!”宋淮之受不了了,连连告饶道:“你长的这么好看,这种味道不适合出现在你手上。”   宫竹轻咳一声,收起瓷瓶,笑眯眯道:“师弟现在清醒了吗?”   宋淮之叹了口气,蔫头耷脑地起床准备洗漱,小声嘟囔,“死人都要被刺激醒了。”   习惯性准备刷牙洗脸,刚挽起袖子,看着没有任何洗漱用品的房间宋淮之陷入沉思。   “怎么了?”宫竹不客气地靠着床头,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取了一柄折扇抛着玩儿。   “在哪儿洗脸?”宋淮之真诚发问,“这里有自动送水的设备吗?”   宫竹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面前人。素白的中衣显得本就瘦削的青年更加单薄,踩着木屐站在地上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宋淮之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生怕自己又露出什么破绽,硬着头皮问道:“怎么了?”   挑剔的目光将宋淮之从头扫到脚,宫竹打了个响指,冲他使了个净尘诀。   “是我忘了你失忆,自然不会使用净尘诀。不过,你这穿的是什么。素的像是咱们破产了一样。”   宫竹对宋淮之身上那件素白的里衣嫌弃的很,“只有万剑宗那群古板才喜欢这么单调的衣服。”   宋淮之觉得净尘诀没什么存在感,不刷牙洗脸总觉得怪怪的,便抄起一旁的八宝粉琉璃盏叫宫竹凝了一团水在里头。   草草洗了脸,换水后又漱了口,宋淮之边擦着脸上的水珠边道:“睡觉穿那么花哨干嘛,这是我能从衣柜里找到最素净的衣服了。”   天知道那占地面积足有几百平的衣柜里,为什么连一件纯色的衣服都没有。经常灰白黑三色换着穿的宋淮之表示自己对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实在欣赏不来。   “为什么要穿素净的衣服?”宫竹折扇一合,反问道:“你之前最喜欢五颜六色的衣裳。”   宋淮之将水顺手浇到一旁的花盆里,尬笑道:“可能因为我长大了吧。”   正说着,他有些震惊的看着那本来开的正好的花在碰到水后火速枯萎,下意识捧起花盆,觉得十分尴尬。   “不至于吧,用过净尘诀后我又不脏……”   声音越说越小,十分心虚。   “这是青霜灵莲,气性最大。若是用除了天灵水外的其他水浇它,它就立刻死给你看。”宫竹摇头,惋惜道:“可惜了,成熟的青霜灵莲入药最好。早知道它会这么轻易死在你手上,我昨日就该偷偷抱回去。”   宋淮之更尴尬了,他悄悄摆弄了一番花盆,将枯萎后的残叶埋入土中,十分掩耳盗铃地将它塞进其他花盆身后,试图遮掩罪行。   “咳,师兄来找我什么事。”   虽然他转移话题转移的很生硬,但是宫竹还是配合地道:“来帮你梳洗打扮,去相看道侣。”   “我才刚成年,现在就相亲是不是早了点?”   宋淮之语气有些扭捏,心底却十分雀跃。想他单身二十几年,到死都没谈过恋爱,没想到刚穿越就有人要给他介绍对象。果然,救小朋友是会得到好报的!   “十八岁就相看道侣,对于修士来说,是早了点。”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宋今歌打了个哈气,揉着脖子解释道:“但是没办法呀,你不结道侣会死的。”   他身上的粉色长袍有些凌乱,松松垮垮地坠在身上。宋今歌走到床边,抬脚将宫竹踹开后自己斜躺了上去,双腿交叉露出那双比命还长的大白腿。   掀了掀眼皮,宋今歌满脸嫌弃道:“为什么要穿这么素的里衣。”   屡次被嫌弃的宋淮之低头看着自己无辜的里衣,心说比起自己,你们俩才更像父子吧!   在宋淮之的据理力争下,他成功拒绝了宋今歌拿出的那件嫩粉色的衣服,勉强接受了一件鹅黄色的锦袍。   镜中的青年一身鹅黄,衬的他那张巴掌脸愈发白皙。湿漉漉的杏眼像是无害可怜的小奶狗,但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又流露出一丝天然的魅惑。红唇微张,露出一小片贝齿。轻轻咬在唇上,在水润的唇上留下一道小小的牙印。   又纯又魅。   宋淮之眨了眨眼,镜中的漂亮青年也跟着眨了眨眼,十分俏皮。   我真好看~   没谈过恋爱的小直男红着脸想,要是镜子里是个女的,我一定会爱上她!   “我的宝贝儿子果然是最好看的。”   还没自恋多久,宋淮之就被按入一个香喷喷的胸膛中。因为衣服凌乱的缘故,宋淮之的脸直接贴在了里面温热的肌肤上。   “爹、爹!要闷死了!”   四肢并用地挣扎出来,面红耳赤的漂亮青年喘着气,杏眼中满是无奈。   这个便宜爹哪儿都好,就是动不动喜欢贴贴抱抱。   余光一扫,宋淮之咦了一声,十分不敬地伸手试图扒拉自己爹的衣服。   “爹,你胸口红红的是什么?虫子咬的吗?”   手还没碰到,就被很不客气的打落。   宋今歌慢条斯理地收拢起衣领,撩了撩头发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打听。”   昨天刚满十八岁的宋淮之揉着泛红的手背,幽怨地瞅了自己爹一眼。   “不说就不说嘛,打我干嘛。”   推开门,宋淮之看着白云缭绕的山顶,默默收回了踏出房门的脚。握着门框的手用力,指甲染上一层粉色。   “所以为什么我要住在山顶上。”   恐高的小宋同学屁股向后坐,死死扒着门框不肯出门,同时悲鸣道:“就不能整个飞行法器嘛!”   宋今歌被他堵在门后头,双手抱胸懒洋洋道:“我数三声,你再不松手我让你师兄放他的小宠物咬你。”   宋淮之僵硬扭头,冲着一旁看戏的宫竹露出微笑,期待道:“师兄的宠物是只可爱的小狗吗?”   “不是哦。”宫竹笑眯眯地摊手,一只通体黑金的蝎子顺着他的手臂停在掌心,十分嚣张地冲着宋淮之炫耀自己的尾巴。   “它叫墨尘,七级妖兽抱月乌蝎。”宫竹宠爱地逗弄了一番掌心的黑金蝎,轻描淡写道:“筑基期被它蛰一下,一息内便会化为毒水。”   大丈夫能屈能伸。   宋淮之乖巧的松开扒着门框的手,顺势转身抱住自家漂亮老爹的细腰,眨巴着眼生硬地卖萌道:“爹,我抱好了,咱们走吧。”   这还不算完,他甚至扭头看着宫竹露出一个甜笑,“师兄将那只蝎子收起来吧,这种情况下用不到它。”   别管宋淮之内心对自己的撒娇有多膈应,但是从宋今歌的反应来看这个撒娇十分到位。   “我儿子真可爱!”宋今歌双眼亮晶晶的,抬起宋淮之的小脸搓了两下,“比小傻子的时候更可爱!”   宋·忍辱负重被迫营业·淮之屈服于一旁虎视眈眈的黑金蝎下,只能死死抱着自己的美人爹,深怕那蝎子冲上来蜇自己一下。   这次出行倒是没有被拎着御空而行。宋今歌一挥手,面前便停了一辆云舟。   云舟不大,却很精致,白色的舟体上隐隐有银色云纹流动,十分好看。   宋淮之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这云舟的舟体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冷,反而通体温热,触感极佳。   随着悬挂在舟头的掐丝金球中灵光一闪,云舟破开流云,飞速穿梭。   “你很喜欢?”宋今歌斜靠在舟头,挑剔道:“我那莲座送去器峰叫他们蕴养了,不然何须坐这种简陋素净的云舟。”   “师弟前十八年一直被养在山上,觉得新奇也是正常的。”宫竹摇着折扇接话。   “也是。”宋今歌点头,笑眯眯道:“再等些日子,我让人给你炼的座驾就能送来。保证能彰显咱家的底蕴。”   想到自己在山顶那间精美奢华的殿宇,宋淮之对他嘴里的座驾满是憧憬。   不过……   “不是粉色的吧。”宋淮之警惕地瞪圆了眼,不舍道:“要是粉色的我可不要。”   “粉色有什么不好。”宋今歌斜了他一眼,敷衍道:“放心。”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宋今歌叹了口气。算了,回头叫他们换个颜色便是。   云舟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飞离了数万里,宋淮之扒着云舟边朝下看,飞速流动的云让他有些眼晕。   “我们是要去哪儿?不是和昨日见的那些姐姐们相看吗?”母单至死的直男小宋想起昨天那些热情貌美的漂亮姐姐们还有些脸红。   “不过是些外门弟子,怎么配得上我的宝贝儿子。”宋今歌嗤笑一声,“咱们当然是要相看最好的。”   最好的?   宋淮之歪着头想了想,昨日那些姐姐们就已经是人间绝色了,最好的该有多美!   带着满满的期待,宋淮之看着云舟悬停在一处山峰上。扒着往下看时,还能看见那山顶上似乎站着两个人。   “到了。”宋今歌伸了个懒腰,指尖一晃,云舟下降,停在山顶上。   他站起身来率先走下云舟。在他身后,宋淮之飞快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拽着宫竹紧张道:“怎么样,我帅吗?”   宫竹刚要下去就被他拉住,闻言折扇抵在唇边上下打量了两眼,勾唇笑道:“师弟放心,你一定能迷倒他。”   “那就好那就好。”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的站起来,还小声碎碎念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跟女孩子相过亲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矮。”   女孩子?   听了个真切的宫竹有些错愕,回过神后满眼都是笑意。   哎呀,有好戏看咯。 第3章 合、合欢宗??!   紧张到差点同手同脚的宋淮之跟在自己爹身后,十分僵硬地行走。要不是地面平整,只怕他能将自己给绊死。   这座山峰的地面并不像宋淮之住的那座山峰一样,是用白玉铺的地砖。这座山峰甚至连普通的石砖都没有铺设,地面之所以平整,完全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削掉了山体,硬生生削出一个平地。   山顶上还有些大石头,被劈砍的七零八落的,上面残留着很深的剑痕。   宋淮之越走越慢,隐隐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一种面对危机时的警惕感。   身后的宫竹快走两步,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那种威胁感顿时消散。   偏头,朝着师兄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果然得到了解释。   宫竹打开折扇遮挡住嘴,朝着宋淮之的方向侧身,轻声解释道:“那是残留的剑气。你才筑基,感觉到威胁是正常的。”   宋淮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个用剑的姑娘。   之前在云舟上看到的那两个人站在一处简单的小院里,静静的等着他们。   宋淮之看清了人,有些失望。   怎么是两个男人?   站在前面的男子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身形壮硕,刚毅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额头划到眼角,浓眉大眼十分英气。是宋淮之憧憬的硬汉长相。   站在他后面的要矮一些,但也有一米九的样子。长身玉立,素白的衣服让人都冷了几分。嘴唇很薄,唇色很淡。剑眉星目,面若冠玉。   长的还挺帅。   宋淮之又多看了几眼,有些酸溜溜的撇嘴。   有这么个帅哥在,人家姑娘这么可能看得上自己。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眼神颇为幽怨。   忽的,那人的目光微动,定定的和宋淮之对视。他的双眸颜色极淡,甚至泛出淡淡的银色。目光沉沉,像是深渊一样莫测。   偷看人家还被抓包,心虚的宋淮之立刻移开目光,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盯着自己爹的背影看。   怎么还在看我。   余光偷偷扫了一眼,再次对上那双淡漠眼睛。宋淮之心中暗暗叫苦,他不会是要打我吧?冷着脸看着脾气就不太好的样子。   宋淮之悄悄挪步,缓慢又坚定地挪到了宫竹的身后,伸出两根指头扯住宫竹的衣服,一米八几的宫竹可以完美挡住他。   师兄救我!   那人的目光跟着宋淮之移动,最后被摇着扇子的宫竹遮挡。对上视线,宫竹弯唇,冲着人礼貌昂首。   平淡的双眸微顿,不过一瞬便从宫竹身上移开。   躲在宫竹身后的宋淮之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宋今歌在喊自己。   “嗯?之之,躲在你师兄后面作甚,还不快来见过你傅叔。”   被点名的宋淮之摸着鼻子,从宫竹身后钻出来。先是小心地扫了一眼那人,见他没看着自己后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宋今歌身边冲着对面的硬汉乖乖行礼。   “傅叔。”   “嗯。”傅焕有些局促,他动作僵硬地扶起宋淮之。手一翻后取出一个简单古朴的储物戒指向前递了递。   “见面礼。”   宋淮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像是过年收到亲戚红包不知道该不该拿,于是果断扭头求助宋今歌。   “看我干嘛,你傅叔给你见面礼就收着啊。”宋今歌边说边揉自己的腰。   傅焕的目光跟着他的手落在那被红绸束起的细腰上,古铜色的脸上似乎有些红晕。   宋淮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开开心心地接过戒指,欢喜套上后还不忘跟傅焕道谢。   虽然相亲可能会失败,但有礼物收还是很开心的。   “数年不见,小白都元婴了。”宋今歌笑眯眯夸赞道:“果然天纵之资。”   “宋叔谬赞。”清冷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十分平淡,“三月前突破,昨日才出关。”   宋淮之一直分出一丝注意力在他身上。就算是被叫小白这种喊小狗一样的名字,他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一副淡漠的样子。   得,还是个高岭之花的,更竞争不过了。不过话说这么久了,来相亲的姑娘呢?   宋淮之小幅度地左看右看,而后猝不及防再次对上那双淡色的眸子。像是被捏住后颈的小动物一般,宋淮之浑身一僵,快速低下脑袋,心里偷偷骂了人家好几句。   看什么看,不知道突然和人家对视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嘛!   装鹌鹑没装几秒,一个巴掌拍在了宋淮之的背上。   “站直了,抬头,低着脑袋干什么。”宋今歌手动抬起宋淮之的脑袋,和颜悦色道:“小白还没见过我们家之之吧。快,之之快跟人家打个招呼。”   宋淮之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冲进那人怀里。一道阴影从上空打下,宋淮之下意识抬头一看,这个视角显得他愈发高。即便是这种死亡视角,都遮盖不住他清冷俊美的面容。   “你好,我叫宋淮之。”   宋淮之退后两步,远离了那片让他愈发悲伤自己身高的阴影,十分不走心的打了个招呼。   “江岫白。”   江岫白垂眸,目光与宋淮之对视,语气平淡却很认真。   怪变扭的。   宋淮之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心底的变扭感十分明显,这种变扭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将其归于对高个帅哥的妒忌。   有的时候男人之间的胜负心真的很莫名其妙。   在介绍完名字后,二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宋淮之无意识转着刚刚戴上手还没捂热乎的戒指,寻思着不然喊爹一起撤吧,反正有江岫白在,人家姑娘是不可能看上自己的。   这么想着,他顺势扯了扯宋今歌的袖子,贴近他小声道:“爹,咱走吧。”   “走?”宋今歌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走。”   宋淮之有些幽怨地瞟了他一眼,心说你儿子这个长相,没有对比还好,一旦有了对比哪儿像是来跟人家姑娘相亲的,说是来做闺蜜的他都信。   “我仔细想了想,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   宋今歌更加困惑了,“哪儿来的姑娘?”   他这句话把宋淮之也说懵了,反问道:“咱们不是来相看道侣的吗?那不是要和人家姑娘相看吗?”   宋今歌微微挑眉,止不住的发笑,硬是把宋淮之笑的心里发毛,忍不住后退两步。   “哪儿来的什么姑娘。你今天要相看的就是小白呀。”   宋今歌忍着笑意,指着江岫白问道:“怎么样,俊不俊。小白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你跟他结契爹也放心。”   “他!”   宋淮之抬高了音量,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了,指着江岫白震惊道:“可他是男的啊!”   等等!   宋淮之话一顿,看向江岫白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诡异。   难道说……是个祝英台?   “想什么呢。”宋今歌抬手轻捏他的耳朵,无语道:“人家小白就是男的,不是你想的什么女扮男装。”   江岫白一直没说话,只是在宋今歌捏宋淮之耳朵时,将视线转到了那泛红的耳朵上。   “不不不!我不同意!”宋淮之连连摇头,脚下不住后退,惊恐且抗拒道:“我才不要和一个男人成为道侣,我又不是同性恋!”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宋今歌皱眉,伸手拽了他一把,免得他绊倒自己。   “修道之人,从不拘泥与道侣的性别。”   宋淮之还是拼命摇头,坚决维持自己直男的身份。   “我不!我喜欢的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而不是这个长的比我还高的男人!”   “傻儿子。”宋今歌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到一直沉默的傅焕身边,慵懒地靠着人道:“小白有什么不好,今年尚不足百岁就已经是元婴初期,假以时日必能飞升。你跟他结契,百利而无一害。”   “再说了。”宋今歌一手抬起傅焕的下巴,另一只手十分熟练地将那只搭上自己腰的大手拍掉,勾唇笑道:“咱们合欢宗的人,最喜欢找万剑宗的剑修做道侣了。”   合、合欢宗??!   漂亮的美人爹、俊美的师兄、千娇百媚的外门弟子们在宋淮之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喉结微微滚动,几乎要惊呼出声。   合着你说的一流宗门,是合欢宗?   想到合欢宗在修真界的大名,宋淮之沉默了。   嗯……怎么不算是一流宗门呢……   不对,现在不是纠结合欢宗的时候。宋淮之摇了摇头,努力忽视已经贴在人家傅叔身上的美人爹,大声坚定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和一个男人结为道侣的!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被雷劈死,我也绝对不会和一个男人结为道侣!”   话音刚落,本来还晴空万里的天边忽然黑云翻涌,粗壮的紫色闪电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贯彻天际。   “不会吧。”宋淮之当即抱头蹲下,面色惨白地看着乌云阵阵的上空,悲伤道:“不会真的要劈死我吧?”   “乖儿子,认了吧。”宋今歌怜惜地看着自己蹲在地上的宝贝儿子,水葱般的手指捏着一缕发尾摇晃,轻描淡写道:“你不结契也可以,大不了爹送你轮回,等你转世后再抱回来养就是。”   “我不跟他结契你就要杀了我吗?”宋淮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宋今歌试图唤醒他的父爱,“爹,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宝贝儿子了吗?”   “爹当然疼你。”宋今歌摇头,“练气寿数百年,筑基两百,金丹五百,元婴千年。你是天阴之体,越往上修行,阴寒之气便会一寸寸占据你的丹田。这种寒气极其霸道,若是没有纯阳之体与你双修阴阳互补,你永远无法踏入元婴。五百年的寿命对于爹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间,爹当然要将你的转世再带回来养咯。”   宋淮之懵懵懂懂听了半天,小心提问道:“就没有纯阳之体的姑娘吗?”   “上数万万年,从未有过。”宋今歌挑眉,指着江岫白道:“小白是近千年来唯一的一个纯阳之体。”   “儿子,爹不怕麻烦。若是你实在不愿,大不了爹每五百年就重新养你一次,小时候的之之可招人疼了。但是,仙路漫漫,大道万千。你真的不想踏破虚空,飞升成仙吗?”   宋今歌的话随着雷声,一同落在宋淮之耳朵里。他愣愣地盯着地面上一道残留的剑痕发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忽的,一片阴影笼罩住他。抬头望去,高大劲瘦的男人微微低头,背着的剑上一丝流光划过。   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放在宋淮之的面前,上面数道命纹又深又长,掌心和指腹的茧子很薄,却很清晰。   落雷滚滚,几乎就在宋淮之耳边轰鸣,这让他的本就白嫩的脸愈发惨白。   “别担心。”江岫白似乎并不太会说话,他眉头微蹙,生硬道:“只是师门里的师弟在渡劫。”   宋淮之歪着脑袋,盯着江岫白看了半响,忽的松了口气。   这家伙,看起来也是个直男。 第4章 不做道侣做兄弟   身为一名坚定的直男,宋淮之虽然不恐同,但是他绝对不会接受和一个男人双修。   “大道万千,万一还有别的补全我天阴之体的法子呢?”宋淮之据理力争,“说不定我就能找到。”   “随便你吧。”宋今歌趴在傅焕肩头,打了个哈气懒散道:“大不了五百年轮回一次。反正有爹在,爹会带你回家。”   “不过。”宋今歌话锋一转,要求道:“虽然你不喜欢小白,不愿意和他做道侣,但是你们还可以做兄弟。刚好小白最近要入世,不能再待在万剑宗潜修,你将他带回合欢宗去。日久生情,说不定你们就成了。”   “不会的。”宋淮之哥俩好地拍了拍江岫白的肩膀,咬牙道:“我一定会和江兄成为好兄弟。”   宋今歌不可否置地耸肩。他换了个姿势,将自己窝在傅焕怀里,随意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和你傅叔商量。”   看着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宋淮之对他口中说的事深表怀疑。   两个长辈走了,宋淮之也放松了些。他坐在小院里的石椅上,趴在石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他还真怕他爹直接逼婚,强制自己跟江岫白结为道侣。   “既然没什么事,那师兄先回去了。”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宫竹突然出声,手中折扇放大,化作飞行法器。他冲着宋淮之笑了笑,温声道:“我还得回去,安排些事情。”   “等等!”宋淮之立刻站起身来,“师兄带我一起回去。”   “抱歉。”宫竹脚下半圆折扇升起,语气可惜却是一副看好戏是神色,“师兄也想带你,但是你也看到了,师兄这折扇不大,只能站一个人。江道友是用剑的,还是让他带你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宋淮之如何挽留,十分潇洒地离去。留下地面上的二人陷入沉默。   就在宋淮之尴尬地几乎要扣出一座魔仙堡时,一声清脆的长鸣声响起。   被江岫白背在身后的长剑出鞘,悬停在离地面三十厘米的地方。剑身银白,嗡鸣声清脆空灵。   “上来。”   江岫白伸出手,见他没动作,又补充道:“斩情站的下两个人。”   名叫斩情的长剑配合的长鸣一声,似乎在认同主人的话。   大老爷们怕什么,都是兄弟!   宋淮之心一横,借着江岫白的手上了剑。他还特地站在了人家的后面。   “走吧。”宋淮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知道合欢宗怎么走吗?”   完了,他不知道回家的路啊!   “知道。”江岫白见他上来,心念一动,剑如流星般冲了出去。   银白流光划破天际,在三息后又飞快下落,接住了大喊大叫的宋淮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淮之只觉得自己刚站稳,然后就被一股大力甩了下去,体验了一把跳楼的感觉。被江岫白接住时,他还在控制不住的尖叫。   手脚飞快动作,八爪鱼一样扒在江岫白身上,宋淮之闭着眼惨叫,抖得像个小鹌鹑。   与此同时,万剑锋顶的屋子里,宋今歌猛地推开身上的傅焕,直起身边收拢衣服边急道:“之之怎么了?别是被小白打了吧。”   傅焕被推开,下意识搂住宋今歌的腰,阻止道:“岫白有分寸,不会这样。”   宋今歌一想也对,一挥手,面前浮现一面清晰的水镜,水镜中赫然是宋淮之二人的景象。看着自己死死抱着人家的儿子,宋今歌嗤笑一声,“还说不喜欢人家小白,瞧瞧,抱的多紧。”   “嗯。”傅焕落在宋今歌腰上的手微动,低声道:“没事了。”   宋今歌扭了下腰,抬眼斜了他一眼。挥去水镜,伸手勾住傅焕的脖子,笑道:“你这幅样子要是被外头的人知道,只怕我合欢宗的名声又要差上许多。”   傅焕眸光闪动,古铜色的肤色也挡不住脸上的红晕。   “对不起,都怪我。”   “呆子。”宋今歌勾着他的脖子压向自己,媚态横生,“都几千年了,还是这幅呆样。”   ……   斩情悬停在空中,剑身上不时闪烁光点,显然是被宋淮之的尖叫吵的有些烦躁。   江岫白低头,脚步微动,警告了自己的本命剑。等到斩情敛去光芒后,他轻轻拍了拍宋淮之的背,提醒道:“我接住你了。”   所以不用叫的如此凄惨。   宋淮之像只被突然掐住喉咙的鸭子,“嘎”的一声停止了惨叫。   一双杏眼眨了眨,宋淮之有些发蒙。   “你怎么离我这么近?”   见他停止尖叫,江岫白松开手,淡淡道:“因为你缠在我身上。”   宋淮之浑身僵硬,眼珠子机械地向下一看,只觉得缠这个字用的非常形象。人家江岫白站的笔直,像根杆子一样竖着,宋淮之则像是条盘踞的蛇,贴的死紧。   吓得松开手,就要朝后退远离他,结果忘了是站在剑上。斩情是把窄剑,他这一退,直接一脚踩空,再次惨叫着向下倒去。   好在这一次,江岫白拉住了他。   “站好。”   短短几分钟受到三次惊吓的宋淮之非常想再次扒住站的稳稳当当的江岫白,但是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只能勉强抓着他袖子,惨白着脸道:“你这剑,为什么速度这么快。”   江岫白似乎有些困惑,“御剑飞行,就是这样。你一个筑基期,为什么不会用灵气护体。”   还灵气护体呢,他现在连灵气怎么用都不知道。宋淮之半闭着眼,都不敢低头朝下看,只觉得双腿不住的发软,死死拽着人家的袖子才感觉好些。   这种事情不太好解释,宋淮之索性就没说话,准备就这么糊弄过去。一般人看见对方不回答,自然也就明白是对方不想说。但是江岫白不是,他很有耐心的停着,目光专注地盯着宋淮之,等着他解释。   再次被那淡漠的目光盯着,宋淮之心中也顾不得恐高了,无奈地敷衍道:“我失忆了,之前学的东西全都忘了。”   “好。”江岫白点头,并不再多问。   江岫白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他会执着地盯着对方,直到得到答案为止。但是得到答案后,他却并不会在意是否被敷衍,仿佛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已。   “我拉着你,别抵抗。”说罢,他反手握住宋淮之的手。   抵抗什么?宋淮之还没来得及问,就感觉一阵气从两人交握的手上传来,很快就覆盖住宋淮之全身。当气覆盖全的一瞬间,空中流动的风便半点感受不到。   “好神奇!”宋淮之瞪大眼,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并没有任何奇怪的触感,“这样我就不会从剑上掉下去了吗?”   “嗯。”江岫白先是淡淡应声,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开口解释道:“只是普通的灵气护体罢了。我会让斩情慢一些。”   下面的行程中,斩情的速度只有一开始的十分之一,这让它非常憋屈,刚想抱怨地摇晃两下,就被自己主人轻踩了一脚。剑身一顿,被警告后斩情才老实且委屈的慢慢飞行。   速度慢下来,手又被拉着可以站稳,宋淮之心中的恐惧也少了些,他甚至大胆地低头看了一眼。   群山白云具在脚下。   试问哪一个华夏人没有幻想过御剑飞行的滋味?   正巧劫云散去,天光放晴。流风吹乱了身边的白云,却吹不乱宋淮之的长发和衣摆。人对飞行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宋淮之渐渐松开了抓着江岫白的手,双臂张开,两眼放光看着天空和大地。   此刻,他的心中对于修仙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御剑飞行是筑基期就能使用的术法,那后面呢?金丹元婴,甚至是最后的渡劫飞升又得是何种风采。   只怕移山劈海也都是小伎俩。   难道我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止步于元婴吗?   宋淮之下意识反问自己。   不,他不想。   五百年的寿数不够他欣赏大千世界的风景,他想要更多更多年。   “江岫白。你说,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消除天阴之体的影响了吗?”   江岫白方才一直平静地看着宋淮之动作,并没有出声打扰,等到他喊自己时,才淡淡道:“修仙之人,本就逆天而行。三千大道,与天争命。往前万万年没有,不代表后面也没有。”   “你说的对!”   宋淮之完全忘了恐高,他转身抬手,用力拍着江岫白的肩膀笑道:“好兄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兄弟。咱们兄弟二人一定能在这片天地留下姓名!”   说罢,他也盯着江岫白看,等着他的回应。   当然,这并不全是宋淮之兴致上头的冲动之语。亲兄弟嘛,那肯定就不能再结为道侣了。只要江岫白答应,两个人意见统一,宋今歌总不能逼着他们成婚不是。   按照他穿越前看的那些点家剧本,如果他这个穿越者是主角,那江岫白未来一定是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呀!他就不信这个什么天阴之体没有别的办法逆天改命。   江岫白肩膀上的手很小,他略略一扫,便知比他自己的要小一圈。   这样的手,不适合握剑。   他抬眸,看着面前面容精致的人,在那双漂亮的杏眼中,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万剑宗弟子日日练剑,大多英气锐利。这样漂亮柔和的人,他从未在万剑宗见过。   江岫白有些走神,这是他活了近百年难得的分神。   无情大道,入世方能无情。   师尊要他入世,却又说入世很难。   “岫白。合欢宗之人混迹于红尘,是最好的入世对象。”傅焕神情严肃,看着面前冷淡的弟子沉声道:“合欢宗少宗主宋淮之,便是助你入世之人。至于你在红尘中纠葛的情感是何种,这要看你自己。道侣、挚友、死敌……一切自有定数。”   “江岫白?江岫白!想什么呢?”宋淮之握着他肩膀的手大力摇晃,语气有些紧张,“反正我肯定是不可能和你结为道侣的,但是我愿意和你做好兄弟。”   圆圆的杏眼中流露出警惕的神色,江岫白觉得他很像那只在自己练剑时赖在树上围观的灵鸟。   明明很害怕自己的剑气,却偏偏又贪恋那树上的灵果。最后只能一边警惕的盯着自己,一边飞快吃果子。   喉结滚动的同时,他轻轻点头。   “好。”   江岫白觉得,他似乎找到了自己入世的情感。   挚友。 第5章 这剑修,还怪上道的   “你的住所在哪里。”   宋淮之还兴致勃勃地看着身边的风景呢,就听见身后人出声道:“前面就是合欢宗,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好问题。   宋淮之有些尴尬,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额……你知道的,我失忆了。”宋淮之转身,十分真切地看着他道:“所以你觉得我不记得自己住所在哪儿这件事,它合理吗?”   江岫白看着他,就在快要将宋淮之看得发毛时,他点头道:“很合理。既然这样,就找人问一问。”   说罢,他控制着斩情微微加速,穿破云层朝着合欢宗而去。   情绪真稳定啊!宋淮之不由地看了他一眼,剑修都这么淡定的吗?   这还是宋淮之第一次看见合欢宗的大门。山门巍峨高千丈,白玉为柱,五色琉璃镶嵌其上,在云雾下熠熠生辉。   细细看去,五光十色的万美图雕刻于其上,美人如花千姿百态。定睛凝神,万美图缓缓流动,栩栩如生。   合欢宗三个大字,赫然位于门顶。笔走龙蛇一派恣意风流的洒脱,上面蕴含的灵气很厚重,宋淮之只看了一眼,便感觉双眼有一种被灼烧的痛感。急忙低头,控制不住的想要抬手揉眼睛。   在碰到眼睛前,手腕被人死死握住。   “这是渡劫期老祖留下的笔迹,若你修行的不是合欢宗的功法,以筑基期的实力只看一眼便会双目尽毁。”   江岫白抬手,指尖寒霜凝聚,轻轻地抹在宋淮之泛红的眼皮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好受了些,宋淮之松了口气,睁开眼时眼前还有些花。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修为低下的人直视那笔迹都要瞎了?”   被刺激出的泪珠凝在眼角,眼眶红红的人看着十分可怜。   “凡人只有在入门的时候拥有走山门的机会。有师长带着,会提前告知。至于修士……练气和筑基的修士不会直接用肉眼直视,就算要看也是将灵气附于双眼上。”   江岫白只有在解释的时候会说这么多话。让宋淮之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主动跟自己道歉。   “对不起,是我忘了你失忆,有些常识不记得。”   “不怪你,是我鲁莽了。”宋淮之摇头,他还并没有完全适应修仙界的一切,行事自然莽撞了些。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合欢宗的事?”   “各大宗门具是如此。”江岫白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也是常识。”   说完,似乎是看宋淮之红着眼眶实在是有些可怜,江岫白又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会教你。”   就当你带我入世的报酬。   “好兄弟!”宋淮之豪气地拍了拍江岫白的肩膀。   嗯,垫着脚的。   “从今天开始,只要有我一口肉吃,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喝汤!”   江岫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于是,当一直等在宗门口的宫竹看见来人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他挑了挑眉,神色有些暧昧道:“我记得,万剑宗离咱们这儿并不远。以江道友的能力,半个时辰前就该到了。”   他的目光落在宋淮之泛红的眼尾上,停顿片刻道:“你是第一次,如果要在野外,最好还是带上些脂膏。这种事,受伤的都是下位者。”   “师兄。”宋淮之露出一个礼貌却冷漠的微笑,小眼神刷刷地朝他飞刀子,“如果你不会讲话,咱们可以保持安静。”   宫竹折扇一挥,笑得像只狐狸,“我的好师弟,这可不是和师兄说话的方式。”   “江岫白。”宋淮之果断转头,“你打得过他吗?”   江岫白想都不想道:“化神前期,能打。不一定能赢,五五开。”   说着,斩情鸣动,落入江岫白手中激动的闪烁微光。   “要打吗?”   攥着斩情的手轻轻转动,江岫白的冷淡的眸中燃起战意。仿佛只要宋淮之说一声,他就能立刻冲出去和宫竹打上几百回合。   宫竹唇边笑意更深,折扇挥开遮掩住下半张脸,语气中也染上了一些兴奋。   “剑修最擅长跨阶战斗,身为傅宗主嫡传大弟子,你这是要跨一整个大境界来挑战我吗?”   硝烟在二人中弥漫,两人双眼中的战意具显,周身气势蹭蹭拔高,互不相让。   在这无声的战场中,唯有宋淮之一脸懵地左看右看,而后张开双手,横挡在二人中间大声道:“等等!你们两个不会真的要打架吧?”   江岫白偏头看他,眼中有些困惑,宋淮之硬生生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是你问我打不打的过他吗?   “呵。”宫竹忽的收了气势,摇着扇子慢悠悠道:“冲冠一怒为蓝颜。师弟呀,看来你能完美贯彻咱们合欢宗的宗旨了。”   “跟我走吧,还真准备在宗门口打一架不成?”宫竹踏上折扇招呼道。   “去那啊?”宋淮之按下江岫白拿剑的手,示意他别这么严肃。   宫竹歪着脑袋,笑眯眯道:“你真以为我提前回来就是为了不带你吗?”   宋淮之熟练的站在斩情上,拍了拍江岫白示意他跟上去,闻言心中默默吐槽:难道不是吗?   “师尊让我给你换个住所。按照师尊的话来说,孩子大了不能还住在爹身边。”   三人御物飞行,宫竹慢条斯理的解释道:“师尊的意思是,这段时间由我来教导你功法修行。等你达到筑基大圆满且稳固境界后,便下山历练去。”   “对了。”宫竹看向专心御剑的江岫白,“这段时间,还劳烦江道友在合欢宗住着。”   江岫白对此并没有意见。   宫竹领着他们掠过一片连绵的山脉,“这片山脉是内门弟子居住的地方。不像外门是成片的殿宇,十名弟子一座宫殿,内门一名弟子便可占据一个山头。当然,只要你愿意,和人同住也是可以的。”   “我们不住在这里吗?”宋淮之低头看着那些山头,所有住人的山头都布了屏蔽阵法,他并不能看见山头里的情况。   “不。”宫竹带着他们,朝山脉深处而去,“你看见那五片最高的山脉了吗?”   宋淮之眯着眼看了半响,果然看见五片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那五片山脉并不是一样高大,其中一个最大的位居中心,剩下四片众星捧月般绕着它。   “最高大的那一片,便是宗主、也就是师尊居住的地方。”宫竹解释道:“你之前住的地方,便是那片山脉里的一座小山。”   “那剩下四片呢?”   “东边那片主要是器峰和丹峰,西边是阵峰和符峰,北边是门内长老潜修的地方。至于南边……”   宫竹加快速度,带着他们悬停在南方山脉的上空,“我们一般叫它南山,是核心弟子修行的地方。一般来讲,也是一人一个山头。不过想要住的热闹些,可以去南山主峰的缠心殿居住。”   宋淮之听得有些发蒙,举手发问道:“核心弟子和内门弟子有什么区别。”   “核心弟子除了长老和宗主的亲传弟子外,还有每五十年内门大比的前三名。”宫竹补充道:“不是所有内门弟子都能有师尊的,只有化神才有收徒的资格。”   宋淮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所有我们是要住在南山吗?我自己选一个山头?”   “不。”宫竹带着二人来到一座占地千亩,华美异常的宫殿前,“你跟我住缠心殿。”   缠心殿内分了很多四合院,虽然说是一起居住,但弟子间总是需要私人领域的,并不会住在一个院子里。   感情好除外。   “目前缠心殿里只住了一个人。她懒得自己搭建房屋,刚好缠心殿又空着,索性就住了过来。”   宫竹领着他们走到一处小院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丢给宋淮之,“将你的灵气打入进去激活玉牌,这就是你们小院的钥匙。”   “等一下,我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宋淮之看着周围,“这么大呢!”   “宗门里的资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作为少宗主,你得以身作则。”宫竹靠在院门边上,坏笑道:“反正只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又不是同床共枕。不过,如果你想的话,记得来找师兄拿脂膏。”   宋淮之朝天翻了个白眼,“江岫白,不然你还是跟他打一架吧。”   “好。”   他是随口一说,却不想江岫白真的点头,抽出斩情就要同宫竹过招。   “哎哎哎!”宋淮之急忙拉住他,无奈道:“江兄啊,你得分清什么是开玩笑。”   “抱歉。”江岫白收起斩情,分外诚恳的认错道:“我不知道开玩笑是什么意思。”   宋淮之有些无语,他觉得要学习“常识”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江岫白。   靠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宫竹嗤笑一声,转身摆手道:“哎呀,你们两个慢慢互相学习,我先回去了。还有,我就住在隔壁,明日辰时记得来找我上课。”   宫竹走后,宋淮之盯着手上的玉牌半响,几乎要将它看穿一般。   “不进去吗?”江岫白提醒道。   宋淮之缓缓抬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你……”   “我懂了。”江岫白点头,伸手接过玉牌道:“是我忘了你失忆,不会用灵气。”   院门很快就被打开。宋淮之摸着鼻子跟在江岫白身后,小声嘟囔。   “还怪上道的。” 第6章 从今天开始做室友~   四合院远比在外面看要大得多,估计是安放了空间阵法。院中的地面都是铺设的白玉砖,十分奢靡。   院子很大,靠近门的地方还种着一颗不知名的树,上面开着粉色的花,带来满院馨香。树下有一张暖玉桌配四个圆滚滚的暖玉凳,上面还摆着茶盏和糕点。   正对着院门的是主屋,左右两边是两间偏房,装修都很精致。如果偏房不住人,可以改造成炼器或炼丹室。院子还配备了一个小厨房,小厨房里挂着一些储物袋,宋淮之让江岫白看了看,里面都是些灵菜和妖兽肉。   “来者是客,你住主屋吧。”宋淮之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很满意偏房的格局。他昨天住的那座宫殿实在是太大了,走路累得慌。偏房占地大概三百平的样子,刚刚好。   “不合礼数。”江岫白摇头,转头看向左偏房道:“我住这里就行。”   “也行,随便你。”宋淮之也不纠结,主屋虽然比偏房大了两百平,但他还能接受。   折腾这么久,宋淮之才想起来他早饭都没吃,刚好那暖玉桌上有糕点和茶。他自己吃着,还不忘招呼他的好兄弟。   “江岫白,快来尝尝,还挺好吃的。”   大方的将糕点推过去,宋淮之嘴里还叼着一个,热情安利。   江岫白看着那粉色花瓣状的糕点,有些迟疑道:“我数十年前便已辟谷。”   “辟谷又不代表不能吃东西了。”宋淮之咽下口中的糕点,又将盘子朝他那里推了推,邀请道:“人生在世,若是连吃喝都不行,这得多寂寞。”   眼看江岫白还是没伸手,宋淮之又道:“你不是要入世吗?这也是入世。”   江岫白终于动了,他抬眸看向宋淮之,“吃喝,为什么也是入世。”   “吃喝当然是入世啦。”宋淮之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忽悠,“你看那些不能修行的凡人,他们是不是在人世间。”   江岫白点头。   “那对于凡人来说,什么最大?”宋淮之停顿一下,主动解答道:“当然是吃喝最大。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不吃不喝那些凡人早就死了。”   “饥荒年间,多少人为了一口吃的你死我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这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吃一口饱饭?”   “对于那些凡人来说,若是吃不饱,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虑别的东西。想要入世,便要学习凡人的情感。所以,要从最基础的吃喝学起!”   江岫白一脸严肃地听他胡说了半天,思索片刻后点头道:“你说的对。”   他伸手取了一块糕点,轻声道:“我要入世,便要学会吃喝。”   “对了!”宋淮之拍手叫好,杏眼微弯,满是狡黠。   还好他大学被强行拉入了一个菜鸟辩论社,别的没有,天天跟着他们学怎么忽悠人。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劝江岫白这样的老古板呢。   等江岫白吃干净一块糕点后,宋淮之期待地看向他,“怎么样,好吃吗?”   江岫白淡定道:“太甜。”   “有吗?”宋淮之自己又咬了一口,“还好吧,我不觉得啊。你就是吃的太少,多吃点味重的你就喜欢了。回头我做个辣火锅给你吃。”   江岫白点头。   两人在树下坐了一会儿。准确的说,是江岫白坐着等宋淮之吃喝完。   “你一直在看地面,地面怎么了吗?”宋淮之注意到面前的人时不时就用余光看一眼院子里的地面。他看的很快,只浅浅一扫便收回目光,如果不是次数多了,宋淮之也不会发现。   “地面铺设的,是凝月石。”江岫白垂眸喝茶,解释道:“这种石头可以增强灵气的凝聚,有助于修行。”   “这不是挺好的。”宋淮之没懂他的意思。   “但是这种石头,很脆弱。”   宋淮之下意识用脚踩了踩,没感觉到什么不对,“有多脆弱,走路也会踩碎吗?”   “不。”江岫白摇头,他有些踌躇,似乎不好意思开口。   视线落在凝月石上,江岫白轻提一口气,缓声道:“寻常行走并不会踩碎它。但是,它挡不住剑气。”   宋淮之还是没明白,他下意识眨眨眼,半响后看着江岫白垂落在身侧攥紧的手才反应过来。   “哦,你是剑修,是需要练剑的吧。”   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江岫白悄悄松了口气,十分懂事道:“如果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练剑,也行。”   “这我倒不知道……”宋淮之挠了挠头,“你急吗?不急我明天去问问师兄。要是急的话,我现在就去问。”   “不急。”江岫白放松下来,攥紧的手也松开,“今日的功课,早上已经完成了。明日再问,也可以。”   宋淮之察觉到他手的变化,心中有几分好笑。   就不能直说嘛,要不是自己聪明,谁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   虽然宫竹之前说,修仙之人可以通过打坐代替睡眠,但是对宋淮之这个刚穿越过来的“凡人”来讲,不睡觉总觉得怪怪的。刚好,他也不会什么打坐,可以心安理得地睡个好觉。   柔软的锦被和褥子躺上去像是云朵一般,将人吞噬。宋淮之这一觉睡的很香,甚至完全忘了还要早起上课这一点。   敲门声响起时,宋淮之正在梦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烤羊腿啃着,啃了半天光闻到诱人的香味,嘴里却一点儿味道都没有。睁开眼一看,哪儿来的什么烤羊腿啊,嘴里叼着的分明是被子的一角。   “呸、呸呸!”   宋淮之将被子吐出去,揉着一头睡乱的长发,打着哈气去开门。   “这么早,有什么事吗?”宋淮之懒洋洋地靠在门上,上下扫了江岫白一眼,“你拿着剑干嘛。”   “每日挥剑三万次。”江岫白无视宋淮之乱糟糟的形象,提醒道:“宫道友让你辰时去找他上课,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离辰时还有半炷香,也就是才六点多钟。宋淮之张嘴打了个巨大的哈气,眼角硬生生逼出两滴泪来。   “六点多就上课,这也太早了吧!怎么跟我上高中差不多。”   江岫白提供完叫早服务后,便冲着宋淮之点了点头,提着剑转身,准备继续做早课。   “唉,等等!”   宋淮之叫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旁边的木架上扯了个琉璃浅盆摆件,红着脸道:“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凝一团水到盆里。”   对上江岫白疑惑的目光,宋淮之搓了搓自己的脸,解释道:“我想洗漱。”   江岫白了然。   最后,宋淮之不光得到了一盆水,还得到了一个净尘术的服务。   费劲换了身衣服,而后草草将长发扎了一个高马尾,宋淮之嘴里叼着一块糕点就朝门外冲,口中还含糊道:“我去上课了,等我中午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在他身上,江岫白轻声说了一句好。   掐着点推开宫竹的院门,宋淮之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糕点,热情地喊道:“师兄,我来上课啦!”   忽的,一股无形的力拽着宋淮之飞入院子,在他惊恐的叫嚷声中,院门“轰”的一声关上。   隔壁院子里挥剑的江岫白手一顿,抬头朝左边望了一眼后,垂眸继续挥剑。   宋淮之一路被拽到主屋里,吱哇乱叫着被按坐在坐垫上。   “大清早叫什么叫。”   一折扇敲在宋淮之的脑门上,宫竹凉凉道:“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师弟可真让师兄伤心。”   “哎呦。”宋淮之捂着脑袋,嬉皮笑脸道:“师兄你知道的,我现在空有一身灵气,实则跟个凡人差不多,收拾起来总会慢些。”   “哼。”宫竹轻哼一声,扇子摇地飞快,“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江岫白那小子叫你,你怕是要一觉睡到午时。”   宋淮之又哄了几句,这才让宫竹揭过这一茬,开始上课。   “修行的第一步,你知道是什么吗?”宫竹问道。   宋淮之结合自己看的那些修仙小说,试探道:“引气入体?”   折扇一顿,宫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失忆了,还晓得引气入体啊。”   他这一句话,把宋淮之说的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好,宫竹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很快又道:“不错,引气入体可以算是修行的第一步。不过有一点,比它还要重要。”   “那就是灵根。”   “灵根有五种,金木水火土。又有诸如雷、冰、风等变异灵根。在修行天赋上,单灵根与变异单灵根最佳,双灵根次之,三灵根再次。四灵根和五灵根在修行上便要困难许多,许多人就算有幸突破筑基,也终身无缘金丹。不过我们合欢宗的功法倒是对灵根的要求不算多。只要双修之人的修为高,就算是五灵根也能成就元婴。”   “但是这世上还有一种,便是半点灵根都无。这样的人,最多也就通过炼体达到先天高手的地步,终其一生都无法感知天地灵气,踏上修仙之路。所以拥有灵根,是修仙的第一步。”   “那我是什么灵根?”宋淮之有些好奇。自己好歹是合欢宗宗主的儿子,最差也能遗传个双灵根吧。   “我不告诉你。”宫竹勾唇一笑,“想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自己去感受。”   说完,他抬起折扇点在宋淮之额头,轻声道:“现在,师兄带你感受天地灵气。” 第7章 师姐   当折扇点在宋淮之额间的一刹那,他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像是初生的婴儿般,蜷缩在无边的黑暗中,手足无措。   宋淮之闭上双眼,自然地在坐垫上盘腿而坐,双手缓缓掐诀,分别搭在两膝上。   “静心,凝神。去感受那最亲近你的灵气。”   宫竹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一下子就安抚了有些慌乱的宋淮之。皱起的眉头渐渐平整,蜷缩在黑暗中的婴儿也试探着张开双手,去触碰那浓稠的黑暗。   点点星光在黑暗中升起,红黄蓝绿金,间或还夹杂着一些稀少的紫色、银色、青色等。   这些光点绕着宋淮之飞舞旋转,似乎在邀请他共舞。其中有一枚红色的光点出奇的活跃,像个臭屁的小狗一样,在宋淮之眼前上蹿下跳,热情的很。   宋淮之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那红色光点握在手里,但那红色光点却灵活的很,一个闪烁便躲了过去,然后继续热情的勾引宋淮之。   连着抓了好几下,都没有抓住这个分外灵活的光点,宋淮之也上了些脾气,非要抓住它不可。   就在这时,边上一直安安静静待着的一点绿色光点猛地用劲,直接将那红色光点撞了出去。那红色光点似乎懵了一瞬,而后肉眼可见的扩大了一圈,气势汹汹得冲了回来。   ……然后被一群绿色光点围着暴揍了一顿。其他的红色光点并没有选择去拯救它们的同伴,而是挤挤挨挨凑成一个圈,安静围观。   宋淮之看得有些发愣,他下意识想要去拯救一下那可怜的小红,却被一群绿色光点抱住他的手,温柔却坚定地将他的手拖开。   绿色光点们聚集在一起,赶走了灰溜溜的小红后,十分矜持地聚成一团蹲在宋淮之面前。   嗯,如果忽略掉它们悄悄伸出来勾住宋淮之的细线,真的是一群很矜持的绿点呢。   宋淮之心中有些好笑,觉得这些小绿点出奇的可爱,更有一种不知名的亲昵感。他试探地伸手,绿点化为流淌的小河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入其体内,带来强大的生机。   拖着下巴打盹的宫竹懒洋洋地抬眸,看着宋淮之头顶产生的小小气旋勾唇一笑。   “好浓郁的木灵气啊。”他打着哈气伸了个懒腰,“这种充满生机的力量真的很让人手痒。”   说话间,他周身隐隐有火焰跳动,很快又隐匿下去。   看宋淮之的架势,还要一会儿呢。宫竹又打了个哈气,闭目养神。   等到宋淮之醒来,天色已经暗了。   “怎么样,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了吗?”宫竹笑眯眯道。   “木灵根。”宋淮之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单木灵根?”   “不错。”宫竹点头,“还不算是太笨。”   说完,他随手将一个玉简丢入宋淮之怀中,“这里面是我合欢宗心法《天地合欢诀》。你现在应该学会了如何使用灵力,将灵力灌输进玉简中,跟着学就是。明天不用来上课了。”   宋淮之捧着玉简,有些抵触道:“啊,没有其他功法吗?我不是很想学这种双修的功法。”   “你在想什么东西?”宫竹皱眉,抬手就用折扇敲了他脑门一下,“谁告诉你我们合欢宗的心法就全是双修了?这《天地合欢诀》是天品上阶心法,只有核心弟子能学。内外门的弟子只能学玄品上阶的《合欢心经》。”   “至于双修,有另外的功法让你学。”宫竹又丢了一个玉简给他,“既然你问了,那我就一并给你。如果你要和江岫白双修,记得第一次一定要运转此法,别浪费了他的元阳。”   宋淮之下意识运转灵力低头一看,只见新的玉简上赫然写着《缠绵欢喜经》几个字。   像个烫手山芋一样将它丢出去,宋淮之尬笑道:“不必了,我不准备和人双修。”   就算真的要双修,也绝对是和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而不是比他还要高大的男人!   “随便你。”宫竹挥手赶人,“大晚上天都黑了,赶紧走,别耽误我修炼。等你将《天地合欢诀》第一重修炼圆满后,再来找我上课。”   随着他的挥手,熟悉的力量再次拽着宋淮之的衣领,将他丢出门去。一并被丢出去的,还有两个录有功法的玉简。   “轰”的一声,大门冷漠地在宋淮之面前关上。   被连着丢了两下,觉得有些没面子的宋少宗主抄起袖子就要进去和师兄理论一番。   “你今天将我丢出来,明天别求着我回来!咱们走着瞧!”   嗯?宋淮之撸袖子的手一顿,竖起耳朵朝右边望去。   谁把我的台词给说了?   右边是宋淮之的院子,再往右的院子外站着一个玉面小生。他白色的衣服上沾染了地面的青苔,一看就是刚被丢出来。   这么一看……宋淮之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衣摆,默默撸下了袖子。   至少师兄只是将他丢出来,没有直接将他丢到泥地里。   “我呸,姑奶奶我供你灵石法器,你竟然敢背着我跟别的女人传讯。郎情妾意好不甜蜜啊!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们合欢宗,小心我打折你三条腿!”   那间院子的大门一阵雷光闪过,一名身穿红衣的美艳女子怒气冲冲地出来,手中雷球凝聚高速旋转。   “还不快滚!”   白面小生瑟缩了一下,最后强撑着面子冷哼一声道:“走就走,真当我稀罕你不成。玉女宗的挽娘不光娇媚可人还温柔体贴,哪儿是你这合欢宗的妖女比得上的!”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就在这时,雷光大盛,直接从上到下笼罩住了那白面小生。片刻后,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焦炭和零星几块矿石。活生生的人连惨叫一声都没有,就随着风化为泥土的养分。   “我可以容忍你背叛我,但是我绝不能容忍你辱骂我的师门!”   女子啐了一口,冷哼一声收起手中雷球。   忽的,她猛地转头,漂亮的凤眸凝视宋淮之,皮笑肉不笑道:“师弟,看戏看到现在,看够了吗?”   正巧这时候江岫白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拉开了院门走出来。   “师姐对不起!!!”宋淮之大喊一声,一把拉住刚要说话的江岫白闷头冲进了院子。将大门死死关上后,这才靠在门上拍胸口缓神。   “切,胆小鬼。”女子撇嘴,刚想转身回院子,就听见宫竹的声音幽幽传来。   “姬椒,把你造成的垃圾带走。”   姬椒浑身一僵,快速蹲下将地上残留的一些矿石拾起。那是白面小生身上佩戴的兵器残留。   “对不起,有劳大师兄费心了。”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姬椒乖顺的像只小绵羊。   等了半响,见宫竹没有再说话,姬椒这才松了口气,步履轻盈地回了院子。   还好大师兄没有生气,不然不知道她今天要中什么毒呢。   ……   宋淮之一连喝了好几杯茶,脸色都惨白的吓人。   江岫白默默提起茶壶替他倒上,问道:“今日的课程很累吗?”   “不,不累啊。”宋淮之下意识回道。   “那为什么,你脸色惨白成这样。”   宋淮之目光呆滞,他忽的抓住江岫白的袖子,颤着声音道:“她、那个师姐,刚刚杀人了!”   江岫白的目光很快从被拽住的袖子上挪开,落在宋淮之的脸上定定道:“嗯,似乎是个负心汉。”   “不是,这不是负心汉的问题。”宋淮之有些语无伦次,双手胡乱挥着,“她杀人了啊!”   忽的,他激动的动作停滞,看着江岫白那迷茫的表情,骤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有什么问题吗?”江岫白的眼神十分困惑,“单是负心汉这一条,性子烈些的女修便可杀他。更何况,他还肆意辱骂别人的师门。”   宋淮之说不出话来了。他沉默的放下双手,盯着茶杯里的水发呆。   是啊,这是修真界。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   “所以,怎么了吗?”江岫白又重复问道。   “不,没怎么。”宋淮之摇头,抬手扣着暖玉桌,低低道:“只是我还没有从法治社会的思想里转变过来。”   江岫白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感知到宋淮之情绪的低落。   好兄弟情绪低落自己应该做什么?江岫白皱眉思索半天,想不出来。   “你早上出门前说。”江岫白忽然出声。   宋淮之抬头看他,有些莫名。   “你说中午带我吃好吃的。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江岫白不会安慰人,也没有安慰人这个意识。他只能从记忆里翻出宋淮之早上的承诺,试探性地转移话题。   “啊?”宋淮之扯了扯嘴角,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件事。   “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跟我要好吃的啊。”   江岫白昂首,矜持道:“你答应我的。”   “好好好,我答应你的。”   被他这么一搞,宋淮之心中的恐惧稍减,他无奈摇头,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走吧,我们去看看厨房有什么菜,兄弟给你露一手。”   在他身后,江岫白坐在暖玉凳上,悄悄松了口气。   好像,让好兄弟不再情绪低落这件事,也不是很难。 第8章 刀削面(斩情削的!)   白净柔韧的面团在宋淮之手中摔打、揉搓,在案板上扬起一阵白色粉尘。江岫白默默地退后一步,避免粉尘溅到他身上。   “愣着干嘛,生火啊。”宋淮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   没汗。   好歹是个筑基期,怎么可能揉个面团就出汗。不过不擦一下总感觉少了点味道。   生火?   江岫白满脸凝重地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土灶,思索片刻后缓缓伸手放在灶下。橙色的火焰升起,不断舔舐着锅底。   灼热感从腿部传来,宋淮之揉面团的手一顿,低头看后满脸愕然道:“你在干什么?”   “生火。”江岫白语气认真,“是温度不够吗?我不是火灵根,但是我有异火。”   说着,他手中多出一个碧绿的玉砖,里面似有萤火跳动。他作势就要朝灶下伸,宋淮之顾不得手上的面粉,急急地挡住他。   “等等!”宋淮之瞪大眼,看着那跳动的碧色警惕道:“这火多少度?”   见江岫白表情懵懂,宋淮之换了个说法,“这火温度多高?”   这下江岫白懂了。   “碧幽昙火只是五阶异火,虽然威力不是很高,但烧穿这锅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宋淮之竟然诡异地听出了一丝骄傲感!!!   “我请问你。”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你把锅烧穿了,我拿什么煮面给你吃?”   江岫白沉默一瞬,很果断地低头认错,“对不起。”   而后,他再次将燃着一团火的手放在灶下,似乎是想就这样烧到天荒地老。   “哥,你看见那边的木头了吗?”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拿出哄小孩子的耐心来,一步步道:“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那些木头是用来生火的呢?”   江岫白扭头,看着那一堆码地整整齐齐的木头,沉默半响。在宋淮之鼓励的目光中,他起身,默默地抱了一堆木头过来,举一反三地将木头塞进灶下。   整个过程十分沉默,莫名有一种满满的委屈感。   最后,毫无生活常识的江岫白终于吃上了一碗美味的刀削面。   如果那面不是用斩情削的,可能他还会多盛一点。   “你就吃这么点儿?”宋淮之将炒好的肉片放在桌上,诧异道:“这么点猫都不够吃的,别跟我客气,拿大碗装。”   桌上两个玉碗一大一小,小的那个甚至还没有大的三分之一大,连成年人拳头大小都没有。   “不用,这些够了。”江岫白矜持的坐下,顺手按下一旁因为被用来削面所以委屈震动的斩情。   宋淮之跟他借斩情时,他想都不想就递了过去。虽然当他看见斩情被用来削面时,他非常想告诉宋淮之,他可以直接用剑气将面削成他想要的模样。但是看着兴致勃勃提着斩情的宋淮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算了。   江岫白低头,无视求救的斩情。   反正斩情可以自动清洁。   “随便你。锅里还有,不够吃自己去盛。”宋淮之美美夹起一筷子面塞入口中,好吃到眯起双眼,脸上控制不住地挂上幸福的笑容。   “这灵面揉的面团就是不一样,比我吃过的所有面条都好吃!”宋淮之又尝了一口炒好的肉片,双眼更加明亮。   “这肉也好吃!”   “这是咕噜兽的肉,三阶妖兽。”江岫白解释道。   宋淮之并不认识这个世界的那些灵蔬灵果,所有他只是煮了一碗清汤面。在尝了一口肉片后,他舀了一些肉片和肉汤到碗里和面拌在一起,果然更加美味。   “你也试试,这样比清汤面好吃多了。”宋淮之热情地邀请江岫白试一试他的做法。   盛情难却,江岫白将碗推了过去,任由他舀了几勺肉汤到自己碗里。   顶着宋淮之期待的目光,江岫白试探地尝了一口面条。将嘴里的面条咀嚼下肚,他又吃了一片肉片。   “怎么样,好吃吗?”宋淮之叼着筷子,笑眯眯道:“这些原材料的味道很好,所以就算是这么简单的做法也很美味。”   “好吃。”   江岫白点头,默默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他吃的很快,动作干脆利落,一小碗面几息间便吃了干净。   “我吃饱了。”江岫白放下玉碗,认真道:“这面很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自己做的东西得到认同,这让宋淮之十分开心。   “你辟谷前,也没吃过吗?”   江岫白沉吟片刻,摇头直白道:“师尊烤的肉,很难吃。而且,师尊经常忘了给我做饭。我烤的肉,也很难吃。”   傅焕养娃,主打一个饿不死就行。江岫白是傅焕唯一的弟子,小时候的江岫白随傅焕住在万剑峰顶,其他弟子根本不能上山,自然也没人能给江岫白送饭。傅焕并不是细心的人,刚将江岫白捡回来时,还会给江岫白烤些肉吃,虽然总会烤糊就是了。   但是时间久了,他渐渐忘了还没筑基的江岫白是要吃饭的。所以江岫白七八岁便能抄着剑笨拙地宰杀捕到的猎物,用火烤了吃。没有调料,且不是没烤熟就是烤糊了。江岫白忍着吃了多年,在筑基后立刻辟谷。   “……我的手艺很差,烤了那么多次都很难吃。”江岫白诚实地向宋淮之讲述自己的童年,“不过好在,我十五岁就筑基,也就吃了八年的烤肉。”   “烤了八年还这么难吃啊……”宋淮之抽了抽嘴角,肯定道:“你绝对没有做饭的天赋。”   “烤肉是多好吃的美食!这样,我明天烤肉给你吃。”宋淮之怜悯地拍了拍自己好兄弟的肩膀,“保证让你消除对烤肉的厌恶感。”   明天吃烤肉?江岫白的神情有些恹恹,他不想吃。数十年前的焦糊味仿佛还在口中。但是如果宋淮之想做,他还是会吃一口的,因为他们是好兄弟。   ……最多吃两口。   聊了半天,宋淮之的面有些凉了,他急忙捧着碗吃起来。正吃着,余光看见江岫白一直安静地坐在自己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面前的小碗发呆。   略一思索,宋淮之懂了。   “你还吃吗?”他举了举自己的碗示意道:“我这一碗就够了,锅里还有一些,若是不吃掉很浪费唉。”   话语刚落,对面安静坐着的江岫白立刻起身,甚至带起了一点微风。   “既然这样,那我就吃掉吧。”   说完,他转身就朝着厨房走去。   “唉!你的碗!”宋淮之叫住他。   江岫白浑身一僵,步伐匆匆地走回来拿起碗后,有些狼狈的离去。   “哈哈哈。”   在他走后,宋淮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偏头看见靠在桌旁的斩情还在抖动,还好心情地喊道:“唉,别抖了,不就拿你削了个面嘛。你看你削的多好,别的武器可没你这么厉害。”   颤抖着的斩情顿住,竟然真的安静下来。若是细细观察,甚至可以看见那通体银白的剑身上染上一层红霞。   不过因为有剑鞘且红霞很淡的缘故,宋淮之并没有发现。   等到江岫白出来时,宋淮之都快吃完了。他震惊地看着江岫白手上足有水盆大小的玉碗,下意识道:“这么大的碗,你从哪儿找出来的?”   江岫白似乎有些尴尬,他将满满的一“碗”面放在桌上,低声道:“这是你一开始,放那面团的碗。”   原来如此,宋淮之无奈摇头,难怪这么眼熟。   “锅我已经洗过了。”似乎是觉得自己吃的有些多,江岫白主动道:“你吃完后,碗我来洗。”   “不用了。”宋淮之飞快的将剩下的面条扒拉完,“我自己洗就行。”   江岫白摇头,“不行,你做饭,我洗碗。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做。”   他定定地看着宋淮之,坚持道:“好兄弟应该互相分担。”   这是他从师尊身上学来的。每次宋今歌替傅焕疗伤后,傅焕都会主动帮他做些杂事。比如替他撑腰,威慑想要侵犯合欢宗利益的宗门。   ……虽然师尊和宋宗主的关系似乎不是好兄弟,但是道理应该是相通的。   “行吧,那就麻烦你咯。”见他坚持,宋淮之也不推脱,他将碗放下伸了个懒腰道:“我回房去研究心法了。”   “好。”江岫白伸手,将那盘子炒肉片倒入自己的面中,语气略微有些上扬。   “我会将这些都吃掉的,不会浪费。”   明明是自己想吃,还说什么怕浪费。   宋淮之也不拆穿他,笑着应声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江岫白拌好面条,正准备开吃,忽的垂眸看向桌边靠着的斩情。   “他夸了你?”江岫白放下面条,皱眉道:“如果因为别人夸你,就随便喜欢一个人,你的喜欢也太草率了。”   斩情发出抗议的嗡鸣声。   “不过你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好。”江岫白点头,“你可以喜欢他。”   斩情悬空,剑柄与桌子平行,活跃地左右摇晃。   “不,不行。”江岫白摇头,伸手将面碗往桌子里推了推,“你只是一把剑,不能吃面。”   “就算面是你削的也不行。” 第9章 传讯符   《天地合欢诀》一共有十三重,作为天品上阶心法,它可以让修行者一路修行至渡劫期。传说能将其修炼至十三重大圆满的人,便可飞升成仙。但是这么多年来,唯有开创此功法的人,也是合欢宗开山祖师成功过。后面的诸多宗主,最多修炼至十二重便已经是天赋极佳了。   此功法的限制很大,修行者必须保持肉身纯洁直到三重大圆满,一旦在此期间失去元阳或元阴,那先前的修行立刻会被废掉。虽然此心法对灵根的属性并没有太多限制,但是双灵根是修行此法的底线。灵根不足者,连入门都无法。   这么多年来,合欢宗并不是没有多灵根的弟子成为核心弟子,虽然他们不能修行《天地合欢诀》,但合欢宗也有其他几种天品心法任他们选择。   当宋淮之的灵力注入玉简时,关于此心法的信息铺天盖地的朝他涌来。好在这些信息除了此心法的介绍外,就只有第一重的内容,不然还不会运用神识的宋淮之怕是要被冲成个傻子。   这玉简里只是单纯的心法,并没有对应的武技功法之类。宋淮之跟着得到脑海中的图式摆正姿势,一呼一吸间调动周身的天地灵气。那些灵气顺着他的经脉游走,绕着身体流动一周后汇聚在丹田里。   丹田里的灵气在流动间,由一开始的无色染上一层浅白,而后流转出去,继续顺着全身的经脉游走。一丝一缕地对经脉进行洗刷、扩展。   这,就是《天地合欢诀》的厉害之处。   人的经脉宽窄先天而定。若想扩增,只有天材地宝和灵丹妙药这两条路子。但是《天地合欢诀》却可以在灵力运转间潜移默化的扩增经脉,实在恐怖。更难得的是,这种益处并不只有修炼此法的人能得到,与其神识交融的双修道侣也能受益。   因此,在宋淮之正式运转一个周天后,冥冥之中有一股注意落在他身上。宋淮之这才知道,所有修行此法的合欢宗弟子都已向天道起誓,若是将此法的玄妙说出,便会立刻身消道陨、神形俱灭。   随着天道束缚而来的,还有一段秘法。当修行此法的合欢宗弟子与其道侣神识交融越深,他们的性命便会系在一处,同生共死。同时其道侣也会受到天道束缚,不能将此法泄露出去。但,若是其道侣有异心,铁了心要将合欢宗的秘密透露出去,那么合欢宗弟子拼死也要杀了他。同生共死的秘法可以由合欢宗弟子单方面解除,若是实力不济杀不了他,便只能动用秘法,玉石俱焚。   宋淮之越接触这些,便越感觉到创造此心法的那位前辈的伟大。他可谓是方方面面都思虑周全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限制,万万年来《天地合欢诀》的秘密都瞒的很好。若是叫天下修士知道有这般好的扩增经脉的法子,只怕合欢宗的弟子们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与其改修心法,倒不如抓几个合欢宗弟子做炉鼎来得迅速。   宋淮之初时灵力运转还有些生涩,数十个周天下来后便愈发顺畅轻松。不由得沉浸其中,不知时间。   屋外,江岫白洗干净了碗,抬眸看了眼主屋上空汇聚起来的小小气旋。那气旋转速飞快,甚至隐隐有变大的趋势。   看来明天是不用吃烤肉了。   江岫白悄悄松了口气,提着剑出门。   隔壁院子,宫竹月下独饮。院门大开着,仿佛在等什么人。   “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宫竹摇着扇子放下酒杯,好笑道:“我那师弟也是个记性差的,都忘了来问我。”   “叨唠了。”江岫白踏着月色进门,轻轻昂首道:“请问,有什么地方可以供我练剑。”   挥剑这种功课,可以在小院中完成,但是剑招武技不行。   “哝,南山上有一座属于宋淮之的山。既然你们是好兄弟,你便去他山上练习好了。”宫竹随手打出一块玉牌,“这是钥匙。”   江岫白接过玉牌,有些迟疑道:“没有别的地方了吗?”   “放心,那山够大,足够你练剑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岫白摇头,“我是冰灵根,剑招武技具带寒气。我不想他好好的山被冰雪覆盖。”   “这有什么。”宫竹喝了口酒,懒洋洋道:“我那师弟是木灵根,你就算将那山完全变成雪山,回头叫他去复原便是。”   打发走了江岫白,宫竹靠在藤椅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师弟呀,但愿你真的能带领合欢宗避免那场大劫。”   伸手,五指微弯,像是要抓握住那片月亮。   宫竹红唇微动,没有出声,但从其唇形上可略略分辨一二。   “异界之人。”   ……   宋淮之睁开眼时,眼中一丝碧色闪过,一双杏眼愈发水润了些。   “别说,这打坐确实比睡觉来的舒服!”宋淮之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精神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仔细想想,现代社会天天熬夜吃垃圾食品的身体怎么比得上被灵气滋润大的身体。   “不过不睡觉,总感觉怪怪的。”宋淮之扭了扭脖子,起身凑到窗边看了一眼,“嗯?天还没亮吗?”   连着运转了数百个周天,宋淮之也不想再继续修炼下去。刚好天还没亮,索性上床抱着被子睡大觉。   一觉睡醒,天光大亮。   净尘术和凝水诀这种基础术法宋淮之在学会操控灵力后已经可以使用出来,并不需要再麻烦江岫白。   照例随便扎了一个高马尾,宋淮之揉着眼睛拉开房门。出门时,那马尾还在门上刮了一下,好在不疼。   毕竟修真界也算是古代,要不是怕宋今歌揍他,宋淮之早就将这恼人的长发给剪了。   “江岫白?江岫白?”   院子里没人,宋淮之走到偏房门口,刚准备敲门,就看见门上挂着一张泛着润光的白纸。   【宫道友让我去你的山上练剑,若是要寻我,便用此符。】   靠近了白纸,江岫白的声音从白纸上传来,宋淮之取下白纸一看,上面并不是空白的,而是勾勒着浅白色的符文,符文并不复杂,只是很简单的几笔。   【将灵气灌输进去,对着说话就行。】   江岫白是很细心的,他知道宋淮之并不会使用这些东西,还特地说明了用法。   宋淮之两根水葱似的手指捏着传音符,试探着将体内的灵力灌输进去。不需要很多,一丝灵气便可点亮那些符文。   与此同时,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山头上。冷面俊逸的男人手中剑招凌厉,在地上留下数十丈深,且带着寒霜的剑痕。好在这山够高大,不然非要叫他劈开这山头不可。任谁看见这座雪山,都无法相信它三日前还是春意盎然、树木丰茂的美景。   手上古朴简略的戒指微微发热,江岫白收起斩情,从戒指中取出一张传音符。   “出关了?”   宋淮之听着江岫白的声音从符纸中传来,颇感神奇。   “什么出关了?”宋淮之不解,“我不就今天起得迟了些吗?”   江岫白踏上斩情,御剑而起,闻声解释道:“从你那天闭关打坐,已经过了三日。”   “三天!”宋淮之抬高音量,不敢置信道:“我怎么没饿死?”   “筑基期可十五日不进食。体内运转的灵力足以支持身体消耗。”   斩情的速度很快,说话间,江岫白便看见了那熟悉的缠心殿。   刚好,句数够了。   宋淮之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计时工具,正想继续追问,却发现手上的传讯符上的符文闪烁两下,而后彻底黯淡无光。无论怎么输灵力进去,都无法再次唤醒符纸。   “完了,不会坏了吧?我才说了几句话呀!”宋淮之苦着脸,怎么这修真界的东西这么容易坏。   “不是坏了,只是句数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淮之扭头一看,江岫白背着斩情推门而入。   面色平静地从宋淮之手上接过符纸,江岫白淡淡道:“这是最下等的传讯符,只能交流七句话。我留下了两句,又和你一共交谈了五句,所以这符坏了。”   说话间,那符纸在江岫白手上缓缓碎裂,化作白色飞屑。还没落在地上便彻底消失不见。   “这么鸡肋?”   知道不是自己弄坏了,宋淮之顿时松了口气,“那远没有手机方便啊。”   江岫白已经学会无视宋淮之口中那些自己听不懂的事物,从储物戒指中又掏出了几张不同颜色的符箓道:“最下等的一阶传讯符只值五下品灵石;中等的三阶可交流五十句,值一中品灵石;高等的五阶可交流百句,值一上品灵石。”   看着江岫白手上不同颜色的符箓,宋淮之困惑道:“那,灵石之间是如何划分的呢?”   “一百下品灵石可换一中品灵石,一百中品灵石可换一上品灵石。在这之上还有极品灵石,一百上品灵石可换一。但,有价无市。”江岫白顺手将那几张传讯符塞入宋淮之手中,“这些传讯符的子符都在我这里,想要找我,直接激活母符便是。”   顿了顿,他颇为上道的主动解释道:“传讯符分子母符,两符之间互相联系便不需要消耗太多灵力。若是要找人,便要将子母符中的一个送出去,所消耗的灵力依距离而定,且需要有收符者的气息。”   江岫白最大的好处就是,一些与他无关的事,他不会多问。比如他不会追问宋淮之口中自己听不懂的事物,也不会对宋淮之“失忆”的问题刨根问底。相反,在他看见宋淮之迷茫的眼神后,他还会主动解释。   这一举动也让宋淮之愈发肯定,江岫白并不算是一个冷漠的冰山酷哥,他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说废话。   听完江老师小课堂,宋淮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不客气的将那几张符箓塞进储物戒指里。   他对修真界的灵石价值并没有什么概念。主要是因为宋今歌给他的储物戒指里,灵石堆得比山还高。就算是上品灵石都有数百万之多,更别说边上几乎占据了储物戒指一半空间的中下品灵石了。甚至江岫白说的有价无市的极品灵石,宋淮之也发现了几百颗。   所以对他来说,这就是好兄弟塞了几张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给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江岫白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中等高等传讯符都给了他,只给自己留了些下等传讯符。   比起壕无人性的合欢宗,万剑宗的剑修真的很穷。江岫白身为万剑宗宗主唯一的弟子,每年的俸禄也不过三百上品灵石并一些丹药、药材和矿石等。   对于剑修来说,修行的同时更要炼体。且本命剑的锻造更是重要。很多剑修直到元婴都不能攒够锻造本命剑的材料。本命剑的材料傅焕倒是给江岫白准备了,所以他才能在金丹期便锻造好自己的本命剑斩情。可炼体的消耗若光靠俸禄是远远不够的。   若不是江岫白常年在十万大山和诸多秘境里历练,斩杀无数妖兽售卖的同时还能攒些药材,只怕连自己的修行资源都不够。   所以对于传讯符这种生活用品,他全身上下一共也就五张中等三张高等,如今全给了宋淮之。   好兄弟,就是要将最好的东西分享给他。   江岫白默默地想:师尊总是将最好的矿石送到宋宗主的面前。自己不过才给了些传讯符,远远谈不上最好的东西。   情感白纸一样的江修士,似乎今天也没分得清兄弟情和爱情呢。 第10章 烤肉与枯木逢春   虽然江岫白说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是对于宋淮之而言,只是睡了一夜而已。所以,他还记得要给江岫白烤肉这件事。   “走吧。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能烤肉的材料。”一想到自己三天没吃饭,宋淮之就觉得变扭。   江岫白在他身后僵硬了一瞬,难得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回来。   宋淮之上次做饭的时候就看见不少长相各异的果子,大多散发着诱人的甜味。不过上次时间匆忙,便没用。今天不急,倒可以好好分辨分辨这些果子。   倒了一部分果子在桌上,宋淮之拿起一个闻了闻,同时招呼道:“江岫白,这些果子你都认识吗?”   “只认识一些。”   江岫白上前,将自己认识的果子挑出来,介绍道:“这些都是灵果,有些我吃过。这几个,有甜味。”   “这几个,我看鸟雀吃过,味道不知。”   “这个,酸的。”   他手上拿着一个通体明黄的果子,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皱眉补充道:“很酸。”   “等等!”宋淮之制止了他试图将那果子放到一边的动作,拿过来打量了一眼,光看外表和柠檬还真有些像。   借过斩情片下一片,果肉透明,有些许汁水挂在上面。   舌尖轻舔,宋淮之一张俏脸都皱成了一团,好悬没有吐出来。   “吃这个,甜。”江岫白拾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递给他,“这酸果可能是准备食物的人放错了。”   “不不不!”   宋淮之连咬了好几口果子,这才把口中的酸味压下去。他满意地看着手上明黄的果子,赞美道:“不过是威力放大好几倍的柠檬罢了,有了它,烤肉会更好吃!”   现在柠檬有了,要是能找到辣椒,才算完美。   刚准备开口问江岫白这些果子里有没有带辣味的,结果一扭头,那人连着退了好几步。见自己看他,还颇为真诚的道:   “烤肉太麻烦你,像那天的面食一样简单即可。”   宋淮之有些哭笑不得,他抬手将躲开的江岫白薅过来,保证道:“你放心,我保证你吃了后会从此爱上烤肉!”   逃脱无望的江岫白只得继续站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充当灵果辨认工。他不知道有什么果子是辣味,不过宋淮之在拿起一颗通体黑色的长条状灵果时,闻到了那股熟悉又上头的辛辣味。小心翼翼尝了一口,连吃了好几颗甜果才缓过神来。   据江岫白所说,很多低级灵果并没有名字,比如宋淮之发现的两种灵果,很可能大家就只是叫它们酸果和刺果罢了。既然这样,宋淮之索性就还用柠檬和辣椒的称呼,也顺口些。   从厨房里抱了些木柴出来放在院子里,宋淮之定定地站好,盯着其中一块木头开始“发呆”。   灵气绕着身体流动,江岫白敏锐地察觉到,这小院里的生机骤然上升。   “成了!”   随着宋淮之欢快的喊声,一抹嫩芽从一块木柴中挣扎出来,而后顺着他灵力的指引,生长弯折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江岫白瞳孔微缩,下意识挪动视线,看向那个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的人。   枯木逢春。   “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能长出来。木灵根还真是方便。”宋淮之随手往木柴堆里打入一团火焰,耐心地等火烧到他满意的程度。   “以后在外面,不要用彻底死去的雷击木来施展这种技法。”江岫白顿了顿,又道:“至少在化神之前不要。”   宋淮之正蹲着看火呢,闻言抬头,有些莫名,“为什么?”   橙红色的火光跳动,投射在他白嫩的脸上,湿漉漉的杏眼里满是迷茫。   江岫白刚想开口,一股强大的神识落在他身上,巨大的危机感让他瞬间僵直在原地。   是宋今歌。   握着斩情的手攥紧,说出口的话便和脑中想的不一样了。   “你才筑基期,灵力不足。若是对这种毫无生机的木头施展枯木逢春之法,消耗甚多。”   江岫白从没说过慌,语气十分生硬,一向坚毅的眼神也有些躲闪。他索性偏头,盯着那跳动的火焰看,毫无感情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有吗?我没感觉到啊?”宋淮之呆愣愣地反驳。   江岫白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宋今歌不让他将真相告诉宋淮之,却没有想过他不会撒谎这个问题。   不过好在,我们小宋是个很体贴的人。看见自己的好兄弟这么为难,虽然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愿意照他说的做。   “好了不纠结了,我也是手头没有东西才拿这柴火练手。不用就不用,回头我找我爹要些种子去。快来,我们烤肉了。”   宋淮之眉眼弯弯,将肉在木签子上穿好,架在火堆上翻转。   江岫白悄悄松了口气,走到宋淮之身边坐下,接过他手中的一串烤肉承诺道:“我也会帮你找些适用的种子。”   “嗯嗯。”宋淮之的全部心神都在烤肉上,他说什么也就敷衍地点头。   干燥的木柴在火焰中爆裂,隐隐有细小的紫色雷光闪过,弥漫出一股子清淡的果香。   合欢宗财大气粗,给少宗主用来烧柴的木头都是千年雷击木。虽然这木柴的本体并不珍贵,只是寻常的灵果树。   但它是雷击木。   这种木头放在外面是极好的炼器材料,但在这里,只因为它是果树自带清香,便当做木柴随意堆放。   千年雷击,是树的劫云。这颗千年的灵果树被雷劈死,留下的木头再无生机。即便是化神期的木灵根修士,用尽全身灵力也无法让它再次长出小芽。更何况长出的枝丫甚至还能随意弯曲生长。   江岫白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攒些家底才好。   师尊活了八千余年,才能攒下些好东西送到宋宗主面前。自己尚不足百岁,平日里攒下的资源大多修行用了,如何能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宋淮之?   江岫白冷着脸,薄唇紧抿。一向专注修行的剑修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赚钱的念头。   他脑子里的这些想法,坐在他身边宋淮之浑然不觉。一双杏眼专注地盯着滋滋冒油的烤肉,眼疾手快地在烤肉上涂抹柠檬汁或辣椒粉。   这辣椒粉是将辣椒烘干研磨的,很细腻。   随着油声溅起,一股勾人的辛辣味从烤肉上传来,宋淮之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十分期待。   上了调料,肉很快就好了。宋淮之率先咬了一口,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   烤肉的原材料依旧是咕噜兽的肉,主要是宋淮之只尝过这一种,为了保证口感便没有更换。柠檬的酸甜中和了烤肉的油腻感,辣椒研磨成粉后,辣味更重,辛味却少了很多,这让爱吃辣的宋淮之十分满意。   细细咀嚼,口中还带有一丝果木烧烤后的清香。   “你快尝尝!”宋淮之将另一串烤好的肉塞到江岫白手里,万分热情地“邀请”道:“真的很好吃。”   说是邀请,其实就差没将那烤肉直接塞进江岫白嘴里。   虽然面前的烤肉香气十分诱人,但一想到宋淮之在上面涂抹了味道古怪的柠檬汁和辣椒粉,江岫白便浑身僵硬。握着树枝的手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写满了抗拒。   最后,顶着宋淮之名为期待实则威胁的目光,江岫白硬生生咬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咳咳咳!”   白玉般的面孔因为剧烈咳嗽染上绯色。江岫白捂住嘴试图止住这咳嗽,却毫无作用,一向冷淡的眸中也染上了几分情绪。   “哎呦,我忘了问你能不能吃辣了。”宋淮之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又急急倒了一杯果汁递给他。   甜甜的果汁顺着喉咙流下,清凉感挥退了辣椒在喉咙里的刺激。   江岫白喝得有些急,一缕浅橙色的果汁顺着唇边落下,蜿蜒过分明的下颚线,最后点缀在滚动的喉结上,僵持不下。   “我这几块都抹了辣椒粉,你别吃了,我重新给你烤。”宋淮之快速地将一旁剩下的肉架在火上,顺手又取了几颗甜果子,准备给他来个蜜汁烤肉。   结果刚烤上新的,又听见了一旁传来咳嗽声。扭头一看,脸都咳红了也不耽误人家红着脸吃。   宋淮之摇了摇手里还没熟的烤肉,无奈道:“嫌辣就别吃了,我给你烤甜口的。”   “没关系。”江岫白摇头,微红的面色软化了他冷峻的面容。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烤肉,声音有些沙哑,“很好吃。我可以。”   “行,那你吃慢点啊。”宋淮之也不制止他,反正最多辣了点,他一个元婴总不至于吃辣吃出问题来。   “留点儿肚子,还有其他口味呢。”   江岫白缓缓点头,小口却飞快地吃干净了手上的烤肉。一手拿起杯子喝果汁,另一手接过宋淮之手上的烤肉道:“你也吃,我帮你烤。”   宋淮之也不跟他客气,烤肉嘛,凉了就不好吃了。   “为什么,你烤的很好吃。”江岫白盯着烤肉发呆,“我烤的,很难吃。”   “火候的问题?”宋淮之也不懂,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烤了好几年肉依旧很难吃。这种东西只要烤熟不就行了吗?   江岫白的目光随着烤肉上滴落的蜜汁,转移到燃烧爆裂的火堆上,“我每次用控火诀烤肉,肉的里面都是生的。”   得,问题找到了。   宋淮之叼着肉翻了个白眼儿,心说就你那猛火,表皮烤成碳那里面也没熟啊!   两人说着话,江岫白手上蜜汁味的烤肉也好了。酸甜的果香十分开胃。   浅色的眸光微动,他没有自己吃,而是抬手递给了宋淮之。   “给。”   “不用。”宋淮之摇头推拒,“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还要吃多少,我给你烤。”   他真好。   江岫白脑子里忽然浮现这三个字。   “你可以咬一口,剩下的我吃。”江岫白固执地将肉递到他的嘴边,目光专注地坚持道:“尝尝。”   好东西一定要和兄弟分享。   同吃一块肉这也太不直男了吧……宋淮之刚想开口拒绝,只见眼前红光一闪。随着女子清脆的笑声,江岫白手上的烤肉瞬间消失。   “一块肉还推三阻四,有够腻歪的。既然师弟不吃,那就让给我吧。” 第11章 我可打不过你男人   “不请自来,不合规矩。”   江岫白握紧手中斩情,眉头紧皱。缕缕寒气从他身上向外扩散。   “别这么紧张。”姬椒尝了一口烤肉,满意地坐在二人对面,夸赞道:“师弟你手艺真好。”   “呵呵,师姐喜欢就行。”宋淮之拽了江岫白一把,示意他别冲动。一块烤肉而已,他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位师姐用雷劈死了一个人。   “你怕我?”姬椒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怕什么,我可打不过你男人。”   “师姐误会,我们只是兄弟。”宋淮之皮笑肉不笑地反驳。   “随便吧。”姬椒无所谓地摆手,“还有没有了,再来一块儿。”   宋淮之只想赶紧送走这位可怕的师姐,当即又递了一块烤肉过去,还顺手塞了一块给江岫白,省的他在自己身边放冷气。   “算你孝顺师姐。”姬椒抛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后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她身上的红袍还是宋淮之那天看见的那套,不过有些破损,脸上还有伤痕和一些血迹。这让宋淮之有些好奇。   “师姐,你干嘛去了?和人打架?”   姬椒豪放啃肉,闻言随意道:“哦,不过是教训了些不开眼的东西。”   俏丽张扬的女子柳眉挑起,怒气冲冲道:“玉女宗的那些家伙是昏了头了,为了一个负心汉竟然找上门来,还敢要我偿命!”   “所以师姐你把他们都杀了?”宋淮之将烤好的肉一分为二,分别递给姬椒和江岫白二人。   江岫白的那一块要大一些,姬椒察觉到了,翻了个白眼儿后继续埋头苦吃。   “不杀干嘛,留着继续膈应我吗?”姬椒吃着烤肉,还不忘道:“果汁也给我倒一杯。”   “那个叫什么挽娘的,我本来没准备去寻她的晦气。她倒好,送上门来找死。我便成全了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去。”   姬椒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杀意,“她身上披着的那件软云丝披帛,还是我拿给那小白脸儿做衣服的。他们倒是恩爱,拿着我的东西去快活。”   宋淮之听了半响,忍不住道:“师姐,你就不怕杀了小的来了老的?”   “怕啥!”姬椒自豪的很,“你当师尊是摆设不成。这偌大的修真界,谁敢来触咱们师尊的霉头。”   宋淮之对宋今歌的实力并没有什么认知,闻言问道:“我爹很厉害吗?”   “不厉害。”   姬椒的回答十分干脆,“尊师重道”地很。   “师尊不过才合体前期,就连那玉女宗的宗主都比师尊要高上一个小境界。”   “但是!”她话锋一转,指着江岫白道:“傅宗主厉害啊。虽然整个混沌大陆大乘期的修士也不算少,但是能打得过傅宗主的,我反正叫不出来。”   宋淮之听了这解释,心说怎么听着跟傅叔是自家美人爹的打手一样。   “打手?差不多吧。像傅宗主那样强大且深情的道侣,天底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姬椒叹了口气,托腮憧憬道:“我也好想拥有一个这样的道侣啊……”   宋淮之瞪圆了杏眼,指着姬椒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   “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姬椒凤眸一转,狡黠道:“你猜。”   “读心术?这名字倒是新奇,还挺适合。”   宋淮之翻了个白眼,索性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了。   “《天音问心诀》。”江岫白抬手在宋淮之肩膀上按了一下,裹着寒霜的无形剑意将其笼罩,“地阶下品武技。”   “没劲。”姬椒没了兴致,“好不容易遇到师弟这种毫不设防的人,还没听多少呢,就被你这剑意隔绝了。师弟的内心可有意思了。”   宋淮之眨眼,确定姬椒真的听不见自己的心声后,这才后怕道:“师姐,我心里想什么你都能听见啊?这武技也太出格了吧。”   “是你蠢。”姬椒毫不客气道:“都筑基期了还不会用灵气护体。你要是一直这样,别说筑基了,就算你是化神炼虚,我都能听出你在想什么。”   “这武技也没那么神奇,只要略会一些灵气护体的人,就算是炼气期都能挡住我,顶多能感知一些情绪罢了。若是什么都能听见,怕是天阶上品才有这本事。”   武技和心法一样,分为五大阶——天地玄黄人,其中每一阶又分为上中下三品。心法比武技要珍贵的多。一般的一流宗门中,至少有一本天阶上品心法,数本武技。底蕴深厚的,心法都能有数本。   宋淮之将这些默默记下,而后感慨道:“没想到爹和傅叔竟然是道侣。那我娘呢?是仙去了还是和我爹分开了?”   “你在说什么混话。”姬椒皱眉,又飞速松开,“哦我忘了,大师兄跟我说过你失忆了。”   “你又不是师尊亲生的,你是师尊捡回来的孩子啊。”   “捡、捡回来的?”宋淮之目瞪口呆。   “对啊。我们都是师尊捡回来的,不过师尊只认了你一个儿子。”姬椒有些嫉妒地看了他一眼,气愤地伸手去捏宋淮之肉肉的小脸。   “不就长的比我好看些嘛,师尊为什么不认我做女儿。我还是变异雷灵根呢!”   宋淮之脸颊的肉肉被捏起,他含糊不清道:“师、师姐,快放开我吧。”   就在江岫白手中的斩情微微鸣动时,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姬椒,松手。”   宫竹的声音对于姬椒来说就像是圣旨一般。她火速松了手,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甚至特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努力变得齐整些。   “师姐,你咋这么怕大师兄?”宋淮之冲着宫竹问好后,悄悄凑近姬椒,小声问道。   姬椒警惕地看了一眼宫竹,见他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后,才偏头小声道:“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师尊的儿子,师尊亲自养大的。我和你二师兄都是被你大师兄带大的,可凶了!”   “姬椒。”宫竹弯唇一笑,“站好。”   “是,大师兄。”   姬椒立刻离宋淮之远了些,双手老实放在身侧,乖巧到宋淮之看得啧啧称奇。   “坐。”宫竹折扇一挥,两把玉凳子从树下飞来,落在宋淮之和江岫白二人面前。   围着火堆,四个人里三个坐着,只有姬椒站在一旁,罚站一样。   “师兄,让师姐也坐下吧。”宋淮之有些不忍,开口求情后成功得到了姬椒感激的眼神。   “辨人不明,这是教训。姬椒,你要坐下吗?”   对上宫竹笑眯眯的眼神,姬椒顿时道:“不用了大师兄,我站着挺好。”   跳动的烛火落在宫竹微笑的表情上,像是隐藏在火光阴影下的毒蛇,美丽却危险。   “既然姬椒提到了这些,那我就给你讲一讲。”宫竹合起折扇,缓缓开口。   “除了你,师尊一共有三名弟子。我,上官鸿和姬椒。上官鸿是你二师兄,现在在器峰潜修,过段时间你就能见到他了。”   “咱们二师兄是个病秧子,师弟你见到他时记得说话声音小些。”姬椒补充道:“原先一同住在师尊山上时,他可没少说我的雷声吓着他了。”   “姬椒。”宫竹折扇轻点,淡淡道:“不敬兄长,多站一个时辰。”   站就站吧,姬椒无所谓,就是站十天半个月都不带累一下的。   “师尊没有记名弟子,门下就我们几个,关系很简单。师尊对弟子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随心即可。不过你不一样。”   宫竹的眸光落在宋淮之身上,那双瞳似乎微微缩成一条竖线,像只猫,也像是条毒蛇。   “为什么我不一样。”宋淮之有些心悸,他低声问道。   “因为你,是下一任合欢宗宗主。你的身上,背负着整个合欢宗。”宫竹目光转移到江岫白身上,淡淡道:“所以,你和他结契,尽快补全天阴之体的缺陷才是正理。”   “等一等。为什么下一任宗主一定是我,只是因为我是爹的儿子吗?”宋淮之已经懒得跟他们争执结契这个问题了,他只想知道为什么是他。   “没有为什么,只能是你。”宫竹避而不谈,摇着扇子笑道:“世人皆知修仙好,得道长生。可这世间长生者又有几人?”   “练气寿百年、筑基两百、金丹五百、元婴千年。再往上,化神两千、炼虚五千、合体上万、大乘两万余年。两万年长吗?”   面对宫竹的疑问,宋淮之下意识反问道:“两万年不长吗?”   现代人能活过百岁就是高寿了。   “不长。”   宫竹摇头,“世间天地灵宝,万年为始,万万年者不知凡几。大乘期修士就算拥有两万年的寿数,也不过是天地间的蝼蚁罢了。唯有渡劫成仙,贯通天地法则,便可与天地同寿。这,才是真正的长生。”   “修行者,谁不想与天同寿。但是百万年来,有吗?”   “最后一个渡劫飞升者,是万剑宗的第六百七十八任宗主。三百万年前。”江岫白缓缓道。   “不错。三百万年了,都没人能够飞升。所有渡劫之人,全部身消道死。”宫竹昂首。   宋淮之已经听蒙了,他抬手打断宫竹的话,呆愣道:“等一下,你说的这些,和我要成为合欢宗宗主有关系吗?”   “啊……没有关系。”宫竹起身,用折扇在宋淮之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眉眼含笑道:“只是我想说而已。反正不管怎么样,下一任宗主只能是你,我才不要挑起一个宗的责任呢。”   姬椒顺势摇头,“我也不要。二师兄那个病秧子只想着炼器,更不可能了。所以师弟,你就认了吧。”   宫竹仿佛只是来聊天的,聊完后便拎着姬椒走了。留下宋淮之看着二人的背影,满心无语道:“所以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蹭吃蹭喝顺便赶鸭子上架吗?”   江岫白摇头。他起身,熄了火堆,轻声道:“你回屋吧,我来收拾。”   隔壁,姬椒在宫竹将她丢回房间前,迅速转身拉住他的手问道:“大师兄,你今天为什么要和师弟讲这些。”   睫毛低垂,宫竹看着姬椒拉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敛去,面无表情道:“姬椒,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比较好。”   或许是看姬椒的神色有些害怕,一贯的温和笑意再次挂上宫竹的唇边。“温柔”的大师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抚道:“有些事情,师尊不能说,只能我来。好了姬椒,有师尊和师兄在,你只要保持开心就好。” 第12章 粉丝见面会   修行无岁月,往往一个打坐,便是几日光阴。这种时间的流逝,宋淮之也从一开始的变扭变得适应起来。   “今天做了糖醋小排骨和辣炒灵蔬,记得回来吃饭。”   斩情下落,剑意激荡,层层寒气撩动素白的衣摆。   江岫白收起剑,掏出传讯符道:“好,现在就回。”   得到回复时,宋淮之正忙着将菜装出锅。他照例取了一部分饭菜分别放到两个玉盒里,十分自然地推开宫竹的院门,找到坐在院子里玩儿蝎子的宫竹。   “师兄给。”宋淮之将一个玉盒递过去,无视挥舞尾巴的抱月乌蝎笑眯眯道:“师兄上回送来的那只妖兽味道很好,我做了糖醋小排骨,你尝尝。”   “若是喜欢,师兄回头再给你带几只。”宫竹捏住抱月乌蝎的尾巴,轻描淡写地很。   虽然这妖兽数量稀少,但御兽门那儿还圈养了一批,大不了多花些灵石买就是了。   “对了,这个也给我吧。”   宋淮之没留神,手中另一个玉盒也被宫竹拿走了。   “姬椒这几日去外门讲课,不会回来。”宫竹想了想,提议道:“你今日要是无事,便也去听听。成日里窝在房间打坐于修行也无益。”   “行。”宋淮之点头,“吃了饭我就去。”   算算日子,他也修行了快三个月,是该出门转转。   “还有一件事。”宫竹皱眉,手指无意识拨动抱月乌蝎的尾巴,“我要闭关几个月。这段时间里,你看好姬椒。”   “师姐怎么了?”宋淮之眨眼。   “姬椒她……”宫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姬椒她太容易被男人骗了。”   从宫竹院子里出来,刚好撞上回来的江岫白。   两人吃了饭,江岫白照例收拾了碗碟。将碗筷放入橱柜中,江岫白转身看见本该睡午觉的宋淮之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去哪儿?”   “师姐在外门讲课,大师兄让我去听听。”宋淮之特地用灵果榨了汁,准备给姬椒带去。   “好。”江岫白点头,斩情乖巧地低空划过,“走吧。”   “你也要去吗?”宋淮之掏云舟的手一顿,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天天沉迷练剑的好兄弟,“你今天不去练剑了?”   这三个月里,宋淮之大多时间都在运转心法巩固基础,而江岫白则日日待在那山上练剑。只有当宋淮之停止打坐出关时,才会做些吃的通过传讯符叫江岫白回来吃饭。   这种感觉,很像宋淮之读大学时,那个早出晚归去图书馆学习的室友。有的时候宋淮之在宿舍用小锅煮火锅,也会特地打电话喊他回宿舍吃火锅。   “前几日我爹送了云舟来,不用再劳烦你御剑带我。”   宋今歌这段时间似乎很忙,三个月里宋淮之就见了他一次,且他只是很匆忙地丢下一个储物戒指后便又离去。当然,离去前还不忘大力揉搓了自己儿子一把。   这个储物戒指里倒没有灵石,除了那熟悉的云舟外便是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很多宋淮之都不认识,好在还带了两个玉简,分别介绍矿石和灵草。宋淮之还没来得及看,只是先放着。   江岫白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宋淮之掏出云舟。斩情微微晃动,而后悄悄竖起,悬浮于他身后。   “额……”   身后的视线让宋淮之无法忽视,他无奈地将一块上品灵石塞进云舟里,邀请道:“不过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话音刚落,云舟上便多了一个人影。斩情被靠在云舟上的小案旁,江岫白盘膝而坐,淡淡道:“好。”   好歹一起住了三个月,宋淮之也稍微摸清了江岫白的脾气。这个冰山酷哥平静的面容下,是堪称一根筋的思维。话还少,似乎没有对别人提出自己的需求这个概念,满脑子除了剑外就没有别的东西。   “以后你想要什么,想干什么,要直接跟我说啊。”宋淮之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儿,“就比如你想要和我一起去听师姐讲课,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不用一直盯着我看。   “我没有。”江岫白眼神平静,目光专注,“我并不想听她讲课。”   “只是师尊告诉我,要跟着你。”   “啊?”宋淮之大惊,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傅叔这么喜欢拉郎配的吗?”   江岫白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本来还以为自家老爹才是催婚第一人,没想到傅叔更离谱。宋淮之看着面前一根筋的剑修,长叹一声道:“以后你师尊说的话,还是多思考思考吧。”   江岫白困惑地微微歪头,看上去难得有些呆萌。   “师尊说的,是错的吗?”   “也不能说错吧……”宋淮之挠头,龇牙咧嘴地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是你师尊说的方式,不太适用在我们身上。你要知道,就算是道侣也不会天天黏在一起,更何况我们只是兄弟。”   江岫白的眼神还是很疑惑,“兄弟,为什么不能一直在一起。”   “因为兄弟会有自己的生活啊。”宋淮之摇头,“就好比说,兄弟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道侣,到时候肯定是和道侣在一起咯。或者,兄弟之间也可能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我懂了。”江岫白昂首,肯定道:“所以能一直在一起的,只有道侣。”   “嘭——”   宋淮之将脸砸在小案上,哀嚎道:“救命,白说!”   轻松将小宋逼疯的单纯剑修垂眸,浅色的双眸中依旧缠绕着抹不去的困惑。   师尊说的入世,真的好难。   与此同时,万剑宗。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之之身上的封印随着魂魄补全,已经开始松动了……”宋今歌说话的声音一顿,“你怎么了?”   “没什么。”傅焕下意识皱眉,“可能是岫白提到了我。”   “切,你们剑修的直觉,总是用在奇怪的地方。”宋今歌翻了个白眼,搭在傅焕膝上的大长腿轻轻踹了他一下。   “淮之的事,只要同岫白双修,就可以解决。”傅焕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之之不愿意,总不能逼着他吧。”想到那个坚持自己只喜欢女修的儿子宋今歌就一肚子气,咬牙道:“要是实在不行,就用药,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算了!”   傅焕安抚地给他捏脚,带着剑茧的大手有些粗糙,在雪白的肌肤上带上一层红晕。   “那个秘境,要开了。据说万金之丝就在那里面。”   宋今歌面色一冷,眯眼道:“这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得到。之之的事不急,只要小白还跟在他身边,他的封印就不会出问题。”   “放心。我已经告诉过岫白,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跟着淮之。”   ……   外门很大,错落分布着各色殿宇,都极尽奢华。外门弟子并没有师尊,除了固定授课的外门长老外,内门的长老和核心弟子也会偶尔占据一座宫殿开课。   姬椒就是这样。   从小门溜进去,里面大部分都是女修,只有极少数男修坐在其间。整个宫殿都香香的。   宋淮之拉着江岫白在最后随意找了两个垫子坐下。台上的姬椒似乎注意到了他们,不过很快就转移了视线。   姬椒讲的,是玄阶中品武技《聆音诀》。宋淮之略略听了一耳朵,便发现这是姬椒所习《天音问心诀》的简化版。从能分辨情绪,到只能简单分辨来人语气中的好恶。   外门弟子所行修行的最高武技就是玄阶上品。且所有的玄阶武技都需要贡献点去兑换,所以姬椒公开讲授玄阶中品武技,便十分受欢迎。要不是宫殿很大,只怕宋淮之二人都找不到地方坐。   听人讲授武技和自己学习是不一样的。这种做法有利有弊,利处是可以轻松获得前人的总结,弊端则是容易失去自己的思路和修行方式。不过总体来说,只要能坚定自己的修行道路,那便是利大于弊。   姬椒这一讲,便是三天三夜。   她讲的方法通俗易懂,且很吸引人,甚至让宋淮之有一种回去后,去藏经阁将《天音问心诀》刻录一份来学习的想法。   “……不过我倒是觉得,《聆音诀》的作用并不止于分辨人语句的好恶,对于分辨那些满口谎话的浪荡子来说,也很有用。”在收尾时,姬椒说道。这句话顿时引得女修们笑作一团。   宋淮之听着,靠近江岫白小声吐槽道:“如果真的有用,那师姐的《天音问心诀》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被那个渣男骗啊。”   整个宫殿里都是女修们脂粉的香气,落在江岫白鼻间有些腻人。忽的身边靠过来一个脑袋,一阵浅淡的草木清香冲散了那些脂粉气。   江岫白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同样低声提醒道:“你的话,姬道友听的见。”   被盯上的危机感从宋淮之尾椎骨那儿向上蔓延,他僵硬地扭头一看,果然对上姬椒的死亡凝视。   用树懒的速度一点点从江岫白身边挪开,宋淮之正襟危坐,乖巧的冲着姬椒露出一个微笑,同时小幅度摇了摇手中的玉瓶。   希望这甜甜的果汁能让师姐原谅自己吧……   姬椒看着玉瓶,轻哼一声,挪开目光。   宋淮之松了口气,低声埋怨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修行之人耳聪目明,我以为你知道。”江岫白的语气很无辜。   这些听课的外门弟子大多只有练气期,并不能听见他们的悄悄话,但是姬椒不同。   讲道结束,姬椒却没宣布下课,也没有任何人离去。反而下一秒,大家整齐划一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本封面花哨的书,包括姬椒手中也有一本。   在大家都有的情况下,就显得手中空空的宋淮之二人十分显眼。好在隔壁坐着的女修是个热心的,一把将手上的书塞进宋淮之手中。   “少宗主给!”   “这是什么?”   手上的书封皮没有名字,很厚实。   “姬师姐的新书啊。”女修又掏出一本捧在手上,双眼放光地盯着姬椒道:“姬师姐简直就是天才!能写出这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周围的女修们和那少数几个男修的表情如出一辙,都很狂热。随着姬椒清了清嗓子,下面配合的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宋淮之下意识捂住耳朵,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上的书和面前的一切。   所以……这是师姐的粉丝见面会? 第13章 王宝钏与杜十娘   事实证明,这不光是姬椒的粉丝见面会,还是狂热粉丝见面会。   “姬师姐、姬师姐,请问《温柔公子弱小姐》什么时候出第二部!快让他们在一起吧。”   “姬师姐,什么时候能让那个白凌死一死啊,她好烦为什么要一直缠着玉公子,搞得我们梦儿都伤心离开了。”   “姬师姐,我爱你!!!”   交叠的尖叫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看着被包围住,红光满面的姬椒,宋淮之沉默片刻,低头翻开了这本名叫《温柔公子弱小姐》的书。   一炷香后。   “啪!”   宋淮之无力地合上书,坐在原地身体不住摇晃,面上的表情很迷茫,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江岫白……”   白嫩的手死死抓在江岫白的肩膀上,指尖泛红。   在江岫白的注视下,宋淮之双目无神地凑近,幽怨道:“我感觉我的大脑被侮辱了一炷香时间。”   江岫白扫了一眼书皮,“很难看吗?”   “不是难看,师姐的文笔很好。但是真的好离谱啊。”宋淮之崩溃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恋爱脑的女主!”   “什么是恋爱脑?”   “啊……可能就是,为了和男人私奔,好好的一个大小姐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努力刺绣来补贴家用。结果眼睛瞎了后还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个男人,自愿将人让给别的女人,然后自己偷偷跑路吧……”   姬椒写的故事主角并不是修士,而是凡人。她并没有写完,只是写到那小姐因为眼瞎后自卑,主动将男主让给另一个女人后黯然离去的情节。   “你懂什么!”   有女修听见了他的话,怒而转头,在看清是少宗主后,略略收敛了怒气,委婉道:“正是因为梦儿爱玉公子,所以才无论贫贱,还甘愿和他在一起的。”   “哦。”宋淮之冷漠脸,“所以她可以为了男人抛弃荣华富贵洗手作羹汤,男人却在考取状元后嫌弃糟糠妻眼盲吗?”   “那不是嫌弃啊,那是因为有白凌在捣乱!”女修憋红了脸,半天憋出来一句。   “对,白凌跟他示好,他也没拒绝啊,反而照单全收。”宋淮之翻开书,指着其中一段道:“你看,中衣都收哦。”   那女修并不擅言辞,支吾半天反驳不出半句话来。   姬椒察觉到这里的动静,起身径直走到宋淮之面前,双手叉腰柳眉一瞪道:“干嘛,砸场子啊!”   “我哪儿敢啊师姐。”宋淮之无奈摊手,“你不觉得这本书里的女主太惨了些吗?”   “你懂什么。真挚的爱情总是要经受考验的!”姬椒就地坐下,双手托腮憧憬道:“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男主对女主的偏爱。无论有多少人对他示好,他都只爱女主一个,多感人啊。”   宋淮之彻底无语了,叹气道:“师姐,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老遇见渣男了。恋爱脑是没有好下场的。”   眼看姬椒被这句话气得眼睛都要冒火,宋淮之眼疾手快地将果汁塞进她手里,清了清嗓子道:“师姐,不然听我讲讲故事吧。”   甜甜的果汁安抚了姬椒,她颇为傲娇地冷哼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讲出什么来。”   宋淮之不会编故事。但是俗话说得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   日升月落。   宋淮之从王宝钏与薛平贵讲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从聊斋梅三娘讲到秦香莲与陈世美……   “师姐啊。”口干舌燥的小宋同学苦口婆心地劝道:“心疼男人做恋爱脑是没有好下场的。”   坐在他对面的姬椒,面上表情从一开始的懒散,到震惊,最后逐渐陷入沉思。   “师弟。”半响后,姬椒道:“你是怎么编出这么多故事的。”   “我哪儿有这本事。”   姬椒的目光满是狐疑,看得宋淮之直冒冷汗,他一把扯过江岫白,道:“这都是江岫白在外历练时听来的。”   就算被临时拉来背锅,江岫白的表情依旧很平淡,他甚至没有反驳半个字。   眼看姬椒再次陷入沉寂,宋淮之试探道:“怎么样,师姐你从这些故事中得到了什么启发?”   姬椒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翻开自己写的书。在看到女主为了男主累瞎了眼,却听到男主收了他人礼物的情节时,忽的用力将书撕碎。   姬椒抬头,吐出一口浊气认真道:“师弟你说的没错,恋爱脑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拍拍手站起身来,纸屑被火焰点燃化作飞灰,“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写这种恋爱脑的故事了!我要转变风格,这根本不是真正的爱情故事!”   说罢,她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留下一群外门弟子们面面相觑。   半响后,有女修小声道:“我也觉得,听了少宗主的故事后,那个什么玉公子真的好渣。”   “对啊,他给我一种,金榜题名后也会抛弃糟糠妻去求取贵女的样子。”   “可是姬师姐如果很长时间不写书,我们看什么?”有人忽然道。   “啊……不然让少宗主再讲几个?少宗主的故事真的很有趣唉。”   众人说罢,转头去找宋淮之的踪迹,却发现他坐的地方早就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留下。   云舟上。   “呼,还好师姐没有恼羞成怒揍我一顿。”宋淮之没骨头一样瘫着,心有余悸地拍胸口。   “不必担心。”江岫白正襟危坐,平淡道:“她打不过我。”   宋淮之甚至能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小骄傲。   “可是总不能真和女孩子打架吧。”宋淮之歪头,摊手道:“这种行为太不礼貌了。”   “对于修士来说,性别并不重要。”江岫白提醒。   宋淮之敷衍地点头,向后一靠彻底躺在云舟柔软的垫子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他懒洋洋道:“随便吧。总之希望师姐别再恋爱脑了。师兄说他要闭关一段时间,叫我多看着点师姐。要是不把她的恋爱脑治好,就是日日盯着她都没用。”   实在是难以想象,脾气火爆的姬椒竟然是个恋爱脑。更绝的是,她交往的那些男人,没用一个是好东西。可以说是非常强大的吸渣体质了。   “姬道友……或许并不适合固定道侣。”江岫白说的很委婉。   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儿,吐槽道:“你以为这一招师兄没用过吗?他当时给师姐找了好几个青年才俊,结果就跟有毒一样,和师姐在一起后都暴露了渣男本性。”   宫竹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姬椒的命格有问题了。也就是姬椒实力不弱,且拥有《天音问心诀》还有宫竹盯着,不然这么多年不知道要被骗成什么样呢。   往前宫竹闭关时,都是让上官鸿盯着,但现在上官鸿也在闭关,所以这项任务就落在了宋淮之身上。   不过这对于宋淮之来说,并不难。   ……   拎着食盒,宋淮之推开姬椒的门,正好和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撞了个正着。   “你谁啊?”   姬椒从男子身后探出脑袋,眉开眼笑道:“他叫陆任贾,是我新的道侣哦。”   “行。”宋淮之顺手将食盒递给姬椒,临出门前像是想起来什么般,扭头道:“对了师姐,王宝钏挖了十八年野菜哦。”   姬椒翻了个白眼,不满道:“师弟!你要相信师姐的眼光。”   三日后,那个陆任贾被废了丹田后赶出合欢宗。据姬椒所说,是他试图偷取合欢宗的武技。   ……   嫩绿的枝丫破土而出,顷刻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又在呼吸间迅速衰败枯萎,化作泥土的养分。   宋淮之靠在院门上,感觉到自己对灵力的运用又上了一层。   就在这时,不远处姬椒挽着一个壮硕男子走来。看见宋淮之后,姬椒兴奋挥手道:“师弟快来。这时庖辉乙,我的新道侣。”   “庖道友好。”宋淮之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而后转头冲着姬椒道:“师姐,杜十娘到现在还躺在冰冷的湖底哦。”   姬椒尬笑两声,悻悻道:“这次不至于吧……”   五日后,庖辉乙被斩杀,神魂俱灭。这次事情闹得很大,因为他是魔族派来的卧底。   ……   宋淮之将饭菜端上桌,江岫白已经坐在了桌前,主动替宋淮之盛好灵米,安静地等着他开饭。   两人刚抄起筷子,院门便被推开。   扭头一看,姬椒拉着一个娃娃脸的青年过来,冲着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李似,我的……”   “我懂。”宋淮之放下筷子,叹气道:“你的新道侣。”   “师姐,我只能说,梅三娘死的好惨的。”   这次姬椒没说话,反而是李似腼腆地挠了挠头,笑道:“师弟放心,我会对椒椒好的。”   宋淮之不可否置地耸肩。   当天晚上,伴随着姬椒的怒吼,李似被直接踹下了山。   “滚——喜欢男人还来找老娘!给我去死!!!”   宋淮之听到声响后从房间里出来。他披着衣服,半眯着眼,靠在门上懒散地打了个哈气。见到江岫白也出来后,招财猫似地冲他招了招手。   “你看,又一个渣男。” 第14章 无相佛莲   “你说,我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好男人呢?”姬椒秀眉拧起,托腮叹气道。   凤眸一扫,看见江岫白端着碗筷放在桌上,姬椒再次叹气,幽怨道:“为什么你遇到的男人看着还不错。你说傅宗主能不能再去收个徒弟,我愿意从小养他。”   “师姐。”宋淮之已经懒得反驳了,将筷子递给她无奈道:“不谈恋爱不会死的。”   “我不!”姬椒轻哼一声,不满道:“我就要谈恋爱。”   她放下一只手,换了个姿势托腮,双眼出神地憧憬道:“从小我就看师尊和傅宗主在一起,可恩爱了,怎么到我身上就全是渣男。”   “那你也去找个剑修啊。”宋淮之随口提议,“喜欢什么样的,回头让江岫白给你介绍。”   江岫白吃饭的手一顿,放下筷子看向姬椒认真道:“抱歉,我对我的师弟们并不熟悉,不过我可以拜托师尊帮你找。”   “算了算了。”姬椒摆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   “我可受不了包办婚姻,我还是自己找吧。”   宋淮之也跟着叹了口气,“随便你,记得多想想王宝钏她们就好了。”   “放心吧!”姬椒用力一拍桌子,兴致勃勃道:“我已经将她们的故事融会贯通,回头一定能写出更好的故事!”   谁要你写了,我是让你别恋爱脑……   当姬椒的手移开后,宋淮之眼睁睁看着好好的暖玉桌上留下了一个秀气小巧的巴掌印。又深又清晰。   算了,宋淮之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师兄顶多还有月余就能出关,到时候还是让师兄劝吧。   姬椒吃完饭便走了,据她所说,是要回去好好琢磨她的故事。   “这张桌子要换掉吗?”江岫白端起碗,目光平静地看着桌上的巴掌印。   “啊?”宋淮之低头一看,嘴角踌躇道:“换了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但是不换吧……这桌子又不平。”   “很好办。”   江岫白将碗筷挪到一只手上,伸手悬浮在那掌印上空。缕缕寒气快速凝聚汇集,最后将那掌印封在一块平整的冰里。   “好神奇!”   宋淮之伸手去摸那冰,并没有多冷,反而凉凉的手感很好。姬椒的掌印被封在里面,跟个艺术品一样。   “嗯,这样就行了。”江岫白修复好桌子后,托着手中的碗筷便要去厨房收拾。   抬脚,没走动,衣摆处传来一阵拉扯感。   扭头一看,宋淮之拽着自己的衣服,眉眼弯弯满是期待。   “好兄弟,给我弄块冰呗~”   虽然修行之人体温恒定,但宋淮之日常修炼时总觉得有些燥热,虽然不严重,但随着灵力周天的运转这种燥热感会越来越大。宋淮之摸不着为什么,好在并不影响他修行,便也没在意,准备等宫竹出关后问问他。   至于为什么不问姬椒……   姬椒修行的并不是《天地合欢诀》,她的雷灵根若是学这个有些浪费。所以她学的是宋今歌特地为她找来的天品上阶心法《八法御雷诀》。并不能给宋淮之什么帮助。   最后,宋淮之抱着一块儿半人高的冰乐颠颠的回了房间。   修行的日子过的平静且快速。   奢华宽大的房间里,漂亮的青年双眸紧闭,灵气流转间气旋汇聚。令人惊奇的是,房间里摆放的几颗灵草灵花愈发水润光亮,摇曳着身姿朝宋淮之的方向靠近。   流转的灵气愈发快速,经脉里的灵气随着周天的运行,给身体带来缕缕炽热之感。宋淮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片刻后,随着灵气爆发,无边的生机卷席在整个房间里。   漂亮明亮的双眼睁开,一丝碧色在眼中划过。   “这第一重,也不是很难嘛。”宋淮之低头,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生机与灵力,只觉得精神愈发的好。   “所以我现在是……筑基期大圆满。”宋淮之闭眼感受一番,丹田里的灵气浓郁和纯净的程度都有上升,“那我岂不是可以下山历练了?”   连着在山上待这么久,日日能见到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再加上宫竹闭关,姬椒这个月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天天也就江岫白能跟他说些话。这让生性活泼的宋淮之实在是有些憋得慌。   利索地爬起来,顺手凝聚一团水浇花,宋淮之咦了一声道:“这花怎么感觉长大了些?”   艳丽的红花花瓣层层叠叠,热情地将自己柔然的花瓣贴在宋淮之手上蹭蹭。边上没轮到的花草也不甘示弱地伸长了枝条靠向宋淮之。甚至那灵性最高的无相佛莲,平白从土中长出两根细细的根茎,撑着花盆挪到了宋淮之手边,颇为霸道地用叶子死死搂着他的手。   “你也太霸道了。”宋淮之笑着捏了捏无相佛莲那粉白的花瓣,顺手将要被它挤下去的其他花草扶起来。   陪花草们玩了会儿,宋淮之放下花盆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勾住。   “怎么了?”   无相佛莲有些扭捏,它用力将自己的根茎从泥土中抽出,热情主动地化作一根藤蔓,缠绕在宋淮之光滑纤细的手腕上。粉白的花瓣镶嵌在嫩绿的枝条上,分外娇嫩。   “你想跟我一起出门吗?”   感受着无相佛莲传来的亲昵感,宋淮之的心情也好的很。他缓缓摩挲手中的粉白花瓣,笑道:“如果要回土里,便拉拉我的小拇指。”   将无相佛莲先前待着的花盆塞进储物戒指里,宋淮之带着它一同出门。   随着屋门被关上,屋内其他留下的花草纷纷疯狂摇摆起来。   寒鸦龙竹:无相佛莲这个小贱人!!!竟然抢先跟着主人!   水灵兰:要不是无相佛莲那个老东西比我们生长的时间早,哪儿能让它讨到便宜。   断空玄芝:别骂了蠢货们。有这功夫不如多修炼修炼,早日脱离这该死的花盆。   宋淮之完全不知道,因为他“独宠”无相佛莲的举动,直接让他屋子里的花草们“卷”了起来,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修炼。   一开门,便看见了院子里看书的江岫白。   “呦,你今天没去练剑?”   宋淮之凑了过去,那书上是他看不懂的剑招。   “没有。”江岫白将手上的书递给他,解释道:“宋宗主特许我可以出入藏经阁学习剑招。”   “我不看。”宋淮之直接将书推了回去,“你们剑修日日练剑,我看着就辛苦。”   江岫白垂眸,扫了一眼缩在宋淮之腕间装死的无相佛莲,“恭喜,筑基大圆满。”   “但,空有修为却不曾修炼武技,不好。”   “你说的也是。”宋淮之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无意识扒拉手上的无相佛莲道:“不过我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武器。”   “本命武器之事并不急。你可以先挑几个灵器试试。或者,木灵根修士的御木术法也很多。”   “有道理。”宋淮之点头,“明天我就去藏经阁找找。”   “不过话说回来,大师兄是不是快要出关了?”   江岫白昂首,再次翻开剑谱,边看边道:“算算时间,便是今日。”   “太好了。”宋淮之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盯着师姐谈恋爱了,怪尴尬的。虽然这个月都没怎么见到师姐。”   “姬道友接了任务下山,月前和你说过。”江岫白轻声提醒。   两人正说着呢,就听见隔壁传来敲门声,还有姬椒焦急的喊声。   “大师兄!大师兄你快出来啊!救命啊大师兄。”   她的声音很是沙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宋淮之一个激灵,当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急急冲出门去。   “师姐!”   姬椒狼狈的很,身上精美华丽的红袍都破破烂烂的,脸上身上也是一道道的血痕。不过比起她,伤的更重的是她扶着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眉眼温柔的男人,一柄长枪从他的胸口穿过,死死卡在他的体内。鲜血顺着枪头滴落,很快在地上聚集成一个小血潭。   似乎是姬椒的动静大了些,那男人闷哼一声,眉头紧皱,柔弱异常。   “师姐,这是怎么了?”   宋淮之连忙上前扶住姬椒,惊讶地看着狼狈的二人。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姬椒眉眼中满是焦急,她顺势将男人推到宋淮之怀里,“你先帮我扶着,我去敲大师兄的门。”   男人比宋淮之要高一个头,全部重量一下子压在宋淮之身上,他下意识向后踉跄了一步。   好在,江岫白跟在他身后,替他扶住了那个男人。   虽说宫竹应该是今日出关,但无论姬椒如何敲门,院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师姐,他快死了!”宋淮之将手放在男人的鼻下,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姬椒扭头望了那面色惨白的男人一眼,用力咬唇,愣是咬出了鲜血来。   “没办法了。”   姬椒略略后退一步,双手起势,奔腾的雷球汇聚掌心。她眸色一定,咬牙道:“大师兄,对不住了!”   硕大的雷球直直冲着院门砸去,在宋淮之错愕的目光中,耀眼的紫色轻易被一团炽热吞噬。   江岫白眸光一凝,迅速伸手将宋淮之拉到身后。斩情凌空而起,直直悬在其面前。冰霜之力化作菱形冰刃,将朝着几人喷涌而来的炽热尽数挡下。   “姬椒。”   绛紫色衣摆划过门槛,宫竹手持折扇,皮笑肉不笑地缓步出门。   折扇挥开,宫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灵力冲击在地的姬椒,眼神冰冷一片。   “你要为了一个男人,来打断你师兄的闭关吗?” 第15章 你的味道,不一样。   “大师兄对不起。”   一缕鲜血从姬椒的唇角滑落,她慌乱地撑起身子,低头跪在宫竹面前道:“无论师兄怎么教训姬椒都可以,但是求大师兄救他。”   “姬椒。”宫竹拧眉,“你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躲在江岫白身后的宋淮之见他看向自己,下意识将脑袋缩进了江岫白的身后,小声道:“恋、恋爱脑?”   “对。”宫竹转回头,叹气道:“你的恋爱脑也该收一收了。”   “大师兄,这次不一样!”姬椒跪行几步,拽住宫竹衣摆,满眼恳求道:“若不是他,死的就是我了,求师兄救他。”   宫竹垂眸看着姬椒,面色平淡。   “那个,师兄,不然先把他救活再说?”宋淮之小心翼翼地从江岫白身后走出来,指着那面色惨白的男人道:“他好像真的快死了。”   “师兄——”姬椒拉长了音,可怜兮兮地看着宫竹,同时小幅度摇晃宫竹的衣摆,“求求你了,师兄爹爹。”   姬椒从小就是被宫竹养大的,小时候的姬椒老是喜欢喊宫竹爹爹,在被纠正过无数次后,便开发出“师兄爹爹”这个诡异的叫法。   半响后,宫竹眸色复杂的轻叹一声。修长的手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衣摆拽了回来。   “把他带进来。你也滚进来,女孩子家一身的伤像什么样子。”   ……   那枚长枪是玄阶上品法器,断裂在男人的体内,导致其血流不止。   宫竹轻轻捏着枪头,皱眉观察半响,而后道:“这长枪从他的心脏处穿过,若不是他有化神前期的修为,早就死了。”   “不行啊,大师兄你得想办法救他啊!”姬椒心里一急,就要扑过去,全然忘了自己的胳膊还在宋淮之手上。   “嘶——”   伤处被撕扯,姬椒疼得直冒冷汗。   “师姐,你就别乱动了。”宋淮之无奈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将淡绿色的药膏往姬椒胳膊上抹,同时浓郁的木灵气顺着姬椒的伤口进入其体内,加快伤势的修复,“你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还有闲心管别人。”   “他可不是别人。”姬椒被宫竹瞪了一眼后,委屈地缩了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今天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想不开找师姐你们麻烦?”宋淮之问道。   “不清楚,感觉像是玉女宗的人,但是我没有证据。”姬椒咬牙,“三个化神前期,五个元婴后期。都蒙着面,上来就是杀招。虽然他们用的心法不是《玉女心经》,但跟玉女宗肯定脱不了干系。”   “还不是你蠢。”宫竹塞了一颗褐色药丸到那男人口中,凉凉道:“少谈点恋爱何须有这么多事。等这事了结,你就给我待在缠心殿闭关反省,什么时候突破化神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说话间,宫竹手上用力,猛地将那长枪拔了出来。鲜血喷射在他俊美的脸上,愈发邪魅。男人吐出一大口鲜血,生机迅速衰减。   宫竹眼疾手快,再次将一枚绿色丹药塞入男人口中。巨大的生机喷涌而出,男人胸口可以看见内脏的贯穿伤飞快修复,甚至能看见心脏自我缝补的场景。很快,随着伤口复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男人的气息也平稳下来。   姬椒浑身一僵,期待地目光看向宋淮之,指望他给自己求求情。   宋淮之将姬椒胳膊上的药膏擦去,露出里面光滑平整的肌肤。摊手,爱莫能助道:“师姐别看我,我可打不过大师兄。要我说,你干脆去找凡人谈恋爱好了。就算遇到渣男,威胁也没那么大。若是真的喜欢,便带回来,无论是塑造灵根还是轮回转世,咱们总有办法。”   “可是凡人里也有很多渣男唉……”姬椒苦着脸,白了他一眼道:“你说的那些故事里,不都是凡人。”   “索性,将你送去静心观去做道姑。”宫竹嫌弃道:“也好过你天天带野男人回来给我治病。”   “对了,为了救他,我可是花了一颗六阶固魂丹和一颗八阶续命丹。一千上品灵石,给钱。”宫竹摊手,眉眼弯弯地看着姬椒,眼底却没有笑意。   “给给给。”   姬椒果断掏钱。合欢宗核心弟子光是年薪都有五百上品灵石,更别提宋今歌是个大方的,所以姬椒从来不缺钱。   边上目睹了这一交易的宋淮之不由得摇头感慨,“炼丹师真赚钱啊。”   “当然。”伤势痊愈,再次变得活蹦乱跳的姬椒一把搂过宋淮之的脖子,笑眯眯道:“大师兄疼我,只要了材料钱。若是外人,单是请大师兄出手都要送上数百上品灵石。”   “大师兄这么厉害?”宋淮之有些惊奇,“据说炼丹师从分九阶,再上便是宗师。大师兄是什么等级。”   “八阶炼丹师。”姬椒骄傲极了,仿佛说的是她自己一样,“五百岁的八阶炼丹师,宗师的苗子!整个混沌大陆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丹宗那些老家伙们可嫉妒了,天天想把大师兄抢回去。”   “所以,大师兄有钱的很。”姬椒嘿嘿一笑,小声道:“每年给礼物,可比二师兄大方多了。”   “收了你二师兄那么多法器,还偷偷说他坏话,小心我告诉他去。”宫竹折扇敲在姬椒的脑袋上,而后看着宋淮之道:“若是师弟无事,可以多放些灵植在身边。木灵根者,日日修炼便可带动灵植生长。”   他的目光落在宋淮之手腕间那装死的无相佛莲身上,“这无相佛莲我记得数月前还是四阶灵植,如今不光成了五阶,还生了些灵智。”   要知道,除了先天灵植外,后天灵植一共也就九阶。因为寿命比妖兽长的多,所以修炼起来要远比妖兽困难。若是在野外,单是从四阶到五阶,便要耗费数十年光阴。   在木灵根修士身边,只要数年即可。但在宋淮之身边……   “四阶的无相佛莲只值十颗上品灵石,五阶值百颗。”宫竹摇着扇子,慢悠悠道:“有这一手,师弟往后修行断不会缺少资源。”   宋淮之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无相佛莲,那佛莲似乎深怕自己被卖掉,粉白的花瓣死死抱着宋淮之的手腕,看起来可怜极了。   “放心,不卖你。”宋淮之安抚地捏了捏花瓣,“爹给我的钱够用。”   “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姬椒虚着眼,脑袋砸在桌上,十分生无可恋。   一旁默默站着的江岫白没有加入这场对话,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资产,而后整个人都僵硬住。   单算灵石,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就十五万八千六十七颗上品灵石……并三十六颗中品,七十二颗下品……   江岫白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看来,秘境历练的事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本来说是宋淮之筑基大圆满便可下山,但因为他光拥有一身修为,却不会半点功法武技,便又在山上待了几个月。   粗壮的藤蔓飞射而出,恶狠狠地扎进被冰雪覆盖的坚硬地面。藤蔓在地里飞速穿行,将地面拱起一条长长的土堆。   呼啸间,翠绿的藤蔓破土而出,头部甚至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闭眸的白衣男子足下轻点,只一脚便将那藤蔓踩在脚底。藤蔓扭曲蜿蜒,却怎么也挣脱不得。   就在这时,一条细小一些的藤蔓悄悄从男子身后破土而出。它虽然更细,头部却更加尖锐锋利。甚至在快要刺到男人前,分出五根锃亮的枝丫,如同野兽的利爪。   白衣男子头也不回,手中长剑划过,掌心翻转间便将那根藤蔓压在剑下,动弹不得。   “虽然你将第二根藤蔓隐藏的很好,但它的杀气还是太重了。”   江岫白抬脚收剑,放开不停挣扎的藤蔓。那些藤蔓迅速抽回收起,颇为委屈的缠绕在青衣男子的身上。   “是吗?”宋淮之笑容浅淡,一身青衣几乎融于天地之间,满是自然的味道。   “你下手也太重了些。”他抱着委屈耍赖的藤蔓,摇头道:“你看把我们家小相打的,它还是个孩子。”   “若是敌人,无相已经断了。”江岫白皱眉,隐隐觉得眼前之人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   “好吧好吧。听见没,不许撒娇了。要不是江兄手下留情,你都断成两截了哦。”宋淮之摇了摇无相佛莲,抬眸笑道:“走了,回去吃饭。”   “嗯。”江岫白点头,抬步跟上。没走几步,他忽的停下。   宋淮之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扭头疑惑道:“怎么了?”   素雅的莲香萦绕在鼻间,江岫白看着他,低声道:“出来吧。”   “出来什么?”宋淮之转身,凑近几步站在江岫白的面前,歪头困惑道:“你莫不是糊涂了。”   江岫白垂眸,看着眼前面容美艳的青年,淡淡道:“你的真身。”   随着他话音落下,面前的青衣青年连同他怀里的无相佛莲同时化作一缕碎烟。碎烟中,一片粉白花瓣悄然落下,被冰雪掩埋。   张扬明媚的声响从江岫白身后传来。   “可以啊江兄,我这招可是连师姐都骗过去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江岫白转身,斜后方的青年懒散地靠在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无相佛莲。   萦绕在江岫白鼻间的莲香散开,江岫白轻轻摇头。   “味道,不一样。”   “味道?”   无相佛莲化作手镯安静地圈在宋淮之腕间,他抬起手贴在自己鼻子上,鼻尖耸动,半响后茫然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说不上来。”江岫白皱眉,“但不会是无相佛莲那样的莲香。”   “好啊,原来是你暴露了我。”宋淮之点了点腕间装死的无相,伸了个懒腰道:“看来这武技,还是有缺点啊。”   “其实不必担心。你能骗过姬道友,说明瞒过元婴期没什么问题。”江岫白坐在云舟上,将斩情靠在一边。   “你也是元婴期,瞒得住师姐却瞒不住你。”宋淮之摇头。   “或许是因为,我们日日住在一起。”江岫白解释道:“且剑修的感知,向来要强一点。”   宋淮之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也是,“若是我修为高点,或者武技再精深些,或许就能瞒过你。”   “嗯。”江岫白昂首。   “攻击上有《御灵诀》,逃跑上有幻术《草木身》。能打能跑,我可以下山了吧?”宋淮之有些期待,日日待在山上,实在是苦闷。 第16章 万灵拜寿   “下山?”   宫竹放下逗弄抱月乌蝎的枝条,向后靠在椅背上,摇晃着看向宋淮之,“学成了?”   “当然!”宋淮之绕到宫竹身后,乖巧地替他捏肩,“师兄你就让我下山去吧,我的幻术都能骗过师姐了!”   “就她那个粗神经,你随便学学都能骗过她。”宫竹舒坦地眯了眯眼,见他实在乖巧,便道:“下山也不是不行。刚巧最近赫连家家主万寿,你随我带了礼物祝寿去。”   “祝寿有什么好玩的?”宋淮之撇嘴,试图换个任务,“我想去秘境历练去。”   “哎呦!”   话音刚落,一柄折扇便敲在了宋淮之的脑袋上。   “若光是送礼,我犯得着让少宗主去?”宫竹闭上眼,折扇摇晃道:“赫连家主是合体期。万寿万寿,说是祝寿,实则是他没几天好活的了。趁着这个机会,一是宣布下一任家主;二,则是要将他那小女儿嫁出去。”   “你不会指望我去娶他的小女儿吧?”宋淮之下意识道,而后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朝自己打来的折扇。   “胡说什么。”   见没打中他,宫竹眼都没睁,手腕一转挑开宋淮之遮挡的手,又一扇子敲在他脑袋上。   “也就是江岫白不在这儿,不然你就是当着他面去肖想别人。”   “师兄。”宋淮之捂着脑袋反驳道:“我跟他就是兄弟,可别随便坏我名誉啊!”   宫竹嗤笑一声,不想跟他纠结这个话题。   “赫连家有件先天至宝,万灵拜寿。那是一株灵花,十万年才能开花,一生只开三朵。由此花入药,可炼天地长寿丹。上品可涨一千寿数,中品八百,下品五百。若不是只能给化神期以下的人延寿,只怕赫连家早就被血洗,抢走这等宝贝了。”   “那个老东西可放出话来了,这三朵花一朵留给赫连家下一任家主,一朵给他的小女儿当嫁妆。”   “那还有一朵呢?”宋淮之听的出神,也顾不上给宫竹捏肩了,顺势坐在一旁,且十分自然地伸手逗弄抱月乌蝎。   “这一朵,便是你此去的目的。”   “不会是要我抢回来吧?”宋淮之下意识捏住抱月乌蝎的尾巴,万分震惊,“师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筑基期,就算加上江岫白这个元婴的剑修,也不能在合体期大佬手里抢东西啊!”   宫竹无奈地扫了他一眼,手中折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敲出去。   算了,已经够傻的了,再敲傻了可怎么好。   “就算你想,也没人让你去抢。”宫竹长叹一声,低低道:“我是让你,去给你师姐撑腰。这万灵拜寿,合该有她一朵。”   “因为……你师姐也是赫连家家主的女儿。”   “可是,师姐她不姓赫连啊?”宋淮之不解。   “姬椒随母姓。”宫竹的眼神中满是回忆,“这是师尊从垂死的姬夫人手中接过姬椒时,姬夫人给她起的。”   宋淮之的心情也跟着有些低落,半年多的相处,让宋淮之对这个虽然脾气火爆且恋爱脑,但却十分仗义热情的师姐很有好感,如同家人一般。   “那,师姐知道这件事吗?”   “她知道。”宫竹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赫连家当年的那些龌龊事,在她成年后,师尊便都告诉了她。”   “所以,这一朵万灵拜寿,必须给她拿回来。这是他们赫连家欠姬椒的。”   在出发前,宋淮之特地去找了他爹一趟,没见到人,只有一枚墨绿的玉戒下压着三张传讯符。   五阶传讯符可交流百句,宋今歌足足用了三张来表达他对儿子的思念和爱。最后只留了可怜的几句话交代他的去向。   【有秘境开了,我和你傅叔去给你们抢些宝贝回来,勿念。】   【若是出门历练,记得听你大师兄的话。还有跟紧小白,他能打。】   【戒指里有九枚封印了我全力一击的玉符,遇到有人以大欺小就拿出来,揍死他们。】   【给你炼制的座驾也好了,记得走之前去兽峰将拉座驾的妖兽领走哦。】   【爹的宝贝之之,等爹回来给你带好东西。来,爹亲一个!】   宋淮之满头黑线地听完宋今歌巨大的亲亲声,有些臊得慌,“爹可真是的,好幼稚哦。”   虽然嘴上这般说着,宋淮之脸上的笑意却怎么压都压不住,浑身都在冒着幸福的泡泡。   有爹疼,真好。   ……   赫连家也算得上是东境一流的家族,但是传到赫连重山这一代,也快不行了。赫连重山虽然是合体期,但已是将死之人。下一代能挑大梁的还没长成,他自己生的小女儿是双灵根,资质品品,只能从旁支里挑人来继承家主之位。   赫连重山是个聪明的,他知道只要他一死,没有合体期的赫连家势必要掉落成二流家族。到时候,这万灵拜寿是怎么也守不住的。索性取出来,为他的小女儿博一个好门户嫁出去,若是能嫁给大宗的核心弟子甚至宗主亲传,这一朵万灵拜寿就是他小女儿的底气。就算攀不上东境的一流宗门,能嫁给一流家族的嫡系也是好的。   世人都知道,这万灵拜寿有三朵,这三朵里能给赫连家下一任家主留下一朵,已经是顶天的运势。赫连小姐嫁出去后,她那一朵便算是夫家的。但是还有一朵,足以引起不少势力的争抢。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不冲着这三朵万灵拜寿,光冲着赫连家的名头,便足以让那些小家族、小门派趋之若鹜。即便没有得到请柬,也上赶着带了重礼和家中门中最俊朗的弟子赶来。   万一呢,万一那赫连小姐就看中自己了呢?   这是不少男修心中所想。   清丽明媚的女修们候在门口,接引着来祝寿的贵客。一流宗门和一流家族的人,有化神期的貌美女修迎接;二流的宗门和家族,有元婴期的女修迎接;三流的,则有金丹期的迎接。即便是不入流的那些,也能拥有筑基期和练气期的女修迎接。   这些女修都是水木土三灵根,放在小门小户里也能做个内门弟子,但在赫连家,只能做用来招待贵客的炉鼎。   当然,相对的,赫连家也准备了女客们用的男修,同样是水木土三灵根,不错的炉鼎之体。   为了这一场祝寿,赫连家可是下了大手笔。   忽的,天边乌云涌现,遮天蔽日。动荡间,八阶玄龟踏山河而来,那玄龟上站着三个人,或抱异兽,或负手而立。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   “这、这是御兽门的人吧。”   有修士站在阴影下,仰头看那身长百丈的玄龟,咂舌道:“八阶玄龟只当坐骑,御兽门的人好大的威风。这等排场,怕是对那第三朵万灵拜寿势在必得。”   “何止啊。”边上的同伴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朝远处看,“你看那儿,万年不见得出门的星机阁也来人了。”   定睛一看,一抹光华破开乌云而来。日光下飞星流转,金纹流星绣于蓝衣上,游走间满目璀璨。星机阁只来了一人,端的是一副好相貌,手中拖着一硕大的八卦盘,眼中似有星辰万物。   “乖乖,四大一流门派来了两个,也不知道万剑宗和合欢宗什么时候来。”   “你管他们什么时候来呢,左右那赫连小姐与那万灵拜寿都与咱们无缘。”这人说着,大笑着将身边接引的女修搂入怀中,“咱们呐,还不如好好享受这炉鼎,省的糟蹋了赫连家主的心意!”   窝在他怀里的女修面上笑容柔媚,心底去满是鄙夷与憎恶。可恨自己只是练气,这才被打发来伺候这金丹期的散修。   “星问,星机阁来的竟然是你。”玄龟背上的为首的魁梧男子冷哼一声,嗤笑道:“怎么,一心神神叨叨的星机阁大师兄看中了人家赫连小姐,来提亲不成?”   虽然他明摆着在恶心人,星问却不恼,脚下踩着闪烁繁星悬停于空中,笑眯眯道:“岂敢岂敢,万物皆有定数,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山兄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哼,谅你也是来凑个热闹。”山城海语气嚣张,怀中异兽也跟着冲星问龇牙,“那第三朵万灵拜寿,一定是我们御兽门的。你们星机阁的实力一向是四宗末尾,我劝你还是安分一些。若是实在想要那万灵拜寿,就去娶了那赫连小姐吧。”   “听说山兄的未婚妻,是玉女宗的妙雨仙子?”星问指尖掐算,摇头叹息道:“可怜啊,有缘无分。不过山兄为了万灵拜寿所付出的代价,还真让在下佩服啊。”   “放肆!”   山城海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的圆脸青年便怒骂道:“我大师兄和妙雨姐姐两情相悦,岂是你这神棍可以胡说的!”   “好好好,我住口。”   星问从善如流的很,抬手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狭长的狐狸眼一扫,唇角微弯。   “不跟你们这些粗人闹。既然你们想等人,那我先进去了。”   说罢,星辰蓝光一闪,星问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凤鸣龙吟响彻天际。   赤色火羽翩翩飘落,那御兽门的八阶玄龟不安分地摇头蹭腿,半响后竟然主动缩小,瑟缩着躲进那黑着脸的山城海袍下。   八阶玄龟都这样,更别提一开始盘在御兽门几人身上的那些异兽了,早就缩进了蕴兽袋里。   凤鸣龙吟不绝,自天边张扬行来。   九阶妖兽虚凤,九阶妖兽似龙。   虽然虚凤非凤,似龙非龙。但也称得上是九龙九凤拉车。这等排场,便是仙人亲临,也难以越过去。   鎏金莲座的花瓣尖儿上点缀着极品灵石打磨成的光珠,象牙白的八宝华盖上雕刻着百花盛景,流光溢彩。烟霞色的鲛纱影影绰绰,翻卷出灵动的形状,遮挡住外人窥探的视线。   真真是,富贵逼人。 第17章 老鹰捉小鸡   “合欢宗?来的是谁,倒是好大的气派。”山城海面若黑炭,右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腰间悬挂的蕴兽袋。若不是躲在他腿边的玄龟也算得上是御兽门的招牌,只怕他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才好。   他身后的师弟同样面色不悦,却也注意到身边那些明里暗里的眼神,抬手拽了拽山城海的衣服,传音入耳道:“师兄,注意颜面。现在还不能和合欢宗撕破脸皮。”   “怕什么!”   修真界总有那么一大批人,死活看不起合欢宗,总觉得将其归于正道是对他们的耻辱。这种人往往也就嘴上叫嚣的厉害,真遇上了合欢宗的弟子后,不知道能殷勤成什么样子。   不过山城海不一样,他对合欢宗几乎到了憎恨的程度,外人也不知道缘由,便传出了他求爱不得反被绿的谣言。   或者说,众人提到合欢宗,大多人想到的都是这种混话,合欢宗的名声这么多年下来日日被这般传播,能好到哪儿去。   “四大一流宗门,他合欢宗也就能压那废物星机阁一头,不过是卖弄姿色换来不少宝贝,如何能同我们御兽门相比!”   那山城海口中说话愈发没有遮拦,声音也隐隐扩大。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谁人听不见。   一时之间,遍地都是传音入耳之术。   “嘴这么臭。怎么,御兽门穷到让弟子和养的妖兽抢东西吃吗?”   九龙九凤宝车悬停于空中,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赤色鲛纱。宫竹双眸凉薄,居高临下道:“若是真到了这种地步,倒不如将你们御兽门的妖兽都卖给我合欢宗,也好换口饭钱。顺便买些脂粉香膏,堵上你那张烂嘴。”   宫竹唇舌上的战斗力极强,寥寥几句话便将那山城海说得满面怒火。   “你!”   山城海踏出一步,刚要开口,却被他身后师弟死死拽住。   “师兄,莫要受了那妖人的挑拨。”   圆脸师弟警惕地看了那宝车一眼,低声道:“那车里,有个剑修。”   剑修。   山城海双眼一眯,踏出的脚缓缓收回,阴阳怪气道:“我说你今日哪儿来的底气,原来是攀上了万剑宗的剑修。”   “也是,你们合欢宗从上到下,都乐得做那万剑宗的炉鼎!”   话音刚落,乌金黑影光速闪烁。山城海面色一变,急急后退几步,同时用力扯出身后玄龟,试图将那乌金抵挡下来。   “师兄!”   圆脸师弟快速扶住山城海,同时手中掐诀,驱动玄龟发出震天咆哮。   下一秒,九龙九凤齐鸣,九阶妖兽的威压成倍叠加,就算是用秘法驱使玄龟,也无法抵挡。那墨绿色的龟甲上甚至渗出点点血痕。   “你们合欢宗,未免欺人太甚!”圆脸师弟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怒斥道:“有本事,收起那虚凤似龙,咱们一一打过!”   “我可是来祝寿的,谁人同你打过。”宫竹狭长的凤眸中满是蔑视,懒洋洋道:“与其同我叫骂浪费时间,倒不如进了山庄求药,救你师兄一条烂命。”   怀中抱月乌蝎尾针勾起,寒光闪烁。听了主人的话,还颇为嘚瑟地举起两个黑金大鳌碰撞发出金器“锵锵”声。   圆脸师弟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手上扶着的人近乎昏迷,嘴唇一片乌紫。其丹田中的灵气翻滚溃散,不断地从体内散出。   “我们走。”他低声招呼道:“进山庄,叫那赫连家主拿出万灵解毒丹来。”   万灵拜寿身为先天至宝,珍贵的又何止那三朵花。由其叶片为主药炼制而成的万灵解毒丹除了同为先天至宝的毒物外,可解万毒。虽然只是六阶丹药,却非宗师级炼丹师不可炼制。   山城海中的毒源自宫竹的妖兽,但找宫竹替他解毒是完全不现实的。说起来他们是来给赫连家主祝寿才有此一劫,这份因果赫连家合该占一份。   眼看着御兽门的几人狼狈离去,宫竹嗤笑一声,手中折扇翻转将那鲛纱挑地愈发高。   莲座的最中间,坐着一个天姿国色的青年。绛红色的锦袍衬的他脸愈发精致白皙。头戴赤金琉璃冠,深海珠链穿插在发间,墨色中点缀白润。   青年身侧坐着一个冷面剑修,俊逸出尘。其身上的剑意磅礴,反倒叫人忽略其外在。   那莲座后似乎还有两人,却被鲛纱遮挡,看不真切。   宫竹扬声,灵力将声音扩大送出,叫整个赫连山庄的人都能听到。   “合欢宗少宗主,万剑宗大弟子,携礼祝寿。”   说完,他不顾众修士的震惊,直接放下鲛纱。九龙九凤拉着的莲座悬停半空,一动不动。   三息后。   数道人影从赫连山庄中掠出。五男五女。为首之人御空而行,身上的灵力波动彰显其炼虚的修为。   “贵客临门,老朽携侄女前来迎接。”   这人是赫连家主的胞弟,他口中的侄女,便是那个拥有万灵拜寿作为嫁妆的赫连小姐。   一时之间,众人也顾不得窥探那莲座中人,神识目光纷纷落在赫连小姐身上。   这一看,失望之感弥漫。   赫连小姐百岁出头才是个筑基前期。这样的天赋,即便是在双灵根里都算是下等的。且其貌不扬,虽有几分淡然随和的气质,但面容上过于平淡了些。   不过,一想到她能带来的嫁妆,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再次恢复炽热。   赫连小姐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她上前一步,淡蓝色的衣裙很是优雅大方。   “赫连云香,见过贵客。”   到底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女儿,虽然容貌平平,但周身的气度也自有一番风韵。   “请贵客们,随我进来吧。”   她微微侧开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随着那遮天蔽日的座驾离去,在场的修士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   “早就听说这赫连小姐容貌普通,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有人挤眉弄眼,分为猥琐。   “容貌普通又怎样,轮不到咱们的。”他的同伴嘲讽道:“四大宗门来了个全,你能跟谁挣,你又能挣抢过谁?”   “切,就算她想嫁,人家那身份,也不一定愿意娶啊,说不定就便宜了咱们呢。”   这二人正说着,忽的面前站了个玉面俊秀的和尚。   “两位施主。”和尚单手做礼,手中玉骨佛珠轻动,温声道:“修行,还是注意口德的好。”   “是、是。”二人顿时惊地一身冷汗,待那和尚离去后,才悻悻道:“怎么佛门的人都来了。”   “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省的再得罪人。”   他的同伴后怕极了,好在这话是被佛门的人听见,要是被别人听见,只怕命都没了。   ……   进了门,赫连家主的胞弟便打了个招呼离去,只留下赫连云香带着四男四女接引他们去住处。   身为四大宗门,本来应该是一宗一个山头居住,但因为万剑宗是和合欢宗一起来的,便将他们安排在了一处。   “诸位的妖兽,若不想放在蕴兽袋中,可交与我族中弟子带去饲兽的地方养着。”赫连云香站在座驾旁,温声道:“或者,只要不离了这山头,在这儿散养亦可。”   “那便留在山上吧。”   宫竹下了座驾,冲着赫连云香点头道:“有劳赫连小姐引路了。”   赫连云香笑容大方得体,她略一俯身,“既然到了地方,那我便先走了。这八人是送给贵客的炉鼎,贵客可自行决定他们的去留。”   这四男四女可不是门口迎客的那些下等资质。他们都是单水灵根的元婴修士,最好的炉鼎。   宫竹笑容一顿,转身冲着被鲛纱遮蔽的座驾道:“少宗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让他们都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人。”   清爽干净的青年音从座驾里传来,听见他说话内容的赫连云香心中对其难免多了几分好感。   她脸上的笑容真挚起来,柔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便带他们走了。今晚还请贵客们好好休息,明日我会来带诸位前往寿宴。”   “有劳。”   座驾里的青年说话很客气,一点没有大宗弟子的跋扈张扬。   赫连云香暗自点头,心说这人倒是比御兽门那些家伙好上许多。   等到这座山只剩下他们后,宫竹掏出一个小型的阵法盘。他将阵法盘摆在地上,而后灵力构成的屏障迅速扩散,将整座山都笼罩在内。   “行了,都出来吧。有这东西在,就算是那赫连家主合体期的神识都无法窥探一二。”   他话音刚落,那鲛纱就被人猛地掀起。红袍青年像是一团火一样冲了出来,抱怨道:“呼,可憋死我了。”   宋淮之毫无仪态地靠在座驾旁,翻了个白眼道:“天知道我当时多想骂死御兽门的那些人。”   “用得着你上去骂?”宫竹一折扇敲在他脑袋上,“你可是合欢宗的少宗主,注意点身份。”   宋淮之捂着脑袋,幽怨地看了宫竹一眼,阴恻恻道:“师兄,你再打我,小心我以少宗主的身份罚你哦。”   下一秒,抱月乌蝎扒着宋淮之的肩膀,黑金尾巴紧贴着他柔软的脸颊。   威胁的很直白。   “好师弟。”宫竹和善一笑,“师兄方才没听见,不如再说一遍。”   宋淮之僵硬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抱月乌蝎的尾巴,十分有师门情的将它甩到了姬椒的怀里。   他火速后退一步,一手抓着江岫白,一手扯着人家的斩情,义正严词道:“乌紫色的嘴唇不适合我,还是让师姐试试吧!”   因为来到这里心情一直低落的姬椒猝不及防对上抱月乌蝎的黑豆眼,听着宋淮之的话,顿时火冒三丈地怒吼道:“宋淮之!你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于是,堂堂大宗弟子,愣是如同凡间稚子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小鸡”宋淮之缩在“母鸡”江岫白身后,还不断嘴欠地挑衅“老鹰”姬椒。要不是江岫白身手好还护着他,哪儿能让他这么嚣张。   成熟的大师兄宫竹摇着扇子,看着眼前的“闹剧”倒是心情颇好。   在哄人开心这一点上,师弟倒是十分精通。   不过……   注意到那个傻笑着上前,努力帮助姬椒的男人,宫竹手中折扇一顿,眸色暗沉下来。   这个人,得想个办法解决掉。 第18章 之之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师姐别闹了!”宋淮之双手死死揪着江岫白的衣服,小动物一样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名为劝阻实为拱火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我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计较。”   长长的睫毛眨动,一双杏眼满是无辜。   本来动作有些缓慢下来的姬椒被他一刺激,手中雷球再次汇聚,凤眸怒瞪道:“有本事,你从江岫白身后出来!”   “我不!”宋淮之毫不犹豫地将脑袋缩了回去,叫嚣道:“你当我傻?”   就在这时,本来一直安稳站着的充当“母鸡”的江岫白眉头微皱,反手一拽,拎小鸡一样拎着宋淮之的后领,将他转了个方向。   斩情出鞘,寒气迅速扩散成无形之盾,抵挡住面前双手伸出的男人。   “你干什么。”   宋淮之猝不及防被甩到姬椒面前,两姐弟同时愣住,循声望去,才发现江岫白已然长剑出鞘,一副随时动手的模样。   “哎呦,傻子,快回来。”姬椒急了,扯着宋淮之道:“你快让你男人把剑放下。”   “他不是我男人……”宋淮之无力解释了一遍,依言道:“江岫白,没事的。”   江岫白对面的男人眉眼温柔,却透着一股傻气。他双手僵在空中,似乎有些害怕江岫白的剑,瑟缩着朝后退了几步,在听到姬椒的呼唤后,双眼瞬间一亮。   宋淮之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站在他身边的姬椒就被男人抱进了怀里。   “你这傻子,干什么去。”姬椒有些无奈地偏头,好让他将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想抓他。”傻子抬手,指着宋淮之道:“我帮你。”   听了这回答,姬椒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像摸大狗一样揉了揉傻子的脑袋,无奈道:“你呀。”   宋淮之歪着脑袋,边整理衣领边凑到宫竹身边,小声道:“大师兄,这家伙不是心脏被刺穿吗?怎么脑子坏掉了。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宫竹看着那傻子的目光很不善,眯眼冷声道:“他身法极佳,且气度不凡,一定不是个寻常散修。”   “若不是因为姬椒被他所救,坚持要报答,这种身份不明的人是断不能留在身边的。”   “希望师姐只是单纯的想要报答救命之恩,而不是以身相许吧。”宋淮之叹了口气,说完后突然反应过来,偏头刚好和宫竹对视,二人眼中都有几分担忧。   “不至于吧……”看着举止亲密的姬椒二人,宋淮之心中止不住打鼓,“按照师姐那个离谱的体质,这人十之八九有问题!”   宫竹忽的有些头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叹息道:“算了,有我盯着,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回房间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注定是一场暗潮汹涌的夜。   当宋淮之盘膝打坐时,一场针对合欢宗,或者说针对他本人的算计悄然展开。   ……   “我不同意!”   赫连云香激动地站起身来,面对眼前一向威严的父亲,头一次忤逆了他的要求。   “我绝对不会,用女儿家的名节去威胁他娶我的。”   柔软的唇被牙齿咬出血口,赫连云香恐惧地握着自己的衣领,咬牙道:“父亲此举,不妥。”   “哼。”   赫连重山冷哼一声,语气轻蔑道:“你就是被你那愚蠢的娘给教坏了。”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娘,赫连云香握着衣领的手愈发攥紧,甚至精致锋利的长指甲都穿破了布料,扎入掌心。   她浑身颤抖,伤口的疼痛完全比不上心中的恐惧和悲伤。   “当年若不是你娘运气好,怀了你。再加上老夫没有孩子,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荣华?”赫连重山拖着老迈的身子坐在榻上,精明的老眼中满是嫌弃。   “百岁出头才是个筑基。呵,你那死人娘真是糟蹋了我的血脉。”   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生父一遍遍的侮辱,赫连云香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是冷的。她只能死死握着手,试图用肉体上的疼痛来转移心中的怒火与悲伤。   “父亲。女儿知道,女儿没有担起赫连家的本事。”她说的很慢,用劲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还求父亲给女儿一个机会。合欢宗的少宗主对女儿并没有意思,但是刘家和陈家同样是一流家族,他们家的嫡系子孙都愿意娶女儿。”这些话让赫连云香有些难以启齿,却不得不说,“与其、与其设计与那合欢宗少宗主欢好,不如选择这几人。”   “一流家族?”赫连重山语气嘲讽,“东境的一流家族,如何比得上那四大宗门。”   “万剑宗若是不能嫁与江岫白便毫无用处。那江岫白修的是无情道,你就算是脱光了躺在他面前,用最好的药,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被他斩杀。但合欢宗的少宗主不同。他年岁尚小,元阳未泄。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自然会多上心。就算你不能做他的道侣,只要能攀上这颗树,也能保咱们赫连家的地位。”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女儿无名无分的去献身啊!”   赫连云香的脸赤红一片,一半是气恼,一半是羞愤。   “修士最不重要的就是那点子虚无缥缈的贞洁。”赫连重山摆手,“这少宗主年轻好骗,咱们不动手,这么好的女婿可就是别人家的了。”   一个精致的瓷瓶被砸到赫连云香的身上,像是一块石头砸碎了名为自尊的镜面。   “你不要忘了,你身上流淌着赫连家的血脉。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赫连家的前程。”   赫连云香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她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被精心布置过的闺房中没有半点暖意。   她呆站着,滚落在地上的瓷瓶吸引住她全部的目光。握着衣领的手不自觉松开。她缓慢地蹲下身,掌心的鲜血染红了瓷瓶。   双腿抱起,像是儿时蜷缩在母亲怀里一般。   “是,父亲。”   她的赫连家的小姐,她的一生,都要为了赫连家的荣耀而努力。   ……   天光大亮,宋淮之一睁眼正对上一朵开得灿烂的粉白莲花。   “早啊小相。”   手中灵气凝聚,葱白的指尖点在柔软的花瓣上。宋淮之逗弄了无相佛莲好一会儿,直把它逗地藤蔓都发软起来。   叩门声响起,江岫白平淡清冽的声音门外传来。   “宋淮之,赫连小姐来了。”   随手将瘫软在腿上的无相佛莲缠绕回手上,宋淮之伸了个懒腰爬起来道:“来啦。”   拉开门,笑容明媚的青年露出一排整洁白亮的牙齿。   “江兄,早上好。”   “早上好。”江岫白垂落在身侧是手指下意识勾动了一下。   “光想着跟他问好,也不想想你的师兄。”宫竹轻哼一声。   被点名的小宋从善如流,一个飞扑趴在宫竹背上,顺势拉住他肩膀上抱月乌蝎的尾巴,笑道:“大师兄早上好,蝎蝎早上好。”   宫竹被哄地很开心,他矜持地眯眼,抬手一扇子敲在宋淮之脑袋上。但力道很轻,跟挠痒痒差不多。   “行了,坐好。我要放人进来了。”   按着宋淮之坐下后,又招呼江岫白坐在旁边,宫竹抬手按在阵法盘上,轻笑道:“赫连小姐亲自来请,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赫连云香是一个人来的,她今日穿的有些艳丽,却并不适合她。就像她头上斜插着的飞凤步摇一样。凤凰泣血,虽然华贵异常,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家父的寿宴即将开始,云香是来请诸位贵客移步的。”   说着,她抬手,一座云舟出现在其身旁。   “为了避免妖兽混乱搅了贵客们的兴致,还请贵客们乘坐云舟前往寿宴。”   赫连云香的目光落在宋淮之的身上,尽可能地向他释放自己的善意。   “有劳。”宋淮之努力学习江岫白的说话方式,能说两个字就绝对不说三个字。   一行人踏上云舟,赫连云香似乎迟疑了一瞬,而后借着摆放灵石的动作,顺势坐在了宋淮之的身边。   云舟并不算大,只够两个人并排而坐。她这一坐下,江岫白瞬间顿住。   剑眉微蹙,江岫白站得笔直,直白道:“这是我的位置。”   赫连云香有些尴尬,轻轻将垂落的头发撩到耳后,带着歉意道:“抱歉,因为要控制方向的缘故,所以我需要坐在这里。”   “呵。”   后方的宫竹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让赫连云香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   江岫白还想说着什么,就看见宋淮之站起了身。   “男女授受不亲。”宋淮之拉着江岫白坐在另一边,顺手将工具人师姐推了过去。   “如果赫连小姐需要在那里控制方向,还是让我师姐坐在你身边吧。”   明艳貌美的女子坐在自己身边,赫连云香几乎要搅烂了手中的帕子,她惨白着脸,勉强笑道:“是,宋少宗主思虑周全。”   小巧的瓷瓶藏于袖中,赫连云香的不安感愈发浓烈。   赫连家的云舟真的很小,也不知道是炼器技术不行还是故意为之。身量纤细的宋淮之和身为女子的赫连云香同坐一边都会肌肤相触,更别提是和江岫白一个高大的剑修了。   因为有宫竹挡着,宋淮之悄悄伸手推了推江岫白,小声道:“朝那儿去点,我快挤死了。”   江岫白身形动了动,却没有任何变化,两人的大腿和胳膊依旧是紧紧贴在一起。   “没地方了。”   他平淡的声音似乎有些委屈。   宋淮之叹了口气,无语道:“这赫连家穷疯了不成,招待贵客的云舟这么小。”   在他二人身前,宫竹看着眼前依旧低头,丝毫没有在意云舟方向的赫连云香,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在听见身后动静的一瞬间。手中折扇微微晃动,一个小型的隔音阵法便将赫连云香隔绝在外。   “不行还是太挤了。”宋淮之被挤得有些烦躁,他索性抬手,绕过江岫白的脖子搭在人家另一边肩膀上。胸膛和手臂相贴,少了一个胳膊的占地让二人都松快了一些。   “反正有师兄挡着,那赫连小姐也看不见,咱们没必要坐得那么直。”   温热的气息喷在江岫白的耳边,清冷的剑修小幅度挪了挪脑袋,低声回应。   “嗯。”   这两个人……真是!   宫竹坐直了身子好遮挡住自己调戏人家剑修的师弟,心下叹息,深觉自己操碎了心。 第19章 道德绑架与死斗   修真界一向都是,谁家的实力最强,谁家来的最迟。虽然合欢宗并不是四大宗门中最顶级的,但是万剑宗是。   于是,当宋淮之他们随着赫连云香的指引来到宴厅时,其他的客人都到齐了。   赫连重山作为今日的主角,笑呵呵地坐在上首。在他的左下首空着两个位置,对面坐着的就是御兽门和星机阁的人。   赫连云香将他们引至座位后,便站在了赫连重山的旁边,双手轻轻搭在她父亲的肩上,一副小女儿姿态。   同样的,赫连重山看向自己女儿的神情亦是满目慈爱,如同寻常父女般温馨。   真是,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   【姬椒,冷静。】   宫竹抬手,按住姬椒不断颤抖的双手,同时传音入耳,稍加安抚。   刚一坐下,那赫连重山便侧过头来,笑容满面地同宋淮之讲话。   “宋少宗主年仅十八,便已是筑基大圆满,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这话的本意只是想恭维宋淮之,好拉一拉两人之间的关系。结果偏偏对面坐了个极度仇视合欢宗的,当即接话。   “呵,赫连家主也不想想。这天底下还有谁修炼起来,能比合欢宗的人快?”山城海嘴唇还惨白着,忍着体内残存的毒素灼烧都停不了那张嘴。   “堆起来的修为,也不知道能不能拿稳。”   他一张口满是恶意。本来席位在他身边的星问立刻起身,不顾众人各色表情,径直穿过大殿。   “劳驾,让个位置给我呗。”   宫竹抬头看他,眯眼满是不爽。   “宫道友,别那么小气。”星问不客气的很,宫竹不给他让位置,他就直接挨着人家坐下,十分自然道:“我就一个人,挤挤暖和。”   他也不是个安稳的主,坐下后还不忘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唉,还是坐在这里安全。跟他们御兽门的坐在一边,总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一双星眸中满是精芒,意有所指道:“好好的来祝寿,我可不想被剑修揍一顿。”   “怂货!”山城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阴毒道:“你们星机阁的和合欢宗没什么两样,平白拉低了我们御兽门的档次。”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内一片寂静。便是赫连重山都不愿开口,去掺和进这场宗门的纷争中。   但是寂静之下,总有些胆子大的,仗着法不责众的观念,窃窃私语。   “这山城海疯了不成,他御兽门就算是第二,也不能以一敌三啊。”   “我看他是疯了。说句难听的,那种门派出来的大师兄,有几个不疯的。据我所知,这得是第八个大师兄了吧。”   “啧,估计也是个弃子。”   这些窃窃私语落在山城海的耳朵里,如同尖锐细小的针,用力扎在他的耳朵和心口。大脑和意识本就因为毒素没有完全褪去而混沌,眼下受了这样的刺激,便更加恼怒起来。   “宋淮之!”   他猛地站起身,单手直接拍裂了面前的玉案。   “有种,你就跟我像个男人一样打过一场!”   山城海突然发难,宋淮之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下一秒,一柄长剑横在宋淮之的面前。   剑修清冷的声音中染上杀意。   “想打架,我奉陪到底。”   “这里有你什么事。”虽然山城海是化神前期的修士,但对上江岫白那冷淡的双眸还是感觉有些发寒,还没交手,战意便弱了几分。   “知道你们万剑宗跟合欢宗的那些龌龊事。但他宋淮之好歹是个男人,若是事关宗门名誉的战斗都要让别的男人来代替。”山城海表情轻蔑,“同那些只会献媚讨好的炉鼎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事关合欢宗,那理应是我来应下你的挑战。”   宫竹起身,手中玉骨扇边缘寒光闪烁,反射出一抹幽蓝深色。   “你是御兽门的大师兄,我是合欢宗的大师兄。论资排辈,你的对手应该是我。”   山城海看见宫竹,便想到昨日那生不如死的恐怖毒素,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丹田再次不稳起来。   坐在他身旁的圆脸师弟注意到他的情况,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这个废物,竟然这么快就乱了道心。   眼下,明眼人都看出这山城海的状态不对。他双目猩红,嘴唇乌紫,甚至都无法站直,不住打颤。   “山城海。”宫竹皱眉,向前踏出一步,将宋淮之等人护在身后,意味深长道:“你不会,是要入魔了吧。”   “修要胡说!”   山城海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边坐着的师弟一下子站起身,借着扶住山城海的动作,小心地将一枚银针刺入其体内。   “我师兄如今虚弱成这样,如何能同你们打斗。”这师弟一张圆脸十分稚嫩,轻易便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宋少宗主,您也看见了。修道之人最忌讳心魔,我师兄眼下已然心魔丛生,若是您不答应和我师兄比试一番,只怕我师兄的修行之路便要断了。”   好一手道德绑架!   宋淮之抬手,一手按下挡在自己身前的斩情,另一手拨开遮住自己的宫竹。   “怎么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要对他负责一般。”宋淮之嗤笑一声,语气傲慢,“依我看,若是山道友心魔滋生的如此容易,这还修什么道,不如遁入空门,修身养性的好。”   “你!”山城海将要出口的谩骂被拦住,他那师弟惨白着一张脸,挑拨道:“原来,宋少宗主也是个冷心凉薄之人。”   “你可别道德绑架我。”宋淮之直接打断他的话,“我既不是他爹,又不是他师父,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凭什么要我对他的心魔负责?”   眼看着二人剑拔弩张,赫连重山抱着卖宋淮之一个好的念头,出声劝阻道:“呵呵,今日是老夫的寿宴。还请诸位贵客给老夫一个面子。”   按道理来说,赫连重山身为一流世家的家主,且自身还是个合体期的修士,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都是要卖他面子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那根银针虽然减缓了山城海心魔蔓延的速度,但同时也刺激地他神志愈发不清。眼下哪儿还听得进别人的话,一双猩红的眼中满是对宋淮之的怨恨。   “你,敢不敢和我比。”山城海声音沙哑,从喉咙中挤出语句。   “向天道起誓,输家修为永无寸进!”   他真是疯了。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念头。   “好,我跟你比。”   张扬明媚的青年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合欢宗的少宗主也疯了不成?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宋淮之起身缓行几步,站在大殿的中央,扬声道:“不过,你一个化神,若是同我一个筑基打斗,岂不是以大欺小。”   “要比,可以。立誓,也可以。”   宋淮之目光沉沉,毫不畏惧一个即将入魔的化神期所扩散开来的威压。   “比什么,我来定。”   姬椒沉不住性子,起身愈劝,却被江岫白拦住。   “这是他的选择。”江岫白专注地盯着殿中那人的背影,眼中满是欣赏,“修行之人,从不畏惧生死。”   “那也不能白白送死啊!”姬椒急了,压低了声音反驳道:“筑基期和化神期可以说是云泥之别,无论比什么,师弟如何能赢他。”   “姬椒,坐下。”宫竹手中折扇轻摇,唇边眼底都带着笑意,“身为合欢宗少宗主,这是他该走的路。”   与此同时,上首的赫连云香心中有些不忍,她纠结片刻,还是俯身在赫连重山的耳边道:“父亲,我们不再劝一劝吗,若是宋少宗主他……”   “劝什么?”   赫连重山笑着捋胡子,随意斥责道:“妇人之见。”   对他来说,宋淮之今日无论是输是赢,他都不亏。赢了固然皆大欢喜,他先前卖的好也能派上用场。   但最好还是输了。   就宋今歌那个宠爱儿子的模样,即便宋淮之今生止步筑基期,他在合欢宗的地位也不会降低半分。反而,因为这一缺陷,赫连云香嫁给他的几率会更大。   大殿中央。面容美艳的红袍青年立得笔直,一派从容。   “若是山道友连这一点都不敢,那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只怕凡间的泥人都比你有三分血气。”   在嘲讽人这一点上,宋淮之和宫竹可谓是一脉相承。   果然,那山城海低吼一声,裹挟着风冲到宋淮之的面前。二人之间离得很近,近到宋淮之可以闻见山城海身上那股独特的恶臭。   “大家以后还是别随便滋生心魔吧。”宋淮之捏着鼻子,精致的眉毛皱起,瓮声瓮气道:“这也太臭了些。”   当即,在场的人都有些无语。这话说的,好像那心魔是什么宝贝一样,随便都要滋生。   “你说,比什么。”   山城海的脑子现在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去理解宋淮之口中的那些嘲讽话语,他满脑子里只剩下了“赢”这一个字。   “比,灵力纯净。”   宋淮之勾唇一笑,扬声道:“毕竟是赫连老家主的万寿宴,打打杀杀的确实有失体统。大家都是单灵根,吸收起天地灵气来也不会有什么杂质,不如就比灵力的纯净好了。”   “灵力的纯净,如何证明实力。”山城海虽然脑子转不过来,但隐隐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当然能证明。”宋淮之双手背在身后,绕着山城海转圈,“大家修为不同,年岁不同。经脉宽度不同,灵力储备不同。但是,这天地间的灵气是相同的。将外界灵气吸入体内,经过周天的运转最后收纳于丹田。运转的周天越多,体内灵力便越纯净。换句话来讲,说是比灵力的纯净,实则是比修行的仔细。”   宋淮之停下脚步,冲着已经扶住自己脑袋的山城海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怎么,你别是不敢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山城海大喝一声,头痛欲裂,“好,比就比!”   糟了。   在他身后,圆脸师弟几乎要将下唇咬破。   这个蠢货,中计了。 第20章 我腿软   修真界测试灵力纯净的手段很多,基本上宗门和家族里都备着,用来测试弟子的水平。赫连重山叫人抬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来。那石头极重,八个元婴合力才能抬得动它。   “这明灯石,诸位应该都认识。”赫连重山捋着胡子,慢悠悠道:“将灵力灌输进这明灯石中,灵力越纯净,石头上所发出的光芒就越亮。”   “既然二人要打赌,那便用这块石头来测试如何?”   宋淮之目光落在那石头上,淡然一笑,“赫连家主愿意帮忙,自然是好的。我正愁着如何比试呢。”   说罢,他侧身,冲着山城海道:“山道友,你年长我数百岁,便由你先请吧。”   山城海一双赤色双眸如同嗜血的妖兽,极浅的黑气自他身上蔓延,肉眼不可见。他用力甩了甩头,低吼道:“你最好别打什么歪心思!”   “苍天在上。”宋淮之并起四根手指朝天,笑容温和,“山道友当咱们刚才起的天道誓言是假的不成?”   “哼,谅你也不敢。”山城海大掌一拍脑门,愣是把脑门都给拍地红肿了些。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那明灯石前,左脚划了一个半圆用力站稳,屏气凝神。   丹田中的灵气被迅速调动运转,凝结精华。山城海掌心向上,灵气汇聚于掌心,掀起一阵小小的气旋。   “喝——”   一声爆喝,随着一阵破空声,山城海用力一掌击于那明灯石上。他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全力,甚至震地那石头都颤抖了一丝。   到底是大宗的宗主亲传,少说也是个绝世天才的资质。半瞬之间,那明灯石亮出的华光耀眼夺目,在座随着师长来的那些低阶修士,甚至双眼都有一种被刺痛的感觉。急急闭眼偏头,这才保得住一双眼睛。   还算他有些用。   紧张的圆脸师弟稍稍放松,得意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山城海怎么说都是个化神期修士,且修炼了八百余年。虽说因为心魔滋生的缘故,他灵力的纯净度远远比不上从前,但总不至于连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都比不过。   圆脸师弟松了口气,显然山城海的成绩让他很满意。不过,在视线落到那依旧云淡风轻的宋淮之身上时,心底难免有一些动摇。   他太淡定了。   因为光芒大盛的缘故,宋淮之甚至随手取了一段锦条将双眼给蒙上。唇边带笑,好似这并不是一场堵上前途与未来的比拼一般。   不,不用担心。圆脸师弟暗暗告诉自己。那宋淮之的名头并不响亮,除了知道他是个单木灵根外,也没有传出过他的资质如何。   况且,十八岁的少年,如何能沉得住性子一遍又一遍地运转周天。怕是山城海说得不错,十八岁的筑基大圆满,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堆起来的可能性更大!   这光芒足足维持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渐渐消退。   听到周围惊叹的声音,山城海心中愈发得意。这种被人崇拜关注的感觉,让他的心魔都减退了些。   正准备冲宋淮之炫耀两句,却发现那人竟然蒙住了双眼,云淡风轻地站着。   似乎是听见窃窃私语声减弱,宋淮之用手抚上锦条,“嗯?结束了吗?”   霎时间,心口闷气上涌,伴随着一声闷哼,浑浊的鲜血从山城海嘴边流下。   宋淮之刚摘下眼前的锦条,正好看见他吐血的那一幕,下意识远离了两步,“呀,怎么好好的还吐血了?别是心魔又滋生开了吧。”   本来刚压下去的心魔随着他的话猛地上蹿了一截,山城海甚至能听见耳边诱惑的私语声,神情愈发恍惚。   圆脸师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当即开口道:“宋少宗主还是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了。赫连老家主的寿宴也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他话音刚落,赫连重山便摆手道:“不妨事,宋少宗主尽管准备。”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管我的事?”宋淮之时刻谨记宋今歌所说,出门在外,合欢宗的排场得拿出来。   “赫连家主都没在乎,轮得到你在这儿叫唤。”   圆脸师弟察觉到那些落在他脸上,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一张圆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歉道:“对不起,还请宋少宗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明面上,他一个御兽门普通的内门弟子,如何能跟合欢宗少宗主争执?只能低头认错。   “知错能改,算你识相。”宋淮之将手中的锦条随意一抛,慢条斯理道:“不过也是,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那墨色锦条缓缓飘落在地上,落在圆脸师弟眼中便如同他那被宋淮之随意践踏的自尊一般。   最好输的是你,变成个不自量力的废物!他专注地盯着宋淮之的动作,阴毒的双眸期待看见他失败的下场。   “劳驾,让一让。”宋淮之缓步上前,无视死盯着自己的山城海,停在了那明灯石的前头。   不同于山城海那想要将石头打碎一般的力道,宋淮之像是在抚摸小兽一般,轻轻地将右手搭了上去。灵力顺着经脉传输进石头,安静丝滑。   随着灵力的注入,明灯石的亮度一点点攀上,从柔和的光晕,逐渐变得耀眼起来。五息后,那华光与山城海的一般无二,同样刺的人睁不开眼。   但,这还没停。   光度一点点攀上,不光是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便是金丹期的都忍不住闭目躲避。即便这样,都能感觉那光穿过眼皮,照入识海中。   这样的光,宋淮之同样受不住。当眼睛的酸痛感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时,他忽的收了手。   耀眼的光芒骤然消失,一时之间,众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山城海喷出一大口污浊鲜血,身上的黑气迅速攀升蔓延。   “不可!”   赫连重山一声爆喝,抬手将那山城海拉至自己面前。指尖连点,封住他全身上下各处经脉。同时不顾山城海是否会变成傻子,直接让自己的神识冲入山城海的识海,将隐藏在其识海深处的心魔灭杀至一缕残存。   怎么说也是御兽门门主的大弟子,万万不可在他的寿宴上入魔!   这一翻操作下来,那山城海当即昏死过去。同时,天道意志洒下。他此生修为,再不会有任何进益。   沉默良久,一人大笑声分外嚣张。   “到底是英雄出少年。终日打雁,终是让雁啄了眼。”星问摇头晃脑,十足的神棍气质。   “我说,你这师弟倒是有趣。你师兄都落得这般模样了,你还呆坐着盯着人家宋少宗主看。怎么,这宋少宗主比你入魔的大师兄都重要不成。”   星问的话,震醒了呆滞的圆脸师弟,他惨白着一张脸,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勉强起身,从赫连重山手中将山城海接过,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   “大师兄身体不适,我们便先回去休息了。”他扯了个笑脸,十分难看,“这是我御兽门的贺礼,一千柄地阶中品法器——御兽鞭。”   法器分为天地玄黄人五阶。生出器灵者,才能成为灵器。至于本命武器,又是另一套章程。   这御兽门一次性拿出一千柄地阶中品法器,对于一流家族来说,倒也算不上什么。但这礼物贵就贵在,它是地阶中品的御兽鞭,可控七阶妖兽。换句话来说,御兽门送了赫连家一个千人的七阶妖兽战团,不可谓不贵重。   赫连重山笑容愈发和善,“替老夫多谢孟门主。”   随后,他便唤了人接引御兽门一行人回山休息,并承诺赫连家会尽力提供丹药医治山城海。   御兽门的人一走,寿宴便正式开始。由小门小族起依次献礼。   宋淮之终于得以坐回位上。他带着笑,无视众人探究的目光自然坐下。   只是……   江岫白反应迅速,在他歪下来的那一刻,案下的手便伸出,借着玉案的遮挡,死死撑着宋淮之的胳膊,不让他倒下来。   【怎么了?】   【扶住我一点。】   宋淮之面上笑着和对视上的人点头,背地里传音入耳的声音无比委屈。   【我腿软。】   刚刚还一派云淡风轻少年意气的宋少宗主,眼下红着一双被强光照射过的杏眼,偷偷在案下捏自己面条一般的腿。   眼尾泛红,湿漉漉的杏眼如同受足了委屈的小狗,下意识开始跟好友抱怨。   【我都快吓死了!】   先前宫竹突然传音入耳,叫他答应山城海的挑战,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嘴就不受控制地接了挑战。再回神时,已经站到了大殿中央。   若不是从小在孤儿院当着一堆人的面表演节目习惯了,只怕腿软的都要站不住。   但是,孤儿院表演节目也不用发这么狠的誓啊!!!   被赶鸭子上架的宋少宗主分外无奈,任由心里如何呐喊,面上嘴里还得维持住大宗少宗主的气度。   好在他想到了灵力纯净这一点。   同为单灵根,若单纯是筑基期和化神期的比拼,那自然是毫无胜算。但实际的情况特殊,未必没有赢的可能。   木灵根者与自然贴合,天生灵力便比其他灵根者纯净一丝,此为一;山城海心魔滋生,灵力纯净本就被污染,此为二。   除了这两点外,宋淮之便只能赌了。   赌合欢宗的《天地合欢诀》要胜于山城海所修行的心法。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江岫白换了个姿势,一条胳膊伸到了宋淮之的身后。   冰冷坚硬的触感贴着宋淮之的脊椎。凉意穿透布料刺激地宋淮之下意识背部一个挺直,很快又维持不住,将全身的重量托付给那冰冷坚硬的有力支撑。   【倒、倒也不必用胳膊撑着我的背吧……】   冰灵根的胳膊也这么凉吗?   宋淮之悄悄传音,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那不是我的胳膊。】   脑海中江岫白的声音流露出几分无奈。冰冷坚硬的长条物摇晃了一下,有些硌人。   【是斩情。】 第21章 你做下方,我就答应你   献礼这一流程持续了很久,毕竟到场的势力很多,一个个上前唱礼单都要花些时间。小门小户没什么好东西,便想方设法找些不算名贵却难寻的东西,如奇珍异兽之类的。当报到一流家族时,才有些珍贵物品。   作为东境的顶流势力,四大宗门自然是最后出场。   “星机阁献礼。”   星问起身,冲着赫连重山拱了拱手,眉眼弯弯,“师尊说了,星机阁送赫连家三卦,由师尊亲自掐算。”   赫连重山立刻起身,乐呵呵地回应道:“有劳贤侄。这等大礼,老夫实在是欣喜啊。”   星机阁阁主亲自算卦,还是三卦。有这样的机缘,最少能保他赫连家度过三场大劫!如何不珍贵。   这样一比,便是那御兽门的贺礼都普通了些。   “你们倒是大手笔。”   星问坐下后,宫竹挥开折扇掩住口鼻,低声道:“阁主的三卦,是给他们赫连家送了一场天大的机缘。”   “怎么,你也想要?”星问挑眉,笑道:“师尊的卦我不能做主,倒是我的可以给你,给多少都行。”   “不必了。”宫竹冷哼一声,“就你那三脚猫的水平,还是少卖弄的好。”   “我可不是三脚猫,我算的可准的。”星问凑近了些,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就比如,我方才掐指一算,便知你未来道侣是谁。”   宫竹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星问放软了声音,柔声道:“好哥哥,什么时候答应了我。”   “啪!”   玉骨折扇敲在星问的脑门,都拍红了他也不躲,反倒乐呵呵的笑。   “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行。”   玉骨折扇轻转,挑起星问的下巴。宫竹昂首,傲慢道:“你做下方,我就答应你。”   “唉。”   星问叹了口气,当即缩了回去,狭长的狐狸眼中满是委屈,“好哥哥,你这可是要我的命啊。”   “呵。”宫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星机阁后,便轮到了合欢宗。   已经缓过神来的宋淮之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起身挥手,一个小巧的玉匣悬浮在其面前。   “合欢宗献礼,天灵果。”   玉匣微微开启,一股奇香从中蔓延开,在场众人只闻了一闻,便觉得浑身舒坦,对于天地灵气的沟通都轻松了些。   “快,快合上!”   这次,赫连重山甚至激动地一个闪身,径直出现在宋淮之的面前,合上了那玉匣。   一个满脸红光的老头鬼魅一般闪现到自己面前,愣是让宋淮之后背都冒了一层冷汗。要不是在山上修炼时,江岫白的身法也很快,只怕他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后退一步。   “这等重礼,老夫实在、实在是……”赫连重山颤抖着伸出双手,小心接过那玉匣,话都说不出来。   “算不得什么。”宋淮之语气轻描淡写,“这也算是,合欢宗送给下一任赫连家主的礼物。”   同为先天至宝,天灵果的珍贵不在于年限,而在于罕见。没有人知道什么果实会在某一天突然转变成天灵果,甚至就连凡间的果树都有可能孕育出一枚天灵果。凡间那种上山打猎的猎户吃了仙果得道成仙的故事,大多是由运气好的凡人遇上天灵果演变而来。   天灵果的神奇之处,在于增长食用者的灵根。若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吃了,甚至可以造出一个伪灵根来。若不是一人一生只能吃一枚,宋今歌也不会拿出这东西来作为祝寿的礼物。   这种飘忽不定的果子,也只有宝物众多的合欢宗能有多颗,甚至还有剩余拿出来送人。   赫连重山满脸的喜意,看着那玉匣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最爱的情人一般,依依不舍。   若不是他大限将至,这果子吃了也是浪费,只怕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吃下,而不是留给赫连家下一任家主。   与此同时,宋淮之敏锐地注意到,一道炽热的视线从赫连云香的方向传来。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那是个面容年轻的男子,同样满脸的喜意。至于修为,只有筑基期的宋淮之看不出来。   这人,应该就是选好的赫连家下一任家主,天灵果的食用者。   相比起合欢宗跟星机阁的礼物,万剑宗就平淡得多了。   或者说,万剑宗无论送给谁家,都是一样的礼物。   剑意。   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剑意。无论是他人的剑意还是自己领悟出的剑意,最终都会化成他剑道的一部分。每一个剑修,若是能得到剑道大乘者的剑意,对他们的修行之路来说都会得到一定的启发,从而加快剑域的形成。   不过这种礼物对赫连家来说并不太重要。毕竟剑修清苦,除了万剑宗那帮人外,根本没有多少人练剑。那种一心醉于剑道的,早就想方设法投入万剑宗门下了。要知道,万剑宗的门槛低的很,只要你想走剑道,无论你是什么灵根,都能拜入万剑宗门下。   “呵呵。”赫连重山笑着将封有一道傅焕剑意的剑石收好,开始说些漂亮的场面话,“刚好族中有小辈,早就崇拜傅宗主的剑道,这礼物还真是及时。”   “嗯。”江岫白很冷淡地应了一声,又挨着宋淮之坐下。   献礼环节结束,下面的,便是要宣布赫连家下一任家主,也算是让他在众势力面前露个面。   “老夫,大限将至啊。”赫连重山叹了口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胡子,慢悠悠道:“这天下,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与其在这家主之位上耗着,不如尽早退位让贤,我也去游山玩水,做个逍遥人。”   说着,他一招手,那个站在他身后的青年人便走了出来。   “这是旁支的孩子,名叫赫连荣安。”赫连重山满意地拍着他的后背,一副慈祥的模样,“虽然资质不算高,但好在人勤快也肯下功夫,接我的衣钵正好。”   嘴上说着资质不算高,实则那赫连荣安是他挑遍了整个赫连家才挑出来的绝世天才。单火灵根,尚不足五十岁便突破了金丹期。日后吃了那天灵果,修行定会更上一层楼。   宣布下一继任者这件事,很简单。毕竟这件事的本意只是为了让各方势力记住赫连荣安这张脸罢了。下面的,才是重头戏。   赫连重山伸手轻拍两下,大殿中央精致的地砖忽的从中间裂开,缕缕寒气自下方蔓延。   随着寒气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极淡的香气。这香气非常淡,若不是修行之人五感出众,闻都闻不到。   “咦,张兄,你眼角的细纹何时消失了?”有人看见身边之人的变化,顿时惊呼出声。   “李兄,你也仿佛年轻了数岁啊!”   众人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将炽热贪婪的目光投向那缓缓升起的冰气。   看见众人的反应,赫连重山心里有些滴血,却又十分得意。   那冰气源自万年寒冰,上面长着三朵如冰晶一般的透明花朵。当然,花朵上并没有叶子。赫连家舍得拿出两朵花来给人,那稍次一些的叶子自然不会再送出去。   “万灵拜寿!”立刻有人惊呼。   “不错。”赫连重山用灵力将声音扩散出去,语气傲然道:“这,便是先天至宝,万灵拜寿!”   在众人贪婪觊觎的目光中,赫连重山上前,小心翼翼地用万年寒冰做成的小刀,斩断了一朵透明花朵。他将其装入寒冰匣中,转手递到了赫连荣安的手上。   这一朵,便是留给下一任赫连家家主的。   而后,他如法炮制,将第二朵递给了一旁候着的赫连云香。   “这一朵,便是小女的嫁妆。”   赫连云香有些羞涩,她牢牢抱住那寒冰匣,同时下意识看了宋淮之一眼,眼神中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心思。   正默默坐着蓄力,时刻准备干架的宋淮之被她看的一愣。   【她看我干嘛?眼神还这么奇怪。】   思考无果的小宋同学果断求助好兄弟。   【不知。】   江岫白似乎在神游,听到那传音入耳的声音后,抬头看了赫连云香一眼。那淡漠冰冷的眼神,让赫连云香匆匆避开目光。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宋淮之正襟危坐,注意力达到巅峰,就等着宫竹开口,他好给姬椒撑场子。   三朵去了两朵,那最后一朵万灵拜寿显得愈发珍贵夺目。   就连御兽门的人,都匆匆赶了回来。只有那圆脸师弟一人,盯着万灵拜寿的目光像是想要活吞了它一般。   “这一朵万灵拜寿,老夫愿将其送给有缘之人。”   “敢问赫连家主,何人称得上有缘?”当即就有人高声问道。   “呵呵,贤侄莫急。”赫连重山捋着胡子,刚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也别找什么有缘人了。”   宫竹声线慵懒,说出口的话带着满满的火药味。   “物主人在此,哪儿有越过物主人,将这宝贝送出去的道理。”   赫连重山心中当即一颤,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扫了一眼宋淮之,勉强笑道:“不知道贤侄说的,是何意思。”   宫竹大笑起身,顺势将姬椒拉了起来,向前一推,扬声道:“赫连家主,怕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吧。”   在赫连重山震惊的目光下,姬椒露出一个堪称冰冷的微笑。   她微微俯身,看似尊重实则满是怨恨。   “爹,你可还认得女儿。”   “万灵拜寿是娘族中至宝,作为娘唯一的女儿,难道一份都不属于我吗?” 第22章 父女断缘   姬椒的突然出现,连带着她说的那些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赫连重山嘴唇颤抖,那花白的胡子都在打颤。他瞳孔微缩,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一个音节还没吐出来,便被人再次打断。   “原来这万灵拜寿,竟然是我师姐母亲族中的至宝?”宋淮之微微一笑。与宫竹和姬椒不同,他身为合欢宗少宗主,他的话,代表的便是合欢宗的立场。   此情此景,便是合欢宗要全力支持姬椒,得到她应有的东西。   “这么说来,也算得上是伯母的嫁妆。我听闻凡间,觊觎自己妻房嫁妆的男人会被人戳脊梁骨。原来咱们修士,竟不在意这些的吗?”   宋淮之笑意不达眼底,全力输出,“这至宝有您女儿的份,有您子侄的份,甚至有外人的人。却,没有物主人的份,怕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赫连重山到底活了万年,很快便反应过来现场的情境。   眼下这合欢宗是铁了心要给姬椒做主,要回那一朵万灵拜寿。若只有一个合欢宗,大不了就歇了结亲家的主意,攀上御兽门和合欢宗闹翻了便是。   不过……   余光注意到那万剑宗的小子,赫连重山心下了然。   这傅焕给宋今歌当靠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不定早就私下结为道侣。明面上看是只有一个合欢宗,实则背后还站着一个万剑宗。就算星机阁中立,那御兽门也无法以一敌二。   当即,赫连重山那双老眼中精光一闪,唰一下便落下泪来。   “好女儿!”   他颤抖着声音,如同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普通父亲般,跌跌撞撞地从高台上走下,踉跄着走至姬椒面前,试图牵起她的手。   就算被姬椒避开,也顺势抬手抹去眼角泪痕,哽咽道:“当年你娘被人追杀,爹一直以为你随着玉儿一同去了啊!”   “是吗?”姬椒语气嘲讽,眉眼冷淡,“爹就这么认定我已经死了,这数百年来,就连半点赫连家找人的消息都传不出来?”   “赫连家将怀有身孕的姬夫人,瞒地好啊。”   “是啊。”宋淮之跟着挑拨道:“我年纪小,没听过正常。哎,师兄,你听过没有?”   宫竹勾唇冷笑,“若是听过,你师姐现今就不姓姬了。”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可以说丝毫不给赫连重山面子。   他倒是能忍,这样都能维持住那副慈父模样,流着泪道:“华儿,是爹对不起你。你放心,爹一定会尽全力补偿你!便是将赫连家下一任家主之位给你,都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赫连荣安面色大变,不由自主的褪下手上储物戒指,紧紧攥在手心里。   若是家主之位不是他的,那自然天灵果和万灵拜寿也没他的份。如此一来,权势和修行他一个都捞不到。   赫连重山这句话,倒是真心的。   在他看来,姬椒天赋远比赫连荣安要好,又有宋今歌这个师尊。若她能成为赫连家下一任家主,赫连家的势力只怕要更上一层。   赫连重山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当年姬华是被其母家的对手杀害,不管怎么查他都不担心查到他的身上去。毕竟,他并没有买凶杀人,顶多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只是没想到姬华竟然怀孕了,还在死前将孩子生了下来。赫连重山心中暗恨,若是知道姬椒的天赋会这么好,说什么他都不会放任姬华被人杀死。   就算是万灵拜寿,又怎么比得上有助于家族延续的继承人呢!   可惜,姬椒才不买他的帐。   “谁是华儿?”姬椒震声道:“我叫姬椒。有且只有这一个名字,姬椒!”   当年姬夫人被追杀一事很是蹊跷,虽然宋今歌也怀疑是不是赫连重山搞得鬼,但是查到最后却显示凶手另有其人。不过就冲着他这么多年对此事毫不在意的模样,便干净不到哪儿去。   “好好好,华、不,椒儿,千错万错都是爹的错,爹当年不该抛下你娘去探索那秘境,让你娘被奸人所害。”   他也知道姬椒不会同意,但只要姬椒是他女儿,又这层血脉关联在,他就能攀上合欢宗。   赫连重山急急几步,将那最后一朵万灵拜寿放在寒冰匣中,小心地递给姬椒。   “你说的对,这是你娘族中至宝。这万灵拜寿合该有你的一朵。”   “只是……”赫连重山似乎有些局促,一个合体期的大能,语气竟有些讨好,“香儿是你妹妹,荣安是下一任家主。这万灵拜寿……”   “我只要这一朵。”姬椒打断了他的话,她丝毫不顾万年寒冰的刺骨,将那寒冰匣牢牢抱在怀里,重复道:“我只要,这一朵。”   姬椒从未见过她的母亲,甚至她母亲连一件东西都没留给她。这万灵拜寿,是她和姬夫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好好。”赫连重山语气愈发和软,满是安抚之意,“咱们家的宝库,还有爹的私库,回头随你去挑。无论挑中什么,爹都送给你。”   “不必了。”姬椒抬眸,忽的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只是我师兄是个炼丹师,不知道那万灵拜寿的叶子,能不能给我一些。”   万灵拜寿的叶子也是好东西,赫连重山眼中闪过一丝肉疼。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他反手就取出一个长条状的寒冰玉匣,递上前道:“这个自然没问题,椒儿便是全都拿去都无妨。”   “那我就不客气了。”姬椒毫不犹豫,直接一把将那玉匣夺了过来,转身就丢进了宫竹怀里。   嗯,顺便瞪了一眼努力憋笑的宋淮之。   赫连重山也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竟然真的全都拿走。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好再拿回来打自己的脸。在心里劝了自己一番,才笑道:“不客气好,跟爹有什么好客气的。”   只要能攀上合欢宗,一些叶子算什么。好在已经炼了一些丹药存着,不然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捞到。   “赫连家主!”   他们这里一副“父慈女孝”的场景,说话间就决定了万灵拜寿的去处,但有人看不惯了,直白开口道:   “赫连家主,我们来这儿,都是为了这第三朵万灵拜寿。您现在将这第三朵送给合欢宗,我们可怎么办?”   说话的正是御兽门的那圆脸弟子。   赫连重山自以为攀上了合欢宗,语气都松快了些,转身不紧不慢道:“诸位放心,虽然这第三朵送给了我的女儿,但诸位别忘了,我的香儿也有一朵。谁娶了香儿,谁就能得到这万灵拜寿!”   既然姬椒是他的女儿,就没必要通过将赫连云香嫁给宋淮之的方法搭上合欢宗。倒不如嫁去别的势力,省得浪费。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均落在赫连云香和她怀抱的那个玉匣上,炽热无比。   袖中的药瓶已经被肌肤染温。当知道自己不用使用那种手段嫁出去后,赫连云香很是松了一口气。就算以后嫁给一个为了万灵拜寿而娶自己的人,也好过用那种肮脏手段威胁别人娶自己。   “既然下面是赫连小姐的招婿环节,那我们就不参与了。”   宋淮之接受到宫竹的暗示,起身冲着赫连重山行了一礼道:“赫连家主,告辞。”   “请。”   赫连重山自以为和合欢宗已经攀上了关系,也不在意宋淮之是否留在这里,甚至好心情地招人来,要送他们回住处休息。   “小女的婚礼会在招婿三日后举行,还请宋少宗主留下观礼。”   “当然。”宋淮之含笑点头,刚走出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回头,“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送给您的天灵丹是姬师姐用她的贡献点换的。所以,这份礼其实算是姬师姐送的。”   在赫连重山不好的预感下,宋淮之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微笑。   “就当做,生育之恩的回报。”   此话,可以说是直接断了赫连重山想要靠姬椒攀上合欢宗的念想。他踉跄两步,口中硬生生溢出一丝腥甜。   这种行为,便是直白的断绝血脉关系。他未曾养过姬椒,血脉关系本就淡薄,所以一枚珍贵程度在万灵拜寿之上的天灵果就能斩断。   从此以后,姬椒与他,便再无关系。 第23章 住一个房间??!   宋淮之看着脸色铁青的赫连重山,心情颇好。   “赫连家主不必如此伤心,看在您如此大度的情况下,赫连小姐大婚之日,合欢宗会送上一份大礼的。”   他顿了顿,故意道:“这份贺礼,合欢宗出。”   说罢,他便步伐轻松地离去。只留下赫连重山握紧了拳头,怒意高涨。   不、不行。   赫连重山目光阴沉,心中思绪千变万化。   四大宗门里,御兽门无用,剩下三个唯一有机会攀上的只有合欢宗,这棵大树说什么都不能放。一个女儿没了,他还有一个女儿。   转头,那狠戾的眸光看得赫连云香浑身发寒。   “诸位!”   高声唤醒窃窃私语的众人,赫连重山扬声道:“明日,便是小女招婿的日子。有意者,均可参与。”   “赫连家主,今日大家都聚在这里,为何要等到明日?”有人疑问。   赫连重山温和一笑,“诸位切莫心急,总要给小女一些梳洗打扮的时间。老夫,也有些话要和小女交代。”   完了。   赫连云香脸色惨白身形摇晃。若不是赫连荣安及时扶住他,只怕早就瘫倒在地。   她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她终究,逃不过那龌龊的事情。   当站在山脚时,赫连云香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正常且温柔下来。   上了山,并不意味着赫连云香能见到宋淮之。那院子被阵法封印着,赫连云香深吸一口气,袖中的瓷瓶攥地愈发紧。   “宋少宗主,云香有事寻你,可否见上一面。”   门很快就开了,不过开门的却不是合欢宗任何一人,而是那个不明身份的傻子。   “不好意思。”傻子将院门拉开一条小缝隙,挠着脑袋道:“椒椒很伤心,大家在安慰她,所以谁都不见。”   看着这个似乎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十分依赖的傻子,赫连云香神情有些复杂。听了他的话,她又有些嫉妒。   同样是父亲的女儿,姬椒拥有这么多人的关心,可以肆意生活。但是她却为了这家族,不得不做让她感到无比恶心的事情。   赫连云香有些反胃,但是想到赫连重山的要求,到底不敢放弃,又求道:“云香真的有要事,还请您通报宋少宗主一声。”   袖中的瓷瓶在掌心翻滚。这瓷瓶中的液体只要让宋淮之闻到一丝,便能蛊惑其神志,让他自愿跟着自己走。   “不、不行。”傻子有些不耐烦,他直接关上了门,隔着门喊道:“椒椒很伤心,我要去陪椒椒,你快滚!”   真是个傻子!赫连云香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却有几分庆幸。眼下连宋淮之的面都见不到,那自然不用做那种事情。   心中放松,索性转身下山。人家不出来,爹总不能冲进去将人抓出来。   “啪——”   有力的巴掌十分响亮,很快就在赫连云香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硕大的红印。   赫连重山强硬的捏着赫连云香的下巴,用力将一抹药膏抹在她的脸上。   “废物。”赫连重山还指望着她迷惑住宋淮之,自然不会毁了她的脸。   “连人都见不到,真是个废物!”   恢复了容貌的赫连云香双眸含泪,无力地扒着那捏住自己下巴的手,低声哀求道:“爹,对不起。可是女儿、女儿真的没办法。”   “哼。”   赫连重山随手将其甩在地上,语气中满是嫌弃,“怎么偏偏遗传了你娘那张恶心寡淡的脸,如何像一个大族小姐。”   他负手而立,绕着房间转了几圈,而后道:“这件事你不用管。就算你见不到他,爹也有办法让他今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他又取出了一个新的瓷瓶,目光落在赫连云香房间里那尊精致华美的香炉上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一个毛头小子,如何挡得住这催情香的威力!”   ……   好不容易将哭泣的姬椒哄睡着,宋淮之也有些筋疲力尽。看着缩在宫竹怀里睡得安稳的姬椒,宋淮之突然笑了一声,打趣道:“这么看来,师兄,我突然觉得师姐喊的‘师兄爹爹’,非常到位。”   宫竹一手轻拍姬椒的后背,闻言头也不抬,另一只手抄起玉骨扇便朝着宋淮之敲去。   没敲到。   抬头一看,那嘴欠的师弟早就躲在了人家江岫白的身后。   “再多嘴,你就给我等着。”宫竹凉凉一笑,意味深长道:“江道友,总不能时刻跟着你。”   “不。我可以。”江岫白语气严肃,十分认真,“我会一直跟着他。”   对上宫竹那一副我就知道你们有问题的眼神,宋淮之有些无奈。他用手捣了江岫白一下,低声道:“哥,求你了,这种话少对别人说。”   再多来几次,自己好好的直男名声都要没了。   “对了师兄,今天下午赫连云香来找我,你觉得能有什么事?”宋淮之打了个哈气,有些疲倦。   宫竹小心将姬椒放回床上,看向那傻子道:“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傻子摇头,“她只说要见他。”   傻子伸手,直直地指向宋淮之,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上。   宋淮之小幅度翻了个白眼儿,将他的手打掉,“说不定,只是想来看看师姐呢?毕竟突然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好奇想来看看也是正常的。”   “或许是吧。”宫竹不可否置的点头。   “行了,那我们先回去休息了。”宋淮之刚拉着江岫白准备走,又被叫住。   “等等。”宫竹起身,偏头看了睡得正熟的姬椒一眼,“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我今日要看着姬椒,不能离身。今晚,让江岫白跟你住一个房间。”   宋淮之杏眼瞪大,刚要反驳,就被宫竹捂住了嘴。   “别反驳。修行之人的直觉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反正江岫白是打坐修炼,让他在你的房间里修炼一样的。”宫竹瞪了一下拼命眨眼的宋淮之,“还不同意,那你今天也睡我屋里。”   宋淮之怎么可能睡他屋里。一共就一张床,总不能让他去跟姬椒挤一挤吧。   男女授受不亲呢!   “好吧师兄。”扒拉开宫竹捂住自己嘴的手,宋淮之无奈地看向江岫白,“那今晚就麻烦你咯。”   “放心。”江岫白握紧手中斩情,语气严肃且认真,“我会看好你的。”   回了房,宋淮之也不客气,翻上床便抱着被子睡去,就连手腕上的无相佛莲都忘了摘下来。   无相佛莲摇摇晃晃地支起一朵小粉莲,转了几下,唰地一下和江岫白“对视”。三息后,它十分胆小地缩了回去,紧紧缠着宋淮之的手腕。   这个剑修和那把剑都很讨厌!   斩情被放在身前,江岫白听着床上那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后,缓缓闭眼开始运转灵力。 第24章 温情药香与怀中温软   夜半时分,赫连云香的房间。   赫连云香一身粉色纱衣,几乎什么都遮挡不住。她枯坐在床上,任由一帐之隔的父亲施展秘法。   “挡什么挡!”   赫连重山一把拉开帷帐,无视急急缩成一团遮蔽躯体的女儿,冷哼一声骂道:“若不是你这废物无法接近宋淮之,为父如何要浪费这宝贝。”   赫连云香没有说话,她根本不敢忤逆象征着权威的父亲。她只能双手抱膝努力遮挡住自己,默默流泪。   硕大的香炉里,轻烟寥寥升起,随着赫连重山将瓷瓶中的液体滴落在香炉中,一股甜腻暧昧的粉烟在房间里弥漫。   豆大的汗水从赫连云香身上浮现,很快将那本就单薄的纱衣染得愈发透明。   轻吟声渐渐响起,隐忍中带着无措。   赫连重山无视挣扎的女儿,掏出一个半人高的光圈,看着那光圈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肉疼。保命的宝贝这般大材小用,实在是浪费。   但若是能借此彻底攀上合欢宗,便也值得!眼下那傅焕和宋今歌都去了玄天秘境,就算他们立刻赶回来,也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宋淮之到底是个毛头小子,少年意气。就算为了面子,也不会将这事全都推给一个女人。   赫连重山下定决心,抬手将那光圈托起悬空,掏出数千颗上品灵石摆放在其周围。随着秘法念出,光圈震动,千颗上品灵石很快化作湮粉。那光圈愈发扩大,逐渐显现出躺在床上睡觉的宋淮之。   “来!”   赫连重山一声低呵,双手伸入光圈,硬生生将宋淮之从光圈里拖了出来。反手一甩,便将其丢到了床榻上,落在赫连云香的身边。   冷眼看着试图维持清醒的女儿,赫连重山冷声命令,“多努力些,让他迷恋上你。为父要去帮助荣安吸收天灵果,明日会设法带人来,将你们当场捉住。记住,嫁给合欢宗少宗主后,别忘了你的使命,别忘了赫连家。”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赫连云香忍着体内的火焰,努力爬离了宋淮之一些。她苦苦坚持了半炷香的时间,理智终于被欲望烧毁,无意识伸出手,去抚摸那平躺着的宋淮之。   那双手还没摸到宋淮之,因为害怕被发现所以一直装死的无相佛莲终于动了起来。它猛地变大,生长蔓延出粗壮的藤蔓死死缠绕住赫连云香,顺便用一根细一些的藤蔓捂住了她的嘴,而后将其丢到离宋淮之远远的地方去。做完这件事后,它努力绽放花瓣,试图将空气中那股诡异的香气吸干。   可惜赫连重山为了保证计划的成功,直接用了猛药。就算无相佛莲把香气全部吸走,半炷香的时间,也足以让宋淮之吸入不少的温情药香。   低吟声在房间里响起,闭着眼的宋淮之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在柔软的床榻上无意识蠕动。伸手一捞,还在努力吸香气的无相佛莲就被他捞到了怀里,蹭蹭贴贴。   无相佛莲:!!!   藤蔓上开出一连串粉白的小莲花,然后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无相佛莲拼命生长,甚至冲破屋子占据整个院落。努力流通空气,将温情药香全部散去。   不过,无相佛莲到底只是个五阶灵植,灵智不高。它只知道这香气有异,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在持续散发香味的香炉。   那香炉里满满一炉子的催情之物,它如何能净化的完。   与此同时,宋淮之屋内。   闭目修行的江岫白骤然察觉到房间内气息的消失。他立刻睁眼,床榻上只留下一团皱巴巴的被子,空无一人。   神识迅速外放,扫过整座山,却哪儿都找不到宋淮之的人影。   当神识扫到隔壁时,宫竹瞬间警醒,下一秒人就出现在了宋淮之的房间里。   “怎么回事?”宫竹看着空无一人的床,双拳紧握目露凶光,“师弟呢?”   “不知道。”   江岫白冷着脸,抄起斩情迅速起身,口中飞快道:“山上没有,分头去找。”   说罢,斩情鸣动,他便如流星般踏剑而去。   在他身后,宫竹双眼眯起,怒意冲天。   “该死的赫连家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真以为师尊不在,我合欢宗就无人了不成!”   一张传讯符带着宫竹的怒火,飞向天边。   【师叔,赫连山庄,速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便朝着江岫白的反方向去搜寻。   此时的江岫白将斩情的速度提到极致。他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张传讯符子符,刚想说话,却怕宋淮之此刻身边有人,反而打草惊蛇。   “去!”   念动法咒,子符如流光一般朝着一处飞快划去。   斩情鸣动,在夜色中划过一条银霜。江岫白脸上有着他从未有过的焦急。   快点,再快一点。   一炷香后,眼前出现了一座繁华的院落,子符丝毫没有犹豫,直直没入那由主屋蔓延出来,占据院落大半位置的藤蔓中去。   这是,无相佛莲!   刚踏进院落,便嗅到那股奇异甜腻的香气。江岫白迅速封闭呼吸,反手握紧斩情,杀意和寒气在院落中扩散。   眼前的屋门紧闭,神识一扫便知屋内有两个人。有低吟轻哼声在屋里响起。   似乎是……宋淮之的声音!   江岫白只当他是受了伤,顿时顾不得什么,斩情蓄势待发,抬脚便踹开了那扇屋门。   下一秒,本来提在手上的斩情直接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金石撞击声,却无人在意。   双手下意识张开,温软馨香的人便撞进了怀里。   湿漉漉的杏眼泛红,满是春色。两条修长白皙的胳膊向上,死死搂住了剑修的脖子。   好好的中衣被折腾地松散了开来,露出一片精致的锁骨。   江岫白的眼神很好,甚至能看见左边锁骨上有一颗小巧的黑痣。   热乎乎的小暖炉窝在自己怀里。这一刻,常年冰冷的剑修忽的也跟着染上一丝热意。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江、江岫白?”宋淮之试探着用手去够江岫白的脸,像是迷失在荒漠中的人,终于遇到一片绿洲般贪婪地抱着他,汲取那片凉意。   “我好热……”   意识混沌的小宋同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满心只想让自己凉快舒服起来。他皱着眉,拉住一只冰冷的大手,去给自己最热的地方降温。   当那炽热的触感被塞入自己的掌心,不通红尘之事的剑修大脑“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第25章 如此解毒(之之真的累了)   掌中忽的被塞入一物,江岫白下意识握了握手。感受着掌心的跳动,还有耳边黏腻不绝的哼声,他终于从呆滞中回过了神。   “你……你冷静一点。”   纯情的剑修红透了耳朵,握剑稳如磐石的手不知道如何安置,努力避开怀中人温热的躯体。   “别跑。”察觉到那为自己带来清凉的手想要溜走,宋淮之十分霸总地狠狠拽着人家,威胁道:“小心我揍你!”   筑基期的法修要揍元婴期的剑修。听听,多离谱啊。   “我不是要跑。”江岫白偏开头,不去看他锁骨那颗显眼的小黑痣。   “我只是、只是想挪开手。”   江岫白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宋淮之,但这却给了对方蹬鼻子上脸的可行性。   “住口!”宋淮之眯眼,空余的那只手啪的一下落在了江岫白那张俊脸上,“你是一个冰箱,冰箱是不会讲话的。”   意识混沌的小宋同学摇头晃脑,理直气壮的很,“建国后不许成精知道吗?”   江岫白听不懂,他只能维持着这无比古怪的姿势,准备给宫竹传讯,叫他来帮忙。   下一秒,欲要取出传讯符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天边。   那气息很弱,也很陌生。   意念一动,斩情便落在脚边。   无相佛莲也迅速的很,飞快收拢起藤蔓,化作一条腰带,缠绕在宋淮之腰间。顺便十分贴心地开出两朵小粉莲,遮挡住那因为中衣滑落而露出的风光。   注意到这一点的江岫白轻咳一声,斩情一顿,险些名声不保。   一个剑修御剑飞行能从剑上摔下去,实在是丢人。   江岫白黑着脸将那两朵小粉莲扯下来,又将宋淮之的中衣拉上去,这才松了口气。   斩情迅速拉高,直至千丈才堪堪停下。   御剑飞行带起的凉意吹得宋淮之十分舒爽,他忍不住就要大喊一声,结果张口就被堵住。   “别喊。”顺手捂住宋淮之的嘴,江岫白叹了口气,无奈驱动灵力,为自己那只还握着人家的手降温。   “有人来了。”   燥热的宝贝得到舒缓,宋淮之也安静多了。他索性向后整个人靠在江岫白怀里,跟要人伺候的大爷一样瘫着。   神识外放,来的人让江岫白有些意外。   “御兽门的人。”   “嗯?”   高空冷风吹着,冰冷的手还给自己降着温,宋淮之也稍稍恢复了些神智。伸手扒拉开捂住自己嘴的手,探头向下看,“谁?”   江岫白见他稍微清醒,也松了口气。顺势将自己的手抽离,低声解释道:“跟在山城海后面的那个。”   “他在这里干什么?”宋淮之愈发清醒了,努力摇了摇脑袋,“我们在这里又干什么?”   “没什么,我带你回去。”江岫白松开怀抱,帮助他在斩情上盘腿坐下,“灵力运转周天,将你体内的毒逼出去。”   他的本意是没有问题的。对于修士来说,灵气在体内运转周天的过程,便算是一个净化的过程。大部分的毒死即使无法被彻底净化,也能通过这个方法来压制住它。   但是这次不同。   赫连重山为了这唯一的计划,可以说是下足了血本。为了防止宋淮之半途逃跑,这种温情药不光不会被灵气压制,甚至一旦中药者动用灵力,药效会更加快速地在体内流通,直到被彻底激发出来。   不过,万物有正有反。这种温情药毕竟只是六阶丹药,总有解决的方法。若是一直不运转灵力,且处在低温的环境下,倒也不是不能硬生生扛过去。但是对于修士来说,运转灵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已经成了本能。所以在赫连重山看来,这个缺点根本不可能成立。   可惜,江岫白并不精通丹药,只当宋淮之所中的温情药可以用灵力压制。却不想这样的行为,让他的理智彻底被欲望吞噬。   “宋淮之!”   当斩情飞行在一片湖泊的上空时,宋淮之顺势一歪,直接从斩情上掉了下去。整个动作十分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江岫白瞳孔微缩,急急御剑追上。宋淮之却铁了心般朝下跳,为了躲避他抓自己的手,甚至用了草木身的幻术,分成了一上一下两个宋淮之。   情况紧急,江岫白根本来不及细细分辨,只能凭着感觉去捞那个离自己更远的宋淮之。却不想这只是他的障眼法。等江岫白意识到自己捞住的只是一片花瓣时,他已经落入了下方的湖中。   毫不犹豫,江岫白紧跟着入水,飞快将那个一头扎入水中就不肯浮上来的人给捞出水面。   “你干什么。”   宋淮之脸红的不像样子,那水滴落在他脸上,呼吸间便蒸发消散。   “我热!”他烦躁地扯开腰间充当腰带的无相佛莲,反手一甩,用足了力气,直接将它甩到了岸边的树林里。   无相佛莲急急挥舞枝条,连着拽了好几棵树都没有稳住自己,可想而知宋淮之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做完这个还不完,宋淮之连思考都没有,顺手就将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赤条条地泡在冰凉的湖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嚷嚷。   “那个腰带真讨厌,我都要热死了还缠地紧紧的,不让我脱衣服。”   他倒还委屈上了。   江岫白无奈,只能将斩情抛出去,吩咐道:“将无相带回来。”   “无相是谁?”宋淮之泡在水里,说话的时候都在咕噜咕噜冒泡。   “你的灵植。”江岫白试图将他拉到岸上去,却被人死死缠住。   “别跑。”宋淮之双手双脚锁住人,舒服地微微眯眼,“冰箱是没有脚的,再跑给你砍掉!”   即使是意识模糊,小宋同学依旧是威胁人的一把好手。   江岫白猝不及防被人抱住,下意识看向他。   湖水清澈,月光照射在湖水上,水里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包括那白玉肌肤上的黑痣,和再往下的风景。   二人的长发随着水流的波动而轻摆,晃晃悠悠地交叠缠绕在一起,在水面上铺开,无法区分。   江岫白轻叹一声,顺手将又要埋进水里的宋淮之向上抱了抱,低声道:“我不是冰箱,我是江岫白。”   “哦。”宋淮之点头,用一种十分离谱却能自洽的逻辑给江岫白下了定义,“一个叫江岫白的冰箱。”   说完,他顿了顿,一手抬起江岫白的下巴,认真且严肃道:“我的精神已经癫狂到给一个冰箱起名字的程度了吗?我竟然能起出这么好听的名字,我真有文化。”   江岫白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在他过往的近百年时光中,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他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敲晕宋淮之,然后将他带回去。   “算了,随便你是什么。”大脑宕机的宋淮之拒绝思考,八爪鱼一样贴着人家挤挤蹭蹭,难受地直哼唧,“我好难受,好热哦。”   说着,他便丝毫不顾自己还攀在人家身上,十分自然地开始让自己舒服。   哼哧哼哧,小宋同学闭着眼,十分认真。   江岫白只是不通感情,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欲望和宋淮之现在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他好歹也是个近百岁的成年人,这种冲动偶尔也会出现。但是他从来不会采取宋淮之这样的做法,往往会练剑或者运转心法,很快也就冷静了。   下意识地想将怀里的人丢出去,停顿片刻后,看着颇为沉浸的宋淮之,却又不得不支撑住他。这种情况下将他丢掉,会直接坠落到湖底吧。   “你……”   耳边的哼唧声愈发黏腻急切,这让江岫白有些无措。心里有些说不明白的异样感,滚烫的而后是冰灵根很少出现的情况。   “宋淮之,你可以先放开我。我带你去岸上后,你……你再继续。”   对于江岫白来说,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一件很出格的事情了。出格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来的。   “闭嘴!”宋淮之才不领他的情呢。双眼未睁,一口咬在江岫白的肩膀上,隔着衣服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毫不客气地边磨牙边含含糊糊道:“不要在我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讲话。一个冰箱精突然讲话,我会没有兴致的。”   腰间滚烫有力的触感在冰冷的湖水中存在感十足,江岫白实在是不知道他如何没有兴致。   算了。   无措的剑修调动灵力,压下而后的炽热滚烫后索性闭眼,不再去看他。   随他去吧。   片刻后,耳边小兽的哼唧声愈发急切黏糊,听着可怜兮兮的,又让人本来平静的心都跟着微微颤抖。江岫白无奈睁眼,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无法继续视而不见。   舒缓可以,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宋淮之自毁修行。   从未做过这种事的剑修缓缓伸手,动作僵硬却无比坚定。就像是第一次握剑一般,认真且专注。   “唔!”   工作中的手被拨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更加冰冷,且有一层薄茧的有力大手。宋淮之细皮嫩肉的皮肤,如何受得了这种冰冷粗糙的刺激。更何况这种情况下被人打断,不爽的小宋同学当即嚷嚷起来。   “松开,我难受。”   “不可。”江岫白面上的表情很平淡,除了耳后那一片压不下去的赤色外,他严肃的仿佛是在研究新的剑招一般。不过,手中的剑不同于他往常用的那些,需要加倍的小心。   清冽如玉石般的声音,用念诵典籍般平静冷淡的语调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你尚未结丹便泄出元阳,不利于日后修行。”   他说的认真,已经上头的宋淮之却充耳不闻。蓄势待发的时候被打断,正难受地紧呢,哪儿还管的上什么以后,什么修行,当下快活了再说。   宋淮之一边去扒拉江岫白的手,一边好一阵讨好卖乖,“松开,快松开,我难受的很!”   “不会难受的。”   江岫白低声轻哄,一只手将宋淮之反抗的双手握住,冰霜在交叠的手腕上凝聚了一个小小的枷锁。   这样的姿势有些变扭,江岫白只略想了想,便无师自通地将宋淮之被锁住的双手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帮你。”   剑修那一双手,可以说是天底下最灵活的存在。或许是因为日日练剑的缘故,江岫白对于手上的力道十分精准,即使一开始动作生疏了些,但很快就熟练起来,甚至愈发精湛。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宋淮之像是无助的布娃娃一般被人抓着随意摆弄。很过分的是,操纵者一边将他带入炽热滚烫的沙漠,一边又用冰山上的凉意给他降温。每每快要爬上那沙漠中最高的沙丘得到解脱时,那熟悉的寒意像是一面冰墙,直接将他堵了回去。   几次三番下来,身疲力竭的小宋同学再没有了攀登沙丘的力量。带着哭腔,万分可怜的推搡着面前“冷漠无情”的剑修。   “你走开,我不要你帮我了,我自己来。”   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再忍一忍。”江岫白察觉到他的体温在逐渐恢复正常,更加不会前功尽弃。他小心控制着周围水流的温度,温柔却又狠心地将宋淮之从沙丘上推下来。   “快好了。”   与其说宋淮之身上的温情药是通过发泄解决的,倒不如说是因为累而解决的。不过也算是宋淮之运气好,到底是穿越来的,修行时间并不长,在这种刺激下完全忘了维持体内灵力的运转。加上江岫白一直控制着周围的水温,所以体内残存的温情药成分也就慢慢消散了,不然只怕破了皮都无法解决。   可怜的宋淮之经过半个时辰的“摧残折磨”,那处再也不复先前的挺拔,十分可怜兮兮地缩了起来。巴掌大的脸上早就分不清泪水和湖水,湿漉漉地坠在脸上,眼角绯红一片。   感受着那只“无情”的大手从自己身上抽离,宋淮之死死咬唇闭着眼,恨不得就地下潜,淹死在这湖底算了。   在那玩意儿缩起来后,宋淮之便清醒了。   清醒的很想立刻马上去死一死。   和好兄弟互帮互助了怎么办?在线等,十万火急急急急!!!   等等,补充说明一下,不是和好兄弟互帮互助,是好兄弟单方面帮助了我……对,以我们在水里,还紧紧贴在一起、衣服几乎没有的姿势来看,我的好兄弟貌似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好,更尴尬了,竟然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失败感。   当束缚住双手的冰锁化去后,宋淮之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慢慢下潜,准备顺势憋死自己。   此情此景,物理死亡也好过社死。   可惜,嘴唇都还没没入水里,便被人捞了起来。   江岫白取出储物戒指里的外袍,将几乎没在水里宋淮之捞起来裹好,“怎么样,现在恢复意识了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寻常的一天早上和刚睡醒的宋淮之问好一般平淡。   “嗯?发生什么了吗?”   听见他的问话,宋淮之配合地“悠悠转醒”,十分做作地眨了眨眼,摇晃脑袋道:“我感觉我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沉默,像是月下平静的湖水一般死寂。尴尬,让宋淮之水里的双脚脚趾蜷缩抓握。   “好。”江岫白点头,体贴道:“你的记忆是停留在入睡前对吗?”   他不光不质疑,甚至主动和自己对时间!   看着眼前冷静俊美的好兄弟,宋淮之深深感受到了良心上有一丢丢的不安。   “好吧其实我没有失忆。”他捂住脸,超小声叭叭,“我都记得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想说我失忆了。”   “嗯。”江岫白没有在意他的说辞,反而道:“那你还记得是怎么从自己的房间,到那里去的吗?”   为什么这个人话题可以转变的这么快,情绪可以这么稳定啊!   “啊——”   宋淮之长叹一声,放下捂住脸的手抬头震惊道:“你真的就这么冷静吗?还有,咱们真的要用这种姿势,在这个地方谈论这种话题吗?”   他抬手,一指前方,语气崩溃,“斩情和小相正看着呢!”   成功找回无相佛莲的斩情正竖直悬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湖水上空,剑身上紧紧缠绕着开出一朵朵小粉莲的无相佛莲。一植物一剑现在的姿势,和他们主人的姿势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抱歉。”   江岫白松开抱着宋淮之的手,认真道:“你放心,斩情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结束了,它们没有看见。”   “好了你别再说了。”   宋淮之冷漠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像是借来的嘴急着还一样语速飞快道:“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顶多只是好兄弟之间互帮互助了一下。”   被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的江岫白看起来整个人都柔和了一些。他迟疑着点头,视线下移,淡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和尴尬。   “怎么了?”宋淮之见他似乎有话说,便松开了手。   “没什么。”江岫白下意识抿了一下唇,目光却控制不住地随着他移开的手挪动。   注意到这一点后,宋淮之先是大脑卡壳了一瞬,而后猛地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脸一下子红的像是要喷火一样。   “你你你你!”他将两只手都背在身后,怒道:“不许想!什么都不许想!”   救命,宋淮之心中疯狂呐喊,几乎要抓狂。   这种行为,怎么看也不像是直男之间能做出来的啊!   感觉自己某种方面似乎受到冲击的宋淮之双手狠狠拍在自己脑袋的两边,疯狂碎碎念试图挽救自己摇摇欲坠的性取向。   “女孩子女孩子,温柔的女孩子、帅气的女孩子、可爱的女孩子……对,我喜欢的是女孩子,而不是硬邦邦的男人。”   “你还好吗?”   江岫白见他这幅模样,有些担心。伸手刚想要触碰他,却被猛地挥开。   那力道并不大,却很干脆。江岫白抿唇,淡色的双眸中有些愣神,还有一丝受伤。   “抱歉。”   双眸渐渐暗淡,被挥开在空中的手缓缓落入水中。江岫白的声音很低,又恢复了一开始没什么情感的语调,“都是我的错。”   “如果……如果你暂时不想见到我,我可以回万剑宗。”   “不不不,不是你的问题。”   换了旁人,可能两个人今天就真的要分道扬镳了。好在宋淮之是个会反省会认错的,他深知今天发生的一起都不怪江岫白。甚至如果没有江岫白的帮助,不光他的修行之路要毁了大半,连《天地合欢诀》都无法再修炼下去。   察觉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不妥,宋淮之心里很快涌上一股歉意和自责。   “对不起,这件事都怪我,是我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明明是你帮了我,我却这么对你。”   他拨动水面,靠近江岫白认真道:“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兄弟吗?”   杏眼圆瞪,急切且慌乱的追求一个答案。   江岫白的目光逐渐归于平淡,他轻轻摇头,说出口的却不是拒绝的话。   “你不必道歉,我从未怪过你。”   “师尊叫我入世,你是我入世的缘。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直到我勘破红尘,真正出世。   最后一句话江岫白没有说。虽然这是他的目的,也是最后的结局。但是莫名的,他不想说。   至少今天不想。   这话怎么听着还是这么暧昧。宋淮之心底吐槽,面上却不敢说什么,生怕再把人伤得扬言要回万剑宗去。真跑了,上哪儿找性格这么好还能打的好兄弟。   看开一点,好兄弟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不是嘛!宋淮之大学住宿的时候,舍友们没少聚在一起自给自足。虽然他嫌弃这种行为太尴尬,一次都没参与过就是了。   深吸一口气,宋淮之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封印在脑后,握起江岫白的手使劲摇了摇。   “好!只要你愿意和我做兄弟,我永远不会赶你走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岫白垂眸,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没有说话。直到宋淮之催促了,才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不过兄弟之间……会做今晚的那种事吗?对此不甚明晰的剑修有些困惑。   或许,这种事也像修行遇到瓶颈一样,应该找师尊问一问。   “走吧。”在他沉思间,宋淮之已经朝着岸边游去,“别愣着了,回去呀,总不能一直在湖里泡着。”   这湖大的出奇,几乎望不到边际。若不是那岸边的树过于高大,离这么远都能看见,宋淮之甚至以为他们落进了海里。   宋淮之动作很快,说话间已经游出去数十米,江岫白甚至都没来得及喊住他。   “不必游,可以直接御剑。”   江岫白话音刚落,宋淮之便停了下来。他僵硬地转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江岫白。”他的声音在颤抖,听着十分可怜,“你说这湖里有水鬼吗?我感觉有水鬼在抓我的脚,啊!”   江岫白没听明白,还没发问,便看见他被猛地拽入水中,一丝水花都没溅起,只留下一声短促的尖叫。   “宋淮之!”   面色一变,急急跟上。刚一动,腰间便被一黑色水草缠住。江岫白索性不去挣扎,任由那黑色水草将自己一同卷入水里。   悬空在水面上的斩情和无相佛莲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好在无相反应快,伸出一根藤蔓勾住了江岫白的胳膊,也跟着没入水中。   湖面的波澜很快恢复平静,只有月色照在湖水上,映照出两个对称的月亮。 第26章 看好兄弟的身体看入迷了   睁开眼时,周身暖洋洋的。   宋淮之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飘在一片乳白色的汤池中。汤池冒着滚滚热气,很像温泉,却没有温泉的硫磺味,反而有一股奶香。   “江岫白?”   顺着石头爬上岸,站起身来张望,满眼都是浓郁的白色雾气。别说人了,手伸直出去都看不见手指。   “小相?江岫白?你们在吗?”   宋淮之能够感觉到和无相佛莲的一丝联系,能够确定它也在这片空间里。   刚要摸索着前进,脚下却被一绊。眼看着要磕在那坚硬的石头上,一根长长的黑色水草圈住了宋淮之的腰,再次将他拖入那乳白色的汤池中……   “啊!”   短促的叫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传播的很远,御剑在迷雾中穿行的江岫白刚好听见,顿时调转方向,朝着声音的来源飞去。   当江岫白找到宋淮之时,他不光没有受伤,反而悠闲地很。抱着一根长相奇特的黑色水草,一人一草在温暖的汤池里玩得起劲。   缠绕在斩情上的无相佛莲瞬间毛了,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就要将那趁自己不在,抢自己主人的不要脸灵植拽走。   结果还没扑到宋淮之面前,就被黑色的水草抽了个踉跄,沉入水底。   “哎呀,你下手轻一点。”宋淮之捞起湿哒哒的无相佛莲,十分像拉偏架的家长,“我们小相才是个五阶的孩子,你都七阶啦,就不能让让它,抽傻了怎么办。”   宋淮之摸了摸无相佛莲作为安抚,小声嘟囔道:“我们孩子本来就不太聪明。”   无相佛莲被抽得老实了,委屈巴巴地缩在宋淮之身后,在乳白的汤池里开出一朵朵小粉莲。   还怪好看的。   “这是什么?”江岫白没有从那黑色水草上感觉到杀意,便放下心来。   “七阶灵植玄阴草。”宋淮之抱着那水草抚摸,同时将灵力传输到其体内。充裕的木灵气让玄阴草舒坦地卷起枝条,勾着宋淮之的小拇指撒娇。   “它一直在这湖底小秘境里修行,前段时间它结果子的时候没灵气外泄,一只刚好来湖边喝水的八阶妖兽奔火马察觉到了,想要吃了它的果实。它在争斗中受了伤,因为感受到我身上的木灵根,所以才拖我下来帮它疗伤的。”   木灵根修士的灵力对灵智有益,不光是帮助修行还是治疗伤势都很方便。而且宋淮之为了无相佛莲,特地从藏经阁里找了专门治愈灵植的武技学习。   不过长时间的输送灵力,让只是筑基期的宋淮之有些坚持不住。他松开了手,将自己没入汤泉中去。   “这汤泉是一种奇乳汇聚而成,在这里修行有助于治疗肉身的暗伤。你是剑修又经常打斗,肯定一身的伤,快下来泡一泡。”   宋淮之热情招呼,如同主人般十分不客气,“小阴同意了的,它同意我们吸取奇乳中的能量。”   见那玄阴草确实没有反对的意思,江岫白这才点头。褪去外衫和里衣,只穿了一条白色亵裤便下了水。   看看人家的八块腹肌人鱼线,再低头看看自己完整平滑的一块腹肌,宋淮之深深嫉妒了。   “同样是修士,为什么你身材这么好?”   “或许是我炼体的缘故。”江岫白盘膝而坐,提醒道:“既然这奇乳对**有益处,你也不要浪费。”   “行。”   刚好玄阴草主要的那道伤已经治疗完了,宋淮之索性将其放在了一边,拍了拍它道:“我先修炼一会儿哦,没灵力了,回头再继续治疗你。”   玄阴草依依不舍地卷了卷他的手指,而后十分肉疼的从一旁的石头缝里拽出来两颗黑漆漆小果子,分别递给二人。   “这就是那奔火马想要抢的玄阴果。小阴说吃下这个再修行,可以在巩固肉身的同时加固神魂。”说着说着,宋淮之一顿,看向玄阴草的目光满是震惊,“等等,这些果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吗?你要我们吃你的孩子?”   玄阴草也被他说得一愣,半响后有些无语地摇摆枝条。   听完解释,宋淮之有些尴尬,“原来只是你修为凝聚的果子啊,我还以为是你的生育的孩子呢。”   吃了果子,两人便盘腿而坐,在奇乳中运转功法,吸收奇乳中的能量。   在他们入定后,玄阴草也不闲着。它倒是很喜欢无相佛莲开出来的小粉莲,逼着它长出好多,一朵朵揪下来后让它们飘在自己的汤池里。   随手塞了一颗玄阴果打发了嘤嘤嘤的无相佛莲,玄阴草欢天喜地地将几十朵小粉莲摆在它喜欢的位置。   粉色的莲花在乳白的汤池里缓缓摇摆,十分好看。   等到宋淮之结束入定后,汤池已经彻底变成了莲池。   顺手喂了一点灵力,安抚完撒娇哭泣的无相佛莲。宋淮之捞过抱着小粉莲的玄阴草继续给它疗伤。   “哦,你用一颗玄阴果和小相换了几十多莲花?”切身体会过玄阴果好处的宋淮之眉眼弯弯,真诚道:“太破费了,不过你布置的很好看。”   无相佛莲:我没同意和它换!是它强行揪的!   察觉到玄阴草的威胁,打不过人家的无相佛莲只得抱着玄阴果默默吸收,十分委屈。   宋淮之没有练过体,也没受过伤,所以肉身并没有什么要修复的地方,反而大部分时间花在了神魂巩固上。因此,他只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一直到将玄阴草身上的伤全都治好,江岫白都没有结束。   汤泉的奇乳颜色似乎淡了点,隐隐有一道旋涡绕着江岫白打转,吸收速度很快。   宋淮之顺着那旋涡向上望,江岫白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刀剑伤,也有野兽爪牙的伤痕。深深浅浅交错在一起,从未断过。   再往上,便看见那肩头留下的,那块清晰的牙印。   这让宋淮之很尴尬,尴尬地开始随机捞过一朵小粉莲开始揪花瓣。   “我有用这么大力气咬吗。”   牙口很好且下手毫不留情的小宋同学十分心虚。   好在随着奇乳被吸收,江岫白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开始变淡,最终只留下一片光滑充满力量感的肌肤。   他常年炼体却并不黑,反而很白。是那种冷白,随着灵力的运转泛出一层浅浅的光晕,将那流畅的肌肉衬的愈发有魅力。   宋淮之一晃眼,甚至觉得他的肌肤有些透明,看上去十分诱人。   刚好这时,追着一朵莲花玩耍的玄阴草碰到了宋淮之,让他猛地惊醒。   “我在干什么?”   他呆呆地看着江岫白,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十分震惊。   “我一个直男,看好兄弟的身体看入迷了?”   “不不不,这只是对身材好的同性的羡慕和嫉妒,一定是这样!”   就在宋淮之自我怀疑自我洗脑时,他猝不及防和一双淡色的眸子对上了眼。   “你在干什么。”   江岫白有些困惑,他在奇乳里行走几步,那水刚好卡在腹肌的最下方,甚至还有几滴挂在腹肌上。虽然知道他穿了亵裤,但那半透明的奇乳挂着,依旧让人脸红心跳,浮想联翩。   完美的身材越来越近,宋淮之呆愣地看着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拉起自己的手。   “方才的毒,还没完全解除吗?”江岫白皱眉,剑眉微蹙,愈发俊逸。   “会有些刺痛,不要抵抗我的灵力。”   宋淮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听从他的话,放松身体,任由那带着一丝凉意的灵力在自己经脉间游走。   江岫白控制灵力绕着宋淮之的全身走了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目光下落,似乎穿过了那半透明的奇乳,看向某处。   “我并不精通医术丹道。”江岫白轻轻放下宋淮之的手,摇头道:“我看不出什么,需要让宫道友检查。”   宋淮之终于回过神来。略思考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捂住泛红的脸颊,宋淮之生硬的转移话题,“没有啊,我只是闲着无聊而已。”   “对了,你结束了?为什么我感觉你还可以继续修炼的样子。”   “嗯。”江岫白并没有追问,他点头,起身上岸后从储物戒指里取出衣服穿上,“奇乳来之不易,给它留一半。”   半透明的奇乳顺着拢起的肩胛骨缓缓流动,带出一道水痕后没入那白色的亵裤中。紧凑的白色短打十分凸显身材。   宽肩窄腰、肌肉流畅具有爆炸性……   “时候不早,我们该想办法出去了。”江岫白穿好衣服,一转身便看见宋淮之呆愣愣地看着自己。   疑惑地皱眉,江岫白提醒道:“你不换衣服吗?如果没有备换洗衣服,我这里有。就是可能大了点。”   “不、不用。我有。”宋淮之急急地从池中爬出来,背对着江岫白开始换衣服。   该死,怎么又看呆了,今天真的是疯了。   心中烦躁,手中的动作就慌乱起来。宋淮之的衣服又都是繁琐紧致的,一不留神那些丝带就全系在了一起,乱糟糟的跟宋淮之现在的心情一样。   就在宋淮之愈发烦躁,恨不得直接将这些丝带全都拽断时,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松地找到源头,挑开那乱成一团的丝带。   江岫白如寒玉般清冽的声音在宋淮之耳边响起,“不要急,我可以帮你。”   将丝带一一系好,又将环佩悬挂在腰带上。   江岫白收回手,体贴道:“头发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吧。”宋淮之后退一步,自己草草冠好发,便又是一个俊俏少年郎。   “谢谢。”   少年郎的面容有些红,语气也有些变扭。   “不用。”   江岫白拾起斩情,无相佛莲也缠绕回宋淮之的手腕上。看着趴在奇乳里的玄阴草,江岫白问,“你要将它带走吗?”   宋淮之的目光顺着他一同落在玄阴草上,那玄阴草抱着几多小粉莲微微摇摆,似乎在告别。   “不用了。”他轻轻一笑,“它不想离开它刚布置好的新家。”   顺着玄阴草指的路,二人很快出了这个小秘境。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树林里还有飞鸟走兽的鸣叫嘶吼声。   “快回去吧,不然师兄该着急了。”   二人刚准备御剑飞行,远方便有一人踏空而来,身形如鬼魅般停在了二人面前。   “请问。”   来人似乎天生一副眯眯眼般,几乎看不见眼珠。配上他那张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无视手持斩情满眼戒备的江岫白,来人微微一笑,十分客气。   “赫连山庄怎么走?” 第27章 捉奸在床   宫竹找了一夜的人,动静闹得很大。他甚至冲进星问的房间里,将睡得正香的星问从被窝里薅了出来,逼着他卜卦。   可惜,星问卜卦的时候宋淮之二人已经被玄阴草拖入小秘境中。那秘境隔绝消息,星问卜算了半天,除了算出他没有危险后,什么都得不到。   “我说,你师弟到底是怎么消失的?”星问放下龟背,若有所思道:“当着一个元婴期剑修的面将人带走,还不会被人发现,这等神通,得是合体期的大能才能做到吧。说起来,我倒是听说过有一种宝贝,可以让人横跨空间,出现在别的地方还不被人察觉。”   两个条件一叠加,宫竹如何还不知道那幕后黑手是谁。心中怒火愈发旺盛,忍不住低骂道:“赫连重山!一定是他带走了宋淮之。”   “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猜的。”星问挑眉,一个翻身又躺回了床上,翘着二郎腿道:“需要我帮忙吗?只要好哥哥你说一声,赴汤蹈火我绝对没二话。”   宫竹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一挥袖出了门。他先前便有些猜测,认为是赫连家做出来的事,现在愈发肯定,就是赫连重山带走了宋淮之。但是眼下,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报复?   宫竹轻轻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赫连重山不是个蠢货,不管他带走宋淮之的目的是什么,他绝对不会伤害到宋淮之。这种以家族为重的人,不会做对自己家族不利的事。   既然这样……宫竹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这一夜,都别想睡!   赫连山庄闹了整整一夜,据说是合欢宗的少宗主丢了,合欢宗的人一口咬定是赫连家将其藏了起来,要将整个赫连山庄翻个底朝天才行。   赫连重安并没有露面,只有他的弟弟陪着宫竹找人,全程态度十分配合,甚至连禁地都打开让他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宫竹身后便跟了一大帮子看戏的人。有机会摸清赫连山庄的情况,这样好的机会谁肯放弃,一群人愣是将整个赫连山庄逛了个遍,美名其曰帮忙找宋淮之。   “宫贤侄,这禁地你也看了,赫连山庄的内院你也逛了个遍。我实在是不知道宋少宗主在何处啊。”赫连长老头上几乎要落下汗来,他挥手将禁地的禁制封好,看着二人身后那乌泱泱一群人,心底十分不快。   这合欢宗的小子闹得也太大了些,偏偏家主还叫顺着他,现在倒好,连赫连家禁地的位置都被人知道了。   “哼,谁知道你赫连家到底有几个禁地。内院逛了个遍,还有外院呢。”宫竹摇晃手中玉骨扇,目光不善道:“若是今天赫连家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只怕往后,合欢宗便要与你们势不两立了。”   “呵呵,宫贤侄何必如此动气。内院和外院之间有阵法屏障相隔,若是有人进出,自然会有记录。”赫连长老咬牙赔笑,心说若不是你背后是合欢宗,自己一个炼虚期如何会对他低三下四。   “我们家主去帮荣安吸收那天灵果,算算时辰也该好了。有什么事,不妨等我们家主来了再说。”赫连长老是赫连重山的亲弟弟,一辈子为了帮哥哥巩固地位,甚至都没有娶妻。这样紧密的兄弟关系,他自然知道赫连重山的计划。   所以,这也是他放任那些客人跟在身后的原因。若要抓奸,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这样,宋淮之那小子才骑虎难下,不得不娶了他侄女。   正说着呢,那赫连重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御空而行,虽然面色有些惨白,但合体期大能的威压也笼罩了整个人群,压迫感十足。   “不知发生了何事,要诸位大清早的聚集在我族禁地啊。”   赫连重山的声音震若洪钟,配合着故意散出的威压,底下那群看热闹的顿时承受不住,纷纷运起灵力抵挡。   “发生了何事?”宫竹冷笑,顶着那威压站得挺拔,“我宗少宗主在你们这儿丢了。赫连家主,不该给我们合欢宗一个交代吗?”   “宋少宗主丢了?怎么会这样呢?莫非是有魔族的歹人混了进来,挟持了宋少宗主?”赫连重山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伪装地十分自然,“这可是大事。你放心,就算要将我们这山庄拆了,老夫也一定会找到宋少宗主的。若是宋少宗主真的被魔族歹人掳走,老夫就是拼了命打到魔域去,也要救回宋少宗主。”   对于修真界来说,一有点儿什么坏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魔域的魔族。所以当赫连重山提到魔族时,不明所以的众人甚至觉得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魔族的人混了进来。   “最好是这样。”宫竹皱眉,他深知魔族只是个借口。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刚吸收完天灵果的赫连荣安都跟在赫连重山的身后,但是那个人却不在。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动静,她身为赫连家的大小姐,没有理由不出现。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涌起,宫竹质问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几乎整个赫连山庄的人都露了面。怎么,赫连小姐还在修行吗?还是说赫连小姐住的地方偏远,到现在都收不到消息。”   “不好!”   那赫连重山正愁没机会引众人去捉奸呢,这一提问,让他顿时有了主意,顺水推舟道:“说不定那掳走宋少宗主的魔族歹人,也将我那宝贝女儿一同掳去了!”   他面上的表情十分焦急,似乎真的十分担心他女儿的安全一般。   宫竹一时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心中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好哥哥,别怕。你尽管带上这些看戏的,一同去那赫连小姐的院子。好戏,就要开场了。】   不知什么时候,星问站在了宫竹的身后。他的传音入耳让宫竹心下稍安。   眉头微微挑动,而后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宫竹提议道:“既然这样,我们便一起去看看,赫连小姐是否真的如您所说,被一同掳走了。”   “这,女儿家的闺房,岂是能随意踏足的。”赫连重山心中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样子。   “无妨!”   扬声反驳的人出乎众人的意料,竟然是那御兽门的圆脸弟子。   “赫连小姐的安危要紧,我们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这里一群看热闹的人,修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赫连重山,更有不少才筑基金丹的小辈。但赫连重山的本意就是让越多人前往越好,自然不会反驳。   假意推脱了几番,一行人便朝着赫连云香居住的院落而去。   刚一踏进院落,宫竹的脸瞬间一片惨白。   他一个炼丹师,自然认得出这空中残留的余香源自什么。更何况,那屋子里明显是有两个人的气息。   一男一女。   【安心。】   星问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安抚感。   【你只管看戏就好。】   在场的都是修士,如何能察觉不到赫连云香的房间里有男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虽说修真界开放,地位高或修为高的女修婚前养几个男人也是常事。但赫连重山为了通过这个女儿攀上一个好亲家,对其要求极高,几乎是照着凡间三从四德来培养。这样的女子,整个修真界都罕见,自然名声在外。   且昨日他们才见过赫连云香,清楚的知道她元阴尚在,结果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在场众人大多有经验,五感又灵,如何嗅不到那空气中男女之事后特有的气息。   一时之间,几个大宗大族弟子心中顿时不满。对他们来说,娶一个相貌平平资质平平的道侣本就委屈。现在赫连云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叫他们如何愿意。   宫竹勉强稳定心神,扭头看那赫连重山,见他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只觉得虚假。   “老夫……教女不善啊!”他背着手,长叹一声,似乎真的在反思自己没有教导好女儿一般。   “赫连家主不必如此自责。”说话的依旧是那御兽门的圆脸弟子,他挤到人堆前,扬声道:“这种事,若是两情相悦情难自抑,我们也是能理解的。”   理解个屁。   有大宗弟子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御兽门的人自己不想要万灵拜寿,便幸灾乐祸乐得旁人也得不到。   能被留宿在赫连山庄内院的,最低也是二流宗门或家族。眼下这些人几乎都聚集在这院子里,少了哪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像,只有御兽门的山道友不在这儿。”有人低声道。   “山道友重伤,来不了也是正常的。更何况,都伤成那样了,如何能做那档子事。”他的同伴立刻反驳。   “那既然这样,不就只剩下合欢宗的那位少宗主了?”那人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合欢宗,下手真快啊。”   赫连重山听见众人讨论的声音,嘴角略略勾起一个弧度,却很快又压了下去。但这一切,还是被时刻注意着他的宫竹发现。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宫竹捏紧了手中折扇,心中冷笑。想通过将女儿嫁给合欢宗少宗主的方法来攀上宋淮之、攀上合欢宗,好算计。   够狠。   “诸位,小女毕竟是个女儿家,虽然眼下闹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但还是让她梳洗好后再出来吧。”赫连重山长叹一声,高呼道:“逆女!还不滚出来。”   说完,他又故意加了一句,“宋少宗主若是也在里面,也还请一同出来吧。宫贤侄为了找你,快要将老夫的整个山庄翻过来了。”   他都这么说,在场众人便愈发肯定那房间里的男人就是宋淮之。   “这合欢宗倒是贪心,一共就三朵万灵拜寿,竟然要占了两朵去。”有人抱怨道。   “谁叫你没有一副好相貌,勾得那赫连小姐以身相许呢?”同伴酸溜溜的打趣道:“不过宋少宗主的容貌堪称神仙之姿,我倒是觉得,反而是那赫连小姐占了便宜。”   众人的议论声落入宫竹耳中,让他的脸愈发黑沉。这一表情落在赫连重山的眼里,心中便愈发得意。在他看来,他的算计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屋子里依旧没有动静,赫连重山便再次高声道:“虽然此等行为不妥,但若真是两情相悦,老夫也不是那棒打鸳鸯的人。宋少宗主,还请莫要惧怕。”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流光从天边疾驰而来。   人未到,声先至。   “赫连家主找我吗?”   宋淮之衣冠整齐地站在斩情上,面对看向自己的众人狐疑道:“大家聚在这里干嘛?赫连小姐在这里招亲吗?”   昨日夜深,加上宋淮之中了药,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这里就是他昨夜被带来的地方,只是隐隐有些熟悉感。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重山不敢置信地看着神清气爽的宋淮之,思绪一时间甚至断了线。声音也不自觉地扩大,十分失态。   “不然我应该在哪里?”   宋淮之一脸莫名其妙。他跳下斩情,走到宫竹身边笑着赔礼道:“我夜里睡不着,便邀请江兄同我一起散步。没想到两个人都迷了路,在树林子里看了半天的月亮,叫师兄担心了。”   脑海中江岫白的提示,配上此情此景。看过不少古装宫斗剧的宋淮之瞬间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了昨夜若不是江岫白来得及时,只怕现在这房里的男人就是他了。   敛去心中的惊涛骇浪,宋淮之面上带笑,飞快扯出一个借口。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哼!”宫竹轻哼一声,顺手敲了他的脑袋,骂道:“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叫师兄好找。”   “抱歉啦师兄。”宋淮之拉着宫竹的手晃了晃,而后转身看向脸色黑一阵白一阵的赫连重山,故作疑惑道:“所以,赫连家主喊我有什么事吗?”   “不,你不应该在这里。”赫连重山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为了帮赫连荣安炼化天灵果,他几乎耗费了全身的灵力,眼下又被一刺激,当即就有些站不稳。   挥开赫连荣安扶住自己的手,赫连重山只觉得气血上头,指着那紧闭的房门怒道:“你不应该在那里吗?”   “那里?”宋淮之顺着他的手望去,半响后皱眉道:“赫连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您作为她的父亲,不说及时驱赶众人封锁消息来保护她的颜面,反倒还任由这么一大帮子人赫连小姐的闺房面前胡闹。”   说着,他摇头冷笑,“果然,师姐和你断绝关系是对的。”   他这些话可以说是直接往赫连重山心口捅刀子,让本就气急攻心的赫连重山愈发疯狂。他完全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算计好的一切会变成这幅模样。忽的,他猛地转身,甚至不顾及赫连云香的名节,直接一甩衣袖灵力迸发,轰开了那紧闭的屋门。   “你在这里,那屋子里的是谁!”   大宗弟子皆在这里,还能有谁在赫连云香的房间里!赫连重山几乎心都在滴血,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那他这唯一的棋子就废了。就算以万灵拜寿为嫁妆,大宗弟子也绝不会娶一个大庭广众之下闹出如此丑闻的人。   唯有下嫁。但是下嫁,如何能帮助赫连家族稳固地位。   有女修看不过眼,白绸一挥扩张至千百丈,抢在那屋门大开前裹住了整间屋子,阻挡想要冲进屋子里的赫连重山。   她身形微动,轻飘飘挡在门前,冷声道:“赫连家主,就算您是赫连小姐的父亲,也不该在这种时候闯入女儿的房间。”   挡路的人是太真观的长老三元仙姑,是个很年轻的炼虚大圆满。太真观虽然人数稀少,实力却不弱,如果不是无心俗世,只怕早就成了一流宗门。她是姬夫人的旧友,来参加寿宴,不过是给故去的好友一个面子。但是自从昨日听到了那些话,三元仙姑越看赫连重山越觉得恶心。   “三元仙姑。”赫连重山顿住,做了个礼咬牙道:“仙姑说的是。既然这样,还请仙姑受累,替我看一看小女房间里的,到底是谁。”   “嗯。”   三元仙姑一甩拂尘,偏头吩咐道:“贞筎,你去看看。”   “是。”   白绸露出一道小缝,一个小道姑顺着缝隙钻了进去,很快又红着脸出来。   “是谁!”   赫连重山急切异常,甚至想要抓着贞筎道姑逼问。   贞筎道姑害怕地站在三元仙姑身后,小声道:“那床上的,是赫连小姐和、和……”   她张望了一会儿后,在众人的催促下,才看向某人的位置,低声解释。   “和御兽门的山道友。” 第28章 灭门能手简清宁   “山城海?”赫连重山心中大石头猛然落下,他甚至没有思考为什么身受重伤,几乎昏迷的山城海还能来到这里,干出这种事。而是迅速盘算起,若是和御兽门联姻能得到什么好处。   甚至,在知道那个男人是山城海后他的心里还有一丝庆幸。毕竟比起预想中无用的散修,大宗宗主嫡传弟子自然最好。虽然山城海这个御兽门大师兄在出了险些堕魔这件事后,并不一定能有往日的地位。但是这不重要,与其说是嫁给山城海,不如说是带着万灵拜寿嫁给御兽门。   “师兄!”圆脸师弟惊呼一声,一脸震惊道:“为什么同赫连小姐私相授受的会是我大师兄?”   与此同时,江岫白冷眼打量了那人一眼,忽的冲合欢宗几人传音入耳。   【这个人,昨夜来过这里。】   宫竹手中折扇一顿,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眼后,心中不解。   【能来参加寿宴的,都得是宗门里有名有姓的弟子,我竟从未在情报上见到过这个人。】   “我懂了!”圆脸师弟忽的大喝一声,“原来昨夜大师兄偷偷出门,是为了……”   话说到一半,他却像想到什么一般,捂住了嘴,一副不小心说错话的样子。   这演技也太差了吧。宋淮之看着他表演,不由得心底纳闷,这样拙劣的演技也有人信吗?   事实证明,能相信的都是愿者上钩。   “你是何人?”   赫连重山心中一动,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做实了是山城海与赫连云香两情相悦,所以才情难自抑偷偷夜会。   他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至少,这意味着御兽门有联姻的心思。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面上的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赫连重山脸上挂着适当的怒意,沉声道:“你方才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关小女名节,你可要仔仔细细的说清楚!”   “咣当——”   圆脸师弟还没开口,众人就听见一声异响。扭头一看,只见宋淮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极尽奢华柔软的座椅。他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脑袋,甚至打了一个哈气。   哈气打到一半,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宋淮之放在嘴边的手一顿,而后摆了摆手,笑眯眯道:“不好意思,昨晚没睡觉有些困,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谁家筑基期修士一晚上不睡会困啊!围观的众人心中吐槽,却没有人敢说出口。   圆脸师弟心中暗骂了一句,继续用他拙劣的演技颤抖着解释道:“我、我叫李贺,是师尊新收的弟子。”   李贺咽了口口水,看着那被白绸裹住的屋子,脸上划过一丝羞红。   “昨夜里,大师兄突然醒了,一醒就往外冲。我叫住他,问他去哪儿。他说与佳人有约。”李贺摇头,“我还以为师兄是思念妙雨仙子,却没想到与师兄有约之人竟是赫连小姐。”   “原来如此。”有人在人群里高声道:“这样就说得通,为什么昨日山道友对宋少宗主如此愤怒,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这人来自一个依附于御兽门的二流家族,是被李贺安排好的托。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李贺故作恍然道:“有道理,应该就是这样了。”   说罢,他还冲着宋淮之行了个礼,“我师兄也是一往情深,还请宋少宗主海涵。”   “我觉得你不应该冲我说这句话。”宋淮之面色古怪,扬了扬下巴,冲着人群里某个方位道:“我想,那边站着的几位姐姐就是玉女宗的吧。不知道那位妙雨仙子在不在。若是在,我倒是认为你们御兽门应该同人家赔大礼才是。”   妙雨仙子当然在。   她昨日在寿宴上见山城海那般失态时,便打定了主意回去就要退婚。眼下又闹了这一出,当即开口摆脱关系。   “宋少宗主误会了。”   妙雨仙子看上去是个很温婉的人,淡蓝色的衣裙衬地她愈发出尘。她轻轻一笑,用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解释道:“我和山道友,只是曾经一同游历过罢了。顶多是好友,算不上谈婚论嫁。”   妙雨仙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好在他们当时定下婚约时,只是玉女宗和御兽门的一些人知道。外界流传的,都是山城海那个嘴上没把门的流出去的,只要撇的干净,就牵扯不到她身上。   “是吗?”宋淮之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那妙雨仙子虽然柔弱,却给他的感觉十分阴险,甚至比不上赫连云香来的正派些。   “我怎么记得,前两天御兽门的人还说,山道友和妙雨仙子恩爱异常啊?”宋淮之张望一眼,毫不客气地指着李贺说,“对,就是你说的。好多人都听见了,对不。”   面对他的询问,众人一方面不想得罪合欢宗,一方面看着妙雨仙子柔弱美丽又心生怜爱,最后只能含含糊糊地敷衍。   “山道友……确实追求过我。”妙雨背地里咬碎一口银牙,面上还很温柔,“不过我一心向道,拒绝了他。他似乎很喜欢在众人面前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妙雨仙子垂眸,看着无助又可怜,“我同他说过,却终究敌不过他。这件事,也让我很苦恼。”   美人垂泪,实在是让人怜香惜玉。一时之间,就有人对咄咄逼人的宋淮之都厌恶了几分。   宋淮之悄悄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位的演技可比李贺好多了。要不是小相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那一丝恶意,只怕他都要信了。   “既然提到了妙雨仙子的伤心事,我在这里告罪一声。”宋淮之无聊地摊手,“你们继续。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决赫连小姐和山道友之间的事,诸位别本末倒置啊。”   你说的倒是轻松!不是你先捣乱的吗?   此刻,李贺和赫连重山的心声达到了一致,十分想将这个光明正大看戏,中途还要插嘴的的人给丢出去。   “此事是我大师兄做的不对。”   心里骂归骂,事情还是要解决的。李贺冲着赫连重山躬身道:“赫连家主若是愿意给我大师兄一个机会,我们御兽门一定以最高的规格来迎娶赫连小姐。”   “哼!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若是云香不反对,老夫也没什么意见。”赫连重山还维持一张臭脸,倒真像是被不孝女气到的老父亲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凄厉的尖叫声从屋内响起,同时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怎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宋淮之微微皱眉,心中轻叹一声,冷冷开口道:“我怎么听着,这也不像是两情相悦呢。”   他这话,可以说是将在场众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   女人的哭泣声包含怨气与委屈,哭的在场人心里都发寒。   “作出这种丢脸的事,还有脸哭!”赫连重山毫不在意赫连云香的感受,直白道:“你若是与那山城海两情相悦,大可告诉为父,何必要做这私相授受的下作事!”   有些女修听了,暗暗翻了个白眼,对他这些话很是不满。修真界男女并无什么区别,强大的男修可以三妻四妾,强大的女修也可以养很多男人。赫连家可以说是修真界中的异类,他家出来的女儿,大多得遵循那凡间女子受的三从四德,压抑的很。   赫连云香的哭声渐渐小了,更像是一种绝望。   半响后,赫连云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在被重重裹起的白绸后隐隐印出一个瘦削的身形。   白绸轻轻滚动,有一种奇异的气场悄悄扩散。这种感觉很浅,只有宫竹微微皱眉,看着赫连云香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儿,对不起父亲。”那人影缓缓跪下,声音因为嘶吼哭喊而沙哑。   “为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事已至此,你能嫁给一个真心疼你的人也不错。”赫连重山嘴上话说的好听,就是没有半句真话。   “是,父亲。”赫连云香的声音像是一滩没有生机的死水,“海郎是真心待女儿的,女儿也愿意嫁给他。”   “好!”赫连重山扬声道:“既如此,那三日后为父定会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贺。李贺顿时受意,笑道:“晚辈这就传讯回去,师尊一定很高兴。大师兄能娶到赫连小姐,也是我们御兽门的福气,我们定会备一份丰厚的聘礼。”   他二人相视一笑,就这么敲定了赫连云香的婚事。而当事人依旧跪在那白绸后面,一动不动。   “无量天尊。”三元道姑轻叹,念了一声道号,并没有撤去那白绸,就当给一个心死的姑娘最后一点尊严。   “做你的女儿可真惨,婚姻之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说话的是姬椒。昨夜哭泣的泪痕半点都没留在她的脸上,一身火红锦袍张扬至极,与那被白绸遮蔽的赫连云香形成两种鲜明对比。缓步走入院子,口中嘲讽道:“嘴上说的好听,还不都是你用来巩固势力的棋子。”   白绸后的赫连云香轻轻晃动了一番,却没有人察觉。   赫连重山眼下搭上了御兽门这条路,便算正式站在了合欢宗的对立面。再加上断绝血缘的关系,本就对姬椒不满,闻言顿时震声斥责。   “区区小辈,竟敢如此嘲讽本尊。怎么,合欢宗的教养是连化神期的小辈都可以藐视合体期吗?”   若是冲着身为少宗主的宋淮之,或是炼丹天才的宫竹,赫连重山都不敢这么直白。但是姬椒不同,除了天赋出众外并没有其他的身份,貌似宋今歌也没有那么疼爱她。刚好心中因为宋淮之而产生的怨气没出宣泄,赫连重山当即外放威压,带着满满的恶意朝她压去。   赫连重山此人,实在是狠毒。   这一道合体期的威压若是压实了,只怕连姬椒的丹田都要受损。且修真界一向是实力为尊,就算合欢宗要找他算账,他都占理。   “哎呀,我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里,赫连家主可是有眼疾,看不见我不成。”   忽的,一道人影轻飘飘落在姬椒面前,只一个抬手,便抵消掉那赫连重山外放的威压。又一挥手,甚至加倍反了回去。   “唔!”   赫连重山急急运起灵力化盾抵挡,却依旧被伤到了肺腑。一口鲜血含在口中,又被他强行咽下。但那丝血腥气,却在空气间弥散。   合体期的绝世天才!   同境界中,有的实力差别堪称天壤之别。虽然同为合体期,但赫连重山的合体期是上一任赫连家主强行醍醐灌顶拔出来的,且他已经老到连中年人的外貌都无法维持。如何比得上一个绝世天才还正当巅峰的合体期。   “前辈是何人?老夫怎么不记得昨日宴请的人中,有前辈。”赫连重山满眼警惕,眯眼沉声道:“莫不是魔族中人潜入了我赫连山庄。”   魔族中人这个名头一出,在场修士瞬间警惕起来,死死盯着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甚至那三元仙姑都运起身法,悄悄将姬椒带到了自己身后,深怕她被这人伤害。   “是我闭关的太久了吗?”男人长的很清俊,一双狭长的眯眯眼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笑着,“明明我只闭关了一千年。”   “师叔,一千年足够产生十几代人了。”宫竹摇着扇子,无奈提醒道:“在场大多是小辈,如何见得过您。就连我上一次见您,都是因为儿时误闯了您的闭关之所。”   闻言,男人摇头,有些挫败道:“好吧,看来真的是我闭关太久了。哎,老了老了。”   “师叔!”宋淮之一脸懵地转头,看着这个在树林里问路后就非要跟着自己一起来的男人,震惊道:“他是我们师叔?”   “嗯?我以为你知道呀。”男人似乎也很困惑,歪了歪头道:“你跟师兄长的真的很像,师叔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是之之哦。怎么,师兄从来没跟你介绍过我的吗?”   他甚至有些委屈和受伤,“师兄太坏了,亏我那么疼他。”   赫连重山不敢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愣是等停了后,才狐疑道:“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合欢宗有您的存在。请问前辈姓甚名谁。”   “哦对,忘了说了。”男人正对着赫连重山露出一个腼腆且不好意思的微笑,“在下合欢宗长老,简清宁。不是魔族人哦。”   简清宁!!!   当众人认为他是魔族人时,顶多只是戒备。但当众人知道他是简清宁时,却齐齐后退一大步,愣是在不大的院落里给合欢宗数人留出一大片空地。   这幅场景给宋淮之看得一愣,偏头小声问道:“师兄,咱们师叔很厉害吗?”   “啊,你还小,不知道也正常。”宫竹懒散的靠着宋淮之椅子的扶手上,用扇子遮住嘴巴,看似小声实则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师叔当年发起疯来,可是一个人屠了三个二流世家呢。”宫竹勾唇,“当时的师叔,才刚突破合体期。”   “也没有三个吧。”简清宁不好意思地摆手,十分谦虚,“只是两个而已,第三个家族当时都没怎么打,自己就投降了。”   一千年前,合欢宗刚刚晋升为一流宗门,又没什么威慑力。三个二流家族觊觎合欢宗的大量宝贝,当即约定要灭杀合欢宗,瓜分其弟子和产业。结果当年傅焕还没出手,刚突破合体期的简清宁一个人一只笛,愣是赶在他们打上合欢宗前,先去挑了他们老巢。   三个二流世家啊!家主都是在合体期磨炼了许久的老人,却一夜之间在东境彻底消失。据说当时天都被染上一层血色。   简清宁一战成名后也跟着消失了,再没有半点痕迹。大家都说他死了,渐渐的,整个修真界都忘了他的长相,只记得他的名字。   这件事后,若不是傅焕出面正式做了宋今歌的靠山,只怕合欢宗早就被人打上魔教的名头瓜分干净了。虽然现在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   “简、简清宁!”赫连重山腿都快软了,不是说这疯子已经死了吗?怎么好好的出现在他赫连家了。自己家什么水平他自己清楚,简清宁若想屠他满门,半天功夫都用不着的。   “赫连家主不用怕。”简清宁歪头,看着十分人畜无害,“我现在不随便灭人家满门了。灭门的因果太大,受不住的。”   他腼腆地笑了笑,在赫连重山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后,用最温柔的声音捅了最狠的一刀,“我现在知道了,只要杀一两个能做主的就行。”   啪。   赫连重山悬着的心,终于摔死了。 第29章 我一个,江岫白一个   虽然有些可怜赫连云香的遭遇,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宋淮之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刚回了院子,就见人将珍宝流水一样地送过来。   “这些都是我们家主送给简前辈的。”来人点头哈腰,十分狗腿,“我们家主说了,简前辈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赫连家有的,都一定满足简前辈。”   “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简清宁笑眯眯地收了礼物,人一走就转手送给了宋淮之。   “哝,之之拿着。”   捧着一大堆宝贝,宋淮之眉开眼笑,口中还不忘推脱两下,“哎呀师叔这些都是人家送给你的,给我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之之满月成年的时候我都在闭关,虽然有师兄传讯给我,但是我却没有给之之送礼物。”简清宁没骨头一样地瘫在摇椅上,“等回去后我翻翻私库,再给之之补上。”   “师叔偏心!”姬椒撇嘴,不满道:“我满月成年,师叔也没给过礼物。”   “啊……好像是这样。”简清宁挠头,被小辈说得有些心虚,“小竹我也没给。”   说着,他就开始掏袖子,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掏出来,两手空空的简清宁僵硬在原地。   “抱歉,出门太匆忙,没带什么宝贝。”简清宁叹了口气,“闭关一千年,储物戒指都烂了,我又急着出门,就没拿新的。”   宋淮之将一堆宝贝放在桌上,开始默默扒拉。   “没关系的师叔,我这里很多,分给师姐就好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宋淮之撸起袖子,开始“公平”分宝贝。   “我一个,江岫白一个。”   好像没什么问题,毕竟对于简清宁来说,江岫白也是个小辈。   “大师兄一个,江岫白一个。”   宫竹手中摇晃的扇子一顿,笑容僵在脸上。   “师姐一个,江岫白一个。”   姬椒趴在桌上托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等到了最后,宋淮之的面前堆了一座大山和三座小山。他拿着手上的最后一块矿石,略一思索便理直气壮道:   “江岫白是剑修要练剑,就给他吧。”   那最后一块矿石被稳稳当当的摆在最大的宝贝山上,十分显眼。   “好了,分好了。”宋淮之将两座小山推给宫竹和姬椒,“师叔送的礼物大家都有份哦。”   “还都有份呢。”姬椒努了努嘴,“你干脆全送给江岫白得了。”   “别胡说!”宋淮之耳朵有些红,他不敢回头去看江岫白的表情,只能跟姬椒吵,“人家江兄一个万剑宗的弟子,混在我们合欢宗里,当然得多照顾一点。”   “哦。”姬椒很冷漠地点头,“借口、狡辩,我不信。”   宋淮之微笑磨牙,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和师姐打一架呢。   “算了吧姬椒。”宫竹叹了口气,摇着扇子拉长了音道:“咱们这位师弟啊,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他收了宋淮之推到自己面前的宝贝,提醒道:“江道友,还不收下我师弟的心意?”   “谢谢。”   那座宝贝大山消失,江岫白清冷的道谢声从身后传来,让宋淮之有些尴尬和别扭。   “不客气。”他没回头,装作摆弄自己面前的宝贝一样,“谁叫我跟你是好兄弟呢。”   “切。”宫竹嗤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我说姬椒,你好好看看你师弟,你的下一本书灵感不就来了吗。”   “我才不要呢。”姬椒摇头,“我现在可不写这些低级的情情爱爱了,太俗!”   这两人的调侃弄得宋淮之愈发尴尬,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师兄,你知不知道我昨天中的是什么毒?”   提到正事,宫竹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眉头紧皱,十分严肃。   隔绝的阵法再次升起,有简清宁在,即便是合体大圆满的人都无法窥探众人。   “虽然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是那院子里的味道,源自温情香。”宫竹灵力凝聚一个小瓷瓶的虚影,“这是一种催情的丹药,品阶并不高,但就算是合体期的人中了这药,都会失去理智。”   宫竹简单介绍了一下那温情香的药性,同时一手搭着宋淮之的脉,细细探查。   半响后,他取出一枚碧色丹药递了过去,“吃掉它。”   宋淮之丝毫没有犹豫,一口就吃了下去,砸吧了一下嘴,“师兄这是什么啊,还怪甜的。”   “毒药。”宫竹轻哼一声,又探了次他的脉象,才放心道:“你运气好,在中药后没有一直运转灵力,所以保住了你的元阳。刚刚的丹药可以彻底去除你体内温情香的残留。”   “对了。”宫竹赞许地看着他,“你中了这药,竟然能忍住元阳不泄,意志力不错。”   “呵、呵呵,是啊。”听他这么说,宋淮之心里就臊得慌,眼神躲闪不敢落在身边的江岫白身上。   而坐在他身边的江岫白也不自然的很,垂落在桌旁的手下意识握紧,掌心似乎还残留这炽热的触感。   有问题。   宫竹眯了眯眼,看着氛围有些古怪的二人,只是心中一笑,并没有点破。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宫竹收回手,“天地合欢诀的限制你应该清楚,以后还是要当心一些,谁知道会不会又遇见一个像赫连重山一样的疯子。”   宋淮之也十分后怕,咬牙道:“干脆等我回山,修炼至三重大圆满再出关算了。”   “那倒也不必。”简清宁忽然道:“畏首畏尾,如何修仙。合欢宗又不止这一本天品心法,若是有变故,换了就是。”   他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简清宁和姬椒修炼的都不是天地合欢诀。   “不行啊师叔。”宫竹无奈,“别人倒是可以,师弟不能换。”   “因为我要继承合欢宗吗?”宋淮之问道。   宫竹摇头,“与这无关。你平日里修炼,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这倒是提醒宋淮之了,他先前就说要问一问宫竹,结果却忘了。   “你不是第一个天阴之体,上一个天阴之体便是我们合欢宗的开宗老祖。天地合欢诀为他所创,是最适合天阴之体的心法。”   “不过有一点不同,因为老祖当时是有道侣的,所以天地合欢诀便更偏向于双修之法。”   “师兄。”宋淮之满脸幽怨,控诉道:“你当时明明跟我说这不是双修的心法!”   “咳。”宫竹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对于我们来说,确实不是。但是对于你们天阴之体就不一样了。但是你放心,因为心法限制的关系,在三重大圆满前,你还是能忍得住的,顶多燥热了些。”   他的解释并没有让宋淮之放下心来,反而捕捉到他话中的一点,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达到四重心法后我就忍不住了?”   宋淮之的音量越说越高,宫竹也越发心虚。   “也不一定忍不住吧……我又不是天阴之体,我怎么知道。”宫竹扇子一开,遮挡住他控诉谴责的目光,敷衍道:“不过你放心,能达到四重心法,你的修为也肯定到了金丹。这时候双修不会有害反而有益处。”   “若是你执意不肯双修的话。只怕你一辈子心法修行都不能达到四重了。”宫竹说着说着,怜爱地看了他一眼,“真可怜,要不要师兄去找佛门的人要些经术来,大不了咱们修身养性。”   “谢谢,我头发这么好看,暂时还不想变成秃头。”宋淮之瘫在座椅上,已然心死了一半。   瘫了一会儿,小宋同学忽然想起了什么,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期待地看着宫竹,“我现在自废心法还来得及吗?”   “如果你能废的话。”宫竹停顿片刻,迟疑道:“我似乎听说,老祖给天阴之体的人下了限制。”   在宫竹说完的下一秒,宋淮之心中便有了一种感应。一旦他故意废掉自己的心法,只怕会立刻身消道死。   很好。   小宋同学彻底心死,了无生趣地瘫在座椅上,呆滞望天。   “你也不必这样。”宫竹看他这样实在可怜,又忍不住劝道:“万一你和江岫白成了呢,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才不要呢。”宋淮之小声嘟囔,“我喜欢的可是女孩子。”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前忽的浮现了那布满伤痕的健壮背影,还有那几滴顺着脊背、经过人鱼线,最后缓缓没入那白色亵裤的液体……   “师弟?师弟!”   宫竹的声音唤醒了宋淮之,他浑身上下一个机灵,差点从座椅上摔下去。   有力的手握住了宋淮之的胳膊,帮助他稳稳地坐好。   “谢、谢谢。”宋淮之抬头,一下子撞入了那平淡清浅的双眸中。   那眼神很专注,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深渊。宋淮之为了避开这样的目光,视线一偏,便落在了那被白色劲装包裹住的肩膀上。   透过白色的布料,宋淮之眼前甚至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没事吧。”江岫白的声音像是清冽的泉水,却如同带有魔力一般,引得宋淮之耳根一阵酥麻。   “没事。”宋淮之急急抽开手,压下自己心中的异样感撒谎道:“我只是心酸我这坎坷的修仙路而已。”   该死,怎么又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了。宋淮之心中暗骂,不就是好兄弟之间互帮互助了一下嘛,快忘掉快忘掉!   手中的胳膊被抽走,江岫白似乎愣了一瞬,却很快恢复平静,淡定地放下手。   “嗯,不必担心,总会有解决的方法。”江岫白安慰道:“修仙之路本就不易,有些坎坷也是常态。”   宋淮之只能连连点头,糊弄过去。   这两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姬椒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可惜他们都有灵力蔽体,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师兄,我觉得师弟和江岫白之间一定有什么。】   【呵,嘴硬罢了。】   宫竹摇着扇子,看破了一切。   刚好这时,有弟子手捧一封喜庆的请柬送了上来。   “三日后,是我们家小姐和姑爷的结契大典,还请诸位赏脸参加。”那弟子放下请柬后就告退了。   “赫连家动作倒是快,今日才出了事,三天后就要结契。”宫竹随手将请帖甩在桌上,语气分外嘲讽。   宋淮之打开那请柬看了看,上面写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落款正是赫连云香和山城海的名字。   “说起来,这赫连小姐也是可怜。”宋淮之叹了口气,先前赫连云香的奇怪举动眼下也有了答案。   “是她自己蠢。”姬椒抿唇,语气生硬,“为什么自己不反抗,明明知道赫连重山只是拿她当棋子,却还要听他的话。”   “可能是为了家族吧。”宋淮之合上请柬,托腮发呆道:“对于从小在赫连家长大的她来说,赫连家应该就是她的一切,就像合欢宗对咱们一样。”   姬椒心情很复杂。或许是身上有一部分血脉相同的情况,她其实并不讨厌赫连云香,甚至有些可怜。说这些话,也只是怒其不争罢了。   “你想帮她?”宫竹到底将姬椒养大,光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才不想帮她呢。”姬椒嘴硬反驳,又忍不住道:“她这样一味听从赫连重山的话,旁人如何能帮她!”   嘴上是这么说,但姬椒那攥紧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真正心思。   “师姐,想帮人家就直说嘛,我也挺想帮她的。”宋淮之摸了摸手腕上的无相佛莲,解释道:“小相都跟我说了,昨夜赫连云香已经在很努力的远离我,她也并不想这么做。”   见有人支持她,姬椒有些心动,攥紧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那,要怎么帮她?总不能当真灭了御兽门和赫连家满门吧。”姬椒道。   听到要灭人满门,简清宁默默举手,笑眯眯道:“要灭门吗?我可以哦,大不了再闭关千年。”   “师叔你别捣乱。”宋淮之看都不看,直接将他的手按了下去,顺手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瓶果汁递给他,“还没到灭人满门的程度,用不着您。”   简清宁歪头看着那长颈玉瓶,而后试探地喝了一口后,眯眯眼都睁大了一丝。   “好喝!”简清宁抱着玉瓶喝得投入,还不忘夸赞道:“之之真厉害,别管你爹了,给我做儿子吧!”   “好好好。”宋淮之随口敷衍道。   “真的吗!”简清宁眉眼弯弯,很是高兴,“虽然我没有师兄有钱,但是我比师兄能打哦。做我的儿子,我带你打遍修真界。”   “嗯,只要你能说服我爹就行。”宋淮之摆手,十分敷衍。   这话一出,简清宁就像是从彩色漫画变成黑白漫画一般,一下子失去了色彩。他抱着玉瓶小口小口地喝着,语气十分委屈,“不行,师兄不会同意的。虽然师兄打不过我,但是我打不过傅焕那个家伙……我讨厌剑修。”   委屈巴巴的合欢宗战神师叔默默喝果汁。   不走心地哄好时刻想着屠人家满门的师叔,宋淮之略一思索,建议道:“如何帮她,其实是要看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有知道了这个,才好帮她。”   “我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姬椒一脸懵,觉得自己在听绕口令一样。   “去问她咯。”宋淮之摊手,“我们这些大男人,总不好跑去人家女孩子的闺房找她。更何况也没有找她的理由啊。所以想要知道这个,只能由师姐你自己去问咯。”   “我自己去问?”姬椒指着自己,觉得有些尴尬,“我跟她又不熟……”   忽的,一只手搭在了姬椒的脑袋上,避开那琳琅的珠翠轻揉。   姬椒抬头,对上宫竹温柔且鼓励的眼神。   “我们椒椒其实是个很心软的孩子。”宫竹勾起唇角,语气温柔道:“想要做什么,就去吧。”   姬椒咬唇,双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她抬手,用袖子摸了摸眼睛,坚定道:“好!我去试试。大不了就是多管闲事而已,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拉她一把。”   “不错。”宫竹赞许地拍了拍姬椒的脑袋。   “啧啧啧。”宋淮之双手托腮,跟一朵盛开的小花儿似的,“我们的‘师兄爹爹’真的好温柔哦——”   他拉长了音,调侃意味满满。   “师弟。”宫竹唇边笑意不减,却让人浑身发寒,“需要‘师兄爹爹’帮你培养抗毒性吗?”   他咬重了读音,师兄爹爹那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小刀。   “不了。”宋淮之冷漠脸拒绝,“这种事就不劳烦师兄了,多不好意思啊。”   宫竹轻哼一声,又道:“对了姬椒。关于你那妹妹,她的体质应该有些古怪……” 第30章 月下酸意   赫连云香缓缓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架,却发现那架子支柱已经生了裂痕。刚扶起,便断了。   她看着这衣架出神,只觉得这衣架就像是她自己一般,都有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原本女儿家馨香柔软的闺房是精致温暖的,但眼下就算重新添了摆设,都遮不住昨晚的荒唐和痛苦。赫连云香忽的卸了收拾的力气,踉跄着扶着椅子坐下。大晚上的灯都不点,只呆愣愣地坐在黑暗里。   忽的,紧闭的屋门裂开一条缝。赫连云香下意识缩起腿,双手死死抱着自己蜷缩在椅上,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衣服。   一个人走了进来,步伐很轻,没有一丝声响。那人关上了门,却取出一块明石,照亮了整间屋子。   “你就准备一直这样坐着吗?”   赫连云香抬头,脸上冰冷的泪水刺激地肌肤有些发麻。泪水含在眼眶中打转,视线模糊不清,望不真切。   “看着我。”   涂着赤色指甲的修长玉手抬起了赫连云香的下巴,用力抹去她脸上冰凉的液体,在娇养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你就想一辈子,都跟今晚一样,枯坐到死吗?”   赫连云香看着她,便如同一束夜里突显的雷光般,撕裂了墨色。   “……姐姐。”   赫连云香忽的爬了起来,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不顾摔痛的身体,手脚并用地拽住来人的衣摆,高仰着头苦苦哀求。   “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这样肮脏的我,死后如何去见我的母亲!”她哭喊着、悲鸣着、哀求着。   “求求你,杀了我吧。”   对于赫连云香来说,所能鼓起的最大勇气,或许就是死亡了。   “我不会杀你。”   姬椒蹲下,握住赫连云香的双手与她对视。   “与其自我死亡,不如让别人去死。”   姬椒扶起她,贴近她,红唇几乎触碰到那惨白的耳尖,“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要谁去死。”   ……   “真没想到,赫连小姐竟然有噬灵之体。”宋淮之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看着头顶的月亮发呆,“吞噬完山城海的资质后,她也算是一个天才资质了。”   “嗯。”   江岫白屈膝抱剑,很冷淡的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师姐能不能劝得动她,赫连小姐虽然是父权下的牺牲品,但好歹是个修士,应该能劝动吧。”宋淮之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种时代,修真界还好,普通凡间对女性的压迫实在是太大了。   “嗯。”   江岫白怀中的剑微微一动,淡薄的双眸盯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赫连重山也不是个东西。要是小时候仔细探查赫连小姐的体质,及时发现她的特殊体质并用天材地宝补全,他赫连家何愁没有一个天资出众的继承人。”   宋淮之越想越觉得可惜。这噬灵之体并不是一定要通过双修之法吞噬他人资质,若是从小用天材地宝养着,不光灵根能提纯成单灵根,资质也能达到绝世天才的程度。而这件事所需要的资源,对于赫连家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惜,当年赫连重山光看见她是双灵根且灵根都不粗壮后,便不再关注,生生浪费了她的资质。   “……”   江岫白没有说话,他将怀里的斩情放在了身旁,跟砖瓦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打断了自言自语的宋淮之,他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困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岫白垂眸,索性也向后一靠,躺在了屋顶上。   “哦。”   因为他话一向很少,宋淮之也没在意,只当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他又躺了回去,和江岫白并排躺着看月亮,继续絮絮叨叨。   “……师姐都去这么久了,你说到底劝没劝成功啊。”宋淮之有些急,“这能救一个是一个。”   “宋淮之。”江岫白忽的喊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嗯?你说。”宋淮之以为他难得要发表什么看法,顿时来了兴致,翻了个身单手撑着脑袋看他。   “我昨日,是不是不该去。”江岫白的声音很低,却依旧很清冽。   宋淮之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还没发问,又听他继续道。   “但是不行。比起儿女情长,修行更重要。”江岫白轻叹一声,“抱歉,作为兄弟,我没办法不在意你的前程。但是我应该在带走你的同时,将赫连小姐也带走。”   “将赫连小姐也带走干嘛?”宋淮之愣了一瞬,脑子里转了一圈后认为自己理解了他的意思。   “那确实哦。如果当时将赫连小姐带给师兄治疗,或许她就不用受这一劫。”宋淮之双眼上翻思索片刻后摇头道:“虽说祸福相依,这一劫让她补全了噬灵之体。但是我认为比起这个,她可能更想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吧。”   “修真之人,从不在意名节。”江岫白说的很慢,他望着月亮,一动不动,“若是实在喜欢,一样可以结为双修道侣。”   “也对。”宋淮之很赞同他的话,“要是师姐能劝动她,何必非要嫁给那山城海。就算一定要嫁,我看那山城海也活不了多久了。忍一些时候就又是自由身了。”   江岫白忽的噤了声,甚至闭上了眼,如同睡着了一般。   “江岫白?江岫白!”宋淮之喊了他两声,催促道:“你说呢,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嗯。”   喉结滚动,这一个音节吐出却有些困难。   江岫白压下心底莫名的一丝变动,低声回复,“若是喜欢,何必等山城海死了。赫连重山一直想要攀上的就是合欢宗。你若是去提亲,不会有任何阻挠。”   “我去提亲??!”宋淮之声音抬高八度,一双杏眼瞪得更大,震惊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为什么要去提亲?”   江岫白忽的睁开眼,偏头,淡色的双眸和宋淮之对视,一错不错。   “不是你……喜欢她,想要和她结为道侣。”   “谁告诉你我喜欢她了?”宋淮之都被他这些话整懵了,急急反驳道:“别瞎说啊,我可不喜欢她那一类的。”   江岫白一直浅皱着的眉头微微放松,心里似乎也没那么肿胀。而下一瞬,他又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今夜,一直在提她。我以为,你喜欢她。”   “喜欢哪儿有这么肤浅啊。”宋淮之有些无奈。他翻了个身,又躺了回去,看着月亮吊儿郎当道:“我还天天把你挂在嘴上呢,难道说我喜欢你啊?”   宋淮之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妥,他不等回答,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感慨就算是修真界,女子都这么不易。”   “嗯。”   同样是单音节应答,但宋淮之莫名觉得江岫白这一声,要比之前轻快许多。   “虽说修真界性别不重要,但女子修行出头的,往往要比男子少很多。”江岫白摇头,“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宋淮之长叹一声,语气很认真,“比起男子,女子一向更容易受感情左右。更何况,女修孕育子嗣也十分不易,修为越高,便越要丢了半条命。”   “那,此题可有解。”江岫白问道。   “你问我啊?”宋淮之撇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种多少年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我有什么办法。”   “我相信你有。”江岫白偏头看他,目光认真且专注,“你一直都有办法。”   宋淮之下意识转头,正正好与他对视。那双淡色眸子中的信任看得人浑身都热乎了起来,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充斥着整个内心。   在这样的信任下,宋淮之勾唇,不由自主道:“或许,我确实有办法。”   “不过前提是,得做出一种现在没有的东西。如果想要达到效果,师姐会是这个法子里最重要的存在。”   “好。”江岫白点头,承诺道:“我帮你。”   四目相望,忽的二人相视一笑。   当然,是宋淮之笑,江岫白只是浅浅的勾了个唇。   ……   赫连云香的大婚虽然仓促,却并不简陋。御兽门的聘礼和赫连家的嫁妆像是在比拼一般,深怕谁比谁少一样。   送礼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新娘新郎却没什么笑脸。甚至,那新郎意识都不太清楚。山城海的脸完全瘫着,只有那一双眼能转动两圈,表明自己还活着。   说起来山城海也是惨,本来心魔滋生差点入魔就是大事,后来又被药一冲劳累过度。不过这些都比不上他资质受损,灵根收缩来得严重。   赫连云香穿着一身红,那红色红得诡异,鲜艳得如同鲜血一般。她的脸也很惨白,只有唇如衣服一样鲜红。   “我说师姐,你劝了大半夜,劝成功没?”宋淮之捣了捣姬椒,不抱什么希望,“我看赫连小姐那憔悴心灰意冷的样子,你的劝说应该是失败了。”   “哼,瞎说什么!”姬椒很是傲娇地轻哼一声,得意洋洋道:“等着吧,那个老东西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淮之还要再问,就听见身边人语气平淡,听着却叫人发凉。   “你真的不喜欢赫连小姐吗?”江岫白上前一步,与他并肩,“你很关注她。”   “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满是无奈,“都说了我不喜欢这一款。”   “哦?那你喜欢哪一款?”姬椒听了一耳朵,凑过来八卦。   “我喜欢……”   宋淮之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先是一愣,还真的好好想了起来。   “个子不能太矮吧,我喜欢跟我差不多高?或者比我高一点也行。身材不是很重要,匀称就行。长相也没什么太大要求,我看着顺眼就好。性格的话,人好我喜欢就可以。”宋淮之掰着手指,一点一点的数,“嗯……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了唉。”   “你说的像是没说一样。”姬椒翻了个白眼,又换了个问法,“这样,你就说咱们认识的人里,你比较喜欢哪一种的?”   认识的人里?   宋淮之卡顿了半响,面色忽然一红,很是恼羞成怒,“我喜欢什么样的,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他指着跟在姬椒身后的傻子,吐槽道:“比起关心我喜欢谁,师姐你还是赶紧制止这个傻子吧。”   姬椒扭头一看,那傻子捧着一缕她的长发,表情十分痴迷。看着更傻了。   “好了好了,回去再玩头发哦。”姬椒扯回自己的头发,顿时没有心思去追问宋淮之,光顾着将傻子按在座位上。   混过去了。   宋淮之松了口气,一扭头就看见江岫白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跟能看破人心一般,躲都没地方躲。   “走走走,快开始了,咱们也去坐下。”   说着,他就扯过江岫白去坐好,顺便扭动了他的脑袋,叫他直视前方,不要再偏头看自己。   他们这四人两两一起坐的倒是迅速,剩下宫竹跟在后头冷哼一声,气的恨不得让抱月乌蝎给那俩没良心的师弟师妹一人一下。   “好哥哥,走吧。”   忽的,一条有力的胳膊搭在了宫竹的肩上。   “手拿开。”   宫竹看都没看,一折扇敲在那手背上,愣是把白玉般的手背敲红了一片。   “好哥哥下手真狠。”星问脸皮也是厚,被打了也不躲,笑嘻嘻地凑过去讨好,“我可是看见你没人陪着坐,特地来找你的,你还要打人家。”   这人实在跟狗皮膏药没什么区别,宫竹连着给了他好几下,都没能将他赶跑,只能拖着一个拖油瓶坐下。   这一行为,倒是让在场其他势力心中思绪万千,只觉得这四宗的站队只怕又要变了。   待众人都来齐了,结契大典也就开始了。赫连重山是长辈,便由他来主持结契大典。   道侣结契分为三种。   第一种,也是约束力最小的一种。这种契约随时可以被单方面终止。说是结契,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第二种,约束力中等,必须得双方同意或其中一方身死才能终止,且对双方的行为有一定的限制,比如不能恶意攻击对方等。这一种契约也是修真界道侣之间普遍用的契约。   至于最后一种,很少有人会用。这种契约又名同生共死。顾名思义,这种契约没有解除的方法,一旦定下便刻入神魂。且这种契约并不会因为其中一方的死亡而停止,若是一方神魂俱灭,另一方会神魂也会受到重创,严重者甚至会跟着死去。整个修真界定下这种契约的道侣都屈指可数。   所以,山城海和赫连云香之间要定的契约自然是第二种了。   高台上,李贺搀扶着意识模糊的山城海站在赫连云香身边,一副要搀着他结契的模样。这样的场景,是下面宾客从未见过的,一时之间气氛颇有些尴尬。若是整个场地里还有谁能真心笑得出来,也就只有李贺和赫连重山两个人了。   “这山城海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宋淮之凑近宫竹窃窃私语,“师兄,你能不能看出来些啥。”   宫竹先是眉头一皱,细细打量后又很快放开,“等着看吧,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宋淮之没有想到他说的过会儿会是这么快。   高台上的三人刚刚站稳,甚至还没说一句话,那山城海忽的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尽数洒在了赫连云香惨白的脸上。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山城海踉跄几步,轰然倒地。   气绝而亡。 第31章 老牛吃嫩草   山城海的死十分突然,却没有人为其悲伤。作为他的未婚妻,赫连云香的脸上毫无表情,她甚至没有擦去粘上的血迹,任由粘稠的猩红液体在脸上滴落。   “大师兄!”   李贺急急扶起山城海,却发现他不光身死,甚至神魂俱灭,世间再无此人。   “这,怎会如此?”赫连重山的计划再一次被打乱,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台下一片死寂,台上张皇失措。赫连云香忽的捧起那装有万灵拜寿的寒冰匣,上前一步。   “父亲。”她冲着山城海跪下,高举寒冰匣过头顶,“这是父亲给女儿的嫁妆,是不是就任由女儿处置。”   大庭广众之下,赫连重山虽然不清楚她在搞什么,但也不能直白地驳了她的面子。快步上前,扶起赫连云香颤声道:“我的好女儿,为何要受此苦楚。自然,这是你的嫁妆,自然由你操控。既然山贤侄不幸身亡,那这事便就此作罢。眼下山贤侄的死因更为重要,招婿之事便过后再议吧。”   他心思转得快,眼下山城海已经死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再攀上御兽门。反正万灵拜寿还在自己手上,大不了自己找人将丹药炼出来,分散出去拉关系也一样。   “不可!”李贺一听婚事要作罢,顿时出言制止道:“我大师兄死了,但我御兽门的弟子多得是,赫连小姐大可随意挑选。”   这话说的其实有些过分甚至荒唐了。选道侣又不是选大白菜,还能一个死了,就在他的师门里重挑一个的?   “这李贺什么情况?”宋淮之靠着宫竹八卦,“我怎么感觉他一副非要赫连云香嫁入御兽门的样子呢?他这是图啥,万灵拜寿还是拉拢赫连家?”   “我也不知。”宫竹摇头,“他们御兽门门主一脉一向乱的很,且情报极少。”   “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啊!”   说话的星问,他趴在宫竹的肩头,借着八卦的由头光明正大地占人家便宜。   “这御兽门门主有个儿子,是十年前和一个凡人女子生的。那凡人女子可以说是他的此生挚爱,但根骨极差。就算用天灵果给她塑造了伪灵根,修炼至筑基期也到头了。甚至,他们的儿子继承了他娘的资质,母子两个最多只有两百的寿数。”   星问说得眉飞色舞,十分投入。说着说着,他的手就垂落在了宫竹的胸前,然后被狠狠打了回去。   “这件事我们都知道。”宫竹折扇收拢落在腿上,“若是要用万灵拜寿给那对母子延寿,只要两颗就行。一朵万灵拜寿可炼制三炉,一炉三颗。就凭他御兽门门主的名头,赫连家炼出来后要去两颗算什么难事,何必非要赫连云香带着一整朵万灵拜寿嫁过去。”   毕竟这种东西虽然也算是先天至宝,但对于四大宗门来说,还真没什么太大用处。就算需要,备个一两颗也就差不多了。   揉了揉手,星问嬉皮笑脸的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打,继续将自己知道的说给他们听。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事机密,星问索性闭了嘴,用传音入耳的方法和众人解释。   【这对母子并不是第一次轮回转世了,延寿丹对其完全无效。御兽门门主用魔族秘法,寻找九名与母子二人命格相同的人,将他们的寿命转移给那对母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所有命格匹配的都是凡人,造出伪灵根最多也不过金丹期。再加上寿数并不能等数转移,那对母子根本延不了多久的寿。】   【所以,御兽门门主需要得到足够数量的延寿丹。一朵万灵拜寿,也就够延长九个人的寿命罢了。不过御兽门也只需要一朵,多年前御兽门门主在秘境游历的时候得到过一朵。】   原来如此!   众人一听,瞬间明了。那御兽门本来盯上的是第三多多出来的万灵拜寿,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姬椒,便只能将注意打到了赫连云香的身上。   在几人听星问讲述原因时,那台上也没歇着。李贺好话说了一箩筐,却拗不过赫连重山的主意。   他一咬牙,索性直白挑明算了。   “赫连家主,还请借一步说话。”   赫连重山早看出他有些古怪,眉头一挑,便跟着他走到了一旁,并设下屏障挡住外人的窥探。   “若是赫连家主同意,我愿意迎娶赫连小姐为妻。”李贺也算是豁出去了,反正先拿到那朵万灵拜寿再说。   “你?”赫连重山冷嗤一声,“无名无姓的毛头小子,我凭什么将女儿嫁给你。”   “就凭我会是御兽门下一代门主!”李贺直接将一切和盘托出,直白道:“门主的儿子体弱,没有继承宗门的可能。我从小便跟在他身边,和他关系最为紧密,而门主宠他宠地没边。我实力和资质都不差,若是我能将万灵拜寿和你赫连家的助力带回去,凭借门主之子的好话,御兽门少门主的位置肯定是我的。”   李贺放软了姿态,笑道:“到时候,岳父家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   赫连重山被说动,细细一想,到真觉得这算一份好亲事。李贺有这一层关系在,肯定要比上一个山城海权势大的多。   “不过,我怎么知道你得到一切后,会不会弃了香儿。”   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虽然已经心动。但赫连重山还是故意装作一副迟疑的样子,似乎十分挣扎。   李贺如何看不出他意图坐地起价。但这种情况了,就算他漫天要价也得应下来先。   “若是岳父不嫌弃。”他一甩衣摆,单膝跪地道:“小婿愿意和赫连小姐定下同生共死的契约!”   “好好好。”赫连重山拍手大笑,连忙双手将他扶起,“贤婿快快请起。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宣布了吧。”   这种事自然是要越快越好,省的夜长梦多。就这样,这二人的短短几句话便再次决定了赫连云香的命运。   赫连云香看着商讨完后的二人都是眉开眼笑,心中只觉愈发冰冷,恨意滔天。   姐姐说的不错。   她低垂下头,敛去眼中神色。   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与其让自己受苦,不如让别人去死。   于是,抢在赫连重山宣布他的决定之前,赫连云香再次跪下,灵力将声音传遍了整个场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身为海郎的未亡人。”她扯去发上华美珠冠,拽下耳边琳琅耳坠。   “我愿意一生不再嫁人!”   说着,她自顾自地站起,将手中寒玉匣塞入呆滞的李贺怀里,正色道:“既然这是我的嫁妆,那就用它来表示我不再嫁的决心。虽然我还没嫁给海郎,但这东西,现在属于海郎,属于御兽门。”   而后,她又走至赫连重山面前,将姿态放得极底。   “爹,女儿不想离开爹,离开赫连家。”   还不待赫连重山拒绝,她借着拉扯赫连重山衣袖的动作,让自己的手腕触碰到赫连重山的手。   “爹,女儿经过此番经历,已然看破一切,一心只想修炼。”   赫连重山刚想斥责她,却觉得她的话有些古怪。不动声色地反手扣住她的命门探查,竟然发现她从最初的水土双灵根变成了纯粹的土灵根。甚至这土灵根的粗细,比原先两根加起来还要粗,更比使用了天灵果的赫连荣安要粗。   下意识的,赫连重山想到了山城海。他就是单土灵根。   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怎么能随意推出去。   心中思绪只变化了一瞬后,赫连重山将她拉到身后,扬声道:“小女有此心智,为父实在不忍拒绝。既然这样,便如此吧。”   一时之间,台下众人议论纷纷。那些小门小派的,甚至有些心疼送出去的贺礼。   结契大典成了寻常吃饭,那倒在台上的山城海根本无人在意,李贺也只是随口叫御兽门的其他弟子将他的尸首收起而已。   对他来说,又能得到万灵拜寿又不用娶赫连云香,无疑是占了大便宜。就算得不到赫连家的助力又如何,锦上添花的东西,要与不要都行。   高台上,父亲对她的和蔼是赫连云香从没感受过的。看着眼前餐盘中那块由赫连重山亲自夹来的兽肉,只觉心中讽刺。不过,她面上还是维持着乖巧,将噬灵之体的一切告诉了赫连重山。   “好,好!”赫连重山激动的很,“这是你的机缘,也是我赫连家的机缘!”   亲生女儿有能力,又何必叫旁支的人来继承赫连家的基业。世家里,对嫡系的重视可以说到了变态的程度。   就在这时,宋淮之带着人走到赫连重山面前,笑着递过去一个玉盒。   “敢问宋少宗主,这时?”赫连重山一时之间不敢接,担心是宋淮之查到了什么要报复自己。而这玉盒里就是一个封印了合体期甚至大乘期全力一击的玉符之类。   “赫连家主不必担心。”宋淮之见他谨慎也不在意,随手将玉盒放在他面前的小案上,“这原来是准备给赫连小姐的新婚贺礼。不过既然赫连小姐不嫁了,那这便当做日后赫连小姐继承家主之位的贺礼吧。”   家主之位的贺礼!   赫连荣安瞬间脸色一白,立刻去看赫连重山的表情,却发现他的眼神中半点犹豫或质疑都没有。只这一眼,他就明白了。   也是,赫连荣安自嘲一笑,在讲究嫡系血脉的世家里,自己到底不是嫡系。好在天灵果已经吃了,对自己日后的修行也有帮助。   宋淮之轻轻打开玉盒,熟悉的果香迅速四散。瞬息后,他再次将玉盒关上。   “这东西,赫连家主应该认识吧。”   赫连重山神色变化,而后接过玉盒塞入赫连云香的手中。自己起身做了个长揖道:“宋少宗主气度之大,老夫……惭愧。”   他深知自己做的那件事合欢宗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意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宋淮之还愿意再送一枚天灵果给赫连云香,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可称大义。即便是他这样的人,都感触颇多,心生愧疚。   “不必多说什么。”宋淮之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给你的,是给赫连小姐。”   在赫连重山没注意的地方,赫连云香和姬椒对视一眼,而后缓缓勾起嘴角。   在她的眼中,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灰暗与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升腾的野心。   父亲叫我为了赫连家思虑,让我为家族付出一切。可是如果家族的未来需要靠我延续,那为什么,不能让我来掌控整个家族?   父亲,他老了。   ……   “两颗天灵果一共十二万六千点贡献点。”宋淮之躺在柔软的躺椅上,扒着手指开始算,“适合元婴期做的任务一般只能得到三百贡献点,最多一千。”   他翻了个身,撑着脑袋看向姬椒,“师姐,你欠了大师兄整整十万贡献点唉,等明天回去后,你怕是得不间断的做几百年任务,才能还清这份债务。”   “我有悔,我好后悔!”   姬椒捂住脸,悲鸣道:“为什么我要再送一颗天灵果给赫连云香,我是不是贡献点太多,烧得慌。”   明明劝一劝就好了,能毒死山城海的毒药也送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又换了一颗天灵果给她呢。   “算了师姐,送都送了,你也别后悔。”宋淮之打了个哈气,懒洋洋道:“反正大师兄又不急着要你还。”   “别。”宫竹毫不留情地打断,“我急得很。我可是早就看中了一座丹炉,原本只要再攒两万贡献点就能换到。结果现在好了,还要攒十二万。”   “贡献点啊……”简清宁放下怀中的果汁,歪头道:“我好像有很多哎。小竹看中了哪个丹炉,师叔回头换了送你。”   “师~叔~”   姬椒唰地眼睛一亮,屁股一扭挤开本来坐在简清宁旁边的宋淮之,拉着简清宁的手就开始摇,“好师叔,你这是要替我还了这债嘛~”   “不是哦。”简清宁笑眯眯地任由姬椒摇晃他,“这是我送给小竹的礼物,你要是有想要的,师叔也可以送你。但是这是你自己结下的因果,需要你自己去偿还哦。”   “活该!”   宋淮之的躺椅被她抢了,剩下的石凳上没有靠背,只能没骨头一样地趴在桌上,竖起一根手指谴责道:“谁叫你抢我躺椅。”   姬椒正伤心她的贡献点呢,闻言顿时和他对骂起来。两个人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三岁。   “这两个人,就应该丢进密室叫他们闭关个百八十年的。”宫竹看着这场闹剧摇头,“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胡闹。”   “相比起我们,宋淮之甚至不足二十岁。”安静了半天的江岫白忽然开口,他同样看着打闹的那对师姐弟,淡淡道:“他还很小。”   他说的是实话,江岫白自己近百岁;姬椒两百多岁;宫竹五百多;简清宁四千多。跟他们一比,十八岁的宋淮之简直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孩子了。   “好吧,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宫竹捏着眉心叹了口气,“这么一看,师弟到底是个孩子,爱闹些也是正常。”   “唉,我想起来了。”   他按揉眉心的手一顿,眉头一挑,看向江岫白的眼神中带着些打趣。   “若是你真的和师弟在一起了,你们这数十年的光阴差距,在凡人间可是有一句老话的。”   见江岫白看向自己,眼中似有困惑。宫竹恶劣一笑,语气十分快活。   “叫老牛吃嫩草。” 第32章 江岫白!   明日就要回合欢宗,宋淮之也没了睡觉的心思,准备打坐混过一夜算了。   运行了数十个周天,房门忽然被撞开。宋淮之刚睁开眼,就被人拉着手臂拽起来就往外走。   “跟我走。”   “江岫白?”宋淮之被拽了一个踉跄,诧异地很,“发生什么事了?”   “魔族入侵。”   江岫白握紧手中斩情,没有带他从正门出去,而是一剑破开后墙。   出了屋子,耳边便是呼啸的乐声。宋淮之回头一看,夜空中一人高悬,手中青玉笛迸发出无边音浪。在他身边,九龙九凤环绕,火海与狂风交叠。风涨火势,掀起千丈高墙。   “师叔对面的是什么人?”宋淮之感受着由上空传来的巨大威压,只觉得整颗心都在发颤,一股带着死亡气息的威胁感让他有些窒息。   “嘘!”   江岫白面色一变,没有回答,而是用力拽过宋淮之护到自己身下。握着斩情的手反手一点落在一张通体灰白的符箓上。   下一秒,一片无形的屏障升起,笼罩住交叠的二人。   “低头。”   江岫白的声音很低,但因为贴着宋淮之耳边的缘故,带了些莫名的磁性。   在屏障升起的刹那,雷电火光以及狂风暴雨一齐打在了屏障上。好在那层透明屏障坚固地很,只是微微颤抖了几下,并没有被击破。   “到底是什么情况。”借着术法轰鸣声的遮掩,宋淮之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好好的,就魔族入侵了?我师兄他们呢?”   “我不知道魔族入侵的原因是什么。”江岫白顺手将他的脑袋按下去,避过一根飞来的利箭。   “和简前辈对峙的,是五个合体期的魔修。简前辈说我们聚在一起目标太大,让我们分开走。宫道友他们散开朝着其他方向突围出去搬救兵,我们回万剑宗。”江岫白简单解释了一番,捂住宋淮之想要开口的嘴,皱眉道:“我们被盯上了。我数三声,我去将那几个人引开,你全速催动云舟前往万剑宗。”   说着,他将一块令牌塞进了宋淮之的手中,“这是我的令牌,回去搬救兵。”   “唉等等!”宋淮之急急拉住他,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觉得我一个人跑得掉吗?就算能跑出这一座山头,我也没办法跑出赫连山庄啊!”   他只是一个没什么攻击能力的筑基期法修,这种情况下,能苟在一处保命都不容易,更别提冲出去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好在简清宁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及时出手。   “跟我对阵还敢分散人手,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手中青玉笛一转,简清宁睁开了一直眯起的双眼。那双眼竟然呈现浓青色,上面隐隐有符文流动,十分诡异。   勾唇冷笑,简清宁反手一甩,青玉笛脱手而出,直直贯穿了那几个意图找到宋淮之二人踪迹的化神期魔修。   【寻踪会护着你们,快走。】   江岫白抓住机会,在寻踪袭来的一瞬间,便拉着宋淮之暴起,斩情一剑削掉了一个元婴期魔修的脑袋。   “走!”   在寻踪的掩护下,斩情化作流光,载着剑上的两个人飞驰而去。   见人走了,简清宁便没了后顾之忧,看向面前的五个黑衣人淡淡一笑,“五个合体期?啊,倒是比我当年杀的多了一个。”   手上没了寻踪,简清宁便抬手虚虚一握,无形的风化作青色琴弦横于腰处。指尖波动,音符带着杀意轰然而出,如利剑般袭向对面五人。   “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此次入侵,魔族一共就来了七名合体期魔修,简清宁一人就挡住五人,给赫连家分担了好大的压力。   至于剩下的两人,一人被赫连重山挡了,带领赫连家众位长老围杀。至于另一人,仗着再没有能挡住他的修士,大肆屠杀前来参加寿宴的宗族弟子。只要能看见的,就一个都不放过。   姬椒运气不好,刚好撞上了他,在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一掌拍在胸口。好在她身上的法衣是宋今歌送的,带有极强的防御力,不然硬吃下那一掌早就没了命。   “椒椒!”傻子猛地扑到姬椒身上,而后迅速转身,挡在了她的前面,“椒椒我保护你,你快走。”   “别傻了。”姬椒扯着他到一旁,捂着胸口压下口中的血腥味冷声道:“只怕他的目的,是杀光所有滞留在赫连家里的大宗弟子。”   魔族说是一个族,实则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是天生魔体,绝大部分则是堕魔的魔修。自从数万年前,魔族被当时的东境宗族、南境帝国和西境妖族一同追杀后,他们就躲到了北境荒芜之地。北境荒芜,传说是上天厌弃的地方,不光几乎没有天材地宝诞生,就连修行资源都极少。而魔修的数量却与日俱增,资源便愈发不够用。因此,每一任魔尊都想要打败正道,重新瓜分天下。   所以,像这种袭击大宗天才弟子的行动不在少数,为的就是造成修真界天才的断层,好让他魔族有喘息的机会。   且魔修所修的邪魔外道极其容易提高修为,虽然可能比不上同境界的正道修士,但人海战术是魔修们最喜欢使用的。   不过正道也不是任由他们放肆的。前往北境历练击杀魔修,几乎是所有天才成长修炼的必修课。且大乘期的大能镇守在北境边界,魔族顶多能派出炼虚期的魔修来。   若是合体期的魔修想要出来,得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一次因为赫连家的万灵拜寿,东境大小宗门都拍了天才弟子来参加,魔族这才愿意花费巨大代价,送了七名合体期魔修出来。   不过也算他们倒霉,东境最强者傅焕去了秘境,本来这七名合体期魔修是完全可以赶在东境大能来之前将赫连家屠杀干净的。谁知道遇上简清宁这个杀神,最后不得不分出五人去牵制住他,剩下的能杀多少杀多少。   那魔修听了姬椒的话,大笑道:“你倒是聪明。你是合欢宗的弟子吧,元婴期了竟然还元阴尚在。嗯,变异雷灵根,资质不错。你若是愿意同本座回去做个炉鼎,本座大可饶你一命,供你享尽天下珍宝,同修极乐大道!”   “我呸!”姬椒啐了他一口,唾沫混着血液,侮辱性极强,“你这龟皮癞蛤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丑样,还想肖想姑奶奶我,做梦!还享尽天下珍宝呢,谁不知道你们北境穷的叮当响,丑人多作怪。”   那魔修本就是因为长相奇差被人唾弃,这才一怒之下入了魔。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的容貌,不知道为此杀了多少人。姬椒这话,算是彻底激起了他的火气。   “好好好,你有种!”魔修怒极反笑,面容愈发狰狞,“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的库藏里,又要多一张美人皮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剥下你的皮。我剥了这么多皮,早就明白了一点。在人活着的时候剥皮,那才是最鲜活明艳的。”   他语气中的恶意让姬椒浑身发寒,却咬紧牙关,手中一枚玉符悄悄浮现。   这是封印了宋今歌全力一击的玉符,也是她反击的唯一手段。   “滚开,不许你这种贱人碰椒椒!”傻子挡在姬椒面前,浑然不管魔修合体期的修为,目露凶光。   “一个傻子费什么话,本座就先杀了你。”   身形一闪,魔修死死掐住傻子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放开他!”姬椒怒吼,手中雷球凝聚,全力而出。   “闭嘴。”   那姬椒凝聚了全部修为的雷球对于魔修来说,只是雕虫小技,只一挥手便连着她一同击飞出去。吐出一大口鲜血后,再也爬不起来。   她死死握着掌心的玉符,咬牙强撑。   现在还不行,傻子在那魔修手里,若是现在用玉符,那傻子也活不了。   “咦?”魔修逐渐收紧的手突然放松了一些,任由那傻子拼命扒拉自己的胳膊。他挑眉,掐起傻子的下巴细细端详那张脸,“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呢?”   这魔修虽然是合体期,但因为长相过于丑陋被嫌弃,所以很少出入魔宫。他凝神望了半响,只觉得这人五官轮廓十分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啊,让我看看。”想不出来索性不想,魔修将手搭在傻子的脑袋上,意图直接搜魂。神识刚一探入,却忽的一顿。   “失忆的傻子?”   合体期修士的神识在傻子的脑海中游走,让他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甚至开始七窍流血。   “你!”   魔修忽然收手,脸上表情变化万千。半响后,他咧嘴一笑,面容分外丑陋。   “倒是有趣。”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腰间被缠上一层白绸,脚下一动,有万钧之力从白绸另一端拽来。同时有水流化作缠绵细绳,死死拉住了魔修的手。   “贞筎,把椒椒扶起来,带着她走。”   三元仙姑拽紧手中白绸,面容严肃。素手翻转,白绸在手上缠绕几圈,死死限制住那魔修的动作。   “几个炼虚期加起来,就能拦住我了吗?”魔修随手将昏死过去的傻子丢掉,用力一震,腰间裹着的白绸便碎裂四散。   “哼,天真。”   转身,露出一个恶劣且丑陋的笑。   “既然这样,就陪你们玩玩吧。”   趁着三元仙姑等人同那魔修打斗时,贞筎扶起姬椒,两人又去将昏死过去的傻子拖走。姬椒见他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快走吧姬姑娘。”贞筎胆子小,又速来在太真观潜修不曾历练过。如今遇到这种场景,都快哭出来了,“我师尊是打过不他的,就是算上那几位前辈也不一定能打过。你跟我一同回太真观去,咱们去找我师叔师伯来帮忙。”   魔族用阵法隔断了赫连山庄与外界的联系,一张传讯符都飞不出。若想搬救兵,只能先出去再说。   “你自己去吧,我跑不了了。”姬椒又吐出一口血鲜血,吸气道:“我的肋骨断了很多,体内内脏破损,现在呼吸都痛,一步都走不了。”   她将手上的玉符递给贞筎看了一眼,催促道:“你快走,我这里有一枚封印了我师尊全力一击的玉符,我会找准机会用出,协助三元仙姑击杀魔修。”   “不行啊!”贞筎边说边掉眼泪,“我师尊叫我带你出去的。”   她左看右看,见姬椒实在不愿走,索性也跟着蹲在她身边,低声道:“姬姑娘不愿意走,我就陪着你。虽然我才金丹期,但手上有师尊给的法宝,带人逃命还是可以的。至于搬救兵,有我其他的师姐师妹,也不缺咱们。”   “好。”姬椒点头,用力按住自己腹部,吞下一颗续骨丹强行续上断裂的肋骨,无视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应声道:“那我们一起。”   赫连山庄遍地都是杀戮,魔修派了大量的人手围在赫连山庄四周,防备着有人跑出去搬救兵。   在赫连山庄的后山西北处,一点银色流光划过,而后被数十名魔修围住。   寻踪绕着二人旋转,贯穿击杀了一个又一个想要制止他们的魔修。   “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直接冲出去吗?”宋淮之踮起脚攀着江岫白的肩膀,越过他的肩膀超前看,前面乌压压的一大片。扭头看一圈,二人早就被魔修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办法。”江岫白抬手,握住悬停在空中的寻踪,沉声道:“我和寻踪留下牵制住他们,你找准机会,施展草木身留下一个幻影,然后由斩情带着你出去。”   “斩情速度快,它认得去万剑宗的路。”   “那不行!”宋淮之想都没想直接反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这几十个元婴期和十几个化神,你怎么可能一个人挡得住,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他从储物戒指里摸出几枚玉符塞进江岫白手里,“我爹给我的,一共九枚呢,大不了都用了也能轰死他们!”   这样的玉符江岫白也有,是傅焕的,给了他三枚。   “不行。”江岫白摇头,“这玉符中的攻击威力太大,若是引来了其他方向的魔修,就算九枚都用了也跑不了。”   毕竟只是封印了一击的玉符,撑死能诛杀数名魔修,若是魔修源源不断的来人,这九枚玉符根本无法全部诛杀。   “那怎么办。”宋淮之攀着江岫白肩膀的手有些发抖,他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声道:“就算我运用草木身,也无法保证能骗过化神期魔修。在山上我就骗不过师兄。”   若是勉强跑出去后被发现,筑基期的宋淮之带着斩情根本打不过。   就在魔修们寸寸逼近时,江岫白手中的寻踪忽然散发出点点青光。   【小子,你的剑意,是否足以凝聚剑域。】   这是寻踪的器灵在说话。   江岫白低头,看着手中寻踪沉声道:“只得雏形。”   【雏形便够了。跟他们打,我帮你。】   “好。”   江岫白作为一个剑修,在遇到这种情况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便只有一个“战”字。不过因为要将宋淮之送出去,所以才一直躲避。但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战。   他控制着斩情落在一处屋顶上,将宋淮之放下后按了按他的肩膀,“待在这里,护好自己。”   宋淮之夜知道自己现在算是累赘,立刻将九枚玉符全部取出,更是将宋今歌给他的法宝取出一堆来护持住自己。愣是把自己堆成了一个珠光宝气的法宝堆。   “放心,我会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找准机会帮你。”宋淮之认真道。   “嗯。”江岫白点头,斩情闪烁划入手中,身上战意升腾。   他转身,剑眉凌厉。   “那就战。”   寻踪带他们突围的地方是魔族防守最薄弱的地方,这里的魔修最多只有化神期的修为。不过人数众多,若是没有寻踪的加持,光是人海战术都能堆死宋淮之二人。   江岫白提着剑就冲了出去,剑意凌厉,引动天边飘下六棱冰晶,沾到地面寸寸结冰。   同境界内,剑修是无敌的。   元婴期的魔修根本挡不下江岫白三剑,便是化神期的他都能持剑周旋一二。   愈战愈勇,剑意也愈发刺骨冰冷。渐渐的,方圆百里内皆被冰雪覆盖,隔绝出一片独立的天地来。   在这方天地里,江岫白的剑意达到顶峰,以一己之力,压下十数名化神期的势头。其中有用剑的,甚至连手上的剑都有些拿不起来。   “剑域!”有魔修惊呼,“他一个元婴期剑修,为什么会有剑域!”   江岫白脸上的神情愈发淡漠,那双淡色的眸子渐渐泛出一种透色。   整个人浑身上下似乎……只留下神性。   “江岫白!”宋淮之下意识喊了一声。莫名的,他觉得如果他不喊这一声,江岫白下一秒就会化作这世间的一缕烟、一片云,甚至一团空气,彻底消失。   一片片雪花晶莹剔透,边缘却如刀剑一般锋利。这些雪花停滞在半空,一动不动。   “我没事。”江岫白睫毛尖上凝聚了点点冰晶,随着他说话而轻轻颤动。他的声音虽然十分冷淡,宋淮之却还能感受到那一丝俗世的情绪,这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斩情微动,一片冰晶落在剑尖,迸发出绚丽的寒光。   “躲好。”   随着他这一声落下,宋淮之还没反应过来,手腕间的无相佛莲迅速扩张伸张。粗壮的藤蔓狠狠扎入冰雪中,组成坚硬的壁垒将宋淮之护在下方。甚至还贴心地给他留下一串挂着小粉莲的门帘。   “不,不对。这不是完整的剑域,这只是半成品。”有化神期魔修看出了门道,大喊道:“上,杀了他!这等剑道天才,绝对不能让他活着长成!”   江岫白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不带一丝情绪,如同在看一些毫无生机的尸体。   薄唇轻勾,江岫白缓缓开口。   “封。”   音落,雪花冰晶瞬间而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裹挟着无形的剑气飘落。   冰晶在接触到人的一瞬间,自接触点开始,那人的身体便一寸寸被冰封。下一秒,那些无形的剑气便在人身上割除一道道血痕。   鲜血被寒气封住,伤口奇痒难忍。   宋淮之缩在无相佛莲下,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嘴张的都合不上了。   “这剑域,还只是个雏形就这么厉害吗?”   “越阶打十数个化神期,这就是剑修吗?我现在改修剑还来不来得及?”   无相佛莲伸出一根枝条蹭了蹭他,状若撒娇。   虽说剑域确实很强大,但江岫白只是元婴期,且剑域未成,理论上来说并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威力。或者说,剑域的基础是足够的灵力支持。就算江岫白的基础打的再好,灵力储备再多,也不足以供给这百里的剑域。   但是现在不同。   寻踪高悬于天空,在漫天飞雪里散发缕缕青光,源源不断地释放灵力供给整个剑域。   借着寻踪,江岫白体内的灵力便没有断过。斩情在手,凌厉的剑气让那些魔修毫无抵抗之力。   洁白的雪地里,没留下一丝血液。所有肮脏的血迹和尸体,都被埋在纯洁的雪地下。   当这方圆百里的雪地里只剩下一个人站立时,风雪便停了。   江岫白站在雪地中,斩情反手插在地上撑住自己。他一手捂住嘴,双瞳因为咳嗽而微微放大。   很像一只猫。   伴随着咳嗽声,宋淮之惊恐地看见点点血色渗透了他的指缝,落在雪地上开出点点血色梅花。   “江岫白!” 第33章 洞中温暖   在江岫白倒下去的前一刻,宋淮之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怎么吐血了?”宋淮之急急掏出一堆疗伤丹药来,都是从宫竹那里薅来的好药。   “你看看这些药,你能吃哪些?”   江岫白简单扫了一眼,抹去口边的血迹轻轻摇头,“没有适合的,不过没关系,我没事。”   他的衣服有些破烂,皮肤上也有些伤口,但只是表面上,已经不流血了。   “那你为什么吐血啊,是内伤吗?”宋淮之双手到处摸,试图找到他受重伤的地方。   灵活柔软的手在身上乱摸,且因为衣服被刀剑划烂的缘故,那温热的指尖甚至会时不时穿透衣服,摸到隐藏在衣服里的肌肤上。   “好了。”   江岫白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他轻咳一声,按住了宋淮之的手,低声道:“我没事,只是因为承受不住寻踪借给我的灵力,导致丹田和经脉有些裂痕罢了。”   “这么严重!”   宋淮之的手刚好被他按在腹肌处,听到这个消息,他顾不得手下坚硬分明的腹肌,瞪大了眼道:“丹田和经脉受损这可是大事啊,为什么你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腹部的温热让江岫白下意识吸了一口气,试图借此避开。然而他忘了那手是被他自己按上去的,无论如何吸气,都无法摆脱。反倒是这样刻意的动作,让宋淮之注意到了他的腹部。   “怎么了怎么了?是腹部也受伤了吗?”宋淮之连忙低头,手忙脚乱地试图翻开他的衣服。   那衣服本就破烂,江岫白又一时不察,愣是被他翻了起来,露出白净分明的腹肌。   “没事啊……”   宋淮之倒是不客气,或者说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江岫白有没有受伤,竟直白地伸出手,去摸那腹部。光摸还不够,他还按了按,确保没有什么内伤或者骨头的断裂。   “我真的没事。”   寻踪高悬在宋淮之身后,虽然理论上来说它没有视觉,但深知寻踪有器灵的江岫白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古怪和诡异。   反手握住宋淮之的手腕。很细,一只手就能圈住。   “不必担心,剑修炼体时,丹田和经脉经常会开裂,浸泡药浴就行。”   江岫白翻过宋淮之的手,让其摊开,而后取下寻踪放在他手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需要尽快回万剑宗搬救兵。”   说着,他就准备御起斩情。刚一运转灵力,便发出一声闷哼,同时大滴大滴的冷汗划过脸庞。   “你别御剑了。”宋淮之替他擦了擦汗,“我用云舟吧。”   “不行,云舟的速度不够快。”江岫白看着斩情,又转头看了眼宋淮之,“你会御剑诀,你来控制斩情。”   “我?”宋淮之看向自动悬停在二人身边的斩情,差异道:“这是你的本命剑啊,我可以操控它的吗?”   江岫白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   【我说你们两个小子,现在是你们谈情说爱的时候吗?已经有魔修朝这里赶来了,还不快走!】   寻踪一催促,宋淮之顿时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拉过江岫白就跳上了剑。   “起!”   宋淮之的御剑诀很差,仅仅只是学过的程度,不过好在斩情很听话,又稳又快。   跟着寻踪,二人一路避开赶来的魔修,很快就从后山处冲破了魔修的防线。这个地方,已经可以发送传讯符了。   江岫白取出传讯符,还没发送就被寻踪拦下。   【这玩意儿自己飞太慢了,万剑宗离这里十五万八千三百六十里,等你这低级传讯符飞过去,只怕要十数个时辰才能到。】   【你们躲好,我去万剑宗摇人。江小子,令牌给我】   寻踪将他们引到一处密林里,找了一个山洞安置他们后便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离去。   “来,慢点。”   宋淮之扶着江岫白走到洞内,“等等,先别坐。”   他扶着江岫白,制止了他坐下的动作。一抬手,一把柔软宽大的长榻出现在了山洞里。   “坐吧,我从家里带来的,很舒服。”   江岫白并没有顺着他的力道坐下,而后看着那长榻拒绝道:“不了,我身上脏。”   “没关系。”宋淮之直接强行按着他坐下,潇洒地很,“我带了很多,放心。”   反正储物戒指很大,宋淮之总喜欢看到什么就往储物戒指里揣。   “你饿不饿,渴不渴?”   说着,他取出一张玉桌摆在江岫白面前,又取了几叠糕点,一壶花茶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转身取出一块防御阵法盘来,塞入灵石激活,山洞便被加上了屏障,炼虚期以下无法闯入。   “去,把洞口挡上。”宋淮之摸了摸手腕上的无相佛莲,它便化作藤蔓攀援在洞顶,开着小粉莲的枝条垂下,将洞口遮了个严实。甚至那小粉莲还贴心地伪装了外表,若是在外面看,和旁边自然生长的野花没什么区别。   在无相佛莲遮挡住后,洞里便没了光亮。不过没关系,下一秒宋淮之便掏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他甚至配了一个精致地高脚玉盏来陈放它。   在他的布置下,一个简陋空荡的山洞,转眼间就成了温馨小家,比某些散修居住的洞穴都要舒适。   布置好一切,宋淮之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汗,满意道:“看,这样就舒服多了。寻踪带着他们来回最少也要两个时辰,弄得好一点至少也能待得舒服些。”   一转头,江岫白坐在长榻上,十分拘谨的盯着那夜明珠发呆。   “怎么了?是伤口疼吗?”   “没事。”江岫白摇头,“只是我从没见过有人出门,会带这么多……东西。”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这么多无用的东西。   “那你以前出去历练,都带什么。”   宋淮之在他身边坐下,顺手给自己和江岫白一人倒了一杯茶。   “什么都不带。”江岫白垂眸,那茶还冒着缕缕热气。   宋淮之没留神,被烫了一口,吐着舌头正散气呢,闻言含糊道:“什么都不带?那你晚上睡觉怎么办。”   他的声音古怪,江岫白扭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红润微肿的舌头。莫名的,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词。   柔软。   搭在榻上的指尖微动,一片薄薄的冰晶便贴在了宋淮之的舌尖。那冰晶六棱状,十分精致可爱。   “在外历练,处处是危险,从不会睡觉。入夜寻一处地方打坐便是。”   “谢谢。”冰凉的触感缓解了被烫到的舌头,宋淮之舌头一卷,顺口将那冰晶吞入口中咀嚼,“你少用点灵力,经脉不痛了?”   “痛。”江岫白很诚实,“但是可以忍。”   什么叫可以忍。   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对他的回答十分不满。   “能选择不疼,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忍受疼痛。”   他想了想,忽然开始掏储物戒指,“对了,你说的药浴,记得要用什么药材吗?”   “怎么了。”江岫白点头,“我记得。”   “啊,找到了。”   宋淮之手一抬,一个高大结实的木桶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那木桶是用软香木做的,又香又养人。   “你把药材报给我,我看看我这里齐不齐全。”   “我这里有一部分。”江岫白挥手,几株被装在玉盒中的药草摆在了桌上。   宋淮之看了眼,那些药材都很眼熟,“行,你还差哪些报给我。我爹给我塞了不少药材,应该都有。”   “好。”江岫白并没有推脱,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会追来,他早些恢复便能更好的保护宋淮之。   “汇云花、千凛草、人影山参……”   江岫白每报一样,宋淮之便掏出来一样。好在宋今歌给他准备这枚专门装药草的储物戒指时,特地给每种药草标注了名字,不然宋淮之根本认不得。   很快,药浴的材料就凑齐了。宋淮之取出足够的无根之水倒入浴桶,“这些东西怎么用啊,还有你这水需要加热吗。”   “不用。”   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搭在浴桶上,宋淮之下意识顺着那手臂朝上看。江岫白只穿了一件亵裤,之前在奇乳池内养好的身体上再次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些伤口并没有带来狰狞与丑陋感,反而增添了一份野性的美感。又像是无暇的美玉上蜿蜒而出的裂痕,或许会带来一些瑕疵感,却让这块玉更加生动有韵味。   “冷水就行。”说着,他就要抬腿跨入浴桶。   “唉等等。”宋淮之拉住他,眼睛瞟了一眼某处后又飞快移开,“你……不脱亵裤啊。”   江岫白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耳后没来由地红了一层,好在宋淮之不敢看他,这才没发现。忍着疼痛运转灵力,强行压下那耳后的红晕,江岫白轻声道:“不需要。”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热水会让一些药草的精华失去效果,所以冷水就好。”   “哦哦,好的。”宋淮之说完自己也有些尴尬,总觉得刚刚那话跟要求人家脱裤子一样,十足十像个流氓。   那浴桶很大,边上还安装了台阶供人坐下。江岫白在那半层台阶上打坐,无根之水刚好没过他的肩膀,轻轻摇动。   “再加点这个。”   江岫白坐下后,宋淮之取出一个内置空间阵法的宝瓶。一手抬起,宝瓶微微倾斜,乳白色的液体缓缓朝水里倾倒。   透明的水一点点带上一丝乳白色。   “奇乳?”   “对。”那瓶子里足有几百斤,宋淮之倒了一半便收手,“这是当时咱们泡之前小阴让我拿的。这里面还有一半,回头你留着还能再泡一次。”   “你也可以用,不必都给我。况且,这时玄阴草送给你的。”   对上江岫白淡色的双眸,宋淮之咧嘴一笑,“我又不炼体,这玩意儿对我用处不大,别浪费了好东西。”   要知道这种奇乳只有秘境里才会产出,且因为宋淮之不曾炼体的缘故,宋今歌也忘了给他准备。所以这宝瓶里的几百斤奇乳便是他全部的存货了。   江岫白自己倒是也经常会去秘境搜寻可用来淬体的奇乳,但往往到手后便用了,手中也没有留存。   眼下有了这奇乳的加持,不光丹田和经脉的修复速度会变快,身体上的损伤也能得到调养。   “谢谢。”   江岫白低头,那奇乳密度极大,融入水中光改变了水的颜色,却并没有增加水的高度。   “我会努力赚灵石,给你买你想买的东西。”   “不用!”宋淮之急忙拒绝,这话听着跟新婚夫妇里,丈夫同妻子作出承诺一样,吓得他连连拒绝。   “我爹给我的财富足够我挥霍,不需要你赚钱给我。”   江岫白没回答,只是将这个决定默默埋进心里。   “对了,这些药草怎么用。”   “给我吧。”   接过药草,江岫白利用特定的手法快速炮制,一颗颗药材很快化作几滴精华落入水中。一桶水从乳白色变为红色、又变为绿色、最后固定在黑色。   江岫白闭上眼,开始在这药浴中运行周天,吸收药材的精华来修复体内丹田和经脉。   宋淮之先是趴在浴桶旁观察,缕缕灵力透过经脉游走,激地那经脉在素白的肌肤上凸起浮现。几番鼓动之下,血珠从皮肤表面渗出,最终形成一层血痂,将江岫白脖子以下全部包裹。   这种情况,宋淮之看着还有些担心。盯了半响,见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后,才放下心来。   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宋淮之精神也一直紧绷着。眼下有无相守在洞口,还有屏障保护着,他也放松了下来。   打了个哈气,坐在长榻上用手撑着脑袋,眼皮直打架。撑了片刻后,身子一歪便倒在了长榻上,还很顺手地扯过榻上的抱枕塞在怀里翻了个身。   江岫白听到动静,缓缓睁眼看了看他,见他只是睡着了,这才再次闭上眼,全身心修复起丹田和经脉的裂痕。   ……   宋淮之是被江岫白叫醒的。正睡眼惺忪着,一抬头就是一个玉面郎君。   “嗯?”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宋淮之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   “有人在靠近。”   江岫白已经换好了衣服,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白色劲装,若不是袖口细纹不同,宋淮之甚至以为他拥有一堆一模一样的衣服呢。   木桶中的液体已经被他收拾干净了。   “是万剑宗的人,收好东西,我们准备走了。”   宋淮之一听,立刻爬了起来,利索地将东西收回储物戒指里,走到洞口扯了扯无相佛莲递过来的一根枝条。   “小相,回来吧。”   无相佛莲组成的门帘迅速收缩,顺着宋淮之伸出的手,继续缠绕回他的手腕上充当装饰品。   外面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宋淮之的脸上,有些刺眼。他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看见一抹青色流光带着十数人疾驰而来。   收起防御阵法,江岫白握紧手中斩情戒备,在看清来人后才微微放松。   “师伯,师叔。”   “嗯。”   为首的一老一少两名剑修,其身上的剑意圆融,半点都不曾外泄。   “你若无事,便与我们一同前去。”白胡子师伯对着江岫白面容严肃,一转头,对上宋淮之时便喜笑颜开。   乐呵呵地捋着白花胡子,大老粗的剑修动作生疏地放软了声音,柔声安抚道:“淮之没见过这种场面,一定吓坏了吧。若是不想再去赫连家掺和,便叫你师叔送你回去。”   “前辈好。”   宋淮之对老人还是很尊敬的,尤其是花白胡子看着还这么慈祥的老人。   “我师叔在赫连家呢,不在这儿。”   “害,我当然知道简清宁那小子在赫连家。我说的是你云师叔。”   老剑修将他身边的青年人朝前推了推,笑道:“别叫前辈了,这般见外。淮之叫我郝师伯就行。师伯出来的急,没带礼物,回头你来万剑宗,师伯给你补上。”   “谢谢郝师伯。”   郝师伯的热情让宋淮之有些受宠若惊,不过眼下不是聊天的时候,浅扯了几句,便催促道:“郝师伯,咱们还是快些去吧。我师叔还打着呢。”   “放心。”郝师伯一摆手,十分随意,“区区五个合体期魔修,邪魔外道堆起来的花架子功夫,简清宁那小子保准没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着宋淮之焦急地神情,郝师伯大手一抬,一柄巨大的宽剑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淮之上来,师伯带你去。”   这宽剑极宽,几乎是斩情的五倍,站在上面十分轻松。   宋淮之站在江岫白身后,脚尖轻挪,试探地踩了几脚后靠近江岫白小声道:“你还别说,这宽剑跟地面似的,可比斩情站着安稳多了。”   “嘘。”   江岫白抬手,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神情有些无奈,“斩情听得见,也听得懂。”   宋淮之低头一看,那悬挂在江岫白腰间的斩情果然在微微颤抖,银白色的剑身上都泛起一层薄红。   嗯,看着像气的。   说人家一把剑的小话还被抓包,宋淮之一想到斩情兢兢业业载他那么久就有些心虚,急忙伸手摸了摸斩情低声哄它。   “错了错了,你最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一柄剑,别的剑都没有你聪明漂亮锋利优雅……”   吹了一大堆彩虹屁,斩情剑身上的赤色不光没减弱,甚至还越来越浓。   “怎么回事呀,我都道歉这么久了,它咋还生气呢。”   宋淮之收回摸剑的手,悄悄撇嘴。   小气鬼!   “它现在不是生气。”江岫白神情有些尴尬,“它在害羞。”   一把剑还会害羞?   宋淮之有些惊奇,不过转念一想,它既然会生气,害羞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呵呵,看来淮之和斩情相处的很好啊。”   站在最前方御剑的郝师伯注意到他们的交谈和动作,爽朗一笑,“不过淮之可不能厚此薄彼,夸了斩情,也要夸夸师伯的断海。我这老伙计也想受一受小辈的夸赞。”   不用问,那断海一定就是他们脚下的那把重剑。   宋淮之无奈叹气,心说你们剑修的剑还真是神奇,一个个还要靠哄的吗?   从密林到赫连山庄的那点子路,宋淮之全花在哄剑上了。   小宋同学十分心累。   隔了老远,就能看见赫连山庄的凄惨样。火海伴着狂风闪电,几乎吞没了整个赫连山庄。那漫天的血腥气将整个天都染成了血色。   血色弥漫中,一抹青色身影飞速穿梭,浓郁的风元素以摧枯拉朽的攻势侵占了一片天地。   音符震荡,如雷鸣不绝。   被宋淮之握在手里的寻踪轻颤,下一秒便脱手而去,急急飞向那道青色人影。   宋淮之眼前一花,人就从宽剑断海挪到了斩情上。   再一看,郝师伯已然扛着重剑冲了上前。   简清宁与那五个合体期魔修周旋了数个时辰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斩杀掉两个。现在有同样是合体期的剑修郝师伯加入,剩下的三个魔修也撑不了多少时间。   “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那些跟着来的剑修早就四散出去帮忙,只剩下云师叔还跟着宋淮之二人保护他们。   “也不知道我师兄和师姐他们在哪里。”宋淮之到现在没有他们的消息,有些急。   他早在山洞里时就传了传讯符出去,但没有丝毫回应。这让他愈发怀念起手机的便利来。   “不用担心。”江岫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抬头看,“宫道友来了。”   宋淮之抬头一看,随着天边一片蓝色星光闪烁,宫竹的身影也出现在他面前。   “大师兄!”   催促着斩情加速,很快便赶到了宫竹面前。   “没想到你们反倒比我们快。”宫竹冲云师叔问了声好,又拉着宋淮之左看右看,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星机阁离得近些,但论起速度来,还是比不上剑修。”宫竹神情有些疲惫,状态却很好。   有了星机阁和万剑宗的帮助,入侵赫连山庄的魔修很快就被诛杀。清扫的路上,不知道看见了多少宗族弟子尸首。   好在,没有姬椒。   “师姐能去哪儿了呢?回合欢宗了?”宋淮之警惕的四处张望,生怕漏掉了某处。   宫竹摇头,“按照计划,我们几人出去后会前往距离最近的宗族求助。我在路上遇见了星问,便同他去了星机阁。若是姬椒按照计划行事,应该在我们二人之前带人回来。”   但是现在,赶来的援兵只有星机阁万剑宗,以及刚刚赶来的太真观。这也就意味着,姬椒出事了。 第34章 赫连重山身死   当魔族打进来时,赫连重山刚给赫连云香护完法。那一枚天灵果,给赫连云香的灵根足足增长了一丝。   “好好好,早些用了,为父心里也安稳些。”   短短数日帮着两个人炼化宝物,赫连重山也有些疲倦。   “爹,您小心些。”   赫连云香扶着他坐下,指尖紧绷着,压下眼底的凉意。   “咳咳,不妨事。”赫连重山挥手推开她,又咳了好几声,才顺下气去。   “以你的天赋,等爹归去后,这家主之位一定会是你的。”赫连重山叹了气,握着女儿的手开始叹息,“都怪爹,你出生后爹没有好好查清楚你的资质,若是当时细细查了,也不会平白埋没你这么些年。”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赫连云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若是自己没显示出这等天赋来,他这些话便是死也说不出口。   “不是爹的错。这些,都是女儿自己的机缘。”   赫连重山对她的乖巧很满意,拍了拍她的手,赞叹道:“你是个好孩子。”   “对了,既然那宋淮之能送这东西来,说明对你的态度并没有那么恶劣。若是你再努力些,也未尝不能同他有些什么。”   赫连重山到底还没忘了攀高枝,心里还是忍不住盘算着这些。   “爹。”赫连云香的语气刻意带上了一些埋怨,“凭女儿现在的资质,自然是修行最为要紧。这种事,未免也太浪费时日了。那合欢宗岂是咱们这么好攀附的,还不如将这些时间用去修行,强大自身最为要紧。”   “你说的也对。”   赫连重山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对于他而言,拥有一个出色的继承人要远比攀附其他宗门来的好。当家人实力强了,自然整个家族的地位都上去了。   “以你的资质,确实自身本事足才是正道。至于拉拢关系,庶出和旁系还有几个女子,叫她们去便是。”   这些话,让赫连云香心中愈发清醒,心底先前因为那一丝慈祥而升起的柔软也被压下去了。若非自己拥有这种体质,她也不过是赫连重山口中了拉拢关系的一员。   二人正说着话。或者说,是赫连云香正敷衍着赫连重山。门外忽的有些喧闹声。   “家主!家主不好了!”赫连荣安推门而入,满脸惊恐。   “荣安?我不是叫你在门外修炼吗?发生什么事。”   炼化天灵果时,难免有些灵力外泄。为了不浪费,赫连重山索性叫赫连荣安来守在门口修炼。在他的预想里,赫连云香的资质足够继承下一任家主之位,至于同样吃了天灵果资质优秀的赫连荣安则是大长老的好苗子。   “魔、魔族打上来了!”   赫连荣安喘着气,瞳孔不自觉放大,“为首的,是七名合体期的魔修。简前辈一人拦下了五个,剩下两个正在大肆屠杀我赫连家弟子和那些宗族子弟。”   “什么!”   赫连重山猛地起身,不敢置信,“不是有大能守在边界,那些合体期的魔修是怎么出来的。”   他在房间里急急绕了两步,骂道:“他简清宁不是厉害吗?不是一人灭了三族吗?怎么不全拦下来。”   说归说,不过赫连重山也知道,若不是今天刚好简清宁在,他赫连家只怕一个都跑不了,全都要死在这里。   “你说,那两个魔修现在在哪儿?”双手死死扒住赫连荣安的肩膀,赫连重山一下巴的花白胡子都在颤抖。   “一个往客人那里去了,还有一个朝着咱们这儿来了。”赫连荣安用了法宝,跑得快,所以赶得及来报信。   “跑不了的。”赫连重山踉跄几步,刚巧又有几个炼虚期的长老冲了进来。   “哥,怎么办。”赫连长老慌得手都在发抖,见了赫连重山就开始询问安排。   眼珠子一转,划过赫连云香和赫连荣安。一咬牙,大手抓过二人就推向他弟弟。   “带他们走!”赫连重山下定了主意,“敲钟,让大家逃吧。记住,就算你死,也要保住这两人!”   “爹!”   就算心里恨他将自己当做是维系赫连家的工具,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且在大难前,又如此拼死保自己,赫连云香还是有些不忍。   “香儿,荣安。只要你们还活着,这世间还有我赫连家的血脉,我赫连家就没断!就还能东山再起!”   赫连重山本想多吩咐两句,却警觉抬头,大手一挥挡住了那自上而下的攻势。   房屋轰然倒塌,在烟尘里,赫连重山用尽全力将三人推了出去。   “快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只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手猛地按下,愣是将一手一个的赫连长老从空中拍了下去。赫连长老看着那迎面而来的手,自知无法躲避,便反手将二人朝后一甩,自己以身挡了上去。   鲜血如柱,一个炼虚期的修士,竟叫这一掌给拍死了。   “弟弟!”   这胞弟一生都在支持自己,如今死在自己眼前,赫连重山如何不心痛。但现在还不是心痛的时候,比起死去的弟弟,无疑是赫连家的未来更重要。   将狼狈的二人护在身后,赫连重山忍着心中苦楚,试图寻得一线生机。   “这位前辈,我赫连家与魔族无冤无仇,不知可否放我这双儿女一条生路。”赫连重山扬声,客气的很,“若是前辈愿意,我赫连家所有财宝都愿意献给前辈,包括万灵拜寿。”   说着,他便催促赫连荣安将那万灵拜寿拿出来。   “万灵拜寿?”那合体期魔修的声音有些阴阳人的意思,十分尖锐,分不清男女。   他放声大笑,刺耳异常,“杀了你们,本座一样能得到所有的宝贝。”   “至于万灵拜寿……”他挑了挑黑长的指甲,语气懒散,“若是你现在交给我,本座倒是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   黑长的指甲泛着阴冷的寒光,魔修媚笑一声,伸出指尖隔空点了点赫连荣安,“你倒是长的有几分姿色。这样吧,听说你们赫连家喜欢将万灵拜寿当做嫁妆。我看你不错,你便带着这万灵拜寿作为嫁妆,嫁给我怎么样。”   “你想都别想!”赫连荣安怒吼一声,一把抢回万灵拜寿,转手就塞进了赫连云香的怀中。   “这是我们赫连家的宝贝,就算是毁了,也不会给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   “找死。”   阴阳魔修冷哼一声,面上的脂粉都震下来一些,“给你活路你不走,既然这样,你们就都去死吧!”   被一个合体期和数名炼虚期魔修围攻,赫连重山以及族中的长老们对抗都不易,还要护住两个修为低下的后辈实在是困难。更别提将他们送出去了。   本来按理来说,赫连重山也是一个合体期,不应该被动成这样。但实在过于巧合,他本就寿数将尽,数日内又两次运用大量灵力帮助炼化天灵果,如今的实力,最多也就算是个合体前期。如何打得过一个状态极佳的合体中期魔修。   眼下,只能拼死一战了。   赫连重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死意。至少,要撑到简清宁或其他宗门的支援赶来才行。   这一撑,就是数个时辰。   当宋淮之等人赶到时,赫连家的长老死得就剩一两个,也是强弩之末。不光是他们,赫连重山也是一样,浑身血淋淋的。那阴阳魔修古怪的很,他就像是猫玩老鼠,并不急着将人杀掉,而是要慢慢逗弄致死。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点,才能让赫连家几人等到支援。   “你们在这儿等着。”云师叔抽出佩剑,那是一柄细剑。   “我去杀了那妖人。”   眼看着云师叔提剑冲去,宋淮之有些担心,“能行吗?云师叔应该只是炼虚期吧,如何打得过合体期的魔修。”   “放心吧。”   其他人还没解释,星问嘴快,大咧咧道:“他们剑修,最擅长跨阶战斗了。”   眼下一切稍微步入正轨,他也起了几分调侃的心思。没骨头似的瘫在宫竹身上,语气暧昧道:“宋师弟对他们万剑宗的长老都师伯师叔的叫了,你什么时候管我星机阁的师叔们也这么叫?”   “不说话憋不死你那张破嘴。”宫竹冷哼一声,抬脚躲开他的依靠。   “哎呦哎呦,摔死我了。”星问顺势倒下,捂着胸口就开始嚎,“可怜见的,人家都为了你受伤,你这薄情人竟连让人家靠一靠都不行。实在是委屈啊。”   宫竹冷着脸,手上动作却不慢,将他扶起来后强硬地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靠靠靠。”宫竹翻了个白眼,“摔死你算了。”   宋淮之看戏看了个全,“怎么,星道友受伤了?严不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只不过是给好哥哥挡了一箭罢了。”星问笑眯眯的,半点看不出痛,“只要好哥哥肯让我靠一靠,我什么伤都好了。”   “要靠就靠,嘴给我闭上。”宫竹没有心思和他扯皮,手中高阶传讯符死死握着,不时注入灵力试图驱动它,那传讯符上的符文却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回事,怎么还破不了这该死的屏蔽阵法。”   魔族布下的隔绝传讯符踪迹的阵法还没有被破除,宫竹试了无数次,一次都发不出去。这也就证明,姬椒还在赫连家的范围内。   “还是找不到师姐吗?”宋淮之也很担心,“我们来的时候沿路都细看了,师姐先前离去的方向也找了,什么都没有。”   不光见不到人,也见不到……尸体。   “我们星机阁的长老已经在努力破解阵法了。”星问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正色道:“魔族这次是有备而来,布下这阵法的是个天才,一时半刻找不到阵眼,也找不到布阵之人。”   “我心里总是不安稳。”宫竹眉眼焦急,长叹了一气道:“按理来说,姬椒身上有师尊的玉符,还有一堆防御法宝,就算对上炼虚期都能躲了去。可怕就怕……”   怕就怕遇见了那最后一个合体期。   “师兄别担心。”宋淮之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另一个合体期的气息,估计早就被杀了,师姐不会遇上的。”   云师叔很快斩杀了那阴阳魔修。先前赫连家的人消耗了他大半灵力,更有几名长老自爆对其造成大量伤害。所以当他遇上状态完美的云师叔时,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是为了转移一下心中的焦虑,宫竹上前查看了赫连重山和那些尚存长老们的情况。   灵力顺着经脉游走,宫竹简单探了探后,便摇头收手。   “宫道友,请问我爹他、他的伤严重吗?”赫连云香扶着赫连重山,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很是狼狈。   “最多,只能活三日。”宫竹手上继续驱动着传讯符,口中冷淡道:“心脉断裂,有什么能说的就说吧。”   赫连云香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了这个爹哭泣,可真到了这时候,还是有冰冷的泪划过脸颊。   “三日吗?”赫连云香低头看他,声音很落寞,“娘当年,也说是三日。”   “好女儿。”赫连重山咳出一口血来,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三日够了,扶我起来。”   被扶着坐起,赫连重山运起灵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一双老眼不复先前精明,满是浑浊。   “我赫连家的长老,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小辈也不知道能活几个。我再一死,赫连家便一个合体期都没了。”他叹了口气,“为了保证赫连家在继承人长成前有人能护着。现在,唯有一法。”   他看向赫连荣安,震声道:“赫连荣安,若是我将全部修为灌输给你,便能将你直接拔到半步合体。但,你此生的修为也就只能停在这里了。”   “你,可愿意。”   这种醍醐灌顶的法子,当年赫连重山也经历过。这种法子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用的,若是接收修为的人资质灵根不足,中途便会逸散掉大量修为,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但若是灌给天才,那无疑是浪费了他的资质。所以这种法子,一般只有在面临家族存亡或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用。   赫连荣安自然是不愿的。   凭借他的资质,日后未尝不能试着冲击大乘。若是接受了赫连重山的要求,他修行之路的终点,便被定死了。   可是……   赫连荣安看着眼前的一切,赫连家的长老,死的只剩下两个。他们原可以不用死的,只是为了护住他和云香,强行自爆阻止那魔修的动作。   垂落在身边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半响后,他露出一个苦笑,而后轻声道:“好。”   传送修为的过程,就是一个人走向死亡的过程。赫连重山整个人如同骤然枯萎的树干一般,生机在他身上飞速流逝,直到脑袋一歪,彻底断气。   取而代之的,是赫连荣安的修为越来越高,气势越来越足,最后停留在半步合体。   “人真的很奇怪。”宋淮之靠着江岫白,有些感慨,“他可以逼着自己的女儿去做那种让她心碎的事,但却也可以拼上性命去保护她。”   “他不是为了赫连小姐。”   江岫白很清醒,“他是为了赫连家。若是赫连小姐并没有展露出这份资质,他今天只会保护赫连荣安一个人。”   宋淮之被他说的一愣,而后苦笑一声,“或许吧,谁知道呢。我相信在赫连小姐心中,也希望赫连家主这次对她的保护,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父女之情吧。”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众人后方响起。   “阿弥陀佛,看来贫僧来迟了。” 第35章 说话直白的江岫白   荒芜的废墟中还残留着合体期大能灵力的气息,那魔修的尸体已经支离破碎,上面散落着一些同样破碎的白绸。   “师、师尊。”   满脸灰土血污的小道姑努力趴着,去碰那瘫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三元仙姑。   颤抖着伸出手去探查了气息,贞筎松了口气。她抬头,看见那倒在废墟下的一男一女,努力想要撑起自身来,去探查那二人的气息。努力了两下,却死活爬不起来。   一口气没提上来,脑袋一歪便躺了下去,小口吐着气。   双眼迷糊中,似乎有一只温柔的大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莫要担心。此处,便交给贫僧吧。”玉面俊容的和尚低声轻诵,手中转着的檀木佛珠随着口中经文吟唱散发出阵阵暖光。   在这柔白佛光的照射下,贞筎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在彻底昏睡过去前,她挣扎着抬头看了来人,这才放心。   是佛宗的佛子啊。   一卷经文诵完,死去的往生,活着的得到了些许治愈缓解疼痛。   佛子收拢起手中念珠,轻叹一声佛号。   三元仙姑和几个围攻魔修的人还活着,伤势虽严重却并不致命。佛子简单处理了一下他们的伤势,便留下讯号给后来人,好让后头来救援的人找到他们。   至于那躺着的红衣女子……   佛子收回搭在红衣女子腕上的手,摇了摇头后便伸出双手,准备将其打横抱起。   “你想干什么。”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死死攥住佛子的手,顺着望去,那满身血污的男子眼中充满敌意。   “阿弥陀佛。这位姑娘的伤势严重,贫僧救不了。”佛子收回手,“据说合欢宗的宫道友医术了得,贫僧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带着这位姑娘一路前去。”   “咳咳!”满身血污的男子吐出一口腥臭的血,“她的伤势还能撑多久。”   “她最多三个时辰。”佛子看了他一眼,摇头,“你最多两个时辰。”   “够了。”   男人踉跄着站起来,挤开佛子的位置,手上用力,将红衣女子抱了起来。   “传讯给宫竹就行。”男人低头,看着女子的神色十分复杂,“宫竹救她的。因为她是宫竹的师妹,姬椒。”   “我想,你误会了一点。”佛子跟着起身,手腕上的念珠微微摇晃,碰撞出声。   佛子取出一张传讯符,淡淡道:“魔教的阵法尚未破除,只要是在赫连家的范围内,这传讯符就飞不出去。”   “收起你那传讯符吧。”男人反手,一只墨色蝴蝶浮现在掌心,“我有办法。”   那墨色蝴蝶翩翩飞舞,在姬椒身上轻嗅了嗅,而后朝着一处缓缓飞去。   “幽蝶。”佛子眸色微暗,勾唇轻笑,“北境的东西。这妖兽可不好得,贫僧倒是有些好奇,施主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关你事。”男人语气冷淡,他收拢紧怀抱,将姬椒死死抱在怀里,“你若要跟着,便闭上嘴。”   ……   “阿弥陀佛,看来贫僧来迟了。”   宋淮之听见声音,下意识转头,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玉面和尚。   那和尚望着赫连重山的方向转动佛珠,轻轻摇头,“若是贫僧再早一刻,便能送赫连家主最后一程。”   “若不是你一路见死人就诵经,还要拦着我的路,我们早到了。”   抱着姬椒的男人从他身后走出,眼前一花,怀中人便被夺走。   “姬椒!”宫竹身形极快,将姬椒夺入怀中后急急操控灵力去探她体内的伤势。   成堆的玉瓶被取出,一颗颗珍贵的救命丹药被塞入姬椒口中。   “师姐!”宋淮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迎了上去,看着姬椒身上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心里直发慌,“师兄,师姐怎么样了。”   宫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帮着姬椒将丹药服下后,看着那些伤口渐渐愈合,这才卸去紧绷的神情,“还好,来得及时,只要日后好好调养便没事。”   “咚——”   沉重的闷响砸在地上,佛子的声音有些无奈,“若是宫道友方便,麻烦也医治医治这位吧。这位的伤势,可比姬施主还要严重。”   宋淮之细细一看,果然发现那男人气息极淡,仿佛眨眼间就要死掉一般。   “师兄你看看他,他还有救吗?”扯了扯宫竹的袖子,宋淮之示意他看。   宫竹冷淡地扫了那地上的男人一眼,没有动作。   “从他方才的神情来看,可不像一个傻子。”   “傻子吗?”佛子指尖转动佛珠,“贫僧可不认为,一个傻子能驱使北境的幽蝶。”   宫竹面色骤然一变,看向那男人的目光中带了丝杀意。   “什么意思?北境幽蝶又是什么?”宋淮之感觉到了那股严肃的气氛,却不明缘由吗。只能左看右看,一头雾水。   江岫白带着他后退两步,避开那男人后低声解释道:“幽蝶虽然只是三阶妖兽,但在寻人一事上,没有别的妖兽能比得上它。不过这妖兽限制极大,只有在它还是幼虫时就养在身边,才能在它化蝶后驱使它。而幽蝶的幼虫,只能在北境生长,一旦离了北境立刻会死亡。往往,十万只幼虫,才能养出一只幽蝶。”   这话有些绕,宋淮之寻思了半响,终于绕过弯来,“也就是说,这傻子是北境的人?”   江岫白点头又摇头,“不能保证他一定是北境的人,但一定和北境有关系。”   “那他是魔修吗?”宋淮之只记得魔修来自北境,便下意识问道:“可是他身上也没有魔气啊。”   “北境并不一定只有魔修,不化雪山上也有人居住。且魔族中,并非都是魔修。”   看宋淮之的表情有些迷茫,江岫白又道:“不必担忧,日后在外历练,这事情会慢慢知道的。”   这些事情,宋淮之不清楚,但宫竹不同。虽然从这人的气息上来看,他并不是魔修,但宫竹总认为他和魔族脱不了干系。因此,并不想救他。   “宫道友,不救他吗?”佛子抬眼,眼尾一颗小痣莫名有些圣洁的妖娆。   违和却诱人。   “他救不救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星问警惕地挡在宫竹与佛子中间,嗤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一向是你们佛宗的理念。你身为佛子都不救他,为何还要旁人来救。”   星机阁和佛宗一向不对付。确切的说,是星机阁单方面和佛宗不对付。星机阁的人嫌佛宗太装,满口阿弥陀佛的,天天一副假慈悲模样。   佛宗呢,面上表现的不在乎,实则偷摸里抢星机阁的弟子不是一次两次了。光用一句“此子与我佛宗有缘”便不知道骗走了多少原本想要去星机阁拜师的人。   不过也不能说佛宗针对星机阁,因为他们谁的弟子都抢。所以佛宗也是门下弟子最多的一个宗门,不过也是弟子叛门率最高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戒律。光是不沾美色这一点,便劝退了不少人。   “阿弥陀佛,若是贫僧能救,贫僧自然会救他。”佛子轻叹一声,“可惜,贫僧救不了。”   “你!”   “星问,闭嘴。”   宫竹打断了星问的话,抱着怀中姬椒起身,语气冷漠,“这个人,我不想救。”   “我不是你们佛宗,人人都救。这种来路不明甚至身份有异的人,我不会救他。”   宋淮之瞅了瞅宫竹,又瞅了瞅地上的男人,寻思了半天还是没有说话。有救人本事的是宫竹,若是他自己不想救,没有人可以强迫他救。   “那没办法了。”佛子缓缓转动手中念珠,“看来贫僧能做的,只有念一段经文,送他往生了。”   说着,他便低声念诵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弱。忽的,宫竹的手被勾住,低头一看,姬椒扯着他的手,努力睁开眼睛费劲道:“师兄,救他。”   宫竹低头,眉头微皱,“他的身份有异,可能和魔族有关系。”   “师兄!”姬椒继续勾着他的手,声音带了些哭腔和哀求,“救他。”   宫竹和她对视,那双凤眸中的哀求和执着坚定不移。   “最后一次。”宫竹深吸一口气,“他已经不傻了,伤好之后,他要立刻离开我们。”   姬椒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吐出一个字。   “好。”   当宫竹忙着救人的时候,宋淮之和江岫白也没闲着。魔族设下的隔绝屏障终于被打开,一时间,传讯符满天飞,大多还是飞给宫竹的。   没办法,赫连家这次寿宴,药宗的人并没有来,在场医术丹术最高的也只有宫竹了。为了保命,只要能联系上宫竹的全都选择传讯给他。   不过宫竹眼下忙着救人,也没空到处去跑,便取了大量的丹药出来,准备叫旁人先去分发了救治。那佛子自告奋勇,接了大半丹药便出门救人去了。宋淮之也不知道怎么就接受了那佛子的邀请,跟着他到处救助伤员。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很慢。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佛子。   “你们佛修是每见到一个死人,都要停下来诵经祈福吗?”宋淮之记下面前死人的身份信息,好留着通知其宗门来将他带回去。   佛子念诵完口中经文,从手中念珠上取下一枚,塞入那死人手中。   “人世百苦,我们能为其做的,也只有吟诵一段经文,让他们来生少些苦楚罢了。”   “每人都送一颗,你这念珠送光了怎么办。”宋淮之看见他的动作,有些好奇。   “佛宗弟子的念珠有很多,他送不空。”江岫白拉了只顾着讲话的宋淮之一把,帮他避开一处碎裂的砖瓦。   这一拉拉的很巧妙。本来按照前进方向来说,他完全可以选择轻推宋淮之一把,只要轻绕一下便能避开。但是江岫白却选择了拉他一把,愣是让他多绕了几步路。   原因很简单,若是推过去,宋淮之便会与那佛子靠得更近。   宋淮之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是佛子看见了。思绪一转,便知道了原因。   “江施主不必如此戒备。空明一个出家人,不会找道侣的。”佛子拨弄着指尖佛珠,眉头轻挑。   江岫白并不在意他的打趣,很直白道:“防备着你,只是因为你们佛宗惯会言语上的花招。淮之阅历浅,容易被你的言语干扰。若是你能闭上嘴,我也不必如此防备着你。省的大家麻烦。”   “唉!”宋淮之拉了他一把,却没有说他的话过分,只是无奈提醒道:“以后跟别人说话别这么直白,委婉一点。”   “没关系。”空明又取下一枚佛珠塞入一人掌心,“江施主率真纯粹,这样的人,我佛宗最喜欢。”   “哎哎哎!”宋淮之训完一个,又忙着冲他嚷嚷,“你也给我注意一点,刚说你们喜欢到处拉人,结果现在就拉上了。你这胃口挺大,难道还想把人家万剑宗宗主的弟子骗过去不成,小心人家万剑宗找你们麻烦。”   “我佛慈悲,无妨。”空明直起身,神情十分坦荡,“若是江施主当真愿意入我佛门,便是拼上我们整个佛宗,也要同万剑宗抢人的。”   宋淮之瞅着空明,只觉得他这人和自己印象中的佛门弟子十分不一样。这人不光话多的出奇,且比起佛子,更像是个搞洗脑的。   “他这样在外面行走,见谁就给谁洗脑,真的不会被人家打吗?”宋淮之强烈怀疑,照空明这种做法,十天能有九天被人追着打。   “佛宗……单人对战能力并不强。”江岫白迟疑了一瞬,似乎在组织说辞,“但是他们极其擅长身法。”   宋淮之懂了,潜台词就是,虽然空明打不过人家,但是他跑的快!   “哎呀,江施主还真是不给贫僧留情面。”空明摇头,唇边含笑,“我佛宗弟子从不主动与人争斗,但出门在外,难免遇上一些难缠的家伙。若是跑还跑不掉,这东境早就没有我佛宗的活路了。”   还没活路呢,宋淮之心说就你们这洗脑手段,再给你们几万年,只怕整个东境就只剩你们佛宗了。   随着各大宗门陆陆续续的来人,那些身死的弟子都被领了回去。好在因为是祝寿,所以来的弟子大多有长辈带着,在长辈的庇护下,并没有死太多。且大宗弟子身上的法宝多,比起那些小宗族的弟子更多了一些活路。   若说损失最大的,无疑是东道主赫连家。   赫连重山身死,赫连云香仓促受命,成了赫连家新的家主。但此时的赫连家,还剩下的族人甚至不足千人。   好在那些孩童和青年被长辈以命护着,还能活下来不少。等到他们长成,赫连家也不算断了未来。虽然长老死得差不多了,但有赫连荣安这个半步合体顶着,也勉强够用。   只是一流家族的名头是肯定维持不住了。虽说七个合体期魔修全部身死,但还是跑了不少元婴期和炼虚期的魔修。这些人带走了赫连家的大部分底蕴,这下赫连家便是在二流里都只能算是中下。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好事。至少这样的赫连家不会受到觊觎了。   此事后,其他人都回了自己宗门。赫连云香用赫连家剩下财富中的一半作为报酬,请求宫竹出手医治赫连家那几个重伤的长老。   长老多些,他们赫连家也能好过些。   因为这样,宋淮之等人又多留了几日。刚好,宫竹也不想将那男人再带回合欢宗,索性借着这机会医好那男人后就叫他离去。   “我也不曾想到,这家主之位,竟然会来得如此容易。”赫连云香一身素白,眼神有些呆滞。   “我更不曾想到,预想中的报复尚未实施,他就死了。”   赫连云香并不在意对面的人有没有回复,她自顾自说了很多话。   “别想这些了。”姬椒靠着床头,神情有些恹恹,“死都死了,管他干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修炼,然后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   “我会的。”赫连云香回了神,抹了下眼角一丝泪痕后,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寒玉匣,“对了姐姐,这个给你。”   姬椒接过来,打开一看又合上。   “你将这朵万灵拜寿给我做什么。”   赫连云香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你母亲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全是你的。我先前送出去一朵,已经很对不起了。”   “没关系。”   姬椒又将寒冰匣塞回了她手中,“我有一朵留作纪念就够了。这一朵就留给你吧,找人将其炼成丹药,能帮你巩固家族的。”   “姐姐……”   赫连云香拉着她的手,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哽咽着要说些什么。   “师姐!”   忽的,姬椒的房门被推开,宋淮之急急道:   “那人醒了,师兄让他走,他死活不走,非说要见你呢!” 第36章 十年风雪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淮之不知道。只是那男人走后,姬椒将自己关在房里大哭了一场。足足三日,不曾出过屋子。   “当时就应该杀了他,省的闹出这么多祸事来。”宫竹冷脸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边的抱月乌蝎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怒意,也跟着亮起尾针,虎视眈眈地似乎想要蜇一下才行。   “没你什么事,尾巴放下去。”宋淮之顺手按下抱月乌蝎的尾巴,托腮叹气道:“怎么就同意了师姐跟他单独相处呢,要是咱们当时也跟着,何至于现在什么都不晓得,只能坐在门口干着急。”   一旁依旧穿着一身孝衣的赫连云香绕着门光转圈,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眼中满是担忧。   “实在不行,我就去敲敲门,想办法进去看看。”赫连云香又转了两圈,“这前天还能听见些哭声,怎么现在什么声响都没了。”   她是真的担心,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紧密的亲人便是姬椒了。或者说,姬椒就是那一束将她从深渊里拉出去的光。如果这束光枯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让姬道友自己想明白。”江岫白手快,在宋淮之脑袋歪下来前替他撑住,省的他栽倒在桌上,“只有自己扛过去,才不会滋生心魔。”   宋淮之脑袋一点,从江岫白的掌心抬起下巴,揉了揉泛酸的眼皮打了个哈气道:“都三天了,师姐还没想明白。我看这回,可比先前严重多了。”   “姬椒与他相处不过短短数月,怎会情深至此。他先前甚至只是一个傻子。”宫竹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痒痒的手,骂道:“当时就不应该救他,让他死了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宋淮之摇头晃脑,“这种情况很正常的。师姐不对他产生感情,我才奇怪呢。”   “你懂。”宫竹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有一个专门的词可以来解释它。”宋淮之伸出一根手指,“吊桥效应。”   简单解释了一番,宫竹越听越在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倒是懂得多。”   “嘿嘿,看书看的。”宋淮之也不怕穿帮,合欢宗藏书千千万,随口一句,宫竹还真能去一本本翻不成。   宫竹狠狠扇着扇子,越想越觉得心头火起。   宋淮之见他实在火大,默默从储物戒指里掏出几个玉瓶来,戳戳江岫白,“冰一下。”   接过几个玉瓶,江岫白微微调动灵力,掌心玉瓶中的果汁就被冰镇到了恰到好处的温度。   “来来来,喝些冰镇果汁,冷静一下。”宋淮之一人发了一瓶。但除了简清宁,没人喝得下去。   “没胃口。”宫竹反手将玉瓶递给简清宁,“气得慌。”   简清宁乐得接过,一边一口好不自在。   “唉……”宋淮之无奈摇头,“再等等吧,反正咱们看着,师姐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打开玉瓶刚要喝,红光一闪,手中玉瓶便消失不见。   抬头一看,姬椒红着眼眶,脸颊上还有未曾擦去的泪痕。她抬起玉瓶,一气喝干。这还不算完,喝了宋淮之的,又顺手抄起江岫白的。连着两瓶灌下去,这才停了下来。   “姐姐,我的也没喝。”   赫连云香扶着她坐下,默默将自己手中的玉瓶递了过去。   “谢谢……”   姬椒接过,却没喝,只是握在手里出神。   “师姐不急,想喝多少有的是!”宋淮之见她终于出来了,还一连喝了两瓶果汁,当即又取出一堆玉瓶来,叫江岫白冰镇了尽数放在桌上。   “要喝就喝,管够!”   他说的豪气极了,活像一个果汁暴发户一般。   “噗嗤——”姬椒没忍住,笑了一声,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着赫连云香塞给她的果汁,“你日后别天天榨果汁,也酿些酒才好。”   “喝酒伤身。”宋淮之振振有词,“果汁多好喝。”   姬椒不说,众人也不问。赫连云香又叫人送了些灵果糕点来,只当是喝个下午茶。   好半响,姬椒放下手中玉瓶,抬头望向赫连云香,面色有些羞愧。   “你……你能将那朵万灵拜寿给我吗?”   “当然可以。”赫连云香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取出那寒玉匣,塞入姬椒手中,“这本就是姐姐的。”   赫连云香没有问为什么,仿佛这只是姬椒寄存在自己这里的东西,现在只是普通的要回去罢了。   宫竹和宋淮之面色却一变,他们知道凭姬椒的性子,送了人的东西就是送了人,是绝对不可能再要回去的。   能让姬椒要走这朵万灵拜寿,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姬椒自己的那一朵发生了什么变故。   姬椒打开寒冰匣,里面的万灵拜寿依旧是那副模样,漂亮极了。   泪滴落在花瓣上,凝聚成一小点一小点透明精致的冰晶,衬得那花愈发圣洁。   “师兄,我真的错了。”   她的语气实在可怜,纵是宫竹有天大的火气,也愣是压下去了不少。   长叹一声,宫竹替她擦去泪水,低声道:“无妨,人没事就好。受了委屈,就告诉师兄,师兄给你做主。”   “就是!”宋淮之紧跟着附和,“就算咱们打不过,还是师叔呢,是吧师叔。”   “嗯?”沉迷喝果汁的简清宁一脸懵地抬头,唇边还沾着一点赤色的果汁,“谁?要灭谁的门?说给师叔听听,师叔看看好打不。”   得,又来了。   宋淮之只觉得心累,又推了一个玉瓶过去,“师叔,暂时用不着您,您继续喝果汁吧。”   姬椒被哄得有些开心,心中的苦闷也少了些。她抽了抽鼻子,接过赫连云香递过来的帕子擦泪。   “我的那朵万灵拜寿,被那个傻子哄走了。”   姬椒满脸郁闷,语气极差,“他说从未见过,想要看一看。我刚给他,却忽然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什么都不晓得了。再醒来时,他和万灵拜寿就都不见了。”   “实在是放肆!”   宫竹用力拍桌,直接震碎了眼前一整个石桌。   好在宋淮之手快,在他抬手的那一刹那就驱动腕间无相佛莲,数道藤蔓枝条缠卷玉瓶碗碟,免得它们被一同摔碎。   “这可怎么办,咱们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啊,如何去找他抢回那万灵拜寿。”宋淮之控制着藤蔓将东西摆到一旁,眉头皱起,“不说这是宝贝,光说这是师姐娘留下的东西,也绝对不能任由他带走。”   “虽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是什么,但若想找到他也不难。”宫竹取出一枚墨色雀鸟状的金属牌子,“雀阁的眼线遍布整个混沌大陆。”   手一翻,几瓶或高或矮的玉瓶浮现。   “数种珍贵的八阶丹药做报酬,借雀阁的手将任务发出去,不愁没人认识他。”   “也算我一份。”宋淮之紧跟着拿出一些玉匣来,“这里是我催生的一些药材,虽然年份不久,但算是少见的品种,也值不少。”   “师兄替我出这份也就算了。”姬椒抽了抽鼻子,将宋淮之的东西又推回去,“你是我师弟,向来只有师姐给师弟送东西的,还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你管这么多呢。”宋淮之笑眯眯反驳,“那我还是合欢宗少宗主呢,关心门下弟子多正常。”   这样的气氛很好,赫连云香也忍不住道:“姐姐,虽然赫连家没什么剩下,但也能出一份的。”   “你不行。”姬椒果断拒绝,“跟你要这万灵拜寿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可能还要你的东西。”   赫连云香这些天的行为让合欢宗众人对其还是很满意的。宫竹昂首,淡淡道:“医治赫连家几位长老,就不必收诊金了,将药材钱给我就行。”   随着雀阁的通缉令发出去,赫连家的事也算是正式落下帷幕。时隔多日,众人终于踏上返回合欢宗的路。   简清宁半途中和他们告了别,说是千年没出来转转,准备去打劫几个秘境玩儿。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跟宋淮之拉扯了半响,最后摸走宋淮之带的全部果汁存货才罢休。   姬椒没跟着他们回缠心殿。她算是被这一出彻底伤了心,直接上了自己的那座山,随意打出一个山洞闭关去了。   据她自己所说,不突破化神,她绝不出来。   最后,原本的一行五人,只有宋淮之、江岫白和宫竹回了缠心殿。   “师兄,那儿是不是有个人?”宋淮之眯眼看了半响,隔了老远指着宫竹院子门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道。   “嗯?”宫竹起身看了半响,轻笑一声又坐下,“第一次见面便这副模样,真是丢人。”   一头雾水的宋淮之下意识将询问的目光丢向江岫白。可惜,江岫白一个万剑宗的弟子,如何能认全合欢宗的人。   下了云舟走到院门口,宋淮之这才看清了那人。实在不能怪他,虽然修行之人耳聪目明,但这一团黑乎乎的焦炭,还是要花时间仔细辨认的。   “这人谁啊,怎么躺在你院门口,死了吗?”   宋淮之蹲下身,腕间无相佛莲伸出一根小小的嫩绿枝丫,轻轻戳着那团焦炭。   忽的,那焦炭中伸出一只扭曲的爪子,愣是将宋淮之和无相佛莲都吓了一跳。   无相佛莲还好,只是飞快地缩回了宋淮之的手腕上。而宋淮之本来是蹲着的姿势,因为一吓,脚下不稳便向后倒去。   眼下是雪天,要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便是坐进了雪里。   背部靠着了一个结实的东西。宋淮之抬头一看,正对上江岫白低下的脑袋。   从江岫白的这个视角望去,显得宋淮之脸格外的小巧精致,一双水润的杏眼像猫一样,会说话。   “谢了。”   握住江岫白伸出的手,宋淮之一骨碌爬了起来。凑到江岫白身后,小声叭叭道:“这是诈尸了?”   “我还没死呢!”   那焦炭发出一声悲鸣,浑身上下只有一口牙是白的,反射着诡异的白光。   “师兄啊啊啊啊,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焦炭在地上爬了几步,看着愈发可怖。用宋淮之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恶鬼乱爬。   宫竹腿轻轻一动,避开了那焦炭想要抱住自己腿的动作。   “脏,别碰我。”   焦炭竖起的手啪叽一下砸入雪地里,声音幽怨异常。   “我恨那速度死慢的传讯符!!!”   留下这最后一句悲鸣,焦炭彻底昏死过去。   而就在这时,一张传讯符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宫竹的耳边。抬手一捏,熟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师兄你在哪儿啊,快回家救命啊!】   嗤笑一声,宫竹双指一捏便将那传讯符燃烧成灰。   “走吧师弟。”   宫竹抬腿,直接从那焦炭上垮了过去。   “将你二师兄,带进来。”   “二师兄??!”   宋淮之看了看地上那焦炭,又扭头看向江岫白,满眼震惊,“这玩意儿是我二师兄?”   “不认识。”   江岫白摇头,“我从未见过上官鸿。”   ……   “好吃,好吃!”   清洗干净的上官鸿是个很清瘦的人,长的就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不过他此时的行为,可没有半分世家公子的优雅。   “二师兄,你慢点儿吃,多得很。”宋淮之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偷偷分了一半的菜进小碗里推到江岫白面前。   “你快吃。”宋淮之压低了声音,“我就做了这么多,可别让我二师兄都吃光了。”   “师弟你不厚道。”   上官鸿嘴里塞的满满的,也不妨碍他眼睛看着口中说着,“咱们四个人呢!你分了一半给他,太偏心了。”   “习惯就好。”宫竹摇着扇子,轻笑一声,“吃吧你,这些都给你。”   “对啊二师兄。”宋淮之将剩下的菜推给他,“我也不吃,这些都给你。”   结果一低头,自己面前便被放了一个小碟子。   “你也吃。”江岫白道:“我分给你。”   宋淮之细细一看,他分了三分之二给自己。这么喜欢吃菜的人,只给自己留了三分之一。   “咦——腻歪死了。”上官鸿叹了口气,“师兄也不白吃你的,我那儿炼了不少小玩意儿,回头随便挑去。”   “好呀。”宋淮之才不客气呢,笑眯眯地就应下了。   “不过师兄,怎么今天见到你的时候,你那么狼狈?”   一提到这个,上官鸿就一肚子气。   “别提了!”他喝了一口果汁顺气,“本来我都要炼好了,结果体内灵根暴动,愣是废了我一炉子的材料。还把我炸成了这样。”   “那些符修就不能改进改进那传讯符嘛!一个个跑那么慢,有些地方还去不了,要不是没有替代品,谁还用这种东西!别逼我自学符箓,我符器双修去!”   上官鸿是真的来气了,他早就飞了传讯符去找宫竹,结果愣是在雪地里躺了十几个时辰,才见到大师兄的人。更可气的是,宫竹都回了缠心殿,才收到那慢悠悠的传讯符!   宋淮之眼珠子一转,忽然道:“二师兄,你炼器水平怎么样?”   提到自己的专业能力,上官鸿立马来了兴致,自信满满道:“师弟,不是师兄我跟你吹,在炼器天赋这方面,我上官鸿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吹,你就吹吧你。”宫竹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拆台,“不过是一个五阶炼器师,上头那么多人都比不上你不成。”   “那不过是他们活的比我久,学的时间比我长。”上官鸿脸皮也是厚,丝毫没有被拆台的羞愧,“论起天赋来,我可不信有人能赶上我。”   “哼。”宫竹挥了挥扇子,并没有反驳。   其实他们炼丹的和炼器的一样,天才都是傲的。论起这点傲气来,宫竹并不比上官鸿少多少。   “既然这样。”   宋淮之一屁股挤在了上官鸿的身边,勾肩搭背地十分亲昵,“二师兄啊,我这里有一件能流芳百世还能赚大钱的好生意要跟你谈,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生意?”上官鸿吃了一筷子菜,抬手将宋淮之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挥了下去,“去,别搭着我。冰灵根都快冻死我了。”   “说什么呢。”宋淮之拍了他一下,“我是木灵根。”   “这桩生意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最后,上官鸿是飞奔出缠心殿的。用他的话来说,是要去拉上整个器峰的人好好研究,不将宋淮之口中说的神奇物件研究出来誓不罢休。   宋淮之将任务交出去,乐得做个甩手掌柜。盘算了半响,索性也闭关去。正常的筑基期那天地合欢诀已经修炼到了第三重,他这才第一重呢。外界危险,等实力上来了,再去好好探索。   山中无岁月,这一晃眼,就是十年风雪。   江岫白剑尖轻挑,找准时机刺入对面那六阶妖兽肋下三寸的位置。下一秒,山一样大的妖兽便轰然倒地,全身上下除了肋下三寸,没有半点其他伤口。   这妖兽虽大,却只有几十斤好肉。江岫白很快将妖兽肢解,几十斤肉用寒冰一封,手拉着便离开了这座山。   在他走后,不少妖兽和异植纷纷涌现,不过须臾就将那剩下的肉山瓜分干净。   风一吹,就连最后的一丝血腥气都散了。   江岫白回到缠心殿推开院门,脚下却一顿。还没进去,唇角便勾起一丝。   将手中拉着的肉放在地上,江岫白动作飞快的砍柴架炉。   “我现在会烤肉了。”   清冷的剑修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遇上第一缕春风,悄悄融化了一层软水,却依附在冰层上难以辨别。   “要尝尝吗?” 第37章 糊屁股小鸡   南境,三乡。   南境和东境不同,南境是由三个顶级大国带无数小国世家组成的。也因为这样,所以南境的修真者和凡人混居,二者之间的关系要远比东境要紧密的多。   同样,因为南境资源更加丰富的缘故,南境的天才和高修为大能也要比东境多。不过东境因为万剑宗这个硬骨头的存在,南境也不会起掠夺东境的注意。   三乡是个很独特的城池,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处于三大国的交接处,由南境最大的学府崇光学府掌控。   崇光学府绝对中立,虽然坐落在南境,但却不属于也不帮扶任何一个势力。   据说,崇光学府里拥有数十名渡劫期的大能。虽然这一点没有人亲自见过,但崇光学府的副院长确实是渡劫期的大能。   崇光学府不招弟子,只是一个学院的性质,各门各派的弟子只要通过考核,都可以来此学习。在崇光学府里,不论身份地位,只论资质修为。只要你有天赋,你就能得到最好的资源。   崇光学府五十年招生一次,一次三天。今天,就是它招生的最后日子。   “等!等等我!”   日头渐落,想要报名的都赶早报了名,眼下的报名点只有一高一矮两个男子站着。   “我、我是来报名的。”圆滚滚的小胖子抱着自己的肚子,一身破烂衣服勉强挡住他身上的肉肉。他擦了把胖脸上的汗,眼睛却亮的出奇。   “两位师兄,请问是在这里报名吗?现在还能报名吗?”   矮个男子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抱歉,我们不是负责报名的人哦,我们也是来报名的。”   “太好了!”小胖子更开心了,一抹额头乐呵呵道:“我还担心就我一人落在最后呢。在下布狩,两位道友怎么称呼。”   “不瘦?”矮个男子愣了一瞬,眉眼弯弯道:“这名字起的,还真是贴切。”   “我姓布,布匹的布,狩猎的狩。”布狩有些郁闷,“都怪我爹,要是给我起名布胖该有多好。”   “没关系,很可爱的名字。”矮个男子笑着伸出手,“宋淮之。”   布狩看着那白白净净的手,下意识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两把,直到看不见脏污了,这才握上去。   “宋兄好。”布狩扭头,瞅了瞅高个的那位。虽然周身没什么剑意,但那把剑不像是凡品,应该是个剑修。   “这位道友是?”   “他叫江岫白,不太喜欢说话,布兄见谅。”宋淮之递了一张帕子给布狩,“一头的汗,擦擦吧。”   “谢谢谢谢。”布狩拿着香香软软的布擦汗,又看着宋淮之二人的衣着穿戴,心中愈发羡慕,“你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弟子,不是大家族就是皇族吧。”   宋淮之低头一看,笑眯眯道:“布兄言重了。其实我们来自乡下小族,只是家里娇宠了些。”   “真好。”布狩细细地将帕子叠好,“在家有家里人宠着,出门在外也有人挂念着。我从小就没了爹娘,全靠乡亲们一家一碗饭给我养大的。我们村都是种地的,土不好,种不出灵物来,只能种点寻常瓜果蔬菜。”   “送你了。”宋淮之婉拒了布狩递来的帕子,有些好奇,“那你是如何踏上修行之路的?”   宋淮之可以看出,布狩应该是二十五岁上下,甚至才刚刚引气入体,根基还不稳的很。换句话来说,他最多也就是这个月才踏入修行之道。   “嘿嘿。其实我是十天前,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悬崖了。”布狩捞起袖子给他看,“你看,这么大的伤口还在呢。”   宋淮之定睛一看,果然是好大的一块擦伤,看着就疼。   抬手覆盖在伤口上,淡淡的灵力从掌心涌出,布狩只感觉到一阵酥麻。再看时,胳膊上的伤竟然已经好了。   “好神奇!”布狩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你的伤只是擦伤,治起来并不难。”宋淮之收手,笑道:“然后呢,你掉下悬崖后呢。”   “我命大,一颗歪脖子树接住了我。”布狩一直都乐呵呵的,看着很讨喜,“我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小山洞。里面只有我师父的骸骨和一个小包裹。我跟着包裹里的书随便练了练,结果就什么什么引气入体了。既然收了人家的本事,我就拜了那洞里的骸骨为师父。前几天有修士路过我们村子歇脚,村长招待他们的时候听说三乡有学府招弟子,就叫我来了。”   “若是能进入学府学些本事,也好回去回馈乡里,让大家也过得好些。”   布狩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们村子不算远,但我是跑来的,所以才来得这么迟。你们一定有代步的工具吧,为啥也来这么迟。”   “啊……”宋淮之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避开目光。   他们确实早就出发了。结果半路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摸了过来。   “你们还准备聊到什么时候,到底是不是来报名的?”   娇如莺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淮之转头一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姑娘的声音本来还有些不满,结果看见了人,却忽的红了脸,声音也温柔了下来。   “这位道友。”姑娘的声音软了些,鹅黄色的衣裙十分青春活泼,“我们快要结束了,请问你们是要报名的吗?”   宋淮之一身青衣本就温和,十年的闭关让漂亮的青年人张开了些,也高了些。容颜俊秀却不女气,反而更添一份温润。   他歉意一笑,反手便递上去一个小玉瓶。   “让这位姐姐久等了,怪我们说话忘了时间,耽误了姐姐的事。小小养颜丹,不成敬意。”   姑娘红彤彤一张俏脸,接过玉瓶,声音小小的软软的,“没、没事的。你们是来报名的吧,将名字填写了再聊也不迟。”   将名册递过去,几人一一写了名字。   “宋、淮、之。”姑娘莞尔一笑,“真是个好名字。我叫李玉荷,希望能和你成为同门。对了,明天开始选拔,记得早点来哦。”   她眨了眨眼,忽的凑近了一些,“明天我也会帮忙审核的。”   说完,李玉荷便将那名册抱在怀里,一蹦一跳的走了。   “长得好看就是好。”布狩眼巴巴看着李玉荷的背影,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光见一面,人家姑娘就对你另眼相待。我都二十五了,别人这个年纪,娃娃都大了。就因为长得胖,我连个媳妇都没有。”   “修行之路长着呢,布兄不必忧心。”宋淮之打量了布狩几眼,宽慰道:“修行之人洗髓伐骨,布兄骨相不错。等布兄瘦下来,一定能找到道侣的。”   “那就借您吉言了。”   宋淮之点头,又道:“时候不早了,既然名已经报好,那布兄明天见。”   “明天见。”布狩热情地朝他摆手,抱着自己的小布包就走了。   “走吧。”宋淮之扯了扯江岫白的袖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你在和别人说话。”江岫白走的很慢,这是遇见宋淮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他人高腿长,又从来都是一个人走,步子很快。但是宋淮之不一样,他走路很慢,还喜欢东张西望。在无数次被扯着袖子拽回去后,江岫白就学会了放慢步子。   当然,仅限于在宋淮之面前这样。   “你也可以加入我们的对话呀。”宋淮之晃晃悠悠地走,走着走着,手上就多了几包油纸裹着的小食。   “劳驾。”他拽着江岫白停住,指着篮子里的果子道:“这果子好吃吗?什么味儿啊?”   “好吃!”小贩用水洗了一个,热情地塞进宋淮之手里,“公子尝尝。”   咬了一口,虽然灵气很淡,清甜味却很足。   “不错。”宋淮之点头,指了篮子道:“这一篮多少钱,我全要了。”   “五块下品灵石。”小贩连着篮子递给他,“您拿好。”   买了果子,宋淮之又洗了两个,分了一个给江岫白,“你要多和人聊聊天,别老一个人闷声站着。”   “嗯。”江岫白答应的很快,他并没有吃那果子,只是握在手上。   “嗯嗯嗯,你上次也是这么答应我的。”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儿,“我不管啊,你可是答应我的,这次历练,至少要交五个新朋友。”   “不急。”江岫白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十分淡定,“时间还长。”   “切,嘴硬。”   又走了一段路,摆摊的人都少了些。   江岫白忽的说了些什么,声音很低,宋淮之正挑着东西呢,完全没有在意。   “嗯?”口中叼着一块香酥烤饼,宋淮之扭头疑惑道:“你说什么?”   因为口中有东西的缘故,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   “没什么。”江岫白垂眸,“没听见就算了。”   “不行!”宋淮之一把拉住他,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我就……”   他寻思了半响,抬手按在江岫白腰间斩情上,咧嘴一笑,“我就把斩情拐走。”   江岫白视线轻移,落在斩情上,看着它在一阵短促的震动后,竟真的主动贴上了宋淮之的腰。   这下倒好,无相佛莲不乐意了。宋淮之闭关的十年里它也没闲着,将玄阴草送给它的玄阴果彻底炼化,成功进阶为六阶。   分支缠在腰间充当腰带的无相佛莲露了个头,抬起一根枝条就狠狠的抽了斩情一下。   无相佛莲:滚开,臭不要脸的剑,这是我的主人。   斩情一时不察,被它抽了个正着,当下从剑鞘里抽了半截儿出来。寒光一闪,威胁感满满地笼罩无相佛莲。   看着又缩回去的无相佛莲,宋淮之轻轻拍了它一下,又将斩情按回剑鞘里。   “快点,再不说我真的把你剑拐走了。”宋淮之拉长了音,“本命剑哦~”   江岫白看着他们闹,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宋淮之一再的追问下,才低声道:“我说。”   “李姑娘,是你喜欢的那一类吗?”   “就问这个啊?”宋淮之有些无语,随手将斩情挂回他腰上,又取了一块儿烤饼吃着,“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了。”   他歪了歪头,口中嚼着,好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喜欢什么样的,但是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嗯。”江岫白点头,“走吧,回去我给你烤肉吃。”   “又吃烤肉啊……”   江岫白这十年别的菜没学到,光会了一手烤肉,愣是从宋淮之出关给他烤到了现在。捂着胃,宋淮之现在觉得自己一闻到烤肉味自己就腻得慌。   眼珠子一转,宋淮之拉着江岫白朝一个小摊上走去,“别管你那烤肉了,今天我给你做一道最经典的菜。”   蹲下身,抄起几个圆滚滚的蛋,宋淮之双眼亮晶晶的。   “番茄炒蛋!”   ……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处三进的院子。这院子本来就是合欢宗的产业,虽然一直空着没人住,但也有仆从日日打理着。最大的好处,就是比邻崇光学府。   宋淮之二人是绕了一圈儿才回的家,天已经黑了。   “我跟你说,就着这番茄炒蛋,我保证你能吃三大碗灵米下去!”   虽然没有番茄,但和番茄同味道的灵果多得是。   “我可以烤肉,如果你想吃的话。”江岫白话刚说完,就被打住。   “可别。”宋淮之就差没捂住他的嘴了,“你就放过我吧,知道你现在烤肉好吃,可我都吃了好多天了,再好吃也吃腻了。”   “对不起。”江岫白低头,默默地用小刀削着宋淮之要的灵果,“我只会做这一样。”   确切的说,在宋淮之闭关的十年里,江岫白烤了十年的肉,自己不知道吃下去多少口糊肉,才有了这一手水平。   架好锅,宋淮之听着他声音有些不对,说的话也很低落。扭头一看,那人切的果子都够炒几十碟番茄炒蛋了。   “好了。”宋淮之拿过他手里的刀,无奈道:“听说崇光学府的考核中,有一关是要去秘境之类的地方。到时候,只怕咱们要日日吃你烤的肉。”   “至于现在。”宋淮之捧了切好的果子下锅翻炒,冲他笑了笑道:“就让我来表现表现吧。”   江岫白十分好哄,只要短短的几句话就好。   “好。”他抬头,看向炒菜的人道:“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了,你坐着吧。等吃就行。”   宋淮之可不敢再让他帮忙了,要不是自己买的珍珠鸡蛋多,只怕这一大堆的果子都要浪费掉。   取了几十颗鸡蛋来,宋淮之有些迟疑。   这么多……江岫白能吃掉吗?   算了不管了,反正他饭量大。抬手敲蛋,宋淮之想着大不了放到储物戒指里,明天再吃。   连着敲了十几颗,下一秒,宋淮之停了手。   “江岫白!”   一声惊呼,江岫白闪身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怎么了?”   手中斩情紧握,低头一看,一只嫩黄色的小家伙坐在蛋液和果子里,被灶下的柴火烤的直跳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斩情一顿,江岫白有些困惑。   “哎呦,闻到糊味儿了。”   宋淮之急急伸手,将那小家伙拎了出来,一个净尘诀去掉它身上红的果汁和黄的蛋液。   闻着糊味掀起那小家伙的屁股一看。   得,烤的焦糊一片。   忍着笑意,宋淮之一手托着格外委屈的小家伙,一手轻轻地运转灵力替它治愈屁股上的伤口。   等到它亲亲热热挨着自己贴贴蹭蹭时,宋淮之才忍不住长叹一声,颇为无奈。   “那店家也没说这鸡蛋还能孵出小鸡来啊!” 第38章 之之霸气护兄弟   好好的一份番茄炒蛋,愣是成了番茄鸡蛋炒小鸡。   “都怪你,好好的饭都没得吃。”   宋淮之一手托着那嫩黄小鸡,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顶着那小鸡的脑袋,禁止它靠近自己。   那小鸡倒是乖巧机灵的很,一个劲地挥动小翅膀,要贴到宋淮之身上去。口中叽叽喳喳地叫着,稚嫩又可爱。   “这是珍珠鸡吗?”宋淮之没见过珍珠鸡幼崽时的模样,只是它从珍珠鸡的蛋里孵化出来,应该也不能是其他品种吧。   “我没有见过幼年时的珍珠鸡。”江岫白摇头,“不过珍珠鸡只是二阶妖兽,它的气息很弱,也对得上。”   “行吧,那你就是小珍珠鸡了。”宋淮之点了点小鸡,确定了品种后又开始犯了愁,“要是鸡蛋,直接吃了就行。成年鸡也能直接吃了,但是你这么小,拔了羽毛浑身上下都没二两肉,能干嘛?”   “叽叽!”   小鸡啄了啄宋淮之的手指,两只小翅膀一扇,用力抱住了宋淮之的手指。   豆大的黑眼睛抬头张望,满是依恋的神色。   “要不……养着?”   指尖嫩嫩的触感让宋淮之心都柔软了一瞬间,手指上下挪动着逗弄,宋淮之勾唇笑道:“养养,养大了再吃。”   虽然听不懂,但莫名感觉到不是什么好话。那小鸡呆愣了一瞬,而后动作愈发谄媚亲热。若是能开口说话,只怕早就说了一大堆好话撒娇了。   简直就是一个撒娇精。   “好了好了不吃你。”宋淮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逗你玩儿呢。既然你遇到了我咱俩就是有缘,你这么小,养你也费不了什么。我起个名字,你就是我家的小鸡了。”   寻思了半天,宋淮之盯着小鸡,一脸严肃,“叽叽?喳喳?小黄?小红?”   可以说是非常的起名废了。不过也正常,毕竟无相佛莲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只因为人家叫无相佛莲,所以简称人家小相罢了。   小鸡歪头,它听不懂这些名字,并不能发表什么意见。最后只能用脑袋蹭了蹭宋淮之的手。   “赤羽。”江岫白听不下去了,开口替他起了个名字,“这个名字可好。”   “这个好!”宋淮之重复了两遍,捧着小鸡颠了颠,“以后你就叫赤羽了。不过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江岫白伸手,指着赤羽脑袋上的那一抹赤色道:“因为它的脑袋上有几根红色的羽毛。”   虽说这个名字也很简单直白,但听着总比什么小黄小红高端大气的多。   两人聊着天,赤羽摇着翅膀跌跌撞撞地朝锅里走。   脚下一崴,直接摔进了锅里。   好在灶下的火已经灭了,只是有些余温,不至于将赤羽变成烤小鸡。   “它要干嘛。”   宋淮之盯着努力甩毛试图甩掉身上蛋液的赤羽,迟疑着要不要把它拎出来。   “蛋类动物破壳,第一件事就是吃掉它的蛋壳。”江岫白将它连同碎蛋壳一起取出,而后看着那一片狼藉的锅道:“需要我重新切灵果吗?”   “切吧。”宋淮之点头,将那锅里废掉的材料倒进了一个碗里,“我看下面人有在院子里养妖兽,这些回头喂了它们去。”   折腾了好半响,江岫白终于吃上了一顿番茄炒蛋。他很给面子,吃了个干净。   赤羽吃完蛋壳后就陷入了沉睡,睡前还用小爪子死死扒着宋淮之的手指,似乎很怕因为自己睡着而被丢下一样。   “这小东西还怪粘人的。”宋淮之见它睡得香,小心地将它放在一个柔软的小窝里。说是小窝,其实只是一团柔软的皮毛包裹住枝条编起的鸟窝罢了。   “回头拜托二师兄给它做个小窝。”宋淮之趴在桌上看睡着的赤羽,看着它一起一伏的小胸膛只觉得可爱,“要养咱们就要给它最好的!”   “明日参加选拔要带着它吗?”江岫白低头收拾桌子,动作很快,“若是要带着,我现在去买个御兽袋。”   “不用了吧,它这么小带它干嘛?别再给吓死了。”宋淮之悄悄用手指戳赤羽的屁股,它却睡得死,羽毛都被戳支棱起来了它都没醒,“反正家里有人看着,放给他们养就行。”   结果到了第二天,宋淮之到底还是肩膀上扛着一只黄嫩嫩的小鸡来了崇光学府的选拔现场。   赤羽警觉性极高,宋淮之早上见它睡着,本想悄悄出门就算了。结果门刚拉开,肩膀上就落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   语气控诉眼神委屈,愣是让宋淮之莫名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天知道,它那个小翅膀是怎么飞的起来,还飞的这么迅速的。   “它真的是珍珠鸡吗?”宋淮之想将它放下,手刚碰上它就叫得跟杀鸡一样,只好带着一同出门。   “虽然珍珠鸡是二阶妖兽,但祖上却有白雀的血脉。对于妖兽来说,后代里偶尔会返祖也很正常。”江岫白看了赤羽一眼,“我查了资料,珍珠鸡的幼崽通体是黄色的,长大后会变成白羽。它头上有赤色,应该是血脉的问题。”   “呀。”宋淮之用指尖逗了逗赤羽,夸赞道:“原来我们赤羽宝宝这么厉害啊,难怪那么多蛋,就咱们赤羽宝宝能孵化出来。”   赤羽听不懂,但不妨碍它感受到宋淮之语气中的赞美。顿时仰首挺胸,异常骄傲。   考核的地点在另一处广场,报名崇光学府的人很多,这处广场地方大,倒也站的下。宋淮之二人刚一到地方,就听见有人在喊他。   “宋兄!这里!”   扭头一看,布狩依旧抱着他的破烂小布包,用力冲着二人招手。   “布兄。”   宋淮之拉着江岫白走了过去,冲他点头笑道:“布兄来的真早。”   “嘿嘿,我就没回去。”   布狩将身前的两个布包拾起,乐呵道:“快来站我前面,我给你们占了位置。”   “占位置?为什么要占位置?”宋淮之不解。   “排队啊。我这还是一晚上没走呢,都没排到队伍前头。人家有准备的,头天就叫家里仆从排着了。还好我路上在茶棚歇脚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这一茬。”布狩费劲地抱着三个布包,解释道:“来报名的人这么多,但崇光学府考核的人就这么点儿。我都打听过了,每次招收弟子第一关测试固定就是测灵根、根骨、悟性三样。”   布狩指着人群最前头的十根通天柱道:“看见那柱子了吗?十个一组同时测这三样。你们看,那柱子上是不是有九颗星星。”   宋淮之定睛一看,果然是这样。且随着队伍前头的人将手按在通天柱上,柱上的星星也亮了几颗。   “为什么那些人的星星亮起来的颗数不一样?”   布狩是一早就打听好了的,当即道:“这亮起来几颗星,就代表你这一项的天赋有多高。如果只亮一到三颗,那就是普通天才;四到六颗,是绝世天才;而七到九颗可称天之骄子,又叫天骄。据说崇光学府这么多年,单项满星的倒是不少。若是能两项满星,用千万里挑一都不为过。至于三项满星……”   布狩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是从崇光学府开办以来,出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不知道是哪些人,只有传言说他们最后都飞升了。”   “赤色光芒代表灵根、绿色光芒代表根骨、橙色光芒代表悟性。”布狩将怀中的布包往上抱了抱,防止它掉下去,“你看那一根柱子亮五颗赤色的星星,说明这个人的灵根可以达到中等绝世天才的水平。”   “这还挺方便。”宋淮之点头,察觉到布狩动作有些劳累,略一思索,一个简单古朴的戒指就出现在了手中。   “给。”笑着递过去,宋淮之轻声道:“作为你帮忙占位的补偿,这个送你。”   “这、这一定很贵吧。”布狩不敢接,脸红扑扑的,红色圆脸像是年画上的胖娃娃,“我只是占个位置而已,算不得什么的。你们只是不知道这一点,若是知道了大可以让仆从来占位,根本用不着我。”   “可事实就是我们不知道呀,还不是得用你占的位置。”宋淮之强硬地将戒指塞入他手中,“别推脱了。这戒指不大,不值什么钱。这些布包你抱着实在辛苦,将灵力注入戒指后将布包收进去就好。”   布狩双眼红红,用劲揉去眼角的泪水,低声道谢,“宋兄,你真的是好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用客气。”宋淮之笑眯眯的回了,背地里用手狠狠捣了江岫白一下。   【说话呀你,别像个闷葫芦一样。】   江岫白有些无奈,宋淮之同人说话,他根本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快速前进的队伍,轻声道:“快到我们了。”   布狩确实占得位置很前,只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他们。   “你来啦!”   李玉荷本来不是站在这一通天柱前的,隔了老远看见宋淮之,立刻双眼一亮地跑来。   毫不犹豫地挤开原本站在这柱子前的师兄,红着脸道:“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直接带你们过来就行,何必排这么久的队。”   “大家都在排队,我们自然也要一样。”宋淮之微笑点头,温声道:“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可以!”李玉荷让开了一个位置,示意宋淮之站到自己面前来。   那抹站在他肩膀上的嫩黄非常显眼,李玉荷一个小姑娘,本就喜欢这些小动物,赤羽又长得极其可爱。当即,她就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赤羽。   “这时什么妖兽的幼崽,真可……”   话说到一半,她忽的惊呼一声。宋淮之本在观察那柱子,闻言偏头望去。   “赤羽怕生,姑娘看着即可,莫要动手。”   江岫白冷着脸,手中斩情抬起,愣是挡住了李玉荷要去摸赤羽的手。   “你!”李玉荷脸红一阵白一阵,收手跺脚道:“你这剑修,好生冷漠。”   “抱歉李姑娘。”宋淮之按下江岫白握着斩情的手,微微一笑道:“岫白性子冷淡,不是很会说话。赤羽还小,怕生,岫白只是担心赤羽罢了。若有冒犯的地方,我替他给你赔罪。”   “哼!你们这些剑修都是这个德性。一看就是个修无情道的吧?这么多年了,修无情道的有几个成功的,还不都是身消道陨了。”   她说的声音虽然小,可在场的又有哪个是听不清的。宋淮之脸上的笑容一顿,当即面色便冷了下来。   “李姑娘慎言。”   李玉荷本意只是抱怨一句,结果见宋淮之变了脸色,当即慌了神,连声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必多言。”宋淮之并不想听她说这些,抬手冷淡制止了她的话,沉声道:“既然李姑娘看不惯我兄弟,那咱们还是莫要有过多联系的好。”   说罢,他丝毫不管李玉荷含泪的双眸,转身冲着布狩点头道:“有劳你帮我们占位置。但是我不喜欢这条队伍。”   话音一落,便拉着江岫白就要走。肩膀上的赤羽跳了一下转过身来,对着李玉荷大声叽喳。这声音听在李玉荷耳朵里,和骂她又有什么区别。   “你站住!”李玉荷大喝一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脸上臊得慌,心跳地像是打鼓一般。女儿家的颜面如同被放在地上踩。但初见时的悸动又时刻环绕在心头。   李玉荷咬唇,抹去眼角的泪水,鼓足勇气大声道:“无论你去哪儿排队,我都会过去的!”   “若是如此。”宋淮之冷脸转身,望向李玉荷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那这崇光学府不读也罢。” 第39章 满星天才   宋淮之唇角微扬,看上去是笑着的,实则眉眼中满是冷意。他心中也知道,或许李玉荷只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但是这样的话让他听着很不舒服,对于说话者,自然也没了半分好感。   “我崇光学府是整个天下最好的学府。”李玉荷搅紧手中帕子,咬唇颤声道:“你说的话,我不相信!”   “天下最好的学府又如何。”宋淮之语气嘲讽,挑眉道:“若是门下弟子人人都如姑娘一般口无遮拦,侮辱他人……”   他轻笑一声,下巴微抬,带着一种傲慢,“那这天下的学府,还真是要好好反思一番了。”   那李玉荷被噎住,大滴大滴地掉眼泪。宋淮之也不欲与她废话,拉着江岫白就要走。   反正只说是来历练,南境的学府又不止崇光学府一个,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且慢。”   雄浑的男声传来,江岫白目光一凝,反手拉住宋淮之。手中斩情出鞘,冰霜带着剑气从斩情剑身上蔓延出去,形成一个可以遮蔽住二人的六棱冰盾来。   宋淮之反应也很快,将赤羽塞进御兽袋后,手中骤然出现几根赤金色丝线。丝线飞舞,攀附在斩情之上,张牙舞爪虎视眈眈。   “呵呵,二位小友不必如此警惕,老夫只是想请二人留步。”   “请我们留步?”宋淮之攥紧手中丝线,看着那蓝衣中年人冷笑道:“以前辈的修为,若是我二人不阻挡及时,只怕此刻已经成了地上的一滩肉饼。”   那中年人的修为宋淮之感觉不出来,但至少是个炼虚期。   “小友言重了。毕竟你惹哭了我的女儿,做父亲的,自然要讨些公道。”李天合淡淡一笑,语气却不严肃,反而如同唠家常般随意。   “不过这件事,也是我女儿说的不对,所以我只是稍稍释放了一丝气息,而不是直接出手。”   “这么说来,我倒还要谢谢前辈了。”宋淮之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缓缓收起手中赤线,“所以,前辈拦下我们,意欲为何。”   李天合收起脸上的微笑,低声冲着李玉荷斥责了一句。   “哭什么哭。丢你的脸、丢爹的脸还不够吗?还要丢我们崇光学府的脸!”   李玉荷被他训斥,吸着鼻子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酸意,她上前一步,带着厚重的鼻音道:“对不起。”   宋淮之看了江岫白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道:“你不应该向我道歉。不过我兄弟话不多,我替他接受你的道歉。好了,现在没事了,请问前辈,我们可以走了吗?”   虽说是接受李玉荷的道歉,但宋淮之从头到尾都盯着李天合。   李玉荷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大喊一声“我讨厌你!”后,便捂着脸跑走。   宋淮之心中叹气,简直无妄之灾。   “小女被我宠坏了,还请小友见谅。玉儿本性不坏。”李天合似乎也对这个女儿很无奈,摇头道:“玉儿从小就被人追捧,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这做父亲的,也难免有些心疼。”   宋淮之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皮笑肉不笑地敷衍着。   “你瞧我。”李天合忽的拍了下脑袋,一副懊恼的样子,“老父亲的碎碎念,你们这些年轻人肯定不爱听。”   他乐呵呵地伸手,宋淮之二人甚至来不及反抗,直接被一根粗壮藤蔓裹起,带到了队伍的末尾。   李天合这人也是神奇,他就像是刚刚从来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将宋淮之二人放下后语气轻松道:“在前头磨蹭了那么久的时间,对后头排队的人不公平。小友们若是不介意,就从头再排吧。老夫刚巧无事,可以陪着聊聊。”   “不必了。”宋淮之知道他或许只是想要小小的教训自己二人一番,好为他委屈的闺女报仇。至于杀意,那是没有的。   同样,江岫白也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杀意,但还是手中握紧斩情,时刻警惕。   “我们忽然觉得,崇光学府或许不适合我们,还是就此别过,省的浪费前辈时间。”宋淮之礼貌微笑。   “唉,不浪费。”李天合就跟听不懂一般,自顾自说话,“两位小友叫什么名字?别前辈前辈的叫,多见外,叫老夫李叔就好。”   “李前辈客气。”宋淮之极讨厌和这种老油条一般的人纠缠,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到处都使不上劲,“萍水相逢,何必知道彼此姓名。”   “谁说萍水相逢?”李天合大笑两声,“二位小友资质不凡,一看便注定会成为我崇光学府的学生。”   “这种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李前辈总不好强求吧。”宋淮之跟着他一起笑,心中却只觉得棘手。   他连番拒绝,李天合自然知道他实在是不愿意来。不过……   背着手踱步,李天合看似没说话,实则传音入耳。   【你小子,是天阴之体吧。】   宋淮之听着这话,笑意僵在脸上。江岫白皱眉,剑意震动,带动周边气温都降低了一些。   【小家伙们,冷静一点。】   李天合保持着笑脸,随手一挥,便将三人笼罩在一处屏障中。外人看来,只能看见三人依旧在打太极,互相恭维罢了。   “不必紧张。”李天合冲着他们眨了眨眼,“只是一个幻术上的小把戏。你也是木灵根,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李前辈客气了。”宋淮之勉强扯了个笑脸,一枚玉符悄悄滑落至掌心,“不知李前辈所说,天阴之体是什么意思。”   “天阴之体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当事人应该比我清楚。”李天合勾唇一笑,“据我所知,天阴之体唯有和纯阳之体双修,才能补全。但是这天下,似乎很久没有出现过纯阳之体了。”   宋淮之一愣,下意识想看江岫白却又强行忍住。   所以,这人只知道自己的体质,却不知道江岫白的体质。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竟然他不知道,宋淮之也不会主动说。   “就算这样,又如何。”宋淮之面上伪装的很好,有一种看似不在意,实则焦虑的感觉。   李天合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脸上神色愈发自信。   “其实,天阴之体还有另一种补全方法。不知道宋少宗主是否知晓。”   见自己的身份被道破,宋淮之也不惊讶,只是周身气质多了些傲慢,“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怎么还敢这般对我。不怕我爹找你算账吗?”   “老夫怕什么?我手握补全天阴之体的法子,就算见了宋宗主,宋宗主也得和我好好聊聊。”   李天合看了一眼江岫白,“不过宋宗主还真是放心,你们不是和万剑宗关系好吗?怎么就派了一个元婴期的剑修保护你。”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认识江岫白,宋淮之心中愈发古怪。虽说江岫白也从没来过南境,但比起一直被养在山上的自己,江岫白被人认识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出门在外本就历练,说什么保护不保护的,不过是结伴同游罢了。”宋淮之顺着他的往下说,半点不透露江岫白的身份,“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聊了这么多,宋淮之也想明白了。这人既然认识自己,就绝对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不说他一个少宗主,单是大宗宗主的亲传弟子,那都有长命牌留在宗门里。一旦身死,凶手的气息就会立刻通过长命牌传回宗门去。   也不要想着买凶杀人之类的法子。大宗的手法多得很,少宗主被害,就算去请天机阁阁主出手卜卦,都要找出真凶是谁的。   所以,李天合不敢。   “宋少宗主果然聪明。”李天合捋了一把胡子,震声道:“老夫的目的只有一个。你利用合欢宗的势力,帮我成为崇光学府的院长。我就告诉你补全天阴之体的法子。”   “我可以告诉你,能补全天阴之体的方法就在宝辰秘境中,而宝辰秘境属于我崇光学府私有秘境。秘境百年一开,下一次的机会,就在两年后。若是你们能在学府各境界大比中取得前百名,便能进入秘境。”   李天合咧嘴笑着,似乎十分真诚,“为表诚意,只要你们能占据一席名额,我便在你们进入秘境前告诉你,补全天阴之体的法子是什么。”   “听起来,对李前辈来说,似乎是件亏本的买卖。”宋淮之不相信天上能掉这么个馅饼,虽然他确实急着找补全天阴之体的法子,但也不能随便轻信他人。   “若是我补全了体质,转身就回东境,你不是白费了心思。”   李天合大笑两声,“我既然敢提出这个主意,那自然是有办法解决。宋少宗主,只说愿不愿意即可。我想,以宋少宗主的资质,进入学府并占据一席之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的语气有些挑衅,却似乎没有恶意。宋淮之虽然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实在找不到错处。   “好,我们答应你。”   说话的是江岫白。他收起斩情,直视李天合道:“若是你所言属实,那我保证一定会让你成为崇光学府的院长。”   “你?你凭什么向我保证。”李天合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资质不错的剑修。甚至,他看着江岫白那张脸,心中还觉得他可能是宋淮之的情人。   毕竟对于他们合欢宗来说,这种事很正常。   宋淮之见他说话,也顾不得思考,接话道:“他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好!”   听他这么说,李天合更加坚定了他二人关系暧昧的念头,拍手大笑道:“那就,合作愉快。”   说着,他就伸出手意图和宋淮之握手。   “不急。”宋淮之摆手,“我还有一个问题。崇光学府的院长是渡劫期,你一个炼虚期,如何能取而代之。”   “既然是盟友,那自然是要坦诚。”   李天合勾唇,低喝一声,一层封印被破除,强大疯狂的气息瞬间笼罩住这一片地方。他似乎是有意为之,丝毫不顾及宋淮之是否能承受。   大乘期的威压是宋淮之无法抵抗的,江岫白用剑气护着二人,又以肉身挡在宋淮之的前面。皮肤崩裂,血珠渗出,一缕鲜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好在这冲击只是一瞬。当李天合收起威压后,宋淮之急急接住了脚步踉跄的江岫白,冷声道:“前辈好兴致。”   “口说无凭,还是这样直白的好。”李天合说的好听,实则就是想要搓一搓他二人的锐气罢了。   “行了,老夫有事,先走一步。若是宋少宗主愿意同老夫合作,便老实排着队,进了崇光学府再说。”   说罢,他也不等回复,闪身便撤了幻术离去。   当然,也不忘了迷惑一下众人的视线。在外面人看来,就是三人聊得不是很愉快,李天合临走前给了江岫白一掌。   当即,在他走后,原本排队挨着的众人立刻离了宋淮之二人老远,深怕被牵连。   “把这吃了。”宋淮之取出宫竹备好的丹药,神色十分担忧,“怎么样,严不严重。”   “无妨,只是外伤。”江岫白摆手,吞服丹药后运气凝神,闭目调养。   “江兄,没事吧?”   宋淮之抬头一看,勉强扯了个笑脸,“布兄,你怎么跟着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布狩是唯一一个愿意靠近二人的,他目光很清澈真诚,“我收了你这么重的礼物,当然要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多谢了。”宋淮之点头,对他还算有好感。   “对了,我看那人打了江兄一掌,你们还报这崇光学府吗?”   宋淮之有些不想继续待着。虽然李天合开的条件很诱人,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不……”   “我们会进入崇光学府。”   江岫白睁眼,大手按在宋淮之扶着自己的手上,制止了他的话。   “可是我总觉得他有问题。”宋淮之眉眼间满是忧愁。   “不必担心。”江岫白宽慰他,“修行之事,本就祸福相依。”   布狩左看右看,挠着脑袋发呆,总觉得那二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再插不进第三人。   测试的队伍虽然很快,但因为人多,宋淮之三人还是在天色微暗时才排到了他们。   “……张叁,丙级。”   石柱星星渐暗,负责考核的弟子取出一块沉铁牌递给张叁,笑道:“你运气好,刚巧亮了十二颗星,但凡少亮一颗都不行。”   那叫张叁的弟子衣着也很简陋,闻言十分喜悦,连连道谢。   “去吧去吧。”考核弟子摆手,“下一个。”   江岫白排在最前面,便站到了他的面前。   “是你们啊。”考核弟子看清了来人,撇嘴道:“我还当你们真的走了呢。得罪了李师姐,你们就惨咯。”   他虽然话多,态度却还可以,将江岫白的名字对上后道:“将手按在这里,输送灵力不要断,等三种光都亮完后再收手。”   江岫白闻言,便将手放在了面前的白石上。随着灵力的注入,那白石缓缓染上一层银白色。   “变异冰灵根啊。”考核弟子在玉简上记录,“加大灵力,不要停。”   灵力在通天柱中游走,在渐暗的夜色里,红色一点点攀援而上,点亮触碰到的每一颗星星。   赤色冲天,生生染红了大半天空。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九颗星星全都点亮成红色。   这还不算完。光华变化,绿色、橙色,通天柱被染了个全,九颗星星一个不落,一同完成了颜色的转变。   “吧嗒。”   考核弟子手中的玉简落地,橙色光华在他脸上跳动,映照出他瞳孔中的震惊之色。   “满、满星!” 第40章 裸奔的错觉   满星天骄。   上一个满星,还是五千年前的一个散修。虽然他现在已经没了踪迹,但有人说他早已飞升。   周围剩下的人纷纷停了手上的动作,震惊地看着江岫白,或羡慕或嫉妒。   江岫白很快收回了手,那柱子因为灵力断掉,转瞬便归于平静。随着光芒散去,那考核弟子才颤抖着手拾起落在地上的玉简。   “牌子。”江岫白冲他伸手。   “哦哦哦,给你。”考核弟子急急地掏出一枚暖玉牌递到他手里,“这是甲等的暖玉牌,你等等啊,你这种情况我处理不了,得喊长老来。”   刚掏出一枚传讯符准备放出去,身边便落了一人。考核弟子见了连忙拱手,行礼道:“洪院长。”   “嗯。”洪院长是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看着十分正派。鹰一般锐利明亮的双眼扫过在场所有人,一些道心不稳胆子小的,甚至在心底留下了一道恐惧的影子。若是日后不能破开这道恐惧,只怕修行之路都要因此受损。   “那个满星的,是谁?”   洪院长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江岫白的身上,眯眼道:“是你。”   “是我。”江岫白点头。   “叫什么名字。”   “江岫白。”   “好!”洪院长严肃的面容忽的一变,大笑两声道:“老夫是崇光学府的副院长洪山。你不用继续参加下面的考核了,我直接给你甲等弟子的身份。”   这话一出,周边的人对江岫白愈发羡慕嫉妒了。   崇光学府中弟子一共分为四个阶级:甲等领暖玉牌,享受最充足的资源和权利;乙等领滚金牌;丙等领闪银牌;丁等领沉铁牌。   乙丙级弟子的资源虽然比上不足,但到底还有些。而那些丁等的弟子,在修行之余需要靠自己完成学府的任务,才能得到学府贡献点,换取想要的资源或权利。   甲乙丙丁这四个等级并不单纯是靠天资确定的,在后面其他的考核中,甲等可以变成丁等,丁等也可以变成甲等。这是改变自己等级的最简单方法,等到进入学府后,降级容易,升级可就难了。   洪山的话,相当于直接送了江岫白一个甲等学子的身份。甚至,因为这话是副院长亲自说的,所以即使同是甲等,其他学子所能得到的资源也比不上江岫白。   其他人虽然也能看得出来江岫白是个天赋极高的剑修,在后续考核中降级的可能性很低。但道运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准,谁知道这人会不会走霉运。   “不必了。”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江岫白竟然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淡淡道:“按照章程来就好。”   “也行。”   洪山是越看他心里越喜欢,要不是自己练的不是剑,只怕一等他入学府,就要收入门下做自己的学生。   “虽说是考核,但考核途中还是有些好东西的。若是能取得魁首,更是有丰厚的奖励。”洪山边笑边点头,他扫了一眼,就看出江岫白跟宋淮之是一同来的。眼下江岫白的天赋这么高,让他不由得也期待起另一个人来。   “来,你来。”洪山冲他招手,“你来测一测。”   宋淮之本来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站着,见他叫自己,便点头上前。   修长的手轻轻搭在白石上,手指和腕间似乎有光华闪烁。他不练剑,手上不像江岫白有一层剑茧,只在指腹上有薄薄一层,看不出用的什么武器。   洪山边观察边点头,对宋淮之的第一印象还算满意。   此子气息干净纯粹,富有生命力。看上去又和那剑修关系密切,若是天资不错,亦可给个甲级的牌子。   宋淮之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他运气灵力,通过掌心灌输进白石中。   浓郁明亮的绿色占据了整个白石,这是生命的颜色又极具活力,让人一见便如万木逢春。   “不错,很纯粹的木灵根。”   洪山只一眼,就明白了这人的灵根绝对不会差,最少都有八星的资质。   宋淮之见了那绿色,心里便柔和了些。他继续冲着白石中灌入灵力,开始点亮柱上的星星。   赤色的星星速度并不快,甚至连江岫白当时一半的速度都没有。   就这样,红色的星星一点一点的亮了八颗,速度虽然缓慢,却不迟疑。   其他几根柱子那儿早就停了考核,全围着这一根柱子瞧。看见那红色的星星似乎停在了八颗,有人甚至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八颗。虽然也是天之骄子的天赋,但总比又一个九星好。   有了先前的对比,这些人莫名了有了一种区区八星的感觉。   结果悬着的气刚呼出去一半,那最顶上的一颗星星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九星!”   “又一个九星!”   有人抑制不住高呼出声。   “这九星是大白菜不成,怎么一来就是两个。”   往前几十届都不一定能出个九星,结果今天倒是开了眼界了。   看着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宋淮之,有人忍不住猜道:“这个不会也是个满星吧。”   赤色的光芒维持了三息后熄灭。下一秒,绿色的光芒又开始慢慢往上攀。跟先前的速度一样,十分折磨人。   众人仰着脑袋看了半响,脖子都酸了才看见它亮了八颗星星。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众人也不敢妄下定论,又仰着脖子看了半天,果然看见那最上面的第九颗星星闪烁两下,彻底亮起。   “我就知道!”围观的人不由得骂道:“这都什么世道啊,人家轻轻松松满星,咱们累死累活输送了全身的灵力,也才点亮五颗星。”   其他人一看,果然宋淮之面上还带着笑,十分轻松。   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肯定又会出现一个满星。结果那代表悟性的橙色光芒刚亮起了一颗星星,就彻底不动。   一群人围着看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唯一的一颗橙色星星在众人的围观下,甚至有几分可怜。   “这、这通天柱坏了不成?”   宋淮之的前两项的资质实在是太好,好到没人相信他的悟性真的只有一颗星,宁愿相信是不是通天柱坏了。   不光是围观的人这么想,洪山也是这么想的。   “这柱子长年累月不维修,真是出了什么问题也有可能。”洪山指着一旁的柱子道:“你去那一根再试试吧。”   “不必了。”宋淮之摇头,对这个结果并不在意,“或许,我的悟性真的很低。”   他说的很轻松,一点没有失落感。   “就算他悟性只有一星,那也是普通天才的程度。这三项加起来,也能拿到乙牌。”有反应快的算了算,咂嘴道:“与其心疼人家,还是心疼心疼咱们自己吧。我还是丙牌呢。”   宋淮之说完,就想放开手,却被洪山按住。   “别动,你要是不愿意换,就再等等。”洪山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能偏科偏成这样,“许是反应慢。”   “洪院长,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真的没什么悟性呢?”宋淮之有些无奈,却没有抽回手。反正自己的悟性在那儿,再等等就再等等吧,等他死心也省的以后麻烦。   这一等,就从黄昏等到了黑夜。   “都快半个时辰了。”宋淮之叹了口气,试探着道:“您能放开我了不。”   “再等等。”洪山按着他的手,一脸严肃。见他开口,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半个时辰才多久。你要是站累了,就搬个凳子坐下。”   说着,他竟然真的招手道:“那个谁,搬个凳子来。”   宋淮之眼瞅着他竟然这样说,这不摆明了就是要耗一整个晚上吗?   或许是看出他的无奈,洪山捋着胡子道:“但凡你悟性是个五六星,哪怕是三星,我都放你走。但是一星,不可能。万物相辅相成,你拥有九星的根骨和灵根,悟性绝对不可能只有一星。”   不光洪山这么想,所有留下来看热闹的人都这么想的。其他人早就完成了检测,甚至布狩都被带着去隔壁石柱测试了。   他的天赋还不错,单土灵根,灵根七星;根骨六星;悟性八星。也就是因为悟性这么高,才能光靠一本心法在没有任何人指引帮助的情况下,引气入体。可惜,二十二颗星以上才能拿到甲牌。他差一颗,只能拿了乙牌。   “宋兄饿了吗?”布狩蹲在他旁边,“我去买些吃食来?”   “不用了,这么多人围着呢。我坐着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能吃东西呢。”宋淮之摇头婉拒。   江岫白一手搭在他的椅背上,闻言轻声道:“再忍忍,最多一夜。他总会死心的。”   他这话说的直白,甚至是当着洪山的面。洪山轻哼一声,吹了吹自己的胡子,心中倒是对他们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概念。   渐渐的,围观的众人也散了些,剩下的多是被留下等消息的仆从。   宋淮之打了个哈欠,微微挑动那被压住的手指,“洪院长,这么久了,也该放开我了吧。”   “不应该啊。”洪山眉头紧皱,实在是想不出来怎会这样。   “这有什么不应该的。”宋淮之坦荡的很,“我的悟性就在这儿,就算是逼死了也逼不出来啊。”   洪山心中虽有疑惑,却到底抵不过现实,按住宋淮之的手微动,刚要松开,面色却一便。   “等一等!”   洪山反手再次将宋淮之的手扣住,阻止他收回灵力,“你的神魂有异。”   宋淮之心里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儿,心说着崇光学府是几个意思,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一些自己的秘密。这让他有一种在崇光学府裸奔的错觉。   “洪院长,慎言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淮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叫洪山别说太多。   洪山确实没再说话,而是取出一颗流光溢彩的草。   “吃了它。”   “清魂草?”宋淮之愣住,“九阶灵草你让我直接吃了它?!我一个筑基期,会爆体而亡的唉!”   洪山不是喜欢废话的人,趁着他说话,直接一把将清魂草塞进了他的嘴里。他的动作极快,江岫白甚至没来得及抽出斩情,就被他按住手,强行制止。   “小子,别动。”洪山做这一切的同时,一股强大的风力呼啸,将所有围着三人的人全部吹开。狂风喧嚣,沙尘四溢,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宋淮之!”江岫白完全不管洪山的阻拦,顶着威压硬要抽剑。寒气在狂风中蔓延,愣是一寸寸占据了一席之地。   “剑域?不,还是雏形。”洪山终于抽出空来看了江岫白一眼,笑道:“你小子果然在剑道上堪称天骄,元婴期就领悟了化神期都不一定能领悟的剑域。冷静一点,这小子没事的。”   洪山说了一气,江岫白眼中却只有面色痛苦的宋淮之,已然是一副要拼死一战的架势。   “算了,你还是晕过去吧。”洪山虚空一捏,无形的大手捏住江岫白的后颈,直接将他捏晕了过去,“省得碍事。”   处理好江岫白,他全身心地将注意力投入到宋淮之身上,引动自身灵力,替他梳理清魂草中的药力。   在风沙之地外,一些等消息的仆从还想着往里冲,却被崇光学府的人拦住。   “干什么干什么!”先前那个考核弟子冷哼一声,大声斥责道:“都给我走远些,我们洪院长这举动就是不让你们看,心里没点数。”   那些仆从奉了主子的命令,没得到结果,根本不敢走。虽然风沙眯眼,但还是围着外圈不肯走。   月上中天。   风沙中一抹橙光冲天而起。   风停,沙止。   那通天的石柱上,九颗橙星闪耀,璀璨夺目。   又一个,满星天才。 第41章 红尘   崇光学府名头在外,虽然境界限制在化神及以下,但每一届前来报名的仍有万万人。学府是不会要这么多人的,人越多资源消耗的就越多。所以,每一次的崇光学府最多只会要千人。   第一关测试资质只能刷下去一些没什么背景的散修,毕竟除了像布狩那样的沧海遗珠外,大部分修士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资质如何。那些资质好的,早就投入皇族或大族门下。因此,虽然崇光学府对资质的要求高,但并没有筛选掉多少人。   这一次,通过第一关的刚好八万人。   “第二关很简单。”考核弟子利用灵力将声音外放,足以让下头所有的人都听见。   “比斗!”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十个巨大的高台平地升起,透明的屏障如同倒扣的碗一般。   “这里有十个平台,从练气期到化神期,每个境界两个平台。”考核弟子取出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玉桶来,随着他的动作,无数小牌化作流光,飞入每个人的手中。   “一共打三轮,败者交出玉牌,还请下次再来。三轮连胜者,丙丁可晋一级,甲乙可得小牌一块。凭此牌,可换取一件列表上的事物。”   也就是说,这八万人最后只能剩下一万人。且此次比斗不限生死,除非主动认输,不然至死方休。   宋淮之接过手中的小牌,上面用烫金写着几个大字。   【筑基一台,三百八十五号,李春涛】   “看来,这个叫李春涛的,就是我的对手了。”宋淮之叹了口气,竟然还有些小紧张,“我最多就和你跟师姐他们练过手,要同人比斗,还真有些紧张。”   “不必担心。”江岫白只扫了一眼自己的小牌,便随手别在了腰间,“你在筑基大圆满上巩固了十年,本命武器也炼好了,不会输的。”   “也是。”宋淮之眉眼弯弯,闪着微光的手轻拍腰间绿色藤蔓,“我还有小相呢。”   “对了,你的对手是谁?”   江岫白刚要回答,上面便传来了报号声。   “元婴一台,一号,江岫白对顾梓。”   “到我了。”江岫白轻按了一下宋淮之的肩膀,一个纵步便上了高台。   宋淮之呆了一瞬,而后无语道:“合着你第一个上你不早说。”   布狩排在七百多号,早呢。他们二人索性一同去了江岫白的台下,看他比斗。   “这人我知道。”   布狩指着江岫白对面的男子道:“顾家小儿子,骄纵的很,据说实力很强。”   宋淮之丝毫不担心江岫白打不打的过。他虽然只是元婴前期,但他一个剑修,还领悟了剑域,跨阶都能打,别说同阶了。   顾梓是个长相周正的年轻人,但脸上张扬的神态让他气质多了几分跋扈。   “元婴前期?”顾梓上下打量了江岫白一眼,嗤笑道:“穿得这么烂,是个穷剑修吧。”   江岫白不在意衣着打扮,所穿衣物都是越简单越好。且剑修炼体,并不喜欢穿那些带有防御能力的衣服。这落在大族少爷眼里,就成了他是个穷剑修。   也是巧合,顾梓资质测的早,也没留仆从打听消息。他只听说出了两个满星,却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满星。甚至,他根本不认为那两个满星会继续参加下面的选拔,只怕早就进学府了。   “这样吧,本少爷呢也算是有些家产。打斗太浪费时间,还脏了本少爷的衣服。”顾梓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尘,“你认输吧。回头会有人带你去顾家,以我的名义,给你支五百颗中品灵石。”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见江岫白没反应,皱眉道:“不够?那就一千中品灵石!”   “你一个没背景的穷剑修,才元婴前期,若是真的跟本少爷打起来,如何能赢。本少爷今天懒得动手,给你些好处,我劝你识相一些。”   宋淮之听了好笑,虽然这顾梓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但真打起来指定赢不了。   “啊,看来得给岫白做些新衣裳,省的再遇到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宋淮之摸着下巴,不解道:“不过,他怎么知道岫白没背景?”   “原因很简单啊。”布狩指着顾梓腰间悬挂的蝴蝶型玉坠道:“南境皇族世家,其弟子都会在腰间悬挂族徽。顾家在三乡也算是大族,他腰间悬挂的七日蝶就是他们顾家的族徽。”   “原来如此。”宋淮之点头,忽的想到了什么,看向布狩眯眼道:“所以……你知道我们说的是骗人的咯?”   布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悻悻道:“你们一看就不是南境的人,南境无论世家大小,都会悬挂自己的族徽。若是你们一开始说自己是散修,我也就信了。”   或许是被宋淮之盯得有些后背发凉,布狩咽了口口水补充道:“你别看我们村子偏僻,偶尔也会有修士经过的。我们村长有大才,每次都尽可能的收集关于修士之间的消息。”   看来以后出门在外,还真的得谨言慎行。宋淮之无奈摇头,心说好在头先说的来历只有布狩知道,以后对外,还是说自己是散修好了。   二人在台下聊天,台上那顾梓也没闲着。虽然江岫白一句话都没说,他一个人就唱了一场大戏,也不嫌累得慌。   终于,考核弟子宣布了比斗开始。   “……比斗都开始了。这样,两千中品灵石。你要是再想讨价还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顾梓说得口干,看江岫白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心头一股火气。   要不是为了给后头的两场比斗留精力,他何苦同这冷闷剑修费这么多话。   “你。”   江岫白终于开口了,剑眉微皱,闭眼吐气。   “好吵。”   “吵!!!”顾梓不爽了,嚷嚷着就要骂人,“你尽然嫌本少爷吵!我告诉……啊!”   话音微落,眼前白光一闪。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顾梓瘫倒在地刚要起身,一柄寒光湛湛的剑锋便对准了他的喉咙。   骂人的话堵在口边,又硬生生地给咽下去。   “认输。”江岫白手腕轻动,剑尖逼近了他的喉咙,“还是死在这里。”   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寒气与剑气交织。在顾梓的眼中,如同一座杀神。   “认、认输。”   顾梓能感觉到,如果自己不认输,他真的会立刻杀了自己,毫不犹豫。   “嗯。”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江岫白收起剑,冲他点了点头后便跳下了高台,朝着看戏的宋淮之走去。   他们这一台的速度快,其他人才刚开打,他们就结束了。顾梓躺在地上半响,直到仆从上前来扶,这才站起来大声道:“等一等!”   这声极大,引得其他人都朝着他看。   江岫白步伐不停,还是宋淮之扯了扯他的袖子,“叫你呢。”   “不必理睬。”江岫白顺势拉过宋淮之的手,带着他朝筑基期的台子去,“他很吵。”   “唉!”   宋淮之被他一拉,脚下踉跄,只能跟着他走。   顾梓一声大喊后本就因为其他人看向自己而红了脸,见没人理睬自己,更是气得咬牙,“他什么人啊!这么狂妄!”   “九少爷,我打听过了。”仆从扶着顾梓下台,小声道:“他跟他旁边那个青衣男子,就是那两个满星。”   “真的假的?”顾梓一听满星,心中火气稍降,“若是满星,我输了倒也不亏。他们是要去哪儿?”   仆从踮起脚张望了一眼,“看着路,是要去筑基一台。”   “走,我们也去看看。”顾梓才抬起脚,面前忽的现出一人。   “九少爷,顾阁主请您过去。”   “得。”顾梓翻了个白眼儿,“第一场就输了,大姐得骂死我。”   宋淮之一路被拉到了筑基一台的下面,这才被放开。   “跑这么快?后面有妖怪追呀。”宋淮之难得见他这幅模样,打趣着说。   江岫白摇头,“他真的很吵。等待的一炷香时间,说了上百句话不止。听着,烦。”   看着江岫白脸上的不耐,宋淮之有些好笑,心思一转,就要使坏。   “我也很吵。”宋淮之凑近了些,故作委屈道:“我一天说那么多话,原来岫白心里一直觉得我烦。”   “你不一样。”江岫白回答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四目相对,浅淡的双眸微微软化。宋淮之愣愣地看着,竟然在其间看出了一丝温柔。   错觉,一定是错觉!   宋淮之下意识摇头,打着哈哈避开江岫白的目光。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口中说着,手上还要拍人家的肩膀,有些刻意。   江岫白盯着他看,心里却想起了那日和傅焕的对话。   在宋淮之闭关的第八年,傅焕和宋今歌回来了。   “师尊。”江岫白很少主动找傅焕,一般都是修行上的事。   傅焕见他来,昂首道:“坐吧,可是修行有疑。”   江岫白盘膝坐在他面前,思索片刻后道:“是,也不是。有疑,但不是修行上。”   “好。”傅焕点头,“说吧。”   一向干脆利落的江岫白,此刻难得有几分踌躇。傅焕也没催他,索性闭目养神,等他自己愿意开口。   “师尊。”好半响,江岫白才下定了决心,沉声道:“若是弟子……用手替一人舒缓了,那弟子与那人,还是兄弟吗?”   “咳咳。”   傅焕被这一句惊得厉害,连咳几声后,才抿唇道:“你说的,是淮之?”   “是。”江岫白回答的很干脆,“师尊放心,弟子有数,并没有毁坏淮之的修行。”   “那就好。”傅焕对江岫白的自制力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你是想问为师,你同淮之现在是什么关系。”   见江岫白点头,傅焕又道:“你认为,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江岫白皱眉,摇头道:“弟子不知。淮之说,我们是兄弟。但弟子觉得,并非如此。”   “嗯。”傅焕点头,并没有直说,而是委婉道:“为师当年,与宋宗主如此亲密后,便与他结为道侣。”   这里傅焕也是有一些小心思的。他一个做长辈的,总不好跟弟子说自己追了人家一千多年。反正结果在这儿,索性就将过程简化了。   江岫白低吟片刻,而后起身冲着傅焕一拜,“多谢师尊,弟子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傅焕想起自己这徒弟的执拗,下意识问了声。   “我会对淮之负责的。”江岫白目光坚毅,语气认真,“淮之结丹后,我就向他提亲。”   ……   “筑基一台,三百八十五号,李春涛对宋淮之。”   台上考核弟子的声音唤回了江岫白的思维。他抬头,目光鼓励地看着宋淮之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好。”宋淮之刚才看了几百场筑基期的对决,眼下信心满满,勾唇笑道:“我很快就回来。”   李春涛长的不像他的名字一样温和,反而是个使双头锤的魁梧男子。他一上场,宋淮之甚至觉得脚下的高台都震了几番。   这是个炼体的修士,而他的修为,同样是筑基大圆满。   “弱的像个小鸡崽子一样。”李春涛声如震雷,“你若是主动投降,我也不会对你动手。我下手没个轻重,好好的皮相别被我打坏了。”   宋淮之抬手,手中一丝赤金流光闪烁,“你们怎么都喜欢打架前劝人投降?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考核弟子看他二人都准备好了,便喊了声开始。   李春涛眯眼,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笑骂道:“人长得娘气,用的武器也娘气。”   他手双头锤用力砸在地上,愣是把那高台都震裂了一块。好在这些高台都是有修复能力的,就算震裂,也能在顷刻间修复如初。   但,这也足以证实他力量之大。虽说化神期那儿的打斗经常震裂高台,元婴期那儿也不少。但区区筑基期竟然也有这样的力量,实属难得。   被阴阳怪气的骂,宋淮之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兄台可听过,以柔克刚。”   “我将你掰碎了砸烂,看你倒要如何以柔克刚!”李春涛大喝一声,抄起双头锤便三步并成一步地冲去。   他的步伐看似鲁莽,实则蕴含深意,极难被捕获拦截。   宋淮之并不闪躲,也没有取出什么武器,只是双手勾起缠绕,似有赤金流光在掌中穿梭。   离得越近,李春涛心中把握越大。咧起的嘴角使得本就粗狂的面容开始狰狞。   双头锤高举,随着一声爆喝,对着宋淮之便迎头砸下。   台下众人眼看着那俊秀青年要被砸成一滩烂泥,有心软的女修甚至不忍地闭上双眼。   预想中的血腥气并没有散开。那双头锤大力砸在高台的地面上,碎屑四溅。   人呢!   李春涛只觉鼻尖一缕莲香萦绕,心都被这股子香气给揪了起来。   危机感让他汗毛直竖,他抄起双头锤腰间用力,一个旋身便要再锤。双手刚抬,耳边一阵凉意,竟是维持着下腰的动作高举双头锤,一动不敢动。   阳光下,几根赤金丝细若虚无,横列在李春涛的喉间、耳边、眼前等位置。   喉结滚动,血珠顺着脖颈流淌。不过喉咙上的一道血线远远比不上其耳边的伤口,那赤金丝直接削去了他耳朵上的一小块肉!   一片莲花瓣被赤金丝割裂成小片,慢悠悠地洒落在李春涛微微颤抖的眼珠上。   他整个人都被这不知名的赤金丝包裹,无论哪里,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立刻被赤金丝切割。   听着耳边的脚步声,李春涛闷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此物名唤……”宋淮之站定弯腰。唇边带笑,逆着光,俊美如降世仙人。   “红尘。” 第42章 撒娇之之   “这什么玩意?土吗?”宋淮之刚出关,江岫白烤好的肉才咬一口呢,就被宋今歌连人带烤肉薅了过去。   将烤肉叼在口中,宋淮之捧着手上土黄土黄的块状物,翻来覆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掰了看看。”宋今歌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眼皮子半合,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宋淮之依言,用手轻轻一掰,那土黄色的块状物便软散平摊下来。但奇怪的是,无论宋淮之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掰下哪怕一小块来。且真的上手摆弄后,宋淮之就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土球,而是拥有金属的触感,应该是一种矿石。   甚至,在摆弄的过程中,宋淮之无意间将那物搓弄成了刀锋的形状。明明看上去很钝的刀锋,手只一划,便鲜血如柱。   “呀!”宋淮之对这伤口倒是不在意,另一只手随意一抹那指腹的伤口便恢复如初。他惊讶的,是手中这东西的神奇之处。   “这件东西,似乎同时拥有柔软韧性和锋利两种相矛盾的属性。”宋淮之将那东西揉搓了一番,最后团成一块土黄大圆球。   “不错。”宋今歌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宋淮之站得累了,毫不客气地手动将宋今歌的腿往里推了推,好让自己坐下来,“什么怎么样?”   “用这个为材料,做本命武器啊。”宋今歌收腿给他让地方,微微坐起身来用手撑着自己,“这东西很难得,整个混沌大陆所有的都在这儿了。”   “这么稀有?”宋淮之有些惊讶,“它叫什么名字啊。”   宋今歌接过圆球,摇头道:“没有名字。甚至,在我发现它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过这种东西。”   “我只能告诉你,此物之珍贵,便是整个天下人都没见过。”   宋淮之看着球,寻思了半天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对本命武器的样式完全没有思路。”   “不急。”宋今歌将球丢还给他,随意道:“我之前给你的矿石都是全的,用这东西做主基,你慢慢打磨就是。”   “好。”宋淮之将它收了起来,又道:“对了,爹。你去那秘境里就带回一个这啊?”   “差不多吧。”宋今歌似乎有些疲惫,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他又躺了下去,打了哈气道:“为了拿到那个东西,实在是没空取其他宝贝。就这,还是因为伴生的缘故,才能给你带回来。”   他点到即止,明显是不想说那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不说,宋淮之也不问。而是转移话题道:“我现在虽然天地合欢诀达到第三重,但怎么都结不了丹。明明摸到了门槛,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说到这个,宋今歌也不困倦了。反手搭在宋淮之的手腕上探了探,放心道:“你的根基打的很稳,不需要急于一时。有的时候,修行并不只是闭门造车的,你也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   “好啊!”提到这个,宋淮之就来了兴致,“我回去就跟江岫白说,出门玩、不对,游历去。”   虽然他改嘴改的快,但宋今歌还是听了个真。抬手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脸,愣是留下了一道红印子。   “爹。”宋淮之被捏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含糊道:“干嘛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宋今歌越捏,觉得手感越好,忍不住双手一起上,狠狠疼爱疼爱他的儿子,“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去玩儿。我告诉你啊,下山也不是让你乱走的。南境的崇光学府就要招生,你过去上上学。”   “啊……又要上学啊。”宋淮之好不容易才救下自己的腮帮子,捂着脸叹气道:“那我还不如继续跟着师兄学呢。”   宋今歌瞪了他一眼,随手塞了玉简给他,“这是地图,明天你就跟小白下山去,省的在我面前碍眼。”   他虽然口中说得嫌弃,宋淮之哪儿能看不出他的真正意思?当即玉简一抛,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双手搂着美人爹撒娇。   “爹呀,我的亲亲香香爹爹,我全天下最最漂亮温柔的好爹爹。儿子都好几年没见到你了,怎么刚坐坐就赶人家走呢~”   宋淮之是会撒娇的。穿越前在孤儿院长大,他长的像小白杨,是婆婆奶奶们最喜欢的长相。孤儿院条件一般,逢年过节才能有些糖块儿零食什么的。宋淮之嘴馋,为了多吃一口好吃的,愣是学会了好一手撒娇的技术。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的技术也没多好,不过占了个长相的优势。眼下这幅皮囊更加漂亮可爱,撒起娇来,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好好好。”宋今歌被他哄得开心,眉开眼笑地搂着自己的大儿子疼,“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家小孩子撒娇。”   嘴上嫌弃,实则双手搂地死紧。   “我还小呢!”在人人百岁起步的修真界,宋淮之说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我才二十八!”   撒娇卖乖哄了宋今歌好一会儿,宋淮之带着一大堆宝贝离开。   宋今歌疼儿子的方法有的时候真的很简单粗暴,那就是狂塞宝贝。平时就有什么给什么的,眼下被他一撒娇,更是横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他。   回了院子,江岫白还温着烤肉。   “回来了?”   “回来了。”宋淮之乐呵呵地凑过去,将手背在后头,神神秘秘道:“你猜我爹给了我什么宝贝。”   “猜不出。”江岫白将烤好的烤肉递给他,“不过我想,或许是炼制本命武器的矿石。”   “没劲!”宋淮之一下子卸了力气,翻了个白眼儿道:“你怎么一猜就猜出来了。”   “我不是猜出来的。”   江岫白坐直了身子,好让他靠着舒服一些,“只是时候到了,你也该考虑考虑本命武器的事。”   “也对。”宋淮之靠着他,取出那圆球演示给他看,“你瞧。”   江岫白看了半响,点头道:“是个宝贝,很适合作为本命武器的主材料。”   “宝贝确实是宝贝。”宋淮之有些苦恼,“可是我对如何炼制根本没有头绪呀。”   “不急。”江岫白又递了一块烤肉给他,“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去南境的路上,你可以好好想想你的道和你想要的武器。”   “我的……道?”   宋淮之举起那球,对着阳光看了半响。那金属球在阳光下泛出一丝赤金色的光辉。   ……   “三千世界,大道三千。”宋淮之抬头,轻轻搭在那赤金丝上。那可以轻易割断李春涛肉身的赤金丝在他的手下像是柔软的云丝一般。   “都说仙人无情,若要修仙长生,这七情六欲越少越好。但是我不觉得。”   宋淮之眸光璨若星辉,又柔情似水,双眸转动间似有光华流转。   “我不喜欢断情绝爱的长生。这三千世界,我还没看过万万分之一,若是轻易便断情绝爱,岂不是辜负了这三千世界的风光。仙人也曾是红尘中的凡人,若是成了仙就要断绝红尘,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有三千赤金丝,与三千世界想合。所以,我叫它红尘。”   李春涛双眸颤抖,几滴冷汗从下颚处落下,又被赤金丝劈开。   “我,输了。”   李春涛闭上眼,狠狠咽了口唾沫,“对不起,我不应该以貌取人。”   “没关系。”宋淮之勾唇轻笑,冲着他伸出手道:“起来吧。”   双手交握,李春涛盯着他看了半响,而后大笑道:“你小子的脾性,我很喜欢!你这兄弟,我李春涛交定了!”   蒲扇一样大的手拍着宋淮之的肩膀,李春涛将双头锤背在背上,“等着,咱们五十年后见!”   “好啊。”宋淮之笑眯眯地回话,“有缘再见。”   下了高台,宋淮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头的江岫白。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陌生人比斗,如此轻松便赢了,难免有些兴奋。所以一见了江岫白,便急着向他炫耀。   “很厉害。”   这种比斗对于江岫白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他看着宋淮之期待的目光,到底还是说出了夸赞的话。   宋淮之兴奋劲过了,也开始拉着他反思自己刚才那一战起来。   “其实我还是讨了个便宜的。”他掰着手指数,“李春涛一开始便轻了敌,所以我的草木身才能那么轻松的就骗过他。如果不是草木身骗了他,我也没办法利用红尘布阵。”   “战胜敌人后不骄傲,会反思。”江岫白抬手,搭在宋淮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很好。”   “你这话说的,听起来跟长辈一样。”宋淮之被他拍得有些变扭,下意识扭动了一下肩膀,“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拍我肩膀。”   宋淮之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便继续看台上的比斗,浑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江岫白僵硬了一瞬。   这几个境界的战斗,进程最慢的竟然是练气期。江岫白都去打了第二场了,还没轮到布狩。不过也很正常,炼气期的修士实力差距并不大,也就几个练剑的出挑一些。剩下的法修大多用灵力互相轰炸,台上花花绿绿的倒是很好看。打空了灵力,便抄了武器上去比斗,往往要缠斗个数百回合才能分出胜负来。   江岫白第二场打得很轻松。甚至他都没打,那个对手一见到他,当即投降下台,打都不愿意打。   “怎么还没到你?”宋淮之第二场拍在后头,不着急上台,索性跟着布狩去看看。   “快了吧,已经到七百多了。”布狩抽出小牌看了眼,而后苦着脸道:“宋兄,江兄。看来咱们的缘分只能止步于此了。”   布狩看着台上打得火热,心里愈发悲伤,“我什么实力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在这儿看了半天,最低的也有练气中期的修为,更别提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了。”   宋淮之一瞧也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那,需要我借一两件法器给你吗?”   所说比斗不允许使用法器,但武器还是可以的。宋淮之说的,就是高阶的武器。   “算了。”布狩摇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是我们村里的秀才说的。若是一味地借助他物,那也不算是我想要的修仙了。”   他不愿意,宋淮之也没再劝,只能给他加油。   眼看着就叫到了他的名字,望着布狩的背影,宋淮之忍不住道:“你说,他能赢吗?”   “道运一事,谁都说不准。”江岫白与他并肩而立,宽慰道:“不过,以他的天赋,就算没能进崇光学府,也多的是世家要他。”   “也是。”宋淮之点头。   那些通过资格测试的散修,如果没有通过后面的考验,就会被各大世家吸纳。资质再高的,甚至皇室都会出手。   凭借布狩的资质,且背景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就是被皇室吸纳也不是没可能的。   跟布狩对战的竟然也是个练气初期的散修。但他修炼的时日,无疑要比布狩久的多。   看着布狩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费劲爬上高台,这人当即就笑出了声。   “看来老天都要送我进学府,竟然送了这么一个对手进来。”   他抽出腰间长刀,昂首挑衅道:“抽出你的武器来。”   布狩刚爬上高台,正喘着气呢,闻言憨傻一笑道:“不好意思,这台子太高了,我爬的又慢,让你等急了。”   “别废话了。”那人自信地很,只想着早打早结束,“快抽出你的武器来,省的浪费时间。”   布狩闻言,脸上有些羞怯。   “咦?”台下,宋淮之摸着下巴想,“咱们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布兄的武器?”   “就要见到了。”江岫白示意他看。   抬眼一看,只见布狩竟然从储物戒指里抽出一个钉耙来。甚至那钉耙上一丝灵力都没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钉耙。   “你莫不是来搞笑的不成。”他的对手当即大笑起来,“一个钉耙?!这就是你的武器?”   “钉、钉耙?”宋淮之也看懵了,无奈摇头道:“看来,布兄是真的与学府无缘了。”   不过下一秒,台上的情况让所以注意到这个台子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与布狩对手那人抄着长刀就要去砍他,结果三步一小绊,五步一大摔。那高台大,人都还没近身呢,就摔砸了个鼻青脸肿。   “这是什么情况。”宋淮之来了兴趣,“布兄的运气这么好吗?”   “这就是道运。”江岫白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布狩,拉着宋淮之后退一步,隐没入人群中,“若是更进一步,就是天命。”   而天命,是会被人盯上的。 第43章 月下温情   整场比斗下来,最引人瞩目的不是宋淮之和江岫白这两个满星天才,而是一个练气初期的散修,布狩。   毕竟,碾压式的战斗远没有稀奇古怪的方式吸引人。   第一轮,布狩的对手几步一摔,愣是先给自己摔成了重伤。好不容易走到布狩面前,又绊了个大的,身子一歪跟要给布狩磕一个似的。布狩瞅着机会,抄起钉耙顺手一砸,钉耙正正好砸在那人的后脑勺上,直接将他砸晕了过去。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他都没醒,布狩自动晋级。   至于后面的两轮,就更离谱了。   第二轮遇上个重伤就剩一口气的,刚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弓举起来,手中力道不足,弓弦反弹,竟给他自己打昏过去;第三轮更离谱了,遇到个恋爱脑上头的,因为心上人被淘汰了,他索性自动认输,俩人一起下次再来。   就这样,所有人中实力最差的布狩,愣是成功通过了第二关,成了一万人之一。   “我说。”宋淮之看着台上一脸茫然的布狩,只觉得神奇,“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吗?这不纯纯是送布兄晋级?”   江岫白侧眸,察觉到几个隐没在人群里的身影,低声道:“有人盯上布狩了。”   “谁?”宋淮之下意识想扭头找找,却被江岫白拽了一下手。   “别看。”江岫白薄唇微动,轻声道:“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但应该是南境皇室或大族之人。对于这些势力来说,得到一个天命之人尤为重要。”   “那不是挺好,若是投靠了这样的背景,以后布兄就不缺靠山了。”宋淮之刚笑着说了一句,忽的皱眉,沉声反驳,“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布兄就危险了。”   好歹在修真界活了十一年,虽然其中有十年都在闭关,但赫连家一事已经让宋淮之学会了想事情不再天真。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拉拢天命之人,或与他交好来增加自己的道运。更多的人会选择直接将天命之人榨干,将他所有的价值都利用干净。   “这样看来,布兄必须得进入崇光学府。”宋淮之渐渐反应了过来,“整个南境甚至混沌大陆,只有崇光学府有能力保下他。”   “不错。”江岫白点头,见布狩费劲爬下高台,便拉起宋淮之的手,“走吧。”   宋淮之还想着事呢,闻言诧异道:“去哪儿?”   “去接布狩。”江岫白拽着他的手很紧,泛凉的大手很快被握在手心的小手给染上温热,“因为你想帮他。”   宋淮之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有几分莫名的欢喜,“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就是懂我。”   他二人走到台下,等着布狩朝他们走来。宋淮之边笑眯眯地朝他招手,边低声同江岫白道:“布兄是个心思纯正的人,我认为值得一交。”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过关了?”布狩满脸兴奋,红彤彤地像烤熟的番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他双手合十连连告拜,显然还没从那兴奋劲里过去。   “既然打完了,就走吧。”宋淮之抬手搭在布狩的肩膀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带着他走,“我记得布兄还没住的地方吧。刚好,我离这儿不远有个宅子,如果布兄不嫌弃,就跟我去休息一夜。”   这一场比斗打了整整五天五夜才结束,宋淮之和江岫白还好,布狩一个练气期早就撑不住了,当即感动地热泪盈眶。   “宋兄!”小胖子双手握住宋淮之的手,眼泪汪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呜咽道:“你对我真好!我决定了,我要给你做小弟,做一辈子的小弟!”   下一秒,一只大手就将宋淮之的手抽走。   那还在认兄弟的二人齐齐朝江岫白望去,只见他淡定地将宋淮之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快走吧。”   虽然他没明说,但宋淮之还是猜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敛,当即拉着布狩运起身法迅速离开。   在他们身后,几道人影悄悄跟上,速度很快,没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江岫白眉头微皱,右手食指轻轻一勾,一枚剑气凝起的无形小剑带着冰霜寒意疾驰而出。   在穿过一条小巷时,那几个人影面色一变,而后一个闪身跳开。   可惜,已经迟了。   冰霜将巷子的两个口封住,带着灵力的法器砸在上面,一丝裂痕都没有。几人见巷口不得出,便提气上行,意图从空中突围。不过既然要拦住他们,又怎么会留下一条出路。   眼见四面八方都无法突围而出,一人咬牙道:“再这样下去,那人就跟着他们跑了。咱们没了踪迹,如何能杀他。”   为首的头领看着四周沉思,有了主意,“全力攻击一处。这剑气和冰霜应该来自那个元婴剑修。就算他是满星,也没有挡得住我们几个元婴合击的实力!”   “主子要杀了那个天命者,至于那两个满星。若是顺手,一并也要杀了。咱们没时间在这里折腾。”   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这些话后,那巷子中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一些。依附在冰霜屏障上的剑气悄悄浮现,蓄势待发。   那些人刚摆好阵形,就见一柄无色小剑带着无边剑气袭来。剑气汹涌,在数百米的小巷中来回穿梭,直接将那几人扎成了筛子。冰晶将血液与尸体冰封,只留下几个冰雕。   小剑转悠了一圈,确保那几人都死了干净,这才拍拍屁股走人。   半响后,几个气势雄浑的身影破开冰霜屏障进入小巷。其中一人取出一枚透明水晶球。他似乎撒了什么淡紫色的粉末上去,那些淡紫色的粉末融入水晶球中,将球体都染上了一层烟紫色。   随着那人手中掐诀变化,三道背影赫然浮现在期间。   正是宋淮之三人。   ……   推门而入,宋淮之顺手将缩成一团的布狩放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倒了杯水给他,“哝,缓一缓。”   布狩哆哆嗦嗦的接过水杯,喝一口洒两口。   “你、你们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布狩只觉得有些反胃,想吐,“我觉得我的眼前一片混乱,啥都没看见。而且那么高,我一直担心你松手,我会掉下去摔成肉饼。”   宋淮之瞧着他这样,倒是想起了刚来这里的自己。   “日后习惯了就好。”安慰了他两句,宋淮之笑嘻嘻道:“修行后就好了,我以前也是这样。”   放任布狩在一旁调整,宋淮之看着一枚由剑气凝聚而成的小剑飞入江岫白手中,欢快打旋。   “怎么样,跟着咱们的人解决了吗?”   “嗯。”江岫白握拳,手中剑气消散,“已经解决了。”   “好。”宋淮之得到结果,便不再提起此事。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只要解决了,那就不要去管如何解决的。宋淮之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有根据的。   本来江岫白也没想杀那些人。他用剑气和冰霜封住他们的去路,只是不想让他们跟着自己回家。但是后来听到了哪些人说的话,感受到他们的杀意后,江岫白便改变了主意,一个不留。   这个院子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客房还是有一些的。仆从带着布狩去客房休息,宋淮之和江岫白倒是没睡,两人坐在院子中,静静地看着月亮。   “你说,今晚还会有人来吗?”宋淮之瞅着那天上的月亮有些暗沉,有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架势。   “不知。”江岫白摇头,“但我觉得,会有。”   虽然他杀了那些意图跟踪的人,但修真界奇术繁多,就算不认识的人都能找到踪迹。有心之人,自然会找到他们。   “那咱们就在这儿干等着?”宋淮之偏头看他,那侧脸俊美,气度如千山暮雪,皓月仙人。   江岫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转头。被他一直盯着,那隐藏在发后的耳朵甚至红了个尖儿。   “你想做什么。”   “想不出来。”宋淮之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二师兄的研究还没什么成果,若是弄出来,好玩的就多了。”   江岫白并不知道他和上官鸿弄的研究是什么,就静静地听着。   “唉,你会下棋吗?”宋淮之忽然想到了一点,扭头有些兴奋地道:“咱俩下棋吧。”   “下棋?”江岫白坐直了身子,点头道:“会一点。”   说干就干,宋淮之从储物戒指里翻了半响,掏出一副冷暖玉棋来。   黑子微凉,白子微暖。   宋淮之想着江岫白手冷,就将白子递了过去。   “谁先?”宋淮之摩拳擦掌,双眼亮晶晶道:“算了我比你小,我先吧。”   江岫白本来捏了三枚白子攥在手心,闻言也不猜先了,放下白子道:“好。”   话音刚落,一枚黑子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天元。   “该你了。”   江岫白捏着白子的手一顿,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无奈摇头,食指无名指交叠着捏白子,缓缓落在右上方。   “你这手势还怪优雅的。”宋淮之见他捏地好看,也跟着学,变扭地又在天元旁落下一字。   两个人你来我往,五手后,宋淮之一拍手,“我赢了!”   江岫白欲要下棋的手悬在空中,望着桌上那零星几点的棋盘发了一瞬的呆,而后顺势将白子投入棋罐,淡淡道:“嗯,你赢了。”   “你这是怎么下的。”宋淮之指着江岫白的几颗棋子,“你这样子,怎么连成五颗?”   “为什么要连成五颗?”江岫白不解。   “五子棋啊,不连成五颗怎么赢?”宋淮之一脸懵地抬头,盯着他看。   江岫白与之对视片刻,忽然笑了。他极少笑得如此明显,如春照大地,冰雪消融。   宋淮之一时看呆了,手中棋子散落在棋盘上,发出玉石撞击声。   “抱歉。我以为,我们下的是围棋。”江岫白很快收起了那般明显的笑容,只留了微微勾起的唇角。   他将宋淮之弄乱的棋盘整理好,轻声道:“我不会下五子棋,你可以教我吗?”   “当、当然可以。”宋淮之慌乱地避开眼,急急从棋罐里取出几枚棋子,演示给他看,“很简单的,比围棋简单多了,我教你。”   五子棋简单,江岫白又聪明,很快就上了手。两人收拾着棋盘,宋淮之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眉眼低垂,软化了冷硬的面容。宋淮之心中鼓动地慌,忍不住低声吐槽道:“以为玩儿的是围棋那还说什么我赢了……”   他低着头整理,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江岫白唇角勾起,久久不曾落下。   第一局,江岫白不甚熟练,宋淮之赢了;   第二局,宋淮之险胜;   第三局,二人下满了整个棋盘,平手;   第四局、第五局……江岫白连赢数把,见宋淮之来了劲,便有意识开始放水。再往后,都是宋淮之险胜。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   宋淮之手中棋子一丢,棋盘一推,开始耍无赖。   “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放水,都能灌满一整个海洋了。”宋淮之赌气,瞪了他一眼,却没什么杀伤力。   “下棋,开心即可。”江岫白好脾气地收拢起棋子棋盘,淡淡道:“你赢了会开心,我也开心。”   “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宋淮之一下没了脾气,只觉得变扭,“你少说些这种话,听起来怪怪的。”   两人正说着,忽的江岫白面色一沉。   “来了?”宋淮之察觉到他的变化,手中红尘闪过赤金流光。   江岫白点头,斩情悬于身旁,兴奋嗡鸣。   “来了。” 第44章 深夜杀手   月下,几个长相平平的黑衣人悄悄潜入小院。刚踏进门,便闻到一股异香。只吸了一口,便觉得手脚发软,威力巨大。   “闭气!”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大喝,自知已经暴露,便不在遮掩。   下一秒,粗大的藤蔓张牙舞爪地冲着几人袭来,藤蔓上盛开的几朵莲花持续地散发幽香。与此同时,几根赤金丝隐藏在藤蔓交织间,冷不丁地抽他们几下。那些赤金丝速度快,又锋利无比,只一刮便留下一道血痕,更别提用了十足十的力,打下的伤口深可见骨。   不过,这些伤口对于拥有化神期修为的黑衣人来说,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呵,就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手中大刀用力砍下,意图缠绕住他的藤蔓便被斩断。   破空声一抽,他抬手握住了一根抽向自己的赤金丝。却不想那赤金丝一被握住,立刻软的像是一缕水流般,滑溜溜地从他手中溜走。而后再次在他身上留下血痕。   在这期间,寸寸冰霜凝结,六棱雪花贴合在鲜红的血肉上,阻碍伤口的愈合,更为其带来深入骨髓的痒意。   整个小院都被冰雪覆盖,赤金丝伴着剑气偷袭。那些被砍断掉落在雪上的枝条将断裂口扎入雪地中,刺破地砖,汲取源自大地的养分,迅速生长。甚至更加坚韧,转眼间就将那些人死死缠住。   剑气和赤金丝抓住机会,奋力贯穿这些人。三千赤金丝编织成天罗地网,在笼罩住他们的同时,不断压缩,意图将其直接分割。   可是,实力差距毕竟太大。虽然抢了先机,但到底不能真正杀了他们。只见那些黑衣人皆抽出长刀,一刀刀劈下,口中发出阵阵爆喝声。   这似乎是一种组合型的武技。声浪越高,刀势越猛。   墨黑色的刀气汇集在一起,带着劈山破海的气势,一路砍碎所有藤蔓剑气,从赤金丝编织成的网中钻出。最后带着全部力量,击打在一个透明的屏障上。   下一秒,随着屏障碎裂声,寸寸冰雪如幻境般消融,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小院,和站在院中的二人。   那二人一高一矮,一白衣一青衫,一冷硬一温和。   不过有一点相同,就是两人身旁都散落着一地灵石碎末。   “看来,没有寻踪的帮助,光靠吸收灵石,还是赶不上灵力的供给。”宋淮之抬手,翠绿藤蔓在他腕间转圈,越缩越细,配合着其上缠绕的赤金丝,分外好看。   “或许,下次可以用极品灵石铺设聚灵阵试试。”   宋淮之说得十分轻松。他现在储物戒指里极品灵石的储存已有数万之巨,全是宋今歌想起来就给他塞一点,甚至比得上一个二流宗门的底蕴了。   “这些终究是外物。”江岫白手持斩情,向前踏出一步,“修行,还是要靠自身。”   “呵,只怕你们以后,再也修行不了了!”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大刀一横,杀气具现,“不愧是满星天才,一个元婴期,一个筑基期,竟然能伤了我们。”   他吐出舌头,舔了舔被割裂的下唇,“有天赋是好事,但过于有天赋却不是好事。修真界需要天才,但不需要一骑绝尘的天才。”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爆喝道:“给我上,杀了他们!”   这些人是专业的杀手,绝对不会作出什么非要一对一单挑的蠢事。给主子办事,主子要他们杀人,他们自然是要以最快速度将他们全部解决掉。   黑衣人首领大喊着手持长刀,杀意满满地朝着二人冲去。但刚踏出一步,却察觉到身后有异,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扭头一看,手下带着的人全被一白发白须的中年人拦下。   “这么多人对着小辈出手。”那人不屑一笑,“南境的人就这点儿出息?”   一个炼虚期。   忽的,黑衣人首领偏了偏头,避开一柄朝着自己飞驰而来的利剑。   “不要分心。”江岫白抬手,斩情打了个圈儿又飞回他手中,“你的对手,是我。”   黑衣人首领心知那些手下顶多拦住这炼虚期一时半刻。眼下既然他没有被拦住,自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目标。   “就凭你?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黑衣人首领虽说心里发虚,面上气势却不弱,“来吧!”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哦。”宋淮之笑嘻嘻地后退一步,“我不掺和,你的对手是他。”   这种级别的战斗,偷袭布阵宋淮之还能凑个热闹,面对面真刀实枪的打,就不是他能凑的热闹了。   安安心心地坐下,一手抱着因为被砍了几根枝条委屈撒娇的无相佛莲,一手捏着一枚果子喂赤羽。   赤羽倒是也胆大,根本不怕这满院的杀气,歪着脑袋一口接着一口,好不惬意。   中年人很快解决了那些黑衣人,身形一闪就站在了宋淮之旁边,施施然坐下,也跟着他一同看戏。   “这小子在剑道上的领悟果然厉害。”   “那当然,蓝师伯,辛苦你保护我们了。”宋淮之笑着递了一个果子去,“很甜,您尝尝。”   蓝固也不客气,伸手就接过了果子,“这次来的还只是化神期,我还能对付。炼虚期也能打,若是再往上,只怕就不行了。”   “我想,再往上的,也不会来。”宋淮之吃着果子,笑意不达眼底,“若是真的能逼得合体期大能动手杀人,崇光学府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还没进崇光学府的这段时间,蓝师伯你可有的忙了。”   “没关系。”蓝固捋着花白胡子,自信满满,“只要不来合体期,师伯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就算师伯打不过……”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宋淮之,“师伯会摇人啊,简清宁那小子好像也在南境,实在不行叫他来。”   宋淮之一口果子呛在喉咙里,连咳了好几下,这才拍着胸脯缓下去。   该说不说,他们合欢宗的人,在摇人这一点上,还是十分顺手且熟练的。   江岫白本意是想着借这人练招,所以重在比试,而非夺命。当耳边听见了那一连串的咳嗽后,虽然知道有蓝固在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加快了剑势,愈发凌厉。剑气如风般,武地密不透风。   数百招后,江岫白反手一甩,飞剑挑开长刀,直直点在那人的喉咙上。   “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眼见再无希望,当即咬牙,全力激发体内灵力,意图自爆。   “闪开,他要自爆!”   蓝固一直注意着这里,当即挥开宋淮之,十丈厚的黄土拔地而起,团成一个坚固的土罩子,将那人的自爆全部困在土中。   一阵闷响声后,地都摇晃了三分。   蓝固挥手,黄土又融入地里。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宋淮之只看了一眼,就避开眼去,脸色有些惨白。   “这种人,是不会说出幕后主使的。”宋淮之连着喝了好几口水,这才将那股反胃的感觉压下去,“叫人来打扫了吧,太恶心了。”   “我的天老爷啊!”   一声大喊,引得众人望去。   布狩穿着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动静过来,他被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愈发圆润地像是一颗球。   他吐了一地,院中的味道更不好闻了。   宋淮之被熏得有些翻白眼儿,反手将手腕上的无相佛莲丢了出去。无相被丢在空中的时候张望了一下,没找到攀附的地方,索性枝条一摆,缠上了悬在空中的斩情。   斩情甩了几下,没将它甩掉,只能悬在空中生闷气。   “小相,净化一下这里的空气,难闻死了。”   无相佛莲得到指令,当即开出小粉花,努力利用淡淡的莲香净化空气。   布狩还坐在地上,来打扫院落的仆从清理掉他的呕吐物时,顺便将他带回去换了身衣服。再来时虽然还惨白着脸,至少腿不打哆嗦了。   “喝茶。”   蓝固回去潜修了,院子里只有宋淮之二人。见布狩坐下,宋淮之推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过去。   “喝点热茶,压压心里的恶心。”   “唉。”布狩应了一声,端起茶杯一气喝完,脸上才有了些血色。   “刚刚那院子里,是不是死了不少人?”布狩看着现在干净整洁的院子,闻着那股清新优雅的莲香,竟然有一种刚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宋淮之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样,仿佛看见了第一次见死人的自己。要知道,当时姬椒可是直接将那人劈成了焦炭碎屑,至少比这血淋淋的一滩要好些。   “你没做梦,刚刚看见的都是真的。”宋淮之摇头,“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宋淮之摊手,引得布狩差点被他憋出内伤。   “不过我知道一点,那些人,是来杀咱们的。”宋淮之伸出手,指着他道:“确切的说,他们主要想杀的,是你。”   “为什么呀!”布狩抬高音量,觉得自己都要冤枉死了,“我就是一个山村里出来的小人物,为什么要杀我呀。”   宋淮之定定地看了他半响,直到把布狩看得发毛,这才摇头道:“我现在不能确定。总之,你现在很危险。这些天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   在他们进入崇光学府前,蓝固会一直跟着他们,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那、那我需要跟你们一起睡吗?”布狩瞪大了眼睛,十分惶恐。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他,但是也知道只有跟着宋淮之才能活下来。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见到宋淮之,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仿佛有人一遍遍的在他心里告诉他,宋淮之是可以信任的。   “别担心,在这个院子里,你不会有任何危险。”宋淮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第三关,也就是最后一关。会在五天后进行,这几天里,你就别出门了。想买什么东西跟仆从说,他们会替你去买。”   “好好好。”   布狩连着说了三个好字,瑟缩了一下脑袋道:“打死我也不出去!”   叫人将布狩带回去休息,宋淮之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气。今晚见了那样污脏的东西,心里也直犯恶心。   “今夜还会有事吗?”宋淮之趴在桌上,随手逗弄着赤羽玩儿,“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了吧。”   “去睡吧。”   赤羽被他逗弄地睡着了,江岫白抬手将赤羽放入它柔软的窝中,“今晚不会有事了。”   他的目光平淡且有力,宋淮之半抬起脑袋看了半响,撇嘴道:“瞧你这架势,只怕有事也不会叫醒我了。”   “也好,我要去睡觉了。好好养精蓄锐,准备接待明天的‘客人’。”   在后面的几天,果然如宋淮之几人预料的那样,每夜都会有杀手找上门。这些人的修为确实最高只有炼虚期,但实力却一波比一波强。大部分都被蓝固解决了,小部分被江岫白练了许久的招,最后实在受不了,自爆而死。   宋淮之跟着掺和了几次,对红尘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   甚至布狩都习惯了这夜夜的混乱,权当听不见,抱着被子翻个身继续睡觉。   直到最终选拔的头一天夜里,小院才彻底安静下来。   这几天下来,宋淮之也发现,这些杀手并不是同一拨人。而临近最终选拔,这些人便心照不宣地停了手。   当破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小院整洁的地砖上时,最终选拔日,到了。 第45章 之之重伤   在南境,有一种神奇的生物。它浑身漆黑,状若人形,体表和体内液体都带有剧毒。这种生物实力不高,换算下来最多也就只有人修化神期的实力。但所有的这类生物都没有理智,全靠本能繁衍行动,繁衍能力极强。   人称毒鬼。   万年前,南境大能将整片南境所有毒鬼全部驱赶,封禁于忧伽山脉。同时有修士发现,这种毒鬼体内的毒石,可以用来淬体或锻造。若用来淬体,则武技会带有毒素;若用来锻造,则兵刃带毒。因此,为了获取毒石,且为了抑制毒鬼这一种族的繁衍。南境各大世家学府经常会组织人员进入忧伽山脉猎杀毒鬼。   而这次崇光学府的最后考验,就是比拼最终获得毒石的多少。   “不限制手段,不限制组队。”考核弟子扬声道:“十二个时辰后,我们只要持有毒石积分最多的一千人。”   “炼气期毒鬼一点积分,筑基期十点;金丹期百点;元婴期千点;化神期万点。”   “即将下发的储物袋里,有解毒丸三枚,可解元婴及以下的毒鬼之毒。另有脱离玉牌一枚,捏碎此玉牌,可立刻从忧伽山脉脱离。”   话音落,那考核弟子大手一挥,万道流光便落入参加考核的万人手中。做完这一切后,他恭恭敬敬地后退半步,露出身后之人。   洪山鹰眼如炬,张开双手,大喝一声:“起!”   狂风呼啸,卷起万人,随机投入那一望无际的忧伽山脉之中。   当宋淮之感觉脚下踩到实地时,已经落在了一片密林之中。密林寂静,竟连半点鸟鸣声都无。   指尖勾起,红尘细若云丝,绕着宋淮之缓缓游走,一旦被触发,就会立刻化为最坚固锋利的网。   他早就知道,进入山脉后会被分开,却不想这山脉如此之大。身处其间,甚至连感知都被压制。同样,那些元婴化神的修士,其神识也被压制,最多只能探查周身百里。   “看来,要想帮布狩,是没办法了。”宋淮之摇头,“希望他的天命,可以帮助他自己吧。”   以布狩的实力,若是没有天命庇佑,只怕刚走几步,就得捏碎脱离玉牌。   至于江岫白,宋淮之不担心。   抬头望天,茂密的枝丫遮天蔽日,只有点点光斑洒落在地上,林子里有些幽暗。不过这样的环境,对于宋淮之来说,可谓是最好的地利。   伸手,贴在这一片区域最粗壮的大树上,闭眼静静感知。   木灵根者,密林就是他们的家,花草树木会告诉他们一切。   毒鬼的毒极强,忧伽山脉中并没有开了灵智的灵植或妖兽,最多不过三阶。现在宋淮之摸着的这棵树,就是一株三阶灵树。   感受着那股迷迷糊糊的依赖和亲昵,宋淮之勾唇一笑,开始将灵力缓缓注入到大树体内。蕴含着无边生机的灵力在树干中游走,又在地下盘根错节的根系中穿梭。   一时间,整片密林都“活”了起来。   树木们纷纷挪动树枝,为阳光让路,好让它们眷恋依赖的人能够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点点灵气从树们的体内溢出,依附在宋淮之的身上,让他仿佛带上一层光晕。   有足够的灵力反哺,宋淮之丝毫不觉得劳累,反而精神愈发清明。源源不断的灵气在宋淮之和树之间流通,将宋淮之和整片密林全部串联起来。只要树能到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目。   一张清晰的网在脑海中浮现,红尘散开,攀附在树上,却追寻那些被困住的“猎物”。   西南三十里,一小群练气期毒鬼,大约十五个。   聚集在一起的毒鬼们正在分食一只一阶妖兽跳跳羊,浑然不觉身后树影摇动。藤蔓无声无息地伸展,最后死死缠绕住那些毒鬼。   毒鬼们挣扎,体表附着的带毒粘液很快就腐蚀了藤蔓,让其枯黄衰败。不过下一秒,锋利的赤金丝狠狠划过那些毒鬼的头颅,将其尽数斩首。   那些毒鬼失去头颅,转眼便化作了黑色的粘液。这些粘液不带有任何毒性,瘫在地上很快就被太阳晒干蒸发,只留下一小堆黑蓝色的毒石。   藤蔓卷起毒石,在高高的树冠间悄悄传递,最后落入宋淮之的手中。   “呀,受伤啦。”宋淮之并不嫌弃那些枯黄腐烂的藤蔓恶心,而是满眼怜惜地看着他们,小心伸手触碰,“疼不疼呀。”   受伤的藤蔓团成一团,将委屈的感受通过树干,传递到宋淮之心里。   “不痛不痛,吹一吹,痛痛飞走咯。”宋淮之哄着,冲着伤处吹气,同时运转治愈灵植的技法,治疗藤蔓的伤口。   被这般温柔的治愈,那些藤蔓伤口一好就跟打鸡血了似的再次冲出去。有新生的藤蔓意图撒娇,蹭着宋淮之不肯走,被它的“兄弟姐妹”们狠狠抽了一巴掌,缠绕着拖走。   宋淮之心中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对这些灵植的疼爱和亲切。他将大半红尘散出,跟着那些藤蔓散到密林各地去。   东北五十里,三十一只炼气期毒鬼;   西北八十里,十八只筑基期毒鬼;   东南六十里,十三只金丹期毒鬼。藤蔓直起身子瞅了瞅那十三只毒鬼,扭头就走。   我的香香人类好像打不过哦,溜了溜了。   东南七十二里,三只金丹期毒鬼。藤蔓纠结了一瞬,而后还是出手将其裹住,费了些力气才配合赤金丝将其斩杀。   北面三十六里……   宋淮之坐在藤蔓编织且开着小花的宽大木椅上,坐着就有毒石流水似的送来。   短短一个时辰,就收拢了足有五千八百七十六点积分。   就在此时,幽幽的通报声从天响起,惊起隐藏在林中的飞鸟。   【现存者,八千零六人。】   【积分第一名,化神期姜子昂,八万三千六百分】   【积分第二名,元婴期江岫白,八万三千四百三十六分】   ……   【积分第七百八十名,筑基期宋淮之,五千八百七十六分】   宋淮之听见江岫白的名次,心中一喜。虽然知道他一定会没事,但难免还是会有些担心。就像他知道,江岫白听见自己名字时,一样也会放下心来。   这就是过命的兄弟。   通报只报了前一千名的积分,宋淮之并没有听见布狩的名字,还以为他捏碎脱离玉牌离开了。   【现特别通报最后一名,炼气期布狩,零分】   听着这消息,宋淮之一方面感慨布狩果然运气好,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中,都没有受伤脱离,果然天命极佳。一方面又想着,他这零分,该如何留在最后的一千人中。   在通报完后,声音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时辰通报一次。   这座山头能打的毒鬼已经全被杀了,宋淮之也准备离开这座山,去下一个刷怪点。搭在大树上的手还没放下,宋淮之面色一变。   有人来了。   十里。   当即施展草木身,宋淮之没有用无相佛莲施展,而是就地取材,借用了大树的一片树叶。这样,就能将他完全隐匿于密林的气息间。   在他隐去后,树木们飞快各回各位。落叶飘零,将他的一切痕迹隐藏。   一炷香后,三个手持铁索的修士出现在了此处。这三人光看武器就是一路的,铁索这种武器并不常见,且从那三人走路的布阵来看,一定彼此配合过无数次。   宋淮之从他们的气息上看出,这三个男人都是金丹期修士。其中为首的那个,气势雄浑,应该有金丹后期的修为,另外两个稍弱些。   “大哥,这座山什么情况。咱们都走到山顶了,一路遇见的毒鬼全是咱们打不过的,那些低修为的毒鬼全死了不成。”   说话的人手持二丈锁,周身气息最为轻浮。   “只怕是,有人抢了先。”手持三丈锁的,浑身气息阴冷,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   为首那人手持五丈锁,看上去稳重些,“这一路走来,半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若说他是化神期的高手,怎会留下那些元婴期的毒鬼。若是低于元婴期的修士,又怎能做到半点痕迹不留。”   他环顾四周,警惕地用脚踢了踢地上的落叶,沉思片刻后摇头道:“我更倾向于,是这座山有异。走吧,咱们兄弟三人都没进入千名之内,别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去多杀些毒鬼要紧。”   虽然他们三兄弟组合起来的武技实力非凡,但三个人需要的积分也是三倍,在第一个时辰的播报中,三个人均为进入千名。   说罢,这三人便真的走了。   宋淮之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又等了一炷香功夫,这才散去草木身技法。   但,才一现身,便暗道一声不好。   “我就知道有人躲在这里。”得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满星天才,积分第七百八十名,筑基期宋淮之。你的五千八百七十六分,我们兄弟三人就笑纳了。”   宋淮之就地转身,瞳孔微微放大,一条粗壮泛着冷光的铁索直冲其面门而来。   ……   百里冰封。   黑色的冰雕被剑气割断脑袋,融化成恶臭的黑水。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拾起地上那枚化神期毒鬼的毒石,将其丢入储物袋中。   抬头,第一个时辰的通报响彻天空。在听见那个关心的名字后,江岫白微微松了口气。   收剑,他没有急着去找下一处毒鬼聚集地,而是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取出数十枚上品灵石布成聚灵阵,闭目调息。   剑域的消耗,还是太大了。   一盏茶后,灵石纷纷化为碎屑,江岫白这才睁开了眼。目光一凝,身形未动,斩情便已反手丢出,一只金丹期的毒鬼便被钉死在洞口。   但,这只是个开始。   上品灵石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毒鬼。它们顺着洞口挤入,金丹期,元婴期,甚至两名化神期。   抬手,斩情飞入手中。周身剑气萦绕,如流光般在毒鬼堆里贯穿,数十名筑基期毒鬼转眼便化成黑水。   寒气再度冰封,愈发圆融成熟的剑域展开,江岫白翻转手中斩情,提剑便上。   又是一场恶战。   ……   与此同时,布狩抱着肚子,努力缩在一颗大树后头。一座矮矮的土墙挡住他的后背,十分有掩耳盗铃的意思在里头。   好在他运气好,面前那元婴期的毒鬼就跟睁眼瞎似的,根本没注意到他,转身就走了。   “呼,祖宗保佑。”布狩擦了擦脸上的汗,向后一靠就躺在土墙上,只觉得手脚发软,浑身没力气。   虽说及时捏碎脱离玉牌就没事了,但他实在不想放过进入崇光学府的机会,只能赌一赌运气了。好在,运气似乎一直站在他这边。   先前的第一次通报已经让他知道了自己是最后一名,本来想着上这座山看看情况,结果还在山脚呢就遇见了一个元婴期毒鬼。这让布狩难免有些心里打鼓。   这山,是上还是不上。   抬头忘了半响,心中有惧意,但莫名的又有一种不得不上的催促在鼓动。   布狩一咬牙,心说富贵险中求,总不能零分出局,让大哥看不起!   这么想着,抬腿便往山上爬。   他只有练气初期,又不会什么步法身法的,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爬。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毒鬼,甚至运气好,还捡了些散落在草丛里的毒石。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人杀了毒鬼,却漏了毒石没捡。布狩喜滋滋的捡起来,将其收入储物戒指中。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布狩一路捡了几十颗毒石。   刚一踏上山顶,布狩就觉得鼻子里有些血腥气。仔细嗅了嗅,却又什么都闻不到,看看周围,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脚一抬,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啥玩意儿绊我呀?”布狩叫唤着,揉腰爬起,扭头一看,一根有些眼熟的藤蔓在他眼前晃悠。   “这是啥?灵植吗?”布狩惊恐地又摔了个屁股蹲,缩着胖胖的身子求饶,“我不好吃的,这位灵植老大别吃我!别看我肥,我的肉又酸又臭。”   那藤蔓似乎生气了,狠狠抽了布狩一下,而后开出了一朵小粉花。   “咦?”布狩这下认出来了,也顾不得喊疼,差异道:“你不是我大哥的那朵什么什么,哦对,无相佛莲吗?”   这下他兴奋了,站起来就嚷嚷,“我大哥呢?你在这儿,我大哥也一定在这儿。”   无相佛莲急急捂住了他的嘴巴,而后把他拖入了密林深处。布狩也没挣扎,他大哥又不会害他!   数十棵大树在布狩惊诧的目光中分开,露出被它们遮蔽的人影。   那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浑身鲜血淋漓,几乎没一处好肉。被血染红的破烂衣衫散发着微弱的光,很难才看出其青色的底色。   布狩定睛一看,而后瞪大双眼,一下子扑了上去。   “大哥!” 第46章 三足鼎立   赤金丝迅速浮现硬化,死死挡住那袭来的铁索。二者相碰,迸发出激烈的金属撞击声,更有点点火星四溅而出。   “诸位,萍水相逢,没必要打打杀杀吧。”宋淮之脚下不动,含笑看着面前三人。   他并不想和他们打斗,虽说自己保命的手段不少,但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若是能避开战斗,自然是好的。   “大家能进入到最后一关,都不容易,没必要将宝贵的名额浪费在与人争斗上。”   虽然口中说着不愿打斗,但宋淮之也做了两手准备。灵力注入大地,通过树木的根系,将方圆十里的树木都控制在手下。   “所以,我们最讨厌你这种被家里娇惯,要什么有什么的世家子!”老三冷哼一声,最耐不住性子,张口就骂,“不过是占了个会投胎的好处,这天下就什么好处都让你们享受了。我说大少爷,这规则你不会看不懂吧。累死累活杀毒鬼得毒石,哪儿有抢别人来的快。”   “天真!”   这兄弟三人的资质不高,当年试图拜在世家门下,被人家给拒绝了。自此怀恨在心,对天下所有世家子都带着怨恨。若是他三人平平一生也就罢了,偏偏在一处秘境中得了个好机缘,学会了这一手铁索连环阵。三人血浓于水,配合着打斗,威力翻了不止三倍。   这三人也是作恶多端,并没有因为实力的上涨而再次拜入世家,反而到处截杀世家子。当然,他们也算是有点脑子,下手的都是些小门小户,因此还能逍遥至今。   “那照这么说,今天这架,是非打不可咯?”宋淮之平白被人骂,心中也升起了一层怒火,当即不再多言。   “非打不可?”老三大笑两声,“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会以为,你一个筑基期能打我们三个金丹期吧?我劝你要是不想受伤,还是乖乖交出毒石,捏碎脱离玉牌离去吧!不然……死在我兄弟二人手中的,可不在少数。”   宋淮之勾唇一笑,浑然不在意他的威胁与恶意,语气嘲讽道:“你也说了,我是被世家娇养出来的。那你觉得,被世家娇养出来的人,身上有没有些高阶的法器呢?”   “你!”   老三果然被激怒,还要再骂,就被老大拦下。   “冷静一些。那些高阶的法器,他就算能带进来,也用不了。”   老大说的不错,崇光学府为了保证考核的真实性与相对公平,布下监控大阵,所有参与者顶多只能用超出自己修为一个境界的法器,且兽宠均不可用。若是用了,便会立刻被监控到,淘汰出局。   就比如说,宋淮之是筑基期,他最多只能使用实力堪比金丹期的法器。   “你说的不错。”宋淮之忽的抬手,他气势实在淡定,愣是将那三人吓得后退一步,“不过,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紧接着,无数形态各异的法器浮现在其周围。法器精致,都有玄阶上品的品质。例如一套完整的斩妖飞刀、能吐出异火的紫金葫芦、锋利残忍的血滴子等。   对着那三人惊讶的目光,宋淮之微微一笑,十分惬意。   “量变引起质变。”   那兄弟三人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三人背部相靠,手中三根铁索默契如一根般,舞地虎虎生风,这由铁索舞成的庇护,进可攻退可守。一时间华光流转,火星迸发,十分激烈。   宋淮之虽然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有些焦急。虽说他储物戒指中的法器可堆成一座高山,但法器是靠灵力驱动的。他不过筑基期,就算基础打的再好,体内灵力又能有多少。   极品灵石很快出现在手中,一手驱动红尘见缝插针的攻击,另一手背在身后,快速将极品灵石吸纳。渐渐的,冷汗在额头浮现。   灵石碎屑在他身后落了一小片,高强度的灵力抽动,让宋淮之的经脉和丹田愈发不适。他强撑着,反而全力驱动灵力,又添了数十件法器上去。   愈发凌厉的攻势让那兄弟三人也不好受,纷纷咬牙硬抗,体内灵力也早就损耗大半,同样靠灵石撑着。   “该死的,我最讨厌这种世家子,怎么会有这么多法器!”老三猩红了眼,口中话语嫉妒且怨恨。   “再撑一把。”老二最为阴毒,同时心也最细。虽然攻势凌厉,但他依旧通过这一点,和间隙中宋淮之脸上流的汗,察觉到了什么,“他也快到极限了。”   “那好。”老大低吼一声,心中想法已然变化,“眼下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时候。他能掏出这么多好东西,一定是个大族弟子。若是他能活着出去,咱们兄弟三人一定没有活路。与其如此,倒不如拼了。若是能赢,得了他的储物戒指,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三兄弟下定决心,同时大喝一声,仗着年轻,竟使出了燃烧寿命的秘法。   随着头发飞速花白,他们周身的气势也断崖式拔高,甚至直接冲破了那些法器的围攻,冲着宋淮之攻去。   宋淮之面色一变,运起身法急急后退。可那铁索的速度却更快,势如破竹地用力贯穿了宋淮之的腹部丹田位置。   不过,预想中的血腥味并没有散开。那被贯穿的宋淮之转瞬便化作一层轻烟。   “是假象!”老大火速反应了过来,反手挥出铁索,“在后面!”   可惜,已经迟了。   锐利无比的赤金丝狠狠地从老三脖子上割过。那人头滚落时,甚至还眨了眨眼,十分茫然。   “三弟——”   二人怒吼着,将手中铁索用力挥舞,砸在地上溅起尘土飞屑。   至亲之死,让二人瞠目欲裂。   宋淮之自知正面战斗,自己绝对打不过这三人,本想杀了一个后,借着铁索阵出现漏洞后跑路。但,到底是第一次杀人,当那一层鲜血溅射到脸上时,几滴血珠甚至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久久不下。   鲜血的腥味如此之近,让宋淮之愣了一瞬。就这一瞬,便被人抓住了机会。   粗壮的铁索缠住了他的腰,用力收紧,锦衣下的腰腹上顿时青紫一片。   “唔!”   内脏被挤压,宋淮之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那铁索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附着了灵力后坚硬无比,便是红尘划过,都只能割开一道小口子。   当然,这也跟宋淮之自身实力不足有关,若是他有金丹期的修为,红尘轻松便能割断这铁链。   无相佛莲从腕间伸出,带着左右大树枝条,一齐死死缠绕在铁索上。宋淮之脚下用力,狠狠踩在地上。   双方竟如拔河一般。   “杀了我兄弟,我要你碎尸万段!”老大嘶吼着,浑然不顾自身燃烧的寿命,一瞬白头。   这三兄弟情意如此之深是宋淮之没有料到的。但是眼下,他实在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只能拼着经脉崩裂的苦楚,努力吸收灵石,驱动法器抵抗和攻击。   “大哥。若是再与他僵持下去,咱们绝对杀不了他。”   三兄弟失去了一个,那铁索阵便无法再组成,再加上二人灵力枯竭,虽然有燃烧寿命的秘法,但只能拖个一时半刻。   “鬼知道这小子还有多少宝贝。”老二咬牙,在老大悲痛的目光中踏出一步,“大哥,你的资质是我们三兄弟中最好的。带着这小子的宝贝,杀了所有看不起咱们的人,也修他个长生大道!”   说罢,他便高喊着,不顾法器的阻拦进攻,直直朝宋淮之冲去。   他要自爆。   宋淮之瞳孔微缩,没入自爆产生的烟尘之中。   “二弟!”   老大悲痛欲绝,跪倒在地,甚至半点眼泪都哭不出来。   但,尘烟散去,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的树枝树干被轰地四散。   老大猩红着眼抬头一看,宋淮之还活着。   虽然他浑身狼狈,但在树的掩护下,竟然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该死。”   抄起锁链,刚要杀了宋淮之,却见层层叠叠的树再次将其包裹。虽然比不上抵挡自爆的防御,但挡住老大的杀招,足够了。   他三兄弟,一向是共进退,同生共死。   老大仰头悲鸣,而后驱动全身灵力,直接死死抱住那堆聚集的树,自爆。   更大的尘烟弥漫,良久才散,间或有枝条拖拽的声音,很快就归于平静。   当尘烟散去后,这片土地上,再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了。   散落在地上的血肉碎片和血液,都被扎根在此的树们吸收。落叶覆下,很快就恢复平静。   ……   布狩颤抖着伸手,搭在宋淮之的脉搏上探了半响,见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急急从身上掏了几下,好在先前宋淮之塞了些疗伤的丹药给他,他便全都拿了出来,塞进宋淮之嘴里。   但宋淮之伤的太重了,这些丹药顶多算是吊住了他的性命,如何能够将他治愈。   “不、不行啊。”布狩都快哭出来了,被无相佛莲抽了一下,这才冷静下来。   “我的药不够,咱们得去找江兄。”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应该直接捏碎脱离玉牌。但脱离玉牌在宋淮之的储物戒指里,布狩根本拿不到。且脱离玉牌与人的气息对应,就算布狩想要将自己的让给宋淮之,都没有办法。   但是也不能将他放在这里藏着,他伤的太重,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医治,那就是等死。   踉跄着爬起来,布狩急急道:“无相佛莲,你将你主人带着,咱们一块儿去找江兄。”   无相佛莲支起一根枝条,在布狩的面前摇了摇,又指着地下示意他看。   布狩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无相佛莲只剩下一根枝条。且那枝条根部枯黄断裂,一副随时要死的模样。   一咬牙,布狩给自己鼓了鼓劲,而后将无相佛莲仅剩的枝条缠在自己腰上。好在他是做惯了农活的,还算有一把子力气。   背起昏迷不醒的宋淮之,布狩咽了咽口水,“大哥你撑住,我运气这么好,一定能很快遇到江兄的。”   但布狩的运气,似乎用空了。   看着眼前对峙的三方,布狩几乎快要哭出来。   “那个,大哥大姐们。我只是一个过路的,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先走啊。”   虽然布狩已经用泥土抹在自己的脸上,但身为外界流传的天命之人,别说抹土了,就是毁容都能被人认出来。   “布狩?”红衣女子看着他,皱眉道。   这三方人身穿三种不同款式的衣裳,为首的人都是金丹期的修为,后面跟着的,则都是筑基期。   红衣女子抢先一步,冲着布狩开口道:“原来是布兄。本宫是神梦国十七公主,梦如歌。若是布兄不嫌弃,不如和我们一同上路。本宫队里有专门的炼丹师,也能救治布兄背上的……”   她定睛看了两眼,惊呼道:“满星天才,宋淮之?”   满星天才和天命之人同时出现,这下其他两方也坐不住了。   蓝衣男子伸手阻拦,笑道:“神梦国的炼丹师,一向比不上我玉鼎。本殿是玉鼎十三皇子,玉楼。若是布兄愿意与本殿同往,本殿立刻用最好的丹药医治宋兄。”   他话音刚落,最后那名绿衣男子嗤笑一声,“你二人的算计,便是黄口小儿都看得出。布狩,本世子是天照并肩王世子,楚微尘。本世子不需要你与我同行,若是不介意,让本世子的医师救治了宋兄,待到宋兄痊愈后,你二人大可自行离去。”   这般看起来,无疑是天照世子楚微尘的提议更诱人。   但布狩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不、不用了。诸位放我离去便可,江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布狩留了个心眼儿,虽然他还找不到江岫白,但嘴上却说江岫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这三波人虽然人多,但修为最高也就金丹期,加起来都不是江岫白的对手。   “江兄?”楚微尘略略思索片刻,“莫不是,那满星天才的剑修,江岫白?”   “不错,就是他。”见他们知道,布狩干脆将狐假虎威这一点贯彻到极致,“江兄与我大哥是过命的交情。”   他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们最好放我走,不然要是江岫白知道你们阻碍宋淮之治疗,看他找不找你们麻烦。   此话一出,玉鼎国十三皇子玉楼便有些踌躇。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好不容易有进学府的机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但梦如歌时刻注意着众人,见他似有退意,当即开口道:“都说布公子是天命之人,那岂非咱们之间的相遇,也是天命所指?既是天命,那布公子,还请不要拒绝我们的帮助。”   她故意咬重了天命之人四个字,意在点醒玉楼,若是能带走天命之人,便是大功一件。   果然,那玉楼听出了她话里的潜台词,当即也不准备走了,要死磕到底。   这也让梦如歌悄悄松了口气。   非要玉楼留下来,也是为了她自己考虑。楚微尘修为比二人高,只有三家同在的情况下才能互相制约,若是玉楼跑了,自己肯定打不过楚微尘。   布狩微微后退一步,自然看出他们是打定主意了不放自己走。眼下唯一的方法,似乎只有选择一家,请他们帮忙医治宋淮之。   如果非要选择,那无疑是天照最有诚意。   在梦如歌和玉楼难看的脸色中,布狩刚冲着楚微尘那儿迈出一步,忽的感觉到一丝寒意附着全身。   没有丝毫犹豫,布狩一下子收回了脚。他也不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心将宋淮之放好后,指着三人背后摇头晃脑道: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诸位,还是跟江兄谈吧。” 第47章 帮你沐浴   剑气如虹,那三波人同时后退一步,只见一柄银霜长剑划过天空,狠狠插入地面。寸寸寒冰迅速从剑尖凝结扩散,将那三波人逼退到十米开外。   布狩只觉眼前一花,本来还靠在自己身上的宋淮之便被人接了过去。   盘腿就地而坐,动作轻柔小心地将宋淮之抱在怀中。江岫白皱着眉,搭在他命脉上的手调动灵力探查,而后取出几枚丹药来。指尖微动,灵活挑开宋淮之紧闭的唇和封锁的牙关,将丹药挤入其间。   好在这丹药入口即化,不然他这昏迷的情况,吞咽的无法。   在这个过程中,修长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上了那柔软的唇。而唇上的斑斑血迹,让江岫白心中怒火愈发高涨。   “八阶续命丹?”梦如歌眯着眼,看着江岫白取出的丹药,喃喃道:“看其品相,最低也是上品,这二人什么来历?”   南境的炼丹世家大多倨傲,从不对外出售高阶上品丹药,更别提是八阶上品续命丹这种能在绝境救命的好东西了。皇室和大族有自己圈养的高阶炼丹师,甚至炼丹宗师倒还好。若是小门小户或散修想要这样的丹药,得找那些炼丹世家上门求去,捧着大半身家都不一定能求到。   江岫白连着喂了三颗,宋淮之身上的那些因为自爆而产生的伤口也在飞速愈合,气息也逐渐平稳。虽然人还没醒过来,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见他无事,江岫白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他在害怕。   抿唇,手腕转动,压下这慌乱的情绪。   “是你们,伤了他?”   淡色的眸子轻扫,只一眼,便叫那三波人背后升起无边寒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保脑袋还在原处。   “江道友误会了。”   梦如歌是女子,还是个长相颇为美艳的女子,自认为在同男修的交流上能得到些优待。打着同江岫白交好的主意,率先开口道:“本宫是神梦国的十七公主,梦如歌。方才看见布公子背着重伤的宋道友,正准备叫手下的炼丹师上前医治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面对梦如歌虽然刻意却尽显美艳的笑,江岫白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低头,盯着宋淮之看。眉眼间似有担忧与……一丝心疼。   “呵,你们神梦国的惯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引招数。”楚微尘嗤笑一声,语气鄙夷,“卖弄风骚。”   “你!”梦如歌张口欲骂,却被身后人拉了一把。   “公主,楚微尘是并肩王唯一的儿子。可咱们不一样啊。”   梦如歌和玉楼一样,因为资质在皇室子弟中算是平平,并不受宠,自然能得到的资源和关注也就少了许多。   但楚微尘不一样。   虽说楚微尘只是个王世子,但并肩王是渡劫期大能,天照国最强者。而楚微尘,则是他唯一的儿子。   若是跟他闹出些什么来,神梦国的女皇和玉鼎国的皇帝不会因为两个不受宠的孩子得罪楚微尘他爹。   心中盘算完利弊,梦如歌贝齿咬唇,只能隐忍下来。   楚微尘知道他们不敢真的和自己做对,也不再看他们,而是冲着江岫白一拱手道:“此地,有一处毒鬼聚集地。全是些练气筑基的毒鬼,数量以万计。眼下这块地,便让给江道友,算作我天照给江道友三人送的一份小礼。”   他这话一出,梦如歌和玉楼二人同时在心里开骂。这块刷积分的宝地可以说是他们三波人同时找到的,布狩当时看见他们在僵持,就是在僵持这地的分配情况。这下倒好,你楚微尘直接挑明了,还装大方的将这儿当人情送出去。有江岫白一个元婴期在,他们如何还能分一杯羹。   梦如歌到底心思细腻转得快,当即脆生生接道:“我神梦也愿拱手相让,当做送给诸位的礼物。”   见两人都这么说,玉楼先是呆了一下,而后在手下的提醒中,急急道:“我玉鼎亦是如此。”   他们三人说罢,便带人离去。江岫白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也没去看那什么毒鬼聚集地,而是抱着宋淮之走到一处石壁前。   抬手,护住怀里人的脸。斩情斩出剑气,直接把那石壁轰出一个山洞。   抱着人进去,江岫白也跟着他学会了在储物戒指里塞一些生活用品。取出一张长榻,铺上厚厚的褥子。   江岫白刚要将人放下,低头看见身上沾染的那些血迹后却迟疑了。   “布狩。”   刚拖着无相佛莲进入山洞的布狩还没坐下歇歇呢,就听见江岫白赶人。   “出去。”   “唉!啊?”布狩先下意识答应了,听清后有些懵的抬头,心说江兄双标成这样,我大哥有柔软的床榻躺,他连蹭个地坐坐都不行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布狩还是老老实实地抱着无相佛莲再出去。他也不走远,背靠着洞口一屁股坐下,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开始打瞌睡。   背着一个成年男性走这么远,他真的累了。   虽说布狩背对着洞口,但江岫白尤不放心。心念微动,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在洞口,叫人无法窥探洞内风光。   江岫白抱着宋淮之,站在原地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喉结滚动,有些克制禁欲的性感。   淡色的双眸微暗,江岫白盯着宋淮之发呆。回过神时,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腰带上。   他身上一身的血污,就这么睡着不舒服。   江岫白在心底说服自己。   虽然……净尘术可以去除污秽,但淮之一向喜欢通过沐浴清洗来洗去尘埃。   轻叹了一口气,江岫白不再犹豫,抬手便是一个浴桶出现在洞中。低阶异火加热水温,手中动作不断,很快怀中人便被剥地如同出生般干净。   破损的衣服顺手便烧了,手下的触感是肌肤独有的细腻和温软。   江岫白抿紧薄唇,将宋淮之轻轻放入浴桶中。   长发沾血,很不好洗。江岫白动作却很轻,拿剑的手颇为灵巧的在发间穿梭,将血污一一擦拭干净。   要洗,就要洗的彻底。   细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还有那曾被细细伺候过许久的事物……   江岫白洗得很细致,双眼专注,如同研究什么绝世剑谱。   宋淮之的皮肤很白很细腻,那些因为伤口愈合而新生的肌肤又更加软嫩。热水混着双手按压的动作,让肌肤上泛出红痕,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点点梅花。   很是好看。   江岫白闭了闭眼,轻吐一口浊气。只觉得今日与那日,明明相同,却又不同。这种不同他说不上来,但并不抗拒。   在清洗过程中,江岫白察觉到他的经脉的丹田因为灵力不断补满又抽空的缘故,有些崩裂。好在先前他自己用来治疗的药材还有剩余,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宋淮之体内,引导着药力在其经脉和丹田间穿梭,缓慢修复上面的伤痕。   “嗯。”   宋淮之有些难受,眉头皱起,不安分地哼唧着,甚至试图扭动摆脱江岫白的手。   “别动。”   右手在输送灵力,空余的左手大力按在宋淮之雪白的肩头上,死死控住住他,不让他扭动。   “忍一忍,就快好了。”   他实在是不安分,帮他修补好经脉丹田,江岫白反倒出了一身汗。   将洗干净治疗好的人从水里捞出,一个净尘术去除身上的水珠。江岫白没有宋淮之的衣服,只能取出自己的中衣给他穿上。   宋淮之要比他矮一个头,身形也瘦削很多。所以他的中衣穿在其身上,有些肥大。   细心地将宋淮之过长的裤腿和衣袖挽起,江岫白做好了这一切,这才将其放到榻上,轻轻盖上被子。   处理干净洞穴,江岫白又看了宋淮之一眼,见他睡得安心,这才出去。   随手挥去洞口的封禁,江岫白推醒已经开始打呼噜的布狩。   “进去吧。”他神色淡淡,只有双眸的颜色重了些,“好好看着淮之,斩情会留在洞里。我去将那些毒鬼杀了,很快就回来。”   剑修身上永远不可能只有一把剑,更何况江岫白的剑意可达人剑合一的境地,万物皆为手中剑。所以还是将斩情留下保护宋淮之更重要。   “啊?哦哦,好的。”布狩一骨碌爬起来,将垂软下去的无相佛莲往上抱了抱,费劲道:“江兄小心啊。”   “嗯。”   江岫白冲他点了点头,眼看着布狩进去后,便再次用冰晶封锁住山洞。他在冰层上留下了一丝自己的神识,若是冰层被人触碰,他就能立刻得知,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当布狩抱着无相佛莲进洞穴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瞧这给我大哥布置的,跟公主似的。   斩情见了无相佛莲的惨像,三两下便在地上刨出了一个坑。它飞到布狩面前,用剑柄戳了戳他,示意他将无相佛莲种进土里去。   对于这些灵植来说,泥土是最寻常的疗伤剂。   斩情悬于宋淮之床头,它刨的坑也在床边,好让无相佛莲可以缠在它身上。   眼瞅着这一切,布狩挠了挠脑袋,莫名有一种自己是在发光的错觉。   【积分第一名,元婴期江岫白,二十万八千九百分】   【积分第二名,化神期姜子昂,十三万六千分】   ……   宋淮之是被积分播报的声音吵醒的。感受着周身舒适的环境,和耳边传来的熟悉剑意,便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他也没急着睁眼,索性闭目躺在床上,听完播报再说。   不知道距离他受伤过了几个时辰,他早就掉出千名内了。现在的第一千名,也拥有一万多积分,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的。   【最后一名,炼气期布狩,零分】   这布狩,宋淮之心中无奈,怎么还是零分啊。   缓缓睁开眼,宋淮之一眼就看见了身旁那缠在斩情上半死不活的无相佛莲。立刻伸手,施展起治愈灵植的术法来。一边给无相佛莲输送灵力,一边打量这地方。目光扫到床尾时,就看见了那个坐在自己床脚边打瞌睡的人。   “布狩?”   宋淮之有些困惑。   布狩一喊就醒,先是警惕地爬起来张望了几下,而后才看着宋淮之激动道:“大哥,你醒了啊!”   “怎么是你?”宋淮之扶着床边坐起来,“江岫白呢?”   “江兄出去杀毒鬼了,马上就回来。”布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大哥喝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宋淮之接过水,示意他坐下来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重伤后是谁救了我,你又是怎么遇到我们的。”   布狩瞅了瞅那虽然简单却干净的被褥,没敢往下坐,而是又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疯狂诉苦。   “大哥我跟你说……”   听完了一切,宋淮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辛苦你了。”   忧伽山脉这么大,布狩不光能找到重伤的自己,还能和江岫白汇合。天命的力量,实在是可怕。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三波人,来自三大帝国?”宋淮之想到他方才所说,微微皱眉,“三大帝国的人,竟然没有下杀手……”   “嗯,大哥你说什么?”他声音小,布狩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从洞口传来,宋淮之的眉头舒展开,整个人都放松了些,唇角含笑道:“江岫白回来了。”   布狩扭头一看,那封锁住们的冰晶果然散去,江岫白快步走来。   “你醒了。”   他直接坐在了宋淮之身边,抓起他的手细细探查,好半响才彻底放心。   “多亏了你和布狩,要不然,我爹可以准备去找我的转世了。”宋淮之见他情绪不太对,便开了个玩笑,试图让他放松一些。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宋淮之丰润的唇上,江岫白皱眉,沉声道:“休要胡说。”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了。   宋淮之微微向后靠,避开那唇上的手。虽然避开,但唇上那抹触感却依旧停留。   江岫白见他避开,双眸闪烁了一瞬,而后起身,从储物戒指里倾倒了两个毒石堆。   一大一小。   “这是我刚刚获得的毒石,你们收好。”   布狩很自觉且热泪盈眶地收起来小的那一堆。虽然小,却也有两万颗,足够布狩进入千名之内。   “多谢了。”宋淮之也没跟他客气,收起毒石后笑道:“咱们汇合了就好,后面的时辰,还要大家一起努力。”   “嗯。”江岫白看着他,轻轻点头,“一起。” 第48章 藏宝山   冰霜覆盖大地,剑气与赤金丝交织重叠,将所有触碰到的对象全部斩首。毒鬼们嘶吼着满地乱窜,没有理智的家伙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偶尔凸起的小土包。那些小土包很小,但出现的位置却很巧妙,每每都在那些疾驰的毒鬼们前行的路上,将它们绊倒。   很快,数以千计的毒鬼就被消灭干净。   收起地上洒落的毒石,宋淮之伸了个懒腰,“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他话音刚落,天边便有通报传来。   【积分第一名,元婴期江岫白,一百六十万八千四百分】   【积分第二名,化神期姜子昂,一百五十九万九千六百分】   ……   【积分第六百七十二名,筑基期宋淮之,二十八万两千分】   ……   【积分第九百八十名,炼气期布狩,七万八千分】   ……   【至此,考核结束,还请千名以外的道友速速离去】   “呼,谢天谢地。”布狩认认真真听完播报,很是松了一口气,“我竟然真的能进入崇光学府了!”   “就差二十名你就进不去了。”宋淮之无奈摇头,“说了多给你一些,何必拒绝。”   “嘿嘿,没必要。那最后一名只比我少了两百分,所以我这分数刚好。”布狩并不在意名次,对他来说,只要能进入学府就行。   “就是不知道,第一名能得到什么奖励。”宋淮之实在有些好奇。   他们将三人得到的绝大部分毒石全都给了江岫白,好让他去冲击名次,不过还真是险,差一点就被人家超过。   宋淮之回响刚才听见的名字,咦了一声道:“这姜子昂,也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跟我们一般,他似乎一直和你不相上下。”   “嗯。”江岫白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捏碎了脱离玉牌走吧。”   等到三人捏碎玉牌后,便被洪山逮了个正着。   “我就知道你们三个小子聚在一起。”洪山双手大张要去抓人,江岫白动作快,拉着宋淮之一个后退想要避开。但洪山动作更快,双手没留下一丝痕迹,便抓住了江岫白二人的肩膀。   看着肩上的大手,宋淮之好声好气道:“我说洪院长,你这样拉着我们,是怕我们跑了不成。”   “混小子。”洪山抬手就在宋淮之脑后轻扇了一下,“吃了我珍藏的宝贝,要是还不入我崇光学府,你看老夫不把你腿打折。”   那九阶清魂草自己确实吃了,但宋淮之是谁啊,没理都要让自己占理的主,当即嚷嚷道:“这可不是我要吃的啊,那是您强买强卖,硬塞进我嘴里的。”   不过,这清魂草确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宋淮之也知道这是洪山送他的一场机缘。   “您老放心,我爹有钱的很。到时候我从他私库里多摸些宝贝给您。”   可以说非常孝顺了。   “臭小子。”洪山笑骂,抬手又要打,被江岫白拦下。   “洪院长。”江岫白目光沉沉,认真道:“淮之重伤初愈,您若要打,打我便是。”   见有人护着他,洪山很是傲娇的冷哼一声,收了手,“拿你爹的宝贝孝敬我算什么本事。这事先欠着,什么时候你靠自己得了宝贝,什么时候再来孝敬我。”   宋淮之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慈爱,也跟着蹬鼻子上脸,笑嘻嘻道:“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他的就是我的,亲父子哪儿分什么彼此。”   眼见洪山抬手,作势又要打,宋淮之一个健步窜到江岫白身后,扒着人家肩膀道:“好好好,那您且等着吧。我现在这个修为,就是进了秘境都找不到宝贝。”   “油嘴滑舌。”洪山叱了一句,冲三人招手道:“行了别废话了,跟我走吧。”   “去哪儿?”宋淮之眨眼,做了个鬼脸,“总不能连回家收拾行李的功夫都不给咱吧。”   “你们要收拾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洪山指着几人一一道:“你们两个,空手来的三乡,要收拾什么?”   一转手,又指着布狩道:“你小子全部家当都是些破铜烂铁,全塞在你手中的储物戒指里。”   “你说,你们要收拾什么。”   洪山说着,余光察觉到某些人的离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不想出门就被人灭口,那就直接跟我进崇光学府。”   说到正事,宋淮之也收起来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好。”   洪山一挥手,狂风大起,卷起三人便御风而行。   直上了万米高空,洪山才道:“先前你们不是学府学子,学府无法出手保护你们。以后就不会了,只要你们今日进了学府,就是学府的弟子,出门在外,那些人也不敢动手。”   宋淮之与江岫白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洪山说的是这些天来的杀手。   “洪院长,那些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   跟聪明人说话,宋淮之不必说明白,洪山自然会给他解答。   “除了那三家,还会有谁。”洪山冷笑,不屑道:“那三家这些年,是愈发猖狂了。为了相互制衡,竟然打着灭杀散修天才的主意。”   “谁啊,啥啊?”布狩左看右看,明明是一同在讲话,但他总觉得和另外三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宋淮之没有给布狩解答疑惑,而是又问道:“虽然直接杀掉我们,可以避免我们被敌对国拉拢的问题。但若是能将我们拉拢过去,假以时日成长起来,难道不是更有利于其自身吗?”   洪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们不是南境人吧。”   又来了。   宋淮之真的觉得,在南境他根本没必要伪装什么身份,是个人都能拆穿他的秘密,还不是一星半点。   “是因为我们没有佩戴家族的族徽吗?可我们也可能是散修啊。”宋淮之索性问个明白,也好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出了差错。   洪山捋胡子大笑,解释道:“你们应该是东境之人。啊让我猜猜,有钱的爹,又姓宋……你是合欢宗宗主宋今歌的儿子吧。”   “是是是。”宋淮之也懒得辩解了。   “东境,主宗门,轻世家,南境不同。南境没有宗门,只有国家与世家。因此,南境的宗族理念极强。非自身血脉着,其心必异。”洪山索性招呼几人坐在风里,缓缓解释。   “一般投靠世家或皇族的散修,若是天资实在出众,且忠心耿耿,那便可被冠上主家的姓式。这样的,才算是自己人。”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与其费心费力拉拢几个不知道会不会对主家忠心的天才,倒不如直接杀了。既省的被对家收拢,又省的你们自己独立门户,和他们抢资源。”   宋淮之听明白了,顿时觉得这些皇族世家的做法,与杀鸡取卵无异。   “那,学府呢。”宋淮之又道:“我看这学府的运作模式,跟宗门很像。”   “也是不同的。”洪山摇头,“学府只是提供进修的地方,以及给那些不愿意加入世家的散修一个去处。虽说我学府只有甲乙丙丁四等学子,但所有自愿来投靠学府的散修,都可挂做记名弟子,说起来也算是有学府庇护。”   “不过,若是成为这种记名弟子,便再无正式加入学府的机会了。”   “好复杂。”   宋淮之苦笑,只觉得南境的局势要比东境复杂的多。再看布狩,已经两眼放空,显然是听晕了。   “呵呵。左右南境于你不过是暂居之地,身为合欢宗少宗主,你总要回去继承宗门的,不必忧心。”   几人说着话,崇光学府便到了。   只见洪山对空打出一道令牌,无形之门便展开,可见其间古朴风光。   虽说崇光学府在三乡,但其真正所在地,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秘境。也正因如此,崇光学府才能坐拥如此丰厚底蕴。   宋淮之低头看,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步伐匆匆,目标性极强。看了许久,很少看见漫无目的闲逛的。   “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藏宝山,挑选奖品。”   “藏宝山?”宋淮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寻常宗门或家族中,都是藏宝阁、藏宝楼之类的。这藏宝山,莫非是一座山不成?   藏宝山,还真是一座山。   一座珠光宝气的山。   洪山带着三人停在山脚,山脚处已经站了数百人。宋淮之粗粗一看,竟还有些熟面孔。   “此处,便是藏宝山。”   洪山看人齐了,便扬声道:“第二关乙等连胜者,可挑选山腰下宝物一件;第二关甲等连胜者,可挑选山顶下山腰上宝物一件。第三关第一名者,可挑山顶两件宝物;第三关二到十名者,可挑山顶一件宝物。”   洪山说完,便冲着一旁衣衫褴褛的老人一点头,恭敬道:“钱老,劳驾。”   钱老似乎在打瞌睡,闻言慢吞吞掀开眼皮,又慢吞吞岣嵝着走到山脚前。下一秒,用不符合他形象的速度,在山脚处踩下连环步。那步伐轻盈繁琐,若是盯着看,三息内便会头晕目眩。而恢复后,那看了三息的步子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盏茶后,藏宝山上华光一闪,洪山道:“诸位,可以进去了,老夫在山下等你们。”   说完,他便搀着钱老,二人坐到一旁饮茶去了。   那山极大,便是数百人一同上山,都入水滴入海般渺小。   宋淮之站着没动,而是看着前面堵路的四人,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来,“诸位,不急着去挑选宝物,是有什么话要和我等说吗?”   那四人中有三人是熟面孔,正是楚微尘三人。而最后一人,看上去是个冷漠程度堪比江岫白的人。不,宋淮之细细打量了一番,在心底默默想,这是一个比江岫白还要冷漠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面瘫脸,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宋道友说笑了。”梦如歌轻笑一声,“大家怎么也算是旧相识,不如一同去挑选?”   “不了。”宋淮之直接拒绝,毫不留情,“咱们的关系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他说的不客气,那三人除了楚微尘外,面色都不好看,楚微尘反倒还笑出了声。   “两个智障。”他张口就骂道:“用屁股想都知道,谁会答应你们的邀请。”   “楚世子不也留在这儿吗?还笑话咱们。”梦如歌敛去眼中怨毒,阴阳怪气道。   “傻缺。”楚微尘又骂了一句,叫宋淮之听的一愣,“本世子那是留下来看你们笑话呢,真当本世子同你们一样蠢。”   说罢,他冲着宋淮之二人点了点头,摇着扇子就晃上了山。   宋淮之看着他背影半响,眉头渐渐皱起。   这楚微尘……莫不是个老乡吧,看来得找机会和他聊聊。   他盯着楚微尘的背影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江岫白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逐渐变暗。   打发走了三大帝国的人,还剩下一个。   “这位道友,你也想邀请我们同行吗?”宋淮之回神,冲着那人露出一个礼貌微笑,“在下宋淮之,敢问道友姓名。”   “姜子昂。”   姜子昂也是个剑修,冷得像是雪堆里的石头,说出的话仿佛也在雪里冻过,一丝温度都无。   宋淮之被冷得打了个哆嗦。这种感觉,便是他第一次同江岫白见面,都不曾感受过。   “姜道友,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冰灵根吗?”宋淮之实在是好奇。   “金灵根。”   姜子昂话更少,能吐一个字,就绝对不说两个字。   “好的好的。”宋淮之有些尴尬,但他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道:“所以,姜道友是有什么事吗?”   姜子昂没看他,而是目光直盯江岫白。片刻后,他突然拔出背后佩剑,直白道:“找你比剑,越快越好。”   这一系列操作,宋淮之实在没看懂。刚想反驳了,就听见自家兄弟难得在外人面前开了尊口。   “好。”江岫白语句同样简短,“明日。”   姜子昂得了答案,收起剑后冲着江岫白使了个礼,转身上山。   “等等。”宋淮之拉住江岫白,震惊道:“什么明日,你要同他比剑?”   “嗯。”江岫白面对他时,语气柔和了很多,“他是个很值得尊敬的对手,也是个很厉害的剑修。若是能同他比剑,我亦会收获良多。”   宋淮之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周身剑气稍显,似乎很高兴。   “好吧好吧。”宋淮之叹了口气,自家兄弟看起来也就只有练剑这一个爱好了,做兄弟的自然要全力支持,“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哦,练剑又不是死斗,点到即止就行。”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江岫白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安静的听着。高高大大的人,低着头,那双注视着宋淮之的淡色双眸中,缓缓溢出几分温柔。   “……行了。”宋淮之愣是说到自己口渴。抬头一看,江岫白听的认真,他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一手扯着江岫白,另一只手拽起蹲在地上当蘑菇当的快要睡着的布狩,抬脚就往山里走。   “走,咱们将这山上最好的宝贝挑走!”   他说的雄心壮志,那坐着喝茶的洪山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咳、咳咳。”擦了擦胡子,洪山骂道:“得亏是让他挑一样,若是多给他挑几样不知道张狂成什么样呢。”   “呵呵,年少轻狂。”钱老慢吞吞喝茶,笑道:“你年轻时,也跟他一个样。”   洪山被说得有些脸红,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这山这么大,您给他准备的东西,真的能到他手上吗?”   “有缘,自会相遇。”钱老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只静静喝茶。 第49章 之之捡垃圾   这座山没有固定的路,遍地都是或明或暗的法器宝箱等。这些东西大大咧咧地堆在地上、埋在土里。甚至一抬头,树上还挂了不少。   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只能选山腰下的宝贝,就自己去逛逛好了。”布狩瞅着地上的宝贝直眼晕,准备随便溜达溜达,看看有什么顺眼的好东西,“大哥你们继续上山吧。”   “好。”宋淮之点头,叮嘱道:“找好东西了就下山,别在山上逗留。下了山后安分待在洪院长身边,谁说话都别搭理,等我们来。”   “好的好的。”布狩连连点头,有些羞愧道:“大哥你说的这些话,跟我们村里父母下地干农活,叮嘱家里娃娃别乱跑一样。”   告别了布狩,宋淮之和江岫白继续踩着并不存在的小路上山。虽然山很高,但二人运起身法,很快便到了山腰处。   当二人踏进山腰的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什么意识从身上划了一下,这似乎就是辨别是否被准入的方式。   江岫白同样以甲级身份连赢三场,所以也可以在此处挑选一样东西。   “你挑吧。”江岫白道:“我直接上山顶,你在这儿挑两样东西。”   宋淮之刚想反驳,转念一想也好,省的浪费时间。毕竟已经有九个人上了山顶,还是让江岫白早些上去挑比较好。   “好,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帮你留意着。”   “不用。”江岫白摇头,“你挑自己喜欢的就行。”   说罢,他不等宋淮之拒绝,点头示意后便继续朝着山顶走去。   虽然他嘴上说让自己挑喜欢的,但宋淮之还是决定给他挑一件能用得上的东西。虽说宋今歌给了他无数的宝贝,但总不会天下所有东西都有。崇光学府底蕴丰厚,总有些新鲜难得的宝贝。   自己一个人逛,宋淮之也不急了,他没有目的,只是随意闲逛。东翻翻西挑挑,倒是见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儿。   正散着步呢,忽的一个东西从脑袋上掉了下来。好在宋淮之到底是修士,没被砸到。   低头一看,掉下来的是本破破烂烂的书。   修士们无论是记录心法武技,或是典籍传记,多是用玉简。就算是丹方也是单独的羊皮卷之流。会用到书的,宋淮之只能想到姬椒写的那些爱情小说。   “这藏宝山里,不会也有小说吧?”蹲下身捡起一看,那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天下第一快剑》?”宋淮之翻开看了两眼,完全看不懂。天知道这玩意儿是用什么文字写的,宋淮之从未见过。那些文字弯弯曲曲的像是小蚯蚓,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可以说十分难看。   宋淮之又仔细翻了翻,这才发现,原来那封皮是新加上去的,原来的封皮上同样用歪歪扭扭的蚯蚓文写了一行,似乎是书名。也不知道这新加的封面翻译的正不正确,甚至宋淮之都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是不是剑招。   “看起来像是骗人的玩意儿。”宋淮之低头,看着从袖口探出脑袋的无相道:“你说是吧。”   无相一根枝条上下摇了摇,似乎在点头。   寻思了一会儿,宋淮之还是觉得不要为了一本看不懂的书籍浪费机会的好。这玩意儿看起来,就是拿旁边一把短剑都比它看着像话。   随手将书籍放在地上,宋淮之察觉到腰间悬挂的御兽袋有些闹腾,这才想起来已经有一天多没让赤羽出来放风了。   虽然宋淮之买的是最顶级的御兽袋,期间就像是一个小世界,有山有河,还有一大堆灵果。但是赤羽似乎很有自己的独立思想,格外讨厌御兽袋,一有机会就要挣扎着出来。   反正这儿也没人,宋淮之索性将它放出来转转。它这几天虽然身形不见大,毛却丰容了不少,愈发圆滚滚的像个白球儿。   “抱歉呀,我把你给忘了。”   安抚地喂了颗灵果过去,赤羽很是娇气,都不肯自己叼走去吃,愣是要宋淮之将一整颗灵果喂完。   宋淮之也是个惯孩子的,笑着喂完了一颗果子。刚准备将吃饱喝足的赤羽放在自己肩上,它却蹦跶着避开了手,两个爪子一跳,就跳到了宋淮之刚放在一旁的书籍上。   “赤羽。”宋淮之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只当是赤羽玩心重,“我们走了哦。”   伸出手,赤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跳上来,反而在那书籍上跳来跳去,十分活跃。   “赤羽。”   宋淮之微微加重了音量,板着脸道:“你再不上来,我可不等你,你要自己慢慢跑。”   赤羽一双黑豆眼看了看宋淮之,又低头看了看那书籍,最后索性腿一弯,蹲在那书上不动了。   口中稚嫩的叽叽声很急促,这是赤羽从未有过的表现。   “你今天怎么了?”宋淮之皱眉,也跟着蹲下身看着赤羽道:“你不会是要我拿这本书吧。”   宋淮之本意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想过赤羽会回答。要知道,三阶以下的妖兽基本只有本能,没什么思维意识。   却不想,赤羽竟真的点了点头。甚至因为它没有脖子,点的还很大力,深怕宋淮之看不见一样。   伸手将点头点到尾巴尖尖朝天的赤羽扶起来,宋淮之神色有些复杂,“就算是返祖,白雀也不会在幼年阶段便展现出如此神志。”   指尖点了点赤羽黄呼呼软嫩嫩的喙,宋淮之摇头道:“你到底是什么妖兽。”   “叽?”赤羽歪头,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它整个小身子都趴在书上,两个翅膀大张环抱,十分无赖。   “好好好,那就拿这本。”宋淮之连书带赤羽一同拿起来,“万一这真的是本剑谱,拿回去给江岫白看看也好。”   他们剑修一向喜欢钻研各种剑谱,取长补短的。   见他拿起了书,赤羽顿时也不闹了,十分麻溜地挥动小翅膀,颤颤巍巍地飞到宋淮之肩头蹲下坐好。   宋淮之见它此举,愈发肯定了赤羽绝对不是什么珍珠鸡,只怕是其他妖兽的蛋刚好落在了珍珠鸡的巢穴里。   江岫白的找到了,宋淮之自己的还没什么思路。他这一路看过来,只觉得没什么是自己缺少的,就算是那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也没什么想法。   又溜达的了一刻钟功夫,一股熟悉的气息逐渐逼近。宋淮之察觉到后,便站定在原地不动。   三息后,疾驰而来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这么快?”宋淮之有些诧异,“不是要挑两个宝贝吗?”   “嗯。”江岫白点头,“我挑好了。”   他扫了一眼,便看见宋淮之手中只拿着一本书,“还没好?我陪你慢慢挑。”   “不用了。”宋淮之摇头,随手从旁边的石头堆里抽出了一样东西,“这座山太大,且宝物大多蒙尘。我眼光一般,没什么好挑的。就拿这个……”   他扭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枚灰扑扑的圆形镜子。金属的边框破损断裂,镜面脏的简直不能看,别说人影了,镜面有没有碎裂都看不出来。   “就这个脏镜子好了。”既然拿了,脏就脏吧,宋淮之也不准备再换一个,“回头把它清理干净,重新镶个边框,摆在赤羽床边给它臭美用。”   肩膀上的赤羽听到自己的名字,叽叽了两声以示附和。   “好。”江岫白并没有对他的决定说些什么,点头道:“走吧。”   二人下山时,山脚下只有布狩蹲在洪山旁边。洪山喝着茶,布狩给他捶腿捏肩,好不殷勤。   “下来了。”见了他们,洪山轻哼一声,“这么慢,我当你真上去搬空藏宝山呢。”   “哪儿能呐。”宋淮之笑嘻嘻凑过去,刚好布狩捶腿,他就顺势站在洪山身后给他捏肩膀,“您就是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呀。”   他捏肩下了死力气,五官都有些扭曲,看得布狩都忍不住加大了力道。   “再说了,您只准我拿一样,我要是多拿,我连这山我都出不来。”   “算你小子聪明。”洪山赶苍蝇一样挥手,“去去去,其他人都去领东西了,你们也去,别在我这儿碍眼。”   说罢,他挥出三块玉简,“这是崇光学府的地图,收好了,丢了要花三千上品灵石买。”   “您不带我们去啊?”宋淮之接过玉简,看也没看就丢进了储物戒指里。   “老夫堂堂一个副院长,还得负责奶孩子吗?”洪山骂道:“你若是个三岁稚子,叫老夫领你去还像个样子。”   “好嘛好嘛。”宋淮之被他骂,当即就松手不给他捏肩了,不过拿开手之前,还故意用劲大力捏了一下,“不带就不带,凶神恶煞的。”   说完,他赶在洪山骂出下一句前,赶紧带着江岫白和布狩溜了,跑的十分快。   “臭小子!”洪山耸动了一下肩膀,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手劲还挺大。”   ……   “这学府里,不光云舟不能用,连御剑都不行。”宋淮之将玉简悬浮在面前,看着领东西的地方,咂舌道:“那么远,跑过去都最少要一个时辰。”   “应该会有代步的方法。”江岫白宽慰道:“等遇见了人,咱们可以问一问。”   话音刚落,能解答疑问的人就来了。   “三位,可是要找代步的法子?”   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个满脸精明的男修,挂着笑脸就凑了上来。   “这位师兄是?”宋淮之打量了他一眼,穿着并不富贵,腰间悬挂的是代表丙等弟子的闪银牌。   “唉,先别急着称呼。”那人连连摆手,“不知三位,分别是什么等级的学子。”   “我是乙等,我大哥和江兄是甲等。”布狩本着做小弟就要帮大哥处理杂事的原则,主动站出来与他交涉。   “失敬失敬。”一听等级,那人立刻后退一步,双手作揖道:“原来是三位师兄。师弟丁一,有礼了。”   “师兄?”宋淮之有些疑惑。   “不错。”丁一解释道:“在崇光学府,高等级的便是低等级的前辈,若是同级,才按修为高低论。我只有丙级,自然要称呼三位为师兄。”   他看着三人空荡荡的腰间,提醒道:“在崇光学府里行走,还请三位师兄将象征身份的令牌挂在腰间,也好供其他师兄师弟们辨认。”   听他这话,三人才想起来之前领到的令牌,纷纷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悬挂在腰间。   “对了,这位丁师弟,刚才听你说有代步的法子,可否告知一二。”宋淮之边说,边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储物袋,“这是师兄的见面礼,师弟拿去修行。”   “这怎么好意思。”丁一满脸堆笑,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却很诚实的接了过来。毕竟,他在这路上蹲守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神识一扫,丁一顿时笑得牙不见眼。   这是哪儿来的二代,虽然光看那储物袋就知道他资产不菲,却没想到出手就是一千下品灵石,都够他三个月的修行了。再说了,这储物袋卖出去,都能赚个百八十块下品灵石。   是个肥羊。   宋淮之见他表情,便知道他对这份谢礼很满意。   送礼也是有技巧的,虽然大可直接给他十枚中品灵石,但一千枚下品灵石堆在一起,看上去冲击力无疑更大。   丁一乐呵呵地收起灵石,转头取出了三枚泛着金属光泽的骨哨。   “这是崇光学府炼制出来骨哨,吹响它便可唤醒其中栖息的白鹤灵魂。虽是灵魂,却有实体,可用来代步。”丁一说着,取出自己的那枚骨哨吹了一声,果然一个白鹤虚影浮现,在几息内便凝实,与寻常白鹤无异。   “这骨哨是用灵力驱动的,一枚下品灵石可让白鹤行百里。不过这东西只能在崇光学府内用,出了学府就没用了。”   “好。”宋淮之听完,点头道:“不知道这三枚骨哨,需要多少灵石。”   多少灵石……丁一想着刚才得到的储物袋,心中忽的涌起一股贪念。这骨哨学府官方售卖是两千下品灵石一只,自己五十年也只能做这一次生意。既然这人是个肥羊,不如多要些,也好补充补充自己的私库。   这样想着,丁一刚要开口,却感觉到一股极其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危险!   丁一僵硬着扭动脑袋,正对上那剑修淡色的双眸。恐惧在心中蔓延,双腿都忍不住开始打哆嗦。   “丁师弟,丁师弟?”   丁一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惊恐地看着宋淮之。   宋淮之见他回神,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不知这三枚骨哨,一共多少灵石。”   “一、一枚两千五,三枚一共七千五,您给七千就好。”丁一陪着笑,颤声说出价格。要知道,他本来可是准备卖五千下品灵石一枚的。   “好。”   宋淮之并没有还价,而是数出了七十颗中品灵石递给他。在他双手接过时,意味深长道:“丁师弟,做生意确实是要胆大一些。但,也要注意分寸。”   这下好了,丁一双腿一软,彻底瘫了下去,灵石散落一地。   “别紧张。”宋淮之一勾手指,地上细草滋生,卷起灵石送入丁一的怀中,“我们还要谢谢丁师弟为我们带来便利,省的奔波之苦。”   说罢,他便冲着丁一伸出手,“起来吧丁师弟。”   丁一咽了咽口水,心中竟对宋淮之产生了无法言表的敬畏和崇敬之感。他只觉得这个俊美如仙人的师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柔与蛊惑。   他将手用力在衣服上擦了两下,这才敢小心地搭上宋淮之的手。   “多、多谢师兄。”明明被吓得不轻,丁一看向宋淮之的目光却有些火热。他站直了身子后便受惊般收回手,小声喃喃道:“若、若是师兄不嫌弃,我愿意追随师兄。”   说完,比之先前愈发刺骨的寒意将丁一笼罩,顶着那剑修渐渐带上杀意的眼神,丁一愣是不挪动脚步,咬牙将话说完。   “不知师兄,可否告知姓名。”   宋淮之虽然奇怪他好好的发什么疯,怎么变成了一副扭捏模样,但还是轻笑道:“姓名可以告诉你,但追随就不必了。我叫宋淮之。”   丁一只听见了前头半句,后面那拒绝的话他充耳不闻,一个劲地站在原地嘀咕着。   “宋淮之……宋淮之……师兄的名字也这么好听。”   宋淮之见他这样,寒毛直竖。   这人,怪变态的。   刚巧,江岫白吹动骨哨,等那白鹅一稳固,便拉着宋淮之上了白鹤。   布狩瞅了瞅那还在原地傻笑的丁一,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急召出白鹤,远离这是非之地。 第50章 我介意   这白鹤的速度倒是不慢,有了白鹤,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被缩短至一炷香时间。白鹤的大小和载重能力也比宋淮之想到要强。至少两个成年男性坐在它身上,它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感。   不过……偏头看了一眼沉默的江岫白,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吗?”宋淮之低声道:“是不是那个丁一有问题。”   在江湖阅历上,宋淮之要比经常在外历练的江岫白少得多,因此见他情绪不对,第一想法就是那人是否有什么问题。   “没事。”江岫白摇头,“他没问题。”   嘴上说着没问题,情绪可一点都不像。宋淮之古怪的看着他,又问道:“那你呢?你怎么了。”   江岫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才冲着宋淮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也没事。”   见他不想说,宋淮之也识趣的没多问。刚好低头一看,目的地到了,便控制着白鹤下落。   崇光学府有一片占地百亩的任务大厅。一般学子发布或接取任务都在这里,这些任务有学府发的,也有学子发的,十分方便。还有交易、兑换物品、领取月例等都在这里。当然,新学子领取修行资源也在此处。   “万事殿。”宋淮之看着那牌匾上的大字,其上附着的剑意张扬,让他只觉得双眼都有一股被灼烧的感觉。   他只看了一息便火速低头,边揉眼睛边道:“这剑意,我感觉我再看一眼就要瞎了。”   见他如此,本来还情绪低沉的江岫白轻叹一声,在指腹附着一层冰霜后贴在他眼皮上轻揉,“修行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用灵力保护眼睛。”   被好兄弟“教训”,宋淮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故意岔开话题道:“对了,为什么我感觉这剑意的攻击性这么强,仿佛真的有一把剑对着我,随时要扎我一下的样子。但是你和傅叔的剑意,我就没感觉到这么危险。”   江岫白抬头看了一眼,解释道:“这道剑意的主人,修的是杀伐之道,主大开大合。剑修一般,很少修行此道,修行者多是刀修。”   “难怪。”宋淮之点头,招呼道:“走吧,早些解决了,看看有没有给咱们安排住的地方。”   负责给新学子分发资源的地方就在万事殿入门的一个小厅里,里面没有其他学子,倒也省的宋淮之三人费心社交了。   一踏进门,宋淮之脚步微顿,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走至长桌前点头道:“有劳,我们是来领取新学子物品的。”   那长桌后的女子本百无聊赖的勾手指,闻声立刻起身,局促又害羞道:“你、你终于来啦。”   站在宋淮之身后的江岫白见了她,微微皱眉。   这女子,正是李玉荷。   “这是我们三人的身份令牌。”宋淮之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扫了一眼她腰间的暖玉牌,淡淡道:“还请师姐将我三人的东西交予我等。”   李玉荷同样是甲等弟子,修为在金丹期,所以宋淮之得称呼她为师姐。   “你就一句话都不想和我多说吗?”李玉荷见他不理睬自己,眼眶一红就要哭出来,“我都说了,我当时不是故意的!”   “大不了。”她有些怨怼地看了江岫白一眼,大声道:“大不了,我当着你的面,再给江师兄赔个不是。”   本来见了她后,宋淮之脸上的笑意就寡淡,闻言更是彻底冷脸,直接将三人的令牌甩到布狩手中。   “取了东西就出来,我们在外面等你。”   这种到现在都对他人没有礼貌的人,无论男女,都不要招惹的好。他转身拉着江岫白就要出门。   “宋淮之!”   李玉荷大喊一声,双手用力一合,直接关上了那房门。   她顾不得仪态,直接一撩裙摆,愣是从长桌后翻了出来。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布狩,直直跑到宋淮之面前控诉道:   “我到底那里做错了。我一个女孩子,已经舍下脸面来跟你说话,讨好你。”李玉荷双眸含泪,泫然欲泣,“你就当真、当真如此绝情吗!”   “师姐说错了。”宋淮之还从未见过如此纠缠的女修,有些头疼的后退一步,冷硬道:“从未有情,谈何绝情。”   他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明明两人不过见了几面,就一副情根深重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淮之真的辜负了她呢。   那可不行,他清清白白的名声可不能被糟蹋了。   “好,好一个从未有情。”李玉荷仗着李天合,且自己资质不差容貌上佳,整个崇光学府不知道多少人喜欢她。从来都是别人追着她讨好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心动,却被如此直白的、接二连三的拒绝。   这对李玉荷来说,是种侮辱。   “宋淮之。”她咬牙,几乎是从牙缝了挤出来声音,“我爹,是崇光学府的阁主,且他资质绝佳,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副院长甚至院长。我爹没有儿子,若是你同我……同我结为道侣,我爹定会待你如亲子。”   她实在是太喜欢宋淮之了,第一眼见他,便一眼定终生,只觉得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一个人。明明论起相貌,江岫白也长了一副顶级的好皮囊,但李玉荷对他的却只有厌恶。   所以,就算被连着拒绝,就算是搬出父亲来压人,她都要和宋淮之在一起。   “不必了。”宋淮之愈发不耐,全靠素来对女孩子的尊重才没恶语相向,“我有疼我爱我的父亲,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玉荷还要说什么,被人出声打断。   “玉荷,不可胡闹。”   一层无形的禁制覆盖住整间屋子,此间的交谈,再不会被旁人知晓。   同时,江岫白伸手,拽了昏迷过去的布狩一把,将他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李前辈。”宋淮之皮笑肉不笑,“李前辈上来就弄晕了一个,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   “你这小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讲话。”李天合假笑两声,冲着女儿道:“把他三人的东西给我。”   “爹。”李玉荷咬唇,想要争取些什么,“爹,女儿想……”   “我看你是想被关禁闭了!”李天合骤然翻脸,本来还乐呵呵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如同黑面修罗一般,“还不快将东西给我,然后速速离去!”   他变脸变得突然,又如此凶狠,将李玉荷都吓得不起。本来还想着让爹做主,去不想被如此对待,李玉荷将三个储物袋丢在地上,哭着从后厅离开。   李天合并没有在意哭泣的女儿,随手一勾,那三个储物袋便到了手中。他上前一步将三个储物袋递给宋淮之,笑道:“这三袋储物袋,是你们的。”   那储物袋很简洁,素色的布料,只有在正中间绣着甲字或乙字。   “多谢。”宋淮之接过储物袋,点头道:“李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李天合再次上前,几乎要贴在宋淮之耳边,“还请宋少宗主,莫要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   宋淮之双眼微眯,忽的开口,“若是李前辈有意与我结盟,我认为,咱们还是不要过多接触为好。”   “当然。”李天合见他松口,顿时心满意足,“在你取得进入秘境的名额前,我不会再来找你。我也不会让玉荷再来找你。”   宋淮之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笑道:“多谢前辈体量。”   “哎。”李天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在学府里遇到我,叫我李阁主就行。”   崇光学府并没有师徒这一关系,除了院长与几位副院长外,其他可以授课的讲师都各占据一阁讲课,所以称为阁主。   听他这么说,宋淮之当即一拱手,顺势避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眉眼低垂道:“学子,见过李阁主。”   待到李天合从屋子里离开,宋淮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借着江岫白有力的手臂稳住身形,宋淮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背后满是冷汗。   “这个人,不可信。”江岫白面色同样凝重,察觉到宋淮之惨白的脸色后,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不错。”宋淮之点头,“他嘴里的话能有三分真就算不错了,这种人不能多牵扯。”   但,江岫白却不同意他的看法,“就算有三分可信,也要试一试。”   宋淮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免苦笑两声,“对不起,都怪我这破体质。”   “不。”江岫白打断他的话,很认真道:“不是你的错。”   虽然他的话很单薄,但其中却仿佛蕴含无限的力量,让宋淮之心里好受了很多。   他扯出一个笑脸,调侃道:“不过,也算是有一件好事,终于不用再见到李玉荷了。”   提到这个名字,江岫白眉头下意识皱起。松开扶着宋淮之的手,江岫白又恢复到了之前那沉寂的模样。   冷淡又变扭。   宋淮之眨了眨眼,没明白他是怎么了。   “哎呦!”   恰好这时,布狩捂着脑袋坐直了身子,“我怎么腰酸背痛的呢?哎呦哎呦我的脖子!脖子脖子!”   这厅里的椅子是木头的,布狩歪着脑袋昏迷了半响,直接扭了脖子。   他抱着脖子疼得直叫唤,让宋淮之根本无法询问江岫白的情况。   “唉。”长叹一口气,宋淮之认命地走过去,双手捧住布狩的脑袋一使劲,咯嗒一声给他扭了回来。   “走吧。”顺手拍了拍布狩的肩,宋淮之睁着眼睛说瞎话,“要不是因为你突然睡着,我们早就走了。”   “是吗?”李天合还没出来就弄晕了布狩,在加上布狩自己对宋淮之的信任,让他没有犹豫片刻便信了此话,挠头道:“那可能是我这几天没休息好,太累了吧。”   甚至,他还主动找了借口。   真好骗,宋淮之有些好笑。一转头,便看见江岫白踏出门的背影。   啊,看起来就不好哄的在这儿呢。   虽然宋淮之不知道为什么要哄,可能这就是兄弟之间的直觉吧!   那储物袋里没有灵石,而是几瓶丹药,和数十片金银双色签、三片玉签。   丹药是六阶聚气丹,可以加快灵力吸收的速度,都是上品丹药。宋淮之看了一眼,甲等的有三瓶,乙等两瓶。一瓶十枚,可用十日。   光看着这些丹药,宋淮之便明白了为什么其他学子需要通过完成任务来获得基础修行资源,而甲等不需要了。这储物袋里的是月例,甲等一日一颗,完全足够修行,但甲等往下的,便不足以支撑他们如此“挥霍”。   甲等每月有金签二十片,这便是听阁主授课的“门票”了。一片金签可听一场讲座,时间随授课阁主而定。而银签则是藏书殿的门票,一片银签可拓印一本黄阶心法或武技;三片可拓印玄阶;十片拓印地阶。人阶随意拓印,不需要银签,天阶的则需要另外的资格。甲等弟子每月有银签十片,但拓印出来的心法武技若被第二个触碰,变回瞬间自毁。   至于最后的玉签,则是副院长这等阶级授课时需要的门票。   储物袋里的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白鹤形状的挂坠,上书甲等9999号院。   “咦,我一个乙等,为什么能住在甲等的院子里。”布狩抽着自己的挂坠,十分惊讶。   宋淮之看了一眼,三人的住所都是甲等9999号院,心中便有了解释。   “估计是洪院长帮忙的吧。”   住在一起也方便,宋淮之和江岫白一个院子里住惯了,自然没什么不习惯的。布狩又是个懂分寸的,住在一起也不会有龃龉。   “不过,就是不知道咱们这院子是三人院还是几人院了。”宋淮之隐隐有些猜测,毕竟一般来说,院子中居住的人,都是双数。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小院,确实是四人间。   “我住南边。”姜子昂抱剑,冷着一张冰块脸道:“还有三间。”   这小院说是小院,其实算是一个由四方宫殿组成的殿群。彼此之间距离相隔不算小,中间则是一片很空旷的广场,足以让四人在此训练武技。   当然,大部分居住在一起的学子并不熟悉,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训练独门武技,而是会去专门的训练场付费训练。   “原来是姜兄。”宋淮之笑着同他点头,“既然大家同住一起,日后还要劳烦姜兄多多照顾了。”   姜子昂很冷漠的点头,半响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僵硬地开口道:“不必客气,你可以直接叫我子昂。”   似乎觉得有些突然,姜子昂皱眉补充道:“我的哥哥们都这么叫我。”   “好的子昂。”   宋淮之看着他,只觉得有那么一丝最开始认识江岫白时的影子,对他的态度也下意识温和了一些。   姜子昂似乎也松了口气,冲众人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今日份哥哥们要求的与人沟通,超额完成。   “唉,你说,这人跟你是不是怪像的?”宋淮之拉了江岫白一把,笑道:“我刚见你时,你也是这么冷淡。不过我觉得,你要比他好很多。”   江岫白垂眸,看着宋淮之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淡淡道:“所以,你也要和他做好兄弟吗?”   “嗯?不一定吧。”宋淮之是喜欢交朋友的,但交朋友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看姜子昂那样,也不是个好交上的朋友。   “不过大家同住屋檐下,如果可以,自然做朋友最好。”宋淮之随口道:“貌似像你们这种一根筋专注练剑的剑修,人品都不错,若是姜子昂不介意,做兄弟也可以啊。”   宋淮之真的没多想,毕竟在他的心里,姜子昂的分量连布狩的赶不上。人家布狩还费劲巴力救了自己一命呢。   “你不介意。”   江岫白抬手,握住宋淮之抓着自己的手腕,微微用力拿开,“我介意。”   他的声音有些冷,还有些暗哑,似乎在克制隐忍些什么。   在宋淮之困惑的目光中,江岫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复杂的情绪,宋淮之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抱歉。”江岫白闭眼,低声道:“我的情绪似乎不太对,我需要一个人想一想。”   说罢,他便干脆转身,随意进了北面的殿宇中。   “轰——”   大门关闭的声音震醒了宋淮之,他低头看了眼被拿开的手,又看了眼那紧闭的殿门,最后无措地眨眼。   “我这是说错什么了吗?”   他扭头,试图从看了整出戏的布狩身上得到答案。   “嗯,不好说……”   布狩支支吾吾,显然不愿意掺和这件事。   这情况他见过呀,可、可那是在村长和村长娘子身上啊! 第51章 抵足而眠   今日事情不少,宋淮之也没了打坐修炼的心思,索性直接上了床,准备好好睡一夜。可没想到,都月上中天了,他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动,根本睡不着。   一个响指,紧闭的窗户打开。月光照射在床上,铺了一层浅纱,有一种朦胧美。   “唉——”   宋淮之最后翻了个身,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望着床顶发呆。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生什么气。”   宋淮之从没想过江岫白能生这么大的气,虽然他平时也很冷淡,但今天却像是冰山下埋藏着巨大的火山。虽然坚固的冰块将那火山死死封住,但给宋淮之一种随时都会爆发的感觉。   “不行!”   宋淮之越想越心慌,再也睡不着。他一骨碌坐起来,自言自语道:“一般来说,最怕的就是两个人有什么误会,要是不及时说开,小误会也变成了大误会。今日事今日毕,不能拖到第二天。”   鼓励完自己,宋淮之十分利索的下床,反正大家都这么熟了,他也懒得将衣服穿齐整。随手抓过一件外袍披在中衣歪头,宋淮之小心拉开殿门,蹑手蹑脚地就冲着江岫白的屋子去。   而此时,一向惯于打坐的江岫白难得没有打坐。他坐在桌旁,单手撑着额头,双眼闭合,似乎在打盹一般。   下一秒,双眸睁开,淡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屋里似乎散发着一丝银色光辉。   抬头,那殿墙在神识的扫射下状若无物。江岫白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瘦挑人影,披着宽大的锦袍在门外转悠,那手抬了又放下,半天不敢敲门。   唇角无意识勾起一抹微笑,本来烦闷的内心也得到了些许舒缓。   “进来吧。”   江岫白知道自己此刻情绪不对,但他还是开口,叫宋淮之进来。   因为,他想见他。   宋淮之在门口都快转悠十来圈了,踌躇再三不敢敲门。冷不丁听见江岫白喊他,尴尬之余还松了口气。做贼似的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咪咪推开了门。   “怎么这么暗啊?”宋淮之顺手掏了颗夜明珠出来,见江岫白坐着,便也挤了过去,说话语气有些刻意,“你今天怎么没有打坐。”   “衣服穿好。”   他动作幅度大,那披在身上的外袍本就没有系起来,手再一动,那衣服瞬间被拉扯开一道口子。   宋淮之被提醒后,还没来得及看呢,就见江岫白冲着自己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挑出锦袍里的系带,轻轻系好。   “这些衣服还是挺麻烦的。”宋淮之乖乖张开双手,低头看他系带子,“回头我弄几件方便的衣服给你瞧瞧。”   “嗯。”   江岫白应了一声,系好带子后手指停顿一瞬,而后才从丝带上滑了回去。   “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想要收敛自己的情绪,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因为对于江岫白这个人来说,他极少有情绪,更别提情绪多到要收敛的程度。   不过宋淮之没看出来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好兄弟不对劲。   “不是我有什么事。”宋淮之搬着凳子凑近了他,却见他身子微微靠后,似乎想要避开自己。   搬动凳子的手停下,宋淮之也跟着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是你有什么事。”   “江岫白,咱们谈谈。”   夜明珠的光芒不像烛火飘忽不定,它很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光,将二人的神态动作照的一清二楚。   江岫白很久都没有说话,宋淮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努力释放自己无害温和的气势。   “你……想谈什么。”江岫白的嗓子有些哑,原本如冷泉滴水般清冽的感觉减退,平增一份低低的磁性。   “一个问题。”宋淮之见他终于开口,立刻又向前凑了凑。这次,江岫白没有避开他。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宋淮之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淡色眸子中没有一丝情感,十分平淡。但宋淮之总觉得,这平淡只是假象。   冰层下的火山,总有一天要喷发的。   “我能感觉到你的情绪不对。”宋淮之放软了声音,将自己的攻击性降到最低,“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江岫白看着他,心中溢上一层苦涩。   这份苦涩源自自己今日的失态,也源自那隐晦不明的心思。   “抱歉,我今天失态了。”江岫白垂眸,捏着眉心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并不会处理与他人相处的关系。所以,除了万剑宗的同门外,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嗯。”   见他终于肯开口,宋淮之当即又将小椅子向前搬了搬,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但是你不一样。”他离的太近了,就算江岫白垂眸,都可以看见宋淮之那双漂亮的手。指尖粉嫩,光是看着,便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柔软与细腻。   “所有人都很喜欢你,无论是李玉荷、丁一、布狩,还是……姜子昂。”江岫白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明显停顿了片刻。   因为比起其他人,姜子昂无疑让他更加忌惮。这个人,和一开始的自己太像了。淮之心软,当时愿意同自己相处,带自己入世。那么,万一呢。万一他也愿意和姜子昂如此相处,甚至做那些他们俩曾经做过的事。   江岫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脑子不去想这些,他脑海中那些同宋淮之相处的亲密场景,竟然通通变成了姜子昂,再没有他自己。   心中的火焰高涨,江岫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这种火焰叫作妒火。   宋淮之见他愈发不安,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抓住他捏着眉心的手。   “江岫白,看着我。”宋淮之难得强势,要求他不能避开自己的目光,要与自己对视。   “你在担心什么。”   江岫白的眼神中有些痛苦,他张嘴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他想偏头,但宋淮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双手捧住了他的脑袋,制止他躲开自己。   “你想要对我动手吗?”宋淮之看着江岫白抬起的手,轻声道:“你知道的,我打不过你。如果你要拉开我,赶我出去,我没有任何办法。”   悬停在空中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半响后,轻轻地附在了宋淮之的手上。   “我不会对你动手。”江岫白抬眸,将宋淮之的手拿了下来,温声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   “但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江岫白有些说不出口,耳后悄悄红了一小片。   “你,会不会有一天为了那些人,而离开我。”   “啊?”宋淮之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愣着思索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些人,是指他刚刚提起的那些喜欢自己的人。   “等等,等一下。”宋淮之将手挣脱开来,做了个暂停的动作,“你让我来总结一下。”   他看着江岫白,那狐疑中带着好笑与无奈的眼神,直把人看得耳后愈发红。好在,江岫白个高,且有头发的遮挡,并没有被发现。   “所以你今天心情一直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担心我会和别人交朋友而丢下你?”宋淮之不敢置信,他又重复了一遍道:“换句话来说,你在吃那些人的醋?”   宋淮之再也控制不住了,忍不住大笑道:“江岫白,你是幼稚园的小孩子吗?还会因为朋友跟别人玩不跟自己玩而吃醋生气!”   虽然江岫白听不懂幼稚园是什么意思,但从宋淮之的语气中,他知道是在嘲笑自己幼稚。   “不要笑了。”   他笑的实在很大声,江岫白受不住,干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   宋淮之正笑的开心呢,忽然被人捂住了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角被刺激地流出两滴泪来,盛在眸中要落不落,十分漂亮。他的脸皮薄,很容易便红了脸,眼尾绯红,莫名跟那日有些相似。   月下,细腰,手中的炽热触感。   江岫白脑海中忽的浮现这几幅画面,他像是触电般猛地收回手。那手背在身后,无意识摩挲了一番,似乎在留恋那细腻的肌肤。   “咳咳咳。”   宋淮之被放开,连着咳了好几声。这声音让江岫白回了声,急急伸手给他拍背。   “我说,你这是被揭穿后恼羞成怒,要杀了我呀。”宋淮之红着眼眶咳嗽,还不忘调侃人家两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江岫白见他这幅模样,愧疚的很,但是莫名的,他却很喜欢宋淮之现在这幅模样。   当这个念头在心底浮现时,属实吓了他一跳。他觉得这样不对、不好,想要将这年头抹除,但欲望一旦滋生,又岂是那么容易消去的。就算被强行压下,也只是躲藏起来,静待时机。   “好了好了,今天晚上你都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了。再说下去,我都感觉是我在欺负你了。”   宋淮之笑着摆手,稍稍调整一番气息,这才道:“所以,我刚刚说的对吗?”   再次提到这个话题,江岫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声道:“你很受欢迎,所有人都喜欢你,我不是唯一。”   “哎呀。”宋淮之看着他这幅模样,实在是无法把他和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冰山男神结合起来。   不过,宋淮之歪头笑眯眯道:“恭喜你。”   “恭喜我?”江岫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道:“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终于正式踏入红尘之中了。”宋淮之看着他,认真道:“你现在会因为对好兄弟和别人交友产生嫉妒,这就说明你已经能够感知并获得这些复杂的情绪。而这些情绪,就是红尘。”   “我,入世了?”江岫白下意识对这个结论有些抗拒,“不,我还没有。”   他摇头,并不愿意承认。入世后便是出世,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宋淮之,那斩断七情六欲的方式让他本能的有些排斥。   可,这是他一直追求的道。   江岫白觉得自己心里很乱,想要发泄,却无处发泄。最后,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师尊说,入世的关系与情感有很多,而他既然选择了道侣关系,那么在完成这一关系前,就不算是正式入世。   “好好好,不算就不算。”宋淮之并不在意这一点,“咱们时间还长呢,慢慢历练,总有一天能真正领悟的。”   对于宋淮之而言,他并不知道江岫白心中所想,因此他现在关注的重点,是怎么安抚像小学生一样,会因为好朋友有别的朋友而生气吃醋的江小朋友。   “江岫白,我们是什么关系。”   宋淮之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却让江岫白心里一紧。薄唇轻动,他最后还是道:“好兄弟。”   不行,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提出结为道侣的邀请。江岫白是个有些传统的人,在他的观念里,提出这种邀请是一种很正式的事情,需要一个预先准备好的场合,而不是随随便便就提出。   况且,宋淮之还没有金丹期,就算他答应了,二人也不便结契。   “对啊!”宋淮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伸手大力拍人家肩膀,“他们顶多都是我的朋友,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啊!咱们兄弟什么交情,那可是出生入死的。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只在我爹之下!”   嗯,和师兄师姐们并列第二。   这句话,让江岫白短暂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但很快又收起。   “但是有一部分人,不是想要和你做兄弟,而是想要和你结为道侣。”他说的很缓慢,但这丝毫掩盖不了他正在得寸进尺的行为。   也就宋淮之现在没想那么多,不然他的小心思怎么可能藏的那么好。   “比如李玉荷。”   还有我。   “他们想要和我结道侣,那我就一定要答应吗?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宋淮之摇头道:“你放心吧,我暂时没有结道侣的想法。”   确切的说,在他那天阴之体的缺陷找到补足方法前,他都不可能考虑结道侣。那不是耽误人家女孩子嘛!宋淮之自认自己做不出这么缺德的事。   “所以!总的来说,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好兄弟。什么李玉荷啦,丁一啦,包括那个姜子昂,他们怎么可能比得过你呀!”   他说的十分慷慨激昂,双手也随着语调而摆动。本来好好系着的外袍,又被他扯开了些,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虽然这份承诺并不完全是江岫白想要的,但他的心情还是很好。微暗的视线落在那显眼的一片白上,心中骤然起了个念头。他对这样的念头感到吃惊,但还是选择将其付诸实践。   他微微勾唇,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师自通的蛊惑。   “既然这样,那今夜,淮之可否与我抵足而眠。” 第52章 孔雀开屏(江岫白版)   躺在陌生的床上,感受着身旁熟悉却又陌生的呼吸,宋淮之死活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同意了呢?   怎么就同意和他抵足而眠了呢??!   被人下了降头不成。   虽然说好兄弟之间睡在一张床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感受着耳边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吹拂,宋淮之只能浑身僵硬的躺着。他躺的笔直,一动都不敢动。   果然,自己这种钢铁直男,还是不能接受和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宋淮之心中叹气,打定了要睁眼到天明的主意。   “淮之今日,不睡吗?”   江岫白是侧卧着的,正对着宋淮之。墨色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和宋淮之的头发交缠叠在一起,很难分辨。   “我好像不太困耶。”宋淮之尬笑两声,借口找的十分生硬,“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晚上不睡觉吧。”   江岫白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他微微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淮之道:“淮之的身体,为何如此僵硬。便是修士以这样的姿势维持一夜,身体也会有些酸痛。”   他的一缕头发顺着动作滑落,从宋淮之脸上蹭了一下。触感柔软像是锦缎,那发梢扫处还带来一丝痒意。   宋淮之从未见过江岫白披发的模样。平日里他束着发,将冷硬分明的面孔显露出来,虽然俊美,但总有几分高岭之花、天山之雪的疏离冷淡。但眼下,他披着发,那些自由垂落的发软化了他生硬的五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了很多。   甚至,连那片薄唇,都不复往前的凉薄,竟然给人一种十分好亲的软和感。   不不不!   宋淮之顾不得自己正被看着,连连摇头。   他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好兄弟唇很好亲呢?   “怎么了?”   江岫白见他突然开始摇头,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那手越来越近,就在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被猛地推开。   “没、没事!”宋淮之一个激灵将他连人带手一同推开,而后抄起被子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茧,上下左右裹得十分严实,密不透风。   蚕茧挪动翻滚,很快只留给江岫白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   “我困了,要睡了。”因为被裹在被子里的缘故,宋淮之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你也早点睡吧。”   好在虽然说是抵足而眠,但两人还是盖着两床被子,并没有真正“抵足”。也多亏了这样,才能让宋淮之缩成一个小鸵鸟。   “好。”江岫白软化了眉眼,轻声道:“睡吧。”   他叫宋淮之睡,自己却不睡,而是单手撑着脑袋,侧过身静静的看着他。   也就是宋淮之正心乱如麻着,这才没察觉到他的目光。   这般混乱的思绪,宋淮之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却不想竟渐渐意识模糊,思绪疲倦起来。最后,彻底陷入酣睡。   或许是觉得蚕宝宝一样的姿势睡觉过于难受,宋淮之很快便平躺下来,双手也从被子卷里挣脱出来。宽大舒适的中衣因为动作的摩擦而褪至胳膊肘处,露出小半截光滑的手臂。   这床不算大,宋淮之一平躺,便和江岫白靠在了一起。并且,因为江岫白是侧躺且要比宋淮之高的缘故,看起来,就好似宋淮之躺在他怀里一般。   江岫白已经很久没有躺在床上睡过觉了,但是他看着面前酣睡之人,突然觉得如凡人般睡觉,或许并不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是在浪费时间。反而,若是和想要的人一起,也是一件乐事。   淡色的双眸注视着眼前之人,直到渐渐合上。   这是江岫白自筑基后,睡的第一个觉。   宋淮之醒来时,发现自己几乎都要钻到人家怀里去了。甚至,本来两个人盖的是两床被子,但是他的一只脚已经伸进了别人的被子里。脚下那结实温热的触感告诉宋淮之,他踩的是江岫白的小腿。   僵硬着收回脚,宋淮之以蜗牛一般缓慢的速度逐渐拉开自己和江岫白的距离。好在江岫白似乎睡的很沉,侧躺着一动不动,呼吸平静。   好不容易将脚收回来,宋淮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江岫白一眼,见他还睡着,这才用最轻的动作掀起被子,蹑手蹑脚的下床。   江岫白是睡在外面的,再加上床不大,所以宋淮之想要下去,必须得从他身上跨过去。   在不吵醒一个五感敏锐的剑修的情况下,从他身上跨过去,这无疑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当宋淮之花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爬到一半时,江岫白动了。莫名的,宋淮之有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维持着跨在他上方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在,江岫白只是翻身平躺。   宋淮之无声地送了一口气,继续蹑手蹑脚地爬行,废了好大的劲才终于站在了地面上。   从储物戒指里掏出衣服换上,宋淮之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还睡着,这才慢慢推开门出去。他的神经高度紧绷,完全没注意到在他开门时,本应该睡着的江岫白,轻轻勾起嘴角。   刚把门合上,宋淮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布狩在后面道:   “咦?大哥,这么早你就去找江兄啊。”   布狩做惯了农活,习惯早起。本来在院子里挥舞钉耙自己瞎练着呢,刚好就捉到宋淮之从江岫白的房间里出来。   “嘘!”   宋淮之一个闪身,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带离了原地。两个人一直到靠近南边屋子才停下。   “小点声,别把江岫白吵醒了。”宋淮之放开捂住他嘴的手,警惕地看了一眼江岫白的房间。   “哦哦。”布狩配合的压低声音,用气音道:“可是,如果江兄还在睡,你为什么会从他房间里出来。难道你们,昨晚一起睡的?”   “想什么呢?”宋淮之毫不犹豫的否认,“我就是早上想去找他,见他还在睡,所以才出来的。”   布狩看着他讲话,欲言又止。忍了好半响,才没把他一个时辰前就爬起来待在院子里的这件事说出来。   或许,大哥比自己来的更早吧,可是如果江兄在睡觉,大哥为什么要在他房间里待这么久?布狩很好奇,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问出来,他可能会被揍,还是安静些好。   “不过,江兄竟然会睡觉哎。我一直以为,江兄会是那种完全摈弃睡眠,全靠打坐调整的人。”   宋淮之心说你还真猜对了,要不是他昨晚突然抽风说要抵足而眠,只怕他千八百年都不见得能睡一次觉。   “对了,你早上起那么早干啥。”宋淮之低头一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灰扑扑的钉耙,“这是你其他的钉耙吗?你不会是准备犁地吧。”   小院里确实有一小块灵土地,是供给学子们种灵米灵蔬的地方。   “不啊,这是我的新武器。”   布狩举起钉耙挥舞两下,看着那钉耙的眼神十分炽热,“大哥你别看它破旧,但是它可比我之前那个顺手多了。这就是我从藏宝山上拿下来的宝贝。我决定了,以后就用它来当做武器!”   被他这么一提醒,宋淮之才反应过来,自己拿的那本看不懂的剑谱还没给江岫白呢。   都怪他,小宋同学十分果断的甩锅,要不是他昨天突然跟小朋友一样吃醋,自己怎么会忘掉。   “你……为什么不用灵力激活它。”   二人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将交头接耳的两人吓了一跳。宋淮之转头,下意识瞪了抱剑而立的姜子昂一眼。   “干嘛偷听我们讲话!”   姜子昂沉默片刻,而后指了指身后,生硬道:“你们,堵在我的房门口。”   宋淮之顺着他的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为了将布狩带离,竟然直接带到了姜子昂的殿门口。不过也是,姜子昂和江岫白的住所一南一北,自己会来这里也不奇怪。   “啊,对不起。”见自己误会了人家,宋淮之从善如流的道歉,“你刚才说的用灵力激活,是什么意思?”   姜子昂皱眉,似乎并不想解释。但看了看宋淮之,想着这人是个好相处的,可以帮助自己完成哥哥们的任务,便逼着自己开口。   “这个,蒙尘封印。”   手指钉耙。   “你,滴血认主,灵力激活。”   手指布狩。   布狩抱着钉耙,跟宋淮之对视一眼,从大哥那儿得到鼓励后,这才开始咬手指。   咬……咬不破。   “哎呀我来。”宋淮之嫌他墨迹,直接伸手拽过他另一根手指。手中赤芒一闪,红尘轻点,便割开一道口子。   将血挤在钉耙上,无视疼的鬼哭狼嚎的布狩,宋淮之催促道:“快,将灵力灌输进去。”   随着布狩灵力的输入,那钉耙渐渐洗去身上的铁锈。土黄色的光芒在其上闪烁片刻,而后逐渐消散,只留下黑沉沉的颜色。但是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一点棕黄色的光泽。   “地阶上品法器?”宋淮之挑眉,“你这道运,果然厉害。”   “真的吗?这是什么很厉害的法器吗?”布狩不懂这些,听大哥说自己挑的法器厉害,顿时高兴起来。   “地阶上品,若是你打定了主意修行武器便是钉耙,那这件武器足以作为你本命武器的基底。”   江岫白一身白衣,缓步走来。   听见他的声音,宋淮之抬头望去,却愣在了原地。   同样是白衣,但他今日穿的却不是以往那种劲装,反而是宽大锦袍。素白的锦袍上有暗银勾勒出翔云飞鹤,清冷却精致。就连头发也不是高高束起,而是用一鼎白玉莲花冠半束,飘然出尘。   这样的江岫白,不像一个冷硬的剑修,反而像是不入俗世的仙人。   江岫白的目光从宋淮之移动到他身后的姜子昂,淡淡道:“昨夜睡的那么晚,今日又起的这般早,是和姜师兄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信息量!布狩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现在哪儿还有心思放在他的钉耙上呀,光顾着看大哥和江兄了。   我就知道,大哥昨天一定是和江兄一起睡的!   宋淮之愣是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联想到昨天晚上说的话,当即一个箭步窜到了江岫白的身边,笑道:“我出门见布狩在练钉耙,交流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子……姜师兄,所以就聊了几句。”   本来顺口就要喊子昂了,可那突如其来的一抹冷意,让宋淮之口中的话生生拐了个弯儿。再出口时,就是姜师兄。   反正姜子昂是化神期的甲等弟子,按理他是要喊师兄的。   江岫白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点头道:“有劳姜师兄指点了。”   姜子昂没说话,皱眉看着他。剑修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来自江岫白的敌意,但是他并不清楚这种敌意从何而来,索性将其归结于二人约定好的比试。   “不麻烦。”   宋淮之见这一茬掀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道:“可是本命武器不是自己慢慢锤炼的吗?为什么可以用现成的武器作为基底。”   “本命武器有两种制作方法,这两种都可以。而本命武器的威力,取决于投入的矿石。所以,只要投入足够,两种方法在威力上并没有什么差别。”江岫白轻声解释。   “既然这样,那我可要好好保养这钉耙。”布狩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钉耙就跟看着自己的恋人一样,十分腻歪。   “不光是这。”宋淮之提醒他,“你可以去藏书殿找找,有没有和钉耙相关的武技。虽说钉耙作为武器很少,但既然藏宝山上有钉耙,以崇光学府的底蕴,应该也会有对应的武技。”   见他们交流完,姜子昂才开口询问,“什么时候比试。”   江岫白转头看他,清楚的看见了他眼里的战意。而这种战意,他自己也有。   “现在即可。”   “好。”姜子昂点头,“比武场,走。”   他刚踏出一步,忽的停下,转身皱眉道:“你的衣服很累赘。去换,我等你。”   剑修体修刀修之流,日常生活中都很少穿宽袖长袍的衣服,更别提在打斗时。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干扰自己的行动。   “不用了。”   江岫白余光一扫,看见宋淮之正盯着自己衣摆的云纹出神。心中涌起一丝满足,他意有所指道:“这样的穿着,总会有人喜欢的。”   多亏了宋宗主,在淮之闭关的时候,愣是拉着他做了好些衣服。虽然都是他不曾穿的款式,但是或许,有一点宋宗主是对的。   “我们合欢宗的都好美人。小白你好好打扮,之之一定会喜欢的。”乐忠于打扮傅焕的宋今歌如是说。 第53章 手机   崇光学府的比武场分为两种。一种是公开的大型比武台,租金十分便宜,一个时辰只要十枚下品灵石。但同样,这种比武台也有坏处,那就是所有人都可以看见这场比试,也就意味着比试二人的功法武技甚至招数习惯等,全部暴露在外。   另一种则是私人比武场。从外表上来看,这是一座高约百丈的塔,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因为运用了空间阵法和修复阵法的原因,在结实的同时也增加了费用,一个时辰便要十枚中品灵石。   不过这点开销对于宋淮之来说,微不足道。   简单估算了一番,宋淮之冲着管理人员直接掏出七百二十枚中品灵石。   “先给我来三天。”他将灵石推过去,想了想又道:“如果不够,我会再来续费。”   缴费的地方在塔的一层,旁边还有些其他缴费的学子,人很多。见到宋淮之三人来时,大部分人都避开了一些。   他们三人都是甲等的学子,这种顶级的天才大多性格古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除了乙等学子外,丙丁两等很少会主动找甲等学子,甚至会主动避开。   “你确定要一次交这么多吗?”管理员瞅了他腰间悬挂的等级牌一眼,心知是个不差钱的主,但还是按规定提醒了一句,“若是师兄提前出来,这费用可是不退的。”   “没事,交吧。”宋淮之无所谓的摆手,他对那两个剑修有信心。三天而已,看他们那架势,五天都不一定够打!   那管理员刚登记着呢,旁边又推来七百二十枚中品灵石。   “一人一半。”   姜子昂的话言简意赅,宋淮之一想,索性直接加长了时间。   “既然这样,那就约个六天的。”   随他们打去。   虽说是比武场,但不少训练武技的学子也会来租聘,所以并不限制进入人数。因此,私人比武场中也是可以有观众存在的。   布狩没跟着他们来,他刚得了武器,正新鲜着呢。早上听了宋淮之的话,自己骑着白鹤火急火燎地去藏书殿翻找武技去了。宋淮之本来也没准备留下来看他们比试,但想着来都来了,索性看一会儿再走。   这座塔没有楼梯,只在东南西北各设有一个传送阵,凭借从管理员那里取得的一枚钥匙,可上对应的楼层。   “三百八十五层。”宋淮之稍稍回忆了一番方才在塔外见到的高度,只觉崇光学府底蕴之丰厚。单是这么大的空间阵法,每日所消耗的灵石等资源,就不是个小数目。   这种同空间内传送的阵法速度很快,眨眼间三人便出现在了一个空旷的广场中。这广场看不见边际线,四周都被黑暗包裹,全靠空中悬挂的一个明石照亮。   宋淮之本想要到边界的位置坐下,却发现怎么都走不到头,这空间似乎能无限延长般神奇。   最后无奈,只能放了一把宽椅在传送阵旁,准备就坐在这儿看戏。   而在他准备的过程中,江岫白与姜子昂二人已经抽出本命佩剑,持剑对立。   姜子昂的剑要比江岫白的宽一些,但也到不了重剑的程度,算是宽剑。比起斩情的轻盈灵动更多了几分厚重。   如果说江岫白的剑意是雪山上的万年冰,那姜子昂的剑意就是金石堆里的冰冷。这是两种不同的冷意。冰山无情,却能融化成春水。但金石就算捂热了一瞬,却终究会冷下去。   二人的剑意在抽出剑的一瞬间,便已经是在无形比拼了。那充斥满整个空间的剑意让不曾炼体的宋淮之有些难受,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个小型的庇护阵法盘激活,将自己笼罩隔绝开,这才好受些。   肉眼来看,二人只是负剑而立,但若是剑意能显性,便能看见二人之间的热闹。两股剑意撞击充斥,割裂空气发出破空声,几乎抽干了那一片区域的空气。   渐渐的,地上被无形的剑气割出一道道数寸深的口子。随着华光一闪,很快又恢复平整。   一炷香后,二人同时后退一步,额间似有汗珠滴落。   “你很厉害。”姜子昂眼中战意愈盛,几乎到了炽热疯狂的程度,“我在你的年龄,剑意远不及你。”   “若是你开启剑域,我已经输了。”江岫白并不因为他的夸赞而自满。   “不。”姜子昂摇头,“我的剑域,是我踏入化神才领悟的。而你的剑域,只怕在金丹期便有了雏形。”   “不过。”他握紧手中长剑,双眼亮的吓人,“在剑道的修行上,我不会输给你。”   江岫白见他如此,心中满是棋逢对手的痛快,“我也不会。”   “我修为比你高,若是加上修为,对你不公平。”姜子昂手持剑时,话似乎多了一些,整个人好像也生动了一点,“不用灵力,只比剑。”   “好。”江岫白昂首,沉声道:“请。”   一字落,二人身形同时消失。宋淮之只觉得自己眨眼的功夫,二人便战在了一起。   剑身相碰,金石撞击之声清脆如鸟鸣。   他二人的速度极快,不用半分灵力,全靠剑意与剑招对拼,三息内便过了百招。这样快速的动作,宋淮之只有用灵力附着在眼部,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才能看清。   江岫白白衣飘然,虽是宽袖长袍,行动起来却没有丝毫不便,反而有一种羽化飞升之感。斩情轻盈灵动,翻转间便将姜子昂的剑挑起又压下,死死纠缠。   二人愈战愈快,姜子昂抓住时机,手中长剑翻转,用力向下抽出。身形一转,长剑顺势一划,便直接割断了江岫白腰间束带。   但,与此同时,斩情也划破了他胸口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中衣。   一沾即分。   江岫白随手用冰将断裂的束带凝聚起来。姜子昂也同样凝出金属环扣,以金丝为线,缝好衣服。   这一次交手,不输不赢。   宋淮之坐着看了半个时辰,确切的说,是欣赏了半个时辰江岫白的美貌。眼瞅着他们一时半刻是分不出胜负了,宋淮之干脆起身离开。   出了比武塔,宋淮之本想着去授课阁中听听课,却见一白鹤朝自己飞来。   “甲等学子宋淮之。”这白鹤口吐人言,停在他面前后歪着脑袋用长长的喙啄了一下宋淮之腰间的玉牌,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传讯楼有你的传讯符。”   这件事,宋淮之在学子手册中看见过。因为崇光学府坐落在秘境中的缘故,外界的传讯符飞不进来,里面的也飞不出去。为了通讯方便,崇光学府便在秘境入口处修建了一座传讯楼。学子想要收发传讯符,都得去此楼。   召出白鹤,宋淮之按着地图所指朝传讯楼而去。能给他传讯的,也没几个人,不是爹就是师兄师姐,宋淮之寻思着,大概率是他爹又传讯来倾诉自己的爱崽之情。   这样的传讯符,宋淮之储物戒指里已经躺了几十张了。   到了楼中,一个接待的小童询问了他的姓名后,取出一张传讯符并一个小型储物袋。   “师兄给。”小童指了周围一圈儿独立的小空间道:“那些房间都设有屏蔽阵法,一枚中品灵石便可以租借半个时辰。当然,师兄也可以回去后再听。若是师兄要发出传讯符,直接来找我便是。”   回去还要一段时间,宋淮之怕有什么急事,索性投了一枚中品灵石,租用了一个小房间。   那房间不大,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倒是摆放着一些传讯符,只要将对应数量的灵石投入一旁的箱子中,便可以取出使用。   “这崇光学府倒是会做生意。”宋淮之算是看出来了,这学府处处都是要钱的地方。若是没有底蕴的学子来,只怕光是赚取生活费用,都要花上不少时日。所以,有些手头拮据的乙等弟子会靠出售金银签甚至玉签的方式,来换取灵石。   输入灵力激发传讯符,送符之人却不是宋今歌,而是上官鸿。   【师弟师弟,打开那储物袋。】   他只留了这短短的一句话,宋淮之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依言打开储物袋,果然看见五个长方形的平整玉牌。   忽的,其中一块玉牌亮了一瞬,当宋淮之触碰到那块玉牌后,上官鸿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呦,师弟你终于拿到了?这传讯符捎上储物袋,果然要跑好几日。”上官鸿的声音有些吊儿郎当,十分得意,“怎么样,师兄我厉不厉害,十年出头,我就研究出来了!”   “不错啊师兄。”宋淮之深知对上官鸿要顺着他的毛摸,笑着夸赞道:“光靠着我提出的概念,师兄就能将手机研发出来,果然是炼器的天才。”   “错错错。你师兄我现在可不光是炼器的天才,我还是绘符的天才!”   他的声音十分嚣张,虽然看不见人,但宋淮之都能想象到他脸上的表情该有多么骄傲。   “是是是。”宋淮之应声附和,更加大力夸奖他,“师兄好厉害。有师兄在,天下炼器和绘符这两道的水准都要更上好几层楼。”   上官鸿被他夸得有些飘飘然,乐颠颠道:“我就喜欢和师弟你讲话,会夸人。”   俩师兄弟互夸了一番,上官鸿这才开始说正事。   “对了,虽说我按着你说的,造出了这名叫手机的东西,可以实现即时的远距离通话。但这东西只能联系输入过气息的人,并不能做到像师弟你说的那样,每个人拥有一串数字,拨打别人的数字就可以跟他实现通话。”   宋淮之看着手上的玉牌,果然上面写了几个人名,除了宋今歌和他门下的弟子外,还有一个简清宁。   “没关系师兄,就算是这样,也比传讯符要厉害很多。”宋淮之宽慰道:“拨打数字和视频通话这些东西,可以慢慢来。”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花了十年就能做出这样的手机,再花个百年,你说的那些我统统能给你弄出来!”上官鸿的语气很自信,带着满满的少年意气。   “不过还有一点。”话锋一转,他又道:“这东西所用材料需要拥有穿破空间的能力,所以造价颇贵,若是单算成本,要数百枚上品灵石。这样的价格,也只有那些底蕴深厚的宗族世家能买得起,我怕这东西卖不出去啊。”   传讯符虽然慢却便宜,反正修士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没有必要花这个钱。   “数百枚上品灵石?”宋淮之微微勾唇,毫不犹豫道:“这第一批手机,咱们要定价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枚上品灵石!”   “这么多?”上官鸿抬高了音量,“师弟你把他们当冤大头宰呢,哪儿会有人愿意买啊。”   宋淮之向后一靠,靠着椅背,懒洋洋道:“师兄别急,听我说完嘛。”   “咱们不光这价格要高,数量也要限量。这第一批手机,咱们只卖十个。而这十个人,便是咱们最顶级最尊贵的客户,会在后续享受免费更新手机等一系列福利。”   “不,严格意义上来讲,只卖八个。因为还有两个会出现在我爹和傅叔的手上。有万剑宗宗主和合欢宗宗主的背书,这东西就不只是个传讯用的了,而是身份的象征。这一批手机无论是外形还是用料,都要和后面对外销售的有极大区别,这才能凸显出我们贵宾的特权来。到时候,还要劳烦师兄多多宣传造势了。”   简单来说,就是宋淮之要将饥饿营销和贵宾制度结合起来。如果是寻常人采取这样的方法,或许没人买账。但是他不同,他爹谁啊,宋今歌!   东境四大宗门,第一第三的宗主都用上了这名叫手机的新玩意儿,其他想要追求身份的人,自然会跟风效仿。就不说别人,同样是四大宗门的一员,你万剑宗和合欢宗有了,他御兽门和星机阁总不能落后吧。   在宋淮之的预想中,这第一批的手机,最后的主人一定会是四大宗门的宗主,和一流家族的族长。   尤其是那些一流家族的族长,如果让他们知道买了这东西,便有和四大宗门宗主直接联系的机会,别说八万多上品灵石了,就是八十万,他们咬咬牙都能凑出来。   “……这就叫,名人效应。”   宋淮之笑的开怀,活像个偷了鸡准备饱餐一顿的小狐狸。   电话那头的上官鸿沉默片刻,而后由衷赞叹道:“奸商!师弟你不去经商,真的是商行的一大损失。”   “不过你这想法我喜欢。回头我就将这十个手机精心炼制,务必用上最好最奢华的材料。到时候赚了钱,刨去成本,咱师兄弟五五分。”   上官鸿大方的很,丝毫不将自己的人工成本算在里面。   “哎师兄,三七分即可。我三你七,你自己炼制也是要花时间和精力的。”虽说是师兄弟,但宋淮之并不准备占他这个便宜。   “给你你就拿着,跟师兄客气什么。”上官鸿半分犹豫都无,直白道:“师兄家里有钱,不差钱。”   见他如此固执,宋淮之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笑着答应下来。只是在心里想着上官鸿体弱,日后多寻些灵草药材去托宫竹炼成丹药,好给上官鸿补身子。   挂了电话,宋淮之看着剩下的四个空白手机,取出一个输入气息后单独放好,这是留给江岫白的。本想再留一个给布狩,但是想到他现在没有护持住自己的实力,现在给他,反而容易害了他。左右布狩近期不会离开崇光学府,不如再等等,等上官鸿找到能用低廉的价格大批量制作时再给他。   不过还有一个人,是要去送给他的。说起来,师兄这手机还真是及时,他正愁如何试探那人呢。 第54章 老乡见老乡   甲等7396号院。   “回禀宋师兄,我们世子请您进去。”前来开门的人宋淮之见过,是当日忧伽山脉里跟在楚微尘后面的一个。   宋淮之记得,楚微尘当时身后跟着的人,并没有全部通过考核。他们获得的毒石不够,只有三个拿着乙等身份牌的人跟了进来。而梦如歌和玉楼更惨,所得到的资源只够带进一个手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将那四人分在了一个院子里,“热闹”。   “有劳。”宋淮之轻轻点头,并没有因为这人是手下而轻视他,只是将他当做寻常乙等师弟来看待。   进了院子,大小和宋淮之所居之处并没有区别,但布局摆设上却大不相同。楚微尘让人在南殿前起了一座高墙,隔绝出内外两院。外院只有南殿,分给那三人居住。而他所居的的内院中,东西两殿被打通,构建长廊与北殿相连,极尽奢华。   宋淮之看着周围这些摆设,心说这人跟他爹一定会有共同话题。   “请。”接引他进来的人并没有跟着一同进入内院,而是站在门外道:“我们世子在北殿等您。”   “好。”宋淮之点头致意,一掀衣摆,抬步踏入内院之中。   身后的大门被关上,正对着自己的北殿殿门门打开。锦袍华服的青年悠然饮茶,冲着宋淮之招手示意他过去。   “楚师兄倒是享受。”宋淮之施施然坐在长榻的另一边,拿起面前升腾着热气的茶盏轻饮一口,赞道:“好茶。”   “宋师弟倒是不客气。”楚微尘斜了他一眼,放下茶盏道:“与我同住的三人,都是我的手下,想要要改造院子自然方便很多。”   说着,他扭头,意味深长道:“我听说,宋师弟等人现在与姜子昂同住?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一家子都是南境出了名的古怪人。你看,这才刚住一夜,第二天就上了比武场,还一订就是六天。”   “楚师兄的消息倒是灵通。”宋淮之摸出一把扇子掩住半张脸,这是宫竹教他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掩盖自己的情绪,“他们都是剑修,兴致上来了,去练练手也是很正常的。”   “灵通?在你们踏入比武塔的那一刻,就有眼睛盯着你们了。”楚微尘靠后,躺在靠枕上闭目笑道:“看来姜子昂跟你们的关系,倒是比我想的要好些。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样的消息,我能得到,那两个人自然也可以。自然,你今天来我这里的消息,他们也知道。”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我若是你,就不会让那身怀天命的小子一个人走。”   宋淮之面色骤然一变,折扇按在小案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双手撑着小案直起身子,逼近楚微尘面前冷声道:“你们要对布狩做什么。”   这件事也算是宋淮之疏忽了。他光想着崇光学府内不会有人敢动手,但却忘了,若是想要带走或者控制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直接动手。其实这也跟他的生长环境有关,在他的世界里,是没有那么多肮脏事的,自然有时会考虑不到。   “打住,不是我们。”楚微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满脸无辜,“是他们。”   面色微冷,宋淮之顾不得试探楚微尘身份的打算,站起身来便要去寻布狩。   “坐下吧,不用那么紧张。”楚微尘叫住他,抬手给他添了茶推过去,“那小子道运好,遇上个同样是土灵根的阁主,正上着课呢。”   果然,他也在盯着布狩。   宋淮之停住脚步,手中华光一闪,警惕之心溢满。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缓步转身,宋淮之看着他微微眯眼。这人之前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是张扬跋扈的,一有不爽冲着梦如歌二人便大骂特骂,半点不饶人。   现在看来,只怕连那二人都被他骗了。   “坐呀,我茶都倒好了。”楚微尘对着茶盏努了努嘴,示意宋淮之坐下。   心中思绪一转,宋淮之脸上又勾起一抹微笑。   “多谢楚师兄告知。”他抬手施礼,“作为楚师兄提点的报酬,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师兄。”   说着,他取出一枚平整玉牌,递给楚微尘。   “这是什么东西。”楚微尘能看出这东西似乎融入了不少珍贵矿石,应该是件法器,却不知道这法器有什么作用。   宋淮之又取出一枚玉牌,手指在玉牌上轻点,那动作让楚微尘皱眉坐直了身子。   随着他的动作,两枚玉牌同时发出点点星光。   当楚微尘在宋淮之的示意下,伸手点在那玉牌上后,宋淮之的声音同时从他面前和玉牌中传出。   “此物,名唤手机。”   “咣当——”   这是茶盏被打翻,坠落在地上碎裂四散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楚微尘死死握着那玉牌,双眼泛红。他颤抖着手将玉牌放置在耳边,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这东西,叫什么。”   宋淮之见他如此失态,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同样将玉牌放在耳边,宋淮之轻声重复道:“我说,这叫手机。楚师兄,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震惊、迷茫、欣喜与悲伤,这些情绪同时在楚微尘的眼中浮现,最后化为满满的自嘲。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楚微尘随手将手机甩在一边,倒在靠枕上低低道:“身穿?还是魂穿?”   “十一年前。”宋淮之同样靠后,二人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闲聊般随意,“应该是魂穿吧,你呢?”   “我也是。”楚微尘露出一抹苦笑,“不过我已经来了八十七年了。”   “八十七年?”宋淮之下意识看他,试图看出他的肉身年龄,“那你现在的岁数是?”   “八十七岁。”   楚微尘伸手,五指大张。他看着手,淡淡道:“我来的时候,尚未出生。”   严格意义上来讲,楚微尘算是胎穿。他在现代是个普通的三十岁社畜,结果因为熬夜修改方案,猝死后穿越到了混沌大陆。   “我这个世界的母妃体弱多病,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沉睡。但她是个很好的人,只要有机会,就会给我做几身衣裳。我父王很爱我母妃,所以也爱我,给我荣华富贵与无上权利。”   提到他们时,楚微尘的眼里是有光的。但这束光,转瞬即逝。   “可是我还是想回去,我想我爸妈,还有家里那条蠢狗。”他抽泣着,用力擦了擦泪,“我爸妈身体都不好,快六十岁的人了,年轻的时候一直打工,都不晓得交社保。老了老了,连个退休金都没有。好不容易把我供出个研究生,还没等我赚钱孝敬他们呢,我就死了。”   说着说着,他哭的愈发大声,几乎到了嚎啕大哭的程度,“我家里穷,我在这里享福,我爸妈老了可怎么过啊。”   见他如此,宋淮之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崩溃大哭的人和方才运筹帷幄的王世子联合起来。   “擦擦吧。”宋淮之劝道:“现在国家对这种老人都是有照顾政策的,不用担心你爸妈。”   “是吗?”楚微尘抽了抽鼻子,接过宋淮之递来的手绢胡乱擦了一把脸,哽咽道:“你们2103年对失独老人的待遇好吗?不过我爸妈也活不到2103年。几十年前我还老想着回去,天天哭。后来这么多年下来,我想着爸妈早死了,还给他们立了个墓碑。”   宋淮之听的一愣,反问道:“谁跟你说我来自2103年了?我穿越的时候,才2030年啊。”   “怎么可能!”楚微尘放下手绢,一脸诧异,“你比我晚来了76年,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2030年了。”   “也不是不可能。”宋淮之垂眸思索片刻,“若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那咱们同一年穿越是完全有可能的。我是九月份,你呢?”   “五、五月份。”楚微尘想到了什么,骤然起身,万分激动道:“我比你在这里多待了76年,但只比你早来了四个月。也就是说,当我找到回去的方法时,现代可能只过了几年或者十几年!我爸妈还能活着!”   “你坐下来,别这么激动。”宋淮之见他手舞足蹈的,显然一副激动到快要癫狂的程度,“你怎么知道还能回去。”   “当然可以。”被宋淮之拉着坐下,楚微尘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连喝了两杯茶压下心中的奔涌的情感,这才开口解释,“传说,飞升后的仙人,便可踏破虚空。如果真的是这样,想要回去有什么难的。”   宋淮之被他说的也有些心动,但或许是因为他是孤儿,在现代并没有什么牵挂的原因,所以还是要比他冷静些,“可据我所知,混沌大陆已经几百万年都不曾有人飞升了。”   这句话,像是一桶冷水,对着楚微尘从头浇到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再次翻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小案上,愣是打湿了一片桌布。   “我知道。”他的情绪再次沉了下去,“可是我真的好想我爸妈,难道你不想吗?”   “我根本不知道我爸妈是谁。”宋淮之自嘲道:“我生下来就是个孤儿。那还是大雪天呢,就被丢在孤儿院的门口。院长发现我的时候,我都冻僵了。或许是老天庇佑,被雪埋了那么久,本来都没有呼吸了,可带回去烤了烤火,竟又活了过来。”   “抱歉。”楚微尘听他这么说,顿时也顾不上哭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怪我害得你想起伤心事了。”   “没事。”宋淮之摆手,笑道:“好在,我这个世界的爹非常疼爱我。”   回想起宋今歌的模样,宋淮之脸上的笑意完全控制不住,“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的爹一直都是他。从小就是。”   “这样也不错。”楚微尘松了口气,停顿片刻后,压低了声音道:“我说,咱俩也算是老乡吧。”   宋淮之看了他一眼,同样凑了个脑袋过去,低声道:“当然算。”   “那好,那我就厚着脸皮开口了。”楚微尘一拍大腿,十分不客气道:“我想你帮我个忙。”   他打量了宋淮之一眼,笑道:“你是东境人,身份是……”   他话还没说完,宋淮之自己主动接道:“我是合欢宗少宗主。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知道,也太欺负人了吧。”   宋淮之现在被揭马甲都习惯了,索性自己主动报出来。   楚微尘闻言嘿嘿一笑,“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梦如歌那两个人不知道。”   他轻哼一声,语气十分轻蔑,“那两个废物,本来也想去打探你身份的,被我叫人拦了下来。你放心,我给你和江岫白做了个假身份,是两个道运好在某个秘境中得了传承和宝贝的散修。”   做假身份这件事宋淮之之前也想过,但因为这里是南境,合欢宗的势力在此并不算大。就算做了假身份,有心人一查也就查出来了。但楚微尘身为王世子,能调动的资源自然要多很多。   “谢了。”宋淮之顺口问道:“对了,你这身份是什么时候做的。”   “你们刚踏入南境吧。”楚微尘满不在乎道:“也是巧了,你们刚踏入南境,来的便是我父王的领地。当时我在茶楼上看见了你们,见你们气度不凡,便顺手就叫人去查了查你们的身份。一个合欢宗少宗主,一个万剑宗大师兄。你们俩胆子还真大,半分伪装不做就来了。”   他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很,“我一猜就知道你们是要来崇光学府,想着你们这样的人,一定能给南境搅和一通,便帮你们做了个假身份。我借助了我父王的势力,整个南境,除了崇光学府的院长外,应该没人能查出你们的真实身份了。”   “不对。”宋淮之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摇头冷声道:“还有一个人也知道我们的身份。”   “谁?”楚微尘对自己父王的势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一听有人能越过他查出来,顿时觉得受到了挑衅。   “李天合。”   宋淮之心中愈发不安。按照楚微尘的说法,洪山知道自己的身份算是理所当然,但李天合凭什么知道。   “李天合?”楚微尘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个纠缠你的李玉荷的父亲?好像是崇光学府的一个阁主吧。这事交给我,我叫人去查。三天内,给你答案。”   “麻烦了。”宋淮之点头。他自己也知道,楚微尘对他的事这么卖力,完全是因为他有事要请自己帮忙。   “所以,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提到正事,楚微尘坐直了身子,满眼恨意,咬牙切齿。   “我要你和我联手,借助合欢宗与万剑宗的势力,助我父王灭了那傻逼的天照皇室!” 第55章 变态父子   “你们要灭了天照?”宋淮之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在南境这么久,他也打听到了这里不少的消息。但眼下看来,这些消息似乎有些不一样。   “据我所知,并肩王与天照皇帝一直感情深厚,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莫非,这些都是假象?”   “兄弟?”楚微尘冷笑一声,满眼憎恶,“他们父子都是变态,简直神经病。”   前任天照帝暴毙,因其子孙颇多,天照一度陷入内乱之中。而现任天照帝纪文凤当年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纵然天资尚可,背后却空无势力。若不是楚微尘的父亲,并肩王楚昭鼎力相助,他如何能坐上皇位。   “难道是天照帝忌惮你父王功高盖主?”宋淮之听了半响,觉得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多了去了。眼下的南境,天照并肩王的名声要远比天照帝高,引来帝王忌惮也是常事。   “不。”楚微尘摇头,“你低估了纪文凤变态的程度。”   “忌惮我父王只是一方面,纪文凤更多的是……”楚微尘咬牙,似乎十分难以启齿,半响后才涨红着脸道:“他觊觎我父王的美色。”   他的声音太小,说出口的事又太离谱,宋淮之愣了一瞬,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重复道:“啥?我没听错吧?”   说出口一次,剩下的就好办了。   楚微尘直接摆烂,索性大声道:“那个傻逼,他一直觊觎我父王的美色。当年他登基后,要不是我父王实力高强,早就被他得手了。甚至,我母妃之所以身体不好,也是因为他暗中下手。”   说到这个,楚微尘脸上的恨意便抑制不住,“当年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他下的手,当确定查到是他时,他的势力又稳固,无法轻易推翻。而神梦和玉鼎都是贪婪的豺狼,跟他们联合,无疑是与虎谋皮。所以,就算遇不到你,总有一天我也会亲自去东境寻求联合的。”   宋淮之听着只觉得太过离谱,脑子转了好半响,才结巴道:“可、可那天照帝不是后妃子嗣一大堆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楚微尘看了他一眼,了然道:“哦,你才刚来十几年,可能还没习惯修真界这种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的制度。要知道,就算我父王和母妃感情深厚,他后院里也是有几名侍妾的,只是不会让她们生下孩子就是了。”   “那纪文凤玩儿的更花,后宫美人一大堆,不限男女。最恶心的,是他最疼爱的一个男妃,眉眼间满是我父王的影子。”楚微尘脸上的表情活像是吞了苍蝇。   “一家子变态。纪文凤是个大变态,他儿子是个小变态。”   瞅着楚微尘脸上的表情,宋淮之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有话,还没来得及发问,忽然噤了声。   下一秒,北殿紧闭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高挑的人逆着光,毫不客气地就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那个接引宋淮之进门的学子紧跟着进来,跪地求饶道:“世、世子,属下实在是拦不住啊!”   宋淮之略略一看,那人面容秀美好似女子,好在他虽然高挑,却并不壮硕。所以虽然看着有些变扭,却没有违和感。   “拦我?”那人嗤笑一声,声音也很阴柔,“我和尘儿这等不分彼此的关系,岂有你拦我的份!”   “你先退下吧。”楚微尘丝毫没有理睬他,冲着下属摆手,示意他退下。   “既然楚师兄有客人。”宋淮之眼前情况不太对,当即站起身来要辞行,“那我便先告辞了。”   楚微尘冲他点头,“好,回头再联系。”   那人堵在门口,宋淮之想要出去便要他让出个路来,“劳驾这位师兄,可否先让我出去。”   他腰间悬挂的同样是甲等令牌,修为也比宋淮之高,便口称师兄。   “想走?”那人微微低头,狭长的眼眯起,整个人有些阴冷感。   “我让你走了吗?”   “纪云!你想干什么。”楚微尘一拍小案,站起身来指着他就骂道:“给我滚出去,我早就说过,见你一次就要打你一次。”   说着,他双手一搭,一张曜日金弓便出现在手中。耀金色的箭尖上灵力开始凝聚成球,蓄势待发。   “尘儿别急啊,我能干什么。”纪云勾唇轻笑,丝毫不将楚微尘的威胁放在眼里。他抬手,似乎想去按住宋淮之的肩膀。   “我只是,想和这位师弟聊聊。”   大手用力落下,却扑了个空。看着身前飘落的一片莲花花瓣,纪云冷声道:“看来,这位师弟颇有传承啊。”   宋淮之在他手抬起的那一刻,便施展草木身幻术,人已经站在了楚微尘的旁边,闻言冷笑回敬道:“彼此彼此,师兄那一掌的厚爱,可不是我能承受住的。”   只一个交手,宋淮之便知纪云的阴毒。他那掌中带着绵风,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可一旦打实了,只怕宋淮之的整条胳膊都要废掉。   “师兄不让我走,不知是想同我说什么。”   纪云昂首垂眸,缓缓放下掌心向上的手,“说什么?就先说说,师弟姓什么叫什么,来自哪里可有婚配。”   “纪云。”楚微尘右手向后拉紧弓弦,咬牙威胁道:“你别太过分。”   “没关系。”宋淮之按下他的手,笑道:“既然师兄想知道,那我告知便是。”   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纪云身上的宋淮之敏锐发觉,在他触碰到楚微尘手时,纪云的掌心攥紧了一瞬,并有一丝杀意。   “在下宋淮之,无门无派的散修。”宋淮之可不相信纪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次招生出了两个满星和一个天命之人的消息,别说崇光学府了,整个南境都传遍了。眼下纪云想知道的,无疑是后一个问题。   但是宋淮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你想知道,我就一定要说吗?   “至于是否婚配……”宋淮之弯了弯眉眼,挑衅道:“这件事,好像与师兄无关吧。”   他语气中挑衅的意味,让楚微尘侧目,忍不住拉了他一下小声道:“你怎么比我还嚣张。”   宋淮之目光落在纪云身上,人却偏头,红唇凑近楚微尘的耳朵,几乎要贴上去。   “我乐意。”   “轰隆——”   掌风呼啸,衣诀翻飞。当尘烟落下时,宋淮之看见这间屋内的家具尽数化为碎屑。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纪云抽出丝绢擦手,意有所指道:“这些无名无分的杂碎,如何配得上尘儿。我叫人送最好的来,保证配得上尘儿的身份。”   “不用师兄了。”宋淮之丝毫不慌,扬声道:“我与楚师兄一见如故,恨不早相逢。我别的没有,灵石倒是有一些,楚师兄这屋子的摆设,便交给我吧。”   “你?”纪云嗤笑,“一个散修,你凭什么。”   “我是一个散修,没什么背景。”宋淮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但天道垂怜,给了我一身的好资质。师兄,人生在世,谁知道谁爬不起来呢。”   “哼,倒是伶牙俐齿,就是不知道师弟能不能活到爬起来的时候。”纪云这话,已经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但,宋淮之不怕。   “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就不是师兄需要操心的事了。”他轻笑,勾起的唇让本就貌美的面容愈发勾人。本来因为这些年年龄的增长,他也张开了些,面容没有十八岁时那般美艳。但只要他笑容中带上刻意,那副好容貌的优势立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纪云怒极反笑,抬手点了宋淮之两下,“宋淮之,我记住你了。”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楚微尘一眼,甩袖离去。   不过是个尚未结丹的小子,纪云心中怒火无处宣泄,刚出了院门,便一掌打在一名迎上来的男子身上。   竟是直接将他打死了。   这种事,纪云的下属已经见怪不怪了。挥手叫人将那尸体抬下去解决掉,他低声道:“殿下,需不需要我们派人弄死那小子。”   “当然要弄死!”纪云双眸像是淬了毒般阴狠,“趁着他尚未结丹,尘儿还没跟他有肌肤之亲,赶紧把他给我弄死!派人时刻盯着他,一出秘境立刻杀了。”   他越说越来火,阴沉着脸道:“还有没有人了。”   下属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雅公子死了,清公子还在。”   “嗯。”纪云昂首,“洗干净带来。”   纪云走了,宋淮之也不急着走了,转身又回去坐下。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宋淮之喝了口因为在楚微尘身后所以能幸存的茶,示意楚微尘坐下说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纪这个姓是天照国姓吧。”   “不错。”楚微尘抢过宋淮之手上的小茶壶,也顾不上倒进杯子里了,直接对嘴喝了干净。他喝的急,一大半的水都顺着嘴唇流下去,划入衣领。   “咳、咳咳。”   “你慢点儿。”宋淮之无语,伸手给他拍了拍,“我不跟你抢水喝。”   “这个纪云,是天照当今的皇太子。”楚微尘咳的面红耳赤,好半响才顺下气道:“跟他爸一样,也是个变态!”   宋淮之给他拍背的手一顿,凑近他神秘兮兮道:“天照觊觎你爹,他不会觊觎你吧?”   “你怎么知道。”楚微尘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又羞又气。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倾诉的人,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我跟你说,这个人的变态程度比他爸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爸顶多是找些眉眼和我父王相似的人,他更变态了,将每一个宠爱的男人都他妈整容成我的样子!”   “豁!”宋淮之慢慢坐下,忍不住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些零嘴儿,“这么嚣张吗?然后呢?”   楚微尘瞪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零嘴儿抢去大半,“听故事呢你,要不要我叫人拿些瓜子来啊。”   宋淮之自知理亏,悻悻一笑,主动掏出两瓶果汁分了他一半。   “就算光这样,那已经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了。但是这个傻逼,竟然想强上我!”楚微尘用力拍桌子,大声嚷嚷,“你说贱不贱啊!”   “迫于我父王的压力,纪文凤将他送来了崇光学府。他是上一届进来的,进来就没出去过。我好不容易过了五十年安稳日子,眼下又没了。”   宋淮之提问,“那你不来学府不就行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楚微尘翻了个白眼儿,“要不是跟着你们,我才不来崇光学府呢。”   “被那个傻逼打断了,我还没问你呢,到底答不答应我。”楚微尘拽着宋淮之袖子,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要撒泼的架势。   “这种事,当然得问我爹了。若是我爹同意,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宋淮之掏出自己的手机,将宋今歌的气息传输给楚微尘,“哝,这是我爹的号码,你想联系我爹直接打电话就行。”   “你可真牛。”楚微尘看着宋今歌的名字在玉牌上浮现,忍不住感慨道:“我来这儿八十多年了,都没想着弄个什么手机出来,你才来多久就整出来了。”   宋淮之但笑不语。   这种事,其实楚微尘一个小辈也不好直接联系宋今歌。他索性直接将这部手机让人带给他爹,让他们长辈联系去,他自己又从宋淮之那儿抢了一部新的去。   在江岫白回来那天,楚微尘来了消息。   “你爹同意了,说是这几年会送一些合欢宗与万剑宗的弟子来,联合南境的势力配合我们行动。”楚微尘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有这两位宗主给我们撑腰,那神梦和玉鼎也不敢轻易妄为。”   其实并肩王楚昭的势力并不比天照帝纪文凤弱多少,他只是担心在两方争斗时,神梦和玉鼎会趁乱掺和一脚。但眼下有合欢宗跟万剑宗掺和进来,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好啊。”宋淮之手持一块布,轻轻擦拭着手中破旧的铜镜。那镜面在他的擦拭下,已经可以照见人影。   “那等我们在崇光学府的事情结束,我跟江岫白就去找你玩儿。”   楚微尘并不会留在崇光学府,事实上,他前几日便离开了学府。   “行,到时候让我好好尽地主之谊。”楚微尘满口答应,而后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对了,上次说要查的李天合,我查到了一些消息。”   宋淮之擦拭铜镜的动作一顿,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取出一块隔音阵法盘激活,这才叫他开口。   “我的人告诉我,李天合二十八年前在东境出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一直在东境待了二十五年,直到三年前才回崇光学府。你说他知道你的身份,也可能是在东境见过你,或是听过你的名字。”   见过我?   宋淮之先前唯一一次下山只有去赫连山庄那一次,但是他对李天合并没有印象。   “对了,你能不能查到李天合在找什么。”   “不能,我的势力不在东境,你可以叫合欢宗的人去查。”楚微尘回答的很干脆。   “好,多谢。”   和楚微尘结束通话后,宋淮之果断联系了宋今歌,托他帮忙查一查李天合在东境寻找什么东西。   合欢宗拥有东境排得上名的情报组织,宋今歌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查出了结果。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宋今歌翻看着手中的情报,随意道:“他也是木灵根,只是想找有助于木灵根的天材地宝罢了。他回南境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件适合他灵根的灵植,估计是回去修行了。”   身为修士,在异地寻宝再正常不过。可是得到答案的宋淮之,心中还是感觉到一丝焦虑。但为了不让宋今歌担心,并没有说出来。   熟练的安抚完想儿子的宋今歌,宋淮之又拿起铜镜开始机械性的擦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情平静一些。   渐渐的,手中铜镜被他擦得锃亮。   “什么嘛。”宋淮之试探着将血和灵力输入到铜镜内,那铜镜没有半点反应,甚至一丝灵力都无,“这铜镜,该不会真的只是个单纯的镜子,被谁不小心带进藏宝山的吧。”   叹了口气,将铜镜摆在了赤羽的窝旁。   “算了,就给你当小镜子用好了。”宋淮之坏心眼的将赤羽推了个跟头,“刚好方便你臭美。”   赤羽叽叽喳喳地爬起来,冲着铜镜扭屁股摆头的,好不可爱。   宋淮之陪着赤羽玩了会儿,听见院门有动静,心知是江岫白回来了,便出去迎他。   他没看见的是,在他身后,那镜子上忽的闪过一丝红光。但奇怪的是,就算是这样,这镜子也没有半点灵力的波动。 第56章 命种   当宋淮之看见那并肩走进来的两人时,似乎看见江岫白勾唇笑了笑。但一眨眼,却又消失不见。   “回来了。”   宋淮之只当自己看错,并不在意。他迎上去,能感受到二人之间相比之前的冷淡甚至厌恶,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   “怎么样,可分出输赢了?”   “没有。”江岫白低头,看见宋淮之衣领有些褶皱,很自然地便伸手帮他抚平,“不输不赢。”   “不。”姜子昂摇头,“我输了。”   他冲着江岫白一拱手,认真道:“我空长你这么多年,在剑道上的领悟却与你不相上下。论起这一点,我输了。”   虽然相处不多,但宋淮之还是能看出姜子昂是个很较真的人,便出言缓和气氛,“只是练手,有什么输赢的。都怪我不好,说了不合适的话,姜师兄别在意。”   他说的客气,因此江岫白并没有感受到酸意,甚至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因为宋淮之说这些话的立场,便是将姜子昂当做了外人。   而自己,是同他一起的。   “你们打了这么多天,也累了吧。”宋淮之含笑招呼,“如果姜师兄不嫌弃,我下厨,咱们好好吃一顿。”   “不用了。”不提剑,姜子昂的话再次变少,他似乎有些意动,却还是拒绝道:“我要去巩固所得。”   看着他进房间,宋淮之偏头问:“你也要去巩固吗?”   江岫白与他对视,淡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我可以先陪你吃顿饭。”   “好啊。”宋淮之拉着他回屋,笑道:“布狩在上课,还没回来,只有咱们吃。”   “嗯,需要我烤肉吗?”   提起烤肉,宋淮之就感觉胃里翻滚了两圈。用力拽了江岫白一把,闷头朝屋里冲,“不了不了,你辛苦这么多天,还是让我做给你吃吧。”   宋淮之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做了一大桌子菜。将分给赤羽的装进小碟子里,顺便给赤羽围了个小肚兜,防止它弄脏自己嫩呼呼的毛毛。   简单吃了饭,宋淮之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并同江岫白说了,并取出一部手机递给他。   “这里面有我、我爹和傅叔等人的气息。用的时候很简单,输入灵力点击人名就行。“宋淮之面上的表情难免有些得意,“怎么样,这东西方便吗?”   “方便。”江岫白丝毫不吝啬夸赞,指腹悬在宋淮之的名字上,眼中软化一片。   “还有这个。”   宋淮之终于逮着机会,将先前在藏宝山拿的那本剑谱给他。   “我本来是不想拿的,那上面的字我都看不懂,但是赤羽非要。我觉得既然它这么执着,那这东西可能真的有什么门道,就拿回来给你看看。”   江岫白接过剑谱,翻看了几眼便肯定道:“这是妖族的文字。”   “妖族还有文字?”宋淮之很惊讶,“所有妖兽都会吗?如果是这样,那赤羽非要就有理由了,它看得懂。”   “不,这些文字并不是所有妖兽都会。”   江岫白摇头,伸手将因为吃饱而抱着肚子摆烂的赤羽挪到桌子中央,皱眉解释道:“天下兽类分三种,妖兽、灵兽和神兽。”   “九阶妖兽可口吐人言,当妖兽突破九阶进化成灵兽后,方可化为人形。而只有到了这个阶段,才能领悟血脉里流传的妖族文字。”   “可是,学府传讯楼里的那些白鹤也可以口吐人言啊。”宋淮之不解,“难道它们都是九阶妖兽?”   “有一种丹药,名唤开口丸,服用后可促使妖兽说话。但这种丹药限制极大,一旦妖兽服用此药,不光寿命减半,且终身无法突破下一阶。”   宋淮之点头,心说难怪明明有这种丹药,身为炼丹师的宫竹却不给抱月乌蝎服用。   “那,灵兽和神兽又是什么呢?”   “灵兽只能是由九阶妖兽进化而来,实力相当于人修的炼虚期,并没有品阶之分。而神兽,则分为先天与后天。神兽不看修为,只看上古血脉的纯度。先天神兽便是自出生血脉纯度便在九成以上的,而后天神兽是后期提纯血脉纯度返祖成神兽。所以,神兽的修为并不一定比妖兽或灵兽高。”   江岫白盯着酣睡的赤羽,眼中带着审视,“神兽百岁可化形,初生便识得妖族文字。”   “不会吧……”宋淮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赤羽睡的实在是香,甚至打着小鼻涕泡,“你的意思是,这家伙是神兽幼崽?”   “不确定。”江岫白摇头,又翻看了一遍手上的册子,忽的将其放在鼻下轻嗅。   “这册子上,似乎曾经涂过一种很受妖兽喜欢的香气。但是因为时间很久了,所以味道极淡。赤羽也可能只是因为闻到了这种味道,所以才非要这书册不可。”   这种解释宋淮之接受度还高一些,毕竟从路边的小摊随便买了颗鸡蛋,结果刚好孵出神兽的概率也太低了些。   “赤羽到底是什么,等它长大就知道了。那这本剑谱是真的吗?能不能找会妖族文字的人翻译一下。”   宋淮之想着之前看见的那些剑谱,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咦,武技一般不都是图文并茂吗?为什么这只有文字,是不是说明这是假的。”   江岫白手指从书页上抚过,略略思考一瞬后,将一道剑意注入书内。当剑意接触到那书页的刹那,书页上的文字忽然扭曲、变形。本来小蝌蚪一样的文字聚集在一起,化作一幅幅图像。   “文字书写的,应该是口诀。”江岫白持续注入剑意,直到整本书上的剑招可以串联起来,“当注入剑意后,才会显现出剑招。”   他粗略看了几眼便放下了书。在宋淮之困惑的目光中,伸手捂住他的手,与其双目对视。   “谢谢。”江岫白眼神专注,唇边带笑,半点看不出他当年的冷淡,“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声音很低,语气很轻。宋淮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总觉得那句明明很寻常的喜欢,叫人面红耳赤的很。   “没、没关系。”尴尬地抽回手,宋淮之避开眼睛不看他,盯着睡着的赤羽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名额,我只是帮你挑了一个而已。”   见他避开,江岫白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件,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这矿石通体银白,刚一取出,便寒气四溢。它的温度,甚至让空气中的水分都冻结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冰晶雪花。砸在地上碎裂一片,声音十分清脆。   而另一件,刚取出来,宋淮之便觉得腕间无相佛莲骤然疯狂。它头一次这般失态,猛地从宋淮之腕间挣脱,张牙舞爪地就朝着那东西扑过去。   “无相!”宋淮之斥责一声,同时伸手拽住了无相佛莲。在藤蔓上拍了一下,这才让它安静些。   但,无相佛莲只是不再扑过去,却缠着宋淮之不住的摇摆,似乎在撒娇。宋淮之能从它身上感受到那股期待与渴求的感觉。   “这两样是什么东西?”宋淮之说着,细细着那引得无相佛莲疯狂的事物。那只是一颗灰扑扑的种子,甚至灵力波动都很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藏宝山山顶和下面不同,所有的宝物都摆放在透明的展示台中,并带有介绍。”江岫白先是拿起了那块矿石,“这矿石名叫永日之冰,是由北境不化雪山的雪精用万万年时间凝聚而成。将其锻造进斩情,可增加斩情的能力。至于这件东西……”   江岫白将那枚种子推到宋淮之面前,“这是给你拿的。”   “给我的?”宋淮之心中感动,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两句,“你拿有利于自己修行的东西就好了,我爹不知道给了我多少宝贝,你何必还要分给我。”   虽然这么说,但脸上满是笑意。   “不一样。”江岫白轻轻摇头,“这是我给你的。”   当将这东西送给宋淮之时,江岫白心中是有一种满足感的。他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师尊有些好东西就要送去给宋宗主。不管这东西用不用得上,只要他收了,都很开心。   “那我就不客气啦!”   宋淮之自认为和江岫白是顶好顶好的兄弟,兄弟之间互送礼物有什么好奇怪的。就像他有什么好东西,也一定会想着江岫白一样。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命种。”江岫白将自己看到的介绍复述给宋淮之,“这种东西,只有木灵根者可以使用。将此种炼化入体内,便可培育出一株先天灵植。此先天灵植与你命数相连,是你一生的助力。”   木灵根的修士都会一些御植的方法,但这种方法虽能控制灵植,却并不安全。若是自身实力不够或重伤,极易灵植反噬。   但通过命种培育的灵植则不一样。此种灵植与宿主生死相连,宿主死则灵植死,但灵植死宿主却不会。且此种灵植不再受阶级限制,脱离后天成为先天灵植,就像万灵拜寿那样。且实力会随着宿主的增长而增长。   同样,宿主也会因为此灵植的存在,壮大木灵根与提升对木元素的感知力和掌控力。   “取一枚灵植的种子,同命种一并炼化即可。”江岫白看向激动的无相佛莲问道:“你要选择无相佛莲吗?”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宋淮之看着无相满藤的小莲花,怜爱的眼神中带了些迟疑,“可是我的体质……若是我只能活五百年,岂不是带着小相去死。”   听他这样说,江岫白垂落在身旁的拳头攥紧了一瞬。双眸暗了暗,坚定道:“不会的,你会活下去。”   只要我们结为道侣。   宋淮之不知道他的心思,以为他还指望着李天合说的那些话,只能无奈的笑笑。   “或许吧。”   捧起无相佛莲的藤蔓,宋淮之并不将它当做寻常灵植,而是平等的看待它,将一切利弊都说与它听。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相还愿意做我的灵植吗?”宋淮之眉眼温柔,轻轻地抚摸无相佛莲,“如果小相不答应,我也不会去找别的灵植的。若是找到了解决天阴之体的方法,我再问问小相同不同意。”   无相佛莲也很认真的听着。它的小粉花本来开的热烈,听着听着,便蜷缩起来,一抖一抖的。   “怎么哭了。”宋淮之从没想过一株灵植还会哭,有些慌乱,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手足无措了片刻后,只能选择将灵力输入给无相佛莲。   对于灵植来说,木灵根修士的灵力就是最好的美食。   “好了好了,反正这东西都是小相你的,如果我死不了,我就给小相哦。”宋淮之哄孩子一样的安抚,“没人会抢你的。”   但无相佛莲不同意。   它哭了好半响,才用藤蔓死死缠住宋淮之,表明自己的决心。   见它如此执拗,宋淮之反倒纠结起来了,“可是若我活不过五百岁,小相也要死的。”   无相佛莲连连摆动藤蔓,如果不是不能讲话,只怕早就叫嚷起来了。   “既然它如此坚持,你就答应吧。”   一旁的江岫白见他们主宠情深,便开口劝道:“还有这么多年,总能找到方法的。”   就算是强行……左右他绝对不会让宋淮之死。   “不过现在不能炼化。”见那主宠二人盯着自己看,江岫白才缓缓道:“命种只能接受灵植的种子,若想要炼化无相佛莲,必须让它回归到种子的形态。”   那无相佛莲听了,顿时僵在原地,如晴天霹雳般崩溃。   “回归到种子的形态……”宋淮之皱眉思索片刻,倒是想到了一样东西,“返生灵液?”   “不错。”江岫白昂首。   “可是返生灵液异常罕见,就算是合欢宗都没有库存啊。”   见他皱眉,江岫白伸手从他眉心抚过,声音十分让人安心。   “不必担心。十日后的拍卖会上,会有返生灵液。”江岫白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册,递给他看,“之前就有人给府上送了一份。”   宋淮之看着那有些眼熟的小册,翻开一看,果然在其中看见了返生灵液的名字。   这册子是他们当时测完资质后送到府上的,仆从拿上来的时候,宋淮之正因为那些人打坏了他的院子烦着呢,也没看。   “所以你。”宋淮之抬头,对上那双带着温柔的眸子,心中愈发动容,“你一开始就想好了。”   江岫白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将所有的宝贝捧到道侣面前的感觉,确实很好。   虽然……自己还没得到名分。 第57章 拍卖会叫价   前几日布狩回来了一趟,宋淮之本想邀请他一同前去参加拍卖会,但被他拒绝了。   “不了。”布狩哭丧着脸,不过几天不见,愣是瘦了一圈儿,“我就回来一趟,跟你们说一声,我可能要被抓去训练很久。”   他之前去藏书殿找秘籍的时候,刚好被一名土灵根的阁主遇见。那阁主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好为人师,堪称崇光学府开课最多、授课时间最长的一位讲师。   那阁主一见布狩,顿时大呼浪费。布狩一本书还没翻看呢,便被他打包带回了住处。   上课!   也是巧了,这位阁主的夫人,刚好祖上有一本传承下来的钉耙武技,还是地阶中品武技。夫妇俩一直没个孩子,看布狩又有眼缘。二人一合计,索性认了个干儿子,将那武技传给了布狩。   “大哥,我走了啊。”布狩虽然脸耷拉着,眼中却是兴奋和快乐的神色,“我干娘还烧了饭等着呢。大哥您是不知道,我干娘烧饭可难吃了!”   虽然难吃,但布狩却觉得很温暖,很有家的感觉。   “去吧去吧。”宋淮之也由衷为他的经历感到高兴。他早就打听好了,那对阁主夫妇在崇光学府里地位也不低,无论是为布狩提供庇佑还是教导他修行都很有帮助。   “我要是看见适合你的东西,就帮你带一份。”   “谢谢大哥!”布狩顿时感动的两眼泪汪汪,握着宋淮之的手就嚎道:“我一定会报答大哥您的!”   到了拍卖会那日,宋淮之二人刚准备出门,却见姜子昂抱剑从南殿走了出来。   “你们……”他说了两个字便停住,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吐出第三个字来。   宋淮之看他那样子,便试探着问:“我和岫白要去参加此次的拍卖会,姜师兄若是赏脸,可愿与我们同去?”   有人帮他把话说出来,姜子昂顿时松了一口气,飞快点头,“好。”   这下,有人不满了。   在场的都是感知灵敏之人,如何察觉不到。姜子昂有些古怪的看了江岫白一眼,实在不能理解他对自己的那一丝敌意。   宋淮之察觉到姜子昂困惑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落在身边的手悄悄背后,用力拽了江岫白一把,咬牙切齿的传音入耳。   【过分了啊,我跟他就是客套客套。大老爷们大气一点,别什么醋都吃。】   江岫白没回话,只是往身后背了一只手,拉住宋淮之拽自己的手,不紧不松,却让人抽不回去。   无声,却莫名流露出一丝委屈。   【好了。】   宋淮之无奈,实在不懂为什么自己本来好好的高冷酷哥成了这副模样。瞧这耍赖样,和讨要灵力的无相佛莲和讨要零食的赤羽有什么区别。   走在前面的姜子昂察觉到身后的灵力波动,步伐微微一顿。   他们又在传音入耳了,姜子昂情绪有些低落。   果然,自己还不算是朋友。   三人乘坐白鹤出了秘境,又换乘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是姜子昂家的,低调奢华,檐上悬挂着一枚刻有姜字的玄木牌。   宋淮之刚坐在马车上,就听见江岫白与姜子昂二人同时开口。   “有人盯着我们。”   此时马车已经开始行走,没有神识的宋淮之完全没有察觉,只能一脸懵的询问,“是谁?”   “不认识。”江岫白摇头,“这个人我没见过。在我们上了马车后便消失了,应该是忌惮姜师兄的背景,所以不敢跟着。   “这个人,是盯着宋师弟。”姜子昂补充了一点,“宋师弟是否,得罪了人。”   一瞬间,一个名字浮现在宋淮之的脑海中。   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拉过江岫白的手,轻轻的在上面书写出一个名字。   纪云。   姜子昂见他没有直接说而是选择写名字时,便识趣的避开眼睛,抱剑盯着车帘上繁琐的花纹瞧。但,剑修一向直率,姜子昂还是忍不住道:“若是不想让我知道,大可传音入耳。”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这句话太过冷硬,有些不妥。   算了,随便吧。   姜子昂垂眸,心说不过是又和先前那些人一般,不再与自己沟通。   “姜师兄误会了。”   好在宋淮之是个长袖善舞的,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变扭。   “只是这人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连累师兄罢了。”   “没关系。”姜子昂回答的飞快。   “我……和你们。”他声音越说越小,停顿片刻后,又中气十足道:“是朋友!”   宋淮之也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一下子愣住,不知道如何应答。索性扭头和江岫白对视,试图从同样是冰山剑修的好友处寻求帮助。   反手握住宋淮之托住自己的手,江岫白抬眸,看向姜子昂点头道:“若姜师兄不嫌弃,我们便是朋友。”   姜子昂当然不嫌弃,他甚至有些骄傲,骄傲于自己如此轻易快速便拥有了两个朋友。   这可比他兄长们当年的速度快多了。   “既然是朋友,那应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纪云。”在征得宋淮之同意后,江岫白才回道:“那背后之人,应该是天照皇太子纪云。”   “啊,是他啊。”姜子昂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是个……神志不清的人。”   “很疯癫。”姜子昂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适合纪云的形容词。   “我在一个秘境见过他。他用一种毒虫,活生生改变了一个人的样貌体型。”   “然后,大庭广众之下苟合。”   姜子昂越说越嫌恶心,他看着宋淮之,眼中有一丝怒气,“他,看上你了?”   宋淮之听了姜子昂刚刚说的事,也觉得颇为恶心,急忙摆手道:“不、不是。应该是他误会我和他的心上人之间有什么吧。”   虽然宋淮之之前和江岫白解释过,但他并没有说自己和楚微尘同样是穿越来的,只说两人一见如故。所以当江岫白听到这里时,也忍不住去细想宋淮之与楚微尘是否真的有其他关系。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他这个人,像条毒蛇。被他盯上,很烦。”姜子昂挑开车帘,朝着外面环视一圈后,摇头道;“果然,他还在盯着你。”   或许是因为交了朋友的缘故,姜子昂的话也多了些。   “跟着我们的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所以神识并没有察觉。”   江岫白皱眉,再度神识外放,细细探查。果然,发现了几个毫无灵力的凡人正跟着这辆马车。   因为路上行人不少,所以马车的速度并不快,特别训练过的凡人脚程快些是完全可以跟上的。在东境修士和凡人分的很开,所以江岫白完全没有会被凡人跟踪的意识。   “怎么说。”姜子昂握住手中剑,剑体发出低鸣声,“要引去僻静处杀了吗?”   “不急。”宋淮之冷声拒绝,“拍卖会上有我要买的东西,不能错过。他要跟,就让他跟着,等拍卖会结束再说。”   姜家是望山城的的城主,而望山城是一座与西境十万大山比邻的城池,不属于三大国中的任何一个。因为十万大山遍地都是妖兽的缘故,望山城虽然会面临兽潮的威胁,但同样也会得到丰富的历练和资源,因此实力在南境也是数一数二的。这种拍卖会都会给姜家人留出独立的包厢来。   “盯梢的又换上修士了。”江岫白察觉到,在三人踏入拍卖楼后,便有几个修士跟着进来,一直盯着他们进入包厢那视线才消失。   “嗯,凡人进不来这种地方。”姜子昂点头。   这样的盯梢,实在是明显。在确定他们会待在这里后,都不能算是暗中跟踪了,简直就是直白的监视。   这也说明,纪云没想让他们活着回崇光学府。   接引他们的是拍卖楼的管事,将他们引到房间后,一拍手,便招来了三名身形妙曼,容颜娇媚的女修。都是木水双灵根,带有处子幽香的上好炉鼎。   “这三人是我百宝楼送给诸位贵客的礼物。”管事的示意那三名女子上前,笑容满面道:“还请贵客笑纳。”   这些女子,都是百宝楼培养出来送给贵客拉拢关系的,从小便有人教导这一切。三人很快就各自划分好,朝着宋淮之三人而去,甚至那步伐还十分轻快喜悦。   包厢的贵客不一定都是青年才俊,对于她们来说,一眼都能看出宋淮之三人资质不凡,又长得如此俊美。若是能跟了他们,就算是侍妾,都是好事。   “不用了。”宋淮之抬手,制止了她们的步子,温声道:“这里不需要这些,让她们下去吧。”   “是。”那管事的见了不知道多少人,早成了人精。见三人中唯一一个态度温和的人都不收,便知道今天这礼是送不出去了。   他抬手,招了一个木水双灵根的小少年进来,看骨龄只有十四五岁。   “既然这样,就让这小子帮贵客们报价吧。”   这种私人包厢对外的一面是巨大的水镜,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的却看不见里面。而这种包厢都会配备一个或两个报价人,负责按照贵客的意思对外交涉。   “好。”宋淮之点头,“你先出去吧。”   “是。”   管事的领着那三名女子退下,又叫人送了些灵果蜜酒来。   那小少年将灵果蜜酒摆在三人面前,便识趣的退后,跪坐在那水镜旁,从袖中掏出两截棉花塞入耳中,示意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需要我联系帮手来吗?”姜子昂主动问道。   纪云知道他们的人数实力,他们却不知道纪云的,自然要先做准备。   “多谢,但是不用了。”宋淮之勾唇,眉眼中却很冰冷,“方才我已经传讯给援手了,算算时间,他也该来了。”   正巧,悬挂在门上的铃铛摇晃起来。   那少年看见铃铛晃动,请示过宋淮之等人后,才起身开门。   “管事的叫我送册子来。”   来人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微弓着腰,说话瓮声瓮气的,将三本册子送到三人面前。   “嗯。”宋淮之昂首,叫那小少年将门关上,“我要买的东西不少,一个人报价不够,你也留着一同帮忙吧。”   “是。”中年人应了一声,顺势就站在了宋淮之的身后。   那小少年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管事会派一个相貌如此平庸的中年人来送东西。   透过水镜,可以看见对面的包厢亮起了灯。   “对面是谁,你知道吗?”宋淮之将那小少年招到面前,随手塞了个灵果给他。   小少年攥着灵果,垂眸恭敬道:“回大人,对面的包厢是天照皇室固定的包厢,不会给他人使用。想来,是天照的哪位殿下吧。”   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对面包厢之人一定是纪云。   当拍卖会开始时,对面的包厢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仿佛只是来看热闹一般。但,宋淮之知道这只是他的假象。   随便让那小少年报了几个价,果然纪云紧跟其后的叫价。一旦宋淮之停止叫价,那纪云也跟着停止。   这样的情况,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纪云在针对他们。   一时间,大堂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包厢里的是谁啊,怎么得罪了天照皇室的人?”有人本想拍下当前售卖的一件法器,却因为坐在包厢的神仙打架,愣是把这件东西拔高到了远超它价值的报价。   颇为郁闷的暗骂几句,忍不住抱怨道:“惹上天照皇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人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好不容易攒够钱,却遇上这样的事。但他又不敢得罪了天照皇室,便只能骂宋淮之三人的包厢。   “嘘,小声些,你不要命了。”旁边的人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住口,“那是姜家的包厢,他们一家子疯子,要是让他们听见了,比你骂天照皇室还要惨。”   那散修瞬间被吓得噤声,左右瞧了瞧,总觉得自己说的话被人听见了,急忙灰溜溜的跑了。   宋淮之摸清了纪云的打算,当即冷笑一声。   “这么想花钱,好啊,我帮你。”   刚巧,下面要拍卖的是一尊品相极佳的丹炉。放在寻常炼丹世家里,完全可以当做是传家宝的存在。   “紫心炎火丹炉,起拍价一千上品灵石,每次叫价不得少于一百上品灵石。”   随着拍卖师的小锤落下,宋淮之便示意那少年报价。   在听见价格后,那少年哆嗦了一下。用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勉强冷静下来,用还是有些颤抖的声音扬声报价。   “七号包厢,一万上品灵石!” 第58章 小狐狸之之   这丹炉虽然珍贵,但放在外面也就值个一万上品灵石。眼下七号包厢一开口就是顶价,在某种方面,也表明了他对这丹炉的势在必得。   识趣的,看清楚那包厢主人的身份后,便不再开口争夺。   一时间,整个拍卖会都冷了下来。那拍卖的芸娘心中暗骂,本来在这种气氛下,这丹炉是可以卖到一万五上品灵石的,但眼下这么一闹,她能得到的好处都少了些。   “七号包厢一万上品灵石。”芸娘笑容明媚,温婉可人,“还有更高的出价吗?这紫心炎火丹炉自带异火,可大幅度增加得到的丹药品质呢。”   有些炼丹世家手上那牌子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没有敢和姜家对上。   “一万上品灵石一次。”   小锤落下,宋淮之表情悠然,丝毫不慌。   “一万上品灵石两次。”芸娘声音微微抬高。   姜子昂看着平静的宋淮之,有些不解,“如果他不出手怎么办?”   “不出手就不出手呗。”宋淮之慢条斯理地剥灵果,不光自己吃,还分给江岫白一个,“又不是什么大钱。”   “那紫心炎火丹炉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能把玩。他要是不要,我拍下来送人去。”   随手将灵果丢入口中,宋淮之拍了拍手,笑道:“不过你放心,他是不会将这东西让给我的。”   像纪云这般自负的人,绝对不会错过一丝半点打压宋淮之的机会。   果然,他出手了。   “一万上品……”   芸娘的锤子还没敲下去,便被打断。   “一万一千上品灵石。”   报价的,正是九号包厢,天照皇室。   “你看。”宋淮之坐起身来,笑道:“上钩了。”   从九号包厢开口的那一瞬间,这紫心炎火丹炉便成了神仙打架。在宋淮之的示意下,那小少年的价格是越报越高,一度达到三万五千上品灵石。   “七号包厢三万五千上品灵石一次。”芸娘脸上的笑意愈发真挚,光这一场的提成她就能赚去不少。   “叫这么高,纪云还会跟吗?”   姜子昂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双眼有些发亮,显然是来了兴趣。   “不会。”宋淮之摇头,“前两次,纪云就已经开始迟疑了。他应该也猜到了我在故意跟他叫价。叫到这个价格,应该是他的极限了。”   就像宋淮之想要让纪云浪费灵石一样,纪云同样打着这个主意。   听了他这话,姜子昂愈发不解了,“那,你岂不是要用远超价值的价钱,买下这丹炉。”   “放心,纪云这人,激一激就行。”宋淮之起身,走至水镜前,示意那小少年退下。   “多谢道友割爱。”他扬声,声音十分温柔,“这丹炉是我要拍下送给重要之人的。虽然不是什么最好的东西,却也值得把玩。”   宋淮之口中说的,是宫竹。但巧的是,楚微尘闲来也喜欢炼丹,所以在纪云听来,这无疑是他要送给楚微尘的东西了。   在宋淮之看不见的包厢里,纪云硬生生捏碎了怀中男子的手臂骨头。   那男子同样是百宝楼培训出来的炉鼎,受了这样的伤,却也不敢叫出声来,只能咬牙死撑。   “滚。”   纪云一把推开他,一旁的下属将他拽起,塞了瓶生骨丹给他。   起身,纪云同样走到水镜前,冷声道:“割爱?本殿凭什么割爱!”   “四万上品灵石!”   他的声音一出来,便有机灵的听出了他的身份。   “是天照皇太子!”有人压低了声音惊呼,“看来,这丹炉今天一定会被他拿下了。”   但下一秒,宋淮之再次开口。   “四万五千。”宋淮之声音中带着无奈,似乎十分纠结,“我就靠这东西去哄美人开心呢,道友身份贵重,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就别同我抢了。”   他再次抬价,引得下面人咂舌。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姜家也没这个人啊,怎么就敢和天照太子对上。”   “管他是什么身份呢。我算是看出来了,今儿个的拍卖会,就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掺和的。”   百宝楼这次的拍卖会并没有多少珍惜宝贝,所以给贵客留着的包厢只用了三个。因此当宋淮之和纪云对上后,根本没有人敢掺和进来。   “宋淮之,你好大的脸面。”   纪云冷笑,直接将他的身份点了出来,“你以为凭这破烂的丹炉,就能讨尘儿的欢心吗?”   宋淮之要的就是他误会,也跟着模棱两可道:“礼轻情意重,心意最要紧。”   那纪云果然被他刺激的上头,顿时跟着喊道:“五万上品灵石!”   他的声音中带着怒气,宋淮之听着却笑的愈发开心。   但,不管面上如何微笑,说话的语气却满是低落。   “既然道友如此喜爱此物,那我也只好另寻他物去搏美人一笑了。”   他装的很好,若不是姜子昂看得见他的表情,甚至真的以为他有多伤心呢。   几句话就骗的纪云浪费了几万上品灵石,这等本事,让姜子昂实在是看的有些发愣。   “这、这样也行吗?”   江岫白看着宋淮之脸上得逞的表情,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哑声夸赞。   “淮之……很聪明。”   宋淮之骗人,讲究一个假中藏真。   一连骗了纪云三次,浪费了他十几万灵石后,纪云回过神来了。   “敢骗我。”纪云咬牙,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他一甩袖,撤去水镜,望着对面的眼神满是阴毒,“宋淮之,你好样的。”   “原来是纪师兄。”宋淮之见他暴怒,同样撤去水镜,满脸无辜道:“我只是正常竞价,谈何欺骗啊。”   与此同时,那唯一一个一直没有竞价的包厢里,没在阴影里的男子手中把玩的羽毛一停。招手,一个侍从凑了过来。   “去查。”   金色羽毛指了指宋淮之,“他的身份。”   那纪云看宋淮之竟然真的敢露面,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掌心翻转,一抹乌紫色在掌心浮现。   “噌——”   剑鸣声轻响,江岫白负剑而立,站在宋淮之身边,冷眼与纪云对视。   很快,姜子昂也站在了宋淮之的另一边。   “姜子昂。”纪云握起掌心,对他背后的望山城还有些忌惮,“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掺和什么。”   姜子昂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朋友。”   “好!好一个朋友!”纪云怒极反笑,压低了声音咬牙道:“找死。”   气氛过于诡异,一时间除了那些对拍品有需求的人和一些胆大想看热闹的人还留着外,一楼的客人跑了大半。   芸娘主持了这么久的拍卖会,什么没见过,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情况。接收到主家传来的要求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主持。   “下一样拍品,千年七阶灵植,赤金九丝莲。底价五百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上品灵石。”   芸娘话音刚落,宋淮之便举牌叫价。   “五千上品灵石。”   他的价格卡的很妙,这株灵植的市场价最低也就在五千上品灵石。   “又想骗我!”纪云自觉摸清了宋淮之的套路,索性闭眼不再竞价。   他不竞价,一楼的那些人更不敢竞价。最后,一株本可以拍卖出六千到八千上品灵石的灵植,就被宋淮之以最低的市场价拿下。   “谢了。”   百宝楼一向是一手交钱一手家伙。宋淮之让人将灵石送过去,那拍下的灵植很快便到了他的手中。   “这赤金九丝莲是五行锻体汤的主药之一,若不是纪师兄关照,我如何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买下。”   宋淮之笑嘻嘻地将装有灵植的玉匣递给江岫白,“给,到时候我将其他四样也拍下送你。”   纪云只当他在装模作样,冷笑一声并没回话。   刚巧,五行锻体汤需要五种主药,而这五种主药似乎是同一人送来的拍品,依次上台。   柔水云母,三千上品灵石。   地岩土,八千上品灵石。   玄露仙草,六千上品灵石。   宋淮之一连用最低廉的价格拍下了四株灵植,那送来拍品的人牙都快咬碎了,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很快,这套五行灵植便拍卖到了最后一株,千年八阶地心火花。   这一株灵植也是这一套中最珍贵难得的一株,只有喷发过百次以上的活火山,才有亿分之一的概率生长出一株。   因此,它的价格也最贵。   “千年八阶地心火花,起拍价一万上品灵石,每次叫价不少于一千。”芸娘脸上的笑容不减,口中说着,视线已经落在了宋淮之的身上,已然认为他会用市场价拍下这一株地心火花。   而地心火花的市场价,是三万上品灵石,却有价无市。   也正像她想的那样,宋淮之果然开口,出价正是三万上品灵石。   但这一次,纪云坐不住了。   宋淮之一连用低价拍去四株灵植,纪云无法从他的表情和举止中判断出他是真的想要,还是依旧在诈自己。   但五行锻体汤的五行主药缺一不可,再加上地心火花实在难得,纪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得到。   “三万五千上品灵石。”他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宋淮之,“师弟已经得了这么多灵植,这一株,便让给师兄吧。”   “那可不行啊。”宋淮之似乎很无奈的样子,摇头拒绝道:“若是没有这一株,我先前拍的四株灵植半分价值都无。”   “四万上品灵石。”   红唇微张,吐出一个价格。宋淮之偏头看着江岫白,语气亲昵。   “放心,等我拍下来这地心火花,凑了一套送给你。”   江岫白没说话,只是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一握。   一切温柔便尽在无言之中。   “呵。”纪云冷笑,“像你这样朝三暮四的人,尘儿怎么会看得上你。”   宋淮之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和江岫白的关系,却并不反驳,而是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进行挑衅。   “在这一点上,我怎么比得上师兄您呢。”他唇角弯弯,笑得像只小狐狸,“我可是听说,师兄博爱的很呐。”   纪云虽然对楚微尘抱有偏执疯狂的爱,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别的人泄欲。他和他爹不一样,他爹是男女通吃,但他却只喜欢男人。   不过这父子二人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的艳史是整个南境出了名的。眼下宋淮之这样说,无疑是在公开嘲讽他。   “牙尖嘴利。”纪云今天被气得狠了,心中竟然十分平静,只是杀意也同样无法抑制,滋生蔓延。   “四万五千。”   “五万!”宋淮之紧跟其后,咬的死紧。   “六万!”   ……   二人几乎是在不计后果的叫价,仿佛那灵石只是一串数字罢了。这样的场景,让一楼的修士们大气都不敢喘,屏气凝神地看着这出好戏。   姜子昂很少被这么多人用火热的目光盯着,有些变扭。他后退一步,悄悄开口道:“这么多灵石,宋师弟够吗?若是不够,我可以借。”   “不必。”江岫白毫不犹豫的拒绝,“有我。”   在宋淮之闭关的十年,江岫白并没有一直待在合欢宗。以往出去历练,他从不会考虑灵石的问题,很多妖兽杀了也就不管了。但是那十年里,江岫白历练时更多侧重于捕杀那些昂贵的妖兽,也攒了不少灵石。   姜子昂看了他一眼,到底忍不住问出口,“你……跟宋师弟到底是什么关系。”   总觉得怪怪的。   江岫白沉默片刻,看着前面沉浸式报价的宋淮之,眼中似有无奈。   “过命的兄弟。”   没关系,很快就可以用上另一个称呼。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宋淮之和纪云的交锋也步入尾声。   “十万八千!”纪云眯眼,掌心松开又攥紧,“宋师弟,真的能拿出这么多灵石吗?”   宋淮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地心火花一眼,最后看着江岫白委屈道:“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凑齐一套送给你了。”   “没关系。”江岫白抬手,很轻很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我很开心。”   “那好吧。”   宋淮之转回头来,看着纪云摊手道:“还是师兄资产丰厚。十万八千上品灵石,就让给师兄了。”   在纪云付完灵石得到那玉匣后,宋淮之轻叹一声,不等他冲着自己炫耀,就故意用最大的动静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玉匣。   “不过还好。”   宋淮之打开玉匣,眉眼满是笑意。   “这地心火花呀,我也曾得到过一株。本来想多买一株存着,但既然师兄如此喜欢,那就算了吧。”   那玉匣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朵地心火花。甚至,品质要比拍卖的那个更好。   “你!”   纪云瞬间意识到自己又被人耍了,顿时拍桌而起,双目喷火,恨不得生吞了他。   对此,宋淮之向他投以最无辜的眼神和最无害的微笑。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没有地心火花哦。”   我们小宋同学,真的很坏呢~ 第59章 龙   有了这一出,往后无论宋淮之报什么价,那纪云看都不看,全程闭目养神。   宋淮之也知道不能挑衅的太过,就随便拍了些东西,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能让灵植回归到种子状态的返生灵液虽然珍贵,但用处却不大,除了木灵根的修士会拍一拍外,其他人都对此没有兴趣。宋淮之一个木灵根,拍下这东西看个新鲜也是正常。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宋淮之也没急着走,跟正常参加拍卖会的顾客一样,笑眯眯的坐到最后。   这绝对是芸娘有史以来主持过最诡异的拍卖会,纪云和宋淮之的争斗一旦停止,其他拍品大多拍不出什么好价钱,比理论上来讲至少少了两成。但好在有纪云这个冤大头在,她能得到的好处也少不了。   “本次拍卖会到此结束。”芸娘抬手,便有女侍手捧玉匣送给每个人。   “为了感谢各位大人的光临,我百宝楼每人送上五阶蕴灵丹一瓶。”   此举,说是感谢礼物,其实是安抚那些人的心。不得不说,这些商人在利益投资上十分擅长。   送到包厢里的不是什么丹药,而是一枚赤金令牌,上书一个宝字。   “这是我们百宝楼的令牌,凭此令在百宝楼寄售物品,我们是不收取手续费的。”送东西来的是百宝楼的管事,他带了两枚令牌,宋淮之与江岫白一人一枚。   至于姜子昂,以他的身份,百宝楼早就送过了。   “多谢。”宋淮之结果令牌时,心中便有了打算。不过还不是时候,那样东西的名头,现在还不够。   百宝楼背后靠着的是学府组成的联盟,并不惧怕纪云的势力,因此管事的根本不在意宋淮之与纪云之间的恩怨。   反正,如果宋淮之死在纪云手中,他百宝楼顶多是亏了一个令牌。但若宋淮之活下来了,那定会有所成就,能提前拉个关系有什么不好的。   当一楼的人依次离开后,整个场地里只剩下了那三个包厢的人。   “宋淮之。”纪云起身,笑容阴柔又像是淬了毒,“咱们很快就会再见。”   他抬手,轻指了宋淮之一下后,冷笑离去。   “纪云的修为也在化神。”姜子昂主动道:“交给我就行。”   “他怎么可能亲自动手。”宋淮之脸上笑容敛去,“他只会看着我们被打败,然后亲手杀了我们。不过好在,在三乡内,他最多也只能让炼虚期的修士出手。”   “炼虚期,我们也有。”宋淮之转头,看着身后那相貌平平的中年人笑道:“蓝叔,又要麻烦您了。”   “小公子放心。”蓝固在容貌上做了伪装,他轻轻弯腰,“咱们的人,已经候着了。”   姜子昂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问。   出了门,四人上了姜家的马车。   “有人跟着。”江岫白一手搭剑,一手挑开车帘,正和一人对上视线。   那人挑衅地冲着江岫白做了个鬼脸,正是当时在纪云包厢的一个人。   江岫白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一转后,放下车帘。   “不止一波人。”   “还有谁跟着我们?”宋淮之也被这突然的一出整的有些愣神。   “另一波人只有两个,修为都很高。”江岫白将探查到的情况告诉他,“但是没有敌意。”   “没有敌意也不一定是友非敌。”宋淮之觉得头疼。想不明白,索性不想,“继续驾驶马车去三乡边缘,按计划行事。”   合欢宗与万剑宗能调来的人手,都等在那里了。   马车从闹市行过,纪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直白的动手。   “殿下,他们没回学府,而是朝着边缘去了。”跟踪的侍从上马车禀报,头都不敢抬。   纪云怀中抱着衣衫褪尽的男子把玩,闻言嘲讽道:“他这是要跟我较量较量。跟上去,既然他要找死,本殿如何不答应。”   马车越往外行,店铺与商贩就越少。渐渐的,便是荒野小径。   越来越多的人冒出头来,几乎到了紧跟着姜家马车前行的地步。而马车中的四人,手中武器具现,蓄势待发。   当马车行至一片被密林圈住的空地时,纪云的人出手了。   混沌大陆的器修曾经炼制过一种杀伤力与范围都很不错的一次性法器,名为翻天雷。而此时,拳头大小的翻天雷被丢出,铺天盖地地朝着姜家马车而去,几乎要将马车淹没。   轰鸣的爆炸声响彻天际,震得地面都摇晃了片刻。   然而纪云的面色,却并不好看。   化神期修士神识可达千里,如何探不出那尘烟中的气息丝毫没有变化。   “哼,倒是有几分本事。”   尘烟散去,那姜家马车竟也毫发无损。   驾马的车夫挑开车帘,宋淮之施施然钻了出来,冲着纪云招手,“刚一见面就送了这么大的礼,师兄好客气。”   “既然师弟这么喜欢,后面还有大礼等着呢。”纪云坐在侍从放下的一把奢华长椅上,一抬手,便有数十下属将几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的修为,最低都是元婴期,就算是炼虚期的,都有两个。凭此,即可见纪云杀他的决心有多深。   “师弟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许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纪云反倒有闲心同他聊几句。   “我刚来三乡不久,如何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宋淮之面对此景,并无恐惧之心,反而淡笑道:“若师兄不嫌弃,还请给我讲讲。”   纪云之只当他在装腔作势,昂首看向那圈密林的脚下,懒洋洋道:“你瞧,那些是什么。”   宋淮之依言望去,只见白骨成山。   “师弟可真会挑地方。”纪云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姿态傲慢,“三乡是崇光学府的地盘,学府是不会允许学子间在三乡死斗。但总有恩怨,是不死不休的。所以,便有人找到了这处三乡边缘之地,以此作为战场。能活着走出这片林子的,只有赢家。”   “是吗?”宋淮之环视一周,“听起来,师兄很满意自己未来的埋骨地了。”   “狂妄!”   宋淮之总有能用短短几句话就激怒纪云的本领。纪云当即也顾不得嘲讽了,直接一挥手,“杀了他们。”   他不准备放过姜子昂,反正姜家那群疯子忙于兽潮,也分不出精力来找他麻烦。   在纪云开口后,所有的人便一齐朝着宋淮之等人冲过去。但是很快,他们便感觉到有藤蔓死死缠绕住他们的脚。而那些藤蔓的来源,就是那一圈密林。   同时驱动如此多的藤蔓,对宋淮之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一丝鲜血从鼻中流下,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但这是值得的,那些藤蔓成功拦住了那些人一瞬。   这一瞬,便足以动手。   蓝固大手一张,圈住那两名炼虚期修士,愣是将他二人带到离此地千里之外。而在那里,有早就等着的几名化神期弟子迅速缠上,配合蓝固将其击杀。   与此同时,那两名剑修也没闲着。   双重剑域开启,成倍爆发的剑意从众人心头略过,埋下一丝惧意。有这层惧意,战意便也少了一分。   那六日的对打不是白费的。飞雪流金间,二人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爆发式斩杀数人。   一瞬后,当那些人皆挣脱束缚时,宋淮之并没有选择继续驱动藤蔓缠住他们,而是飞快后退,招来无数藤蔓枝条遮挡住自己。   他不过筑基期,能抓住出其不意的机会干扰这么多人一瞬已是难得。在这种战斗里,他能做到自保就是对其他人最好的帮助。   但不能直面对战,并不代表不能打辅助。当那些人和这两个杀神一样的剑修打斗时,总有那么几根极细却锋利的赤金丝穿梭其间。   虽不致命,却十分烦人。   “有点意思。”纪云并不在意手下的死去,反倒扬声道:“你这本事,到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宋淮之随手挥去被吸干的灵石粉末,冲着纪云笑了笑,“支撑我狂妄的资本,可不止这些。”   “哦?”纪云挑眉,忽的面色巨变,眯眼冷声道:“两个炼虚期,你有帮手!”   在他说话的同时,宋淮之也感受到了那两人的存在。   “这就是跟着我们的另一拨人。”江岫白长剑一挑,将一人斩杀后持剑后退,护持在宋淮之身边低声道:“要不要叫他们过来。”   合欢宗与万剑宗的弟子都在百里外的密林里候着,无相佛莲守在那里,只要宋淮之一个念头,无相就会将他们带过来。   “再等等。”宋淮之摇头,“现看看这第三方人,是敌是友。”   说话的同时,对姜子昂传音入耳,叫他边战边退,靠近自己。   而纪云那边,也轻轻抬手,示意他的人停手。   “既然是宋师弟的帮手,那就别像个老鼠一样躲藏着。”纪云带来的两个炼虚期修士都被蓝固强行带走,眼下算上他自己,还剩下十名化神期修士,二十三名元婴期修士。   他起身,一双相比旁人更长的手掌翻转,一抹幽蓝雾气便在掌中流转。   “出来吧。”   寂静片刻,林中传来男人张狂飞扬的声音。   “你们人族,说话真难听。”   有二人从林中踏出,为首男人身高两米,一身青色长袍上附着深绿色软甲,以宝石珠玉做点缀,却并不显得庸俗,反而气势雄伟。但,比起衣着,最重要的是这人眼角和下颚处,竟都生长着青色的鳞片。鳞片色泽艳丽,随着脑袋的转动,似有波光流转。   这是……龙鳞!   “龙。”纪云眼中升起忌惮,他微微后退一步,尽可能不去激怒这两名拥有炼虚期修为的神兽。   “还算你有些眼光。”龙逸尘神情傲慢,很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带着你的人,滚。”   纪云摸不准这条龙和宋淮之的关系,但是他也不愿意放弃这次诛杀宋淮之的机会,便试探着开口。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与宋师弟,又是什么关系。”他试探着两人的关系,也在试探着这条龙的身份。   “关你什么事。”龙逸尘很是不耐烦,两根美丽又强大的龙角从额间浮现,那龙角顶部微微闪烁的玄妙幽光让纪云瞳孔瞬间放大。   “还不快滚!”   “抱歉,龙王陛下。”只看了那对龙角一眼,纪云便立刻低头,语气恭敬半点不敢耽搁,“我这就带他们走。”   该死!他心中暗骂,也不知道宋淮之那家伙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龙王出言保他!早就听说龙族内部大变,新上位的龙王很是年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龙族对外一向护短,就算是寻常的龙都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得罪,更别提龙王。   天照帝都不敢得罪龙王,更别说纪云还只是个太子。若是让天照帝知道他因为争风吃醋得罪了龙王,他这个太子也就做到头了。   眼下就算再不甘,也只能放弃。   至于宋淮之……纪云偏头,用格外阴毒的目光撇了他一眼。   总能找到机会杀了他。   龙?   宋淮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尤其在他那对龙角上停留许久,眼神有些痴迷。双手不自主地摩挲,十分手痒。   这可是龙啊!!!   试问,哪个华夏人对于龙这种从小听到大的神话生物抱有一种崇拜又爱戴的情感。   要不是摸不准这条龙到底什么意思,宋淮之甚至想要冲过去,问他能不能显出原形来让自己拜拜。   看那角和龙鳞的颜色,还是条青龙,更有代表性了!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在引起江岫白警惕的同时,也让龙逸尘有些不自在。   “你看什么?”龙逸尘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欢人类,而且我有喜欢的兽了。”   江岫白也站不住了,身形微微一偏,不留痕迹的挡住了宋淮之的视线。同时,他上下打量了那龙逸尘一眼,有些排斥和敌意。   淮之喜欢这一种吗?   还是说,淮之喜欢妖族。   若只是这类外表,江岫白自认为可以努力。但若只喜欢妖族,他便不知该如何了。   好在,宋淮之的回答及时拯救了独自发酸的江岫白。   “果然,龙族都很自恋。”宋淮之摇头否认,但又忍不住盯着他的角看了好几眼。   真的很想亲眼看一看龙啊!   这三人,一个在吃醋和不吃醋之间来回跳跃;一个眼巴巴盯着人家龙角看,好像想把那角给掰下来带走一样;还有一个……   急急赶回来的蓝固左看右看,最后看着因为感受不到威胁,所以开始抱剑发呆的姜子昂,深感心累。   好在,蓝师伯当年也是代表合欢宗对外交涉谈判的一把好手。   “龙王陛下。”蓝固上前一步,将三个不靠谱的孩子挡在身后,拱手道:“多谢龙王陛下出手搭救。不知可否留下一个地址,老夫定会备一份厚礼送予陛下。”   “厚礼就不用了。”龙逸尘摆手,指了指宋淮之道:“你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宋淮之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回答龙王的。   刚踏出一步,就被人拽住。   江岫白挡着他,看向龙逸尘道:“我与淮之从未分开,有什么事,问我即可。”   “你?”龙逸尘鼻尖微微抽动,果断摇头,“不行,你身上的味道太淡了。”   这话说的,宋淮之愈发摸不准头脑了。他下意识凑近江岫白闻了闻,直把人闻的浑身僵直。   “什么味道?”鼻尖耸动,他像个小动物一样扒着江岫白的肩膀用力嗅闻。   “我……”江岫白喉结滚动,攥着斩情的剑愈发握紧,声音暗哑低沉,“我不知道。”   “我说你们两个。”龙逸尘心里着急,他们还在那儿闻来闻去的,那姿势看的他更加烦躁。   翻了个白眼,一股狂风便将宋淮之二人吹到了自己面前。   江岫白在那狂风袭来的一瞬间,便下意识将宋淮之拽入怀中抱紧,死死护着他。   “要抱回家抱去。”龙逸尘真的很不开心,“本王的伴侣跑了,你们再这样炫耀给本王看,本王就杀了你们。”   他说的杀,是真的有杀意的。   宋淮之一个激灵,滑鱼一样从江岫白怀里钻出来,立正站好道:“您问。”   他自己站好了,还不忘偷偷拽江岫白一把,叫他把斩情放下。手刚拽一下,就被人反手握住。小幅度挣扎了两下没脱离后,宋淮之索性拉着他的手背在身后,十分掩耳盗铃。   见他如此识相,龙逸尘也懒得计较他们二人交握的手。   “我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只全天下最漂亮可爱的小凤凰。”龙逸尘口中说着,眉眼温柔缠绵的都要滴出蜜来。   “你们两个人身上,都有凤族的气息。” 第60章 肥鸡   先天神兽数量稀少,很多种族一整族也才数十人,但龙凤两族不同。跟其他种族比起来,龙凤两族的生育率算是高的,且血脉纯度不低。因此龙凤两族世代依靠联姻的手段来巩固两族之间的联系,牢牢占据妖族统治者的地位。   眼前这龙上来就说宋淮之二人身上有凤族的气息,还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宋淮之想了半天,心说还凤凰呢,自己这么多年鸟都没见过几只。   “我倒是有几只用来驾车的虚凤,陛下说的,莫非是它们?”宋淮之唯一能想到和凤凰搭边儿的,也就只有那九只驾车的虚凤了。他嫌那座驾太过招摇,连座驾带驾车的全留在家里没带出来。   “虚凤那种东西,也敢妄称凤凰?”龙逸尘满脸嫌弃,“再想。”   虚凤与似龙是两种很神奇的妖兽,虽然外貌上和龙凤极其相似,甚至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可体内却没有半点龙凤的血脉。且这种妖兽天生残缺,传说是因为太像龙凤而被诅咒,所以终身无法突破灵兽,就算到了九阶亦无法开口说话。但这些缺点对于人族来说,并不重要。虚凤似龙的战力不俗,是打架的一把好手,某些势力也会饲养来作战。   如果不是虚凤,宋淮之唯一接触过的鸟类也就只有崇光学府的白鹤和赤羽了。   等等!   赤羽!   宋淮之下意识去看江岫白,发现他的眼中带有一丝深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龙逸尘一直死死盯着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一有什么变化,立刻被他发现。   “你们果然知道什么!”龙逸尘上前一步,焦急万分,“快说,你们在哪儿见过钰儿。不、不对,从你们身上残留的钰儿气息来看,不止是见过,应该相处过一段时间。”   “快说,快说呀!”龙逸尘一边催促着,一边上前。   江岫白将宋淮之挡在身后,低声道:“拿出来试试吧。”   “不至于吧……”宋淮之有些不愿意,“赤羽还那么小,而且它头顶的羽毛是白色,更像白雀的返祖,怎么看也不像是凤凰嘛。”   可是先前他们也怀疑过赤羽的身世,也曾思考过神兽这一点。所以就算宋淮之再不愿意,还是还是开始掏御兽袋。毕竟如果赤羽真的是龙逸尘找的那只凤凰,那他将人家的伴侣当宠物养确实不太好。   将赤羽从储物袋中掏出来时,它正睡着。两个小翅膀并拢,抱着一颗灵果,好不自在。   “咦?”宋淮之将赤羽捧在手心,“怎么羽毛全白了。”   明明只过了一夜,赤羽却长大了许多。本来只有头顶一抹白色羽毛,现在整个身子都是白羽。那些羽毛很软嫩,似乎新生不久。   宋淮之又看了一眼御兽袋,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赤羽换下来的一地鹅黄羽毛。   “给我看看。”   龙逸尘伸手讨要,宋淮之小心地将赤羽放过去,还不忘叮嘱道:“轻点儿啊,赤羽娇气怕疼。”   那赤羽睡的实在是沉,连换了地方都没醒,嫩黄的小嘴砸吧,像是梦里在吃美食一般。   龙逸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咋赤羽的身上,将它推的翻来覆去。   这样大的动静,就是睡死了也要被吵醒的。   豆豆眼一睁,映入赤羽眼帘的先是那一双漂亮巨大的龙角。   赤羽呆愣了一瞬,然后爆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杀鸟了呢。   “闭嘴。”龙逸尘被它吵的头疼,索性直接捏住了它的喙,强行将刺耳的鸣叫封住。   “轻点轻点。”宋淮之看着实在心疼,将江岫白的袖子都揪皱了,“你看清楚没,赤羽是你要找的那只凤凰吗?”   “只是一只有白雀血脉的珍珠鸡罢了。”龙逸尘将赤羽丢回宋淮之怀里,皱眉道:“而且,凤凰的叫声绝对不会如此难听刺耳。”   赤羽被丢入宋淮之怀里后,甚至都顾不上撒娇求安抚,飞快的挥动小翅膀站在他肩膀上。翅尖一指,小嘴儿一张,冲着龙逸尘就开始骂骂咧咧。   它说的不是妖族语言,而是寻常飞鸟的鸟语,龙逸尘听不懂。但是光从赤羽激动的状态来看,听不懂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只肥鸡在骂街!   “你敢骂我。”龙逸尘活这么大,虽然也受过不少屈辱,但从未被一只二阶妖兽指着鼻子骂。反应过来后,他愣是给气笑了,为赤羽的大胆。   “你一个肥鸡,既然敢骂我!”   因为生气,他的龙角开始闪烁光芒,属于神兽的威压若隐若现。   “冷静冷静。”宋淮之手动捂住赤羽的嘴,十足像一个溺爱熊孩子的熊家长,“孩子还小呢。”   龙逸尘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身为堂堂龙王,不能和一只肥鸡计较。   “不是这只肥鸡,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宋淮之回答的很果断干脆,“真的没了,我就赤羽这一只妖兽。你说我们身上有他的气息,说不定是历练的时候遇见过,同行了一段路也有可能。”   见他还不信,宋淮之也只能瞪大一双杏眼盯着他看,试图用自己眼中满满的无辜来说服他。   “还有这个。”   忽的,江岫白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那本用妖族文字书写的剑谱。   “这是你们妖族的东西,说不定你感受到的气息源自它。”   龙逸尘只扫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就是它……”   龙逸尘想要接过那本书,手却抖得怎么都拿不稳。   “就是它。”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语气中似乎藏着无限的思念。   “这剑谱,是我的伴侣幼时抄录给我的。”龙逸尘终于接过那剑谱,将其抱在怀里,像是在抱着自己的爱人。   “那时候他还小,光抄了剑谱,却没抄名字。”翻开到那用妖族文字书写的书名页,龙逸尘摸着那些小蝌蚪一样的文字,唇角带笑。   这本书是他的伴侣一笔一画抄写的,他的气息很浓。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也能让龙逸尘感知到。   “《天下第一快剑》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很可爱。”龙逸尘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但埋藏在温柔下的,是深海一般的悲伤。   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轻轻呢喃,“我的钰儿实在不太聪明,说是给我的生辰贺礼,却忘了我从不用剑。”   宋淮之见罪魁祸首是那本剑谱,心中不解为什么龙逸尘说自己身上沾染的气息更重,明明江岫白翻阅剑谱的时间更多。   不过找到了就行,宋淮之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随手将赤羽塞入储物袋中,凑近江岫白小声道:“还好不是咱们赤羽,我可舍不得我们宝宝。”   赤羽惯会撒娇,十分会讨宋淮之欢心。才相处月余,宋淮之便舍不得它了。   “嗯。这样看来,赤羽确实是白雀返祖。”江岫白点头。   他们的交谈唤醒了龙逸尘,他轻咳一声,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头顶的龙角和脸上的龙鳞尽数收回,和寻常世家子无疑。他现在这幅温和公子的模样,和先前那焦急暴躁的样子判若两龙。   “这剑谱当年被我遗失,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找回来。”他冲着二人点头示意,“多谢你们。”   “不用客气。”宋淮之笑道:“你刚刚也救了我们。”   找回了承载着过去的东西,龙逸尘也冷静多了。他看了一眼江岫白背后的斩情,取出一枚玉简递给他。   “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剑修。妖族文字你看不懂,这是用人类文字书写的剑谱内容,送给你。”   宋淮之有些惊讶,“这不是你们妖族的剑谱吗?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吧,就这么送给我们合适吗?”   “没关系。”龙逸尘直接将玉简塞进他手里,“剑谱的内容不重要。对我来说,重要的只有爱人亲手抄录的文字。”   他看着始终将宋淮之护在身后的江岫白,表情有些艳羡。   “你很幸运,爱人还在身边。希望你以后不会像我一样,将爱人弄丢了。”龙逸尘苦笑着摇头,“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   宋淮之听他说这话,顿时明白又是一个误会自己和江岫白关系的人。   叹了口气,有些生无可恋的解释道:“我们不是道侣,我们只是兄弟。”   天知道这已经是他解释的第几个人了。自己和江岫白多明显两个钢铁直男,怎么老是有人想歪呢?   宋淮之曾经很严谨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将其归结于,修真界谈恋爱不限定性别数量,所以大家很容易将关系好的兄弟误认为是恋人。   不过,机械性解释的宋淮之并没有察觉到,他身旁的江岫白冲着龙逸尘轻轻点头。在这一刻,这两个男人短暂的达成了共识。   “行了,我走了。”龙逸尘得到了东西,目的已经达成,“你们以后要是见到了我的道侣,记得用传讯符通知我。”   “传讯符多慢呀。”宋淮之瞬间意识到龙逸尘是一个顶好的代言人,这可不能放过。   “用这个,这个快。”   龙逸尘手中猝不及防被塞入一块表面平整的玉牌,“这是什么。”   “这叫手机。”宋淮之将自己的气息输入进去,演示道:“到时候你直接输入灵力激活后,点击我的名字就能立刻联系到我了。同理,我也能用这种方法联系你。”   “这倒是方便。”龙逸尘来了兴致,又留了江岫白的气息。   “对了,陛下怎么称呼,你的爱人又叫什么,有画像吗?”宋淮之本着帮人帮到底的观点,索性问个明白。修真界最爱讲缘分,说不定哪天就遇见了呢。   “我名龙逸尘,我的爱人叫凤钰。”龙逸尘摩挲着玉牌,缓缓摇头,“没有画像。神兽百岁方可化形,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还是只无法化形的小凤凰。凤族说他贪恋人间,却在人间遭遇不测。但是我知道,那是他们,欺负钰儿的父王早死,为了抢夺钰儿的王位而害了钰儿!”   龙逸尘眼中闪过阴冷与杀意,“凤凰涅槃,我的钰儿不会死。等我找到钰儿,我会以助他成王为聘礼,让他得到他应得的一切。所有欺负钰儿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宋淮之被他的杀意刺激的后背发寒,忍不住同江岫白讲小话。   “不是说龙凤极为护短吗?”   怎么听起来这些争斗和人族没什么两样。   “人与兽都会为了权利而争抢,这是世间常态。”江岫白还没解释,龙逸尘便开口。   他扫了宋淮之一眼,提醒道:“以后要说悄悄话,记得传音入耳。”   讲小话被抓包,宋淮之有些尴尬。双眼飘忽的同时转移话题道:“可是没有画像,若是他改了名字,我们怎么知道是他。”   “不必担心。你们只要一见到他,就会知道那个人是他。”提起自己的爱人,龙逸尘神情再度柔和下来,“我的钰儿,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凤凰。”   当龙逸尘和宋淮之等人分开后,他察觉到身边的下属似乎有话要说。   “想说什么就说吧。”龙逸尘只当是他又要劝自己回妖界。但他今天的心情不错,所以并不介意听一听,反正不会答应就是了。   “陛下,您不觉的很奇怪吗?”这下属真的憋了一路了,要不是怕被龙逸尘揍,早就开口了。眼下一听让自己讲话,哪儿还忍得住,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那肥、不是,那白雀返祖的珍珠鸡,明明只是二阶妖兽,可为什么见了陛下毫无恐惧之感。更何况,陛下方才动怒时气势更胜,寻常二阶妖兽就是直接被吓死,都算平常。可是那叫赤羽的妖兽却丝毫不惧,甚至还辱骂陛下。”   兽类对于神兽的臣服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是渡劫期的灵兽,遇见练气期的神兽,都会从心底涌起一种敬畏臣服感。   当然,也只有感觉而已,真要是动手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龙逸尘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下属皱眉。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对啊陛下!”下属见自己的观点得到认同,立刻激动起来,“所以我怀疑,那妖兽绝不简单。陛下,咱们要不要再查查。”   龙逸尘皱眉思索半响,心中天平不断摇晃,最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他摇头,“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那肥鸡是个痴呆。”   “啊?”下属听的发懵,觉得自己现在像个痴呆。   “走了。”龙逸尘打了个响指,转身就走,“我的钰儿很乖,重话都不曾说过,谈何骂人。那只肥鸡,啧,骂的太脏了。” 第61章 太上忘情   当宋淮之等人回到崇光学府时,那纪云正带着人守在秘境入口处。一脚就能踏进学府的位置,宋淮之根本不担心他对自己动手。   “纪师兄是在等我吗?”宋淮之故意问道:“还是说,纪师兄有什么事要同龙王说,需要我帮忙转告。”   宋淮之完全是在狐假虎威,仗着纪云拿不准他和龙逸尘的关系,拿着人家的名头就开始扯大旗。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纪云无视他的挑衅,慢条斯理道:“你不会一直这样幸运。这次是我轻敌,下一次,我绝对不会给你留下喘息的机会。”   宋淮之脸上笑容收敛,回敬道:“下一次,我也绝对不会让师兄浪费了精心准备的埋骨地。”   纪云的威胁,不在眼前,而在日后。为了参加一年后的学府比试,宋淮之不会在这之前离开三乡。而三乡内有崇光学府的存在,是禁止炼虚期以上的修士在城内动手的。所以,宋淮之并不将纪云的威胁放在心上。   “你。”纪云指着他,挑眉冷笑,“给本殿等着。”   他似乎真的是专门等着宋淮之回来放狠话,口头争锋了两句后便转身踏入秘境。   “这人是不是闲得慌。”宋淮之无语,吐槽道:“小孩子打嘴仗吗?不能动手所以要骂死对面。”   “还有五十年,纪云才能离开三乡。”姜子昂是南境人,虽然沉心修炼不问外事,但还是对天照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有所耳闻。   “为了安抚并肩王,天照帝将其丢在三乡,勒令他百年不得出。”   “难怪他急着弄死我。”宋淮之恍然大悟,“原来是怕我趁着他无法离开三乡的时候,将楚微尘泡到手哦。”   忍了一日的江岫白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伸手,拎住了他的后领。   “有事,先走一步。”   江岫白冲着姜子昂点头后,无视宋淮之小幅度的挣扎,直接将他拎上了白鹤。   在他身后,姜子昂的手抬起又放下,还是没叫住他们。   可是,姜子昂有些迷茫,难道我们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吗?   当布狩从干爹那儿得到宋淮之几人被围杀的消息,急匆匆赶回院子时,正好撞见江岫白拎着宋淮之快步走入院中。   “大……”布狩刚吐出一个音节,就看见他二人无视自己,直接进了北殿。   随着大门“嘭”的一声关上,布狩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挠了挠脑袋,布狩见他二人身上没伤,倒也不担心了。   “江岫白说,有事。”   姜子昂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布狩身边,将他吓了一跳。   “豁!”灵活的一个后退,布狩拍着胸脯道:“我说姜师兄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对了,我听说那什么天照太子找我大哥的麻烦,到底什么情况。”   姜子昂扫了一眼凑上前来的布狩,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他本不想说,但架不住布狩脸皮厚,愣是缠着他问。就算他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布狩都能忍着听下去。   ……   被江岫白像拎小鸡一样拎回来,宋淮之从一开始的震惊慌乱,逐渐变得茫然无措,最后直接摆烂。   像是提线木偶般,任由江岫白将自己放在软塌上,宋淮之十分不客气的自己挪了挪屁股,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看向江岫白,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江岫白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淡色双眸盯着宋淮之,把人都盯发毛了,却还是一言不发。但宋淮之敏锐的发现,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微微蕴上一层朦胧雾气,流露出一丝悲伤与委屈。   宋淮之都懵了,心说被一路拎过来丢尽脸面的是自己唉,怎么整的跟你是受害者一样。   无言的对视一直持续到宋淮之双眼发干,对面那人才垂眸低头,浑身上下都在传递着一个情绪。   我不高兴。   “又怎么了?”宋淮之弯腰歪头,从下往上去看江岫白的脸,嘴欠道:“真哭啦?”   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儿,虽然没有看见期待的那些小珍珠,但这样的江岫白还是让宋淮之莫名感到兴奋。   向前拱了几分,宋淮之努力压下自己声音中的雀跃,试图用一种正经语气来哄骗自家单纯的剑修兄弟。   “好吧,我们的江小朋友又受到什么委屈啦?快跟宋老师说说!”   他的努力完全白费,上扬的尾调将他的激动全部暴露出来。在这一刻,看着难得流露出脆弱受伤情绪的江岫白,宋淮之突然就领悟了养成的快乐。   天道在上,谁能想到自己竟然能把一个无情道且冰山酷哥的剑修养成这般惹人怜的模样。   这真是……真是太刺激了!   “休要胡说。”江岫白抬眸看他,提醒道:“我比你大了近百岁。”   “‘江小朋友’这个称呼不是指你的年龄,而是指状态。”宋淮之嘿嘿一笑,催促道:“说嘛说嘛,又怎么了。”   一回生二回熟,江岫白早就摸清了宋淮之的喜好。现在的他,身穿素色修身长袍,头戴白云冠。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整个人像是天边若有若无的一层薄云,带有虚幻的美感。   “你与楚微尘。”他偏头,额边散落的碎发遮挡住半边脸来,长长的睫毛半合着,再无半分冷硬之感。   “十分亲密。”   得,宋淮之心中明了,这是又吃兄弟的醋了。   “他楚微尘怎么能跟你比呢!”在哄人这方面,宋淮之觉得自己都能开班授课了。一手搭在江岫白肩膀上,用力将他拉了过来。   即使过了十一年,宋淮之的个子依旧比江岫白要矮许多。二人都是坐着,宋淮之本意是想摆出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动作,结果真将人拉过来后,却觉得格外变扭。明明算是自己搂着他,却像是他抱着自己一般。   江岫白并没有抵抗,两张脸贴的很近,这让宋淮之心中隐隐响起警铃。   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但还没来得及松手,便听江岫白低声道:“比什么。”   警惕心被打断,宋淮之扒着指头开始给他算。   “你看,咱俩是过命的交情。那楚微尘,我就跟他见了几面,充其量算个熟人。”   “嗯。”江岫白应声,淡淡道:“只见了几面,便要送礼博美人一笑。”   “你傻呀。”宋淮之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大师兄,那是纪云自己误会了。”   江岫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宫竹,但依旧忍不住再次向他确认。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江岫白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但,还有一个问题更重要。   “你跟楚微尘之间,有秘密。”   宋淮之被他说的浑身一僵,十分利索的收回手,尬笑着盘腿坐上软塌。   “哪儿有什么秘密啊,不就是他想要得到合欢宗与万剑宗的帮忙吗?这事儿你也知道。”宋淮之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试图蒙混过关。   江岫白却不是好骗的,直勾勾地盯着他,把他看的心里发虚。   “哎呦真的。”宋淮之自己心虚,下意识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来增加可信度,“我才认识他多久,能有什么秘密。”   在这种情况下,求生欲让他的脑子转的飞快,还真给他找到了足以扭转局面的问题。   “倒是你!”他板起脸来,严肃地看着江岫白,“你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对朋友的占有欲太强了吗。”   面对宋淮之的指责,江岫白眼中划过一丝无措。   “抱歉。”薄唇紧抿,落在身旁的手也攥紧,“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在你之前,我不知道如何与朋友相处。”   我真该死啊!   宋淮之恨不得时间倒转,抽死那个提出问题的自己。   明知道人家因为修炼无情道的缘故,本来就在情感上有缺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好些,自己还往人伤口上捅刀子。   最要命的是,还是自己费心费力养好的!   “对不起!”小宋同学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屈能伸,有错他是真认,“凭咱们的关系,你随便问!”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补充道:“那你作为我最好的兄弟,也要相信我和楚微尘之间根本没什么秘密哦。”   对不起了,宋淮之在心底默默道歉,穿越这个事儿太大,实在是不能告诉别人。   江岫白心知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但从宋淮之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对那楚微尘并无爱意,不必担心。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牵动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江岫白的眉眼中带着歉意,“被迫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一定很辛苦吧。”   嘴上这么说着,那双眸子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宋淮之看,等待着他的回答。   “怎么会呢。”宋淮之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些心疼,急忙否认道:“咱俩可是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   “一辈子吗?”   这三个字,如同三股狂风,彻底吹乱了江岫白的心与道。   “我很喜欢这个词。”   江岫白终于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是以道侣的身份,和宋淮之永远在一起。   当想明白这一点后,那乱糟糟的心与道突然平静下来。   盘膝而坐,闭眼沉心。   江岫白第一次在心底质问自己,质问自己的道。   幼年的记忆浮现在心头,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拿剑时,与傅焕的对话。   “这天下,什么功法最强。”   “各有千秋。”   “那这天下,什么道最强。”   傅焕噤声,闭目一炷香后才道:“无情之道,斩断七情六欲,契合天道无情,心无万物,只求长生。此道,最强。”   “那我就要修行此道!”   年幼的江岫白不懂什么是七情六欲,什么是无情。他只知道,风雪里被其他乞儿抢夺食物的滋味儿太难受了,他不想再经历这种事情。   他要变强,变得最强。   “好。”   傅焕并没有斥责他的想法,也没有对他随意决定自己修行之道而不满,他只是摸了摸小江岫白的头,轻声叮嘱。   “岫白,你要记得。天道不为强者喜,不为弱者悲。于天道而言,万物平等,不偏不倚。这并非是因为天道无情,而是天怜万物。若你能参破此中意,那这‘无情道’,便能修成了。”   当时的江岫白不懂,但是今天,那份名为爱意的情感在心中蔓延时,江岫白终于懂了。   人非榆木,安能断情绝爱。   换个角度来说,那追求长生的执念,又何尝不是一种情。   此道并非无情,而是太上忘情。   原来师尊叫他入世,便是要他明白这一点。   他不必担忧出世便要断情,因为天地都在情中,谈何断情。   当江岫白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似乎有玄妙附着于其上,淡然出尘。宋淮之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伸手,眼前之人便要消散在空气中一般。   那双淡色眸子愈发浅淡,如同无色的天空。其中似有万物缩影穿梭,超越了时间与空间,只一眼,便如同看过万年沧海桑田。   “江岫白!”   宋淮之没来由地心慌,死死拽着他的衣袖,恐惧于他眼中的淡漠。   三个时辰后,他的气势渐渐收拢,境界牢牢的停留在元婴后期,十分扎实。   “不必担心。”   江岫白双眸浅光闪烁,反手握住宋淮之的手微微用力,便将人拉入自己怀中。   “多亏有你,我终于明白了我的道。”   温柔的吐息扑散在耳边,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让宋淮之的耳朵迅速染红。   “你是我的福星。”   还福星呢!宋淮之红着脸推他,这家伙怎么回事,大老爷们儿肉麻死了。   “好了好了。”推了半天推不开,宋淮之气道:“你快把你的福星给勒死了!”   ……   此时,万剑宗,命牌阁。   江岫白的命牌在最中间的位置,紧挨着傅焕的,十分显眼。   傅焕看着那命牌上微光闪烁,轻轻松了一口气。   “现在知道后怕了?”宋今歌从他身后走出,同样看着那命牌道:“要是小白真的死磕无情道,你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这么好的徒弟。”   “真是疯了,这世间哪儿有什么无情道,不过是一群疯子为了飞升而摸索出来的死路罢了。”宋今歌翻了个白眼,骂道:“也不用脑子想想,若是真的只有斩情七情六欲才能飞升,那飞升还有个什么意思。”   “无情道是有的,但不是现在这个。”傅焕解释道。   宋今歌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件事,“难道是你们万剑宗藏着的传承。”   “不。”傅焕摇头,“你还记不记得,我捡到岫白的时候,是在雪地里。”   “当然记得,小白还是个小娃娃呢,出来流浪都抢不过人家,饿着肚子就晕在雪里了。得亏他是变异冰灵根,不然早死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当年傅焕只是捡了江岫白,而治疗江岫白的则是宋今歌。   “不错。在我见到岫白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便现出此道。”傅焕并没点明,但宋今歌却面色一变。   “你是说。”他竖起手指,指了指上头,“这是天……”   房间里响起的雷鸣声打断了宋今歌的话,这是警告。   “这不是我们能言说的。”傅焕搂过他的腰,苦笑道:“或许我的任务,就是将其教授给岫白。我不能告诉你那道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它的名字。”   “你等等!”宋今歌警惕的捂住他的嘴,抬头看了半响,确保不会再打雷了,这才放开手道:“你说吧。”   傅焕静静的等他做完这一切,才贴近宋今歌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此道名为,太上忘情。” 第62章 万阁上课   自从那日江岫白悟道后,便开始了闭关。巩固境界的同时,顺便参悟龙逸尘给的那本剑谱。   宋淮之也没闲着,在询问了无相佛莲的心意后,利用反生灵液将其回归至种子形态,和命种一同炼化为本命灵植。   在炼化的过程中,无相佛莲的形象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翠绿的藤蔓转变为泛光的白金色,小粉莲颜色变浅,花瓣尖尖上也撒上了一层鎏金,看着愈发惹人怜爱。   将无相佛莲完全炼化后,宋淮之丹田内的灵力已经到了浓稠液体的状态,只差突破那一丝屏障就能结丹。   “这结丹怎么这么难啊。”宋淮之左手抱着赤羽,右手搂着无相,长吁短叹,“明明修为已经够了,却怎么老是差一些。”   在境界的突破上,炼气筑基都是水到渠成。而从金丹开始,便要讲究一个缘字。每个人结丹的契机都不一样。宋淮之也问过江岫白,他当年在领悟了那一丝剑域雏形后,便成功结丹。   “本命武器我也有了,修行之道也摸到了苗头,甚至还炼化了本命灵植。”宋淮之扒着指头一一数过,撇嘴不满道:“还不让我结丹,这老天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话音刚落,天边一道滚雷打落,黑压压的一片乌云飘来。   “不至于吧。”宋淮之下意识将怀里的一鸡一藤收好,狐疑地望着天空道:“我才抱怨了一句,不至于拿雷劈我吧。”   警惕了半响,那乌云滚滚,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刚那道雷只是宋淮之的错觉一般。   “狗、狗天道?”   宋淮之试探性的骂了一句,刹那间便觉头皮发麻,一个健步就窜了起来,愣是窜出八百米开外。   站定后,定睛一看,冷汗打湿了后背。他刚刚所坐的地方,直接被劈成了灰烬!   “对不起!!!”玩儿脱了的宋淮之一边大声道歉,一边闷头就往屋里冲,深怕那雷下一秒就劈在自己身边。   当他冲进屋子后,那天上集结的雷云很快便散去,又是晴空万里。   ……   江岫白闭关,布狩被带走学习,就连姜子昂都天天泡在私人练武场闷头苦学。一时间,宋淮之竟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   修行上没什么进展,宋淮之索性大门一关,召出白鹤上课去!   崇光学府所有能授课的讲师都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小阁。这些阁楼聚集在一起,便成了学府里著名的万阁。   每一间阁楼前,都悬挂有一个巨大的木牌,上书授课内容、时日、能容纳的人数和授课时长等。   是的,每一堂课都有人数限制,并不是你拿着金签就一定能听课的。   前来听课的学子,大多都有自己的目标,像宋淮之这样漫无目的闲逛的,很少。   “人还挺多的。”   肩上站着赤羽,腕间带着无相,宋淮之站在广场上,看着眼前数不清数量的小阁咂舌,“这崇光学府有如此多的讲师,难怪能成为南境第一学府。”   “宋师兄误会了。”   说话的人眼神炽热,神情扭捏,宋淮之看着有些眼熟,“你是?”   “宋师兄忘了我吗?”他脸上笑容僵住,神情落寞,“我是丁一啊!那个卖白鹤的丁一!”   宋淮之想起来了,“原来是丁师弟。”   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宋淮之示意他边走边说,“师弟也是来上课的吗?若是有课不必管我,速去。”   “不,我不是来上课的。”丁一急急否认,同时转手就将手中金签又塞回了储物袋中。   这课什么时候都能上,但宋师兄却不是天天都能遇见的。   丁一小心又警惕地望了一眼宋淮之身周,见没有那个冷面剑修后顿时高兴起来,热情道:“师兄是第一次来万阁吧,我今日没什么事,若是师兄不嫌弃就让我来给师兄介绍一番。”   “有劳。”宋淮之含笑点头,他确实需要一个熟悉的人来讲解。丁一此人虽然有些贪财,但先前已经震慑过一次,应该无事。   略略思索一瞬后,宋淮之递过去一枚金签和一枚银签。   “耽误师弟时间为我介绍,小小礼物,还请师弟收下。”   大庭广众之下,灵石交易太过庸俗。且对于丁一这种丙等学子来说,金银签一定是不够用的。这份礼物,算是贵重。   那丁一也没想到他出手就这么大方,脸红的甚至都能看见热气。   “多、多谢师兄。”将金银签接过,丁一打定了主意,这两枚签绝对不用,就好好的保存在先前宋淮之用来装灵石的储物袋中。   收了好处,丁一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引着宋淮之边走边给他介绍这万阁的情况。   “师兄是否认为,每一个小阁都代表着一位讲师?”   宋淮之点头,“难道不是吗?”   “不完全是。”丁一笑道:“或者说,每一座小阁确实属于一名讲师,但并不是每个小阁现在都有讲师的。”   “你的意思是,那些陨落的阁主们也算在内了。”   “不错。”丁一将他引到一处小阁前,这件小阁有些特殊,门口并没有悬挂木牌。且大门敞开,往来学子可以随意入内,不需要花费金签。   丁一示意宋淮之和自己一起,朝着那小阁拜了一拜,领着他进门后才跟他解释。   “这座小阁的阁主便已经陨落了,第一次进来的学子都要拜一拜,以表尊敬之心。”   小阁的正中间悬挂了一副画像,上面写着阁主的姓名和一些生平经历。在靠墙的位置,有一个书架,上面是一排玉简。空地上随意散落着不少蒲团,已经坐了一些人,正手持玉简阅读其中内容。   “如果阁主愿意,可提前将自己的心得或武学记录下来,在他死后学府便会将其公开。这样的小阁不需要花费金签。所以丙等和丁等学子来的最多。”丁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他也是这种小阁的常客。   这样的操作,倒是让宋淮之有些感触。   “那,上面是什么呢?”小阁有两层,宋淮之能感受到上面有人。   “上面是独立的空间。”丁一也跟着他抬头,“因为这些玉简不可拓印,但有的时候里面又会有武技之类的,所以学府便提供了独立的空间供给学子们练习。当然,这是按时间收费的,得到的灵石一半用于学府建设,另一半则专门用来修缮这座小阁。”   跟着丁一转了一圈儿,宋淮之便对万阁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   “每个阁主授课并不固定,但还是会提前三日写出来。若是师兄想要听某方面的课,可以雇佣一名记名弟子日日盯着这里,有开课会去禀报的。”丁一指着万阁外围坐着的一圈记名弟子道:“也不算贵,一个月才一枚中品灵石,也可以按年来结。”   这些记名弟子都是一个人做好多人生意,且竞争力还挺大,价格自然就不贵。   “多谢师弟今日给我讲了这么久。”宋淮之冲他点头,委婉道:“我准备随便去找个课听听,师弟要同我一起吗?”   宋淮之只是客气一下,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就该识趣离开了。但丁一心中抱着其他心思,巴不得和他多呆一会儿。咬咬牙,就算浪费一根金签也是可以的。   “我今日左右无事,若是师兄不嫌弃,我陪师兄一同听一节课。”丁一恋恋不舍的抽出一枚金签,“不知师兄想听什么。如果没什么想法,我倒是有几位阁主推荐给师兄。”   “听什么……”宋淮之其实也不知道,眼珠子一转,刚好看见面前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小阁。   “若是那座小阁开着,就去听那个吧。”   丁一顺着一看,顿时肉疼起来。   “师兄,您有所不知,这小阁的建设布置也和阁主的实力有关。像这么破烂的小阁,多半阁主也没什么能教授的。”丁一试图劝阻他,“咱们还是换一个吧。”   “不了。”他越说,宋淮之反倒越来兴趣,当即拍板,“就这个了!”   两人走到门前一看,门口的牌子上只写了两个大字——开课。在牌子旁,躺了一个同样衣着破烂,闭着眼休息的老头,应该就是这座小阁的主人。   “老阁主。”宋淮之轻声唤他,语气恭敬,“请问您这里教的是什么。”   那老头懒洋洋的睁开眼看他,慢条斯理道:“不可说。”   宋淮之一愣,又问道;“那,教多长时间呢。”   老头翻了个身,一手撑头一手打哈气。   “不可说。”   这也不可说那也不可说,宋淮之心中更加好奇了。   “那么,请问我们两个可以进去听课吗?”   听到这句话,老头终于坐起身子,一指宋淮之,“你可以,他不行。”   丁一顿时急了,也顾不得眼前的老头是阁主,张口就问道:“我为什么不行,我这儿有金签!”   “金签?”老头嗤笑一声,“我要的是玉签,你有吗?”   玉签……宋淮之肃然起敬。   这玉签,是用来听副院长讲课的,只有甲等和乙等弟子有。   没想到这老头看着不修边幅,竟然还是个副院长。   “不可能!”丁一想也不想直接反驳,“学府里一共有十个副院长,他们的长相我都知道,绝对没有你。”   “费什么话。”老头冲他连连挥手做驱赶状,“我就乐意收玉签,你管我?”   说完起身,也不管宋淮之答没答应,伸手就去抓他。   “走,跟我上课去。”   那速度很快,宋淮之只觉得眼前一晃,人便出现在了阁内。   刚一踏入此地,宋淮之便知道那小阁破烂的外表只是眼前这个老头所做出来的假象罢了。   宋淮之的眼前,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抬头一看,甚至还能看见红日白云。这哪儿像是在屋内啊,反倒像是在野外。   “看呆了?”老头嗤笑一声,一挥手,周围环境便从平原转变为密林,“区区障眼法加一点空间符箓罢了。”   障眼法?   宋淮之下意识将灵力外放,试图与密林中的树木建立起沟通。当那沟通成功搭建后,宋淮之心中大骇,几乎要站不住。   这哪儿是什么障眼法,这分明是真实的世界!   张口,声音却像是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子,我教你一句。”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事,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宋淮之双拳紧握,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垂眸敛去眼中惊惧,应声道:“是,学子多谢阁主教诲。”   他取出一枚玉签,双手递上,“不知阁主如何称呼,又要教授学子什么。”   “我无名无姓,若你非要称呼我,叫我无名即可。”无名接过玉签随手一丢,丝毫不在意,“至于教什么……”   他大笑一声,语气张狂恣意。   “你想学什么,我便教什么。这天下,还没有我不会的东西!”   这句话实在狂妄,但宋淮之看着他那双眼睛,却觉得莫名可信。   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63章 私人小课   在宋淮之思考时,无名冲着赤羽招了招手。赤羽在宋淮之肩上跳了两下,得到允许后才蹦跶着过去。   “呦,你这小东西装的还挺像。”无名捧着赤羽翻来覆去的看,乐呵呵的用手覆盖住它,口中喃喃自语,“既然这样,爷爷我就帮你一把。”   当他松开手后,宋淮之发现赤羽身上的白羽似乎长了些,看着也更有光泽了。   “这是?”   光看赤羽对无名那股殷勤讨好样,宋淮之便知道它得了天大的好处。   “我给这小家伙帮了个小忙。”无名随手将赤羽放在自己肩上,瞪了一眼宋淮之道:“别闲聊,想好学什么了吗?”   宋淮之心说您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不过,宋淮之还真有想学的东西。他虽然炼制了红尘作为本命武器,但使用起来并没有章法。虽然合欢宗的武技中也有丝线这类的,可宋淮之总觉得使用起来不适合自己。因此,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将其当做植物的藤蔓一样使用。   可这样一来,难免浪费了红尘的实力。   “我的本命武器,是三千赤金丝。”   宋淮之抬眸,那三千赤金丝从其身后张扬而出,如同黄泉盛开的彼岸花般艳丽夺目。   “但是我使用起来,却总感觉没有发挥其作用,还请阁主赐教。”   无名打量了那些赤金丝一眼,手一张,一根赤金丝便被他攥入手中。掌心微握,竟是割裂出一条血线来。   “有点儿意思。”无名松开那赤金丝,那掌心的伤口转瞬便复原,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东西的主体矿石,你从哪儿来的。”   宋淮之并没有说实话,只说是自己从秘境中得来的,虽然自己不认得,但其特性完美,便用其来炼制本命武器。   在他说完后,无名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下次说谎话,记得先掂量掂量。能产出这东西的秘境,绝对不是你这修为能去的。”   被当面戳穿,宋淮之有些尴尬。好在他脸皮厚,转头便另找了个借口。得亏无名只是随口一问,不然宋淮之还真混不过去。   “这东西确实是个宝贝。”无名昂首,“将我当做敌人,你先演示一遍,你是如何使用这东西的。”   宋淮之心知他这是要试探自己的本事,当即打起精神,誓要将自己最厉害的能力给拿出来。   赤金丝在空中游走,速度很慢,像是空中舞动的红霞云丝,甚至有一种诡异的滞空感。   但,这只是假象。   那些慢悠悠的赤金丝在一瞬之内骤然爆发,如千道利箭般朝着无名扎去。与此同时,还有千道赤金丝因为放在走位的缘故,一同施力,集结成巨大的天网朝着无名包裹而去。   两相配合之下,便是铺天盖地的赤金丝,看着倒是十分渗人。   这也是宋淮之最常使用的方法。因为有江岫白的存在,在大部分战斗中都不需要他去正面应敌,只是做禁锢和干扰敌人之类的辅助作用。   就算是当时在忧伽山脉和那三兄弟死斗,主要用的都不是赤金丝,而是各种法器和藤蔓。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其实根本就不清楚要如何使用他的本命武器。   “啧。”无名摇头,“浪费。”   他淡定的看着那漫天的赤金丝,任由其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茧蛹。   而那本应将其穿透扎成刺猬的千道赤金丝却悬停在空中,等着主人的下一步指令。   宋淮之见无名这么轻易就被困住是有些懵的。他也不敢下一步动作,深怕有诈。下意识后退一步,扬声喊道:“阁主?阁主不必让我的。”   “让你?”或许是因为被包裹的缘故,无名的声音有些闷。他大笑两声,反问道:“你以为,我在让你?”   “简直可笑!”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股危险感涌上宋淮之的心头,他急急后退,纵然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却还是避无可避。   那包裹着无名的赤金丝分散开来,竟朝着宋淮之而去,顷刻间,便将其裹成了蝉蛹,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怎、怎么回事?”宋淮之整个人都呆住,完全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起,“这不是我的本命武器吗,为什么你可以控制?”   本命武器和其他武器不同,其他武器是用血脉或神识印下烙印,这种烙印是可以被人强行抹除的。但本命武器不同,其与主人神魂相连,主人死,则武器毁。同样,若本命武器被人毁掉,那宿主也会受到重创,严重时可危及性命。   “我没有控制他。”无名慢悠悠的晃过来,“你再细看。”   宋淮之恢复冷静,定睛细看,果然看见那些赤金丝上缠绕着一些细小的灵力丝线。当他试图控制赤金丝时,那些灵力丝线便会阻止他的动作。   “这是?”   “你的武器既然是丝线,那便要学会控制它,将它当做你身体的一部分。”无名抬手,缠绕着赤金丝的灵力丝线消散,宋淮之这才恢复了对赤金丝的控制。   “我没有这样的武器,便用灵力丝线作为替代。”无名说着,身上气势骤减,修为下落,很快就停留在一个宋淮之熟悉的境界上。   筑基大圆满。   透明的灵力丝线染上一层淡白,让其不至于完全看不见。灵力丝线悬浮于无名身后,同宋淮之身后的赤金丝对立,如同照镜子般。   “你对你武器的控制力,太差了。现在我将自己的修为压低到和你相同的境界,咱们用同样的武器,只要你能成功用丝线圈住我一次,我就送你一样宝贝。”   无名的笑容有些神秘,“这件宝贝,绝对有助于你修行。”   “好!”听他这般说,宋淮之也觉得战意涌起,“有时间限制吗?”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有的。”无名呵呵一笑,“但是对于你,我就稍微放宽些条件,不限制时间了。”   “您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宋淮之到底年轻,正少年意气,当即嚷嚷道:“一个时辰内,我一定要圈住您!”   无名挑眉,不可否置。   宋淮之当年看那些武侠片,里面经常会有一句话,便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眼下在修真界,同样适用。   他将全部灵力注入到赤金丝内,将其速度提升到巅峰,用几乎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着无名而去。   但,这也有缺点。   他的灵力不足,若是要全力驱动赤金丝,最多只能驱动百根,因此覆盖面积并不大。   这样的攻击,无名勾唇一笑,足下微闪,便躲了开来。   “你最快的速度,就这样吗?”这位老阁主嘴上闲不住,闪身躲避的同时还要嘲讽宋淮之两句,“空有一身灵力却不会完美利用,暴殄天物。”   “您老少说两句吧。”宋淮之并不气馁,微微一笑示意道:“还没完呢。”   说罢,宋淮之整个人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与此同时,赤金丝分为三路,同时冲着无名包围而去。   “三路进攻,落了个背后。你这招数和方才有什么区别。”无名摇头,“倒是你这身法有些意思。”   “谁说您身后就是空的了。”   无名要避开那三路赤金丝,只能向后躲避。而后方,方才消失不见的宋淮之正手持一根赤金丝等着,见他朝后躲避,当即就要扑过去将其圈住。   “雕虫小技。”   无名眼睛向后一瞥,足下一点,便冲天而起。   不过天上这条路,宋淮之也想到了。   细密的赤金丝骤然显形,编织交叠成巨网,朝着无名压下。   “不错啊,学会声东击西了。”无名身形硬生生顿住,停滞在空中后腰间用力,一个旋身就冲着宋淮之面门而去。   “但是你漏了一点。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防备的你,是最简单的突破口。”   赤金丝编织的网扑了个空,手持丝线的宋淮之也呆愣在原地。而无名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   “你已经进攻两次了,事不过三。现在,该我了。”   无名的声音上一瞬还在身后十米开外的位置,最后一个音落下时,那声音已经贴在了宋淮之耳边。   顾不得思考,宋淮之也想学着无名先前的动作突围出去,却不想脚下已经被灵力丝线牢牢锁住,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   “噗——”   吐出一口青草,宋淮之连连呸了好几口,这才消去了口中的土腥味。   阴影从眼前落下,宋淮之满脸郁闷的抬头一看,只见无名肩上顶着赤羽,一人一鸟同时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你的速度不够快哦。”   “你耍赖!”宋淮之撑着地盘腿坐起来,气呼呼道:“你修行的步法与我的又不同,再加上修行时间比我久,自然速度比我快的多。”   “哦?”无名摸着下巴,竟然真的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索性同样盘腿坐下,手一抬,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增长千米。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坐着,操控丝线打。”   无名指尖在膝盖上轻点,“不过光打也没有意思,还是得有些彩头。若是你能捆住我,我就送你那件宝贝。但要是你被我捆住,你就要接受一点小小的惩罚。”   “什么惩罚?”宋淮之警惕的看着他,“你不会要揍我吧。”   “怎么会呢。”无名笑的很狡诈,“放心,说是惩罚,对你也有好处。”   见宋淮之还是有些迟疑,无名眉头一挑,反手就将赤羽拽下来握在手里。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弄死这只肥鸡。”   那赤羽被人握着,还心大的很,根本不怕反而很欢快的啾啾两声。   “好好好。”宋淮之无奈,“我答应就是了,快放下我们家赤羽。”   二人正对而坐,双色丝线相互对立,蓄势待发。   “请。”无名点头示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淮之聚精会神,驱动赤金丝缠绕起来,化作一条拳头粗的赤金大蟒,冲着无名而去。   “又来?能不能有些新意。”无名口中吐槽,身后灵力丝线化作渔网,意图拦截那大蟒。   当网与蟒接触的那一瞬间,赤金丝大蟒飞速散开,从那网的空洞中钻出,继续朝着无名而去。   但,那灵力丝线构成的网反应迅速,聚拢化作白色大蟒,一转身便将所有赤金小蛇吞入腹中。   “你输了。”   无名看着那红白相间的蟒,笑道:“你的所有赤金丝,都被我锁住。”   “是吗?”宋淮之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得意,“可是似乎少了一根。”   “你说的,是这根吧。”无名摊开掌心,一根被灵力丝线死死缠绕住的赤金丝轻飘飘的躺在他掌上。宋淮之下意识想要控制他,却发现二者之间的联系又被隔绝。   无名心念微动,所有赤金丝便被束缚在他掌心。   “别看了,这局你翻不了盘的。”   “好吧好吧。”宋淮之叹了口气,他本来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赢。在他的设想里,怕是要缠斗数百次才有机会。   “愿赌服输,你的惩罚是什么?”   “惩罚啊……”无名脸上的笑容越大,宋淮之便越觉得心慌。   忽的,一股被盯上的感觉从背后传来,火辣辣的注视让宋淮之觉得自己跟没穿衣服一样。   “我养了个小可爱,但是这些天我嫌它太胖,就没给它喂食,现在它有些饿了。嗯,如果不想被它吃掉,就努力跑吧。”无名抱着赤羽给它喂灵果,笑嘻嘻道:“放心,一炷香后我就收了它。”   野兽的嘶吼声带着一丝腥气从背后传来,宋淮之咽了口口水,僵硬地转头。   五阶妖兽疾风豹。   它全力奔跑的速度,甚至能追上元婴期修士。而现在,它饿的两眼猩红,口水直流。 第64章 背还是抱   “无名!!!我恨你!!!”   宋淮之早已褪去外衫,只着一身有些破烂的中衣赤足在草地上狂奔。他头上束发的玉冠不知掉在了何处,发丝随着奔跑而挥舞的同时,胡乱的拍在脸上,十分狼狈。好在他容貌绝佳,就算是这样,都能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天知道,他到底被这该死的豹子追了多少次。那无名简直比泥鳅还滑,赤金丝用尽了一切办法,别说圈住他了,连他的一点衣角都碰不到。   “先别急着恨我。”无名斜靠着,悠闲自在的很,“你转头看看,我的豹子差几米就能追上你咯。”   宋淮之压根不用转头,那鼻尖的腥气和身后几乎贴着自己的嘶吼声就说明了自己和那豹子的距离有多近。   “这一炷香怎么还没到啊!”宋淮之真的累了,双腿酸软的已经没了知觉。他现在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吊着自己。   “快到了快到了,你再忍忍。”无名扭头看了一眼那快要燃尽的香,果断将它拔掉换了一根新的。   “别傻跑呀,用我刚刚教你的步法。”   “你就口述了一遍,你当我是什么天才吗?光凭你的口述就能学会!”宋淮之自然看见了他换香的动作。   这是他这次换的第五根香了!   感受到身后的劲风,宋淮之一咬牙,硬生生又加快了一分。   “好,就算我是天才,你最少也要多报两遍吧,至少让我记住呀。”   宋淮之心知他今天学不会这步法,无名那香就会一直换下去,只能妥协。   “这才像话。”无名很是傲娇的轻哼一声,慢悠悠地开始传道。   他的声音太慢了,且那内容又长,宋淮之在努力记住的同时脚下还不能停。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耳鸣的厉害。   “……天星为引,地脉为路。”宋淮之口中无意识地跟着重复,半响后崩溃道:“这天星地脉,哪里有嘛!”   “真的没有吗?”无名身形一闪,骤然出现在了宋淮之的面前。   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止般,宋淮之感觉自己能思考,却不能动。   “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睁眼,看看这天星地脉吧。”无名口中低吟,指尖一抹微光点在宋淮之眉心。   “开眼。”   杏眼瞪大,瞳孔放空。   宋淮之只觉身体无比的轻松,仿佛褪去了一切沉重的拖累般轻盈。   这时候,他看见那所谓的天星地脉。   天星如光华,熠熠生辉;地脉如游龙,蜿蜒盘旋。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宋淮之眼中看见的不再是事物的表象,而是它的内在。   他明明背对着那豹子,却能清楚的看见那豹子体内灵力的流动脉络。甚至,这方圆百里的草木经脉也尽在眼中。   莫名的,他的思维控制着他的身体伸手,他又能动了。   纤细修长的手并没有用力,却瞬息间便捏住那豹子的后脖颈。掌心下滑三寸后微微翻动,那修为在金丹期的豹子便直接被摔了出去,呜咽夹起尾巴,趴下以示臣服。   无名笑看这一切,当宋淮之眼角开始抽搐时,抬手在他的脑袋上轻拍一下。   “回神。”   这一拍过后,宋淮之那轻盈的灵魂又回到了沉重的身体内。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踉跄一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趴着的豹子,完全不敢相信,“这不是步法吗?”   “这是步法啊。”无名晃晃悠悠的走到豹子身边,敷衍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后将其收起。   “但谁告诉你,这只是步法了。”   “行了,时间到了,咱们继续。”   当再次坐在无名对面时,宋淮之的心中忽的十分平静。赤金丝顺着他的掌心游走,那契合的程度远胜刚开始时。   “老阁主。”他勾唇浅笑,随手拽了一根赤金丝将他散开的头发绑起,“我有预感,我一定能圈住你。”   “好啊。”无名摊手,“我等着你。”   ……   阁中无日月。   宋淮之不知第多少次将赤金丝收回,眼中战意丝毫不减,大声道:“再来。”   “不来了。”无名却笑着摆手。   “不来?”宋淮之脑子有些发蒙,“为什么不来。”   “你已经圈住我了,我们结束了。”无名举起手,那手腕上赫然缠着一根赤金丝。   宋淮之下意识低头,果然,手中只有两千九百九十九根赤金丝。   “我……成功了?”他不敢相信,甚至都不记得那一根赤金丝是如何缠住无名的。   愣神中,一根赤金丝被塞入他手中。抬头,眼前的无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   “是啊,其实你早就成功了。”无名示意他低头看自己的处境,“这一次,你成功的圈住了行走着的我。”   宋淮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二人周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   “您别是蒙我吧。”他还是不敢相信,狐疑地看着无名,“莫不是我浪费了您太长时间,您急着赶我走?”   “是不是傻啊你!”无名抬手就给了他脑袋一下,“我闲着没事儿逗孩子玩呢?”   感受着脑袋上的疼痛,宋淮之这才清醒过来,不由得开始傻笑。他终于成功了,这份满足感与成就感让他十分愉悦。   “别占着我地方傻笑了,快滚吧。”无名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将一旁睡觉的赤羽放在宋淮之肩上后就开始赶人,“快走,接你的人在外面等着呢。”   “还有人接我啊?”宋淮之被他推着出门,脑子还是有些没转过弯来。但是有一点,他倒是还记得。   “等等等等!”脚下用力,愣是停在原地不动。宋淮之转身冲着无名摊手,“我圈住你了,我的宝贝呢?”   对此,无名神秘一笑,而后用力将其推了出去。   “早就给你了。”   宋淮之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抬头一看,是熟悉的俊美面容。   “来接我的是你呀。”宋淮之眨了眨眼,下意思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关了。”   “不早了。”江岫白轻轻的抱着他,眉眼很温柔,“你看,赤羽都大了许多。”   宋淮之转头一看,果然如此。那赤羽本来只有成年人一个拳头大小,现在却足有成年人头那般大。   难怪他刚才觉得肩膀上有些变扭。   “我到底在这儿上了多久的课!”宋淮之惊呼。阁中永远是白天,根本没有日月的变化,所以他也分不清到底待了多久。   “还有一个月,便是学府大比。”江岫白取出一件素色外袍,帮宋淮之披上,“刚好赶上。”   “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宋淮之咂舌,摇头道:“难怪他要赶我走。”   “他是谁?”   面对江岫白的询问,宋淮之一指背后,“就是这座小阁的阁主啊,你别看这小阁破烂,阁主却是个有本事的。”   “宋淮之。”江岫白看了一眼他背后,又低头与其对视,“那里没有阁楼。”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宋淮之浑身上下出了层冷汗。   “怎么会没有!”宋淮之急急转头,果然那处就是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或许,你是遇见了一位热心的前辈。”江岫白轻轻伸手揉着他的眉心,帮他冷静下来。   宋淮之看着面前的空地,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算了,反正学到东西是事实。”想不明白就不想,这是宋淮之一向的行事准则。   扯了下江岫白的袖子,“走吧。咱们回去了,还怪累的。回去我可要好好洗个澡,再睡上一觉。”   “嗯。”江岫白点头,又问道:“你是要我抱你,还是要我背你。”   宋淮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打横抱起。   “这样行吗?”   行……行什么行!怎么一言不合就公主抱了啊!   “等等!”宋淮之像只被抱住然后四脚朝天的小猫一样扑腾了一下,震惊道:“你为什么要抱我回去?”   “因为你没穿鞋子。”江岫白的目光下移,落在那双白嫩的脚上。脚背上有青筋蔓延,很诱人。   “哦……”宋淮之心说,没穿鞋子那确实需要别人帮忙哦。   但是莫名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巧,在他思考的时候,江岫白朝前走了一步。这下他也顾不得思考了,急急喊道:“停!这姿势太难看了,还好背吧。”   “好。”江岫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藏的很好。他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将宋淮之背在背上。   下巴轻轻从绕着脖颈的手臂上蹭过,江岫白的双手托着宋淮之的大腿,并将其朝上背了背。   “走吧。”他偏头,两个人的脑袋离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肌肤的摩擦。   “我们回家。”   宋淮之就这样,被他背着走过学府的一条条道路。路上遇见人时,他还下意识将头埋进了江岫白的肩窝里。   江岫白走的很稳,也很有安全感。这样的环境,让宋淮之有些发困。   紧绷了数月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宋淮之的双眼眼皮便忍不住打起架来。   “困了就睡吧。”江岫白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状态,低声道:“有我在。”   “嗯……”宋淮之挤出一个鼻音,脑袋搭在江岫白的肩上,即将入睡。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他迷惑中似乎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明明,学府里有白鹤作为代步工具不是吗?那为什么还要背着一步步走回去呢?   意识模糊的小宋同学只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的大脑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处理这个问题了。   自然,我们的小宋同学直到睡着,都没有意识到另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他的储物戒指里有无数新衣裳,包括鞋子。 第65章 双修   那个秘境,叫作天和秘境,是一座非常稳定的大型秘境,实力上限在炼虚期。   这秘境是崇光学府独有的,每百年开一次,每一次开都要耗费无数资源。因此,为了不浪费,能够进秘境的名额每次都拉到了最大承受人数,四百人。从筑基到炼虚各一百人,通过学府大比确定名额。   这一次参加的只有宋淮之、江岫白与姜子昂三人。布狩还没筑基,自然与这次无缘,只能参加百年后的下一场。   学府为了加快比试的速度,并没有让参加的学子们一个个对打,而是直接开了四个私人比武场,一个境界一层,直接混战。最后还能站着的百人,便是能进入秘境之人。   江岫白和姜子昂两个杀神自不必说。本来还有学子想要一拥而上,先将他俩打败再说。结果在失败数十人后,其他人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反正有百人的名额,他占一个便占一个,何必跟他们纠缠。   倒是宋淮之那儿遇上些麻烦。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倒也不算是麻烦,只是遇到了一群由李玉荷追求者们组成的报复小队。人倒是不少,足有二十多人。他们的目的压根不是进入秘境,他们只想着将宋淮之拉下水,因此一开战,便集结起来冲着宋淮之围攻而去。   若是刚入学府的宋淮之,在没有灵植可以借用的环境里面对这些人,只怕还真要给他们得逞。但开了小灶的他可不一样。   脚下未动,赤金丝随着心念游走,速度快到极致。   那二十多人齐齐停住一步,喉间具有一丝血痕滑落。   “再向前一步。”宋淮之勾唇,温温柔柔的说出威胁的话,“我就割开你们的喉咙。”   威胁嘛,自然是越狠越好。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一个主事的人狠狠咽了口唾沫,率先抽身离去。   就算再怎么喜欢那李玉荷,也不能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啊。更何况,今天他们就是死在这儿,李玉荷也不一定记得自己,得不偿失。   宋淮之解决了这些人,那些剩下的也都发现了他是个不好惹的,自然不会再不开眼的去挑衅他。   当宋淮之晋级后,他看见江岫白和姜子昂二人在门口等他。而他们两人的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人。   “这位是?”宋淮之略略扫了那男人一眼,只觉得眼熟。   那人听到宋淮之问自己,当即一收手中折扇,拱手笑道:“在下顾梓,见过宋师兄。”   顾梓?   宋淮之有些诧异,他不是那个第一场比试就被江岫白淘汰的人吗?   顾梓见他神色微变,便笑着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家里颇有些能力,长姐是学府中的一位阁主,便将我弄了进来混个乙等学子。”   他自己说完,还用折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冲着宋淮之神秘地眨了眨眼,“嘘——低调,低调。”   宋淮之有些无语,心说你这还低调呢,自己嘚吧嘚吧全都抖落出来了。   “顾师弟是有什么事吗?”   宋淮之一看那两个剑修冷淡的样子,就知道顾梓是同他们沟通没什么结果,便主动问道。   “对!对!确实有事。”顾梓眼睛一亮,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要将宋淮之引到一旁,“宋师兄,借一步说话。”   宋淮之抬头看江岫白,见他轻轻点头示意这人没问题,这才扬起笑脸同样做了个请的动作。   几人走到僻静处,顾梓确定没有其他人跟着自己,这才道:“其实这件事说大也不大。”   他顿了顿,神秘道:“你们知道这秘境是可以组队进入的吧。”   宋淮之看了他一眼,诚实摇头,“不知道。”   他这么直白,倒把顾梓噎了一下,“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消息保真,我姐告诉我的。”   顾梓神情极其自信,十足十被姐姐宠溺的得意模样。   “这次秘境,我想请诸位组队带我一个。”顾梓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张卷起的羊皮卷,“我也不白蹭你们的队伍,我这儿有秘境的地图碎片,上面记录了一些宝贝的位置。咱们一起去拿,按需分配。”   宋淮之脸上笑容一顿,反问道:“顾师弟为什么要找我们呢?”   “因为你们厉害啊。”顾梓回答的很干脆,“我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当时去参加一对一比斗就知道自己肯定进不了。但我姐能把我弄进来,所以我就是去玩玩的。本来还指望多打两局的,结果第一局就被你打下去了。”   顾梓看着江岫白,很是幽怨的叹了口气。   “相信我,带上我你们不会吃亏的。我这地图可是我姐给我的,是她当年在学府做学子时亲自绘制的地图,保真!”   虽然顾梓态度热情且真诚,但宋淮之与江岫白还有要事,绝对不可能与他同行,只能婉拒。   “多谢顾师弟好意。”宋淮之礼貌微笑,“但这次秘境,我和岫白想两个人单独行动,并不准备多带人。”   听到这话,顾梓还没着急呢,姜子昂先急了。   “你们不准备带我吗?”   对此,宋淮之只能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抱歉,这次没办法和姜师兄同行了。如何姜师兄不介意,大可和顾师弟结伴同行。”   姜子昂还要说什么,却被江岫白打断。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江岫白只淡淡的说了这一句,姜子昂认真看了他几眼,忽然点头。   “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他回答的如此干脆,反倒让宋淮之有些诧异。就在这时,脑中有一道传音响起。伴随着声音的,还有一个地点。   【宋小友,既然得到了名额,还请来此地一叙。】   宋淮之笑容收敛,眉眼间闪过一丝担忧。   “走吧。”江岫白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捏了一下。力道不大,却足以带来安全感。   当他们二人走后,顾梓手中折扇转了个圈儿,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姜子昂,试探着道:“要不,您带我一个?”   ……   李天合选的地方很巧妙。崇光学府的藏书殿很大,有书万万卷。这些玉简被整齐的排列在紧凑的书架上,中间只留了足够一人通过的距离。   宋淮之二人顺着指引,走到一圈没人的书架间。   “来的挺慢。”   李天合的声音似乎是玉简后传来的,宋淮之也没有探寻其来源,只是随意的取下一枚玉简凑近江岫白,二人作出研究武技的模样。   “这地难找,难免耽搁了些。”   他的声音细弱蚊吟,唇瓣几乎不动。   “呵。”李天合笑了声,而后宋淮之便看见一枚小巧的玉简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的架子上。   “这是地图。”李天合解释道:“能够补全你天阴之体的法子,是一株生长在秘境中的天材地宝。这地图上画圈的位置,就是那宝贝所在。只要吃下那株神药,天阴之体便不再是你的负担。”   宋淮之看着那玉简,没拿。   “这种宝贝,我从未听说过。”   他神色淡淡,盯着手中武技玉简道:“你也知道我爹的身份,若是真有如此宝贝,就算我爹弄不来,也绝对不会没有消息。”   “天下之大,又有谁能知天下奇珍呢?”李天合回答的很轻松,“左右咱们的约定,大可以等你得到了那宝贝再谈。我想合欢宗少宗主,总不至于失约吧。”   “我有一个问题。”宋淮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问了另一个问题。   “当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楚微尘早就帮他们做了假身份,再加上李天合只认出了自己,却不知江岫白。宋淮之总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   “也是巧合。”李天合声音平淡,听不出真假,“我早年游历天下搜寻有助修行的宝物,刚巧在东境时,就听说过合欢宗宗主收养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叫宋淮之。虽说天下同名之人不少,但宋少宗主的气度不凡,我一见便知。”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虽然解释了,听起来可行度却不高。但他所说,倒是和宋今歌查出来的信息一样。   “宋少宗主若是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总之这地图我就放在这里,信不信,拿不拿,都在你。”   李天合说罢,便骤然消失。整个空间里,只有那一块玉简能证明其来过的痕迹。   宋淮之皱眉盯着那玉简半响,忽然面前伸出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拿起了它。   “岫白。”他试图阻止,“李天合这个人,不能信。”   “不管他能不能信,我们都要试试,不是吗?”江岫白将玉简拿在手中,低头与宋淮之对视,眼神专注。   “你的天阴之体,我们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   狭小的空间里,高大的剑修靠的极近,几乎遮住了光,让宋淮之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宋淮之抬头,试图从江岫白的脸上与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却什么都没得到。   “或许。”江岫白微微低头,一双淡色眸子中暗芒闪过。   “我们也可以用那个最简单的方法。”   双修。   宋淮之听他这么说,自然也想到了那个办法。但他只当是江岫白在激自己,有些无奈的推了推他,叹气道:“算了,你说的对。不过是真是假,咱们总要试试。反正秘境进都进了,顺路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他瞪了江岫白一眼。   “好啊你,现在可学坏了不少,还学会激将法了。”   江岫白并没有反驳。他直起身子,面上又是那副淡然出尘的模样。   “走吧。”江岫白轻轻勾唇,软化一身冷意,“反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第66章 蛇窟   秘境的入口虽然只有一个,但除非是组队的学子,其他学子都会散落在秘境的不同地方。这种秘境中并没有像忧伽山脉那样可以一捏就脱离的玉牌,所有进入秘境的学子,都要在满三个月前,赶到崇光学府固定的传送点去。   当三月后秘境再次被开启,这是唯一能离开秘境的地方。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就要等待百年。这样的情况,往届也不是没有过。   当然,每次真正能出来的学子大多不足百人。那些没能出来的人不是错过了时间,而是身消道陨。   这个秘境,危险不比机遇小。   组队进入秘境的方式很简单,只要想组队的人互相手拉着手一同进入传送阵法,那就能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宋淮之任由自己的手被人牵起,转头冲着姜子昂招呼了一声,“姜师兄,我们先走了哦。”   顾梓有事耽搁,还在赶来的路上,姜子昂要等他。   打了招呼,江岫白轻轻拽了一下宋淮之。   “走了。”   他二人携手,踏入那传送法阵中。也就在这时,顾梓才催促着白鹤赶来。   “宋师兄和江师兄进去了?”顾梓跳下白鹤就去牵姜子昂的手,“咱们也快些吧,省的宝贝都被人抢了。”   第一次被除了家人以外的人牵手,姜子昂僵硬的几乎迈不动步。好在顾梓兴致冲冲,拉着他就朝那传送法阵去,这才没让他僵在原地。   “不过……”在踏入传送阵前,顾梓扭头看了姜子昂一样,有些困惑道:“宋师兄他们不是两个人吗?”   他刚刚怎么看见了三道人影?莫非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   刚一踏入秘境,宋淮之便觉得一股腥臭气铺面而来。   根本没有思考,足下轻点,腰身扭转便避开一张冲着自己而来的血盆大口。手中赤芒一闪,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蟒便断裂成两截儿。   “好吧。”避开溅来的鲜血,宋淮之看了眼四周环境,有些无奈,“看来我们是掉进蛇窝里了。”   他二人眼下身处一个深约百丈的蛇窟里。踩在斩情上朝下看,脚下是密密麻麻交叠缠绕的蛇,或大或小,在泥水里翻腾溅起泥渍。   这蛇窟恰似一口巨大的井,不光脚下是不知深浅的蛇池,四周岩壁上生长着的枝丫藤蔓也刚好给那些蛇提供了攀援的踏板。每一条藤蔓上都缠绕着数十条小蛇,这些由蛇组成的“藤蔓”将洞窟那唯一的一点日光都遮蔽起来,只有几点微光可以透过蛇群,照射到宋淮之二人的脸上。   “打吗?”宋淮之歪头避开冲自己而来的小蛇,征求江岫白的意见。   “这些蛇,不是同一品种。”江岫白并指化剑气,将十几条通过弹跳向自己投射而来的小蛇斩杀,低声道:“蛇群不会无缘无故的聚集在一起。”   他看着那不知深浅的“井底”,目光似乎透过那些沸腾的蛇群,看向被遮蔽的东西。   “那下面,怕是有宝贝。”   “好!”宋淮之当即拍板,“那就打!”   宝贝就在眼前了,不掺和一脚简直是暴殄天物。更何况,那些蛇早就将他二人当做了养料,正疯狂的试图攻击他们。看着架势,人家也根本没准备放他们离开。   随着宋淮之的一声,那生长在崖壁上的藤蔓枝条顿时开始疯涨。随着小蛇被挥落开始下“蛇雨”,那些茂密的枝叶硬生生将整个井口封住。   整个蛇窟彻底陷入黑暗。   而在黑暗中,缕缕寒气蔓延四散,那泥潭水坑皆被这寒气冻成了不化冰。同时被冻住的,还有泥潭中的小蛇。   剑气肆意,当明石照亮整个蛇窟时,地上已然铺了一层厚厚的蛇尸。   但,这些蛇尸很快就被翻滚覆盖在蛇群的下方,竟是被同类吞噬殆尽。   宋淮之腰间缠绕着一根洁白如玉的藤蔓,藤蔓的另一头扎入岩壁里,将其固定在空中。而江岫白早就手持斩情运起身法,在宋淮之驱使的藤蔓间跳跃穿梭,将所有看见的蛇全部斩杀。   江岫白的步伐灵动,手中斩情的轨迹同样变化莫测,速度惊人。这正是那妖族剑谱的作用。   那剑谱说是剑谱,实则还配上了一份步法。似乎是基于一种鸟雀飞行研发而来的,使用者便有一种身轻如燕的轻盈感,自然身形与剑招也愈发快速。   更神奇的是,配合着那剑谱独有的口诀秘法,可以使灵力和体力的消耗缩减足足三分之一,更大程度上增加了使用者的续航能力。   这样的功法,甚至可以说是为江岫白量身打造般合适。   “身后!”   宋淮之大喝一声,心念微动,便有赤金丝绕着江岫白围成了一个小圈。几条意图偷袭江岫白的毒蛇还没近他的身,便被锋利的赤金丝分割成了几块。   “不必担心,护好自己。”   江岫白头也没回,只是望着那几根绕着自己若隐若现的赤金丝,心中一股暖意流淌,手中斩情愈发凌厉了几分。   当然,相同的,在宋淮之身边早就有几枚小巧的剑气虎视眈眈。   那些蛇多是些三四阶的妖兽,零星有些五阶。虽然数量多,但在修真界,并不是蚁多咬死象的。那些小蛇在剑气下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只能一波又一波的送死。   在宋淮之二人的配合下,那些蛇的数量少了很多。但是相对的,剩下的蛇不光实力更强些,通过吞噬同类的尸体也壮大了不少,甚至催生出几条六阶的蛇来。   忽的,江岫白目光一凝,足下轻点,便退至宋淮之身边。   “下面有变。”   二人神色凝重,盯着那翻滚飞溅的泥潭半响。只见那些蛇慢慢的开始抱成一团,试图团成一个巨大的球形。   “不能任由他们聚合。”宋淮之看着这样的场景,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适感。   “嗯。”   江岫白应声,屏气凝神,斩情飞旋于空中。无形的剑气依附在斩情身边,像是给它套上了一个巨大的壳子。那剑气凝聚而成的剑越来越大,几乎占据整个蛇窟。   与此同时,宋淮之一拍腰间白玉藤蔓,无相便伸出一根枝丫。那枝丫上莲花绽放,轻轻摇摆。淡粉色的花粉随着花枝的摇摆而飘散,在剑气搅动起的狂风助力下,飘满整个蛇窟。   那花粉似乎带着催眠的效果,蛇群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昏昏欲睡。宋淮之早早的就取下两片花瓣,和江岫白二人一人一片含在嘴里。   这是无相佛莲在用命种炼化后产生的新能力,似乎是源自当年在赫连家吸收的那些香气,经过异变后产生的能力。这还是宋淮之第一次用,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那些蛇被香气迷晕,就算巨剑的速度缓慢,却也无法躲过,转眼间便被剑气炸的粉碎。   数息后,江岫白放下遮挡在宋淮之面前的衣袖,示意他向下看。   “就是那株灵植引得蛇群异动。”   宋淮之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一株殷红的双角花在泥潭中摇曳生姿。   出淤泥而不染。   这赤色双角花即使生长在泥潭与蛇尸的血肉中,却不染半点血污,浑身上下满是妖异的美感。   “这是……渡生蛇花,一种伪天材地宝。”宋淮之闲来无事时,将宋今歌给他的那些介绍灵植矿石的玉简统统看了,因此能辨认出来。   所谓伪天材地宝,便是由灵植突破九阶进化而来。严格意义上,这种伪天材地宝和天材地宝没什么区别,只是世人为了区分二者,这才加了个伪字。   灵植不比妖兽,进阶无比困难,不是光靠年份和修行就能进阶的,更多则靠那份玄而又玄的缘分。   这株渡生蛇花看上去刚突破没多久,它的本体不知道是什么,但当它突破的那一刻,便成了渡生蛇花。   “此种灵植那双角花瓣中一片有剧毒,服下三息内便死。而另一片,则是此种毒的唯一解药。”   宋淮之和江岫白二人落至泥潭上,这才发现这泥潭极浅,连脚面都没不过。   不。   宋淮之试探着用脚踩了踩,这才发现脚下那软软的触感分明是蛇的尸体。   “若是蛇类吞噬了这灵植,便能在体内凭空生出渡生蛇的血脉。有了这种血脉,灵兽只是时间问题,若是道运好些,有朝一日返祖成真正的渡生蛇也不是没可能。”   而渡生蛇,可是上古最厉害的蛇属神兽。   “难怪它们这么疯狂。”江岫白了然,“就算我们不出现在这里,只怕一段时间后,它们也会开始相互吞噬,直到最后一条获胜的蛇吞噬掉渡生蛇花才结束。”   “不错。”宋淮之取出一只通体温热的玉匣,伸手要将那渡生蛇花采集起来,“想来是我们的突然出现,让它们以为我们也是要争取灵植的对手,这才提前发难。”   这灵植的根系被挤在蛇尸里,要想将它完整取出,便要亲手一点点拨开蛇尸,将细密的根系剥离出来。   好在宋淮之并没有洁癖,这份工作顶多就是麻烦了些。二人说话间,那根系也被彻底剥离出来。   准备用来盛放渡生蛇花的玉匣中已经装好了专门滋养灵植的土壤。宋淮之小心翼翼地将渡生蛇花转移到其中,并将其根系一点点埋入土内。   就在这时,一直温柔注视着他的江岫白骤然出声,慌乱至极。   “放手!”   一道剑气打出,完全不顾那渡生蛇花是否会被毁掉。   但,已经迟了。   一只比发丝粗不了多少,只有一指长的赤色小蛇,已经张大了嘴巴朝着宋淮之手指咬去。 第67章 沙虫与地宫   玉匣掉在泥沼中,柔软的“土地”并没有让渡生蛇花受到半点伤害。江岫白的那道剑气也打了个空,落在对面的岩壁上打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来。   “等等。”   宋淮之抬手,制止了试图再次发起攻击的江岫白。   在他的右手上,那犹如发丝般的赤色小蛇大张了嘴却并没有咬他,而是讨好的用两颗小牙在他的手指上磨了磨。   不疼,反而有些痒。   似乎是被江岫白的剑气吓到,小蛇瑟缩了一下,游走着在宋淮之修长的手指上围了个圈。嘴巴咬住自己的尾巴,像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赤玉指环。   看着十分自来熟的装死小蛇,宋淮之有些好笑。   “你想干嘛?”   伸手戳了戳那蛇,宋淮之很是坏心眼道:“忘了告诉你,我有养一只鸟类妖兽哦。也不知道赤羽喜不喜欢吃小蛇,鸟应该都是喜欢吃的吧。”   那小蛇闻言浑身一僵,松开口后小心翼翼的支起脑袋,讨好的用脑袋蹭了蹭宋淮之。见他依旧笑眯眯的没反应,便试探着张开口,作势要咬。   “干什么!”宋淮之捏住它的脖颈,眯眼道:“又要咬我?”   “它应该是想认主。”江岫白见那小蛇的动作,心中也不再担心,上前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渡生蛇花,果然看见那小蛇的视线跟着手中玉匣而动。   “这渡生蛇花想来有两朵,一朵应该已经被它吃了,所以它才会变成这幅模样。”江岫白将玉匣递给宋淮之,笑道:“它现在算是拥有渡生蛇血脉的蛇,而这渡生蛇花可以帮助它提高体内血脉纯度,所以它想跟着你,好讨要这花。”   宋淮之懂了,拿着玉匣在它面前晃了晃,那小蛇的脑袋就跟着他晃,愣是给晃的晕了好几圈。   唇角勾起,看着这样的灵动的小蛇宋淮之只觉得可爱,心中也起了再养一只妖兽的主意。   反正养一只也是养,两只也是养。赤羽都养了,也不差这一条小蛇。若是它真能返祖成渡生蛇,那便是天下至毒之兽,也是一大助力。   “你想认我为主?”宋淮之问道。   小蛇看了看宋淮之,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玉匣,最后缓慢又坚定的点头。   它虽然眼下只是二阶妖兽,但渡生蛇血脉让它隐隐开了灵智,知道要想得到另一朵渡生蛇花就认宋淮之为主。   “好。”   宋淮之点头,从指尖逼出一滴鲜血让小蛇喝下后,再通告天地,一人一蛇便签订了主宠契约。   “从今日起,你便叫赤练。”   赤练萎靡的点了点脑袋,而后再次蜷成一个戒指套在了宋淮之的手上。那一滴血中蕴含的灵力和能量,让它吃的有些撑,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吸收能量。   再加上一开始吃的那朵渡生蛇花还没彻底消化完,同样需要时间炼化。而对蛇类来说,最好的炼化方式就是“冬眠”。等它醒来,只怕能一下子进升好几阶。   “这倒是不错。”宋淮之笑嘻嘻的冲江岫白道:“等赤练九阶后,便将这朵渡生蛇花让它服下,它便能一举突破灵兽。要是赤练运气好,神兽也不是没可能的。”   “嗯。”江岫白昂首,指尖一点,净尘术便去除了二人身上的脏污。   伸手揽过宋淮之的腰,江岫白抬手招来斩情,“走吧。”   宋淮之驱动那生长在岩壁上的藤蔓枝条收起,替他们让出一条道路来。   出了蛇窟,终于看见了日光,照的人暖洋洋的。   宋淮之并没急着走,而是将大量带有浓郁木属性的灵力灌输给蛇窟里的那些藤蔓。   “多谢你们啦。”   浓郁的木灵力让那些藤蔓感觉很舒适,枝叶舒展开,向宋淮之摇摆示意。那些蛇窟里残留的蛇尸会是藤蔓们最好的养料。假以时日,这处蛇窟中或许会诞生一株强大的灵植。   这就是修真界的法则。   蛇窟只是一个小插曲,二人此行的目的是找到李天合说的那个灵植。   那玉简被激活后,虚空中便投射出一副硕大的地图。在地图的东北角处,用蓝色光点标注着一个地方。   宋淮之还没来得及思考该如何去往这个地方,就见那蓝色光点从图上脱出,化作一道小小的流光,冲着东北方而去。   “追!”   这秘境中并不禁止御器飞行,宋淮之便取出云舟,以极品灵石做驱动力,那云舟的速度便被提升到了极致,追着那蓝色流光而去。   这一追,便追了整整五日。   那蓝色流光将他们引到了一处戈壁沙漠,最后消失不见。   “没有指引了吗?”   刚一入沙漠,那熊熊烈日便刺激的宋淮之一阵口干。随手将赤练收入御兽袋中,宋淮之取出两片通体透明且散发着幽幽寒气的灵植。   “别浪费灵力了,用这个。”宋淮之制止了江岫白试图凝冰帮他降温的动作,分了一株灵植给他,“将它挂在衣服上就行。”   召出那地图看了一眼,并没有更多的提示,只能知道那灵植在这片沙漠里。担心云舟速度过快错过了什么,宋淮之二人选择徒步探索这片沙漠。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在冰晶草的帮助下,宋淮之不再感到炽热,边走边皱眉道:“那株灵植应该是能治疗补全我天阴之体的东西,但为什么会在沙漠里?沙漠中的灵植大多属土、金、火三种,论起治愈效果来,怎么也是属水或木的好些。”   “你还记不记得,为什么宋宗主说我们二人双修,便能补全你体质。”江岫白提醒道。   宋淮之恍然,“因为你是纯阳之体。那这么看来,或许李天合说的倒有几分真实。”   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开心,反而长叹了一口气。   “我倒希望他说的不是真的。”   江岫白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你是怕,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就要帮助他获得院长之位。”江岫白伸手,握住宋淮之的手宽慰道:“不必担心,就算我们答应了他,可他想要借助的是合欢宗的势力。眼下合欢宗的宗主并不是你,若是宋宗主不同意,那便同他说,等你成为合欢宗宗主后再履行约定即可。这样,也不算失信。”   宋淮之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主意来,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江岫白,我发现你最近学坏了啊。”   “有吗?”江岫白目不斜视,拉着他朝前走。   “当然有!”宋淮之抬高了音量,举起二人交握的手,大声控诉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的握住我的手呢?”   “这不是兄弟之间应该干的事!”   对此,江岫白充耳不闻,反而指着远方道:“你看,那是什么?”   “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宋淮之以为他只是想转移话题,但还是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被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是沙尘暴吗?”   只见天边一片疯狂的沙暴卷席而来,威力之大,就算隔了数十里都能听见那狂风嘶吼呼啸的声音。   若只是沙暴,对于宋淮之二人来说倒也不算威胁。但这沙暴却不是天然而生,是由数以百计的妖兽聚集狂奔引起。   宋淮之定睛一看,当即反手拽着江岫白的手,大喝一声,“跑!”   那引起沙暴的妖兽名为沙虫。其状若蚯蚓,一条足有数十米高数十米粗。沙虫不论阶级,都有一身刀剑不入的厚实皮囊。它们没有思维,没有眼睛,同样没有听觉嗅觉,全凭本能在狂奔。一旦遇到障碍,便会张开那头部的八爪口器,将所有挡路的东西统统吞下。   可以说是沙漠中最恶心难缠的一类妖兽。   “来不及了。”   那沙虫速度极快,二人避无可避,就算驱使斩情速度达到极致都无法躲开。   “过来!”   江岫白用力一拽,将宋淮之护在怀里,薄唇贴在他耳边低声道:“沙虫外皮坚硬,内在却柔软。且它们往往只会狂奔一个时辰便陷入沉睡。我用冰茧护住我们后进入其腹中,待它沉睡时再破体而出。”   说着,江岫白便凝聚了一个厚厚的冰茧将二人护在茧内。茧外的剑气化作推动力,替这厚重的冰茧调整位置。冰茧在沙虫群中穿梭片刻后,落入了一条最小的沙虫口中。   骤然的黑暗让宋淮之下意识瑟缩了一瞬,但很快便被人紧紧搂入怀中。腰间有力的胳膊和跟冰茧比起来十分温暖的怀抱让他心下稍安。   “不必担心。”   不知道是因为黑暗还是因为眼下的处境,在宋淮之听来,江岫白的声音格外低沉温柔,让人耳根子都滚烫发软。   “沙虫栖息时,越大的沙虫会往沙子里钻的越深。我们挑的这条沙虫并不大,等它安睡后,很快便能突破出去。”   在沙虫睡着时,就算被杀也不会醒来。也正是因为这特性,所以沙虫们才会努力钻入沙中躲避。   “嗯。”江岫白的安抚让宋淮之很快冷静下来。冷静后,这过于亲密的怀抱就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伸手推了推靠近自己的胸膛,宋淮之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小声道:“你退开一些,别抱着我,我有点喘不过气。”   这完全是他找的借口,修行之人哪儿有什么喘不过气的说法,只是他觉得这样的姿势过于暧昧罢了。   “别动。”   他刚推一下,江岫白便拽住了他的手,将其环绕在自己腰上。两人的距离不光没有变大,反而愈发贴近,几乎到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地步。   “沙虫体内液体的腐蚀性极强,我需要不断的用灵力修补这个冰茧。为了不浪费灵力,我并没有将冰茧弄的很大,所以别乱动。”   江岫白的解释打消了宋淮之的顾虑,他悄悄送了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免谴责自己一番。   瞧瞧人家多正经,怎么可能是为了故意占自己便宜,这也太侮辱他高岭之花冰山酷哥的好兄弟了!   在反思的宋淮之完全没有发现,他心中的好兄弟,正看着自己泛红的面容勾起嘴角。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当宋淮之二人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周围彻底归于平静。   “看来它们已经睡着了。”江岫白低声道。   保险起见,二人还是多等了一炷香时间,见彻底没有动静,这才着手突围。   因为沙虫体内液体腐蚀性极强的缘故,江岫白并没有消去冰茧,而是利用微薄的神识探查,在冰茧外沙虫体内,凝聚剑气作突围之法。   沙虫的体内确实柔软,那剑气轻松便刺穿了其皮肤,顺势割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数道剑气凝聚成一柄巨剑,像是钻头一样破开那堆厚厚压下的沙子。在巨剑的后面,斩情拖着冰茧紧跟其后,向上冲去。   在行驶了数百米后,巨剑终于穿透了沙层,消散在空中。   “到了。”   这沙漠里似乎有能屏蔽神识的东西,江岫白的神识一直时灵时不灵的。眼下虽然没有神识的判断,但通过念力控制的剑气,他还是能知道外界的情况。   斩情将冰茧放在一旁结实的平地上,江岫白这才泄去了冰层。   但,眼前并没有预想中的日光,那厚实的冰层遮蔽视线,他们先前也没发现这一点。   “天黑了吗?”   宋淮之有些诧异,“我们在那沙虫体内待了这么长时间?”   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颗明石。明石光辉照耀,眼前之景很快便一览无余。   这不是地面,而是一个雄伟恢弘的地宫。   也就在这时,那消失的蓝色流光再度浮现,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晃晃悠悠地飘向地宫深处。 第68章 万木之种   蓝色流光的速度很慢,似乎摸不准路一般,往往要左右都看看才能决定最后的路。   “这东西……”宋淮之手持明石跟在其后面,皱眉道:“怎么看着像是有意识。或者说,像是有人在控制它一样。”   江岫白脚下一顿,试图通过神识探查一二,却发现连半点神识都放不出去。   “小心些,这地宫有古怪。”   二人双手交握,小心地跟着蓝光走入地宫深处。   寻常地宫,往往都是大能的坟墓或是一些传承的安放之地,会有些财宝武技等。再不济,也有看守地宫的妖兽。   但这地宫不同,虽然雄伟却空旷无比,别说宝藏了,就连最基本的摆设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骨架。   渐渐的,那蓝色流光彻底没入一片黑暗中。那处黑暗不是寻常的黑暗,就算是调动灵力附着在眼上都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要进去吗?”   宋淮之试探着丢了一块明石过去,那明石一落入黑暗中,顿时被吞噬掉全部的光芒。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江岫白说着运起剑气环绕在二人身周,防止在黑暗中会遇到突然袭击。   “等等,先把这个穿上。”   宋淮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两件银白软甲。这软甲极薄,防御力却不俗。   “这是我爹给我们准备的,天阶下品软甲,甚至能挡住大乘期的全力一击。”   穿上软甲,宋淮之心下才感觉到一丝安稳。   “走吧。”   跟着那蓝色流光钻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一点蓝色若隐若现。   “江岫白!”   宋淮之下意识低低喊了一声,而后便被人握住了手。   “我在。”   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二人并没有走的很快,甚至可以说用最慢的速度在行走。视线和神识受阻,江岫白便控制着几缕剑气向外游走扩散,避免遇上障碍物。   黑暗中,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宋淮之不知道二人到底走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一个时辰。渐渐的,二人感觉周围越来越热,空气也变得干燥许多。   “前面是不是有光?”   宋淮之指着前方那一点光明,有些欣喜。   “嗯。”江岫白警惕的看着眼前,反手将斩情甩出,细细探查后这才拉着宋淮之过去。   那点亮光越来越大,周围也越来越热,甚至空气都开始扭曲起来。   当脚下的软靴开始融化时,宋淮之终于看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竟然是一座火山底!   那光亮也不是天光,而是火焰燃烧的明亮。   到处都是跳动燃烧的火焰与流动的岩浆,而在火焰的中间,生长着一朵如太阳般闪耀的灵植。滚烫炽热的岩浆从它身上冲刷过去,却让它更加耀眼夺目。   但,见到这灵植的宋淮之二人却面色大变,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运起身法便要离开此地。   中计了!   下一秒,裹挟着巨大威压的掌风冲着二人直接砸来,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二人甚至来不及躲避,便被掀翻出去。   “唔!”   吐出一口鲜血,宋淮之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耳边的嗡鸣声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   而二人身上那软甲,竟是碎了。   “够机灵的,要不是老夫速度快,只怕要被你们躲过去。”   火焰扭曲的空气中,李天合含笑走出。一甩手,便有无数藤蔓枝条铺设在岩浆上,为他搭建出行走的道路。   “你果然是在骗我们。”宋淮之踉跄着被江岫白扶起,随手抹去口边鲜血,“这灵植只是火心花,能够提高火灵根的浓度罢了。”   “它是什么花重要吗?”李天合扫了那花一眼,笑道:“左右只是一个借口。不过早知道这花会这么快暴露老夫,老夫就应该提前将其取走。”   “秘境实力上限是化神期,你是怎么进来的。”   宋淮之说的艰难,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一掌是李天合用了大乘期全部的实力,就算有软甲护体,二人体内五脏六腑也被打的碎裂了几分。更别提那些骨头了,宋淮之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一块好骨头。   “想进来,总会有办法的。”   看见宋淮之二人这幅模样,李天合没有半分欺负小辈的心虚感,反而很是自得。他控制藤蔓盘踞成一把座椅后,悠然道:“魔修那里,可是有不少好方法。”   江岫白忍痛起身,将宋淮之护在身后,手持斩情冷眼看着李天合。   他这姿势,倒让李天合来了兴趣。   “用剑的小子。”李天合指了指宋淮之,挑眉道:“我只要杀他,如果你愿意亲手杀了他,我可以放你走。”   很低级的挑拨离间,在生死关头却很好用。   “不必多说。”江岫白脚下不动,斩情嗡鸣震动,战意尽现,“想杀他,先杀我。”   “何必呢。”李天合咂舌,竟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劝道:“你这么好的天资,何必陪着他一起死。这天下美人何其多,只要有实力,何愁找不到美人。”   李天合本来以为江岫白是宋淮之带在身边的情人,但现在看来,只怕是个痴情的追求者。   但情之一字,李天合见多了。   “我保证,你亲手杀了他后,我立刻放你离开。这秘境中还有无数宝贝,带着宝贝离去,你还是那个满星天才。”   胜券在握,李天合并没有立刻动手杀了他们,而是兴致上来,准备好好欣赏一番有情人互相残杀的场景。   “我与岫白的情意,岂是你这老不要脸能理解的。”宋淮之嗤笑一声,示意江岫白让开一些。   坐在无相佛莲搭建成的白色藤椅上,宋淮之虽然一身狼藉,却神态自若。   “说说吧,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我。”   他明明是弱者,可言语气势上,却像是在审问对方一般。   李天合抬手鼓掌,眼中划过一丝恨意,“不愧是宋少宗主,生死关头这份胆识和魄力,异于常人啊。”   “说笑了。”宋淮之费力扯出一个微笑,反手将几枚玉牌丢在地上。   李天合目光落在那些玉牌上,自然感受到了玉牌中封印的攻击。   “宋宗主只是个合体期,你不会以为靠着他的玉牌,能杀了我吧。”李天合语气嘲讽,眼中却有一丝忌惮。   宋今歌疼爱宋淮之,封印了一击的玉牌都给了这么多,不知道还有没有旁的手段。   “你瞎吗?没看见我将它们都丢了?我要是想用这些玉牌杀你,何必将它们丢出来。”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儿,边说边咳,整个人愈发惨白脆弱。   江岫白站在他身旁,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他抬手,轻轻搭在宋淮之的肩头。   “不必担心,暂时死不了。”   宋淮之偏头,拍了拍江岫白的手背后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轻动,似乎在安抚。   李天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宋淮之将玉牌丢弃是事实。他也无心关注二人调情的动作,操控藤蔓用力一挥,将那些玉牌尽数挥入滚烫的岩浆。   看着它们被岩浆吞噬,李天合这才放心些。   “宋少宗主爽快!”他也不想再啰嗦了,抬手作势要拍,“作为回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等等。”   宋淮之轻咳一声,制止道:“你若一定要杀了我,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等下了阴曹地府,我也好做个明白鬼。”   他神情恹恹,似乎真的放弃了抵抗,只想要个缘由。   “还有,你要杀的是我,放了岫白。”   李天合手还抬在空中,阴晴不定的看了他半响。宋淮之语气淡然,让他一时分不清真假。但,到底是心中的倾诉欲作祟。他落下手,又坐了回去。   “既然宋少宗主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   “我要杀你,是因为你抢了我的东西!”   “你等一下。”宋淮之打断他,困惑道:“我来南境不过两年,且你一个大乘期,我只是筑基,如何能抢你的东西。”   李天合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恨意,“那件东西,早在三十年前就被你抢走了。”   三十年前?   宋淮之默默算了一番,那时他只怕才出生。甚至,那个人都不一定是他,而是原来那个傻子。   心中满是疑惑,宋淮之捂嘴掩住咳嗽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继续说。   “你可知道,天下有五件五行至宝。分别是万木之种、万金之丝、万水之源、万土之心以及万火之珠。单灵根者,只要能得到与自身匹配的那件至宝,便能打破天地枷锁,飞升成仙。”   见宋淮之脸上表情诧异,李天合愤怒道:“我守了万木之种千年!却被你小子捡了便宜,吞吃入腹!”   当年,李天合在一处密林中发现了一颗诡异的树,那树虽然平平无奇,细探之下却蕴藏着无限生机。他心知其中有异,本想破开那树一探究竟,可用尽了办法都不能伤那树一分一毫。   李天合隐约听过那五行之物的传说,便认定这树一定和万木之种有关。他便守在树旁,足足守了千年。   那树越长越大,将周围一切花草树木的养分尽数吸干。方圆百里,只剩下了这一颗树。   那日,电闪雷鸣,劫云厚重。一道道如树般粗壮的雷狠狠劈在那树上,等九九八十一道雷击过后,树终于被劈开。   当那枚通体碧绿的种子从树的残骸中浮现时,清香四溢,方圆万里的植株都开始疯长。树苗顷刻间便长成参天大树,灵植呼吸间便有了万年的年轮。   李天合知道,这就是万木之种。   成仙之路就在眼前,李天合当即顾不得许多,便要去抢夺那万木之种。   但却扑了个空。   万木之种冲天而起,似乎不想让他捉住,急速逃开。李天合哪里肯放过,一路破开那些阻挡自己的花草树木,势要将万木之种收入囊中。   一人一种你追我赶了足足五年,从西境的十万大山追到了东境一处密林。就在李天合快要将其捉住的一刹那,那万木之种为了避开他,竟当着他的面,直直投入一个襁褓婴儿的口中。   那婴儿身上的襁褓虽然独特,却挡不住刺骨的寒冬。可当那万木之种进入婴儿体内后,本已冻僵的婴儿却硬生生活了过来,大声啼哭。   李天合正欲杀了那婴儿抢夺万木之种,却感觉到有一强一弱两个气息冲着此地而来。那强者不是自己能抵抗的,只能含恨退开。   被啼哭声引来的二人李天合认识,正是万剑宗宗主傅焕和合欢宗宗主宋今歌。   他们带走了那个婴儿。再然后,李天合便听闻宋今歌收养了一名孩童,并将其取名为:   宋淮之。 第69章 身死   宋淮之知道自己不是宋今歌亲生的,但他也从未询问过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今天竟然从李天合的口中得知了。   “所以你在东境的那些年,是想要找到机会杀了我夺取万木之种?”宋淮之下意识摸向丹田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真的觉得在丹田处藏着一颗小小的种子。   可细细一探,这种感觉又消失不见,和寻常时候没什么区别。虽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宋淮之莫名想到了十数年前的那件事。   那些本不应该被催生出枝丫的木材。如果是因为万木之种,那便说得通了。   “不错。”李天合的视线同样跟着他的手,落在他丹田处,“别探了,那万木之种狡猾的很。它将你的身体当做庇护和掩体,半点气息都不会暴露。”   他看着宋淮之,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也多亏了这一点。你同样是木灵根,如果能察觉到万木之种的存在,以宋今歌的阅历肯定会让你炼化。若是这样,我的一切就都白费了。算起来,这万木之种也是在帮我。”   “既然你想杀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动手。”宋淮之喉间泛上一阵痒意,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捂嘴的指缝中染上了一层鲜血,他随意涂抹在无相佛莲上,省的浪费。   “你以为我不想动手吗?”   说到这个,李天合便满脸的恨意。   “我本以为宋今歌收养你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疼爱你,将你护在身边多年,我见都见不到你一面。”   “那年,你前往赫连山庄祝寿,本来是个好机会,却叫魔族的人抢了先。”李天合也颇为郁闷,他在东境浪费了这么多年,不光毫无收获,还错过了崇光学府选拔副院长的机会。   “不过,也多亏了那些魔族。若当年是我动手,就算我成功杀了你,我也活不了。宋今歌虽然不足为惧,但他身后的简清宁和傅焕都不是好惹的。”   “既然知道有人罩着我,为什么这次敢动手了。”宋淮之歪歪斜斜的靠着椅背,眉眼中愈发疲惫,“我的命牌在我爹身边,你现在杀了我,你的气息一样会被传回去。到时候,你就算得到了万木之种,也一样要死。”   李天合闻言大笑两声,姿态嚣张,“所以我说,天都在助我!”   “这地宫是我当年做学子时发现的。当时我有个仇家,他和你一样,有个好家世。这个贱人,仗着自己的家世不断欺辱于我。这座火山,当年也存在,不过当时并没有这株火心花,而是另一株生长在岩浆中的灵植,同样对火灵根有助益。他叫我踏过这些岩浆火焰去摘那灵植给他,可我不过一个金丹期,如何抗的过这万年的火山岩浆。”   李天合说到兴起,起身负手踱步,面容扭曲,“进岩浆,我只有一死。但是我们同为金丹期,我若是能杀了他,至少在秘境的三月时间我不会死!你说,如果你是我,你要怎么选!”   他双眸猩红地转向宋淮之,神情几乎癫狂。   宋淮之冷眼看着他这失态的模样,垂眸道:“杀了他。”   “不错!”李天合激动的张合双手,大声道:“当然是杀了他,也只能杀了他!”   “我用计杀了他后,只安心了一瞬,又害怕起来。这种世家子,同样有如你一般的命牌。出了秘境后,我很怕会被其家族的人找上门来。但我等了好几年,都没有消息。我壮着胆子出学府打探了一番,却得知那人命牌上没有半点气息,像是他自己暴毙一般。”   李天合猛地凑近宋淮之,近到宋淮之能清楚的看见他眼底赤红一片的血丝。   “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就是天命之子!后来,我又试了一番,最终确定,只要在这个火山底下死去的人,命牌上都不会留下凶手的气息。”   他抬手,拧笑着要去摸宋淮之的脸,“你说,这是不是天生的埋骨地。”   “锵——”   江岫白挥动斩情,挡住了他的手。在斩情后,宋淮之微微偏头,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当年那万木之种宁愿被我吞吃都不选择你,那么就算我死了,你可能还是得不到它。”   “不会的!只要你死了,那万木之种没有依所,这火山底又天然抑制它的能力,它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李天合并没有被他的言语蛊惑,反手挥开斩情,连带着江岫白一同打出数百米远,直接落入了岩浆里。   就算他及时剑气护体,也依旧将身上的衣服灼烧破损,皮肉上也浮现出烧伤。猛地吐出一口血后,昏死过去。   “好了,所有的真相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乖乖等死吧。”   李天合抬高了手,满眼都是对宋淮之体内万木之种的贪婪。但,在他手落下的前一刻,他看见宋淮之眼中不光没有半点惧意,反而满是嘲讽与戏谑。   “你这数十年在东境,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效。你只知道我爹是宋今歌,那你可知岫白的师尊是谁。”   这句话让李天合思绪分散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宋淮之驱动无相佛莲裹住自己急速后退,并有三千赤金丝裹附在佛莲上,将其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子。   李天合抬脚欲追,却惊觉那双脚重如万钧,半分都抬不起。   这是……大乘期的剑域!   主杀伐的锐金之力甚至将整个火山的火焰都压下半头,震慑的李天合几乎无法呼吸。   他运起全身灵力,这才勉强从这重如山脉的剑域中转头。   那本该昏死的江岫白撑着长剑而立,满身血污。在他的脚下,还有几片玉牌的碎片。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天合从未想到会在一个自己认为是依附于宋淮之的小情人身上栽了跟头,心中的恐惧与怒意将他的一腔希望全数烧毁。   江岫白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勾唇轻笑。   剑域中疯狂肆虐的剑气轻易便割开了李天合的皮肉,深可见骨。在他惊恐的注视下,一柄巨大的重剑虚影缓缓凝聚。   “重剑太阿!”   李天合认得这柄剑,这是万剑宗宗主傅焕的本命剑。   “你的师尊是傅焕!”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宋淮之将那些封印有宋今歌攻击的玉牌丢出来,只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玉牌驱动虽只需一瞬,但这一瞬在大乘期修士眼中却慢的很。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消自己的戒心,让江岫白能成功激发封印了傅焕攻击的令牌。   自己将江岫白击飞至一旁,反倒给了他机会!   纵容李天合心中有千般恨意万般悔意,也在双眸中那越来越近的重剑下尽数摧毁。   整个火山震动了足有一炷香时间,岩浆与火焰四溢,那火心花也在这波动中被砸落的乱石摧毁。   红尘虽然防御力极强,但在大乘期剑修全力一击的波及下,还是变得暗淡松散,甚至最外层的那些赤金丝还隐隐有断裂的缝隙。不过这到底是本命武器,只要藏于丹田中好好蕴养即可。   宋淮之咳嗽着从赤金丝与无相佛莲组成的庇护中脱离出来,挥去眼前的尘烟,扫了那只剩半截身子的李天合一眼后,便踉跄着朝江岫白走去。   他当时借着摸手的动作,将一枚装有全部防御法器和阵法的戒指塞进了江岫白手中。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下,傅焕这一击,不分敌我。他有赤金丝护体,可以挡住那些波及的攻击,但要激发玉牌的江岫白却没有半点庇护。   当看见他闭目躺在地上,就连呼吸都几不可闻时,宋淮之彻底慌了。   “江岫白,江岫白!”   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摇晃了几番,眼角的泪不可控制的向下流。   好在,那些防御手段虽然单个能力不强,但胜在数量多,堆也能堆起来。江岫白只是被这冲击震晕了一瞬,倒没造成额外的伤害。   在看见他终于睁开眼后,宋淮之顾不得地面滚烫的岩石,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没了力气。   “你怎么样。”江岫白直起身子,将手搭在宋淮之手腕上,送入一缕灵力探查。   “没有新伤,回头服丹药调理就好。”宋淮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低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得亏这里的温度高,眼角的那些泪珠早就被蒸发干净,不然自己这副哭哭啼啼的丢人模样,还不得被笑话死。   二人互相依靠着坐了许久,宋淮之竟笑了出来。   “笑什么。”   宋淮之抬头,看着头顶跳动的火焰,畅快道:“我笑我们傻,明知道有坑,还要往里跳。”   “这坑我们一定会进,只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罢了。”江岫白淡淡道:“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我们不往这里来,也会被他强行带来。”   “也是。”宋淮之赞同的点头,忽的又大笑起来。   “这次,又笑什么。”   江岫白偏头,看着他的目光很温柔。   “我笑我们竟然杀了一个大乘期修士。”宋淮之笑的胸腔共鸣,引得那受伤的肋骨和五脏都在隐隐作痛。   皱眉捂住伤口,宋淮之苦笑摇头,“现在,倒像是个林黛玉了。”   说着,扭头看向替自己轻轻拍背的江岫白,宋淮之语气轻快,“你不知道林黛玉是谁吧,回头我讲给你听。”   “好。”江岫白含笑应下,便要扶着他站起,“走吧,这里不利于养伤,先去地宫。”   二人互相扶持着站起,宋淮之刚一抬头,便看见一根锋利的藤蔓急速冲着二人射来。   “小心!”   他大喊一声,下意识要将江岫白扯到自己身后,却没有扯动,反倒是自己被人甩了出去。   斩情脱手而出。   当长剑贯穿李天合的头颅,将他彻底杀死时,那根藤蔓同样贯穿了江岫白的心脏。   殷红的血顺着藤蔓流淌,滴滴溅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在宋淮之崩溃的目光中,江岫白踉跄了几步,下意识握住了那根藤蔓。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   那双漂亮的,如明月般璀璨清冷,却逐渐染上温情的双眸,渐渐失去所有光彩。   当宋淮之跌跌撞撞地爬到他身边,将他抱入怀中时,他早已停止了呼吸。   身为本命武器的斩情同样崩裂四散,彻底碎成腐朽碎片,也带走了宋淮之最后的侥幸。   宋淮之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握住江岫白的手,另一只手拼命将灵力灌输到他的伤口处,试图将那伤口治愈。   但,手中染着鲜血的大手无力落下。   这双握剑的手,再也握不住剑了。 第70章 威胁与“复生”   怀中的身体一向是冰冷的,但眼下,这份冰冷却是死寂。   宋淮之呆呆的坐着,视线机械的转动,落在那躺在血泊中的手上。伸手,将那手紧紧握住,宋淮之第一次发现,原来江岫白的手要比自己大这么多。   筋脉中有崩裂拉扯的痛感,源自宋淮之不断的透支灵力,将富含生机的灵力输入到江岫白体内,试图治愈那道创口。   但,灵力如尘光,从那胸口的破洞中微微逸散。   “江岫白。”   宋淮之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却没有哭。   人悲伤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江岫白!”   他微微抬高了音量,眼珠浑浊无光。   虽然二人相处了很多年,但宋淮之平日还是喜欢连名带姓的喊他。每次喊他的时候,无论他在做什么,只要他能听见,就一定能得到回应。   但是现在,没有人回应他了。   “不,不会,你怎么会死呢?”宋淮之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你骗我的,对不对。傅叔的实力那么厉害,全力一击之下那李天合怎么会不死!”   “江岫白,你学坏了,你现在会跟我开玩笑了。我告诉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眼角冰冷的泪终于滑落,宋淮之本以为自己哭不出来,但那泪珠还是如流水般,打在怀中人平静的面容上。   “我警告你啊,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我就……”   他哽咽着,俯身低头,将自己死死埋在江岫白冰冷的怀抱中,哭嚎着道:“我就赶你走,不带你入世,不要你这个兄弟了。江岫白,你听见没有!”   无助绝望的嘶吼哭喊在这片空间里回响。   十数年的陪伴,让宋淮之早已离不开江岫白,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人会分开。这和闭关与上课不同,虽然也会很久不见,但宋淮之知道,他一定会等在自己身边。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像江岫白一样,陪着他这么久。   宋今歌虽然疼爱他,但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很多时候都看不见人影;宫竹姬椒他们虽然爱护他,但同样拥有自己的生活,不会日日打扰。   只有江岫白,年复一年的陪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危机时刻挡在他的面前护着他。其实现在的宋淮之,已经说不清自己对江岫白的情感了。   单一句兄弟,似乎不够,他们应该是家人,生死与共的家人。   无相佛莲蜷缩着枝条,默默将那地上散落的斩情碎片卷起,捧到宋淮之的面前。   “你想告诉我什么。”   宋淮之抬头,眼尾的赤红泥泞混着沾染上的兄弟之血,让他看起来愈发脆弱无助。仿佛风一吹,他便也散了。   目光看向那斩情的碎片,宋淮之趴伏在江岫白身上,攥紧了怀中人的衣领,声音空洞暗哑。   “你想说,斩情碎了,说明他也死了是吗?”   无相佛莲瑟缩了一下,它从未见过这样的宋淮之,让它害怕,却又心疼。   葱白的指尖上染着粘稠的鲜血,宋淮之想要去触碰那些碎片,却又不敢触碰,悬停在碎片上空半响后收回了手。   “他没死。”   宋淮之直起身子,抱着江岫白挪了个姿势,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如果忽略江岫白胸口那狰狞的巨大空洞,与睡着无异。   那穿透江岫白胸口的藤蔓很快便化为烟尘,只留下了一个硕大的空洞。肋骨与五脏六腑暴露无遗,甚至心脏都缺了一半。   “他也不会死。”   宋淮之指尖从他的眉眼上划过,低低道:“我要救他。”   火山底的火焰与岩浆翻滚波动,那株本被巨石压下的火心花竟还活着。它感受到了宋淮之身上的木灵根,挣扎着朝他爬去。就在快要搭上江岫白衣角的一瞬间,被大力挥开。   “滚开!”   宋淮之一双杏眼赤红,怒斥道:“不许碰他!”   火心花被他掀翻出去,已经奄奄一息,只好缓缓爬到无相佛莲身边,将自己蜷缩起来。   宋淮之看着江岫白,一手抚上自己的丹田处,眯眼沉声道:“万木之种,我知道你在,我也知道你听的见。”   “当年,你可以救活我,那么现在,你也一样可以救活他。”   一息、两息、三息……   那躲藏在宋淮之体内的万木之种丝毫没有反应,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别装死!”   宋淮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五指成爪状,狠狠朝着自己的丹田处抓去,直接刺破了皮肉,流淌鲜血。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剖出丹田,将你彻底葬身在这火山之底。”宋淮之像是感觉不到丹田的疼痛般,五指又往里深入一分,威胁道:“你既然诞生在这个世上,一定不愿如此轻易便被摧毁。最后一次机会,我数三声,若是你还不出来,咱们便一同死在这里。”   这地方隐蔽,万万年都不一定有人会来。火克木,就算是万木之种都不一定能抗的过这万万年的地火岩浆。   宋淮之在赌,赌它不愿意跟着自己陪葬。赌赢了,皆大欢喜;就算是赌输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反正,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江岫白救的……   “一。”   宋淮之边喊,五指边朝体内刺入一分。   “二。”   指尖用力,再下,便是丹田。   “三……”   三字刚吐出一个音,便有一道绿光横冲直撞的从丹田中冲出,将宋淮之手挥开的同时,顺带修复了他丹田处的伤口。   “等等!”   那是一枚通体碧绿的小种子,只有一个花生米那样大。浑圆饱满,如同一枚玉珠。   “你真是个疯子,我当年怎么就挑中你了呢!”   万木之种的声音像个小孩子,尖尖的,吵的人有些头疼。   “闭嘴。”   宋淮之本就脑袋昏沉,被他这么一叫,心中更加烦躁。   “你当年要不是遇见我,早就被那李天合彻底炼化了。”   抬眸,冷冷地扫了那万木之种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选择我,只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不会炼化你罢了。如果我没猜错,当年和李天合的那场追逐,让你也折损许多,需要一个木灵根的载体供你调养吧。”   被说中心思,那万木之种像是被掐着脖子的鸡一般,停止了尖叫。明明只是一枚种子,却流露出几分尴尬来。   “你懂什么,我可是有大任务在身的,如何能被人炼化。”它小声叭叭着,“再说了,你又不是没得到好处。如果不是我,你如何能活下来;如果不是我,你的木灵根资质又怎么会这么好;如果不是我,谁给你平衡了这么久的天阴之体……”   “不必多说。”宋淮之没心思跟它纠缠,打断道:“我们做个交易,你救活江岫白,我继续提供丹田让你温养。我不会炼化你,若是你修养完善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你当复活是大白菜吗?还买一送一的?”   万木之种当即不干了,又大声嚷嚷起来,“你知道我当年为了救活你,花费了我多少的能量吗?要不是你爹是个有本事的,及时将你的三魂两魄送回原世界温养,你就算活着也是个傻子!”   说着,它顿了顿,抱怨道:“还不如是个傻子呢,至少傻子听话。”   它在宋淮之丹田温养数十年早已习惯,再加上天阴之体的加持,此处是最适合它的地方。若是叫它换人,单是找一个灵根优越的木灵根修士都很难。更别提肯不炼化它,任由它温养的了。   不到万不得已,它也不想挪地方。   它说的话让宋淮之有些奇怪,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别废话这么多。我看你也不想放弃我这个工具人,那就救活江岫白,到时候你想在我丹田里待多久都行。”   宋淮之双手与江岫白交握,握的很紧。   “救不了,就算你炼化了我我也救不了。”   万木之种说的很干脆,见宋淮之满眼怒意,这才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救,是我真的救不了。我属木哎大哥,我能救你是因为你是木灵根,属性与我相合。他一个变异冰灵根,就算是万水之源那家伙来了都不一定能救活。”   “试试。”   宋淮之不愿听他说这些话,双眸死死盯着他,重复道:“我要你救他。”   “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话啊!”万木之种想发怒,却被他那双包含了无数情感的双眸震慑,噤了声。   一人一种对视片刻后,终于万木之种不想放弃这温养圣地,服软道:“我可以帮你收拢他的残魂,虽然不能让他复活,却能送他入轮回。等他恢复记忆后,一样的。”   “不。”宋淮之摇头,垂眸盯着江岫白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他。”   “犟、犟、犟!”万木之种气的团团转,“犟死你拉倒了!”   “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宋淮之淡淡道。   “没有!杀了我也没有!”万木之种没好气道。   “好,我明白了。”宋淮之点头,果断抬手就要去掏自己丹田,“既然这样,一起死吧。”   万木之种真的要被他这行为搞疯了,尖叫着指挥无相佛莲抱住宋淮之的手,气的整片空间里满是横冲直撞的木灵气。   倒是便宜了那火心花,吸了大半的木灵气愣是养好了伤,乖乖巧巧的缩在角落里,等着两位大佬对峙完想起自己。   “我真是欠了你的。”   万木之种咬牙切齿的,十分无奈。   “你想让他复活成原样,我确实做不到。”眼看着宋淮之又要掏丹田,万木之种飞快道:“但是,我能复活他。”   宋淮之停手看它,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也亏是我,木主生机,能跨属性救人。我能让他复活,但是我没办法将他的三魂七魄全部塞回体内变成正常人,我最多……最多只能将七魄塞回去。或许找到万水之源那家伙后,他能将剩下的三魂复原。”   宋淮之静静听了半响,眉头越皱越深,“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会变成……”   “是的。”万木之种老实的接上他的话,“变成一个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   宋淮之没有半天犹豫,他不相信凭借合欢宗与万剑宗的势力,找不到一个万水之源。   “哦对,我是从西境十万大山中醒来的,如果你想找万水之源,它应该在北境的不化雪山。但是我要提醒你,那家伙可没有我好说话。它最阴险了,想要它帮你,怕是难的很。”万木之种提醒道。   “复活他。”宋淮之没有在意它说的话,“我会找到万水之源。”   万木之种绕着江岫白转了几圈,没有动手,在宋淮之的催促下才道:“你把红尘给我。”   宋淮之虽然疑惑,但还是召出红尘递给了它。   好在万木之种是个嘴闲不住的,边控制木灵气聚拢江岫白的三魂七魄,边跟他解释。   “这红尘的原材料,是万金之丝的伴生物。虽然比不上万金之丝啦,但勉强可以用。”   万木之种简单粗暴的将那七魄通过江岫白胸口的大洞塞了进去,然后控制着赤金丝做线,在他胸口的洞口处缝补修复。   “他的伤口太严重了,我要全力助他将七魄肉体融合,这伤口便一时顾不上。我用红尘做丝线将他的伤口缝补后,你日日往伤口处输送灵力。假以时日,伤口就能复原了。”   赤金丝在江岫白冷白的肌肤上穿梭游走,如画纸上勾勒的线条,又像是碎裂白玉上缝补的金线。   “好。”   宋淮之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他看着那伤口一点点被缝补修复,只觉得心脏都跟着揪起来一样疼。   忍不住伸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伤口,却被万木之种“啪”的打掉了手。   “干什么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干活了!”万木之种的声音也有些虚弱,它觉得自己亏大发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些能量,今天全用光了不说,还倒贴了自己的本源。   亏死啦!!! 第71章 摸胸等于疗伤   万木之种复活江岫白用了很长的时间,虽然宋淮之不知道具体天数,但一定超过了三月之限。   他们眼下已经不在那处火山底了,而是转移到了地宫里。   “这都多久了,你是不是在骗我。”宋淮之眉头紧皱,催促道:“当年你不是转眼便复活了我,为什么现在这么慢。”   “你多大他多大呀。”   数月的消耗,让万木之种整个种子都小了一圈儿,光泽也暗淡了些。它悬在江岫白脑袋上空,有气无力的解释。   “你当时没有半点灵力,人还那么小,再加上属性对应,我修复起来还算轻松。他已经修行了百年,光是复原其丹田经脉,我就要花大力气。”   宋淮之没回话,抬手摸了摸肩上坐着的小木人,心中满是柔软。   那小木人通体莹白,说是木人,其实只算有个人的头和四肢罢了。木人头上什么五官都没有,平平一片。但,这木人里却藏着江岫白的三魂。   七魄被塞回江岫白体内,三魂却没有暂居之所。万木之种说,可以捏一个木人,让他的三魂暂居。宋淮之便取了一截无相佛莲的枝条,炼化了这个小木人。   手中的触感温润如玉,宋淮之轻轻道:“放心,我一定会救活你。”   “明明是我一遍遍的在救你们好嘛!”万木之种吐槽道。   说话间,万木之种将外溢的灵力尽数收回,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宋淮之的丹田里。   “好了,我需要沉睡修养,没事别喊我。实在有事,你就默念三声我的名字。”   它打了个哈欠,越说声音越小,“不过我不保证会回应你啊。”   宋淮之无心在意他它说了些什么,向前一扑,接住了快要倒下来的江岫白。   怀中人依旧是那副平淡的睡颜,但这一次,再次起伏的呼吸让宋淮之不由得落下泪来。   那赤裸的胸膛上,有赤金丝线隐隐闪烁,反而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一滴清泪滴落在其上,将那赤金丝反射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宋淮之伸出手,轻轻抹去那滴泪。但,覆盖在胸膛上的手背,却滴落了越来越多的泪。   忽的,一只大手轻轻抬起,指腹粗糙,将宋淮之软嫩的眼角摩挲的有些泛红。   “这是什么。”   熟悉的声音愈发清冷,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疏离感。   “你、你醒了。”   宋淮之慌乱的收回搭在他胸膛的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我问你,这是什么。”   江岫白坐起身,将那搭在宋淮之脸上的手收回,翻转摊开。指尖上,一滴晶莹饱满的泪珠分外明显。   “这个。”   宋淮之视线落在那滴泪上,有些尴尬。   “这是人伤心时,会产生的东西,叫眼泪。”   江岫白垂眸,指尖收拢,指腹将那滴泪捏住摩挲。   “是凉的。”   “眼泪当然是凉的啦。”宋淮之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老师,温声附和着。   “那,伤心又是什么。”   江岫白的状态很奇怪,不像是宋淮之以为的那种,痴痴呆呆的傻子,反而更像是将一个懵懂婴儿的灵魂塞入大人的体内,什么事都不知道,又什么事都好奇。   宋淮之有些好笑,伸手拽住他的手,温声道:“伤心就是,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我很伤心。伤心,就会哭。”   “什么是死,我又是谁。”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很多。但,不等宋淮之回答,他便自顾自道:“我的眼睛很累。”   下一秒,他竟直接躺倒在宋淮之的膝上,缓缓闭眼。   宋淮之心骤然一紧。好在,那均匀的呼吸告诉他,江岫白只是睡着了。   连声在心中呼唤万木之种,它果然没有回答。宋淮之不死心,又一叠声的喊它,终于将它吵醒。   “干什么干什么!人家才睡了一个时辰都没有!”万木之种抱怨道:“人不是给你救回来了吗,又有什么事啊祖宗。”   “他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他会变成傻子吗?”宋淮之皱眉,又摸了摸肩头的小木人。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中的不安。   “我怎么知道,我也就救过你们两个而已。再说了,那傻子也分很多种的吧。不要再吵我了啊,在吵小心我直接自杀!”   说完,万木之种便沉沉睡去。   宋淮之静静坐着,低头盯着江岫白的睡颜看。但很快,他就对上了一双淡色的眸子。   被抓包,宋淮之尴尬的挪开眼,小声道:“你不是睡了吗?”   “你在看着我,我睡不着。”江岫白说的很平静,“你为什么要看着我。”   “好了好了,我不看你了,你快睡吧。”宋淮之哄孩子一样哄他,同时将脑袋转移开,保证道:“你看,我都转头不看你了。”   江岫白盯着他半响,伸手捏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脑袋对准自己。   “看着我。”   宋淮之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却不想他说完这句话,便自然的闭眼睡觉。   停顿了片刻,当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后,宋淮之满眼无语。   “搞什么吗,原来带孩子这么艰难的吗?”   但他说着的时候,嘴角却不由得扬起。   他很高兴。   虽然江岫白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也什么都不记得。但至少,他还活着。只要能找到万水之源,便一切都好了。   不过,想到这里,宋淮之的眉眼流露出几分愁容。   这秘境百年一开,他们已经错过了三月之期,想要出去,只怕要等百年。可江岫白的事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真的等百年,谁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故。   再加上,虽然万木之种说万水之源可能在不化雪山,但既然万木之种可以离开,它同样也可以离开。谁知道会不会就这么倒霉,要是那万水之源百年内跑了,宋淮之只怕要气死。   这么想着,他的手也没闲着,轻轻搭在江岫白胸口上,缓缓将灵力输入进去,治愈他的伤口。发呆时,余光就看见无相佛莲裹着一株眼熟的灵植蹭到了自己身边。   无相佛莲将那灵植随手一丢,自己很自然的蹭到宋淮之身上,蹭他治愈江岫白时逸散出来的灵力。那火心花则保持着不碰到二人的距离,似乎也很垂涎那些灵力,却根本不敢靠近,看着倒是可怜。   “过来吧。”   治愈江岫白的灵力,十分里只有两分是能输入进去的。剩下的八分与其浪费,倒不如养养它们。   冲火心花招了招手,宋淮之让无相佛莲挪开了一点位置,温和的看着小心挨着自己衣角的火心花。   “抱歉,我当时不应该对你这么凶。我当时太着急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那火心花抬起花瓣看他,花瓣似乎都在发光。亲热的蹭了蹭宋淮之的手,火心花半点都不记仇。   它缩在宋淮之身边蹭了半响,忽的支棱起花瓣,挥动根系一溜烟儿跑了。   “嗯?小相,它怎么了?”   宋淮之不解,他的灵力对于灵植来说,是最好的补品。还从没有过灵植顾不上吸收灵力,直接跑走的情况。   无相佛莲点了点藤蔓尖尖,似乎在回应。   “去拿东西了?”宋淮之得到答案更加不明所以了。   那火心花很快就回来了,用根茎费力的拖着两样东西。   它爬到宋淮之身边,将那两样东西放在他腿边,然后又乖乖巧巧的缩在了宋淮之身边,继续蹭灵气。   宋淮之细细一看,那两件东西一件是李天合的储物戒指,因为李天合身死的缘故,戒指的神魂烙印同样被抹除。拾起探查一番,里面宝贝倒是不少。   不过这些东西,宋淮之并不在意,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将其中的东西尽数转入自己储物戒指中。   他没注意到的是,那李天合的储物戒指中有一个华光溢彩的宝镜。在进入宋淮之的储物戒指后,很快那宝镜就凑到了一个朴素的镜子旁。两件镜子上同时开始闪过光芒,下一秒,竟合二为一,变成了一柄无框的圆形明镜。   而另外一件东西,是一个灰扑扑的小石头,上面还有些烫,似乎是火心花从岩浆中捞出来的。   “这是?”   宋淮之拾起那石头,指尖忽然一痛,一滴鲜血便流出,被那石头尽数吸收。下一秒,那石头消失不见,只在他指尖留下了一颗极小的红痣。   “唔!”   无数信息冲击进宋淮之的大脑,让他分外痛苦。双手抱头,直接昏死过去。   一双手及时抱住了他,让他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江岫白扫了那两株灵植一眼,那眼中的冷意让它们瞬间后退数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又拾起那因为宋淮之昏迷而掉落在地上的莹白小木人,想了想,将那木人塞入了宋淮之的怀中。   低头看了半天,视线转移到宋淮之的手上,江岫白沉思一瞬,抬手拉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周围的环境大变,原本昏暗的地宫变得富丽堂皇,到处都是精美的装饰品。大堆大堆的灵石堆成山,数不清的法器灵矿同样随意散落在地上。   江岫白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变化,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再次闭上眼。   一旁的无相佛莲和火心花抱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   ……   在昏迷中,宋淮之终于知道了这地宫的由来。   原来这整个秘境,都是上古一位仙人的后花园,这地宫则是其居住的殿宇。那仙人在与人争斗中陨落,他的居所便被封印了起来,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处秘境。   这地宫的空旷破旧只是假象,而宋淮之拿到的那枚石头,就是地宫的钥匙。一旦钥匙开启,真正的地宫就会显现。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这地宫其实是一个防御力极强的随身地宫,平日里会隐藏在虚无空间里,一旦召出,只要将灵石塞入法阵中,便能激发地宫的防御功能。灵石塞的越多,品阶越高,它的防御功能也就越强。   更重要的事,一旦这个地宫被收起,那秘境中便出现了一个漏洞。通过这个漏洞,便可以离开秘境。这样,宋淮之二人就不必等上百年。   不过这地宫虽然认主,宋淮之却没有能力立刻炼化他。最低最低,也要金丹期才能彻底炼化。好在,因为与李天合生死一战的缘故,他已经触碰到了那突破的临界点。他有预感,不出一月,他一定能突破金丹。   吸收完那钥匙中的信息,宋淮之也就醒了。   一睁眼,便是那洁白如玉的赤裸胸膛,其上游走的赤金红痕让他失神了一瞬。目光下移,在看见自己那只手的同时,他终于感受到了掌心微凉的触感。   “我现在这么变态吗?”宋淮之由衷发问,“就连昏迷了手都要摸人家胸?”   五指下意识收缩,那心脏的跳动让宋淮之有些面红耳赤。   “是我放的。”   抬头,对上江岫白的双眼,宋淮之呆滞道:“原来真正变态的是你。”   江岫白听不懂,但他拉着宋淮之想要抽回的手,坚定的将其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你一直在摸我,我睡觉的时候,你也在摸我。”   他说的没头没尾,但宋淮之诡异的能理解他的意思。   只怕自己给江岫白伤口传输灵力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是自己喜欢摸他。   他倒是怪大方的……   懒得和变成“傻子”的江岫白计较,反正手抽不出,宋淮之索性直接就着这个动作开始输送灵力,省的浪费。   但,解释还是要解释的,不然真的显得自己像个变态。   “不是我要摸你,是我在帮你疗伤。”   江岫白低头,看着胸口的手,轻轻点头。   “记住了。”   原来摸着胸口,就是在疗伤。   看着他那副表情,宋淮之真的很想呐喊一声。   你到底又记住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呀! 第72章 喜欢摸与突破金丹   平静无波的蓝天上,乌云渐渐凝聚,有紫金雷电汇聚游走,隐隐有雷声传来。   天色越来越暗,那雷云翻滚,先是一道细细小小的雷从天上劈下,只到半空中便触及到什么无形屏障消散。   但,这只是雷云的试探。   金丹期的三十六道雷电,一道胜于一道。虽然有各色飞行法器悬空阻拦,但那最后一道足有双人合抱之木般粗的雷电,却是怎么也挡不了的。   雷鸣轰隆,震耳欲聋,方圆百里的妖兽灵植皆瑟瑟发抖,深怕被牵累。   那雷在云中游走几番,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下。   与此同时,数根粗壮的乳白藤蔓冲天而起,直直撞上那雷电。但,那藤蔓只消去了一大半的雷电,剩下的雷电狠狠砸向了地上盘膝而坐之人。   烟尘四起,扩散至数十里之外。那人被掩盖在烟尘里,什么都看不见。   三十六道雷已毕,雷云很快便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莲香。   本就莹白的藤蔓愈发如同极品白玉,上面盛开的淡粉莲花所溢出的香气,似乎拥有让人凝神静心的功效。   不过比起这个,这方天地中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木灵气更加珍贵,刺激的周围灵植疯涨起来,一股脑儿想要冲向那烟雾中的人,却被莹白藤蔓挥退。   “小相,别这么小气。”   青年温和的声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魅力,他轻笑一声,丝毫不吝啬的向外扩散灵力。   这样的举动,让那些灵植们纷纷占了好处。但它们也不是白拿好处的,在吸收这些灵力的同时,点点荧光从灵植的身上冒出,飞向那青衣美人。   这是灵植们主动的反哺,每一点荧光,都能增加吸收者对于灵植的亲和力以及木灵力的纯度。   数以万计的灵植同时发力,其中领头的一株殷红火心花最为卖力。这样的场景对于木灵根修士而言,是天大的机缘。   等到安抚完那些灵植后,已经过了四五个时辰。   宋淮之将无相佛莲收回腕间,笑着走向一旁长身玉立的冷面剑修。   “等急了吧。”   他走到江岫白面前,这才发现自己似乎高了一些。身形比起一开始的纤细,变得高挑匀称,很是玉树临风。   “嗯。”   江岫白垂眸看他,将自己肩膀上的小木人塞到宋淮之怀里后,拉起他的一只手,作势就要去解腰带。   “哎哎哎!”宋淮之急急伸手,将他的腰带死死按住,防止被他拉下来,“光天化日的,干什么你。”   他左右看了看,那些伸长了根茎开着花朝这儿看的灵植纷纷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这么多灵植看着呢。”   江岫白想要解腰带的手被按住,他也没有反抗,只是平淡道:“你突破金丹,闭关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你都没有摸我。”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宋淮之不知道是羞还是气,脸上红了一片,“回地宫再说。还有,我那不是摸你,是要给你疗伤!”   宋淮之发誓,他觉得感觉到了那些灵植心中的八卦意味。   脸都要丢光了!   现在的地宫被重新收拾了一番,本来随意堆集的灵石宝物都被安放到专门划分出来的库房里去。除了给灵植们开辟出来的灵植园外,还有用来饲养赤羽赤练的兽园,虽然这兽园基本都是空的,但以后可以给虚凤和似龙住。   至于居住区,则是用宋淮之从家里带来的家居略略布置了一番,倒是温馨。本来布置了两个房间,但因为江岫白现在情况特殊,所以两人暂时居住在一个房间里,只是分了两张床榻。   不过,就算是变成了“傻子”,江岫白在掌握打坐后,还是喜欢用打坐来代替睡觉。   江岫白胸口的贯穿伤宋淮之已经连着治疗数月了,就算是他突破金丹的那两个月,都借助一枚可以暂存灵力的宝珠代替自己。这可是他知道自己快要突破,特地努力了十来天,才存够江岫白两个月的用量。   熟练的将腕间缠绕的无相佛莲,指尖套着的赤练以及因为肩膀位置被小木人占领,所以开始绕着宋淮之飞的赤羽三个小家伙打包丢出房间。宋淮之一转头,江岫白已经脱好衣服,乖乖的坐在床榻上。   “你倒是主动。”宋淮之吐槽道:“都说了不用脱这么干净,将胸口拉开就行。”   江岫白抬眸,淡色的双眸扫了他一眼,似乎想用眼神来告诉他什么。但是很可惜,宋淮之看不懂。   坐在对面,伸手搭在那漂亮的胸肌上,有赤金丝线隐隐在掌下游走。但那动静全被有力平稳的心跳声覆盖,让宋淮之掌心都开始发烫。   结束了今日的治疗,宋淮之一刻都不敢多摸,匆匆放下手。仔细一看,那胸口的伤疤已经愈合的很好了,有红尘的帮助,最多不过半年就能完全复原。   不过这半年里,宋淮之便无法使用红尘作为武器了。   “看来我闭关突破的这两个月里,那宝珠的治疗效果同样很好嘛。”宋淮之伸手替他拉起衣服,试探道:“你觉得以后我将灵力输入宝珠,然后你用宝珠治疗怎么样?”   天天这么个摸法,就算是好兄弟,也过于亲密了。   “不好。”   江岫白低头,将腰带系好,“宝珠没有你舒服。”   “你、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宋淮之被他惊的直接跳了起来,明明是一个金丹期修士了,却还是被吓的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江岫白伸手拉住他,等他坐好后,才道:“宝珠,疼。你,不疼。”   宋淮之这才松了口气。   他懂了,原来宝珠无法控制灵力输入的速度和多少,所以难免会弄痛江岫白。哪儿像他人工治疗,又体贴又细心的。   “好吧。”宋淮之无奈道:“那还是我来吧。宝珠,就当是备用手段。我会时刻保持宝珠中的灵力,若是紧急情况,你就自己用宝珠治疗。”   “好。”   江岫白点头。   这几个月下来,宋淮之越来越不觉得他是变成了傻子,倒像是失忆。只不过这个失忆要严重一些,不光不记得任何事,就连生活常识都不记得。   不过他在修行上倒如先前一般,虽然一开始似乎也遗忘了心法武技,但只要简单试了试后,便顺手熟练起来。   先前宋淮之将斩情的碎片交给他,他只看了两眼,便取出那枚在藏宝山中得到的矿石,连同斩情碎片一齐纳入丹田炼化。   宋淮之当时见到这场景,还有些惊讶,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么做的。对此,江岫白只说了两个字,直觉。   眼下宋淮之成功突破金丹,自然可以彻底炼化这地宫。在传承信息的帮助下,宋淮之很快便真正成为了地宫的主人。而也就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那位大能留下来的宝藏远不止他们看见的那些。   地宫再次变化,一座本不存在的藏书阁骤然出现,里面的心法武技,最低都是地阶下品。少有的几本玄阶,也都是因为它有独特的本事。   “你看,这是不是你修炼的心法。”宋淮之随手翻开一本心法,觉得有些眼熟,便叫来江岫白问道。   江岫白扫了一眼,皱眉接过,“似乎有不同。”   他将自己修炼的心法取出,同手上的一对比,便发现确实有几处不同。但细看之下才发现,手上的这本心法竟然比他自己修炼的那个更上一层。   “这个心法叫……”宋淮之看着玉简上的字,“《太上忘情》?!”   宋淮之瞳孔微微放大,“你先前修炼的叫什么名字。”   “《无情诀》。”江岫白道。   “哪儿来的,是你们万剑宗的心法吗?”宋淮之追问,却见他看着自己摇头。   “我不知道。”   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睛,宋淮之这才冷静下来。   对啊,忘了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这件事,得找傅叔问问。   正思索着呢,宋淮之余光看见江岫白将玉简收起,下意识道:“你要改修此法吗?”   “嗯。”江岫白点头,看见宋淮之的眼神有些担心,想了想后将他的手拉起,放在自己胸口,“不用担心。”   宋淮之的视线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又落在江岫白那饱满的胸膛处,忽然感觉一阵窒息。   “不用担心是一方面,我请问呢,你为什么要拉着我的手去摸你的胸口?”   现在的江岫白说话诚实的很,问什么答什么。   “你每次摸我的时候,脸都会很红。”他皱眉,似乎在脑海中将某些信息串联起来,“你之前看见那些宝物的时候,脸也很红。我问你为什么,你说很高兴。”   “又不是每次脸红都是因为高兴!”   宋淮之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偷偷调动一株冰属性的灵植贴在自己后颈处。冰凉的触感让他成功压下了脸上的赤色。   以后还是别什么都跟他说好了,他现在什么都听,什么都信。更重要的是,他信也就罢了,他还喜欢自己用在各种不合适的场合!   因为《太上忘情》和自己被迫喜欢摸人家胸口这两件事,宋淮之也没了寻宝的心思。在出门前,他鬼使神差的扭头看了一眼,一股变扭和怪异感从心头浮现。   这股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直到他夜晚入睡,都持续不散。   意识昏沉间,宋淮之看着无相三个小家伙排列整齐的在自己枕边睡成一排,忽的意识到了什么。   那藏书阁里的玉简都被妥善安放在架子上,宋淮之一个金丹期修士,只一扫便知道了玉简的总数,一共三千六百个。   但,当江岫白拿走那枚《太上忘情》的心法玉简后,藏书阁的架子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空缺,依旧是三千六百个。 第73章 柳云城   月上中天,整座城池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犬类抑制不住,刚叫嚷一声,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死死捂住了嘴一般。   每家每户的窗户上,都用厚重的布匹或纸之类的东西遮挡住,半点光都不会映照出来。甚至,就连街上都不曾有半盏灯,只能借着月色微微照亮街道。   木门轻响,一缕微光照在地上,很快又不见。   “惨了惨了。”   衣衫不整的男子怀中还抱着未穿上的衣袍,脸上与脖颈处还染着殷红的唇印。他慌乱的左看右看,顾不得穿好衣服,顺着小路便走进巷中。   “都怪那贱人,要不是哄的老子多喝了几杯酒,老子怎么会睡到夜深。”他脚下飞快,并环顾四周,似乎怕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出现一般。   他好像很害怕,故意大声谩骂来掩盖心中的恐惧,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曾取出半件照明的东西来。   “说什么怕男人回来捉奸,我呸!这天黑的时候,谁敢大晚上在街上溜达。不过是赶我走的借口,贱人!”他口中骂着,还特地挑临近院子的路走,想着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这让他能有些安全感。   忽的,一阵微风吹过,那男子一下子愣在原地,双手双脚都在发颤。   “不、不会这么倒霉的。”他咽了口口水,不断碎碎念来安抚自己,“那鬼娘已经十数日不曾出现,她一定已经离开了!”   但,就算他再怎么试图让自己相信,那娇媚轻盈的女子笑声,都将他的理智彻底击溃。   “谁!”他将怀中的衣物抛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武器,瞪大了眼环顾四周,“谁在那儿装神弄鬼的,老子堂堂一个筑基十层的修士,有本事你就出来,咱们打过!”   那女子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这笑声分不清方位,像是贴在男子耳边一般。渐渐的,又像是在他的脑袋中笑着。   “滚开,滚开!”   双股颤颤,他大叫着将手中长刀四处乱砍,却什么都没砍到,反而是他自己身上平白出现了许多血痕。   就像是、就像是女人长长的指甲抓出来的一般。   “啊——”   皮肉上的疼痛让男人彻底崩溃,随手丢掉了手中长刀,大喊着跑开。   “救命,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有钱,我给你们很多钱。”   他扑在一扇扇门上,用力拍打,可那些院子里却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人敢出门。他一路拍打过去,将那一排的院门上都留下深深的血掌印。   血液的腥臭味和尿液的骚臭味混合在他身上,他双腿发软,瘫在一扇门边,惊恐的看着眼前。   “放、放过我吧。”   他苦苦求饶,但得到的,只是女子娇柔的媚笑声。   ……   玄水大陆,柳云城。   小贩的叫嚷声很是热闹,但当一行抬着棺材的人经过时,周围的人纷纷躲避了开来,一下子噤了声,恨不得离那棺材八百米远。   奇怪的是,虽然有棺材,却没有随行的家人亲朋,甚至连挥洒的纸钱冥钞都没有,就连那四个抬棺之人都步履匆匆,低着头闷声赶路。   直到那棺材离开这条街道,行人商贩才再次热闹起来。   街边的茶楼上,临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俊美的男子,一白衣一青衫,一冷面一温笑,却说不出的般配。   这二人,正是宋淮之二人。   他们从秘境出来后,落在了一个林子里,等找到了城镇后才惊觉二人所在之地竟然不是混沌大陆,而是一个名为玄水的大陆。且这片大陆上灵力稀薄,最高修为者,竟然只有元婴期。   或许是因为修为低下的缘故,这座大陆上的人将练气和筑基分为十二层,只有金丹和元婴的划分与混沌大陆一样。这里没有宗门与帝国,只有各城的城主府与世家。   而宋淮之二人来到的这柳云城,便是柳城主的地盘。柳云城并不大,最高修为的人便是城主柳如风,不过元婴中期。虽然他资质不错,只有六百多岁,但在这片大陆,他此生都没有突破化神的机会了。   宋淮之看着那棺材从闹市经过,又看那些人的表现,有些疑惑。他放下手中茶盏,招呼了一旁的小二一声。   “客官,请问有什么需要。”   一枚下品灵石被宋淮之推过去,在小二惊喜的目光中,宋淮之笑道:“我兄弟二人刚来此地,难免有些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可否占用小二哥一些时间,为我二人答疑解惑。”   “当然,当然!”   那小二眉开眼笑,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急急将灵石收入怀中,热情道:“可以,客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就算您二位要问我掌柜的今天穿什么颜色的亵裤,我都去扒给您二人看。”   也不怪小二如此惊喜。玄水大陆凡人的数量要远比修士多,再加上灵力稀薄资源稀少,就算是修士,也多用金银而非灵石。对他们而言,灵石是修炼的珍贵资源,怎么会随意用来支付费用。   这小二不过练气二层的修为,一个月的月钱也只能换得一枚下品灵石,宋淮之一出手便是他一个月的月钱,他如何不开心。   “掌柜的亵裤倒不必了。”宋淮之笑着示意小二坐下,“小二哥怎么称呼。”   “客官叫我李二就行。”李二小心的坐在长椅边沿,也不敢碰到桌子,反倒是宋淮之主动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那酒是这间酒楼中最好的酒,哪儿是李二这种身份的人能喝到的,他内心挣扎了一瞬,到底忍不住举起酒杯小心喝下。   看着李二脸上的满足与兴奋,宋淮之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丝毫没有察觉对面江岫白注意到他的动作,悄悄拿了另一个酒壶,自己喝了起来。   宋淮之是不喝酒的,他只说叫人上最好的菜,店家便自动上了几壶好酒。   有灵石拿,又有酒喝,李二本就不多的戒心彻底放松下来。   宋淮之故意问了些寻常问题,见李二双眼开始迷离,便知时机成熟,问道:“我看方才那街上有人抬着棺材经过,不知道是哪家的人逝去,倒是可怜。”   李二笑容一僵,喃喃道:“这……生老病死的。常事,常事。”   “生老病死确实是常事,可我看那棺材既无家人又无冥钞,难道这人是个孤家寡人不成?”   宋淮之见李二似乎不肯说的样子,眸光一闪,故意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平生就喜欢听些奇闻轶事。好在我家里颇有些资产,若是遇到实在奇特的故事,便是支付酬劳都乐意一听的。”   那李二一听,酒都醒了几分。他四下张望一番,眼下不是饭点,二楼只有宋淮之这一桌客人。心中计较几番,还是抵不过报酬的诱惑,咬牙开口。   “客官如此坦诚,那我李二也不敢隐瞒。”他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其实、其实我家里还有个年迈的老娘,重病卧榻已久,可是药材贵重,我一个破跑堂的,实在是没钱买药啊。”   他一说,宋淮之便明白了。   “还真是可怜。这里有二十枚下品灵石,拿去给你娘看病吧。”宋淮之叹息道。   “谢谢客官!”   李二一下子得了将近两年的月钱,心中大喜,便一股脑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方才不告诉二位,其实是怕二位被那鬼娘盯上。”   “鬼娘?”宋淮之心知这只是他的借口,并不在意,而是追问道:“鬼娘是谁?”   李二压低了声音,解释道:“鬼娘鬼娘,自然是一个女鬼。她是三年前来到我们柳云城的,专门在夜晚杀害那些青壮男子。二位客官如此俊朗,若是知道了这事,一定会被鬼娘盯上的。”   说到这里,李二似乎有些疑惑,“难道二位昨晚投宿时,店家没有说过不要在夜晚出门吗?”   昨晚宋淮之二人还在林子里赶路呢,今早才进这柳云城。   “我兄弟二人,是今早才进城的。”   李二哦了一声,又继续道:“那死去的,是刘掌柜的大公子。哝,就是对面那家卖药材的,他们家在柳云城也算是个富家大族了。刘掌柜一妻八妾,却只有刘山一个儿子。可惜,这唯一的儿子也在昨夜被杀了。”   说着说着,李二由衷感慨道:“这刘公子还是个筑基期呢,都被鬼娘轻易给杀了。不过三年前,还有几个金丹期的男修被杀,筑基期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过这刘公子也真是的,柳云城都宵禁三年了,他大半夜在外头吓跑什么。”   宋淮之听了半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刘公子就是被那鬼娘所杀。”   “因为死相啊。”李二神神秘秘道:“所有被鬼娘所杀的男人,身上都有欢好的痕迹,且都是死于精尽人亡神魂消散。”   “原来如此。”宋淮之点头,“你方才说,柳云城宵禁三年,难道只要不出门,鬼娘就不会杀人吗?”   “那倒不是。”李二尬笑两声,“不过出门一定会死,待在家中,至少鬼娘不上门,就不会死。”   宋淮之点头,还想再问什么,就听见楼下掌柜的大喊。   “李二,你死哪儿去了!还不滚下来干活,我看这工作你是不想要了。”   “唉,来了掌柜的。”   李二满脸歉意的看着宋淮之,“掌柜的叫小的了,客官请多担待。”   “最后一个问题。”宋淮之拉住他,将二十个下品灵石推给他后道:“既然鬼娘如此猖狂,柳城主难道不出手消灭她吗?”   “怎么可能没出过手。”李二一边忙着把灵石塞入怀中,一边飞快回道:“可那女鬼厉害的很,就是柳城主都被她所伤。”   “李二!!!”   楼下的掌柜声音很愤怒,李二一把按住鼓囊囊的胸口,急急道:“对不住了客官,小的真的要走了。若是二位还想知道些什么,就去城里的义庄,所有的尸体都是交给守义庄的老秃头处理的,他最清楚。”   看着李二匆匆离去,宋淮之喝了口茶,“我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见过鬼呢。难道真的有鬼不成?”   正想着,就看见面前突然伸过一只手。那手在宋淮之的眼皮底下,直直拿起他方才给李二倒酒的酒壶。   顺着那只手望去,宋淮之哭笑不得。   “你别告诉我,你将这整整两壶的酒水都喝了?”   “原来这叫酒。”江岫白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宋淮之倒了一杯递过去。   “好喝,尝尝。”   桌上一共三壶酒,除去倒给李二的半壶,江岫白一个人偷偷喝光了两壶,分量也不少。宋淮之看了他半响,见他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   “酒有什么好喝的。”他口中嘟囔着,却还是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刚一入口,一股甜果的滋味儿便流入喉中。这家酒楼酿酒确实有一手,这果酒甜蜜,没有半分酒水的辛辣,反而像是果汁一般。   “确实好喝。”宋淮之也来了胃口,见桌上只剩半壶,索性一招手,示意一旁的小二再上几壶。   “你说,这鬼娘的事咱们要不要管?”   宋淮之喝着酒,还给好奇的无相三个小家伙各倒了一杯。赤练闻了闻没喝,只懒懒的圈在他手指上,赤羽和无相倒是抱着杯子喝了个痛快,还把赤练那杯给分了。   “听你的。”   江岫白神色淡淡,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你少喝些,别喝醉了。”宋淮之劝了一句,单手撑着脑袋道:“算了吧,咱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回混沌大陆的方法。明日去城主府瞧瞧,若是柳城主都没有办法,便只能去找那更大的城池了。”   因为不同大陆的缘故,不光手机无法联系,就连传讯符都无用。宋淮之二人想要回去,就只能在这片大陆上想办法。   “嗯。”江岫白应声。   二人对饮闲聊,说是闲聊,实则只是宋淮之一个人在不停的说,江岫白只是附和。   到了最后,喝了足有四五壶酒的江岫白没有半点反应,反而是只喝了一壶的宋淮之醉的眼角赤红,面若桃花。   好在,这酒楼也兼顾客栈业务。   “住宿。”   江岫白搂着宋淮之的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宋淮之已经醉的昏昏欲睡,有人撑着自己,便索性双手搂住人家的脖子,将脑袋都埋进了江岫白的肩窝里,小猫似的蹭蹭贴贴。   掌柜的看他二人这副姿势,心下有了计较,但还是问了一句。   “请问客官要几间房。”   “一间上房。”   意料之内。   掌柜的取了刻有天子一号房的牌子,召了伙计来,叫他引路。   刚巧,来的那伙计正是李二。   李二边将二人朝房间里引,边忍不住朝他们看。   “看什么。”江岫白搂紧了怀中人,冷淡的扫了一眼李二。   “抱歉抱歉。”李二立刻道歉,被江岫白的眼神吓得头都不敢抬。   好不容易将他们送入房间,见那大门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二位俊朗公子,竟然是这种关系。” 第74章 不算吻的吻   柳云城实力摆在那里,就算是大酒楼的天字一号房都很一般,甚至不如居住在地宫里。   好在床榻布局还是干净整洁的,不至于让人住不下去。   将晕乎乎的宋淮之放在床上,江岫白长身玉立,居高临下的看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人,眉头渐渐皱起。   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从房间里突然消失。再出现时,手上已经拎了一个嚎叫的瘦削人影。   “客、客官,您这是?”   李二本来在大堂跑着腿呢,猝不及防被人拎了过来。好不容易停下后抬头一看,是那个冷面的剑修,顿时吓得瑟瑟发抖。本来还想着同那个有钱大方且温柔的客人求救,却发现他早就醉的不省人事。   “他这样,怎么办。”   江岫白将他放下,指了指宋淮之问道。   李二定睛一看,暗暗叫苦,心说您这是找不到人炫耀了,来跟我炫耀这闺房之乐呢?   不过该说不说……   他的目光落在面色赤红的宋淮之脸上,狠狠咽了口口水。   这位客官长的还真是……   “再看一眼,你就没有眼睛了。”   江岫白的声音中带着冷意,李二丝毫不怀疑他真的可以做出来这件事。当即低下脑袋,再也不敢乱看。   “这位客人应该是喝醉了,若是您同意,我这就叫厨房做碗醒酒汤送上来,再叫人送一桶沐浴的水来,劳驾您给擦擦。”   他颤抖着飞快说完,边说边往房间门口蹭。只要江岫白一点头,他立刻就能冲出门去安排。   江岫白听了他的安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放他下去准备。无视连滚带爬出门的李二,他上前一步,将东倒西歪的宋淮之轻轻按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唔?”   宋淮之也没想过自己酒量会这么差,眼下早就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双眼皮打架,十分想睡觉。他的酒品倒是好,喝醉了也不闹。   “别睡。”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宋淮之的下巴,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沐浴,喝汤。”   宋淮之困的头都抬不起,更是半点回应都不能给他,只从鼻子中哼出几个音节,证明自己还没睡着。   醒酒汤要熬煮,热水却是时刻备着的,很快就送了上来。   江岫白想了一下,直接将宋淮之打横抱起,顺手摘下挂在他身上的动植物,抱着人便去了屏风后。   那浴桶挺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二故意为之,热气腾腾的水面上还飘着一些殷红花瓣,在水雾氤氲中很是暧昧。   不过现在的江岫白完全不会注意这一点,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会明白其中意思。   双手轻动,很快便将宋淮之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并将其轻轻放入水中。浴桶的深度刚好足以让宋淮之坐下时,水没在其脖颈处。   温暖的水让宋淮之眉眼舒展开,轻轻低咛一声,似乎很舒服。   但,江岫白将其放入水后却不动了,直愣愣站在浴桶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莹白的小木人被放在木桶上,江岫白看着它,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明明不知道眼下应该做什么,但他却自然的取了一块锦帕,挽起衣袖后将锦帕沾水,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宋淮之的身体。   敲门声响起,是醒酒汤送到了。   从屏风后走出去取醒酒汤时,江岫白顺手将三个扒在屏风上,伸着脑袋朝里看的动植物们缠在一起,用无相佛莲打了个结后按下去,省的它们再偷看。   醒酒汤是取到了,但要如何喂宋淮之喝下却是个难事。他明明已经困到了极致,却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愣是咬着唇不肯张嘴喝汤。   或许是因为柳云城熬制汤药的水平很一般,这醒酒汤带着一股子苦味。宋淮之闻到了这味道,鼻尖都皱起,满脸抗拒,更别说喝了。   江岫白虽然可以直接掰开他的嘴,但是怕弄疼他,到底没有出手。眼看着手中醒酒汤渐凉,江岫白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敲击屏风的轻响声响起,扭头一看,是无相佛莲在敲击。   “走开。”   无相佛莲顶着他的冷脸,反而用藤蔓一卷,将似乎有些生无可恋的赤练给卷了上来,死死扣住不让它跑。   赤练被迫伸出脑袋,一双豆豆眼崩溃的盯着叽叽喳喳朝自己飞来的赤羽。   在江岫白的注视下,赤羽挥动翅膀,鸟喙一下子啄在了赤练嘴边。边啄,还边盯着江岫白看。似乎是怕他看不懂,赤羽还特地在鸟喙里含了一口水去啄人家,结果硬生生给赤练洗了个脸。   “我懂了。”   江岫白悟性快,昂首后道:“走开。”   可以说是利用完就丢,十分冷漠。   赤羽不服,叽叽喳喳想跟他吵架,却被无相佛莲一藤蔓卷走。   在他们“上课”的时候,浴桶中的人已经开始打起了小呼噜,睡的十分香甜。江岫白注视着手中的汤碗,不大,三口就能喂完。   将醒酒汤含在口中俯身,长发落在水中也浑然不觉。   唇齿相交,那本来紧闭的牙关很轻松便被挑开,温热的汤药在二人舌尖传递。   似乎是有些多了,一缕汤液从宋淮之唇角流下,划出暧昧的水痕。   摆放在浴桶上的木人散出一圈光晕,那木人的五官竟然在光晕中渐渐浮现,虽然还看不真切,轮廓却同江岫白一般无二。   严格意义上来讲,江岫白真的算是正人君子。说是喂药,便只是喂药。   不过他似乎估算错了那汤药的分量,足足喂了六七口才喂完。   当宋淮之喝完那醒酒汤沉沉睡去时,江岫白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水打湿的差不多了。   随手一个净尘术弄干净自己,又将泡在浴桶中的宋淮之抱出,替他擦干净后,将他小心的放在床上。   等收拾房间的小二将浴桶抬走后,江岫白这才坐在床边,盯着安睡的宋淮之发呆。   “你今天又没摸我。”   他低声道,却没有叫醒宋淮之,而是自己取出了储存能量的宝珠,完成每日疗伤后,才褪去外衫躺在了宋淮之的身边。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无相他们都待长榻上,只有小木人被江岫白放在宋淮之的枕边。   ……   夜半三分,突然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酒楼。   江岫白与宋淮之二人同时睁开眼,两人对视一眼后,一个翻身便下了床,直接从窗边跃出。   “救命!救命!鬼娘来了!”   这声音很熟悉,是李二的声音。而声音的来源,是小二们居住的小院。   夜色下,只有天边的一轮明月照明,李二的声音很大,将整个酒楼的人都吵醒了,但出来查看的,只有宋淮之二人。   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叫,宋淮之明白,李二死了。   不过李二的死法,并不像他口中说的,被鬼娘吸干精气而死,反而**脆利索的扭断了喉咙。不过相同的是,李二同样失去了魂魄。   “这死法,怎么有些不同。”   因为宿醉,虽然泡了热水喝了醒酒汤,但半夜被吵醒,宋淮之还是有些头疼。   不过好在这是修真界,只要稍稍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便神清气爽了。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来,所以跑了。”江岫白目光一扫,便从另一张床下揪出来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怎么回事。”   这些小二住的房间是双人间,所以李二是有同居者的。可那人却像是被吓傻了一般,死死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一句话不肯说。   “我来。”宋淮之拉了江岫白一把,示意他退后。   一手搭在那人的脑袋上,温和的木灵力传输给他,安抚他心中的恐惧。   “有我们在,别怕。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鬼娘杀了李二吗?”   虽然那人在宋淮之的安抚下渐渐停止发抖,却依旧什么都不肯说。直到听到动静的掌柜壮着胆子赶来,他才猛地扑了上去,缩在掌柜身后,指着宋淮之二人便大喊。   “是他们!就是他们!我今天白天都看见了,他们给了李二灵石,让李二将那个女人的事讲给他们听。就是因为他们提到了那个女人,所以李二今晚才会死!”   尖锐的嘶吼声有些刺耳,宋淮之忍不住皱起眉头。   “下一个就是他们,他们也要死!”   那掌柜的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他和身后的几个伙计缩在一起退后几步,颤声道:“两位贵客,当真如此吗?”   宋淮之眸光一闪,温笑道:“不过是听了些故事罢了,莫非这鬼娘,竟然连提都不能提吗?”   掌柜的双腿发颤,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抖声道:“若是如此,小店恐怕容不得二位了。”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袋子灵石,远远儿的丢了过去,“这是二位的住宿和餐费,就当是小店请二位的,还请二位速速离去吧。”   宋淮之看都没看那袋子灵石,面上笑容微顿,“我听李二说,入夜后在屋内不一定会死,但是在外却一定会死。掌柜的三更半夜赶我们出去,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二位都是有大本领的,便是在外,也一定能活下来。小店庙小,整个店的伙计连一个筑基期都没有,如何挡的住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请二位放我一条生路吧。”   说着,那掌柜的竟然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的扣头讨饶。他一跪,他身后的那些伙计同样跟着跪了下来,一齐的冲着宋淮之二人磕头。   看着一脸花白胡子的掌柜如此,宋淮之心下不忍。轻叹一声,也没拿那地上的灵石,拽着江岫白便离开了这间酒楼。   他们刚出门没多久,还没想好下一步去哪里,就看见那袋子灵石被一个颤颤巍巍的店小二丢了出来。   “他们竟然怕成这样,连灵石都不肯收下。”宋淮之没想到柳云城的人对鬼娘的恐惧如此之大,竟能战胜钱财。   江岫白一抬手,那袋子灵石便落入他手中。   “那我们是不是不能再从他们家买酒喝了。”   宋淮之没想到他关注的点竟然是这个,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是实在想喝,去别家买就是。若是别家没有,大不了请人帮着买。”   “好。”江岫白点头,将手中灵石递过去,“买酒。”   “好好好。”宋淮之敷衍着收起灵石,随口道:“你也少喝些,反正我是不会再喝了,别看这酒喝起来没感觉,后劲还真大。”   “对了。”宋淮之扭头,狐疑的看着江岫白,“我喝醉的时候,没耍酒疯吧。”   宋淮之从未喝醉过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会是什么样。   “没有。”江岫白回答的又快又坚定,“你一直在睡觉。”   “那就好。”   宋淮之伸了个懒腰,摸着肩上的小木人道:“我今天是不是还没给你疗伤?”   江岫白没有迟疑,很快点头。那是他控制着灵珠治疗的,不是宋淮之。   “行。那咱们回地宫,给你疗伤后睡一觉,明日直接去城主府找柳城主。”宋淮之点头,手中也不停,将那小木人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摸着摸着,手中有些凹凸感。定睛一看,小木人上竟然生出了模糊的五官。   好在先前万木之种说过,这是正常的现象,宋淮之这才没担心。   “走吧,回去睡觉,困死了。”他打了个哈气,伸手拽住江岫白,二人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大街上。   在他二人消失后,黑暗的街道再次恢复寂静。半个时辰后,一抹白色幽影从暗处浮现,伴随着女子娇媚的笑声,那幽影直接飘入了旁边的酒楼。   这一夜,惨叫与哀嚎声几乎响彻到天明。 第75章 义庄、棺材、老秃头   地宫作为随身家园,唯一的缺陷就是一旦进入地宫,便无法探查到外界的情况。因此,当宋淮之二人第二天从地宫中出来后,这才惊觉那整间客栈竟然都被屠杀干净。   唯一留下的活口,是那个掌柜。老年男性对鬼娘无用,据说鬼娘心情好的时候,会选择饶他们一命。   看着花白胡子一身血迹,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掌柜,宋淮之有些内疚。   “那鬼娘,不会真的是咱们引来的吧。”   周围的人惧怕鬼娘,不敢靠近那掌柜的。宋淮之便边说边上前,小心将那掌柜的扶起,让他坐在干净的石椅上。   “就算不是咱们引来的,当我们去的时候,鬼娘用最快的速度杀了李二消失,或许是在忌惮什么。要是咱们不离开客栈,鬼娘也不一定会杀了这么多人。”   宋淮之在修真界这么多年,也看过不少死人,甚至自己也动过手。但这种事,他到现在都不曾习惯。   “是他们赶走的我们。”江岫白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自己,“与你无关。”   明明是平淡的双眸,宋淮之却能从中看出一分关切,这让他心里稍稍放松。   宋淮之用净尘术将掌柜身上的脏污去除,又给他输送了一些灵力以作安抚。见了他的举动,周围有女修忍不住开口。   “这位公子,你还是离这不祥之人远些吧。”   宋淮之身姿挺拔,容颜俊美温柔,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因此,就算是事关鬼娘这般恐怖的存在,也有女子愿意开口劝告他几句。   “不祥之人?”宋淮之抬头,冲着那女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请问姑娘,这掌柜的能存活下来,不应该是他的幸运吗?又谈何不详。”   “公子有所不知。”那女修见宋淮之温声回应她,顿时绯红了一张俏脸,手指搅动丝帕,声音细若蚊吟道:“他是活下来了,但他也被鬼娘给标记了。只要是和被标记之人关系亲近的男子,没有能幸免于难的。公子虽然实力强大,但还是保重自身要紧。您没看他的家里人都不愿意来接他吗?”   宋淮之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说法,闻言皱眉道:“若是如此,那这掌柜日后该如何生活。”   “不劳公子费心,等官差来收拢此地尸骨时,他们会将其送去义庄。义庄的老秃头那儿收留了不少这样的人,虽然不能锦衣玉食,但至少温饱没有问题。”   那姑娘越说,越凑近二人,最后几乎站在了宋淮之的面前,壮着胆子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可愿意告诉小女子家住何方。”   “萍水相逢,不问姓名。”宋淮之一心只想快些带着江岫白回去,根本无心与这片大陆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那姑娘道:“作为姑娘好言相劝的答谢,这枚驻颜丹便赠与姑娘,可助姑娘容颜不减。”   “对了,这掌柜是一定要被官差带走吗?”   姑娘手中拿着玉瓶攥紧,心知自己与面前这俊美的公子再无机缘,她倒也豁达,转眼便平复了心情。   “那倒不一定,对于那些官差来说,要是有人能帮他们解决这个任务好让他们逃过一劫,他们会很高兴的。毕竟官差也是青壮男子,自然怕和他有过多牵扯。”   “多谢。”宋淮之扶起掌柜,“还要再劳烦姑娘指点一番,那义庄要如何前往。”   虽然知道掌柜昨晚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意外,但宋淮之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索性耽搁一会儿功夫,亲自将掌柜送去那义庄,多留些灵石,请那什么老秃头多照顾一些。   “不客气,跟我来吧。”姑娘收起手中玉瓶,拍了拍腰间佩剑笑道:“我刚好也要去城外狩猎妖兽,跟你们一条路走。”   鬼娘杀人的消息在柳云城向来是最重要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无论他们四人走到哪里,其他人都恨不得离他们八百米远,深怕被鬼娘认为自己和那掌柜有什么关系。   宋淮之注意到这一点,看了眼蹦蹦跳跳似乎对鬼娘毫不在意的女子,问道:“他们都对掌柜避如蛇蝎,为什么姑娘还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走。”   “我叫沈知意,公子也不必叫我沈姑娘,大可叫我小意。”沈知意眉眼弯弯,“我姐姐就是这么叫我的。”   说是不交换姓名,但沈知意一个姑娘家都主动告知了名字,宋淮之也不好再推脱。双眸流转时看见了天边一朵白云,便索性随口取了个假名。   “在下云夏,这是我师兄云春。”他指了指江岫白。   沈知意噗嗤一笑,也没怀疑他们名字的真实性,而是打趣道:“你们师门的取名倒是有趣,不知道还有没有云秋和云东。若是人数多于四个,又该如何起名。”   “若是多于四个,还有二十四节气。”宋淮之微微一笑,“沈姑娘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都说了叫我小意就行。”沈知意嘟囔了一声,“其实我敢帮你们带路的原因很简单,鬼娘从不杀女子。”   宋淮之见她的回答如此轻松,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挑眉道:“若是不杀女子,那这城中女子除你之外,为何还是如此慌张。”   “她们不过是怕连累到家中父兄夫儿罢了。”沈知意语气有些低落,“我家中父兄早就死了,只剩下我和姐姐。我又没嫁人,更没有儿子,如何还要怕她?”   “抱歉。”触及到别人的伤心事,宋淮之下意思道歉。   沈知意摇头,脸上再次露出明媚的微笑,“没关系,我早就适应了。虽然我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二位春夏兄长还是莫要和掌柜离得太近,将他送去义庄后,便别再联系了。近几日到了那鬼娘大肆杀人的时候,去年这个时候,她五日内就杀了三百人。”   “这么多?”宋淮之对这个数字感到咂舌。柳云城是个小城,城中居民连修士带凡人一共也才四十万。那鬼娘五日便能杀三百人,一年所杀之人都超过了两万。不算女子,这柳云城也就够她杀个五六年的。   “她不是日日都杀这么多的。”沈知意察觉到宋淮之误会了,解释道:“大部分时候,如果夜晚的街上没有行人,那鬼娘五到十日才会杀一人。但每年的这段时间她都会大开杀戒,足足会杀五日。这么多的数量,对于鬼娘来说自然是找酒楼客栈之类的地方来的快些。”   沈知意叹了口气,无奈道:“算算日子,昨日便是她五日杀戮的第一天。”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宋淮之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五日有什么特殊,为什么那鬼娘就选择在这五日大开杀戒呢?   正想着,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沈知意停了下来,抬手指着面前的黑砖四合院道:“呐,这就是义庄,老秃头和那些同掌柜一样的男子都在那里。”   她将腰间佩剑拿在手上,冲着宋淮之招呼了一声,“我还要去狩猎妖兽,就先走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她便朝着一处钻入林子的小路而去。   那义庄很大,通体只有黑白二色,看着还挺渗人。大门是开着的,刚踏入门槛一步,便有一阵刺骨的寒意贯穿全身。   驱动灵力在体内运转,宋淮之很快便将那寒冷的感觉压了下去。   “请问,有人在吗?”宋淮之扶着掌柜在院中的长椅上坐下,四处张望,“这位是今日出事酒楼的唯一生者,请问是将他送到您这里吗?”   在宋淮之喊人的时候,江岫白偏头,凝视着某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道:“很多人,在那里。”   宋淮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能感觉到那间屋子里有不少的人。   随着房门咯吱声响起,有人走了出来。虽然他出门时便将门给关上了,但宋淮之还是看见了房间里的情境。有不少老汉动作机械的拼接着什么,似乎是在组装棺材。   “你们是谁,送人本是官差的活。怎么,那些酒囊饭袋还肯出钱雇人?”来人佝偻着背,光头锃光瓦亮,看上去很年迈,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的。   宋淮之一看他,便知道他是老秃头。   “我二人刚好顺路,便将他送了过来。”   老秃头点了点头,扶着一旁的石桌坐下,倒是没质疑,反而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三十个棺材够吗?”   宋淮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是江岫白回道:“昨晚死了五十七个。”   老秃头骂了一声娘,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杆镶金烟斗,自顾自点上后就开始吞云吐雾。   “还得接着做。”   他吐出一口烟圈,上下打量了已经安静下来的掌柜一眼,满意点头,“看着还有把子力气,能帮忙做棺材。”   房间里的人果然是在做棺材,宋淮之想。他将昨日掌柜没收的灵石取出放在桌上,解释道:“老人家要照顾他们这么多人,受累了。这里有些灵石,虽然不多,但至少能买些衣物和吃食。”   “灵石?”老秃头口中烟嘴吸的吧嗒吧嗒响,他拿起拿包灵石颠了颠后,随手丢回桌上,“拿走吧,我们这里用不着。”   他又用力抽了几口,烟草快速燃烧。吐出一大口白烟后,老秃头将烟杆往桌上一磕,背着手起身招呼道:“行了,人送到了就走。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别耽误事儿。”   说完,他抬手在那掌柜脑袋上拍了一下,那掌柜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一句话不说,跟在老秃头身后就走。   “老人家。”宋淮之拿起灵石喊他,“这灵石总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就收下吧。”   老秃头站定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不是义庄不需要灵石,是他们不会再需要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宋淮之没听懂。盯着那二人的背影看了半响,在那大门打开的瞬间,宋淮之似乎看见方才老秃头抽的那些白烟幽幽飘入了掌柜的体内。   “我觉得,他们有古怪。”宋淮之皱眉,觉得这柳云城的秘密简直多到过分。   “嗯。”江岫白点头,“要管吗?”   “算了吧。”宋淮之纠结片刻,还是摇头,“你的事最要紧。”   二人交谈间,忽的一条胳膊伸了过来,就要去拿宋淮之手中的灵石袋。   但,那胳膊在碰到灵石袋前,被江岫白狠狠钳住。五指力道之大,都能听见那条胳膊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疼!疼疼疼!你们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知道我是谁吗!” 第76章 城主府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宋淮之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不是各大小说电视剧的炮灰经典台词嘛!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爸是柳云城城主吧?”宋淮之心说他们还准备问城主有没有回家的方法呢,别先把人家儿子给揍了。听这骨头清脆的响动,江岫白就差没给他骨头捏成面条了。   “放肆!还不快松手!”   那被捏着的人哀嚎连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跟在他身后似乎充当狗腿子角色的人终于从震惊中惊醒,一个健步冲上来,大喊着就要去抓开江岫白的手。   在那人期待的目光中,冲上来的狗腿子被江岫白一个剑气震飞,十分干脆。微微偏头,泛着凉意的目光中满是震慑。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几个狗腿子瑟缩着不敢上前,你推我我推你,深怕下一个被打飞出去的就是自己。   “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想办法救我!”   听见催促,有个矮个子青年被同伴推了出来,他们用了很大的力气,那矮个子青年差点扑到宋淮之面前。   “你们、你们快将我们大人放开,你们可知我们家大人是什么身份。”   他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宋淮之无奈扶额道:“你们叽叽歪歪半天,倒是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啊。”   这些人简直脑子有病。   “我们大人可是城主的小舅子!”   小舅子?宋淮之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不是儿子怎么都好说。   “松开他。”宋淮之拍拍江岫白,示意他松手。   那城主小舅子一被松开,立刻躺在地上抱着右手打滚嚎叫,如同杀猪。   “行了小舅子,别叫了。”宋淮之蹲下,趁着他张大嘴嚎叫时,将一枚丹药弹了进去。同时握住了他被捏碎的胳膊,将灵力注入进去。   在塑骨丹和木灵力的作用下,他的胳膊很快便复原了。   “不疼了吧。”宋淮之松手,笑眯眯的看他,“我师兄脾气不好,小舅子刚才突然伸手,我师兄还以为你是要对我不利呢。反应大了些,小舅子大人有大量,对不住。”   说着,他还将那袋灵石塞进了城主小舅子的手中,“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我呸!”   虽然胳膊不疼了,但城主小舅子还是眼冒金星,头昏脑涨的。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在狗腿子们的搀扶下踉跄站起,指着宋淮之鼻子就骂。   “哪儿来的乡巴佬,你他娘的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陈耀祖的姐姐有多受城主喜爱。你竟然敢对我动手,就凭这几个灵石,打发叫花子呢!”   他掂量着手中的灵石袋,言语目光中满是贪婪。   “哦?”宋淮之眯眼,缓缓起身笑道:“那照你的意思,你想要多少。”   陈耀祖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只见他们身上所穿衣服的材料他见都没见过。本来还担心他们是什么大族子弟,但听宋淮之的语气,像是要讨好自己一般,顿时开始狮子大开口。   “一万,不,十万下品灵石!”   他干着柳云城守卫军统领的职位,背靠他姐姐数年,也捞不到十万下品灵石的油水。好不容易遇到了胆小的肥羊,可不是要狠狠敲一笔。   “十万下品灵石啊。”宋淮之摸下巴,自顾自道:“才这么点儿?”   陈耀祖听见这话,顿时心中懊悔,方才怎么没多要些。   “不,你听错了。”他眼珠子一转,坐地起价,“不是十万下品灵石,是十万中品灵石!”   要知道,柳云城一年的赋税也才一万中品灵石,他这一张口,就要了柳云城十年的赋税。   宋淮之扫了他一眼,用看傻子的目光道:“我有病啊,平白无故给你灵石。”   “你打伤了本大人,我现在怀疑你是敌对势力的卧底!要是不给这个钱……”陈耀祖冷笑两声,“像你这么细皮嫩肉,比女人还漂亮的小白脸儿,进了那大牢里就是万人骑的货色。”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宋淮之一眼,目光中渐渐夹杂了一些淫邪,“不过你要是愿意跟了本大人,做本大人的第三十七房小妾。这十万中品灵石,便作为嫁妆吧。”   陈耀祖说的摇头晃脑,沉浸在幻想中,似乎没有注意到宋淮之收敛的微笑和渐凉的眼神。   “师兄。”宋淮之轻笑一声,不再限制已然满眼杀意的江岫白,“区区一个小舅子,不会耽误我们的计划。揍一顿吧,留半口气就行。”   “好。”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便如游龙般冲了出去。三息后,这义庄的院子里躺了一地鬼哭狼嚎的官差。   “咔嚓。”   江岫白脚下踩着陈耀祖的胳膊,微微用力,那胳膊便彻底如同烂泥一般。   陈耀祖哭爹喊娘的叫骂声让宋淮之心烦,缠绕在宋淮之手上的赤练察觉到他的生气,灵活的游走到陈耀祖的胸口。赤练慢悠悠直起身子,在陈耀祖惊恐的目光下,张开小嘴,蛇信吞吐间露出那两颗米粒般的尖牙。   “你再骂一句试试。”宋淮之凉凉道:“我这小宠的毒,只一口便能弄死你数十次。”   陈耀祖狠狠咽了口口水,像是被斩首的鸭子,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来。就算是胳膊骨头粉碎的疼痛,也只敢拼命咬唇,愣是将唇都咬烂,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门开了。   老秃头领着很多老年男子出来,宋淮之注意到那掌柜也在其中。他木着脸,同其他人一样,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借过。”老秃头无视陈耀祖拼命甩动的眼色,领着人走到那些被他们带来的尸体前。   当那些人从宋淮之面前走过时,他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臭味,像是死了多日的尸体。甚至,虽然那些人穿着严实的衣服,但宋淮之还是在其中一个人的脖颈下巴上看见了一些紫红色的尸斑。   可若说他们都是死人,却又不对。   宋淮之皱眉后退一步,看着那些沉默着搬运尸体的人,问道:“老人家,您的棺材全做成了?”   “五十七个是做成了。”老秃头同样背着一具尸体,头也不抬的回道:“但你若是多要七个,老头子我拿不出来。木头用光了,除非你自己去砍木头来交给我。”   七个。   躺在地上的陈耀祖难得脑子灵光了一瞬,惊恐的要喊,被江岫白冷眼一扫后,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他们就是七个人。   “这倒也不必。”宋淮之冲他露出一个微笑,“需要我们帮忙吗?”   “你将这些人处理掉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老秃头说着,头也不回的领着那些人进入房间。   随着房门被关上,宋淮之收起脸上的笑,有些苦恼的看着躺在地上涕泗横流的陈耀祖。   “现在,我要怎么解决你呢。”   “杀了?”江岫白扭头,淡淡道。他脚下的陈耀祖听见这话,颇为激动的疯狂摇头,也顾不上疼痛了,呜呜半响,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他是真的怕了,明明没有人封住他的嘴,他却连发出半点声音都不敢。   “说。”宋淮之昂首,示意他开口。   “我是我们陈家的独苗,我姐最疼我了,我姐夫也最疼我姐了。只要你们放过我,你们要什么我都能让我姐给你。”   他咽了口口水,眼神慌乱,“灵石?宝物?女人?整个柳云城随您二人挑选。”   “你这权利倒是挺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柳云城的城主是你呢。”宋淮之示意江岫白回来,放开陈耀祖。   陈耀祖胳膊碎了,又没有狗腿子帮忙扶他,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挪了挪身子靠坐在身后的院门上,赔笑道:“这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姐可是柳云城第一的美人!”   “好!”宋淮之拍手,冲着陈耀祖的方向招了招手,“回来吧。”   忙着谈判的陈耀祖这才发现,那条赤红的小蛇还挂在自己胸口。随着宋淮之的呼喊,那小蛇直起身子左右摇晃,殷红的蛇信几乎要碰到陈耀祖的脸。   “好祖宗。”他喉结滚动,豆大的冷汗顺着脸流到哆嗦的嘴唇上,“您主人叫您呢。”   见他这模样,宋淮之嗤笑一声,等赤练在他手指上圈好后才道:“走吧。”   陈耀祖想问他去哪儿,却又不敢开口,深怕这祖宗改变主意,要杀人灭口。   粗壮的藤蔓骤然从地底钻出,卷起了六个瘫在地上的人,随便甩在一辆方才用来运送尸体的板车上后,还顺手用藤蔓化作绳子,将他们死死缠好。   “起来。”   宋淮之踢了踢最后剩下的那个矮个子官差,刚才打架的时候数他跑的最快,根本没挨几下打就躺在地上装死。   “唉!”装死的矮个子官差一看被识破,忍着痛一溜烟儿爬起来,点头哈腰道:“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板车拉着,跟我走。”   宋淮之冲着装着六个人的板车昂首,刚踏出院子,忽然又停下。   已经将车套在身上的矮个子当即一步不敢多走,僵在原地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宋淮之看着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我突然想起来,我不认识路,还是你走前面带路吧。”   矮个子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想杀了他们,什么都好好说。   “您要去哪儿?”   宋淮之勾唇一笑,“城主府。”   ……   越靠近城主府,那陈耀祖的神情就越发激动,仗着自己躺在板车上,宋淮之二人看不见自己,那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这人……怎么这么像陈大人?”   有人惊呼一声,在同伴的拉扯下,又止住了声音。   陈耀祖天天在街上乱逛,这柳云城的人就没有不认识他的。虽然他现在是这个姿势,但板车一路行来,认出他的人也不少。   碍于陈耀祖的身份,大部分人根本不敢点明,但还是有说话不过脑子的,喊出来后才反应过来,吓得面色煞白,飞速隐入人群中。   这些该死的贱民!   陈耀祖只觉得脸都被丢光了,他将心里的怨恨也转移了一部分到那些喊出他名字的人身上。   等姐夫杀了这两个小白脸,我一定要撕烂这些贱民的嘴!   这样想着,陈耀祖的面色有些扭曲。   “想什么呢?”   忽的,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陈耀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没有收住,看起来更加丑陋。   “没、没什么。”   勉强扯出的笑容丑的让宋淮之有些恶心。   嫌弃的避开眼,宋淮之语气阴森道:“让我猜猜,你是想着回了城主府,怎么叫你的城主姐夫来杀我吧。”   “您说笑了,我怎么会呢。”陈耀祖被戳穿心思,虽然眼下身处大街,但他怕宋淮之发起疯来,当街也要杀他,只能继续陪笑。   “随便你吧。”宋淮之实在看他丑陋,手一抬,那本来绑在陈耀祖胸口位置的藤蔓便连他的脸一同捆住,只留下了一个鼻子透气。   在沿街行人惊奇的目光下,宋淮之二人很快便跟着拉车的矮个子来到了城主府。   “什么人!”   守门的两个守卫见他们一行人怪异,当即手持武器,警惕的看着他们。   “二位哥哥,是我呀。”   在宋淮之的示意下,矮个子放下板车,哆嗦着上前道:“我是跟着陈大人的。”   “陈大人呢?他们两个又是谁,这板车不是用来运尸体的吗,上面是什么。”   矮个子是一直跟在陈耀祖身边的,所以守门的守卫也认得他,却警惕的没有放下武器,而是一连问出不少问题。   就在矮个子哭丧着脸不知道如何回答时,那被藤蔓挡住脸的陈耀祖顾不得什么,大喊出声。   “我是陈耀祖,我在这儿!快将这两个反贼拿下!”   他的声音很凄惨,宋淮之却很淡定,微微摇头无奈道:“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江岫白站在他身边,淡淡补充,“应该直接杀了他。”   陈耀祖的实力只有练气七层,他的那些狗腿子实力更差,所以他们看不清宋淮之二人的具体实力。但守门的两个守卫都有筑基八层的实力,能勉强看出宋淮之是一个金丹期修士。至于他身旁气势更凶的江岫白,虽然看不出具体实力,却能知道他最低也是个金丹期。   在这样的强者面前,两名守卫根本不把陈耀祖的话放在心上。二人对视一眼,收起武器拱手道:“请问二位大人来此,可有要事。若是大人们不介意,小的这就回去禀报城主。”   “你看。”宋淮之敲了敲被藤蔓裹住的陈耀祖,“他们可比你能认清情况。”   得到宋淮之的允许,那两个守卫一人快速进门通报,另一人则恭敬的将宋淮之二人迎到门廊下。   “不知道二位大人来找城主有什么要事。”守卫很懂得分寸,紧跟着又道:“若是不方便说,大人便当小的没问。”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宋淮之很喜欢这种上道的人,交流起来很轻松。   “只是有事想请城主帮忙,携礼相求罢了。” 第77章 交易与通天之路   柳云城的城主柳如风是个身形魁梧壮硕的中年人,四四方方的国字脸板着,看的倒是挺正直的。眼下眉头皱着,倒是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把他放这儿就行,其他人带下去吧。小心点儿哦,别给咱们小舅子摔了。”宋淮之站在人家城主大厅里,招呼着那矮个子将陈耀祖从板车上搬下来,明明当着柳如风这个主人的面,却反倒他更像是主人家。   柳如风负手而立,也不出声制止,就皱眉看着宋淮之招呼。等他一切都安排完了,这才扫了一眼被扶坐在一旁太师椅上,哀嚎连天的陈耀祖,眼神中的警告让陈耀祖将要喊出口的话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我听下面人禀报,说二位贵客是有事想要拜托我,来送礼的。”   他缓步上前,握住惨叫的陈耀祖下巴,手掌微微用力便撑开了他的嘴,丢了一枚止痛治疗的丹药下去。   “莫非我这断了胳膊的小舅子,就是二位要送的礼吗?敢问这到底是送礼,还是挑衅。”   柳如风的话说很重,半点不客气。他是元婴中期的修为,可以看出江岫白的实力。但这个大陆的剑修并没有能跨阶战斗的能力,所以在柳如风看来,江岫白是剑修这一点他完全不在意。在他眼里,江岫白只是个颇为年轻的元婴后期罢了。   因此,虽然柳如风警惕他的实力,却没有过多忌惮。   这偌大的城主府,找几个元婴期修士还是找的出来的。   “柳城主说笑了。”宋淮之冲他拱手行礼,扫了周围一圈道:“我这事和礼不能让旁人听见,还请城主让他们退下。”   柳如风冷哼一声,“这些人,本也不是我叫来的。”   招来下人将陈耀祖等人带下去,柳如风示意他们二人坐下说话。   “说吧,什么事,什么礼。”   宋淮之拉着江岫白坐下,抬手便是几个储物袋摆放在小案上。   “我所求之事并不难。柳城主可知道,这玄水大陆是否有通往其他大陆的通道。至于礼……这三个储物袋中的宝贝,足以满足柳城主大部分要求。”   柳如风目光从那三个精致的储物袋上扫过,沉声道:“要找通道,你们是其他大陆的人。”   “不错。”宋淮之并没有跟他兜圈子,直白道:“我师兄弟二人来自混沌大陆,意外通过一个秘境来到了这里,现在想要找到回去的办法。”   柳如风端起身边茶盏轻轻吹茶,淡淡道:“有办法,但是我这里没有。你的礼,我柳云城收不起。”   “无妨。”宋淮之含笑,“只要柳城主肯为我指条明路,我同样有一份薄礼奉上。”   “呵。”柳如风冷笑,用力放下茶盏,在小案上发出清脆撞击声,“你们将我那小舅子打成那样,还指望我给你们方法。我看起来,很像一个好人吗?”   宋淮之与其对视,很认真的点头道:“像,我看柳城主很像一个正直的好人。”   二人对视数息,柳如风挪开目光,周身气势骤减。   “与其将他打成那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还省的我给他擦屁股。”他取出一枚玉简丢给二人,“这上面标注的五大城池里,都有你要的方法。不过你们最好快些,这方法名叫通天之路,五十年一开。刚巧,最近的一次就是十天后,只开一日。若是你们运气不好,赶不上十日后的通道,便要在这玄水大陆多留五十年。”   宋淮之接过玉简,神识探查一番后,起身冲着柳如风施礼道:“多谢柳城主。”   他将一个储物袋递过去,“这里是一些薄礼,还请城主大人收下。”   柳如风神识从储物袋中扫过,只见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玉瓶,里面装着的丹药,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是什么?”   “扩经丹。”宋淮之指着那储物袋,解释道:“此物可拓宽人的经脉,但只能让不满周岁的孩童服用才有此效果。日日服用,连服三个月便能扩大十分之一丝。这储物袋里的扩经丹足够让一个孩童从出生用到周岁,这样他的经脉就能扩张五分之二丝。”   看着柳如风攥紧的手,宋淮之微微一笑,“此物的价值,柳城主不用我多说了吧。既是谢礼,也算是我们师兄弟如此莽撞的道歉。”   “多谢。”柳如风认真道谢,“不止我可否请炼丹师来分析其中材料。”   “这倒是无妨。”宋淮之摆手,并不在意,“但这丹的主药名为幻海龙草,只有龙族居住的龙岛上才有。我不知道玄水大陆有没有龙,但就算有,药也异常珍贵难得。找不到幻海龙草,柳城主就是分析出药方也无用。”   这龙岛和幻海龙草柳如风听都没听过,便只能歇了获得药方量产的心思。   “我这就写一份拜帖,虽然我柳云城不大,但我柳如风还算是有些面子。二位拿着拜帖前去,一定可以顺利通过通天之路离开。”   柳如风说着,便去取笔墨来写拜帖。而他的举动,正是宋淮之送如此珍贵之物的原因。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两个外来者,就算身上有再多宝贝,贸然拿出来也只是怀璧其罪。若想降低回去的难度,还得靠诸如柳如风之类的本地人。   “不必如此麻烦。”   就在柳如风写拜帖时,有一衣着朴素的白衣女子从堂后而来。她身怀六甲,一手扶腰,一手护着肚子。   “这拜帖没有写的必要。二位若想通过通天之路回到混沌大陆,我有办法。”   “夫人!”   柳如风皱眉,放下纸笔就要上前扶她,却被她避开,那皱起的柳眉似乎带着厌恶。   “不要碰我。”   这女子低斥一声,走到宋淮之二人面前,“我怀有身孕,便不见礼了。”   “夫人不必客气。”宋淮之听柳如风唤她夫人,还以为她便是陈耀祖的姐姐,那个颇受柳如风宠爱的美人。   但,察觉到她眼里对柳如风的厌恶后,宋淮之便不这样认为了。   “我叫沈如意,是柳云城的城主夫人。”沈如意微微点头,冷着一张俏脸道:“二位想要通过通天之路,但此路的名额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就算有拜帖,二位也不一定能如愿以偿。但是我有办法。”   宋淮之见她语气认真,并不觉得她在撒谎,便道:“不知沈夫人所说的方法,是真是假。”   沈如意见他唤自己沈夫人而不是柳夫人,心中对宋淮之的好感便多了一分。她一手扶着肚子,缓缓坐在椅子上,点头道:“你若不信,我愿向天道起誓。”   柳如风面色微变,扬起笑容上前,“贱内因怀有身孕,偶尔会有胡言乱语的情况。二位大可想想,这通天之法,我小小的柳云城如何会有。”   “柳如风。”沈如意拧眉看他,冷声道:“你莫要忘了这城主府百年前姓什么!我沈家的底蕴,岂是你能知道的。”   说罢,她便立刻冲天地起誓,若是她没有通天之路的法子,便与腹中胎儿一同受五雷轰顶之刑。   随着誓言成立,宋淮之敏锐的注意到那柳如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杀意。   看来,这柳如风也不像是表面表现出来的正直。   不过他们之间的恩怨,与宋淮之无关,他只想尽快带着江岫白回家。若是沈如意有办法,省的他们奔波,自然更好。   “沈夫人快要生了吧。”宋淮之轻轻抬手,手中一条赤影闪过,卷起那柳如风手中的储物袋就跑。转眼之间,那装有扩经丹的储物袋便到了沈如意手中。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赤红小蛇所为。   “这扩经丹刚好可以让您的孩子使用。”   沈如意看了一眼那扩经丹,随手将它放在一旁的小案上,正色道:“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作为报酬。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们能替我杀了鬼娘,我就帮你们进入通天之路。”   沈如意眼中闪过一丝悲戚与杀意,“鬼娘杀了我弟弟,杀了我们沈家唯一的男丁。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宋淮之与江岫白二人对视一眼,皱眉思索此事的可行性。   一旁的柳如风见他们没有立刻回答,当即道:“这鬼娘在我柳云城肆虐多年,我也不是没召集诸多元婴期修士去捉拿她,可都是失败而归。与其在此地浪费时间去抓鬼娘,倒不如直接拿了我的拜帖,前往大城池去。若是十日内捉不到鬼娘,岂不是要在这儿浪费五十年。”   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沈如意如何想不到这点。   “二位不必担心,我可与二位签订天道誓约。若是二位用心追杀鬼娘,就算十日内捉不到,我也会送二位进入通天之路。”   沈如意可以说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无视柳如风的斥责,身子一歪便跪倒在地上。   “请二位,帮帮我吧。”   “沈夫人快快请起。”宋淮之如何能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跪自己,当即上前将她扶起来。   将那装有扩经丹的储物袋塞入沈如意手中,宋淮之笑道:“此物就当给沈夫人腹中孩儿的见面礼了。我师兄颇有些本事,既然沈夫人情真意切,那我师兄弟二人便试一试。”   宋淮之说着,扭头看向江岫白,“师兄,可以吗?”   “嗯。”江岫白点头,“只要你想,都可以。”   沈如意看了他二人一眼,女人的直觉让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心中便更加安心。   攥紧手中的储物袋,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沈如意眉眼温柔了些。   就凭他们能拿出这种珍贵的丹药,她便赌这二人便是在混沌大陆,都是有底蕴的大族子弟。或许,这是她能为弟弟报仇的唯一办法。   他们这里达成了交易,那柳如风的面色却难看的很,宋淮之察觉到这一点,便直白道:“柳城主有什么顾虑不成,若是我们能解决掉鬼娘,对您来说不是一大幸事吗?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被直接点出,柳如风勉强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鬼娘厉害的很,我看二位年纪轻轻,怕二位白白送了性命。”   “柳城主多虑了。”宋淮之看出他有秘密,说的话只是借口,但却没有戳破,“我师兄弟二人别的没有,保命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柳如风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阴沉着脸应声,“那就,有劳二位了。”   说罢,他便拂袖离去。   “不必管他。”沈如意语气厌恶,这二人半点不像是夫妻,反倒像是仇人。   “我刚才已经传讯给我妹妹了,她还有些实力,会帮着你们一同找寻鬼娘的踪迹。”沈如意起身,冲着宋淮之二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走吧,我送二位出门。”   “有劳。”   跟在沈如意身后,还没踏出院子,便迎面撞上了几个人。   “姐!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把我打成了这样,姐你快替我报仇啊!”   陈耀祖的胳膊似乎好了,他换了一身华贵衣衫,扯着身旁一名妖艳女子的衣袖就嚎。   宋淮之看着那指着自己的胳膊,微微一笑,“你若再指着我,这条胳膊或许又要被废一次。”   他笑容温和,陈耀祖却像是见到了魔鬼,当即放下胳膊,缩在了那女子身后。   “瞧你那点儿出息!”   妖艳女子斥了他一句,眉眼间却满是宠溺。她轻摇手中团扇,上下打量了三人后,阴阳怪气道:“呦,姐姐这是从哪儿认识的野男人,这都带回家了,还一带就是两个。”   她用团扇掩面,噗嗤一笑,“想来是大人夜夜宿在我房中,姐姐寂寞了吧。但这一下子吃两个,还是要注意些肚子里的孩子。”   “陈娇,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废话。”沈如意并不想同她浪费时间,冷声道:“若你不想自己那些肮脏破事被柳如风知道,就给我管好你弟弟,两个人一起滚开。”   “你胡说什么!”陈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自己找男人,可别污蔑我!”   沈如意闭了闭眼,淡淡道:“藏宝楼的看守,练武场的侍卫,你还要我再多说吗?”   这句话一出,陈娇心里的侥幸顿时破灭,半点不敢再挡在三人面前,拎起陈耀祖的衣领便灰溜溜离去。   “她这些事,柳城主真的不知道?”宋淮之听的咂舌,虽然修真界一男多妻或一女多夫都有很多,但陈娇毕竟还是柳如风的人,这不是明晃晃给他戴绿帽子嘛。   “他知道。”沈如意想到这些,有些恶心反胃,“但他不在意。”   宋淮之有些震惊,心说那柳如风虽然不像他长相那样正直,但也没想到竟然开放成这样。   跟着沈如意出了门,宋淮之便看见门口蹲着一个百无聊赖的身影。   “知意。”沈如意唤了一声,带有歉意的冲着宋淮之二人笑笑,“我这妹妹虽然被我娇惯,但人还算机灵,应该可以帮上二位的忙。   沈知意听见姐姐喊她,丢下手中的狗尾巴草后起身,有些惊喜。   “是你们呀!”   宋淮之冲她微微一笑,“又见面了,沈姑娘。”   以此同时,在他身边的江岫白看了一眼二人脸上的笑容,眉头渐渐皱起。   “你们认识?”沈如意有些惊讶,但很快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更好了。这件事就拜托二位,我怀着身孕不方便,有什么事尽管找知意安排。”   “好。”宋淮之冲她点头,温声道:“沈夫人身体不便,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目送沈如意回府,沈知意这才凑上前来问道:“我们是要等到晚上鬼娘出来后抓她吗?”   “不。”宋淮之摇头,“我们先去义庄。” 第78章 今晚捉鬼   距离从义庄离开,还没有超过两个时辰。刚巧,出了城主府的时候赶上了午时,闻着街上飘散的饭香,宋淮之脑子一转,索性在经过市集时顺路打包了酒菜。   “香喷喷的碳火烤鸡。”宋淮之举起手中的油纸包,看着坐在院子里抽烟斗的老秃头笑道:“老先生这是在等我呢,还是在等鸡呢?”   老秃头随手将烟斗往桌上一敲,那缕缕白烟尽数被那群低着头,呆立在屋檐下的人们吸收。这样的场景很诡异,但除了沈知意眼中有些惊恐外,宋淮之二人却仿佛没看见一般。   “带酒了?”老秃头鼻子动了动,目光落在江岫白手中提着的两坛子酒上,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算你们上道。”   “那是。”宋淮之将手中的酒菜放在石桌上,十分自然的坐在了老秃头的旁边,“有事相求,这不带礼怎么成呢。我可是买的最好的酒菜,管够!”   说着,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几个成人巴掌大的玉碗,晶莹剔透的酒液倒在里面,酒香四溢。   “嗯——”   老秃头率先抄起一碗酒,仰起脖子便一饮而尽,用力将酒碗推到宋淮之面前,示意他继续给自己倒酒,痛快道:“爽快,就是这个味儿!”   “您老喜欢就好。”宋淮之笑着给他添酒,“只要您老喜欢,就不算我的灵石白花。”   老秃头一连喝了三大碗的酒,这才拿起筷子吃些下酒菜,他扫了一眼端着酒碗喝的江岫白,笑骂道:“你这小子倒是有趣,板着一副死人脸,喝酒像喝水,白白糟蹋了这酒。若是不想喝,老头子不用你陪着喝。”   “他可没有在陪你。”宋淮之看着神色淡淡,喝酒速度却不慢的江岫白有些无奈,“我师兄虽然性子淡了些,但他是真的自己喜欢喝。”   “有趣、有趣。”老秃头大笑拍手,推了一碗酒给宋淮之道:“小子,你也陪我喝。和一个冰山喝酒没什么乐趣,酒都不香了些。”   他嫌弃的将宋淮之手中的果汁抢走,“一个大老爷们儿,同人家姑娘家一般喝果汁算个什么。”   一旁默默喝果汁的沈知意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儿,心说要不是您老抢酒抢那么快,她寻思着要尊老,不然谁乐意喝果汁啊。   她吨吨吨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果汁,闻着那酒香实在有些馋的慌。   呜呜呜,好香,回家就让姐姐给她酿酒喝!   “他不能喝。”宋淮之还没说话,江岫白放下酒碗,接过老秃头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我替他喝。”   宋淮之笑着附和道:“是啊,我不胜酒力,喝不了太多。还有要事在身,可不能误事。”   被拒绝,老秃头也不恼,摇头晃脑的换了个人碰杯。他跟江岫白这一老一少,菜没吃几口,两坛子酒倒是喝了个干净。这两个坛子可不小,偏偏两个人都是厉害的,面上连半点涨红都没有。   “好小子。”老秃头喝的兴起,左手拍在江岫白肩上,右手高举酒碗与其碰杯,“爽快!来,咱爷俩干一个!”   眼看着江岫白面不改色的又喝下一大碗酒,宋淮之心说等回去了,自己一定会被傅叔找麻烦。人家好好的一个清白正直的独门弟子,跟在自己身边后不光人傻了什么都不记得,还愣是成了个酒鬼。   一顿饭吃完,老秃头又抽出那杆大烟枪,叼着滤嘴吧嗒吧嗒的抽。缕缕烟气飘荡,引得屋檐下那些人骚动了一瞬,在嗅到那烟气后,又再次归于平静。   “你也闻闻。”   老秃头抽空说了一句后,一缕烟气便绕了个弯儿,飘到江岫白的身边。   “看在你陪老头子喝酒的份上,就让你占这个便宜。”   宋淮之本来见那烟气缠绕在江岫白鼻尖,还有些紧张。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一缕灵力顺着他的经脉便进入其体内探查。却没想到这一举动,竟然惊动了在他丹田内沉睡的万木之种。   【咦?你们在干啥,为什么这小子的神魂稳定了不少。】   万木之种的话让宋淮之很惊喜,他不由得攥紧了江岫白的手,压下心头的激动,意念问道:   【什么意思,莫非岫白的神魂稳定和这白烟有关吗?这到底是什么。】   他问了一连串,万木之种却只回答了一句不知道。察觉到宋淮之心底的焦急,这才打着哈气多说了两句。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如果能让他多吸些烟气,对他的神魂会有好处的。若是融合三魂七魄时能有这烟气相助,我想能帮上很大的忙。甚至,能让他的神魂力量更上一层楼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淮之心中意动,抬眸看了那悠闲自在的老秃头一眼,心中便打定了主意,怎么都要将此人带回混沌大陆。   威逼利诱,只要能帮助江岫白,他都得试试。   等老秃头抽完这一袋烟,稀里糊涂吃了一顿饭的沈知意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催促道:“咱们来这里,到底是找什么啊。”   “小丫头片子急什么。”老秃头收起烟枪,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既然这小子带你过来,那自然是认为老头子这里有找到鬼娘的线索,你跟着他行动就是。”   “您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是……”沈知意很惊讶,她一直以为这守义庄的老秃头只是一个寻常上了年纪的老头,他周身连半点灵力波动都没有。但是现在看来,只怕这只是他的表象。   “什么都瞒不过老先生。”宋淮之起身,深深地冲他鞠了一躬。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刚才赠与江岫白的那一缕烟。   “老头子到底比你们多吃了几百年的盐,也不是那么无用的。”老秃头坐着受了他这一礼,稳如泰山,“按道理这礼应该是这小子来拜我,但是凭着你们俩的关系,你拜我倒也无妨。”   江岫白一听,顿时起身,同样恭恭敬敬的冲他鞠躬。   “失礼。”   “这可怎么行,你们两个人拜我,倒成了老头子还欠你们一个了。”老秃头嘴上这么说,却依旧稳稳的受了江岫白的礼。   宋淮之一看,虽然不明白他的具体意思,但不妨碍他上前拉关系。   “老先生何必客气,先生大才,我们两个小辈日后要依仗先生的,可多着呢。”   宋淮之眼下不再觉得这来到玄水大陆是耽误时间了,这分明是天道送给江岫白的一场机缘。   修真界一直有一种说法,对于那些资质绝佳的天之骄子而言,他们的气运同样很好。而只要能抓住眼前气运所赠的机遇,那未来的气运便会越来越好。   当然,像布狩那样的也是特例。   “你们来是想知道那些被鬼娘所害之人的情况吧。”老秃头起身,示意他们跟上,“我知道你们想要的消息。怎么样,是你们自己去研究,还是直接问我。”   “您老既然知道,那我们何必还要浪费时间呢。”宋淮之毫不犹豫道:“我们相信您的判断。”   老秃头斜眼看他,嗤笑一声道:“这便抵了?”   宋淮之知道他说什么,当即正色道:“这哪儿能抵呢!这是您身为长辈对我们小辈的关照啊。同样,作为答谢,回头我就去买个百八十坛的好酒送您。您后半辈子的酒啊,我都包了!”   在这件事上,宋淮之脸皮可厚。他还想着攀上交情,然后将老秃头拐回混沌大陆给江岫白养魂呢,如何肯让这份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关系轻易便消掉。   “混小子。”   老秃头笑骂一声,倒是没有拒绝。   三人跟着他,进了正对着院门的主屋。这主屋很大,有上下两层,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棺材。   “这里是今年所有被鬼娘所杀之人的尸体。”   老秃头随手打开了一副棺材,里面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随着棺盖的开启,一股子尸臭顿时弥漫出来。   这味道不好闻,众人却没有选择屏息,而是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   “这是今年死的第一个人。像这些被鬼娘杀死的人,他们的家人是不愿意认尸回家,将其埋在祖坟里的。前两年死的人,都被我埋在了后山的林子里。”   老秃头递了三副手套过去,示意他们带上,他自己手上同样带着一副手套。   “你们看这些人的脸。”   宋淮之定睛一看,皱眉道:“干巴瘦削,如同干尸。”   “不错,这是死前精气尽散的表现。”老秃头点头。   沈知意接话道:“鬼娘杀人,一向是先榨干其精气后再抽魂。这人死前会精气散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们再看这些。”   老秃头没回答,而是一连打开了好几个棺材。里面的人宋淮之有些见过,都是那酒楼的伙计,其中还有李二。   而除了李二外,其他几人的死法都是先榨干精气后抽魂。   “死法都是一样。”宋淮之反应了过来,随手去了一截放在桌上的木条,口道一声抱歉后,便挑起了其中一具尸体下腹部的衣服。   当然,在做这个动作前,宋淮之已经叫沈知意背过身去了。   而挑起衣服后看见的情况,果然如他所料。   放下木条,宋淮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所有的尸体,并没有欢好的痕迹。”   “这能说明什么?”沈知意虽然没看见刚刚的样子,但到底是姑娘家,脸有些红。   “这说明,鬼娘所采取的并不是采阳补阴的手段,而是用了别的方法吸干了他们的精气。或者说,是生气。”   “不错。”老秃头点头,看着宋淮之的目光中有一丝赞叹,“而这样的手段,只有魔修才会。”   “魔修?”沈知意有些不解,“是,邪道吗?”   在玄水大陆并没有魔修的存在,和他们类似的修士,被成为邪道。   宋淮之意味深长的看了老秃头一眼,他却淡定的很,浑然不在意自己已经暴露。不过也是,老秃头在玄水大陆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何能不知道玄水大陆只有邪道没有魔修。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的,故意向宋淮之透露他的身份。   “需要这样多的精气,要么她是受了重伤,需要大量的精气补足自身。要么,她是在修炼某种邪魔外道的功法,同样需要大量的精气。而那些被抽离的魂魄,我只能想到一样东西。”   宋淮之想到以前在兵器谱上见过的一种魔器,皱眉道:“万鬼幡。”   所谓万鬼幡,便是魔修最为推崇的一种魔器。而魔器,只是个统称,所有阴邪的法器都称为魔器,也叫鬼器。   万鬼幡有大小之分,九为极数,最小的万鬼幡只要收纳了九人魂魄便可。但看这鬼娘的架势,只怕她是真的想将万鬼收拢于幡中。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魂魄都能被收拢。很多时候,魔修杀数十人取魂,最后能用的也只有数人。而其他的魂魄,便会成为这万鬼幡中的养料。   “如果是这样……”   宋淮之骤然反应过来,转身,随手抓过一个跟在后面进来沉默老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果然如此。”   “什么?”沈知意越来越糊涂了,她左看右看,在场这么多人,却好像只有她自己如此茫然。   “鬼娘并没有放过这些老人,这些人体内的三魂七魄尽数被抽走,只是因为体内生气不散,所以才成了这幅活死人的模样。”   宋淮之拉开一人的衣袖示意沈知意看。   “你看,这些尸斑便足以证明。这些人眼下全凭一口气吊着,与死人无疑,同样会生长尸斑,同样会身体腐烂。而老先生的那些烟气,便是延缓其尸身腐烂和控制他们的方式。”   宋淮之想到这里,有些警惕。这烟气竟然有控制尸身的作用,那怎么保证,它用在江岫白身上时不会同样控制他。   “你猜的差不多吧,不过有一点不对。”老秃头并不在意他的警惕,而是挥了挥烟斗,笑道:“控制他们的不是烟气,而是这烟斗敲击的声响。反正他们一时半会还腐烂不了,我这义庄这么多事,我又一把老骨头了,好好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他语气轻松,宋淮之并没有从中听出半分谎言的意思。   “那,既然鬼娘都抽了这些人的魂魄,为什么不同样吸干他们的精气呢?”沈知意的问题打破了这陷入寂静的环境。   宋淮之眸光一闪,脸上再次挂起微笑,“这件事我也很好奇,还请老先生替我们解释一番。”   “你一个单木灵根,跟我说看不出来?说谎话是要被打嘴的。”老秃头轻飘飘一句话,宋淮之竟真的感觉到唇上升起一股刺痛感。   “嘶!”   他疼的皱眉,眼角甚至都逼出几滴泪来。   冰凉粗糙的指腹覆盖在柔软温热的唇上,一点寒气四溢。随着指腹的轻柔按压,那双柔软饱满的唇在变形间敛去疼痛。   “你可别瞪我。”老秃头无辜摊手,“老头子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无视江岫白带有怒气的视线,老秃头自顾自解释道:“那些人本就是快死之人,身上的生气与精气早就被死气所污染,不利于鬼娘。”   宋淮之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唇上的酥麻,随手将江岫白摸自己唇瓣的手指拉下攥在手中,眉飞色舞道:“鬼娘害怕吸收那些被死气污染的生气,也就说明,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修炼功法,而是要疗伤。”   “不管是什么伤,只要能让她三年都治不好,那一定会大幅度减弱她的实力。”   宋淮之当即一拍手,笑道:“好!趁她病要她命,今晚咱们就抓鬼!” 第79章 小夏哥哥   入夜,今晚的柳云城似乎有一些不一样。   有明亮的烛光在街道上摇晃,伴随着男子畅快的笑声。   月色下,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摇摇晃晃,浑身的酒气。他长的很好,似乎醉了,更添一份潇洒风流之感。   公子哥手持酒盏,扬起脖子就朝嘴里灌。脚下踉踉跄跄的,手中的酒壶也拿不稳了,晶莹的酒液溢出,顺着下巴滴进敞开的衣领中。   在他的身旁,有一个身形矮小的小厮,佝偻着背,浑身哆嗦,连带着手中提着的灯都摇晃的厉害。   “哆哆嗦嗦像什么样子!”   公子哥双眼迷离,斥骂了一声,“胆小如鼠。”   “公、公子。”小厮真的快要哭出来了,尖声尖气的道:“咱们白日进城的时候,不是听人说过,这晚上不要出来。”   “嗯?”公子哥脚下一顿,随手将喝光的酒壶砸在地上,晕乎乎道:“为什么晚上不要出来,大好时光,岂不辜负!”   他双眼眯起,口中嘟嘟囔囔的不满道:“这偌大的柳云城,竟连一间秦楼楚馆都没有不成。”   “公子,咱们快些回客栈吧。”小厮警惕的看着四周,哆嗦着压低声音,用气音小声道:“他们都说有鬼……”   “鬼!”公子哥大笑,“好啊!最好是个艳鬼,同本公子快活快活!”   话音刚落,有女子媚笑声响起,若即若离,勾人心魂。   那小厮当即吓得尖叫起来,手中的油纸灯掉落在地上都不敢去捡。反倒是那公子哥似乎来了兴致,瞪大了困顿的双眼,语气兴奋。   “住口!听这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美人。你这样尖叫,小心唐突了我的美人。”   说罢,他便循声追去,那小厮虽然害怕,却到底是做下人的,忍着害怕也要跟上。   “公子,公子!等等我啊。”   那女子笑声飘忽不定,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又去了西面。公子哥不过练气三层的修为,又喝了不少的酒,当即便跑不动了,靠着墙直喘粗气。   “美、美人,你倒是等等我。本公子有的是钱,跟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这么说着,那笑声似乎真的越来越近,隐隐有女子身上的幽香飘散。   公子哥的眼睛越来越亮,似乎就要看见那勾人的美人。   下一秒,笑声骤停。   公子哥还来不及疑惑,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而跟着他跑来的小厮同样晕倒在地,彻底打翻了手中的烛火,小巷陷入黑暗。   月色下,一道赤色身影浮现,悄然靠近了那瘫在地上的二人。   赤色身影蹲下,冲着二人缓缓伸出一双涂着红指甲的芊芊细手,就在将要碰到那地上二人的前一刻,寒冰剑域骤然展开。   “上!”   三道人影从一旁的屋顶上跃下,覆满冰霜的剑域瞬间减缓了那赤色身影的动作,有无数粗壮藤蔓冲天而起,将那瘫倒在地的二人卷起带走后,又分出大半去围捕那赤色人影。   剑气凌厉,那人躲闪不急,愣是被藤蔓死死缠住,再动弹不得。   “鬼娘?终于抓到你了。”   宋淮之看着那被藤蔓束缚住的女子,还挺高兴于这任务如此轻易便能完成。这女子周身的魔气,一定是那鬼娘无疑。   “放肆!”那女子娇喝一声,对着宋淮之怒目而视,“你这人,长的白白净净,怎么上来就对我一个弱女子动手!区区一个金丹期修士……”   说着,她作势就要挣脱开那藤蔓束缚。但很快,便有无数剑气将其包围,剑尖直指,威胁十足。   “你、你们。”女子一下子泄了力,瞪了宋淮之和江岫白一眼,嚷嚷道:“一个元婴期剑修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本事。”   她理直气壮的很,甚至让宋淮之产生了一丝怀疑。   莫不是,抓错了人?   可这人出现时,刚好是那女子笑声消失的时候。再加上其周身明晃晃的魔气,怎么看都是个魔修。   恰好在此时,又有一白衣女子扑了出来,抽出长剑就要砍那些藤蔓。   “小姐!你们是什么人,要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   这白衣女子长相颇为柔弱,贝齿轻咬,看着楚楚可怜的很。这样的容貌,宋淮之他们两个大男人还没什么感觉,沈知意一个女儿家倒是忍不住了。   “我怎么觉得……她们可能真的和鬼娘没关系呢?”   “什么鬼娘?”白衣女子听见了沈知意的话,当即道:“我和小姐不过是两个来此游玩的过客,今日刚进这柳云城。我家小姐好心,见人晕倒在这里便想着上前救治一番,怎料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捆了我家小姐,实在是荒唐。”   宋淮之听着她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这两人身上都有魔气,全是魔修。就算鬼娘不是她们其中之一,也一定和她们有些关系。   正想着,忽然见东边火光四起,几乎将整个天都点亮。   “糟了!”宋淮之面色一变,一转头,江岫白已然运起身法冲了出去。   伸手,锁住那女子的藤蔓解开,可那女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有一根莹白藤蔓将她们二人一起卷住。   “抱歉,现在不能放了你们。”宋淮之用无相佛莲带着他们,顺手扯了一把发愣的沈知意,几人一同朝着那火光跑去。   当他们到了地方时,江岫白已经用冰冻结住了火焰。这些通红耀眼的火焰被封在透明的寒冰中,甚至还在隐隐跳动,看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但,这份美感之下,是尸横遍野。   “死法都是一样的。”宋淮之蹲在一具尸体旁,合上他瞪大的双眼,面色凝重,“我们中计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那被捆着的红衣女子伸长了脖子看,鼻尖皱起,小动物般嗅着空气中的气息,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有些熟……”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宋淮之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吓了回去。   “什么嘛。”她低声嘟囔着,“区区一个金丹期,仗着身边有个元婴期剑修就敢吓唬我了吗?”   口中吐槽着,面上却忍不住泛起一些红晕,那双漂亮的杏眼让她的心跳的有些快。   “沈姑娘,鬼娘今晚不会再杀人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哦,好。”沈知意一愣,下意识追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和岫白将这些尸体带去义庄。此外,还有些事要和这两位姑娘谈谈。”宋淮之盯着她们二人,似乎想要看破她们的内心。   方才那红衣女子的未尽之言让宋淮之明白,她一定知道关于鬼娘的消息。就算她不认识鬼娘,或许也能有找到鬼娘的方法。   ……   来到义庄时,老秃头似乎在等他们。   他闭着眼,听见脚步声时淡淡道:“这次要多少个。”   “四十八个。”宋淮之轻声道。   “啧,做多了。”老秃头一敲手中烟杆,便有活死人出来,将板车上的尸体搬回屋子。   “走吧,进来说话。”   跟着老秃头进屋,看着那些人的尸体被放入新的棺材中,宋淮之忍不住道:“您早就知道,今晚还要死人。”   “若是鬼娘这么好捉,她如何能逍遥三年。”老秃头示意他们坐下后,道:“我炉子上炖着汤,你们先聊。”   说罢,他半点没问那两个被捆住的女子是谁,自顾自出门。而那些活死人也在将尸体安置好后,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头一歪,陷入安静。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么多尸体和活死人,在这柳云城闹事的人动静不小啊。”   红衣女子四处打量了一眼,还不忘道:“灵灵别怕,我保护你。”   “你又是什么人。”宋淮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将她游走的注意力拉回,冷声道:“同为魔修,你和那鬼娘又是什么关系。”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们说的什么鬼娘。”女子翻了个白眼儿,无语道:“我叫师迎月,就算我们是魔修,这也不是天下魔修间都互相认识的啊。”   宋淮之垂眸,看着桌上的木头纹理,淡淡道:“玄水大陆,并没有魔修的存在。他们这里将这些人称为邪道。你不是玄水大陆的人。”   师迎月一僵,半响后才反应过来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也不是玄水大陆的人咯。”   师迎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欢快,“混沌大陆?南境还是东境人?长的这么好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叫什么名字?”   “啪!”   宋淮之猛地一拍桌子,眉眼含怒道:“魔修杀了这么多人,你如何还笑得出来。”   师迎月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撇嘴道:“别的魔修杀人,与我又何干。”   她扭动了一番身子,抱怨道:“你快将这藤蔓解开,难受死了。再不解开,我就自己动手了啊,小心你的灵植。”   对于魔修来说,自己杀人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更别提是别的魔修杀人了。师迎月的回答完全不出所料。   宋淮之叹了口气,既然恐吓不成,那就只能威胁了。   一拉身旁的江岫白,宋淮之勾唇轻笑,“我师兄的实力,你应该感受到了。你的命现在和那鬼娘相连在一起,鬼娘死,你们才能活。”   师迎月扭动的动作一顿,看着他们半响后,竟然一张嘴哭了起来,打了宋淮之一个措手不及。   “呜呜呜,你们这些人,还是正道修士呢,威胁起人来比我们魔修还狠。我想我爹了,要是我爹在,一定让你们好看!”   她边哭边骂,却没掉几滴泪,完全是在故意干嚎。   “小姐。”白灵灵有些无奈,“我之前就劝过你,咱们一个人没带,就别出北境。”   “哭够了没有。”宋淮之被她哭的头疼,只能试图板着脸,让师迎月停止哭泣。   “没有!”师迎月瞪了他一眼,嘴一张又要继续哭。   剑气嗡鸣声响起,一枚剑气凝聚的小剑悬停在她面前,停的稳稳当当。   “再哭,便割去你的声带。”江岫白语气淡淡,带着一丝寒气。这样的威胁,成功让师迎月闭了嘴。   “要我不哭也可以,你先给我松开。”师迎月吸了吸鼻子,轻哼一声道:“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需要我的帮忙来找到那什么鬼娘。要是让我不开心,大不了我就死呗。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找到鬼娘。”   她还真威胁到了点子上,宋淮之只好先控制无相佛莲放了她们,还笑着送上两瓶果汁。   “师姑娘说笑了,方才不过是个误会。咱们同是混沌大陆的人,自然要互相帮助。”   “互相帮助?”师迎月喝着果汁,强忍下亮起的双眼,阴阳怪气道:“我们魔修,哪儿敢和你们正道人士互相帮助啊。”   这人!   宋淮之心里磨牙,却又无可奈何。虽然沈如意说就算他们抓不到鬼娘也可以送他们走,但宋淮之自认为还是要有职业道德的,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到。   “说吧,什么条件。”宋淮之见她这样,索性挑开了明说。   “条件嘛……”师迎月眼珠子一转,“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宋淮之果断抛出假名,“我叫云夏,这是我师兄云春。”   “云夏?好听!”师迎月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盯着宋淮之看,“小夏哥哥~”   这一声小夏哥哥,愣是把宋淮之叫的浑身发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从骨龄上来看,你比他多了两百多岁。”江岫白眸光渐冷,勾唇冷笑道:“小夏哥哥?”   “你别这么叫!”听到他也这么叫,宋淮之急了,桌子下的手狠狠拽了他一把。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同样的称呼,甚至江岫白叫的还要平淡些,可宋淮之就是觉得心跳的速度都快了些,耳根子都有点软。   “你管我!”师迎月看他就不爽,“我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别忘了你们现在还有求于我。死人脸!”   “你也少骂一句。”宋淮之顿时不乐意了,他们家江岫白明明是个帅气的冰山酷哥,什么死人脸,多难听啊。   “好好好,都听小夏哥哥的。”   被宋淮之瞪,师迎月反而更喜欢他了,声音又甜了几分,“小夏哥哥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宋淮之一听这好啊,虽然被叫小夏哥哥很膈应,但反正不是自己的真名,只要能得到鬼娘的情报,随她叫去。   结果师迎月话锋一转,又提了一个要求。   “只要小夏哥哥答应娶我,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之间哪儿有什么秘密。”   “哐当!”   木碎四溅,江岫白冷着脸,竟然直接拍碎了几人围坐的桌子。   “娶你?”他的声音如最寒冷的风雪,还夹杂着一丝无言的杀意。   “像柳如风和沈如意那样,身怀六甲?”   现在的江岫白对嫁娶这件事唯一的概念,来自今日刚刚见过的柳如风夫妇。虽然他们之间似乎并不亲密,但江岫白还是记住了沈如意的身孕。   当师迎月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出现了一个画面。   脑海中的师迎月捧着高高的肚子,身旁是眉眼温柔的宋淮之。想到这里,他便又想到了那个浴桶中的喂药。没来由的,他就知道,如果他们二人结为夫妇,那这口对口的喂药也会发生。   这样的想法,让江岫白觉得有些气闷,无名火引动胸口赤金丝闪烁。   师迎月躲开那飞溅的木头,有些奇怪的看了江岫白一眼。虽然她不知道柳如风和沈如意是谁,但是不妨碍她点头应答。   “当然,若是小夏哥哥娶了我,我自然是要为小夏哥哥生儿育女的。”   “生儿育女?”   江岫白气笑了,他死死攥住宋淮之的手,却还记得不要弄疼他。   “想都别想!” 第80章 自欺欺人   剑拔弩张。   眼看着二人就要打起来,宋淮之左看右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插嘴,总感觉这种氛围诡异极了。   好在,老秃头端着汤罐,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   “要打出去打。”老秃头捧着一份餐盘,环顾一眼后怒道:“谁打坏了我的桌子!”   “抱歉。”宋淮之当即起身,又从旁拉了一张桌子过来,接过老秃头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我会赔给您的。”   “我不要你赔。”老秃头瞪了江岫白一眼,“你小子,记得欠我一张桌子。不把桌子还给我,老头子可就赖上你了。”   一听这话,宋淮之当即决定,这桌子一时半会还是别还了。等把人拐回混沌大陆,要什么桌子都有。   “哼,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到底是实力摆在那儿,师迎月也不敢真的和江岫白对上,便倾身要去盛汤。   “小夏哥哥,我给你盛汤。”   但有人的手比他还快。师迎月还没拿到那汤勺,就被人抢过,率先盛了一碗。   “喝。”江岫白盛好汤递给宋淮之,目光死死盯着他看,大有一副你不喝我就要做什么的架势。   “多谢师兄。”宋淮之有些无奈。   师迎月一连两次示好被打断,气的一拍桌子,也不管自己打不打的过了,指着江岫白就骂。   “你这做人师兄的是怎么回事,我本想着若是我嫁给小夏哥哥,那你也是我的师兄,这才让你几分,你别得寸进尺啊。”   “嫁给他?”江岫白轻哼一声,十分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做梦。”   “你!”   眼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老秃头也跟着一拍桌子,怒斥道:“都住口!坐下,喝汤!”   明明是个没有半点灵力的普通人,这一声吼的气势却愣是震慑住了元婴期的师迎月。她浑身僵硬的坐下,捧起被推到自己面前的一碗汤,呆愣愣的将脸都埋进了碗里。   “师兄,喝汤。”宋淮之推了推江岫白,压低了声音道:“你收敛些,咱们还得靠她找鬼娘呢。”   话音刚落,宋淮之便看见江岫白盯着自己看,目光沉沉,甚至能看出一些委屈。   “好。”   他口中答应的好,结果转头就伸手,将挂在宋淮之肩上的小木人拿走了。抱着木人背过身去,默默喝汤。   宋淮之错愕地睁大眼睛,摸着空荡荡的肩膀哭笑不得。   这人怎么这样啊。   喝了汤,众人的精神也放松了些。这汤应该是药膳,有安神的效果。   放下碗,宋淮之顾不上去哄似乎在生气的江岫白,看着师迎月温声道:“师姑娘,汤也喝了,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那鬼娘的事了吗?”   眼看师迎月要开口,宋淮之又道:“当然,若师姑娘还要坚持让我娶你才肯说的话,那咱们便不用谈了。左右还有九日,不一定抓不到她。”   师迎月的话被打断,她噘着嘴看了宋淮之两眼,却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更加有魅力,当即红着脸低声道:“好嘛,那就先做朋友嘛。”   “做朋友当然可以。”宋淮之昂首,“既然大家是朋友,若是二位姑娘想要回到混沌大陆,我可以去同沈夫人说,咱们一同进入通天之路。”   “也就你们这种意外来到这里的人需要,我们既然主动来了,就有回去的办法。”师迎月低声说了一句,被身旁的白灵灵拉了一下。   “小姐,不能说。”   宋淮之并不在意这一点,点头道:“也好,都随姑娘。”   “现在,姑娘还是讲一讲要如何找到那鬼娘吧。”   提到正事,师迎月的表情也严肃了些。   “这鬼娘,我或许认识。”   “三年前,北境魔域中,有一个化神期魔修被追杀。有外界传言,她就是来到了玄水大陆。这件事,人尽皆知。”   “区区一个化神期魔修被追杀的事,为什么会人尽皆知。”宋淮之不解。   “因为这魔修偷了魔族禁咒,炼魂咒。”师迎月皱眉,“我看她是想要制作万鬼幡吧。万鬼幡的载体是有大小的,普通的万鬼幡,幡中灵魂最多不能超过九万。可一旦将炼魂咒与万鬼幡结合,再给她足够的时间,那整个大陆都会是她炼制万鬼幡的祭品,助她炼制出后天至宝。柳云城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开始。”   “所以,为什么魔族有这种禁咒,却从来不使用?”宋淮之不解,若是魔族早早借用炼魂咒制作出后天至宝万鬼幡,又何苦一直被打压在北境荒芜之地。   闻言,师迎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们魔族只是想打败那些正道,又不是傻子。若要炼制出这后天至宝,光这一整个玄水大陆的人都不够的。与其杀这么多人,还不如把他们都变成魔修,成为我们的信徒,不然多浪费啊。”   宋淮之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这师迎月已然说漏了嘴,她根本不是普通的魔修,而是先天魔族。   师迎月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被戳破,还在抱怨道:“本来这事也没多少人知道,不知道哪个嘴欠的传了出去,这才引得有人偷盗禁咒。”   “既然是禁咒,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被偷走。”   宋淮之问的问题很犀利,师迎月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回答,被逼急了,才随口道:“那个鬼娘长相妖媚的很,魔尊又……又好美色。”   言简意赅。   宋淮之搭在桌上的指尖轻轻敲击两下,看着躲闪目光的师迎月,笑道:“所以,就算我们不抓那鬼娘,只怕你们也是要抓的吧。”   师迎月被看破心思,尬笑两声,小声解释,“魔尊下了悬赏,好大的赏金呢,我们自然要来看看。”   她的谎撒的很差,宋淮之一眼便能看出,却不打算戳破。   “既然这样,大家就别藏着掖着了。你们一个元婴一个金丹,就算鬼娘重伤,她也是化神,你们打不过,但是加上我和师兄就不同了。说说吧,怎么找到她。”   “找不到。”师迎月直白摇头。   “找不到?”宋淮之微微抬高了音量。这人如此自信,结果到头来却说找不到?!   师迎月更尴尬了,尤其是对上江岫白那双淡淡的眸子,她总感觉他是在嘲讽自己。   “我只是现在找不到而已。我得先得到那鬼娘的气息,这样才能通过这小家伙找到她呀。”   说着,师迎月摊开手,一只小小的淡蓝色蝴蝶出现在掌心。   “幽蝶?”宋淮之眯眼,这妖兽他见过,当年那个骗了姬椒的傻子就有。   “不错,这小家伙寻人最好了,但前提是得有那人的气息。”师迎月收起幽蝶,托腮道:“如果能得到沾染鬼娘气息的事物,不出半个时辰,我一定能找到她!”   “今日的武馆那里没有吗?”宋淮之问道:“鬼娘在那里杀人,就连半点气息都没留下?”   “没有。”师迎月沮丧摇头,“她很小心。”   这就难办了……   眼看着众人陷入沉思,一旁刨木头的老秃头放下手中木头,状若随口道:“所有与案件有关的卷宗事务等,都在城主府的库房里。鬼娘此案,三年前便做了档案。”   对呀!   宋淮之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他扭头看着老秃头笑盈盈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今日算是见到了。”   “哼。”老秃头叼着烟斗轻哼一声,“油腔滑调。”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将手中的刨子放到一边,起身道:“行了,大半夜的你们不睡我这老头子还要睡呢。若是你们没地方住,二楼还有两间空房。不过隔壁是尸体,你们半夜小点声,别惊扰了人家。”   说罢,他便背着手,摇摇晃晃的上楼休息。   在场的都是修士,又怎么会害怕和尸体同住一层。   “既然这样,那二位姑娘也早些休息吧。”宋淮之起身,去拉江岫白。好在他虽然生闷气归生闷气,但还是乖乖的被拉着起来。   “明日一早,我就带你们去城主府找找有没有带有鬼娘气息的东西。”   “好。”   师迎月目送着二人上楼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响,捣了捣旁边的白灵灵问,“你说,师兄弟之间有这么亲密吗?同住一间房?”   “小姐。”白灵灵叹气道:“这里一共就两间房,若是他们不住在一起,岂不是要我们同这些尸体一起住了?”   “也是……”师迎月摸着下巴点头,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行!”   她猛地起身,拉着白灵灵运起身法,不发出半点声音往楼上去,“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走,咱们去听听。”   白灵灵被她拉着,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但很快又藏好。   ……   二楼一共只有三个房间。大厅里是密密麻麻的棺材,最里面的房间似乎是老秃头住的。而在楼梯的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宋淮之二人便住在左边那间。   师迎月拉着白灵灵,二人悄悄的蹲在门口,竖起耳朵听墙角。   “……好了,又闹什么脾气。”宋淮之的声音隔着门,有些低,却还算清楚。   屋里似乎传来了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师迎月听不太清,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将耳朵贴在门上。   门里江岫白似乎说了些什么,宋淮之又回了一句,但那布料的摩挲声太大,师迎月又不敢动用灵力,只能急的抓耳挠腮。   好在,布料的声音很快停止。   “你今日,还没有摸我。”   江岫白这句话说的很清楚,清楚到师迎月差点没一头撞进门里去,好在有白灵灵拉着她才没造成尴尬的局面。   下面的话,师迎月不敢再听,掩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拉起白灵灵急急回到自己房间。   “他们!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师迎月攥住白灵灵的手,瞪大了一双眼,“难怪那剑修对我意见那么大!”   此时,宋淮之房内。   “都说了那是疗伤,不是摸你。”宋淮之长叹一声,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跟他解释。   听着外面的动静,宋淮之收起脸上的表情,正色道:“她们走了。”   “嗯。”江岫白低头,静静的看着胸口那只柔软修长的手,“她们不可信。”   “我知道。”宋淮之催动灵力治疗他胸口的伤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和赤金丝在掌心游走带来的酥麻感,这让他的掌心有些痒。即使治疗了这么多次,可掌心贴着赤裸的肌肤时,还是会不自在。   “但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过是互相利用。”   “抓了鬼娘,便和她们分道扬镳。”江岫白继续道。   宋淮之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对她们意见很大,怎么了?感觉到什么了吗?”   话音刚落,宋淮之搭在他胸口的手便被攥住。   “别闹,还没治疗完呢。”下一秒,宋淮之反手打了他一下,威胁道:“再不安稳就自己用灵珠治疗去。”   江岫白一听,乖乖的放下手,垂眸低声道:“她想嫁给你。”   “她想嫁给我是她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宋淮之专注在手上的动作,随口道:“想嫁给我的人多了,难道我个个都要娶吗?”   这句话,让江岫白忍不住蹙眉。他选择性的只听了宋淮之上半句话,便是有许多人想嫁给他,这让他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些画面。   “比如……赫连?”他无意识低声说了一个名字,而后便感觉到贴在胸口的手掌迅速抽离。   “你想起来了?!”宋淮之又惊又喜,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摇晃了一下,“你还想起什么了?”   江岫白没直接回答,而是拉着他的一只手放回自己胸口,淡淡道:“还没治疗完,继续。”   宋淮之眼下哪儿还顾得上什么治疗啊,他恨不得掰开江岫白的脑子,亲眼看看他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但当视线落在那伫立在桌上的小木人时,宋淮之又冷静了下来。   这三魂还未归位,他如何能恢复记忆。   这样想着,宋淮之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虽然他手中还是不断的输入灵力治疗,但人却有些蔫头耷脑的,看着有些可怜。   “还给你。”   低垂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拿着小木人的大手。   江岫白将木人塞入宋淮之怀里,认真道:“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宋淮之指尖摸着木人的脸,木人的五官愈发清晰了。   “所有的这一切,算起来都应该怪我。”   江岫白知道他的情绪不对,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自己心脏的跳动都快了几分。或许是赤金丝缝补伤口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发闷,心也有些疼。   本来因为师迎月而产生的怒气与酸意尽消,江岫白顾不得旁的,只想让眼前之人不再悲伤。   “好了。”   在他沉思的时候,今日的治疗结束了。宋淮之收回手,勉强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事。”   宋淮之说着,自顾自翻身上床,背朝着江岫白蜷缩在床榻内侧,看着背影如同一只无助的小动物。明明没有动作,却像是在瑟瑟发抖。   “睡吧。”   沉默片刻后,江岫白跟着上前,也跟着褪去外衣上床,而后伸手轻轻将宋淮之搂在了怀里。   他将怀中人翻了个身,却不去看怀中人的脸,而是将其埋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拥抱。   “我在。”   低沉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引得耳根都在发痒。   江岫白抱着宋淮之,宋淮之抱着那小木人。   这样的姿势,让宋淮之心中是有些不安与变扭的。   如此亲密的怀抱,不是两个好兄弟间应该存在的。但它偏偏发生了,就像在赫连家的那个夜晚一样。   出格却深刻。   算了。   宋淮之紧了紧怀中的小木人,不敢睁开半点眼睛,试图自欺欺人。   只要我睡着了,就什么都没发生。 第81章 便宜爷爷   这一夜宋淮之睡的出奇的安稳,直到天光大亮,才被脸上传来的一阵摩擦声吵醒。   “唔,别闹。”   宋淮之心里以为是江岫白,心情还有些复杂,觉得现在睁眼两个人都尴尬,不如装作说梦话的样子,让他自己主动收手。   结果,那脸上的触感不光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要不是宋淮之现在金丹期的修为,肉身也坚实了些,只怕红印都要被按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尴尬就尴尬吧,他的脸又不是面团,捏捏捏,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岫白!你干什么!”   宋淮之眼含微怒,在睁开眼的同时,一下子伸手拽住了脸上乱动的“手”。   结果……   “叽叽?”   无辜的赤羽被攥在手中,胸脯的毛毛都被挤了出来,看着愈发蓬松柔软,像个放大的棉花。他歪着脑袋,豆豆眼直勾勾的和宋淮之对视,原来那脸上的摸摸按按竟然是这小子搞出来的。   也是宋淮之太紧张,竟然没有感觉到那毛绒绒的触感。   “啊,怎么是你啊。”宋淮之尴尬的将赤羽松开,“我明明感觉到了江岫白的气息……”   眼珠子一转,便看见那五官愈发清晰的小木人躺在自己枕边。也是,人家的三魂在这儿,如何能没有气息。   虽然这样的经历很尴尬,但好在看见这一切的只有赤羽它们三个小家伙。宋淮之轻轻将赤羽放下,警告的瞪了它一眼。   “下次喊我换个方法,不许蹭我的脸,小心我打你屁股。”   赤羽伶俐,当即用两个小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屁股,可惜它的尾羽长的愈发耀眼华丽,它那双小翅膀被尾羽挡着,根本遮不住自己的屁股。   叽叽叫着跳脚,赤羽豆豆眼一转,一爪子捞过一旁挂在衣架上装死的赤练,愣是仗着人家身体细长,拿来遮自己屁股。   而赤练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赤羽的时不时抽风,全程没有半点挣扎,权当换了个地方装死。   宋淮之换了个衣服,又洗漱了一番后将小木人妥帖的放在肩头,这才拉开房门。刚巧,他一开门,对面的房门也开了。   “师姑娘,早。”   还要靠人家来找鬼娘,宋淮之自认为很友善的露出一个微笑,冲她问了声早。   “啊……早。”师迎月神色恹恹,明明是个元婴期修士,却能从脸上看出一丝憔悴与恍惚。   “师姑娘昨夜没睡好吗?”宋淮之只知道她昨夜听了一会儿自己的墙根,却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师迎月满眼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游魂似的下了楼。若不是扶着栏杆,宋淮之都怕她一脚踩空摔下去。   “抱歉云公子。”白灵灵跟在他身后出来,笑着冲宋淮之福了福身,温声解释道:“我们家小姐认床,昨夜便难熬了些。”   “原来如此。”宋淮之敷衍微笑。   场面话。   下了楼,并没有看见江岫白的人影,不过院子里倒是有老秃头说话的声音,人应该在外面。   师迎月游魂似的先下楼,却没有开门,而是呆愣愣的站在门口,似乎在发呆。   “借过。”江岫白告罪一声,避开她开了门。刚和门外之人对上眼,又火速将门关上。   “怎么了?”   这动静惊醒了发呆师迎月,她见宋淮之眼中似乎有惊恐,试探着就要去拉开门,“不会是鬼娘打上门来了吧。”   “不!”   宋淮之骤然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啪的一下打落了师迎月的手。见她疑惑的看着自己,才勉强扯住一个笑脸,专注的盯着师迎月道:“师姑娘,可以等等再出去吗?”   他笑容拂煦,如春风般温和亲切,一双杏眼更是水润,像是要将人溺在眼底的柔软中。   师迎月本就对他心动,在加上脑子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就点了头,等反应过来时,宋淮之已经出了门。   “什么情况?”师迎月扭头问,“外面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我也没看见啊小姐。”白灵灵摇头,提议道:“不然我们出去看看?”   “算了。”师迎月果断拒绝,美滋滋道:“小夏哥哥这么温柔的要求我,我当然要做到。”   门外,宋淮之背靠着门,双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江岫白,咬牙发问。   “我想请问你,为什么一大早上的,在外面,赤!身!裸!体!”宋淮之狠拽了他一把,压低了声音怒道:“干什么呢!”   “他这不是穿着裤子呢吗?”一旁叼着烟杆抽的吧嗒吧嗒响的老秃头插嘴道。   “您可闭嘴吧!”宋淮之扭头,顾不上尊老,“恶狠狠”的瞪了老秃头一眼。而后拉着江岫白的手,走到一处小棚子下,从储物戒指中抽出一件大氅就往他身上披。   江岫白的身体,宋淮之早就在各种情况下看了无数遍,但那都是关起门来私下看。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青天白日的就脱了上衣呢。   那屋子里还有俩姑娘呢,沈知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就算人家姑娘家看不见,老秃头也是人啊。   平白被别人看了,多亏。   江岫白方才似乎是在帮老秃头劈砍木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身的薄汗。汗珠挂在漂亮的胸肌上,随着宋淮之的动作缓缓滚落,也带动着宋淮之的视线一起,最后落入那系紧的长裤之中。   好可惜,看不见了……   这个念头一出,宋淮之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刚才在喊我。”江岫白任由他将厚重的大氅披在自己身上,浑然不顾这天上的炎炎烈日。也就亏得是个修士,若换成普通凡人,用不了多久就得被闷出病来。   “是啊,睡醒了看你不在,没想到你在外面。”宋淮之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搔首弄姿。”   他一字一字的咬着说,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江岫白垂眸看他,很老实道:“搔首弄姿是什么意思。”   “就像你这样!”宋淮之没好气,“弄个木头,用剑气,用灵力,什么方法不行?非要脱光了上衣劈砍,怎么,显得你肌肉好看?”   他说着,用指尖“狠狠”戳了一下江岫白的心口,正点在那被赤金丝缝合的伤口上,“小心你的伤再崩开。”   人家赤金丝身为万金之丝的伴生物,怎么可能这么脆弱,宋淮之完全是找不到话来训人,随口扯道。   “对不起。”江岫白看出他生气,但是莫名的,比起想要将宋淮之哄好的想法,他心中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喜悦。   抬手,攥住点在自己心口的手指,淡色的双眸与温柔的杏眼对视,江岫白认真道:“老先生叫我不要用灵力劈柴,所以才出了一身薄汗。脱去上衣,是为了更好的吸收那些烟气。”   宋淮之闻言,目光越过江岫白望去,只见那老秃头百无聊赖的敲着烟杆。见宋淮之看他,还扬声招呼。   “好了没?我这木头还没劈完呢。两个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尊老,这些活你们不干,难道等着我一个老头子干吗?”   宋淮之闻言,知道老秃头这些做法都是为了江岫白好,但还是问了一句。   “还不让穿衣服吗?”   他这话问的实在可爱,那老秃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道:“哎呀,你小子倒是好玩。若是老夫再年轻些,一定认你做干儿子!”   宋淮之一听,转手就丢下江岫白,蹭蹭蹿到老秃头面前拉关系去了。   “您这岁数,何必要认我做干儿子呢。只要您愿意,以后您就是我爷爷了!”宋淮之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拿您当亲爷爷孝顺。”   “哼。”老秃头斜了他一眼,“老头子我也没想这么老。”   “爷爷哪儿老了,爷爷这是老当益壮。”宋淮之惯会蹬鼻子上脸,顿时就一口一个爷爷,身子一歪就要给老秃头磕一个。   老秃头笑嘻嘻的坐着,受了宋淮之一个磕头后才懒洋洋道:“这认爷爷,一个头哪儿够啊。”   “爷爷等着,孙子这就给您三跪九叩。”宋淮之见他默认,动作麻利的很,毫不拖泥带水的来了个三跪九叩。   结果转头一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衣服的江岫白也跟着跪了下来,照着宋淮之的动作做完后,同样唤了声爷爷。   “得。”老秃头一拍手,“拖油瓶都能买一送一了。”   宋淮之扶住他,笑道:“两个孙子一同孝敬您,多好。”   说完,他就伸脚轻轻踹了江岫白一下,“还不快去给爷爷把木头劈好。”   指挥完江岫白,宋淮之一边给老秃头捏肩,一边撒娇道:“爷爷,您的两个孙儿几日后是要走的,若是我们走了,谁给您养老不是。”   老秃头看了他一眼,敲了敲手里的烟杆,问道:“嗯,确实如此。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   宋淮之顺水推舟,立刻道:“不如爷爷跟我们一同去混沌大陆。我可有钱了,爷爷要什么我买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老秃头笑骂一句,轻哼一声道:“到时候再说吧。”   没拒绝就是有戏,宋淮之捏肩捏的愈发殷勤。   一直到江岫白将木头全部劈完,宋淮之才猛地想起来,还有两个人被关在屋子里呢。   将师迎月二人放出来,宋淮之歉意的看着她们。   “抱歉,让二位姑娘久等了。”   “没关系。”师迎月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扭捏道:“我愿意等小夏哥哥。”   “嘭——”   巨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同时还有老秃头的骂声。   “轻点儿放我的木头,摔裂了还是你小子重劈!”   师迎月自然看见了江岫白用力将木头放下的动作,自以为发现了二人亲密关系的她直接将这行为当做成江岫白对自己的挑衅。   ……不过江岫白确实也有类似的心思就是了。   “你!”   越过宋淮之,师迎月气冲冲的来到江岫白面前。双手叉腰,柳眉高挑。   “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公平竞争小夏哥哥。只要小夏哥哥没有道侣,咱们的机会都是平等的!”   而回答她的,只是江岫白冷淡的眼神。   不过这一刻,一股无形的战意已经在这对“情敌”中弥漫开。   “咚咚。”   刚刚得到消息来义庄的沈知意从院门外伸进来一个脑袋,敲了敲门板试图吸引几人的注意。   她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小声道:“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别理他们。”   宋淮之微笑着迎上前,咬牙指了指脑袋的位置,“他俩……”   沈知意恍然大悟。   ……   当他们终于折腾完,来到城主府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沈知意带着他们轻车熟路来到存放档案的库房,边开门边道:“就凭这么一个一指头就能捏死的小玩意儿,真的能找到鬼娘?”   “当然。”师迎月手捧幽蝶,自信极了,“只要能得到带有鬼娘气息的物件,我这幽蝶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找到她。”   “好吧。”   沈知意带着他们来到库房的最深处,指着面前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的杂物道:“哝,从三年前开始,所有和鬼娘有关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你自己找找看有什么能用的吧。”   “你们就等着吧。”师迎月撂下了一句话后,便招呼着白灵灵一齐翻找起那堆杂物。   宋淮之看见一旁的书架上摆着许多册子,随手取了一本,问道:“这些都是鬼娘杀的人吗?”   “不错。”沈知意点头,“这些是城主府的下人统计的,所有被杀之人的信息都在上面。”   宋淮之翻着翻着,手忽然一顿。   “沈子衿,沈子归,沈如意之弟……”   一旁的沈知意听着,眉眼失落,满是哀伤。   “这是我的两个双胞胎哥哥,他们死在三年前,围捕鬼娘的夜晚。”沈知意眼角有些湿润,“当年那支队伍由柳如风带队,一共三十六人。除了柳如风外全都死了,唯一活下来的柳如风重伤,差点就要死了,整整昏迷了三个月才醒。”   宋淮之皱眉,下意识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问道:“这三十六人中,可是柳如风修为最高?”   “不错。但我的两位兄长也有元婴初期的实力,再配上我们沈家的合体武技,便是元婴后期都能一战。”沈知意叹了口气,一滴泪落下,被她随手擦去,“其他的人,也都是各大家族的金丹和元婴。”   沈知意越说,宋淮之心中的怪异感便越强。   鬼娘是化神期魔修,再加上从混沌大陆而来,原先又是魔尊的女人,只怕手中好东西也不少。这样的情况下,其他元婴全都死亡,独独只有他柳如风活了下来,难道就凭他比沈家兄弟俩多了一个小境界吗?   正想着,只听师迎月大喊一声。   “怎么可能?”   “怎么了?”宋淮之抬头,看着焦急错愕的师迎月,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莫非,这么多东西里,全都没有鬼娘的气息。”   “不错。”师迎月也百思不得其解,催促着幽蝶再次在那堆东西里飞舞,“整整三年,数千件事物,她鬼娘就是再小心,也不可能半点气息都没有。”   “不用找了。”宋淮之制止她的动作,“找不到的。”   他看着沈知意道:“令尊令堂早死,沈家只留下你们姐妹兄弟四人。我有一个问题,柳如风之前的城主,是谁。”   “是我爹。”   “好。”宋淮之点头,“还有一个问题。沈家有两个天赋出众的男丁,为什么最后继承城主之位的,是柳如风。”   沈知意张了张嘴,半响后声音干涩道:“我母亲早逝,父亲在三年前暴毙。本来确实应该是我哥哥继承城主之位。但正巧碰上鬼娘作乱,我两位哥哥尽数死在了那次围杀中。”   她越说,声音越颤抖。   “我姐姐不善武学,我又太年轻,那些世家便一齐向我们姐妹二人施压。柳如风本是我们家的客卿,实力强大又没有自己的家族,且一直爱慕我姐姐。我姐姐为了护住城主府,便嫁给了他,他也就成了柳云城的城主。”   沈知意说到最后,彻底控制不住,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泣不成声。   “这柳云城,也是三年前改的名。原来,这里叫念婉城。我们的母亲,闺名婉婉。”   师迎月上前,将沈知意抱在怀里,拿了帕子轻轻给她擦泪。   看着沈知意如此崩溃的模样,宋淮之叹了口气道:“希望,我的猜测只是多虑。”   而恰在此时,有人踏入了库房。   正是柳如风。   他看着众人和痛哭的沈知意似乎并没有意外,直接板着脸道:   “诸位,在我柳云城档案房里做什么。知意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该去吗?” 第82章 没有尸体   当柳如风踏进门的那一刻,宋淮之便侧过身,挡住了后面的师迎月。而师迎月的反应也很快,一反手,便将幽蝶收入手中,不让柳如风看见。   “我等受沈夫人委托,要杀了那鬼娘,自然要想办法先找到那鬼娘的藏身之处。”宋淮之笑着合上手中书册,温声道:“昨夜鬼娘杀人,所有的物件连同以前的全都在这里,我们便想着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放肆!”   宋淮之的好脾气反而换来了柳如风含怒的斥责,“这是我柳云城的城主库房,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整个城中所发生案件的证物,岂能让你们随意翻看。沈知意,我看你是被你姐姐宠坏,越来越放肆了!”   沈知意因为方才宋淮之的猜测,压根不想看柳如风一眼,她的脸埋在师迎月怀里,泪水打湿了人家的衣裳。   “你闭嘴。”师迎月护住沈知意,柳眉一竖,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你一个靠吃人家绝户上位的城主,不过区区一个元婴中期,竟然敢这样跟本小姐大声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这么怕让人看见这些证物,怎么,是你中饱私囊偷拣了些好东西去,还是你勾结鬼娘要替她毁灭证据?可别告诉我你堂堂一城之主,竟然主动勾结邪道,将城中百姓送与那邪道吞噬杀戮。啧啧啧,柳如风,你自己说说,你是哪种。”   师迎月嚣张的很,指着柳如风张口就骂,句句揭短。眼看着那柳如风的脸是越来越黑,宋淮之这才出声打断。   “柳城主。”宋淮之抬手,示意师迎月噤声,而后冲着柳如风漫不经心道:“师姑娘年轻气盛,性格直爽,若有冒犯了城主的地方,还请城主见谅。”   那柳如风虽然被骂的怒火中烧,但他光看那师迎月的年龄修为,和她身上的穿戴法器等,便可知不是自己能得罪的。纵然心中有再多怒火,也只能硬生生忍下来。就像他努力避免和宋淮之二人有什么牵扯一般,他也不想同师迎月这等身份的人,闹出什么矛盾来。   “无妨。”他捋着自己的黑长胡须,故作大度的笑道:“我不会同小辈计较。不过此地到底不是外人能来的地方,若是传出去,我们城主府的名声也不好听。若是几位看完了,还请速速离去吧。”   他再次催促,宋淮之却一动不动。本来他还不觉得这库房里有什么,但见柳如风如此焦急,他反而觉得或许柳如风今日来,便是要将某件与鬼娘相关的东西从库房中转移。因为怕被他们找到,这才不断催促。   “柳城主,虽然师姑娘说的话难听了些,但话糙理不糙。”宋淮之不光没出门,反而当着柳如风的面开始随手翻看那些架子上的东西。   “你身为柳云城城主,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百姓的生命安全。眼下鬼娘在你这柳云城杀了三年的人,人数怕是都上万了吧?可身为城主,你就算不传讯向其他城池求助,就连对我们这些不要报酬,主动送上门帮忙的人都要百般阻挠。这样的行为,如何叫人不起疑。”宋淮之抬眸看他,目光如炬。   “到底是您有什么顾虑之处,还是说您当真如师姑娘所说,与那鬼娘暗中有纠缠?”   柳如风长须微动,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他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尴尬,“云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怕诸位少年英才,白白为了我们柳云城之事葬送了性命。”   他叹了口气,状若可惜道:“既然你们来了这里,也应该知道当年我夫人的两个弟弟是怎么死的。我们当年三十六人围攻鬼娘都不成,你们这几个人,与送死又有何意义。实不相瞒,其实我已经向其他城池传讯了,等通天之路关闭后,便会有人来处理此事。”   “送不送死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又何干。”师迎月怼道:“难不成我们被鬼娘杀了,你还要给我们陪葬吗?再说了,有没有搬救兵全凭你一张嘴说,若是要诓骗我们,岂不轻而易举。”   对付柳如风这种虚伪的人,就是要用师迎月这种直白的方法,几句话便让他下不来台。相对的,他的伪装也会更轻易露出破绽。   柳如风还要说什么,却见有小厮急急冲了进来。他过于慌张,甚至没有注意到库房深处的宋淮之等人,只当库房里只有柳如风,便直接大喊。   “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要将姨娘沉塘呢,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那小厮刚喊完,便对上柳如风一副要杀人一般的目光,让他直接摔倒在地上,浑身发颤。   “既然柳城主的爱妾有事,便不用招待我们了。”宋淮之一句话驳了柳如风想要将他们赶走的意思,继续翻看起架子,一副非要在这里找到什么才肯罢休的架势。   柳如风面容阴晴不定,到底是担心沈如意真的将陈娇沉塘,拽起瘫在地上的小厮后,又将门口几人召了进来,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云公子执意如此,那我便留下几个人来,帮着公子一同找吧。”   名为帮忙,实为监控。   宋淮之却毫不在意,反而笑着点头,“好啊,有劳诸位兄弟了。”   等柳如风匆匆离去,那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陪着笑凑到宋淮之面前,殷勤道:“这位大人要找些什么,大可吩咐小的们去做。”   “不急。”宋淮之勾唇一笑,忽的皱眉捂住鼻子,瓮声瓮气道:“这库房里怎么有股子怪味儿,你们闻到了吗?”   “怪味?”小厮们闻言,纷纷耸动鼻子,“没有啊,大人闻到的是什么样的怪味。”   “说是怪味,但应该是香味才是。”宋淮之道:“可是你们这库房里摆放了花果。”   一听是花香,小厮们闻着闻着,还真闻到了一些香气,“大人说的对,确实有些花香。可这库房里,怎么会有花呢?”   “是啊。”宋淮之眉眼弯弯,“这库房里,怎么会有花呢……”   浅淡的花香钻入小厮们的鼻子,搅得他们神志不清起来。随着宋淮之话音落下,那几人彻底呆滞,站在原地,双眼无声。   “好了。”宋淮之奖励的摸了摸手腕上的无相佛莲,“现在想问什么都行。”   沈知意其实早就不哭了,方才只是不想见柳如风。她关上库房的门,转身道:“我姐姐一定会想尽办法拖住柳如风,要找要问,咱们得抓紧。”   师迎月撇嘴,“这柳如风对他的小妾倒是挺情真意切的。正房夫人要沉塘一个小妾都急成那样。若是我娘,别说将人沉塘了,便是剥皮抽筋都可。”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宋淮之看着那几个昏沉的小厮,问道:“你们可知道,这库房里可有什么暗门之类的地方。”   “没有。”有个小厮道:“这库房当年是我爷爷带人建造的,因为只是用来存放与案件相关的东西,所以并没有暗室。”   宋淮之皱眉,又道:“那柳如风今日来,是要拿什么吗?”   “不知道。”   宋淮之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那些人却问什么都不知道。与此同时,师迎月也驱动幽蝶,几乎将整个库房都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看着堆集成山的证物,宋淮之甚至从中看见了昨晚武馆的东西。盯着那些刀枪棍棒发呆,宋淮之忽的想起来了什么。   “昨天晚上,被送来的只有武馆的东西吗?”   “不是。”小厮的视线僵硬转动,抬起一个胳膊指着某处,“还有那个。”   宋淮之定睛一看,架子上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储物袋。   “这是什么。”拿起那枚储物袋,宋淮之觉得它有些眼熟。   “昨夜小巷,有外来的世家公子遇到鬼娘袭击。这储物袋就是在那个小巷里找到的。”   他这么一说,宋淮之便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   那世家公子同样是昨天新进城的人,长相不错。宋淮之几人故意引他夜晚出现在街上,想要将他当做诱饵,来引出鬼娘,却不想反倒中了鬼娘的计。   将那枚储物袋收好,宋淮之若有所思得问道:“师姑娘,你确定这整间库房里,都没有和鬼娘气息相关的东西?”   “我用我魔……用我的身份发誓,这里别说鬼娘的气息了,半点邪气都没有。”师迎月注意到有沈知意在,便含糊道:“若是你还要我找,我就只能将这库房给拆了。”   “不用了,走吧。”宋淮之走到那几个小厮面前,将一根无相佛莲的藤蔓在几人鼻尖下一晃而过,那几人便恢复了神志。   “多谢诸位的帮忙了。”宋淮之冲着一头雾水的几个小厮道:“平白陪着我们浪费这么多时间。”   那几个小厮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翻找了很多东西,下意识道:“那您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宋淮之苦笑,“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好了,既然找不到,我们就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若是柳城主问起来,便说我们已经走了。”   当柳如风解决完后宅的闹剧匆匆赶到库房时,库房里只剩下几个收拾东西的小厮。   “他们人呢?”柳如风环顾一眼,面色阴沉道。   “回大人,走了。说是没找到东西。”   “没找到?”柳如风走到一个架子旁,看着架子上摆放的一个普通草编蚂蚱面色大变,“这架子上原来的储物袋呢?”   “原来这里是储物袋吗?”小厮不解挠头,“小的记得一直是这草编蚂蚱呀。”   “废物!”   柳如风怒骂一声,知道那储物袋已经被他们拿走,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小厮,也不知道具体是在骂谁,“都是废物!”   无视一旁磕头磕到血肉模糊的小厮,柳如风站定片刻,阴沉道:“去,叫那两个人来。”   ……   好在那世家公子并不知道昨夜自己差点就死了,所以没有离开柳云城。当宋淮之等人循着幽蝶找到他时,他正在客栈里呼呼大睡。   “醒醒,醒醒!”   世家公子迷迷糊糊觉得有女子的声音,只当自己是在做梦,伸手就要去捞她。   “唔,美人,陪爷再睡一会儿。”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当公子哥顶着红肿的半边脸坐起身时,看着围着自己的一圈陌生人,惊恐的拉起被子要遮住自己。   “你、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为首的青衫男子面容俊美,温笑如玉,“只是有些事要问公子罢了。”   半个时辰后,换好衣服的齐豫坐在桌边,捧着自己的脸,幽怨的看着众人。   “叫我就叫我呗,为什么要打我。”   “谁叫你叫了不醒,还口出狂言。”师迎月瞪了他一眼,“还想抱你姑奶奶我,打你都算是轻的!”   “像你这种暴力的女人,小心嫁不出去。”齐豫嘟囔了一句,见师迎月作势又要打自己,当即缩在了宋淮之身后,“云公子,你可得保护我呀。”   结果转头,就被坐在宋淮之旁边的江岫白拎了出去。   “你的。”江岫白将齐豫推给师迎月,言简意赅。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宋淮之只觉得心累,在座这么多人,怎么感觉靠谱的只有一个沈知意。   “齐公子,这是你的储物袋吗?”   脸上变成两个对称巴掌的齐豫眼含热泪的看了那储物袋一眼,哽咽道:“是和我的长相一样,但我的储物袋在我自己身上。”   宋淮之冲他摊手,“可否拿出来看看。”   “哦。”齐豫从怀里掏了半响,掏出了一枚储物袋递过去,“哝。”   桌上两个储物袋,一金一蓝,没有半分相像。   “咦?”齐豫也看清了这一点,疑惑道:“这蓝色的是谁的储物袋,我的是这金色的呀。”   “这!”   沈知意惊呼一声,一把将那储物袋抓在手中,翻过来看那左下角处,泪水直接就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这是我二哥的储物袋。”   她示意众人看,“这里有名字的,子衿。而这深蓝色的线纹,便可组成一个沈字。这样的储物袋,是我爹托人专门炼制给我们四人,我和姐姐也有。”   说着,她将自己的储物袋取出,“我和姐姐的是红色,哥哥们的是蓝色。你们看,我这里便是知意二字。”   “可是我二哥的储物袋,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齐豫身上,齐豫左看右看,瑟瑟发抖道:“我、我不知道啊。在我的印象里,我的储物袋一直在我怀里。”   “我知道。”   宋淮之摊开手,将手中的无相佛莲展示给他们看。   “小相告诉我,这储物袋是昨天它将齐豫主仆二人送走时,看见掉在地上的。它以为是齐豫的,便塞进了齐豫怀里。”   宋淮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们几人。这枚属于沈子衿的储物袋既然不是齐豫带着的,也不是沈姑娘和师姑娘,那便只有那鬼娘了。”   说着,宋淮之看向哭红了眼的沈知意,认真道:“请问当年沈子衿二人死后,他们的尸体在哪儿?”   “我不知道。”沈知意压下哭腔,接过师迎月递来的帕子擦拭,“当年那些死在鬼娘手上的人,没有一个留下全尸的,那处林子里到处都是碎肉残肢,所有的脑袋都不见了。这样的尸体,根本没有辨别是谁的办法,我们只能将他们全部埋在了一处,刻了一个大碑。”   “这样就说的通了。”宋淮之点头,轻轻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没有头颅,分不清尸体,那谁能保证沈子衿二人死了。” 第83章 怎么娶你   “来了?”   柳如风看着面前身形一般无二的两个鬼面人,嗤笑一声道:“我同你们这两个死人打什么招呼。”   他上前,伸手悬在两个鬼面人的身上浮动,半响后停在其中一个鬼面人的右腹处,冷笑着并指为爪,硬生生破开血肉,抓了进去。那鬼面人一动不动,连半分声响都没发出。   血肉模糊间,一只深蓝色的储物袋被掏出。虽然被藏在血肉中,其上却没有沾染一丝血迹,依旧整洁干净如初。   柳如风颠了颠手中的储物袋,而后用力扇了那鬼面人一巴掌,硬生生将其脑袋都给扇偏了。那鬼面人终于伸手,动作僵硬机械的将自己的脑袋掰正后,又沉默站好。   “我倒是小瞧了你们,竟然将这东西藏在血肉里,我说当年怎么找不到你们的储物袋。”   柳如风走到另一个鬼面人面前,同样用力扇了他一巴掌,“你这畜生,既然都将它藏在了血肉里,昨夜为什么会掉在地上。”   他用力拽着鬼面人的衣领,盯着那空洞黝黑的鬼面,狞笑道:“莫非,你还有神智,这是你故意为之?”   柳如风与其对视了许久,那鬼面人都没有丝毫动静。柳如风冷哼一声破开他腰部的衣服一看,果然在右腹上看见了同样的伤口。不同的是,这里面没有那储物袋。   那青白伤口上附着有寒霜剑气,这导致伤口久久不愈。柳如风试探着伸手,刚一触碰到那伤口不到一瞬,一整根手指便附上一层冰霜,甚至感觉不到那根手指的存在。若不是柳如风退的快,只怕整个手都要废掉。   “好厉害的冰灵根。”柳如风运起灵力,试图破开那层冰封,努力许久那冰封却不减一分。无奈,柳如风索性一狠心,抄起佩剑便斩下了那根手指。   他一寸寸的砍,直到有鲜血流出才罢休。轻吐一口浊气,柳如风吞下一枚丹药,那手指转眼间便长出,只是比起其他手指,略白嫩了些。   柳如风处理好自己的手指,又看了那伤口和沉默的两个鬼面人一眼,思索道:“难道,真的是巧合?当年我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神魂被抽走,这两具分明只是死尸,如何能做出这样的算计来。”   除了腹部的伤口,那鬼面人身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剑伤。这样看来,倒真像是巧合。   柳如风今早回府时,便听说昨夜储存证物的库房中送来了一枚绣着沈字的储物袋。一听这东西,他第一个便想到了当年那两个找不到的储物袋,本想将那东西拿走,却没想到被那几个人抢了先,连储物袋都被人拿走。他们似乎颇有些手段,若是让他们顺着储物袋这条线找到……那就不好了。   “本想留你们一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既然你们主动要找死,就怪不得我了。”柳如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沈知意啊沈知意,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姐夫,竟然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我知道你们一家子都看不起我,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要死在自己血亲的手上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放心,等你姐姐生下孩子,我就让你们一家子团聚!”   ……   “不过你明明姓齐,为什么这储物袋上却有个沈字?”宋淮之拿着齐豫的金色储物袋翻着看,指着上面的沈字问道。   “我爹姓齐,我娘姓沈。”齐豫耸肩,“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两个储物袋一金一蓝,唯一相同的地方,便是那上面都有个沈字。   宋淮之指尖敲了敲桌面,轻啧一声道:“你们说,那柳如风想要拿走的储物袋,到底是齐豫的还是沈子衿的。或者说,他以为这储物袋,是齐豫的还是沈子衿的。”   “这有什么分别吗?”师迎月盯着那储物袋看半响,努力试图跟上宋淮之的思维。   “有区别。”宋淮之分别将那两个储物袋拿在手上,先是举起齐豫的道:“若他以为这储物袋是齐豫的,便证明这储物袋上会有鬼娘的气息。”   他将金色储物袋推到师迎月面前,“你能感觉到吗?”   师迎月果断摇头,“没有。”   “那就是第二种了。”宋淮之握紧手中蓝色储物袋,叹息道:“他以为这储物袋,是沈子衿的。什么情况下,会让他产生这种认知呢?要么,是他知道沈子衿的尸体或是人的下落,知道他的储物袋在鬼娘身上;要么,就是昨日偷袭齐公子的人,便是沈子衿。”   “可、可我们明明听见了鬼娘的声音啊。”沈知意实在不能相信,她昨夜竟然可能和她心心念念的兄长碰了面。   “这样的手段,我只粗略一想,便能想到数十个。”宋淮之起身,将沈子衿的储物袋递给师迎月道:“很简单,跟着这储物袋去就真相大白了。”   “等等。”沈知意突然站起身,“若是柳如风真如咱们想的那般,我姐姐岂不是很危险?不行,我要先回去将我姐姐带走。”   她的担忧合情合理,但宋淮之还是摇头道:“不行,我们拿走储物袋后,那柳如风定会警惕。若是你现在回去,只怕会与你姐姐一同被困。”   “可我也不能不管我姐姐呀。”沈知意急得很,但她不过是个筑基期,就算天资不错,可实力摆在那里,如何能从柳如风的手中将沈如意带出来。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若是柳如风无事便也罢了,若柳如风真的和鬼娘勾结,眼下唯一能将沈如意带出的方法,便是直接让江岫白打上门去。但一旦撕破脸,只怕鬼娘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这柳云城要死更多人。   “你们要将她带出城主府?”齐豫左看右看,见没人理他,不满撇嘴道:“没人理我啊?没人理我的话我可不帮忙了。”   宋淮之扭头看他,“你有办法?”   “当然!”齐豫翘着二郎腿,嘚瑟极了。   “你别看我这吊儿郎当的样,我们祖上可是有名的妇科圣手。传到我这一辈,不跟你们吹,爷就是这条道上的天才!”   “你们说的沈如意,是城主夫人吧。我记得她都快生了,若是遇到一个妇科圣手,会不想来看看吗?这种合情合理的事儿,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就你?”师迎月冲天翻了个白眼儿,“还妇科圣手呢,我看你是整天瞎琢磨着占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便宜!”   齐豫一听就不乐意了,站起来撸袖子嚷嚷道:“唉我说你这泼妇,我好心帮忙,你还要诋毁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齐三爷的本事那是吹牛吗?整个玄水大陆,就没有人看妇科能比得过我齐三爷的!”   说着,他使劲瞅了师迎月三眼,阴阳怪气道:“呦,月例不调吧,难怪脾气这么差。知道爷为啥叫齐三爷吗?那是说爷只看三眼,就能看出你的问题。爷生气了,不给你看病,你继续不调去吧。”   “你!”   师迎月倒是不生气他将自己月例不调的事大咧咧说出来,她气的是这齐豫区区一个炼气期,竟然如此嚣张,实在可恶。   不过从在场唯二的玄水大陆本地人沈知意的反应上来看,这齐豫的身份和名声确实是真的。   “你们可赚大发了,外面人从没看过你齐三爷的真容呢。便是看病把脉,我都要隔一层帘子的。”齐豫缩在宋淮之身后,冲着师迎月叫嚷道:“虽然你这泼妇实在让人讨厌,但云公子却是个温和人,要不是看在云公子昨夜救了我的份儿上,我才不帮你们呢。”   宋淮之闻言,偏头低声笑道:“实不相瞒,昨夜率先出手想救你的,还就是师姑娘。”   “她?”齐豫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别哄我了。她这泼妇若是肯救我,你就是叫我娶了她我都乐意。”   一行人便兵分两路,齐豫带着沈知意和白灵灵待在客栈里,将妇科圣手齐三爷看诊的消息传进城主府后,便坐在宋淮之给他们布下的防御阵法里坐等沈如意上门。   那上门送消息的人是齐豫的小厮,沈知意叫他带了暗语过去,沈如意一听变会来。宋淮之布在客栈里的防御法盘,可以抵抗元婴期的攻击,只要他们待在阵法里,就不用惧怕柳如风。   剩下的三人则跟着幽蝶一路出城,最后来到一座密林前。   “等等。”宋淮之拦住了想要进去的师迎月,而后将手搭在其中一棵树上,缓缓闭上眼。   灵力扩散,带动微风吹拂,让宋淮之落在肩头的长发轻动。发梢划过他如玉面容,平添几分温柔。   “小夏哥哥真好看。”师迎月双手托腮,盯着宋淮之眼冒星光,十分憧憬,“小夏哥哥长的好,那双唇看着最软。不敢相信,我要是能亲一口,该有多快活。”   “确实很软。”江岫白难得应她的声,淡淡扫了她一眼,似乎很是得意,“你猜的没错。”   师迎月气急,为了不打扰宋淮之,只能压低了所以怒道:“不要以为你仗着是小夏哥哥的师兄,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告诉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小夏哥哥一定会抛弃你选择我的!”   江岫白不看她,注视着宋淮之的目光带有温柔。   “我陪了他十数年。”   虽然自己不记得。   “十数年又怎样,若是我同小夏哥哥成亲了,我们往后还有无数年。”师迎月斗志昂扬,握拳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小夏哥哥爱上自己!   “成亲后,就能一直在一起吗?”江岫白低声问道:“如何成亲。”   师迎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连成亲都不知道,我的竞争对手别是个傻子吧。他们凡人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修士不拘这些,只要两心相悦,便能祷告天地签订誓约,再设结契大典,而后便是道侣了。”   “呸呸呸。”师迎月说完,连吐了好几口,懊恼道:“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可是情敌。”   当宋淮之睁眼转身时,便看见二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即使江岫白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他这样的人,能和别人谈这么久,便很难得了。   没来由的,心里有一丝不痛快。虽然宋淮之努力试图忽略这份感觉,却还是在走到二人面前时,语气中带了些呛。   “我在感知密林的情况,你们倒好,还在这儿聊天。”宋淮之瞅了江岫白一眼,“聊什么呢?”   江岫白回看他,很细微的勾了勾唇,“聊怎么娶你。”   宋淮之还没来得及反应,师迎月便反驳道:“胡说,明明是聊我怎么嫁给小夏哥哥。”   心跳在那淡色双眸的注视下快了几分,宋淮之避过身不去看他,急急道:“别废话了,正事要紧。”   他指着那密林道:“这里面有很多……人?很奇怪。”   “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师迎月不解。   “说是人,但是我感觉不到半点生机。”宋淮之皱眉,“数量也太多了些,且他们分布的很规律,整个林子里除了这种人外,别的什么都没有,连妖兽都没有。只怕是有人故意引我们过来,要对我们动手。”   “怕什么!”   嘭的一声响,宋淮之扭头一看,只见师迎月双手拿了一柄比她人还要高的重头大锤。她一脚踩在锤头上,分外张扬。   “我这重山可不是吃素的。小夏哥哥不要怕,我保护你!”   对此,江岫白上前一步,握住了宋淮之的手,偏头轻声道:“跟在我身后,小心。”   “嗯。”宋淮之点头回应,“你也小心。”   “我呢我呢?”师迎月本想炫耀一番自己的实力,却根本没有引起她的小夏哥哥注意,磨着牙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大锤,不满道:“小夏哥哥你光关心他,不关心我,你偏心!”   宋淮之想要回她,却直接被江岫白拽着进了林子,就连想要转头说话都无法,只能用空着的手朝后招了招,示意她跟上。打又打不过江岫白,师迎月无奈极了,只能提起大锤,高喊一声“等我”后,跟着没入林子。   与此同时,坐等了许久的齐豫三人终于迎来了“客人”。   齐豫透过窗上的眼,看着从楼梯上走来的二人,冲着沈知意问道:“怎么是两个人?大着肚子的是你姐姐,那个穿的像个花痴一样的是谁?”   沈知意看了一眼,皱眉道:“她是柳如风的小妾陈娇。只怕是我姐姐出门时撞见了她,硬缠着要跟上来。”   “哦。”齐豫点头,潇洒道:“没事,她不过是个炼气期修士,咱们这儿有金丹期白姑娘呢。实在不行揍晕了她丢出去。”   白灵灵听见叫到自己,福了福身温柔笑道:“齐三爷放心,交给我便是。”   齐豫瞅着她咂嘴,“你可比你们家小姐温柔多了。”   陈娇的嗓门很大,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嚷嚷声。上了楼她还不安分,拉着沈如意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诋毁她外来会汉子之类的话。   “这人烦不烦?能不能快些进来。”齐豫有些急,那防御阵法只包含了这间房间。身为在场修为最低的人,他现在没有半分安全感,只有当所有人都待在这防御阵法里,他才安心。   “陈娇一直很烦。”沈知意骂了一声,作势就要开门,“我去将姐姐拉进来。”   门刚拉开一条缝,沈知意余光便注意到寒光一闪,晃了她的眼。   下一秒,沈知意面色大变,高喊着就扑了过去。   “姐姐小心!” 第84章 爹!娘要杀鸟啦!   当宋淮之进入林子的那一刻,方圆百里的树木便在他的控制之中。所以,那些鬼面人冲出来时,宋淮之意念一动,周围树木便飞速挪动,化作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反过来将那些鬼面人包围。   与此同时,凌霜剑气隐匿在飞舞张扬的枝条藤蔓中,蓄势待发。   “一、二、三……”师迎月一手扛着铁锤,一手指着那些鬼面人数,“五十二人,最高不过元婴期,仗着人多,就敢来算计我们吗?”   宋淮之看着为首之人,没有丝毫犹豫,抬手便有无数藤蔓冲出,“不要和他们废话,抓了再研究。”   “好!”师迎月娇喝一声,抬起铁锤便凌空跃起。那铁锤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那些鬼面人中间。地面崩裂,硬是分裂了鬼面人预设好的阵型。   被冲散后的鬼面人便落入了藤蔓和剑气的包围圈里。宋淮之要抓“活的”,江岫白便没出杀招,而是催动剑气割开那些鬼面人的脚筋手筋,意图让他们瘫倒在地。   剑气凌厉,又附着了寒霜,伤口一旦被割开凭借他们的修为,是不可能自行复原的。但,那些鬼面人却毫无反应,明明脚筋手筋尽数被挑断,也如没事人般,继续攻击。   “这些人没有痛觉的吗?”师迎月一锤子挥开冲自己杀来的鬼面人,怒骂道:“凭什么这样还能动。”   “只怕他们早就不是活人了,如何能有知觉。”宋淮之一拍腰间,莹白粗壮的藤蔓便冲天而起,无相佛莲的坚韧和力量不是这些寻常树木能比的,当即就卷了三名鬼面人回来。   有江岫白和师迎月挡在前面,宋淮之只需要命令那些树木辅助攻击即可,自己则是走到那三个被困的死死的鬼面人前,试图摘下他们的面具。   而当他有这个举动时,所有的鬼面人同时疯狂。其他人根本不在意江岫白与师迎月的阻拦,奋力就要冲着宋淮之杀去。   但,江岫白如何肯让他们过去。   虽手中无剑,但心中存剑。   愈发圆融完善的剑域随着片片落下的雪花带着杀意悄然浮现。既然割断脚筋手筋无用,那就索性割断双腿,叫他们无法行动。   宋淮之知道那些人的暴动,但他却根本不在意。反而感受着周围降低的温度时,悄悄勾起唇角。   伸手掀开面具,露出三张青白面容。这样的脸色,宋淮之见过不少,那是死人的肤色。头两个人,宋淮之不认识,而第三个人的眉眼却与沈知意两姐妹长的颇有几分相似。   “师姑娘。”宋淮之喊了一声,“幽蝶。”   “来了!”师迎月闻言,在江岫白的掩护下奋力旋转大锤,几乎转成了一个陀螺,将所有试图靠近她阻拦她的鬼面人都击飞出去。   “去。”   幽蝶本就是循着那储物袋上的气息而来的,一被放出,立刻冲着那人飞去,绕着他青白色的脸缓缓飞舞。   “果然如此。”宋淮之将另外两个鬼面人甩出,只留下一个沈子衿,“他就是沈子衿。”   说罢,他转头冲着二人道:“沈知意说过,她的两个哥哥的双生子,长的颇像。现在将所有鬼面人的面具除去,找出沈子归。”   留下无相本体控制住沈子衿,宋淮之抽出一截无相分枝,如同挥舞鞭子般,引动藤蔓圈住一个又一个的鬼面人。他圈出一个,便有一缕剑气击裂那人的面具,露出其本来面容。   很快,五十多名鬼面人的面具全部脱落。但其中,并没有沈子归。   而在这过程中,众人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云春,你方才是不是用剑气砍断过一些鬼面人的胳膊和腿?”师迎月环顾四周,竟没发现一个断胳膊断腿的,地上也没有被砍断的残肢。   “不用找了。”宋淮之一甩藤蔓,皱眉道:“我看见方才有断臂的鬼面人拾起地上的一截手臂,放在断口处,转眼便恢复如初。”   “你说的,莫非是这人?”师迎月用力将锤砸在一人身上钳制住他,指着他的胳膊道:“我想,这本不应该是他的胳膊吧……”   那被控制住的人不光两条胳膊完全不一样,就连两只腿都不是同一对,一看就是随手从地上捡了装上的。   “不吃丹药,也不是断骨再生,只是随手捡了就能装上还能灵活使用。”师迎月眼含惊恐,“这是什么怪物?!”   “你不知道?”宋淮之看她,“只怕这些都是鬼娘的杰作,身为魔族人,你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师迎月一脸懵的摇头,“我从魔域离开时,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怪物。”   她想了想,示意宋淮之退开道:“不怕,既然他断了也能接上,那我索性将他砸成烂泥,看他要如何复原!”   说着,她便举起大锤,运起万钧之力,冲着那人便砸了下去。   她这一击颇狠,硬生生将人的骨头全部碾碎,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但很快,在宋淮之的注视下,那“纸”如充气般复原,只是脸上扭曲的五官尽数移位,再也不复原来模样。双眼在下,鼻子在上,嘴巴歪到了耳边,看着愈发像是怪物。   “这到底怎么才能杀死?”师迎月愣愣的看着他复原后朝自己扑来,还是宋淮之驱动藤蔓将其挥开。   “这种鬼东西,只怕烧成灰才有用。”   宋淮之拧眉,心中产生一丝不妙之感,“这些死人没有知觉,甚至可以无限复原,只怕是打着将我们耗死在这里的主意。”   “那咱们就跑。”师迎月提议道。   “没用的。”江岫白抬头,看着空中凝结悬停的雪花,淡淡道:“有结界覆盖在我的领域之外。一时半刻,出不去。”   “我这里倒是有能破结界的东西。”师迎月掏出一个木制蜘蛛,“这是我魔域研究出来的机械兽,只要将它放在结界上它便会自动开始啃食结界,但是不能被打断,且需要半个时辰。”   “好。”宋淮之点头,“那就先解决了这些鬼面人,既然杀不死,那就干脆烧成灰。就算他们还能复原,也要一些时候。除了沈子衿外,一个不留。”   他顺着密林望向外界的方向,眉眼中有几分焦虑,“抓紧时间吧,我担心齐豫他们那里会出问题。”   在场三人没有一个是火灵根的。甚至,三个人一冰一水一木,都与火不对付。就算宋淮之的木灵力能助长火势,可普通凡火根本不可能将他们烧成灰。   好在,宋淮之有钱。   八阶异火烈阳金焱。刚一取出,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升温,甚至连江岫白剑域的那些冰霜都开始融化。水蒸气化作一层薄薄的雾,将密林笼罩,整个空间都湿漉漉的。   如非火灵根,驱动异火便要借助灵器。烈阳金焱的本体寄存在一枚耀眼夺目的指环里,宋淮之将灵力注入指环,木涨火势,转眼间便有足以融化大地的金色火焰喷涌而出。   雾气更浓,那火焰却只存在了一瞬,便尽数消失。   “什么情况?”宋淮之有那么一瞬甚至怀疑这灵器太长时间不用,都放坏了。   但,雾气笼罩中传来了一声娇俏的啾啾声,伴随的还有一小丛火苗。   “叽叽!”   赤羽不知什么时候从御兽袋中钻了出来,身上的白羽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看着有几分神圣。   “赤羽!”宋淮之抓住它,双手环住它的脖子摇了两下,“是你将我的异火吞了?!”   是的,宋淮之方才探查了一番,那指环中的烈阳金焱本体竟然直接消失,灵器也直接报废,成了一个好看些的指环。   “叽叽……”   赤羽的豆豆眼中闪过一丝心虚,讨好的用喙蹭了蹭宋淮之的手,试图撒娇来唤醒“父爱”。   也就是宋淮之是个喜欢宠孩子的,再加上他身上的异火不少且不能耽误时间,略训斥了赤羽一番后,便取出另一枚八阶异火大日鎏金。   但……   眼前熟悉的一幕,还有赤羽吃撑后的小小嗝声无一不在告诉宋淮之,他的异火又被这贪吃的鸟吞进肚子了!!!   没空和它计较,宋淮之冷笑着用无相佛莲捆住赤羽的嘴,再次取出了第三枚八阶异火,金乌吐焰。   当他拿出这枚异火后,那赤羽如同疯了一般,愣是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死也要挣脱开无相佛莲去吞那火。到底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无相佛莲也不舍得真伤了赤羽,竟然真的被它挣脱,再次将异火吞吃。   “赤羽!”   宋淮之这次是真的怒了,他这里急着出去,赤羽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捣乱。如果要吃异火,等解决了这些破事后回混沌大陆,它要什么异火自己不会给它吃,偏偏要赶在这时候捣乱。   一连吞吃了三朵异火,赤羽生生将自己撑成了一颗圆滚滚的毛球。它本来洁白的羽毛也尽数染成金红色,若是远远望去,见到它的人只怕会将其当成一颗火球。   它实在是吃撑了,不住的打嗝,每一次打嗝都会吐出一小节儿火苗。那火苗的温度极高,将空气都烧的扭曲。   见宋淮之彻底生气,赤羽豆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它拍打着对于身体来说相对短小的翅膀,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虽然不稳,速度倒是快,一眨眼就冲到了那些鬼面人面前。   “叽叽!”   赤羽张了张嘴,先吐出两段火苗。   “叽——”   在适应后,它骤然从口中喷出火龙,所有被火焰覆盖住的鬼面人瞬间消失,连半点灰都剩不下。   此方天地的温度骤增,就算是修士,也热的受不住。   “过来。”   江岫白伸手,一下子将宋淮之拽入自己怀中,同时运起灵力,帮助二人降温。   在这甚至超过火山底的温度下,一个清冷的怀抱实在是舒适,宋淮之被热的没有半点纠结和挣扎,甚至主动将脸往人家怀里埋了埋。无相和赤练也蹭了他的好处,一起趴在江岫白身上降温。   人家赤练好好一条蛇,舌头吐的像小狗似的。   而目瞪口呆的师迎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夏哥哥”被别的男人抱入怀中,甚至那个情敌还施舍般的给了自己一块冰抱着。   谁要抱冰块啊!她也要抱小夏哥哥呜呜呜,她是水灵根,也很凉快的啦!   赤羽的火实在厉害,不光将所有鬼面人烧的干干净净,就连将那结界都被烧破,倒省的师迎月再用那机械兽慢慢啃食。   “咳咳叽。”   赤羽喷了许久的火,小喉咙里都在冒烟儿,鸟也摇摇晃晃的。   它看着一地狼藉,心中满是骄傲,挺起小胸脯,拍打着小翅膀就冲着宋淮之飞去。   长大了好几圈的赤羽眼下的体积就像是一只老鹰,它猛地站在宋淮之肩上,让宋淮之觉得自己像是背了一只小猪。   赤羽用喙蹭了蹭宋淮之,得意邀功。   “娘!都烧啦,叽叽,厉害!”   听了它的称呼,宋淮之如遭雷击。反手掐住得意洋洋的赤羽,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道:“你叫我什么?”   赤羽是来邀功的,却被卡住喉咙,委屈极了,扑打着小翅膀还不敢打到宋淮之。   豆豆眼一转,瞅着江岫白就开始嚷嚷。   “爹!爹!救命,娘要杀鸟啦!”   “咳。”江岫白轻咳一声,耳后泛起些红晕,心中却有几分欢喜。这样的称呼代表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伸手,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宋淮之掐着赤羽的手,温声劝道:“赤羽立功,还是先放开它吧。”   宋淮之正被赤羽那称呼弄的心头火起呢,结果转眼就听见赤羽喊江岫白爹,心中是又气又羞,整个人都红了一圈。   抬手,毫不留情的将赤羽丢了出去。   “滚。”   江岫白对上赤羽豆豆眼中的求救,想着那一声爹,再次开口道:“赤羽还小。”   而回应他的,是宋淮之一把推开了他的怀抱,挑眉冷笑。   “你也滚。” 第85章 血洗长街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栋客栈都开始摇晃震动,木屑碎石飞溅。   “姐姐!”   也亏得沈知意这么多年勤学武艺,虽然修为不高,身法却不错。她即使扑了出去,赶在那寒光砍来的一瞬间抱住了沈如意护在身下,意图直接用**来抵挡伤害。   “你们快走,回防御阵法里去,我挡不了太久。”   白灵灵紧跟着一个纵身,脚踩齐豫飞速掠过,手中白绸飞出,化作一片庇护屏障护住了沈家姐妹。   “哎呦。”齐豫被狠狠踩了一脚,一下子趴在地上,上半身都从那阵法中钻了出来,吓得他立刻连滚带爬的缩回去,“沈知意,别愣着了,趁白姑娘给你们挡着快些进来。”   沈知意闻言一咬牙,抱起沈如意就要往房间里冲,却被人一下子拉住了腿。   “唉!你可别想丢下我!”陈娇的运气倒是好,虽然没人护着她,可她连皮都没破一层,只受了些惊吓。见沈知意要走,急忙拉着她,生怕自己被丢下。   “滚开。”沈知意心中着急,扭头怒道:“要么你就自己爬起来跟上,要么你就在这儿等死。若是你还这样拉住我,咱们一个都进不去。”   陈娇哪里肯,她可不知道那阵法的存在,只当沈知意要跑将她留下当祭品,愈发不肯放手。气的沈知意直接抽出长剑,威胁道:“你若是再不放手,我就砍了你的手!”   她目光凶狠,真的将那陈娇吓得尖叫着松开手。   白灵灵只有金丹期,仗着法器才能苦苦抵抗这么久,见沈知意二人进入房间,当即不再纠缠,身子一退便同样遁了回去。在回房前路过缩在角落的陈娇,还抛出白绫将那尖叫的陈娇一同卷回去。   人一到齐,守着门的齐豫立刻关上大门,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明明在场最清闲安全的就是他,他却搞的像是出去打了百八十场一般。   “你将她带进来作甚。既然是她自己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就让她去死好了。”沈知意嫌弃的看了陈娇一眼。   白灵灵轻轻拂过脸庞发丝,柔柔一笑道:“到底是一条人命,能救便救了。”   一旁的齐豫听了这话,赞叹道:“白姑娘果然心善,比你们家小姐好多了。”   对于他的夸奖,白灵灵但笑不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娇缓了过来,也不看清自己处境,还颐指气使的冲着沈如意道:“沈如意,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小心我将这些事都告诉大人去。”   “你再废话,我就将你丢出去。”沈知意都懒得理她,随口敷衍。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姐妹俩没安好心。刚才在外面不救我,现在还想将我赶出去送死!”陈娇也怕她真的动手,特地往白灵灵身边站了站,这才有了底气。帕子一甩,指着沈知意骂道:“你这小蹄子,等大人来将我救出去,我定要大人狠狠的责罚你。”   白灵灵叹了口气,偏头小声道:“这位夫人,还是不要再挑衅的好。我并不认识你,救你只是不忍看你白白送死。但若你执意挑衅,再被人丢出去。那便是我,也不会再救你了。”   本来陈娇的底气全指着白灵灵,眼下见她这么说,周围其他人对自己又没个好脸色,虽然嘴里还小声嘟囔什么,但到底安分了下来。   整座客栈都是木头打造,寻常时候倒也坚固,但一旦有修士打斗,这楼顷刻间便能塌掉。   门外之人抓不到他们,就只能破坏周围环境,除了这间被防御阵法庇护的房间外,整个客栈尽数化为废墟。   “哎呦,摔死我了!”   房间在二楼,客栈一塌,房间也就掉了下来,连带着周围的门墙窗户全都坍塌,视线一览无余。   陈娇抱怨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盯着这里看的鬼面人,吓了一跳,“这又是什么东西,见了鬼似的。”   那鬼面人手持长刀而立,只一人,周身气势却强。   “知意,这人我怎么看着,身形有些眼熟呢?”沈如意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慌乱,拉着沈知意的手,压低了声音颤抖道。   “这鬼面人身形挺拔,与寻常世家公子没什么区别。”沈知意宽慰道:“姐姐你孕中多思,莫要想太多。”   白灵灵细细打量了那鬼面人一眼,凑到几人身边小声道:“这人的修为,至少有元婴期。”   “不怕。”齐豫同样低声回道:“云兄留下的这防御阵法能够抵挡的住元婴期的攻击,咱们只要苟到云兄回来就行。”   恰好在此时,因为有人去了城主府回报,身为城主府守卫统领的陈耀祖便带人赶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喊。   “姐!你没事吧姐!”   陈娇一看见陈耀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招呼道:“耀祖快,将这鬼东西拿下,然后将这些人统统拿下,他们都欺负你姐姐。”   “来了姐。”陈耀祖抽出佩刀,冲着那鬼面人啐了一口,持刀叫嚣道:“就是你小子欺负我姐姐?上,都给我上!”   “陈娇你要点脸好不好。”沈知意怒瞪她,“方才还是我们救的你呢。”   “谁叫你们没本事没后盾?”陈娇仗着陈耀祖来了,当即嚣张了起来,摆弄着手上赤色指甲媚笑道:“这家里啊,还是要有男丁的好。”   “哎呦,对不住我给忘了。”陈娇用帕子半捂住自己的嘴,阴阳怪气极了,“你们家的男丁啊,都死绝了。”   “你!”   沈知意再也忍不住,抄起长剑就想要冲上去揍她,却被沈如意拦下。   “不急。”沈如意护着肚子,冷冷的看了陈娇一眼,“这人的修为至少元婴,陈耀祖是个什么废物,咱们心里清楚,上去了也是送死。陈娇,你们家也要没男丁了。”   陈娇一听,面色大变。在她心中,自然是陈耀祖更加重要,当即扬声喊道:“耀祖,快走,别管姐姐,去找你姐夫来。”   可惜陈耀祖仗着手底下人多,根本没在意陈娇说些什么,直愣愣的冲着那鬼面人而去。   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靠着陈娇才当上的城主府守卫统领,就真当自己实力高强了。然而鬼面人只一刀,便将其斩首。   “耀祖!!!”   陈娇喊的撕心裂肺,竟顾不得什么,直接冲了出去,连滚带爬的将陈耀祖飞起的头颅拾起,又抱住他的尸体拢在怀中,哭的极其凄惨。   “她疯了不成?”沈知意震惊的看着陈娇冲出去,“找死吗?”   沈如意轻叹一声,摇头道:“做姐姐的,就是这样。陈娇父母死的早,陈耀祖是她一手拉扯大的,三年前陈娇费心爬上柳如风的床,就是为了给陈耀祖谋个好前程。说实在的,我能理解她。若此刻躺在地上的子衿或子归,我也会如她一般冲出去。”   那鬼面人转眼就将整个街上来不及跑掉的人都杀了干净,鲜血粘稠,皂靴踩在上面发出咕噜咕噜的黏腻声。   手中的长刀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鬼面人提着刀,缓缓走向抱着陈耀祖痛哭的陈娇。鬼面人走的慢,陈娇却丝毫不跑,只抱着陈耀祖的尸体哭喊。   这样的场景,就连沈知意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喊她,“陈娇你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得活着呀,快回来。”   看着鬼面人手中高高举起的滴血长刀,陈娇无视沈知意的催促,扬起脖子对着鬼面人怒目而视。   “来啊!杀了我啊!杀了我,叫我陪着弟弟一同找爹娘去。”她长的确实貌美,哭起来也梨花带雨,一双本来柔弱的眼中满是仇恨,“我弟弟死了,我们陈家就绝了后,我还留着这条命做什么。”   鬼面人的刀悬停在空中半响,而后冲着陈娇重重砍下。不过离奇的是,就在他即将砍断陈娇脑袋时,长刀停顿一瞬,飞快翻转,刀背狠狠敲在了陈娇的喉咙上。   那陈娇倒下去时,都闭不上眼。   “这鬼面人难道也怜香惜玉不成。”齐豫瑟缩了一下脖子,瞅着那抱在一起的姐弟尸体,吐槽道:“对男的就直接斩首,对女的就留个全尸,好不公平。”   “嘘。”沈知意警惕的看着冲他们走来的鬼面人,“他来了。”   那鬼面人拖着长刀,走到屏障前伸手,一抹淡淡的屏障便展开,荡起层层波纹。   “这防御阵法真的有用吧。”齐豫躲在白灵灵身后,害怕的看了一眼那鬼面人手持的长刀,“他的武器这么锋利,会不会把我们这阵法破坏掉。”   “瞎说什么。”沈知意低声道:“要相信云公子的东西。”   鬼面人挥刀冲着那屏障连砍数十下,屏障虽然不断震动,却还稳稳当当的护着众人,看样子那鬼面人就算再劈砍百下也无用。   见此情境,众人也从一开始的担心变得安稳起来。齐豫嘴欠,还挑衅那鬼面人道:“你砍啊,砍啊。你就是砍上个一天一夜,我这防御都不带碎一条缝的。”   也不知道那鬼面人是不是听懂了齐豫的话,竟然真的停下手中动作,转而从怀里掏着些什么。   “他要干嘛?”齐豫顿时后撤一大步,“不会还有别的手段吧。”   那鬼面人掏了半响,最后却只拿出来一个蓝色的储物袋。   “这是!”沈知意两姐妹顿时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那储物袋看。   “子衿的储物袋被云公子拿走,那这莫非是子归的?”沈如意已经从妹妹那里知道了一切,咬着唇就落下泪来,也顾不得什么,抱着肚子在沈知意的搀扶下朝前走了几步。   “或许……或许只是相似。”因为那鬼面人将储物袋握在手里,所以并不能看见上面有没有沈字或者名字之类的,沈知意拉住姐姐,警惕道:“姐姐当心,这可能是想要将我们骗出去的手段。”   但下一秒,这两姐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几乎崩溃。   只见那鬼面人伸手,取下了那鬼面,露出一张青白的熟悉面孔。   “子归!”   方才还说陈娇为了弟弟冲出去,眼下这沈家姐妹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白灵灵及时挥出白绸拉住她们,只怕她们也踏出了屏障的范围。   “唉,别出去。”白灵灵拽住她们,“你们看他如何还有半点神志与生机,完全是一个死人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你们。你们若是出去了,只怕转眼就被他砍掉头颅。”   白灵灵说的不错,但她低估了沈家兄弟姐妹间的情意。   沈知意将沈如意往后一推,顺着那白绸推至白灵灵身边,“劳烦白姑娘替我照顾好姐姐,我有修为,出去看看便回。”   说罢,她便一扯腰间白绸,直直冲出了防御屏障。   “二哥!是我呀,我是知意。”沈知意还算有些警惕,并没有直接冲到沈子归面前,而是隔了一段距离,紧靠着背后屏障,一脚就能进去。   沈子归没有说话,抬手冲她招手,似乎在唤她过去。   这样的动作,让沈知意认定他还有自己的思维,当即满脸喜悦上前。但迎接她的,却不是兄长温暖的怀抱,而是冰冷的刀锋。   长刀贴着沈知意的头皮划过,割断了她的一头秀发,头顶一阵刺痛。   沈子归的刀是冲着沈知意脖子去的,之所以偏离,是因为一缕剑气打偏了那长刀。   “沈姑娘,都说了不要出来。”宋淮之催动无相将沈子衿沈子归两兄弟一同捆住,有些无奈的冲着沈知意道:“若不是我们回来的及时,你就没命了。”   见到宋淮之三人回来,众人这才放心走出阵法。那沈家姐妹一下子冲着无相扑了过去,哭成一团。   “你没事吧。”师迎月拽过白灵灵,上下检查了一番后这才放心。   “我没事的小姐,不过这沈家两兄弟又是什么情况?”白灵灵问道。   “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里。”师迎月左右看了看这一地狼藉,冲着宋淮之道:“小夏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城主府。”宋淮之环顾四周,冷笑一声道:“去问问那柳城主,鬼娘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满城死去的人命,他又准备怎么偿还。”   在众人走后隔了好半响,才有幸存的守卫带着其他街上的百姓出现,收拾尸体。   “副统领,这统领和陈姨娘的尸体怎么办?”   副统领跑的快,保住了一条命,闻言探头看了一眼那尸体,啧了一声道:“其他人送去义庄,这两具……带回去问问城主大人怎么处理。”   “是!”   当他们将这姐弟俩的尸体装上板车时,没有人注意到,那陈娇的胸口还有些微弱的起伏。   她还没死。 第86章 鬼蜮   当年,沈子衿两兄弟的尸体并没有被找到,还是柳如风昏迷三月醒来后才说出,这两兄弟都被那鬼娘撕成了碎屑。   但是当状态诡异的沈子衿二人出现时,柳如风所说的一切谎言,便不攻自破。再加上那随着鬼娘笑声一同出现的储物袋,也证明了那夜袭击齐豫之人,便是沈子衿伪装的鬼娘。   从他二人现在的状况来看,倒是和老秃头义庄里的那些活尸很像,不过活尸还有一口气在,他们是半点生机气息都无,如同傀儡。这样看来,这些鬼面人都是受柳如风和鬼娘控制,帮助他们做事的傀儡。   城主府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照常有小厮婢女在其间穿梭,见了沈如意时,还停下动作行礼问安,还有些好奇的看着跟在宋淮之等人身后那个巨大的植物团。   “通知所有下人,即刻离开城主府。”沈如意被沈知意搀扶着,冷声下令,遣散府中下人。   那些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到底是城主夫人的命令,很快便尽数出府。   等一路走到正堂时,整个府邸中除了宋淮之等人外,便只剩下了柳如风。   “柳城主倒是清闲,你的爱妻美妾在长街受人追杀,你却在这里悠闲喝茶。”宋淮之控制着无相佛莲散开,露出里面被包裹住的两个人。   “不知道这两个人,柳城主可认识?”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些事情瞒不住了。”柳如风放下手中茶盏,淡淡的扫了一眼沈子衿两兄弟,嗤笑一声道:“两个自大的世家子,我当然认得。”   他向后靠坐在宽大的椅背上,冲着沈子衿二人指点了两下,傲慢道:“你们知道这两个蠢货是怎么死的吗?不,应该说你们知道那三十五人都是怎么死的吗?这些愚蠢的家伙,我不过提了一嘴践行酒,便全都喝了,浑然不管这酒里是否会有毒。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竟然还妄想围杀鬼娘?”   “那是他们信任你。”宋淮之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斥道:“他们将你当做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从未想过你会和鬼娘勾结,滥杀无辜。”   “你根本不懂!”   柳如风听了这话突然发狂,振袖将桌上所有事物全部挥下,一拍桌子起身道:“他们全都看不起我,只不过把我当做是下人、打手,如何肯公平对待我。就连围杀鬼娘,都打着让我打头阵送死的主意!”   柳如风急急上前两步,指着宋淮之道:“我知道,你们也看不起我。我的出生家世,沈如意应该告诉你们了吧。是,我是没有家世,我是需要依附于他们沈家,但那又怎样!我有资质啊,我的资质可比这两个自大的世家子好多了,他们沈家凭什么低看我,凭什么不让我做城主,就因为我不是沈家的子嗣吗?”   “好,既然说我不是沈家人,无法做城主。那我娶了沈如意,入赘沈家亦可。但是你这贱人,明明与你青梅竹马长大的是我,为什么竟看中了其他男人。”柳如风冲着沈如意,面目狰狞可怕,“我可以告诉你,你那个情郎便是我伪装成鬼娘杀的,谁叫你肚子里怀了他的孽种!”   他这番言论,实在是让宋淮之听的直翻白眼,忍不住戳了戳江岫白道:“这样软饭硬吃的家伙,赫连重山和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江岫白偏头看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我不记得赫连重山是谁。”   “哦。”宋淮之随口道:“回头跟你讲,反正也是个靠夫人起家的渣男。”   “你还要不要脸!”沈知意轻轻拍打着接连咳嗽的沈如意,怒道:“我姐姐自从嫁与你,便不在与那人联系,一心相夫教子。你这畜生,竟然平白污蔑我姐姐的清白,瞎了你的狗眼!”   “呵。”柳如风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杀你们姐妹吗?因为我要等你生下孩子看看。若真是我的种,好吃好喝养你一辈子倒也无妨。若不是……”   他一指沈子衿,狞笑道:“我便将你们一家子都变成这死人模样。你们沈家不是世代庇护这柳云城吗?那我就控制你们沈家人,屠城。”   “打住。”   柳如风慷慨就义的说了一大堆,宋淮之忍不住开口打断道:“我发现你这人很奇怪哎。你勾结鬼娘,杀害沈子衿两兄弟,迎娶沈如意的目的都是为了做柳云城城主。那你杀光柳云城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到头来你这个城主不同样不复存在。”   “你懂什么。”柳如风大张双手,神情癫狂,“城主跟那位大人比起来,又算是什么。只要我帮助鬼娘杀遍天下之人,炼制后天至宝万鬼幡,那位大人能许我的,可是千秋万代!”   “那位大人是谁?”宋淮之微笑,“你都说了这么多了,我想也不会介意多告诉我们一些吧。既然你敢留在城主府等我们来,便是有自信能将我们都留在这里,那不妨让我们做个明白鬼也是好的。”   “告诉你们倒也无妨。”柳如风大笑,“那位大人,便是混沌大陆的魔尊。”   “你放屁!”师迎月张口就骂,柳眉飞扬,眼中几乎喷火,“你凭什么污蔑我……污蔑魔尊!”   “要炼制后天至宝万鬼幡,便是要杀万万人都不够。这样天理不容的东西,魔尊怎么会做。一定是有人假借魔尊的身份,又要挑起对立,迫害我魔族。”   柳如风皱眉,刚开口,却被娇媚的女声打断。   “柳如风,还同他们废什么话,尽数杀了就是。”女声娇笑,媚态横生,“师迎月,我并不想要你的命,若是你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便速速离去。真杀了你,我也不好和大人交代。”   “媚骨,你休要蛊惑我。万鬼幡一向是我魔族禁物,这禁令还是历代魔尊亲自下达。明明是你自己偷盗禁咒意图炼制万鬼幡来夺权,凭什么要赖在魔尊身上。”   师迎月说着,眼眶都红了,有晶莹液体在其间打转。   那虚空中的女声轻轻叹气,意味深长道:“师迎月,我也不妨再提醒你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这魔宫的防御,便是我爬上了魔尊的床,也拿不到那禁咒。罢了罢了,既然你执意找死,那自然是大业要紧。一个圣女,杀了也就杀了。”   这师迎月,竟然是魔族圣女。   “你!”   师迎月还想再说些什么,宋淮之却拦住了她,看着周遭迅速变暗昏沉的环境,淡淡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管她是媚骨还是鬼娘,眼下她是真的想杀了我们。”   柳如风早已离开,此刻环境已不是城主府的正堂,而是昏暗阴森的鬼蜮。   万鬼幡动,招魂铃响。   阴鬼哀嚎,亡灵悲泣。   众人体内的灵力都粘稠停滞了一瞬,再施展时,便有力不从心之感。   “你既然是魔族圣女,便想想这万鬼幡可有破解之法。”宋淮之并不在意师迎月的身份,说话语气也一如往常。   就是这样的平常对待,反而让师迎月落下泪来。她随意用衣袖抹去眼泪,正色道:“我之前说过,万鬼幡以九为极数。不管这万鬼幡中有多少鬼物魂灵,也只有那九个至纯至真之灵为阵眼,控制镇压着整个万鬼幡鬼蜮。只要能消灭掉这些灵,便能破开万鬼幡。就算只消灭五个,我也能破幡。”   “好。”宋淮之催促道:“如何找那九个至纯至真之灵。”   “很简单,纯洁无瑕者便是,只要看见,一眼便能认出。”师迎月勉强扯了个笑脸,“可笑吧,这天底下最阴毒的东西,既然要用最纯洁的灵魂做阵眼。”   “物极必反,有什么可笑的。”宋淮之顺口反驳。   万鬼幡中一切防御阵法都不可用。当时为了防止实力弱小的沈如意等人被抓,所以一直是带在身边,但眼下却多了许多累赘。   这无边鬼蜮中,现在是靠着江岫白撑起剑域才能庇护众人,但在这里维持剑域的灵力是成倍消耗,所以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宋淮之抬手,无相佛莲便疯狂蔓延生长,遮天蔽日。一甩藤蔓,便挥散无数游魂。   赤羽张口,如太阳般耀眼的火龙对鬼物产生的伤害成倍增加,清除的速度反而要比宋淮之还快些。它爪子上还抓着赤练,若有鬼物近它身,赤练张嘴就是一口。渡生蛇毒的厉害,就算是没有实体的鬼魂都无法抵抗。   在剑气肆虐中,师迎月手舞大锤,几乎疯狂的在破坏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事物,宣泄着满满的怨气。   白灵灵和沈知意则绕着江岫白的剑域,清除一些靠近剑域的鬼魂,努力缓解剑域的消耗。   这一切看上去井井有条,威力十足。但宋淮之等人都知道,若是找不到阵眼,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浪费灵力。万鬼幡中的鬼魂可以无限复生,便是再来数百人,都无法杀光。   “唔!”   宋淮之忽的闷哼一声,下腹部骤然出现一利刃割伤的痕迹。   “怎么回事。”江岫白急急后退,将他护在怀里,皱眉环视,眼中竟无敌人。   “不知道,我没有看见任何鬼魂靠近我。”宋淮之摇头,手掌覆盖在伤口处,很快愈合。   而下一秒,江岫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抱着宋淮之一个转身,同样发出一声闷哼。   他背上的伤口要比宋淮之腹部的大很多,血腥气扩散,刺激的周围鬼魂愈发疯狂。   “谁,谁偷袭你姑奶奶!”   不光是他们这里,师迎月那儿同样受到了攻击。   “都回来。”   宋淮之将众人召回剑域,替他们疗好伤后,看了一眼剑域中的众人,了然道:“是沈子衿和沈子归。我们虽然来了剑域,但地方却未变。方才我调动无相,便没有了束缚他们的东西。虽然我们看不见沈子衿二人,他们却可以看见我们,也可以攻击到我们。”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看都看不见他们,就连想防备都无法。”师迎月有些焦急。   “不必担心,多亏了他们,我反而找到了破阵的办法。”宋淮之思索片刻,竟然勾唇一笑,“鬼娘在听着,这法子我便不说了,省的她有所防范。”   “师姑娘,你不必出去了。下面我会让我师兄撤去庇护这里的剑域,我将赤羽赤练留给你帮忙,你能不能护住这些人。”   师迎月略一思索,肯定道:“再加上灵灵帮我,我至少能撑半个时辰。”   “好。”宋淮之昂首,“无论成与不成,半个时辰后我们一定回来。”   三息后,剑域消散,师迎月手中大锤再度放大数十倍,犹如一座小山,狠狠砸碎所有意图钻进来的鬼魂们。锤头朝上,白灵灵秀手一抛,白绫便如游龙般,缠绕在锤头上旋转而下,形成了一个犹如帐篷一样的庇护。   若是有鬼魂来犯,那白绫便会露出一个口子,钻出一个小鸟脑袋或小蛇脑袋来。鬼多就喷火,鬼少就张口咬。这样的庇护虽然没有剑域方便,但也够用。   “走。”宋淮之顺势双手抱住江岫白的脖子,腿也十分流利的盘在了他的腰上,二人周身赤光一闪,“我用无相开路,师兄全速跟着无相就行。”   江岫白并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搂住宋淮之的腰,将人往上抱了抱后,低声道:“好,抱紧我。”   无相张牙舞爪,势不可挡的挥扫开一切阻挡,江岫白怀抱宋淮之,运起身法全速跟着无相前进。无相的方向并没有规律,似乎只如无头苍蝇般乱撞。   渐渐的,这偌大的鬼蜮,竟然真的叫他们摸到了“边界”。   “到头了。”江岫白停住脚步,他的身上已经被沈子衿两兄弟的兵器划出无数或大或小的伤口,新伤覆盖旧伤,就算有宋淮之随时给他治疗着,都无济于事。但即使是这样,他怀里的宋淮之却被他护的妥妥当当,没有丝毫损伤。   “到头?”宋淮之勾唇,“破开这个头,继续前进。”   “好。”江岫白应声,剑气汇聚成一柄重剑,狠狠冲着那“边界”而去,那边界便如绸布般被破开一道口子,而后轻易便被撕裂,露出后面的道路。   从一炷香前开始,当他们走到某处时,江岫白的身上忽然出现了第一道伤口,宋淮之便知道找对了地方。果然,顺着这个方向走,沈子衿两兄弟的攻击也愈发迅疾。而到了这“边界”时,就已经是不顾自身是否会损失的进行攻击。   是的,他们攻击时,自身也会被损伤。   江岫白胸口伤处好了七七八八,赤金丝也不用全部留在那里,分了一大半还给宋淮之。当二人急行时,那锐利的赤金丝便环绕在二人身周,沈子衿两兄弟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冒着断手断脚的风险。虽然他们断了的手臂可以轻易接上,但到底要时间。   他们越是不计后果的攻击,便越能证明那九个至纯至真之灵就在此处。而那所谓的“边界”,也只是为了遮蔽真相作出的伪装而已。   当进入那片“边界”后的空间时,宋淮之便催动无相生长,几乎圈住了整片空间。数息后,触碰到事物的感觉传来,宋淮之当即一声喝道:   “收!”   无相迅速收起,却还是跑了几个,只圈来了五个白色灵魂。   不过,五个就够了。   灵魂被碾碎的刹那,师迎月感受到了万鬼幡鬼蜮的迅速衰弱,当即破开屏障,抄起大锤按着特定的步数用力挥出九锤。   这九锤落下的点,便是那九个灵魂维持阵法时的姿势。   眼下师迎月不知道是哪五个灵魂消散,只能压榨全身灵力用力锤下每一个点。有四个纹丝不动,而另外五个,则骤然破开一道口子,流入天光。   轰鸣震动间,这鬼蜮便散了。 第87章 魔域变故   万鬼幡中的九灵被打散五个,已经损坏大半,在没有找到能替补的灵魂前,这万鬼幡便是个废器。   “啊——”   万鬼幡与媚骨性命相连,它的破损让媚骨也受伤不轻,声音明显虚弱无力的很。   “师迎月,你疯了不成,身为魔族圣女,你竟然帮着外人来破坏魔尊的万鬼幡!”   师迎月那九锤压榨干体内所有灵力,眼下只能靠着白灵灵的扶持才能稳住自身,闻言冷哼一声,咬牙道:“正因为我是魔族圣女,所以才不能让这天地不容的万鬼幡降临人世!我魔族虽然憎恶正道将我等逼入北境,但就算要打回去,也要堂堂正正的打回去,断不可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可理喻!”媚骨的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样的人,如何像我魔族中人,如何做我魔族圣女……啊!”   在师迎月同媚骨交谈时,宋淮之施展草木身掩盖住他与江岫白的气息,借着师迎月塞入他手中的幽蝶,悄悄摸到了那媚骨的位置。趁着她重伤,精力又被师迎月分散,直接一举拿下。   省事的是,柳如风也在。他二人并没有跑多远,甚至藏身地点就在正堂的地下。   将媚骨和柳如风一同捆了丢在地上,宋淮之一指他们,冲着沈如意笑道:“虽然不知道应该称呼她为媚骨还是鬼娘,但你想杀的两个人,应该都在这里了。”   他们与沈如意的约定就是杀了鬼娘替沈子衿两兄弟报仇,眼下抓到了她,自然是要交给沈如意处置。   “你们这些臭男人,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令人惊讶的是,媚骨声音娇媚软绵,面上却布满了可怖疮疤。但她果然人如其名,一身媚骨,当看见她第一眼时,确实会被她脸上的伤疤引去目光,不过渐渐的,便会将这伤疤忽视,只着眼于她的妩媚。   “你的脸怎么了?”师迎月看着她皱眉,“你最得意的便是你的一张脸,为什么会任由它这样,而不寻找方法掩盖它?”   “你真以为用炼魂咒炼制万鬼幡是没有代价的吗?”媚骨轻笑,面上疮疤涌动,竟隐隐浮现一个鬼面。   “若是你们再晚来五日,待我将鬼面彻底融入体内,就算你杀了九个魂灵,只要没杀死我,鬼蜮便不会破。”   媚骨摸着脸上的鬼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过这东西,还真是讨厌。”   在她二人交谈时,沈如意抽出沈知意腰间的佩剑,走到媚骨的面前将剑贴在她的脖颈上。媚骨偏头看了一眼,眉眼流转,千娇百媚。   “你就准备用这低劣的法器杀了我呀?那你可得用些力气,奴家可不想受苦。”   “我可以放了你。”出乎意料的是,沈如意将剑收回,淡淡道:“只要你交出我两个弟弟的魂魄,让他们进入轮回,我就放了你。”   听到这话,宋淮之小幅度皱眉。他觉得沈如意的做法不妥,若是将媚骨放出去,只怕会死更多的人。但是契约在上,眼下媚骨的处境只能由沈如意安排。   “弟弟呀……”媚骨目光一转,看着呆滞无神的沈子衿二人轻笑一声摇头,“虽然你的提议很诱人,但是抱歉,我没有你弟弟的魂魄。”   媚骨将所杀之人的魂魄都融入了万鬼幡中,魂魄低等斑驳的,便化为万鬼幡中的养料,至纯至真的,便成了阵眼。而大部分的魂魄,则成了鬼蜮中游荡的万鬼。   除了养料外,另外两种的魂魄都是完整的,若是能被放出,交给佛门或道门供养一段时日,还是可以再入轮回。   “我也没必要骗你,你的两个弟弟是被柳如风杀的,他们的魂魄直接被柳如风打散了,我连半分碎屑都收不进万鬼幡。”   柳如风此人,当真是狠而无情。他不光要碾碎沈子衿二人的魂魄,还故意要求媚骨将其尸首炼制成傀儡。为的就是有一日被沈如意姐妹俩发现时,诛心。   摧枯拉朽的疼痛在沈如意的心底蔓延,连带着她的肚子都开始抽痛。   宋淮之叹了口气,伸手悬停在她腹部上空,温暖柔和的木灵力缓解了她体内的痛处,却缓不过她心里的悲哀。   “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留个全尸让我体面的去死。”媚骨耸肩,“我可以将控制这两个傀儡的方法交给你,我想你重振柳云城也需要打手的吧。”   太奇怪了。   宋淮之抬头看她,心中那种诡异古怪的割裂感愈发强烈。   在抓住她前,媚骨嚣张且自大,满心都是想要杀了他们。但是现在,媚骨却一副随意的模样,似乎生与死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但,她可是一心想着帮助她口中魔尊炼制后天至宝万鬼幡的,又怎么会轻易赴死。   这样看来,宋淮之只能想到一种解释,那就是她根本死不了。或者说,就算他们杀了她,她也有办法再度复生,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眼下媚骨提出要求给她留个全尸,可能就与她的依仗有关。   沈如意并没有思考多久,很快便点头同意了这个交易。媚骨交给沈如意一枚骨哨,这是沈子衿两兄弟的指骨所做,只要吹响骨哨,便能控制这两个傀儡。   而作为回报,沈如意给了媚骨一枚毒丹,给她留了全尸。   不过柳如风就没有如此轻易了。   从被抓住的那一刻起,柳如风便知道大势已去,看着一片阴影投射在自己面前,他抬头露出了一个讥讽微笑。   “你想怎么杀了我,夫人。”   “不要这么喊我,你让我作呕。”沈如意用力将手中长剑捅进了他的心口,俯身贴在他耳边,含恨道:“当年,我是真的有想过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但自从陈娇爬上你的床后,我便只觉得恶心。若不是为了知意,为了找到机会给子衿子归报仇,我早就毒杀了你。若我早知道你才是真凶,我又怎会让你活到现在!”   “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不错。我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你的。”   “你!”   柳如风瞳孔骤然放大,鲜血从嘴角溢出,僵硬的抬起手,指着沈如意骂道:“你这毒妇!”   “你又何必骂我。你能与陈娇夜夜笙歌,为什么我不能另寻情郎。”沈如意手掌转动,让那柄捅入柳如风心口的长剑搅烂他的心肺,“不过你杀错了人。这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路过柳云城的世家子。他天资颇高,想来这孩子日后也能有一造化。”   杀人,向来是最低劣的手段,诛心才是上上选。就像柳如风利用傀儡来摧毁沈如意的心一般,沈如意也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你有两房妻妾,却多年无子吗?”沈如意像是对待一团垃圾般,抽出长剑随意将其踹倒在地,“因为在陈娇爬上你床的第二天,我便用药断了你的子孙缘分。外人只知道我身为沈家大小姐,资质比不过弟妹,修行也懈怠。却不知道,我最善用毒。”   “说起来,你运气真的很差,那一夜陈娇没怀上孩子,你就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沈如意微笑着抚摸自己的肚子,居高临下的踩着柳如风的脑袋,用力碾压,“现在,绝后的是你柳家。”   看着沈如意的言行举止,宋淮之浑身打了个激灵,默默后退一步,不然总觉得自己某处凉飕飕的。   “看见没,那就是渣男的下场。”戳了戳江岫白,宋淮之一本正经道:“你以后讨媳妇,可别学这些渣男。到时候若是你媳妇要揍你杀你,我可不帮你啊。”   “放心。”江岫白淡定点头,“我定不负你。”   “胡说什么!”宋淮之瞪了他一眼,自己又有些脸红,嘟囔着转移话题,“你现在就是个傻子,嘴里说的话自己都不明白,我又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等沈如意处理完自己的事,一旁沉默半响的师迎月才道:“你只答应了,要留给她一个全尸。”   沈如意看她,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让开一条路昂首道:“请便。”   修士一旦踏入元婴,神魂便凝实了许多。这种时候,就算身死,只要神魂不灭,依旧有带着记忆夺舍或转世的机会。师迎月身为魔族圣女,是不可能再让媚骨拥有炼制万鬼幡的机会。   媚骨的神魂很小,或许是她重伤本就一直未愈的缘故,她的神魂大小和实度连元婴期修士的一半都比不上。师迎月将其握在手中,只一收手,便彻底捏碎了。   而后,她从媚骨的身上找到了那残破的万鬼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其粉碎。   “这样的东西,绝对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师迎月起身,周身气度似乎和往常有了许多区别。   说着,她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枚小巧的云舟。   “抱歉。”师迎月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宋淮之,“我有急事,需要赶回魔宫处理,便不与你们一同走通天路了。我这云舟只能坐两个人,带不了你们。”   “没关系。”宋淮之知道她现在心里早就如波涛骇浪般翻滚,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师迎月留恋的看了他一眼,“小夏哥哥,若是到了北域,记得来寻我。”   “自然。”宋淮之冲她笑了笑,“只怕日后,还有事要叨扰师姑娘。”   万水之源在不化雪山,自然是魔域中人对此地更熟悉。若是有魔族圣女的帮助,找万水之源的速度也能快些。   听到宋淮之的承诺,师迎月有些欣喜,她略带得意的看了江岫白一眼,似乎在炫耀。可惜,这次江岫白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知道,宋淮之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自然不会和师迎月计较这些。   炫耀没成功,师迎月只能瞪了他,试图警告他别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接近她的小夏哥哥。   当白灵灵上了云舟后,师迎月便念起口诀操控云舟。云舟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勉强能够容纳它大小的光洞,控制着云舟进入光洞后,众人眼前华光大闪,已经到了刺眼的地步。   无形的力量溅起尘土冲击,宋淮之挥手便有无数树木冲天而起,化作屏障挡住了那光洞散出的劲风。   “哎呦!”   数息后,熟悉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什么情况,我的破空舟为什么失效了?”师迎月的声音很惊恐,带着满满的慌张。   果然,宋淮之心中暗道,北域、或者说魔域出事了。   这样的情况是宋淮之不愿意看到的,北域混乱,无疑增加了他找到万水之源的难度。   撤去树木,只见师迎月绕着破空舟转了几圈,狐疑道:“我的破空舟没有问题。”   “圣女,那就是留在魔宫的接收点出了问题。”白灵灵同样脸色发白,忍不住扯着师迎月的袖子道:“咱们不会回不去了吧。”   “二位不必担心。”宋淮之开口劝道:“既然破空舟失效,那二位便等上几日,与我们一同穿过通天之路回混沌大陆。”   “对,还有通天之路。”白灵灵也是刚才慌了神,这才没想起来,她希冀的看向沈如意,期待道:“沈夫人愿意也送我们二人吗?”   “当然可以。”沈如意含笑点头,“二位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送的。”   如此,众人便决定在城主府休整数日,顺便帮助沈如意坐稳城主之位,等待通天之路开启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长街。   “副统领,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我们似乎走过了好几遍。”矮个子守卫说话声音都在发颤,腿肚子也软的几乎站不住,他看着周围的景色,哭丧着脸道:“这地方、这地方不还是那长街吗?咱们别是遇见了鬼打墙吧。”   满地的血色虽然没有了尸体,却依旧让人作呕,极大程度的摧毁着这两个守卫的心智。   “别胡说!”副统领虽然自己心里也害怕,但到底修为高些,还能撑住面子,“大白天说什么鬼啊怪的,哪儿有这么邪乎的事。我看啊,就是因为你自己吓得腿软走不动路,所以才这么慢。身为城主府守卫,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别老自己吓自己。”   副统领名为骂他,实则是安慰自己。可这长街就算再长,总不至于一两个时辰都走不出去。   “是、是……”矮个子守卫平白被骂了一顿,咽了口口水,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说出口。   本来想着,送尸体去城主府的路要比去义庄近的多,也安全些,这才好不容易抢到这个位置。可眼下看来,倒不如去义庄呢!至少送去义庄的那些尸体可以花钱找穷鬼帮忙搬运,总比他现在跟着副统领,这两具尸体都要他自己推来的划算。   再说,人多人气众,就算有鬼也能跑。   矮个子守卫是越想越后悔害怕,越害怕他就走的越快,十分想要赶紧走出这长街。   二人加速走着,浑然不觉那板车上的女尸,猛地睁开双眼。   【我要你的身体,把你的身体给我。】   陈娇睁着眼,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听着脑海中女子的媚笑声,她竟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出乎意料的冷静。   【你是谁,我的身体凭什么给你。】   那女子听了这话,轻笑一声。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以后,我就是陈娇了。】   陈娇能感觉到有人在争夺她的身体,连带着她的思维神志都在被不断挤压,逐渐消散。   【想要占据我的身体,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娇用了全身的力气,这才能调动口中牙齿狠狠咬下,舌尖被咬掉,巨大的疼痛刺激让她清醒了几分,神志也占据了上分。   【你很虚弱,若是我执意要和你对抗,你就算能占据我的身体也会受损。我可以主动让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救我弟弟。】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良久,陈娇心中急切,瞪大的双眼干涩,眼角缓缓留下一滴泪。   【求求你,我只有这一个弟弟。】   面对陈娇的苦苦哀求,那女子说话了。   【嗯,倒也可以。换个身份还能白得一个弟弟,这买卖不错,我答应了。】   太好了……   陈娇终于闭上眼,属于她的思维带着喜悦逐渐消散。   只要耀祖活着,她陈娇,就对得起爹娘。   “呵呵呵呵。”   诡异妖娆的笑声响起,将那两个守卫吓了一跳。   “谁!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副统领抽出长刀,警惕环视。   矮个子守卫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颤抖着道:“这鬼娘,白日里不是不出来吗?”   “谁说人家是鬼娘了,人家叫陈娇~”   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中,本应死去的陈娇缓缓起身,身形愈发妖娆。   “嗯,这脸,这身段。虽然比不上我,但还凑合吧。”陈娇指尖一勾,那两个守卫便冲着她飞去,挣扎着悬浮在空中。生气与精气汇成两道乳白气流,缓缓流入陈娇口中。   陈娇面上流露出一丝满意,容颜在这滋养下愈发娇嫩美艳。   “啊……聊胜于无吧……师迎月那小丫头片子还真够狠心的,要不是老娘早早就分了一丝神魂在这具容器里,只怕真的要死在这里。”   陈娇随手甩开那两具干尸,将陈耀祖的尸体拉了起来,直接将断掉的脑袋随意按了回去。   “弟弟?醒醒。”   指尖在陈耀祖的脖颈处划过,那裂缝便细弱了些,“叫声姐姐听听。”   话音落下,陈耀祖竟然真的睁开眼睛。   “姐。”   他的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沙哑古怪。双眼也是一潭死水,昏暗无神。   “不错。”陈娇拍小狗一样的拍了拍陈耀祖的脑袋,“走吧,跟姐姐吃香喝辣去。”   一抬手,一枚小巧云舟浮现。   二人乘坐云舟,随着陈娇口中法诀念出,狭小的光洞浮现。当云舟钻入光洞后,笼罩在这片长街的“鬼打墙”,便彻底散去。   长街少了两具尸体,又多了两具尸体。那些领了钱来收拾的百姓,又如何能得知。 第88章 别人不摸(只摸你)   柳云城当年就是沈家先祖建立的,当年之所以选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通天之路”。玄水大陆有本事的世家和修士都知道玄水大陆只是混沌大陆分裂出去的一小块碎片,所有能通往混沌大陆的通道,都被叫做通天之路。   沈家先祖发现的通天之路不算大,刚好能被隐藏,这么多年来也送了不少族中天才出去。但不知道是他们没找到回来的方法,还是身消道陨,送出去的人没有回来过的。渐渐的,随着沈家子孙凋零逐渐没落,这通天之路也不再开了。   虽然多年不开,但方法还是一代代的传了下去。一般来说,都是传给下一任城主,到了沈如意这一代,沈知意的年纪要比弟弟妹妹们大很多,且兄弟姐妹们感情要好,其父思虑再三,还是选择将法子传给了沈如意。   或者说,她爹一开始就打算将城主之位传给沈如意,让沈如意开启通天之路,将自己资质绝佳的弟妹们送去混沌大陆搏一份机缘。   在走前,宋淮之几乎日日都泡在义庄里,软磨硬泡的想要哄得老秃头跟自己走。   “爷爷~”宋淮之拉着老秃头的袖子,眨着眼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你就跟我们走吧。这么大年纪了守什么义庄,以后沈城主会派人接管的。”   他口中说的沈城主,便是沈如意。虽然她本身实力不够,但背后有沈子衿沈子归两个傀儡在,倒也能坐稳城主之位。   “去去去。”老秃头抽出自己的袖子,赶小鸡一样的赶宋淮之,“我要的棺材都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宋淮之抬手一指,“我和师兄可是用心做的,保证结实又好看!”   江岫白将手上托着的棺材放在院中,闻言冲老秃头点了点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大部分的活都是人家云春做的,你小子惯会偷懒。”老秃头叼着烟斗,也不吸,只咬在嘴里,含含糊糊的说话。   “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宋淮之当即不乐意的,双手叉腰不满道:“您倒是说说,这些天是谁做的一桌好菜,又买了好酒日日陪着?虽然不是我陪您喝的酒,但这下酒菜可都是我做的。”   “你小子。”老秃头用烟杆点了他一下,“老头子我吃你些用你些,你倒还记得这么清楚。放心,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宋淮之又道:“咱们可别谈以后了,若是您不跟着我们走,您就是有天大的好处,孙子我也享受不到不是。”   如此往复,直到江岫白将所有的棺材都搬了出来,老秃头还是没松口,只叫他们去义庄的后山挖坑。   挖坑简单。宋淮之控制着树木,很快便挖出与棺材数量相一致的坑洞。那些棺材齐齐摆在坑里,看着倒是挺渗人的。   “起!”   老秃头用力抽了两口烟斗,吐出一片烟气钻入那些活尸体内。在烟气遮盖中,他本就老皱的脸皮,似乎更苍老了一丝。等所以活尸都吸了那烟气后,老秃头一敲烟斗,活尸便齐齐迈步,一个接一个的走到了那些棺材前。一尸一个,不争不抢。   “咳咳,将这些棺材都打开。”老秃头的面色似乎憔悴了许多,他咳嗽两声,背也佝偻下去。   “好。”宋淮之应声,一挥手,所有的棺盖都被推开。   老秃头又敲了一下烟斗,“进。”   这一声令下,那些活尸一个转身,直挺挺的躺进了棺材中,自己伸手将棺盖给盖上,整个动作十分流畅。   “这是?”宋淮之见了新奇,“您不是需要他们帮您搬运尸体打下手吗?”   “扶我坐下。”老秃头在宋淮之的搀扶下做好,这才慢慢道:“这鬼娘都死了,柳云城不会再有这么多死人,我还拘着这些活尸作甚。他们本就靠我这一缕烟气塑造出来的魂魄强撑着,早就该入土为安了。”   宋淮之点头,到底忍不住问道:“您这烟气,到底是什么呀,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作用。”   其实宋淮之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这烟气可以滋养江岫白体内的魂魄。   “想知道?”老秃头露出一个顽劣的微笑,看着点头如捣蒜的宋淮之,摇头晃脑道:“我偏不告诉你。你也别以为我老头子老糊涂了,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叫我跟你走,无非是想我用这烟气帮那小子蕴养魂魄。”   被直白戳穿心思,宋淮之很是尴尬,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江岫白见他如此,在他身边坐下后握住了他的手,边安抚边回道:“什么都瞒不过您。若是您愿意帮忙,只要我们能给的回报,您尽管开口。”   老秃头轻哼一声,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冲宋淮之道:“先前死缠烂打的厚脸皮呢?被我这老头子说一句就羞愧了?就你这样,我老头子就是站在这里不还手,你都不敢将我直接拐了去。”   宋淮之被他说的脸都红了,忍不住开口反驳道:“我那是尊重您。”   这老秃头说的不错,虽然宋淮之确实起过直接将他绑走的念头,但真要他做,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你们两个小子倒是有趣,竟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老秃头目光落在宋淮之丹田处,皱眉道:“你这……”   宋淮之当他是看出寄居在自己丹田里的万木之种,正纠结着如何解释,就听老秃头道:“你刚得到这宝贝的时候,有人给你下了封印。有这道封印在,虽然这宝贝能蕴养你的灵魂,却不会被他人感知到。但是现在,你的封印没了。在玄水大陆还好,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但一旦去了混沌大陆,你的秘密藏不了多久。”   刚得到宝贝就有人下封印,那这个人只能是宋今歌。   “那,我可以找当年封印之人重新封印吗?”宋淮之想着,既然宋今歌当年一定要给他封印起来,就证明这东西不能被外人知道。单从李天合想要抢夺便可以看出,万木之种在自己身上与三岁稚儿怀抱至宝过市无异。   “封印已经解开,除非丢弃此物,别的没有办法。”老秃头摇头,又道:“不过……你的灵魂还是有问题。”   “还有问题!”宋淮之异常震惊,“您不要告诉我,我还有什么魂什么魄流落在外啊。”   宋淮之心说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变成精分。   “不,你是三魂七魄是全的。”老秃头吸了一口烟斗,吐出烟雾扑在宋淮之的脸上,将他的口鼻笼罩。   这烟气并不难闻,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异香,分外诱人。   宋淮之意识混沌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舒展的,放松极了,如同浸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般。   但是渐渐的,他便察觉到了一丝变扭。这种变扭不严重,非要他来形容,倒像是豌豆公主被子下的那枚豌豆,虽然不起眼,却实实在在的恼人。   “你应该感觉到了,你的不全是在于你其中的二魂六魄上有一丝残损,或者说是裂缝。”老秃头咳嗽两声,江岫白及时倒了杯水过去,让他润喉。   “那,这该如何处理?”   这件事,是万木之种都不曾跟他说过的。   “缘分到了,自会解决。”老秃头喝着茶,示意他不必担心,“比起你,他的问题可严重多了。”   “三魂寄居在这小木人里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老秃头看着趴在宋淮之肩头的小木人,皱眉道:“你没感觉,这小木人和他越来越像了吗?”   他这一说,宋淮之骤然反应了过来。这小木人几乎到了和江岫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程度,甚至……   “这木人,有可能会动吗?”宋淮之下意识将木人从肩头取下,抱在手里问道。   “它会不会动,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果然,宋淮之心里骤然一沉,那不是他的错觉。   每到入睡时,他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触碰他的头发或脸颊,因为抓住过赤羽的缘故,他一直以为是赤羽干的。有一次胸口还传来了异样的触碰感,闹得他醒来后还抓过赤羽打了顿屁股。   现在看来,当时赤羽震惊无辜的眼神和委屈的哭嚷声,就是在告诉自己它替这小木人背了黑锅。   等等!   宋淮之转头,拽着江岫白眯眼道:“你不是日日和我一起睡吗?你也没感觉到它动嘛!”   “感觉到了。”江岫白回答的很理直气壮,反而让宋淮之自我怀疑了一瞬。   “感觉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岫白扫了一眼那小木人,淡淡道:“它就是我。”   所以呢?   宋淮之满头黑线,所以就因为是你自己的三魂,你就能放纵它摸别人、别人胸口是嘛!   也不知道江岫白是怎么看出宋淮之心中所想的,说出来的话几乎要吓死人。   “因为是你。”他低头,淡色的双眸很专注,“别人不摸。”   “好了你快闭嘴吧。”宋淮之生无可恋的闭眼,抬手就捂住了江岫白的嘴,“从现在开始,你失去言论自由了。”   薄唇贴着掌心,江岫白睫毛轻颤,鬼使神差的张开嘴,微微吐出舌头。   “你!”湿漉漉的舌尖让宋淮之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急急收回手,瞪了一眼江岫白就开始赶人。   “去去去,去给爷爷买酒去。”   “好。”   虽然江岫白知道宋淮之早就买了一大堆的酒囤在储物戒指里,但他还是顺从起身,出门买酒。   赶走了江岫白,宋淮之心才稍微平静些。他对着老秃头继续问道:“若是寄存三魂的小木人彻底长的和他一样,又会怎么样。”   “那就再也脱离不出了,没有三魂的身体,光靠七魄也撑不下去。”老秃头说的话,让宋淮之本还躁动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大脑空白了一瞬后,他哑声道:“那,还有多久。”   老秃头伸出三个手指,“最多三个月。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准备去不化雪山找万水之源来救他吧。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计划和目标,剩下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三个月,修真界不过弹指一瞬间。   宋淮之喉结滚动,双唇张了又合,半响后才轻轻道:“好。这件事,不要告诉他。我会找到万水之源的。”   老秃头见他这样子实在可怜,长叹一声,摆弄着手中烟杆慢悠悠道:“老头子我当年去过不化雪山,倒是对里面的路还算熟悉。”   宋淮之猛地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期待,“您老同意和我们一起走了?”   “我这义庄都要被城主府接收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老秃头嗤笑一声,拍了拍宋淮之的脑袋,眉眼很是慈祥,“我呀,天生劳碌命,到老还不能休息。啧,没办法,谁叫我白捡俩大孙子呢。”   宋淮之双眼泛红,感动万分,当即一甩衣摆跪地叩首。   “不孝孙子宋淮之与江岫白,劳爷爷费心了。”   老秃头并没有在意他的名字,只是笑着将他扶起来,“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老人粗糙的指腹刮去宋淮之眼角的泪,让他有些发痒。   “爷爷。”宋淮之破涕为笑,“等岫白好了,我同他一起孝敬您,保证让您舒舒服服的养老。”   老秃头目光慈爱的看着他,点头道了一声好。   ……   踏上通天之路的人出奇的多,远远超出了宋淮之的预料。   师迎月俩主仆自不必说,让他没想到的是,沈知意和齐豫也要跟着一起走。   齐豫本不知道混沌大陆这个地方,听了白灵灵的介绍后,当即决定也要过去。为此,他连夜传讯回家,叫家里送了许多灵石宝贝来。   用他的话来说,是他妇科圣手齐三爷的名头在玄水大陆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是时候去混沌大陆打响他的名号,也算光宗耀祖。   而沈知意不是一个人走的,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刚出生几日的婴儿。是的,在等待的过程中,沈如意生了。   那是一个女孩儿,她为这个孩子起名为沈称心,希望她一辈子称心如意。她将这个孩子连同宋淮之之前给的扩经丹一同交给了沈知意,让她们去更好的大陆修行。以她们的资质,不应该和自己一同困在玄水大陆。   至于她自己,则是决定还用之前生下沈称心的方式,再生一个继承人。反正,她不会再嫁或娶男人就是了。有两个傀儡弟弟在,足够保她数百年无忧。   通天之路的入口不大,还很黑,让人看着就心里发怵。   “进去后会遇见什么,我也不知道。”沈如意温柔的看着众人,尤其是她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我在这里祝愿各位,一路平安。”   “多谢沈城主。”宋淮之拱手施礼,“您放心,有我们在,至少能护得沈姑娘与称心安稳度日。”   等到了混沌大陆,若是沈如意愿意,合欢宗与万剑宗都可以收留她们做个内门弟子。若是她们不愿意入宗门,也可以让楚微尘帮忙,找个排得上号的学府学习。   “多谢云公子。”沈如意冲他笑了笑,“我沈家也有先祖在混沌大陆,虽然不知道是否还有人活着,但我让知意带了证明身份的凭证,若是能找到他们便不用多劳烦云公子了。”   “好,我们也会帮忙寻人的。”宋淮之昂首,“沈城主,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沈如意看着他们踏进通天之路的背影,幽幽叹气。   一开始,沈如意也想着让沈知意和宋淮之培养培养感情,毕竟她也是女人,还是做姐姐的,自然能看出自家妹妹的心思。但略相处了几日,她便彻底打消了这个主意。   那两个天人之姿的公子间,只差一层未挑明的薄膜了,自家的傻妹妹如何还能有机会。 第89章 欢迎来到北域   通天之路中并不只有宋淮之几人,他们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陌生人,应该是从其他通道进入此路的。这些人的修为大概都在金丹或元婴期,少数几个修为低的年轻人都被护持在人群中间,这些都是有天资的后辈,被送来混沌大陆博一个出路。   宋淮之他们这里还有孩子,所以并不准备和其他人碰面,每每用神识探查到人,就刻意避开。但这通天之路越往后走,那本有万千的道路便渐渐汇聚成一条大路。就算再怎么躲避,所有踏入通天之路的人都会渐渐聚集在一起。   且因为路越来越窄的缘故,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一股紧张的气氛逐渐开始蔓延。   “沈姑娘,你跟在师姑娘身后,抱着称心别抬头。”宋淮之脚下微动,拉着江岫白默默调整了众人的位置。   眼下因为路越窄人越多的关系,他们跟那些陌生人之间几乎没有间隔。虽然大家的目的都是去混沌大陆,应该不愿意在途中有什么耽搁。但以防万一,宋淮之他们还是将实力弱小的沈知意他们护在中间。眼下这个队伍,由师迎月与白灵灵带头,宋淮之二人殿后。   “后面去,区区一个筑基期,也敢走在我的前面!”   队伍的前方传来一阵骚乱,似乎是有人争执了起来。而这争执,只是一个开始。或许是因为道路愈发狭窄,只容四人并肩的缘故,队伍中的人为了抢占先机,不时爆发出或大或小的争执。   那些元婴期的修士更是趁着自己的修为,占据头筹,将所有弱于自己的人阻在身后。一旦有人试图超过,就大声叱骂甚至动手。   宋淮之几人一直处于队伍的中上段,并不刻意争夺头位。因为队伍中有两个元婴两个金丹,也没有不开眼的来找他们麻烦。   “不对劲。”宋淮之微微皱眉,听着耳边越来越多的争执,当即摘下几瓣无相佛莲的花瓣递给众人,“含在舌下。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能影响人的心智,那些修士越来越烦躁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不光是宋淮之一人,有聪明的修士也发现了这一点,当即慢下脚步,故意将自己保持在队伍中段的位置,不去与头部那些暴怒的人争夺。长此以往下来,这个队伍中段位置的人,反倒是最清晰的。   “看来这通天之路,没这么好走。”宋淮之低声道:“大家警惕些,后面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宋淮之说的不错,很快这条狭窄的小路便走到了尽头。而路的尽头,则是万丈深渊。   忽的,天边出现一个巨大的水幕,而水幕上展现出来的情境,就是那万丈深渊的样子。这深渊不知有多远,靠近崖边的位置悬浮着一些足以站下一人的圆盘。这圆盘很奇特,似乎是石制,却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也不知道是如何运作,竟然能悬空浮在深渊之上。   一时间,队伍停滞不前,似乎都在等人率先出手试探。   “一群废物,畏首畏尾,不如早些回头去。”   头部有一元婴剑修冷哼一声,御剑而行,顷刻间便飞出数里。见他无事,不少人都抽出法器,御器而行,很快那深渊上空便飞了不少人。   而这一切,都被那水幕实时播放。   也就是在此时,那深渊对面有微光散开,温暖和煦,似乎是日光。那些飞在深渊上空的人看了个真切,有人惊呼一声。   “对面就是混沌大陆!”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御起法器,试图穿过深渊到达彼岸。   “我们走吗?”师迎月问道。   因为头部队伍全部飞上深渊的缘故,宋淮之他们便到了悬崖边上。   “再等等。”宋淮之摇头,“我总感觉有些奇怪,既然他们先去了,那我们就等他们到达对面再说,不急这一时。”   这深渊的距离似乎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长,最先出发的人,几乎就差数米便可到达彼岸。但也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所有人的法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控,不受控制的带着所有人向深渊坠落,无论那些修士用了何种方法,都没办法再度控制自己的法器。   不到化神,无法御空而行,这些修士在没有着力点的情况下,只能任由自己不断向深渊坠落。   有心狠机敏的修士,索性放弃法器,全力向岸边扑去。但这样的方法,只有最靠近岸边的人才能成功。还有一些土灵根金灵根的修士则凭空凝聚出一些土块金块,将其当做垫脚石,不断运转身法,也能勉强抵达岸边。   但这样的做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的。或许是因为深渊处灵力消耗成倍增长的缘故,有些刚出发的体内灵力不足以让他们维持这么大的消耗,最后依旧只能活生生掉下万丈深渊,身消道陨。   宋淮之听着哀嚎一片,又看着眼前犹如人间烈狱一般的惨像,忍不住控制着无相佛莲出手,以藤蔓做绳索,试图去卷住那些掉下悬崖的人。   藤蔓刚一进入到悬崖的范围内,便飞速枯黄衰败,半点韧性都无。宋淮之能感觉到自己对藤蔓的控制在逐渐减弱,最后凭着仅剩的一丝控制力,卷起数人放置在那些小石盘上。而后那几截藤蔓便彻底化作枯枝掉入深渊。   好在那些藤蔓只是无相的分支,用灵力便能催生出来,并不会让它自身受损。   神奇的是,当那些人被甩到石盘上后,那石盘竟然动了起来,缓慢却稳定的朝着对岸飘去。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那些站在石盘上的人平安到达了对岸。   在场众人,除去那些已经坠入深渊的,还剩下数千人。但那悬崖上的石盘,却只剩下了二百九十六个。   算上那已经到达对岸的四人,刚好三百个。   “不好!”宋淮之暗骂一声,这水幕将一切都传递给所有人看见,眼下这数千人都要抢夺这石盘。僧多粥少,这里很快就要混乱起来了。   宋淮之当即用无相佛莲卷起怀抱沈称心的沈知意就要往石盘上甩。在甩上去前,他特地留了个心眼。   这石盘看上去也就能站下一个成年人,且刚才成功通往对岸的四个人都是一人一个石盘,所以宋淮之将二人放在了相邻的两个石盘上。   他的担忧是正确的,那些修士在争夺石盘的过程中,有两人上了同一个石盘,而后那石盘便瞬间化作粉末,连带着那两人都掉下深渊。   这并不是个别,一直浪费了数十个石盘,才有人高喊道:“一个石盘只能上一个人!超过一个人石盘就会消失。”   而此时,在场剩下的石盘只有数十个了。   宋淮之早就在江岫白的护持下将大部分人甩上了石盘,他的动作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小子!”有人定睛一看,见他甩上去的人中,一个筑基女修,一个练气男修,这也就罢了。可竟然还有两个半分灵力都没有的老人和婴儿,当即不满骂道:“那几个废物,凭什么占去石盘。”   宋淮之没有理会他,让师迎月和白灵灵二人也先踏上石盘,护持着他们过去。   那修士见他不光不理睬自己,竟然还又占去两个石盘,顿时心头火气,当即招呼了不少修士冲着他们攻去。   若是平时,这些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一心只有尽快抢一个石盘,不可能浪费时间在与人争斗上。但是先前说了,这地方有古怪,会让人心烦躁易怒,所以这些修士竟然真的被蛊惑,一股脑的冲上来。   “你先走。”   宋淮之刚抽出赤金丝准备打过,却被江岫白直接甩到了一个石盘上,“交给我。”   “哎!”   虽然并不担心他会有事,但宋淮之对他的举动还是有些不满。   “什么人嘛,我又不需要你保护我,我现在也是很能打的好不好。”嘴上抱怨着,眼睛还是忍不住盯着江岫白瞧,手中赤金丝也攥的紧紧的,深怕他有什么顾及不到的地方。   不过,江岫白在元婴初期就能越阶斩杀化神期的剑修,这些人便是一起上了,也不是他的对手。脚下不动,只一抬眸,便有无边剑气凝聚浮现,虎视眈眈。   “再上前,死。”   那些人只是脑子被烦躁冲糊涂了,却还不是傻子,在这数百道带有寒意的剑气下,当即冷静了下来。一个个手持武器,绕着江岫白围成一个圈,既不敢退也不敢上。   “我不会同你们争夺石盘,你们与其跟我浪费时间,不如速去抢盘。”江岫白微微昂首,示意道:“只剩下十数个了。”   说罢,他脚下用力一踏,直接凌空而去。银白皂靴连点,将那些剑气一道道踢了出去。而后他整个人便如流光一般,脚踩剑气,愣是不靠石盘,横渡深渊。   路过宋淮之时,还略略停顿了一瞬,温声道:“我去对面等你。”   只要有落脚点,修士不靠石盘是可以横渡深渊的,但大部分修士丹田内的灵力在成倍的消耗下根本不足以支撑全程。眼下江岫白这一手,让旁人看了心里震惊,也让那些之前围住他的人纷纷庆幸自己没有动手。   宋淮之眼睁睁看着那人踏剑气而来,一身白衣在昏暗的环境中尤为耀眼夺目,如仙人下凡,龙章凤姿。   “真是……”   当江岫白在他身边停顿一瞬时,宋淮之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唇边吐出的温热气息。手中赤金丝攥的愈发紧了些,借此掩盖心中的紧张。   提起的心一直到看见江岫白平安到达对岸才放松下来,宋淮之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赤金丝勒出数道红痕。   “耍什么帅!”   一下石盘,宋淮之便瞪了江岫白一眼,“仗着自己灵力充足就乱来,要是摔下去怎么办?我可不会再救你一次,死了算了。”   “抱歉。”江岫白老实认错,“我只是想证明一点。”   “证明什么?”宋淮之不解。   “证明我有能力保护你。”江岫白解释道:“师迎月说,要让自己的伴侣有安全感。”   一旁的师迎月听了,当即气得跳脚,嚷嚷道:“我说的安全感可不是这种安全感!木头桩子也好意思跟我抢小夏哥哥,你以后问我问题我再也不回答你了!”   宋淮之叹了口气,像摸孩子一样的摸了摸江岫白的脑袋,无奈道:“咱们又不是伴侣。”   “你看你看,我就说小夏哥哥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师迎月得意极了,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齐豫拉开。   “我说姑奶奶,你是真的没有眼力见啊,这种情况下你凑什么热闹。”   宋淮之没有被他们打断,而是看着江岫白继续道:“我们是兄弟,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   “好。”江岫白低低应了一声,情绪有些低落。   “呵。”宋淮之轻笑,又道:“不过……我一直都相信你有能力保护我。”   就像是你这么多年做的一样。   事实证明,无论是否失忆,江岫白都很好哄。宋淮之只一句话,便把人哄的眉眼舒展,虽然依旧神情淡淡,却能看得出他心中欢喜。   几人说话间,所有的石盘都到了这里。而后,那些石盘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就地粉碎,反而一齐回头,再度去接人。   对岸,那些争夺石盘时产生的尸体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这让回到原点的石盘显得分外嘲讽。   “这就是人性啊。”老秃头叹气道:“从未有人说过,这石盘只能送一批人。若是大家不争不抢,依次通过,所有人都能过来。”   但,修真界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又有谁会愿意用自己的机缘去赌这石盘会不会回来呢。   “走吧。”宋淮之清点了一下人数,看着已经有人通过的那一道光门,轻声道:“我们到了。”   众人依次通过光门,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风雪,和那一望无际的雪山。   沈知意急急用灵力护住怀里尚是凡人的沈称心,宋淮之也分出灵力庇护老秃头,为他抵挡风雪。   “这是什么地方?”   宋淮之环视一周,眼前景象他从未见过。回头一看,身后也没有什么光门,而是一个很浅的山洞,却不时有修士从石壁中凭空钻出。这似乎是单向通道,出来后便再不能回头。   “呀!”   与其他人的茫然不同,师迎月和白灵灵二人对视一眼,反而兴奋起来。掏出云舟,冲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云舟的速度很快,转眼便甩掉了试图跟在身后的尾巴们。控制着云舟悬停在空中,师迎月指着远方连绵不绝的雪山兴奋道:   “欢迎来到北域。那里,就是不化雪山。” 第90章 不化雪山   北域,不化雪山。   宋淮之看着眼前圣洁美丽的雪山,心中只觉得无限欢喜。他要找的万水之源大概率就在不化雪山里,眼下一出这通天之路便来到这里,又何尝不像是天道赠与的一份机缘呢?   “既然到了我的地盘,你们就跟我一同回去吧。”师迎月热情邀请,当然,最重要的试图将宋淮之邀请过去,“等我查清楚我魔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就送你们出北域。”   “不必了。”宋淮之婉拒道:“听说不化雪山上有些特殊的灵植,之前一直没机会得到它们,眼下既然来了,我和师兄便准备去找了看看。再加上这雪山有利于师兄修行,我们便不与师姑娘同行了。”   说着,他将两枚带有自己气息的传讯符分别递给沈知意和齐豫二人,“若是有事,可通过此符来联系我。”   “多谢云公子。”   虽然师迎月不舍得和宋淮之分开,但她自己也有要事在身,不可能跟着宋淮之走,便只好道:“那好,等我忙完了,就来找你们。或者你们下了雪山,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天魔城找我。”   几人说了几句话后,师迎月便带着几人先回天魔城,只留下宋淮之三人留在雪山上。   眼前的雪山层层叠叠,人一旦落入其中,转眼便失去了方向。这雪山似乎有些古怪,虽说有太阳高悬,但试图借助太阳来辨别方向却是无效的。这样的雪山,即使是居住在这里的魔修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找到方向,就连师迎月也是通过幽蝶才能找到回天魔城的路。   “走吧。”   宋淮之还在那儿试图辨别方向呢,就听老秃头招呼道:“两个傻小子站在那儿干什么,趁着天还没黑,还不快走?”   “爷爷,咱们该朝哪儿走啊。”宋淮之上前扶住老秃头,将自己的灵力附着在他身上替他遮挡寒冷,“这雪山中就连方向都无法辨别,咱们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这万水之源。”   他一早就在心里喊了万木之种好几声,愣是把沉睡的万木之种叫起来回了话。   但是很可惜,这些五行之物只有在相离千米内才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万木之种也给不了什么建议。   “按理来说,沉睡时期的万水之源一定在这不化雪山的某处。”老秃头站定,张望了一下方向道:“这些东西只会寄存在灵力与对应元素最充裕的地方,所以并不难找。可它若是已经苏醒,那可就难了。”   宋淮之担心的也是这个,只要万水之源还在不化雪山,就算是召集合欢宗与万剑宗的弟子来将这山翻过来找都是可以的。可一旦它跑掉,天下之大,又如何能在两个多月内找到它。   “爷爷,咱们三个人是不是太少了些,要不要先离开北域,我多叫些人来。”宋淮之在师迎月刚走就分别用手机和传讯符都试了一番,但这北域因为要镇压封印魔族的缘故,早被大能联手做法,隔绝所有通往外界的通讯手段,这些传讯符也只能在北域内部流动。   所以,要想和他人联络,只能先离开北域。   老秃头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可,我们没多少时间浪费。召集人来倒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这里毕竟是魔族的地盘,若是你们正道弟子大量涌入,魔族不会任由你们行动,一定会派人阻拦。这样,反而浪费时间。”   这话说的不错,虽然偶尔也会有正道进入北境,但多是悄悄行动。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不能太放肆。   “先跟我走,若是要找灵力最为充足的雪山,我倒是有个地方。”老秃头刚走两步,扭头皱眉道:“你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吗?就准备让老头子我这么腿着过去?”   宋淮之有些尴尬,他完全没想到这一点。被老秃头一骂,当即掏出云舟,陪笑着将老秃头请上去。   塞入灵石驱动云舟,老秃头便坐到舟头控制方向。   “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这腿也闲不住,天南海北的走。”老秃头一手把着控制方向的圆盘,一手抬起酒壶朝嘴里灌了一口酒,“别看我现在半分灵力都没有,是个凡人。实话告诉你们,我当年可是个渡劫期修士!”   宋淮之有些惊讶,半信半疑道:“那,您是怎么会出现在玄水大陆,守着义庄呢?”   老秃头又喝了一口酒,笑笑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不谈也罢。”   见老秃头不想说,宋淮之也没追着问,跟着笑道:“也是,反正不管如何,您的后半辈子有两个孙子在,也无需再烦心什么。”   “哼!”老秃头斜了他一眼,“臭小子,我还没享一天福呢,就叫我一个老头子来这么冷的地方给你们驾车。”   云舟的速度很快,在老秃头的控制下,没有半分耽搁便绕过一座座雪山,冲着某个方向疾驰。   “这不化雪山是一片极大的山脉,里面的大部分山都没有名字,因为它们并不一定能永远存在。”   “这话什么意思。”宋淮之低头,看着那一座座雪山疑惑道:“难道这雪山还会突然消失不成?”   正说着,天边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定睛一看,是东方有一片雪山骤然崩裂,飞雪动荡间,地面运动升起,转眼便又有几座新的雪山诞生。   “你看,就像那样。这些雪山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崩塌、再生,自然不会有名字。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不化雪山上从来都没有地图。”   宋淮之明白了,举一反三道:“既然这样,那些有名字的雪山,是不是就能永远存在。”   “也不一定。”老秃头环顾四周,叹气道:“就我知道的几座有名有姓的雪山,也败给了岁月。有名字,不过意味着它存在的时间长了些。知道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了名字。”   “不过咱们要去的地方,是整片山脉中唯一一座不会变化的雪山。它的名字,叫埋骨地。”老秃头指着某个方向,眯眼道:“因为,那是龙族的一片埋骨地。”   这云舟足足行驶了七天七夜,那座状若游龙的皑皑雪山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这一路来,宋淮之也从老秃头的口中知道了这雪山的由来。   数万年前,诸如龙凤等的神兽,还没有退居妖境,而是与人修共存,甚至隐隐压过人修一头。但人族,可谓是天道的宠儿,光是靠着繁衍能力,便吊打那些千百年都无法孕育新生儿的神兽们。   渐渐的,人修凭借极大的数量优势,彻底压过那些神兽,占据修真界的主导地位。而地位一旦转化,贪欲便浮现了。   所有的神兽,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浑身都是宝。血液可以炼体,鳞片羽毛和利爪可以炼器,啖其肉可增修为等。   这样的利益驱使下,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名头,人族与神兽们展开了一场长达万年的争斗。   这场战斗的结果,是人族凭借人数优势获胜,那些神兽们都退居妖境,而妖兽灵兽则大多聚集在西境的十万大山里。   这些神兽多有傲骨,即便身死,也不愿自己的尸体被他人榨干价值利用殆尽。因此,便诞生了诅咒。也正是因为这些诅咒,才会在混沌大陆各地留下或大或小的埋骨地。   这不化雪山中,当年便居住了数百条青龙。这些青龙尽数死在了斗争中,留下的尸首因为诅咒,倒是将那座雪山变成了不化雪山中唯一一座不会崩塌的雪山。   入夜,宋淮之三人坐在云舟上,只觉得眼前隐匿在黑暗中的高大雪山如同洪荒巨兽般可怖。如芒在背的威胁让宋淮之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不光是他,就连江岫白都双手握紧,身子紧绷。   “放松些。”老秃头吃着菜喝着酒,淡定道:“不过是龙族残留下来的威压罢了,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宋淮之这下彻底相信老秃头说自己以前是渡劫期的话了。传说到了渡劫期后,肉体便到了半步仙人的地步,万法万器皆不可破,自然不怕这小小威压。   “您老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我们还是两个小辈,没经历过这等场景。”宋淮之苦笑,这数百条龙的怨气至今未散,那种被数百双眼睛死死盯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果然,神兽的厉害不光只是嘴上说说。这样看来,当年面对龙逸尘时,完全是因为他收敛了自己的气势,不然只怕自己站都站不稳。   “咱们既然到了这埋骨地,为什么不进去,而是要在外等一夜?”宋淮之实在是不好受,便开始聊天转移注意力,“难道,这埋骨地夜晚要更危险些吗?”   “那倒不是。”老秃头喝了一口酒,又将身上裹着的大氅拢了拢后,将双手放在小暖炉旁慢悠悠的烤着,“只是老头子我给你们驾了七日的舟,七日都未曾合眼了。我一个凡人,你们两个不孝子孙总得让我歇歇吧。”   说完,他便身子一歪,躺着边喝温酒边道:“我要睡一觉,等太阳出来了,咱们再进山。对了,这云舟的屏障可别升起来。炉子燥热,老头子我需要这雪山风凉凉心。”   他声音越说越低,转眼便打起了呼噜,留下宋淮之二人如坐针毡。   “爷爷也真是的。”宋淮之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子,试图坐的离那埋骨地远些,却只是徒劳。   “坐我身后。”江岫白靠近他,与他两手交握,低声道:“我挡住你。”   宋淮之看了他一眼,忽视心底的躁动佯装冷静道:“不用,哪儿就这么娇贵了。”   说着,他看了睡着的老秃头一眼,见他睡的沉,便伸手去拉江岫白的衣服。   “伤口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江岫白顺从的任由他拉开衣襟露出健壮漂亮的胸膛,低头淡淡道:“尚可,赤金丝可再抽走一些。”   宋淮之一看,果然愈合的不错,便试探着撤去一些赤金丝,最终确定只留下九根便可。   “宝珠里还有灵力吗?”宋淮之叫他取出宝珠,见其灵力干枯,便再次注入灵力进去,“委屈你了,这些天一直都有人在,只能让你用这宝珠疗伤。”   “确实委屈。”江岫白说话倒是直接,握住宋淮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伤痕处,轻声道:“宝珠,疼。”   “我知道。”宋淮之瞅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你还怕疼啊?你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我之前可没见你哼一声。”   “这些疼可以忍。”江岫白语气认真,一双淡色眸子逼迫着宋淮之与自己对视,“但是这里,我不想忍。”   宋淮之略带慌乱的避开目光,吐槽道:“你就是仗着我心疼兄弟,得寸进尺。”   “嗯。”   江岫白应声,他这么淡定,反倒将宋淮之弄的有些尴尬,急急给他治疗完,便用力拉上他的衣服。   “自己穿好。”   不过这么闹了一出,宋淮之反倒没空注意那如芒在背的感觉了。   江岫白低头系腰带,系着系着,忽然道:“为什么有外人在时,你从来不愿意直接帮我治疗,而是要用宝珠。”   宋淮之悄悄翻了个白眼,心说大庭广众之下,你好意思脱衣服露胸膛,我还不好意思摸呢。   呸!摸什么摸,那是治疗!宋淮之暗自懊恼,怎么自己也被他给带歪了。   当然,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   “你的伤口到底是私事,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   “嗯。”江岫白点头,越过宋淮之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熟睡的老秃头,“爷爷知道我身上有伤。”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宋淮之现在堪称脑补小能手(只针对江岫白版),自然明白他没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想说,老秃头都知道他身上有伤,为什么疗伤还要背着人。   “没有为什么!”   宋淮之瞪了他一眼,“你是三岁小孩子吗?疗伤还怕疼,我看你用宝珠治疗的也蛮好的,以后干脆就用宝珠算了。”   听了这话,江岫白肉眼可见的丧了下来,看着分外委屈。   不光是他,就连那趴在宋淮之肩头的小木人都光明正大的动了起来,双手一张就抱住宋淮之的脸蹭蹭贴贴。   “管好你的三魂!”   宋淮之感觉到脸上的触感,触电般将小木人丢入江岫白怀中,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我要打坐了,你别打扰我。”   该死!小木人亲自己跟江岫白亲自己有什么区别!   江岫白看了一眼面前人红彤彤的耳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表情无辜的小木人。   轻轻伸手,弹了小木人的脑袋一下。   “都怪你,之之生气了。”   “不许叫我之之!”宋淮之猛地捂住耳朵。   这人……烦死啦!!! 第91章 新年快乐!!!   天光破晓,老秃头无声的伸了个懒腰,捞起腰间酒壶连灌几口后偏头一瞧,缓缓勾起嘴角。   在云舟的另一端,宋淮之与江岫白二人并肩打坐,日光披洒在二人身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这让本就面容俊美的二人显得愈发圣洁出尘。   老秃头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静静的待在一旁喝酒赏景,直到他们自己睁开眼睛,这才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儿住一晚上了吧。”   宋淮之感受着体内愈发精纯的灵力,顿时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龙族埋骨地残存下来的威压虽然可怖,却是洗刷意志的好东西。若是没有您老要求我们撤去云舟的庇护,我们如何能占到这个便宜。”   “数你嘴甜。”老秃头喝尽最后一口酒,摆手道:“走吧,进山。”   这个名叫埋骨地的雪山似乎和寻常雪山没什么区别,顶多温度更冷了一些、过于安静了一些。但渐渐的,宋淮之便发现他无法在这座雪山上感受到半点灵植的波动。   “我们走了这么久,这雪山上都不曾听见妖兽鸣叫,我也感受不到灵植,莫非这埋骨地里连半分生机都没有吗?”宋淮之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心底没来由的产生一种孤寂之感。   那是人在面对大自然的敬畏。这份敬畏在寿不知万万载的雪山面前,就算是修士也会拥有。   “不错,因为诅咒的缘故,这里算是死地。”老秃头张望了一下方向,招呼道:“跟我来吧,每座雪山都有属于自己的心脉。我想,万水之源就在那里。”   只略走了几百里,宋淮之便发现老秃头挑选的方向,都是这雪山上灵力最浓郁的方向。这很好解释,雪山的心脉便是其灵力最纯洁最浓郁之所,只要修士感知敏锐,这条路并不难找。   “这诅咒,到底有什么效果?”宋淮之光听了半天这埋骨地有诅咒,但进入到其间后,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连在山外的那种如芒在背的注视都消失不见。   “这种诅咒,名叫同化。”老秃头抓起一把白雪,几下便捏成了一个有粗壮尾巴的人形生物给他们看。   “龙族认为,你人修既然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名头挑起战争,那我便将你转变成半人半妖的怪物,以此来分裂人族之间的关系。”老秃头叹了口气,继续道:“这种因为诅咒而转变的人修就连那些人和兽孕育的半妖都算不上。相比起拥有智慧与美貌的半妖,被同化的人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怪物,空有一身坚硬的皮肤和巨大的力气,却不再有半点人类的思维。”   “所以,我们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七日。若是七日之后没有找到,那也必须撤离此地,再等七日时间,让沾染上的诅咒消退才能进来。”   七日又七日,他们还有多少个七日。   宋淮之眉眼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那,这心脉又该如何去找。”   “我也不知道。”老秃头摇头,“每座山心脉的位置都不一样,灵力充裕之所也并不只有一处。眼下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找到那些灵力充裕之处,一个个看过去。”   这也是唯一的方法。   宋淮之几人一找,便足足找了六日。在这六日内,宋淮之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渐渐迟缓,似乎在向那些没有理智的怪物靠拢一般。数百条龙的诅咒,即使是时隔多年,威力也从未减弱。   “明天要是再找不到,咱们必须出山。”老秃头看着宋淮之正色道:“你能忍受的同化已经快到极限,若是明日再不出去,只怕真的要成为半人半妖的怪物。”   “嗯。”宋淮之的心情有些低落,他看着眼前跳动的火堆发呆,半响后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座雪山的心脉被隐藏的很好,这样无头苍蝇般的找下去,可能数月都找不到。”   “关于这五行至宝的资料,世间流传甚少。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多少,自然难找。”老秃头叼着烟斗,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这烟斗在,至少可以延长一些时间。”   几人交谈着,宋淮之越谈越心烦,索性起身道:“爷爷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会,我去走走。”   “我陪你。”江岫白跟着起身,没有被拒绝。   “去吧去吧。”老秃头顺势挥手赶人,“我这把老骨头可走不动了,得歇一歇。你们去周围逛逛,若是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就叫我。”   月色照在白雪上,反射出明亮的光芒,照的天色都亮了几分。   “其实不必担心。”江岫白与宋淮之并肩走着,轻声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找。”   宋淮之闻言只能苦笑,三月之期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压在他的心上。他不敢告诉江岫白,可自己也想不到办法。   “就算还有很多时间,那也是越早找到越好,三魂天天离体谁受得了。对了……”宋淮之随口应付一句便开始转移话题。   他愤愤地踹了地上的雪一脚,“你说那心脉到底藏哪儿去了,咱们这几日几乎将整座山都翻遍了,什么都没发现。你不是冰灵根吗?也没有什么感觉?”   “若是想藏,自然不会轻易被人找到。”江岫白摇头,“如果我是那万水之源,要躲藏在这茫茫雪山中不想被人找到,我或许不会待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比如这座雪山的心脉位置。因为稍微懂些情况的人,都有可能找到我。”   “相反,没有人会相信,一件天地至宝会藏在普通的地方。我认为对于它们来说,灵力是否浓郁已经不重要了,能够让它们待在丹田内蕴养的高资质修士才最要紧。”   江岫白的话倒是提供了一些思路,宋淮之却更加高兴不起来。   “山的心脉,都在灵力最充裕的地方。这些地方我们已经走过了一遍,既没有发现心脉,也没有发现万水之源。若是算上灵力稀薄之处,便是十天十夜都走不完的。就好比,眼下这片雪地内的灵力就很一般。”   宋淮之叹气,“实在找不到的话,明天咱们出去后直接先离开北域,通知爹和傅叔他们来帮忙。人多力量大,总能找到的。”   就算是要和魔修对上,宋淮之相信无论是他爹还是傅焕,都会立刻赶来。   “也可。”江岫白知道他忧心,便顺着他道:“左右明日离开埋骨地后,要七日不能再入,索性离开北域传讯也是行的。”   这一来一回,七日也差不多。   两人走了一会儿,宋淮之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他边走边提议道:“回去吧,还有十几个时辰呢,咱们带上爷爷再找找。”   得到江岫白的同意后,宋淮之便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刚转身踏出几步,本应沉睡的万木之种突然叫了起来。   【等等!】   它的声音像是雷一般在宋淮之脑中炸开,吓了他一跳还不算,就连脚下都没站稳,直接踩进了一个雪窝窝里。若不是江岫白及时拽住,只怕他要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怎么了?”江岫白扶住他,关切道:“累了吗?还是诅咒的问题。”   虽然二人同样身处诅咒的环境,但江岫白的抵抗能力还是要比宋淮之强一些。据老秃头来说,这是因为江岫白的三魂与七魄分离,所以诅咒对他的效果要打个折扣。   “不是,是万木之种醒了。”宋淮之站稳身子,回道:“叫那么大声,你是感受到了什么吗?”   【嘶……不好说,你先转身。】   宋淮之依言转身。   【向前走一步。】   宋淮之听话的迈出一步,一点儿都不敢多走。   【再走一步。】   跟着万木之种的指挥,宋淮之连走数步,最后站在了他刚才说话时所站的地方。   【对对对,就是这里!我能感觉到万水之源了!】   这些五行至宝间能感受到彼此的最大距离就是千米,也就是说,万水之源此刻与宋淮之的距离不过千米。   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你能感受的再具体一些吗?”宋淮之脸上满是喜悦,急急催促道。   【不能了,反正它就在这区域内,包括地下千米,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   听了这话,宋淮之虽然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过来,对着江岫白道:“你去将爷爷接过来,我在这儿守着,以防万水之源转移位置。”   江岫白速度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老秃头带到了这里,路上也用简单的语言解释了一番情况。   “好!”老秃头一来便道:“既然找到了它的位置,那咱们就将这千米范围给它翻过来,不信找不到这万水之源。”   【不可!】   这个计划刚提出来,便被万木之种打断。   【万水之源是我们五个中最狡猾聪明的,你们当它是傻的不成,这么大动静的翻找它还不跑?就算见到我在这里,它也绝对不会停留半步的。】   说到这儿,万木之种愤愤吐槽。   【那个家伙太讨厌了,人家找他说话,从来不肯好好回复我。】   论起了解来,宋淮之等人自然不如万木之种对它了解,闻言当即道:“那有什么办法?”   【它惯会隐藏,要想抓住它,只能让它自己主动出来。那小子不是冰灵根吗?你们想想办法,将他伪装成水灵根。我们这些五行至宝一旦出世,外界混杂的环境就会对我们的本源造成损失,只有灵根绝佳者的丹田可以弥补。这小子资质很诱人,虽然是冰灵根,只要伪装一番,再加上我帮忙,它肯定会被引出来】   万木之种的语气有些嘚瑟,宋淮之甚至在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小绿人双手叉腰仰天大笑的形象,想想就怪渗人的。   【哎呀你们看它找的什么破地方,荒无人烟。别说资质绝佳的水灵根了,只怕千百年都没个修士能来。难怪它明明很早便诞生,却一直不肯离开不化雪山,至少待在这里,污染和损耗都要小些。它精明的很,你要是直接和它说要它帮忙治愈这小子,它肯定不干。倒不如说是给它送个宿主,只要有机会离开,它也不愿意一直待在这里。】   事到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至少先把那万水之源骗出来再说。   伪装灵根的方法有很多,尤其是冰和水灵根本就接近,伪装起来更是难辨真假。   见江岫白伪装好了,万木之种便从宋淮之的丹田内钻出。只见月下一枚碧莹莹的种子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浓郁的生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万木之种清了清嗓子,“将耳朵捂住。”   那种子说完,上下浮动了一番,似乎在热身。几息后,万木之种深吸一口气,大声咆哮。   “万水之源那个老奸巨猾的狗东西,爷爷我给你送宝贝来啦,还不快滚出来磕头请安!!!”   它的声音极大,甚至引起了好几处雪崩,造成了更大的噪音。宋淮之捂着耳朵都觉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有些发疼。   “它这样子,真的能把万水之源叫出来吗?”宋淮之看着骂街骂的异常快活的万木之种,满脸黑线,只觉得自己要是那万水之源,一定要狠狠揍这在自己家门口骂街的人一顿。   “或许……这就是五行至宝之间的相处方式吧。”江岫白见他表情痛苦,便将自己的双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替宋淮之牢牢捂住耳朵。   事实证明,那万水之源还真吃这一套。   “吵死了。”   万水之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阴沉厌世的抑郁青年,它没有显形,只有声音。   “大半夜带着你寄身的人类来我这里闹什么。”   当听到万水之源的声音时,宋淮之一下子攥住了江岫白的手,努力压抑住心底的激动。   “呦,不装死了?肯出来见我了?”万木之种的声音愈发嘚瑟,“我可没有闹,我这是做二哥的,来给‘弟弟’送礼。”   它咬重了弟弟那两个音,让宋淮之真的忧心这么欠会被人打。   “哼,我可没承认那排序。”万水之源冷哼一声道:“什么礼,说来听听。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带着你的人类滚,别打扰我睡觉。”   “哝,就是那个快要死的剑修小子。”万木之种宛如推销商品般,喋喋不休的介绍道:“个高腿长模样俊,灵根资质也是一等一的好,你救活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他丹田里蕴养。怎么样,这买卖不错吧。”   万水之源没说话,但众人能感觉到有一股审视的目光上下游走。   “资质倒是不错。”万水之源挑剔的看了半响,才应声道:“可以是可以,这小子跟你寄身的宿主关系不错?那倒也算方便。”   “那是。”万木之种见有戏,当即趁热打铁,“到时候咱哥俩一处走,哥哥我贴身保护你!”   或许真的是因为这埋骨地鲜少有人来的缘故,万水之源也不想一直困在龙族的诅咒中,当即决定达成交易。   “好,你们让开一些,别挡着我的路。”   万水之源说罢,等众人让开后,只见这满地的白雪忽然开始闪烁浅蓝光辉。千千万万个水色光点从雪中钻出,升起汇聚,最终凝结成了一团水蓝色的圆形球体。   原来这万水之源根本没有藏在雪山心脉中,而是将自己分散,随意落在这雪山某处。这样的躲藏手段,如果不是刚好带有万木之种的宋淮之走到了它千米之内,只怕就是真的将山翻过来都找不到它。   “小子,不要抵抗。”   那水球说着,便化作流光冲向江岫白。但,那流光穿过江岫白时却没有停留,直接透过他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天边遁去。   “你当我如你一般蠢笨不成?这小子魂魄分离,一看就是被你复生不全的模样,且他分明是个冰灵根,装什么大尾巴狼。万木之种你这个蠢货,休想框我耗费本源给他融魂!” 第92章 好久不见   这场变故远超众人预料,等他们回过神时,那万水之源已经遁出了数十里远。   “愣住干嘛,追啊!”   老秃头大喝一声,带上几人控制着云舟便冲着万水之源的方向追去。   “你怎么样。”上了云舟后,有老秃头控制着方向,宋淮之给云舟添了灵石后便急急凑近江岫白追问,“它从你身体里钻过去,对你有没有伤害。”   “我没事。”江岫白摇头,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你看你看,我早就说过这家伙阴险狡诈。”万木之种也没回宋淮之丹田,而是扒在他肩头,义愤填膺道:“我们兄妹五个里,就数它最狡猾。”   宋淮之见江岫白没事,稍稍放下心来,听到万木之种的抱怨,便道:“也是我们疏忽了,低估了它的智慧。既然它将自己随意散在雪地里,那很有可能早就发现了我们。这样看来,咱们的计划都在它眼皮子底下进行,它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我还就不信了。”万木之种被激发起斗志,当即一蹦一蹦的跳到舟头,趴在老秃头锃光瓦亮的脑袋上冲着万水之源嚷嚷。   “你逃什么逃,冰灵根怎么你了,不一样是源自于水吗?再说了,你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我好心,谁愿意给你送个宿主过来。你想清楚,现在每跑一米对你自己而言就要被污染和损耗能源,与其白白浪费,还不如老实跟了我们呢。”   先前有说过,五行至宝无法忍受外界混乱的环境,只有待在修士丹田内,才能免除损耗。万木之种之所以能出来,也是因为宋淮之在它附近时刻用灵力包裹住它,将它和外界的环境隔绝开来。但就算用这样的方法,也不能在外面久待。   所以其实当年万木之种能在李天合的追逐下跑那么久,跟它本身就是主生机的属性脱不了干系。天下到处都有灵植,万木之种又专门挑着森林跑,沿途能吸收天地灵植的回馈。可就算是这样,它当时也到了极限,如果不是刚好遇到宋淮之,也只能乖乖的进入李天合体内再做打算。   万水之源属水,在这不化雪山的范围内跑还凑合,一旦离开这个环境,北域其他地方可都是荒芜之地,它的损耗便会触及本源,对它来讲很不利。   “你要是真想着我,你就应该带一个资质绝佳、身体健康的水灵根来。”万水之源骂道:“我看你就是跟人类呆久了,开始胳膊肘往外拐算计自己兄弟。”   万木之种被它这样骂,却丝毫不羞愧,反而洋洋得意。   “怎么样,嫉妒我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宿主?我们之之可好啦,不想着炼化我,还愿意让我待在他丹田里,人也长的好看!”   宋淮之从来没听万木之种这样夸过自己,虽然知道它也有想要气一气万水之源的成分在,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我呸!”万水之源啐了他一口,一个提速,反而跑的更快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被损耗成了什么样子,连我的五分之一大都没有。有地方待又如何,你消耗的本源,就是再蕴养千年都回不来。”   万木之种被它说中,顿时恼羞成怒,趴在老秃头脑袋上指挥道:“快,将它往雪山之外赶,只要出了这片雪山,它不从也得从!”   “啊啊啊啊——”听道自己的弱点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万水之源是又气又委屈,“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等兄弟姐妹们凑齐了,我一定揭发你的恶行!”   不过它现在也只能嘴上骂骂了。老秃头驾驶云舟的能力堪称出神入化,再加上空中游走围堵的赤金丝与剑气,万水之源渐渐的真的被逼出了不化雪山。   刚一离开雪山,那水蓝色的珠子上便笼罩了一层灰扑扑的罩子。   “你的本源已经在被消耗,别挣扎了。”   到底是兄弟,万木之种看它这样还是有些不忍,主动开口劝说。   “若是您肯救治岫白,我二人愿向天道起誓,满足您的一切要求。您不愿意选岫白当宿主也无所谓,只要您肯救人,我们可以安排其他资质绝佳的水灵根者供您挑选。”   合欢宗与万剑宗单水灵根的天才不少,甚至他爹宋今歌就是水灵根,天资绝佳。宋淮之不止一次的许下承诺,试图笼络它。   可偏偏万水之源是五行至宝中性格最为孤僻古怪的,再加上万木之种试图骗他的举动,让它更加生气。它知道宋淮之的提议很诱人,不过眼下处在气头上,便是拼着损耗本源也要甩开他们。   但万水之源也不是傻子,既然出了这片雪山,那就可能会遇见其他修士。所以,它便故意冲着人多的地方跑去,准备挑一个资质尚可的水灵根修士先凑合凑合。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魔域不少魔修都看见了一个散发着浓郁水元素的珠子从天边快速划过。而它的身后,还跟着追逐的云舟。   这样的宝贝,那些本就善于抢夺的魔修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不过数日,宋淮之几人的身后便跟了乌泱泱一群人。   “这样下去不行。”宋淮之朝后头一看,随着万水之源经过的城池越多,尾巴也是越来越多。眼下只是因为拿不准情况,他们这才没冲上来抢夺。但宋淮之认为,也快达到临界点了。   “人太多,万水之源就容易跑掉。”这几日的追逐下来,宋淮之隐隐能发现万水之源的疲惫,眼下正是抓住它的好机会,自然不能让这些人来干扰他们。   “那就拦住他们。”   江岫白起身,掌心向上,双手微微抬高后骤然合印掐诀。寒霜凛冽,剑气藏匿于片片雪花之中。这剑域,不为杀伐,只为威慑阻隔。   “这小子。”万水之源感受到身后浓郁的冰霜气息,竟觉得自己仿佛还身处在那不化雪山中一般,“万木之种这点倒是没骗我,他的资质确实绝佳。啧,若是实在找不到,他倒也并非不是个好去处。”   但跑都跑了,现在回头也太没面子了。万水之源一咬牙,冲着自己方才感觉到的地方飞去。   江岫白的剑域隔绝了大部分魔修。但这也有弊端,低修为的魔修确实放弃了,可这里的动静也引来了高修为的魔修们。   渐渐的,化神期与炼虚期的魔修与宋淮之几人一同追逐,甚至还能看见一个合体期。   不过,这也有办法。   宋淮之将一枚带有宋今歌全力一击的玉符递给老秃头,示意他丢出去。老秃头自然明白他想做什么,当即将云舟的控制交给宋淮之。   “诸位,这宝物是老夫发现的,就算是北域,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老秃头负手而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虽然他浑身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但这样的环境下,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到他是没有灵力的凡人,自然是将他当做修为高深的大能。   “若是自觉不能接下我这一掌的,便自行离去吧。”老秃头冷哼一声,“老夫,也不想多造杀孽。”   说罢,他便悄悄掩饰了一番,而后用宋淮之留在那玉符上的一丝灵力激发玉符,状若随意的甩出一记攻击。   虽然宋今歌只有合体前期的修为,但其灵力纯净,全力一击的威力堪比合体中期。再配上老秃头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些跟着的魔修顿时便认定,这老秃头实力至少在合起后期以上。   这一番威慑下,跟在众人身后的魔修当即便离开大半,只有几个炼虚和那个合体还跟着。   万水之源本是追踪着浓郁水元素去的,结果后面宋今歌那带着满满水元素的全力一击差点给它整晕。要不是控制力强,它真的很想现在立刻马上转身,去问问发出这一击的人是谁。   不过下一秒,它便感受到了两股同样浓郁纯净的水灵根气息。   不再犹豫,万水之源当即便冲着那处而去。它主意打的好,寻思着先去看看,若是灵根绝佳最好,直接选了。就算不行,那也有退路。大不了让他们再求求自己,然后自己勉为其难的去帮那小子融合魂魄,要求住进那水灵根者的丹田内。   万水之源去的方向,是一片极其雄伟壮阔的宫殿,通体金黄,极尽奢华。   奇怪的是,当宋淮之几人跟着万水之源冲进那片殿宇时,那几个跟在身后的魔修却踌躇再三,到底没敢继续跟着,而是守在外面,似乎惧怕着什么一般。   “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宋淮之低头一看,只见这偌大的宫殿里并没有人行走在其间,宛若空城。   “这里是魔宫。”老秃头见多识广,一下子便认了出来,“魔尊的住所。”   此话一出,宋淮之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这魔尊他当年也听过,可是拥有大乘期修为的大能,若是万水之源借助魔尊逃脱,别说他们能不能得到它,就连活着离开都无法保证。   难怪那些魔修们不愿意跟进来。   万水之源在魔宫里东奔西走,拐过无数条道路,最终飞向那座占地最大也最雄伟的宫殿。   而在那殿前的广场上,似乎是有两人在打斗,其中一人娇小纤细的身形还有些熟悉。   那万水之源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打架,直直地冲入二人中间,不偏不倚,刚好被两只手同时握住。   “这是什么东西?”   清脆的女声一出,宋淮之便知道是谁了。这打斗中的一人,竟然正是师迎月。   同样的,师迎月也看见了他们,顿时兴奋起来,直接招呼道:“小夏哥哥!”   她喊了一声后,便将目光转向江岫白,难得主动喊他,“云春,你若是肯帮我杀了这个畜生,我愿意教你怎么追小夏哥哥!”   这话一出,宋淮之满心无语,用力按下竟然真的准备上的江岫白,斥道:“你瞎凑什么热闹。”   不过……   “我们可以帮你,只要你将手中的东西给我们。”   “这个灰扑扑的珠子?”师迎月毫不客气的用力一拽,将珠子从对面人的手中抢了过来,反手就抛给了宋淮之,“给你。”   那万水之源被宋淮之握在手里时,整个珠子都是懵的。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宿主竟然也和这个狡猾的人类认识,还这般轻易的便将自己给了出去。   它悔呀,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两人同样是单水灵根,资质不相上下,它就纠结了那么一瞬,便被两人同时抓住。早知道,它便直冲着那男子去了。   “多谢。”宋淮之拿到了万水之源,第一时间用赤金丝把它整个裹了起来,防止它再度逃脱。做完这件事后,后退一步伸手戳了戳江岫白道:“好了,现在你可以上了。”   而就在这时,那师迎月对面之人却放下了武器。   “宋少宗主,好久不见。”俊朗的男子冲宋淮之二人微微一笑,“不知……可还记得我。” 第93章 之之在线摇人   眼前之人眉眼温柔,叫人第一眼便如沐春风。但,细看之下,却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敬畏与忌惮。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宋淮之他认识。   “是你。”宋淮之眯眼,冷笑道:“这倒是巧了,冤家路窄。”   男人轻笑,摇头道:“我可不记得我同宋少宗主有什么恩怨。”   “怎么,人不傻了,脑子却坏了吗?”宋淮之看他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愈发恼怒,当即便道:“你这无耻小偷,还不快将我师姐的万灵拜寿还来!”   此人,正是当年偷了姬椒万灵拜寿的傻子。   提到姬椒,那人嘴角笑容收敛,缓慢道:“姬椒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你没有资格问这些。”宋淮之不欲与他废话,“遇见你算我师姐倒霉。你救了我师姐的命,我师姐也救了你的命,你二人恩情已了,余下的只有你夺我师姐母亲遗物之仇。若是你还有几分良心,便将万灵拜寿还与我师姐。”   “还不了。”他摇头,“那株万灵拜寿我已经炼制成丹药,送出去了。”   “你!”   宋淮之反手抽出赤金丝,冷声骂道:“既然这样,我就提着你的头去见师姐!”   一旁的师迎月还在想着宋少宗主是怎么一回事,结果见宋淮之要打,果断放弃思考,抄起重锤便道:“小夏哥哥,我来帮你,咱们杀了这个狗畜生。”   “师迎月,我怎么着也算是你哥哥,注意你的言行。”男人叹气,挥手道:“将他们拿下。”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美妇微微抬头。她没有任何动作,大乘期修士的威压却铺天盖地而来,光靠这,便将宋淮之等人禁锢在原地,半分都动弹不得。   然而下一秒,美妇眉头一皱,目光落在叼着烟杆的老秃头身上,迟疑道:“他,有古怪。”   说罢,那美妇便骤然出手,无形的风轻易便将老秃头裹住,“明明仙人之躯,却无半点灵力。”   “不要紧,都带进去。贵客远道而来,总得请进屋坐坐。”   美妇得到指令,将所有人都带进殿中,用无形的风将他们禁锢在椅子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巫栖元,现任魔尊。”巫栖元坐在上首,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微笑道:“这一心想杀我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师迎月。看起来你们认识,不过,我这妹妹貌似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那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让她明白她到底交了什么朋友。”   巫栖元指着宋淮之道:“月儿,这位便是合欢宗宗主之子,也是合欢宗少宗主,宋淮之。在他身边的,就是他形影不离的剑修好友,万剑宗大师兄,江岫白。”   “合、合欢宗?”师迎月满脸震惊,扭头冲着宋淮之大声控诉道:“你不叫云夏,他也不叫云春,你骗我!”   “出门在外,做个假身份很正常。”宋淮之有些尴尬,试图转移话题,“师姑娘,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眼下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巫栖元打断二人的谈话,目光落在宋淮之手中被赤金丝包裹住的万水之源上,“你们来这里,是为了这个东西?”   在他的示意下,美妇出手,轻易便破开赤金丝的包裹,将万水之源夺了过去,递给巫栖元。   “灰扑扑的,也就水灵力浓郁了些,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贵重宝贝。”巫栖元举起那珠子,细细打量。   听他这么贬低自己,万水之源不乐意了,当即抖去外层的灰色,又恢复成漂亮的水蓝色宝珠。外溢的水灵力让整个空间的水汽几乎到了饱和的程度,空气都潮湿了许多。几息间,墙上便留下了斑斑水迹。   “小子,吾名万水之源,是天地孕育的五行至宝之一。我看你也是单水灵根,资质绝佳,有心寄居在你的丹田之内。若是有我帮助,无论是对你的修行还是灵根,都有很大的益处。”   万水之源打量了一番眼下形式,觉得自己就选这名叫巫栖元的修士做宿主倒也是个好去处,便如推销般,将自己的好处助益一一列举。   “闭嘴,吵死了。”巫栖元皱眉,用力捏了一下万水之源,愣是将没有防备的万水之源捏的破了声。   巫栖元浑然不在意手中东西的宝贵,而是径直走到宋淮之面前,冲他伸出手,将万水之源举在他面前。   “我可以将它给你。”巫栖元看着宋淮之,语气认真,“只要,你能让姬椒来见我。”   此话一出,别管宋淮之什么反应,万水之源是真的要骂街了。   想它一个五行至宝,天下独一份的宝贝,怎么今天遇到的人都跟中了邪一样,上赶着要把自己送给万木之种的宿主。若是它早知道这人也有见到宝物不心动还想往外送的毛病,那它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了万木之种的提议呢,损耗本源就损耗了,至少安稳。   见宋淮之没有回应,巫栖元蹲下身与其平视,认真道:“我知道我很对不起椒椒,所以我现在想要弥补。你是椒椒的师弟,我不会为难你,只要椒椒肯见我一面,这东西我立刻给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向天道起誓。”   宋淮之见他如此恳切卑微,并没有对他态度改变,依旧恶劣道:“想见我师姐?你做梦!像你这种品性低劣之徒,我是绝对不会让师姐再见到你的。还有,别叫什么椒椒,恶心。”   或许巫栖元是真的想见姬椒,就算被宋淮之这般对待,也依旧没有动怒,而是继续解释。   “万灵拜寿于我,实在有用,不得不拿。但若是椒椒肯原谅我,这魔宫中的宝贝只要椒椒想要,尽数拿走。便是搬空整个魔宫都行。”   对此,宋淮之索性闭眼,不去看他,只冷冷道:“不必多说,从你利用手段夺走万灵拜寿时,我师姐便与你再无可能。”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可这偏偏是姬椒母亲唯一的遗物。若不是赫连云香主动将赫连家的那一朵送上,姬椒便彻底没了能寄情的事物。宋淮之亲身经历了姬椒痛哭的几天几夜,如何不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崩溃。   宋淮之态度决绝,口中说出的话让巫栖元眸色渐暗。尤其是那一句与姬椒再无可能,更是让他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他起身,反手抽出一柄匕首抵在了江岫白的胸口。   “宋淮之,我念在你是椒椒的师弟,才对你一再忍让好言相劝。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让我见椒椒,我就杀了江岫白,你也别想再见到他。当然,我刚刚说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我见了椒椒,这万水之源同样给你。”   巫栖元见宋淮之睁眼看他,手中匕首便又进了一寸,直接刺破了江岫白的衣服,挑眉威胁,“我的提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宋淮之还未开口,江岫白便抬眸,淡淡道:“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江道友还是这么冷淡,置生死于度外。”巫栖元嗤笑,“宋少宗主这么久不开口,看来是不想救你,那只能请你去死了。”   随着他的话,其手中匕首用力朝江岫白心口捅去。   “不要!”   宋淮之慌乱大喊,他好不容易才将江岫白救回来,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次死在自己面前。可巫栖元没有得到他满意的答应,又怎么会停手。就算宋淮之大声制止,他依旧用力将手中匕首捅下。   不过没有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反而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咦?”巫栖元神色差异,随手挑开江岫白胸口的衣服,只见那匕首的刃尖不光没有刺入江岫白的胸膛,反而被从他胸口蔓延出来的赤金丝线死死缠住。   “这是什么东西。”   见此情景,宋淮之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方才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是……”他身后的美妇上前一步,凤眸四扫,看了宋淮之肩头的小木人后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你知道?”巫栖元将匕首收起。   “回尊上,此人体内只有七魄,三魂尽数寄居在那小木人中。若我猜的不错,他是死而复生之人。如果在规定期限内不能用这万水之源将自己的三魂七魄融合进体内,下场只有死。”美妇活了许多年,自然对这些东西也知道一二。   巫栖元闻言,倒是来了几分兴趣,“难怪你们要得到这万水之源。宋少宗主,你的秘密都暴露了,还不愿意给椒椒传讯吗?难道你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江岫白死在你眼前?”   这样的情境,让宋淮之彻底陷入两难的境界。从心而论,他肯定不愿意让江岫白去死。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意让姬椒为难,再和这人有什么牵连。   就在他万分纠结,几乎要将嘴唇咬烂时,一直安静的老秃头开口了。   “蠢小子。他说要见那什么姬椒,又没说只见姬椒。”老秃头虽然被束缚着,却轻松随意的很,靠在椅背上分外悠闲。   “儿子被抓,做爹的来赎人,不是很平常的事吗?不过有一点倒是让老头子我没想到,这魔尊竟然是个痴情种。”   对啊!   宋淮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老秃头一句话便点醒了他。眼下看起来是他们受巫栖元的威胁。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巫栖元又何尝不是受他们的威胁呢?   想明白这一点,宋淮之便不在焦虑,抬头看着巫栖元挑衅道:“要见我师姐可以。不过您一个魔尊,单独见我们这些小辈不太合适,自然是要长辈来陪着的。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没得谈了,有本事你杀了我们。”   他脖子一抬,十分摆烂,“大不了我们兄弟二人一起死,你以后就是我师姐的杀弟仇人。”   巫栖元深吸一口气,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宋淮之,他还真的没有办法。   “好。”巫栖元思虑半响,只能咬牙,“我答应,你要叫多少人来都行,但是我要见到椒椒。”   他不可能真的杀了宋淮之。他与姬椒之间本来就有很大的嫌隙了,若是杀了宋淮之,这嫌隙便彻底补不回去,这绝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巫栖元眼下是新的魔尊,镇守在北域外的大能绝对不可能让他出北域。除非他率领魔族打出去,不然他这辈子想要见姬椒,只能让姬椒来北域见他。所以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无论宋淮之提什么条件,他都只能答应。   这一点宋淮之因为担心江岫白没有及时发现,但姜还是老的辣,虽然老秃头不认识他们,却依旧看明白了这场交易的本质就是不平等的。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巫栖元想要见姬椒上,若是他放下姬椒,便不会如此受限。   “成交!”宋淮之翘着二郎腿向后一靠,“还不快放开我们。”   巫栖元让美妇去除他们身上的束缚后,催促道:“宋少宗主还不快去传讯。”   “不急。”宋淮之冲他伸手,“万水之源给我。”   “你当我傻?”巫栖元皮笑肉不笑,“什么时候见到椒椒,什么时候给你。”   宋淮之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得到万水之源,闻言翻了个白眼儿道:“行吧,我这就出北域传讯去。”   “不用如此麻烦。”巫栖元取出魔族特质的传讯符递给宋淮之,“用这个,可直接传讯。”   宋淮之撇嘴,接过传讯符,在巫栖元炽热催促的目光中,慢悠悠输入灵力。   敢威胁我,我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我们合欢宗的摇人技能。   不就是大乘期嘛,这就把傅叔和简师叔一同叫来! 第94章 百花楼圣女与落雷居士   东境,星机阁。   “我儿子到底在什么地方,你算不算的出来嘛。都这么多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宋今歌绕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团团转,时不时看他一眼,而后狠狠叹气。   老者掀了掀眼皮,老神在在的摸了一把长须,“都做爹的人了,还这么急躁。”   “就是因为做爹了,所以才着急啊。”宋今歌脚下一转,一屁股坐在老者面前,一把拽过他手里空白的书卷,眯眼道:“你堂堂星机阁阁主,这世上怎么还有你算不出来的人?我儿子又没死,叫你算个位置都算不出,你这阁主别是假的吧。”   “还是说……”宋今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还记着我当年拒绝了你的收徒邀请,转头拜入合欢宗门下这件事吧。”   “臭小子!”   老者,也就是星机阁阁主星无极用力扯回手中无字天书,抬手就用书卷给了宋今歌脑袋一下,“老夫在你眼里,就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吗?”   “是。”宋今歌叹了口气,直白点头道:“在我刚拜入合欢宗的前百年内,你挖了十八次墙角,找我师尊二十四次茬。就因为我师尊不同意放人,你便连着来找他下了十七年的棋。下棋也就罢了,臭棋篓子也忍了,可您一天到晚悔棋,一局棋下个几日都结束不了,谁受得住呀。”   宋今歌嘴快,许是为了纾解心中的焦躁,一股脑的说了许多话。   “快住嘴!”   这房间里不止宋今歌和他二人,还有傅焕宫竹星问三人,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被这般揭短,星无极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这个恃宠而骄的臭小子从星机阁山上踹出去。   “啊……”一旁的星问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师尊这一手的烂棋摧残了不少人,就连合欢宗上任宗主都跑不掉,心里突然平衡了呢。”   最后,当星无极再次进行卜算时,宋今歌与星问都被他封住了嘴,不让说话。   “起。”   星无极抬手,面前无字天书悬浮于半空缓缓展开。一股玄妙的感觉从他身上浮现,若是细看他那双眼睛,便会觉得漫天星辰尽在其间,迷神断魂。   “绘。”   一字吐出,点点星光自纯白的书卷上浮现,最终缓缓汇聚成了三个字。   宋淮之。   “呜呜!”   宋今歌一见此景,双眸骤然瞪大,因为说不出话,只能拽着一旁傅焕的胳膊摇晃。   星无极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挥手,撤去他嘴上的束缚。   “有字了!”宋今歌语气兴奋,神色激动,若不是怕打扰星无极卜算,只怕立刻就要冲上去的。   自从数月前江岫白的命牌突然碎裂的那一刻起,宋今歌与傅焕便惊觉他们无法再探查到那两个孩子的踪迹了。好在,江岫白的命牌在半个时辰内自动复原,虽然还有些裂缝,但至少证明二人的命保住了。   出了这件事后,宋今歌先是自己推演了一番,在得不出有效信息后,便带着二人的命牌直接上了星机阁,同时派人迅速前往南境崇光学府。   崇光学府的人说,他们进了秘境后就没再出来。而这么多天内,星无极推演了无数次,可每一次推演,宋淮之二人的名字都无法再无字天书上完整浮现。这也就意味着,寻常的卜算无法找到他们二人。   若是要强行推演,必得消耗寿数。星无极作为星机阁阁主,寿数必定要花天地大事上,绝不可能在知道两个小辈生命无碍的情况下,还用寿数卜算其踪迹。   其实到了星无极这个阶段,卜算之术并不可经常使用。也就是星无极一向疼爱宋今歌,不然怎么会数月来日日卜算。   只见那无字天书上淡金色的三个字如流水般变化浮动,最后化作两个新的大字。   北域。   “北域?”宋今歌皱眉,“之之他们怎么会去北域?前几年北域大变魔尊更替,眼下北域乱的狠。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将他们带回来。”   “不急。”星无极收起无字天书,天书一旦和宋淮之正式构建起联系,后面的推演便轻松许多。他略略掐算一番后舒展眉头道:“一炷香前,北域的结界破开了一道小口子,所以我可以卜算到淮之。他二人现在很安全,你再等两日,会有传讯符找上门的,到时候再去。”   “好。”   星无极的卜算,是混沌大陆第一人。有了他的保证,宋今歌也放下心来,索性盘膝而坐,“我等。”   这一等,刚好两日,果然有一封传讯符找到他面前。   听完传讯符带来的消息,宋今歌直接捏碎了那带有魔族气息的传讯符,冷笑道:“好你个魔尊,竟然敢扣下我的儿子,还敢抢我儿子的东西,反了天了!叫上简清宁,咱们直接杀过去。”   说着,他便拍桌而起,漂亮的双眼中满是怒气,“宫竹,回去将姬椒带上。”   宫竹同样听见了那传讯符中宋淮之说的话,他看着暴怒的宋今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长叹一声,点头称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宋淮之送完了传讯符,一群人便被巫栖元“请”到了一处宫殿里休息。好在之前师迎月就因为察觉到了魔宫情况有异,在进入魔宫前,转道先将沈知意三人送出了北域,安排他们在就近的城镇里住下。   因为知道他们需要自己手上的万水之源,巫栖元丝毫不担心他们逃走,就连看守的人都没安排,只在院子里送了两个侍奉的女修,不过筑基期。   “圣女,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们二人就是。”侍女微微屈身,冲着众人点头道:“诸位客人也一样。”   “没你的事,站到院子外面去。”师迎月没什么好脸色,赶走了二人后直接关上殿门,还顺手布了个隔音阵法。   而后,她怒气冲冲的转身,瞪着宋淮之道:“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你的身份呢,小夏哥哥。”   她一字一句的吐,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显然是气急。   宋淮之被她当面质问,不免有些尴尬。此情此景,他也只好取出几瓶果汁分给众人,先缓和缓和气氛再说。   “出门在外,当然要做个假身份。”宋淮之递了一瓶果汁给师迎月,“抱歉了,师姑娘。”   “也就是说,你真的是合欢宗少宗主?”师迎月咬唇,还是不死心的颤声问道。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竟然眼含热泪,转眼便哭成了泪人。   “你为什么是合欢宗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合欢宗的人。”   她的突然落泪,让宋淮之茫然的同时还手足无措。   “这……我们合欢宗怎么了吗?”   师迎月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打掉白灵灵递给她的帕子,冲着宋淮之大喊了一声,“我最讨厌合欢宗的人了!我绝对不会再喜欢你了!”   说罢,她转身便跑到了房间里,直接将自己关了起来。   “什么情况。”宋淮之满脸不解。   “抱歉。”白灵灵起身,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我们家圣女她……对合欢宗有些偏见,我去劝劝她,几位见谅。”   眼看着这主仆二人都进了房间,宋淮之眨了眨眼,回过神后委屈的冲着江岫白抱怨道:“我们合欢宗怎么了嘛,正道有偏见也就算了,怎么魔修都对我们有偏见。”   “没关系。”江岫白揉了揉他的脑袋,淡淡道:“我喜欢。”   宋淮之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江岫白这人能说出来这种安慰的话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这宫殿构造也离谱的很,只有一个大厅和一个房间。房间被师迎月二人占了,剩下的人就只能待在大厅里。宋淮之探头看了一眼,老秃头已经自己寻了个软塌闭眼躺着,还有些呼噜声,似乎睡的很熟。   “快给我看看。”   见无人注意,宋淮之当即伸手就去扒江岫白衣服,“刚刚巫栖元没伤到你吧。”   虽然当时看见那匕首被赤金丝抵住,但宋淮之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江岫白任由他解开自己衣服查看,同时道:“赤金丝挡的很快,那匕首根本没有伤到我。”   江岫白身上的伤口已经到了极其微小的地步,宋淮之试探着将剩下的赤金丝抽走,他胸口处虽然还留下了一些伤口的痕迹,但伤却是全好了。   “太不容易了。”宋淮之顺手将手覆盖在伤口处输入灵力,口中还嘟囔着,“连着治了这么多天才好。但这伤痕我是没办法去掉了,咱们以后再找找能洗髓伐体的奇乳吧。找到了就得多备些,你身上动不动就全是伤痕。”   “这些伤痕很难看吗?”江岫白低头,拽着衣服就要收拢起来。   “别动。”宋淮之反手按住他的动作,让他别干扰自己,同时摇头笑道:“这些伤疤可是男人的勋章啊,多有男子气概,比我这样的好看多了。”   江岫白的视线顺着宋淮之的话,落在他露出的小半截光滑雪白的手臂上,“你好看。”   恰好就在这时,师迎月的房门开了,宋淮之下意识转头望去。   “你、你们!”   师迎月本来在白灵灵的劝说下好了些,准备出来谈谈的。结果一开门见到眼前情境,顿时双眼通红,指着宋淮之二人的手都在颤抖。   因为要治疗的缘故,他二人坐的很近,刚好宋淮之的身形要比江岫白小一圈,在师迎月的角度来看,就是他坐在了人家的怀里。   虽然宋淮之遮挡的动作很快,但她还是发现,这两人竟然还解起衣衫来了!若是她不出来,难道他们还要就地洞房不成!   “你们合欢宗的人,太不检点了!”   师迎月大声喊完这一句后,再次用力甩上了房门。   “我们合欢宗到底怎么她了。”宋淮之满心无奈,总觉得她又误会了什么。细想起来,师迎月好像一直都在误会什么,太能脑补也不是好事。   “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江岫白穿好衣服,心中倒是很乐意见到师迎月这样的态度。   一直到侍女来送晚餐,师迎月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最后还是老秃头用烟杆敲门给强行叫出来的。   她一出来,就满眼幽怨的盯着宋淮之瞧,看的宋淮之浑身发毛,只得放下筷子叹气道:“师姑娘,你对我,或者说你对我们合欢宗,到底有什么不满。”   “不满的地方多了!”师迎月用力拍了拍桌子,“同样是靠脸靠道侣吃饭的,凭什么你们合欢宗的人还能是正道,我们百花教的弟子就要被骂不要脸,处处受人唾弃。”   师迎月越说越气愤,“就连同样是魔修的那些家伙,都宁愿离开北域去追求你们合欢宗的弟子,却半点不愿意接受我们百花楼的弟子。”   这百花教宋淮之倒是知道,是魔域的一大教派,也是历代魔尊手下的一大情报势力。没有教主,只有由魔尊指派的圣女或圣子代为管理。   百花教的实力并不强,主要的手段就是美人计之流,因为为了情报不择手段,双修之法助情之物用的出神入化,所以在外名声极差。就连魔域中人,对百花楼的弟子也很轻视。   “你是百花教的圣女?”宋淮之很是错愕,“百花教的圣女,为什么会如此……天真。”   是的,天真。   师迎月虽是先天魔族,身上却没有半分阴险算计之意,反而有几分魔族中难能可贵的率直纯真。魔族一向喜欢搞什么圣子圣女这一套,宋淮之先前虽然知道她是圣女,却没想过她竟然是百花教的圣女。   “天真怎么了?正道心都脏,尤其是你们合欢宗。”师迎月瞪了他一眼,“就因为你们是正道,我们是魔修,所以我们百花楼的名声就要比你们差上这么许多吗?”   “我有一个问题。”宋淮之心中违和感愈强,他试探性的问道:“你真的知道百花楼日常的行动工作是什么吗?”   如果说合欢宗的坏名声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外界的偏见和诋毁,那百花楼的坏名声就是实打实的了。   修真界八成的秦楼楚馆背后,都是百花楼的弟子坐镇。百花楼从不将弟子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只将其看作可以交换的商品货物。甚至,就连其门下弟子本身都如此看待自己。同样,教授的功法也不是什么正经功法,而是魅惑人心的手段。   “我只负责做圣女,何须管那什么工作,自有我爹安排的人手管理。”师迎月毫不犹豫道:“不过爹被巫栖元那个畜生杀死,我很快也不会是圣女了。”   宋淮之听明白了,合着师迎月只是一个名头上的圣女,半点不管事。   听她这么一说,宋淮之才知道原来她是前任魔尊的女儿。想来也是被魔尊娇惯着长大的,所以才能在魔域中维持这份天真。估计是魔尊不放心这么大的情报机构被别人监管,索性让自己女儿占了百花教圣女的位置,再另外安排了信任的人手去管理。   “魔尊和巫栖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魔域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淮之问道:“巫栖元说他是你哥哥,难道他也是前任魔尊的儿子吗?”   “我凭什么告诉你。”师迎月才不搭理他呢,“你又不是我的小夏哥哥,你是我最讨厌的合欢宗少宗主。”   说着,她还看了眼江岫白道:“我不同你抢了,你爱要就拿走。哼,你们万剑宗的剑修,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被合欢宗蛊惑。”   宋淮之满脸黑线,只觉得师迎月眼下行为,同那些赌气拌嘴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还带着满满的刻板印象。   “你若是知道了百花楼的真正工作,便知道为什么名声比我们合欢宗还要差了。”幼儿园小宋老师叹了口气,耐心给耍脾气的师小朋友上课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改变这个情况,要做的不应该是仇视我们合欢宗,而是去真正了解百花楼,想办法改变它,改变它在世人眼中的形象。”   师迎月其实本性并不坏,所以她才会对百花楼弟子受到歧视而生气愤怒。只是她似乎被保护的太好了,身份又贵重,即使身处魔域,也不会有人将那些脏污事摆在她面前。眼下听宋淮之这么一说,脸上便露出一些纠结之色。   “是呀圣女。”白灵灵也跟着在一旁劝道:“您一直讨厌合欢宗,可合欢宗的人并没有对咱们做什么呀。到目前为止,您也只见过宋少宗主这一名合欢宗弟子,您之前不是还很喜欢他吗?”   “谁喜欢他了!”师迎月厉声反驳,“我那是被猪油蒙了眼!要我看,落雷居士的那些话本子都是假的,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也没有什么你侬我侬的爱情,都是骗人的!”   落雷居士?   宋淮之听到这个名字,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分成一丝神识探出储物戒指中,成功从一大堆杂物里找到了当年被同门师妹塞到手中的那本书。   《温柔公子弱小姐》,署名:落雷居士。   意念一动,那本花里胡哨的书便出现在了宋淮之手中。   “你说的落雷居士。”他咽了口口水,眼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恐,“不会指的就是这个落雷居士吧。”   “咦?”师迎月拿过书看了一眼,“你也看落雷居士的书?这本《温柔公子弱小姐》是我最喜欢的,我之所以瞎了眼看上你,就是因为你同书里的男主有几分相似。可惜,这本书到现在也没有出第二部。”   废话!   宋淮之心说当然没有第二部了,姬椒在自己今天一个王宝钏,明天一个杜十娘的熏陶下,早就从一个恋爱脑写手转变成断情绝爱的虐文大手了。你就是等到下辈子,这本神经书都不会有第二部!   想到师迎月对合欢宗的厌恶,宋淮之眼珠子转了一圈,升起了一个有些恶劣的主意。   “师姑娘。”他笑容温和,却没来由的让师迎月浑身发毛。   师迎月拿着书后退两步,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她先前对宋淮之的那些喜欢果然很表面,眼下哪儿还有半点喜欢过人家的模样,转变的非常快速。   “你知道,这落雷居士是谁吗?”   看着面带困惑的师迎月,宋淮之笑容愈发温和,眼带戏谑。   “这落雷居士,便是我的师姐,合欢宗宗主三弟子,姬椒。”   合欢宗宗主三弟子……   合欢宗……   师迎月双目无神,半响后爆发出一阵高昂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我和你们合欢宗势不两立!!!” 第95章 我不认识他   等到师迎月冷静下来时,已经月上中天了。   ……只是貌似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很想揍宋淮之一顿。   “不至于吧。”宋淮之无奈摇头,“今天白天我还是小夏哥哥。”   “现在你是合欢宗老狗。”师迎月表情冷漠,面前是一小堆灰烬。在几个时辰前,那灰烬还是一本恋爱脑爱情故事。   宋淮之只得苦笑,“好了,正事要紧,还是说说巫栖元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件事,你是怎么认识巫栖元的。”师迎月皱眉,“巫栖元是十几年前突然来到魔域的,他确实是我爹的血脉,是我爹之前风流一夜的产物。”   宋淮之将他们认识巫栖元的原因讲述了一遍后,着重问道:“所以你知不知道,巫栖元为什么要万灵拜寿。他说他将万灵拜寿炼制成丹药,这丹药必定不可能是他自己服用,那是给了谁?”   这件事,师迎月倒是知道。   “说起来,还就怪这万灵拜寿。”她的表情很郁闷,愤愤道:“若非他得到了这件宝贝,我爹又怎么会死在他的算计之下。”   对上宋淮之疑惑的目光,师迎月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还记得那个跟在巫栖元身后的大乘期修士吗?她叫宣云,实力很强,是我们魔域数一数二的散修。若是一对一打起来,能和我爹五五开的程度。但,她有一独女,天生灵根残缺,无法补全。因为灵根的缺陷,她的独女最多只能修炼到元婴期,寿数太短。所以宣云一直想要找到万灵拜寿来延长她女儿的寿命。”   “北域外,有你们正道的大能布下屏障,宣云是大乘期修士,不可能亲自出去。虽然她这么多年派了不少人手寻找,但万灵拜寿太过珍贵,且最重要的是,你们正道似乎也有大能在寻找万灵拜寿。宣云背后没有势力,就算用宝物驱使魔修,也抢不过你们正道本土的势力。所以这么多年,她一朵万灵拜寿都得不到。”   宋淮之脑子转得快,听她这么说,倒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你说的那个同样在抢夺万灵拜寿的人,应该是御兽门门主。”宋淮之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恍然道:“当年在赫连山庄,御兽门的人对万灵拜寿的渴求很反常。”   “这些我不懂。”师迎月摇头,“总之,宣云的女儿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了,所以当巫栖元拿着延寿丹上门时,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宣云都会答应。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数年前的那天,我爹在闭关的紧要关头被巫栖元那个畜生做了手脚,衰弱大半。宣云抓住机会,杀了我爹,簇拥巫栖元成为新的魔尊。”   虽然巫栖元眼下的修为只有炼虚,但背后有宣云这个魔域第一人的支持,根本没有人敢反驳他的身份。就是有,也被宣云杀了。   “其实我和白灵灵好几年前就去了玄水大陆。”师迎月的脸突然有些红,小声道:“因为……因为看多了落雷居士,也就是你师姐的话本,里面很多凡人之间的爱情实在美好,所以我也想去玄水大陆看看。因此魔域变故时,我并不在场,也没有任何人通知我。”   “这么说来,那个媚骨是在你前往玄水大陆前就偷盗禁咒离开的吗?”宋淮之提出一个疑问。   “不是啊。”师迎月茫然摇头,“她是在我走后才偷盗的,这消息还是我遇上几个来玄水大陆抓人的魔修才知道的,说是我爹的一个妾室偷盗禁咒后逃到了玄水大陆,魔尊发布了悬赏捉拿她。说起来,在柳云城碰到你们和她完全是一个巧合,我们本来的目的是另一座城池,只是顺路经过柳云城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宋淮之坐直了身子,面色凝重,“媚骨说,是魔尊放任她偷盗禁咒前往玄水大陆炼制后天至宝万鬼幡。她口中的这个魔尊,是谁?你爹,还是巫栖元。”   唰的一下,师迎月的脸就白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滚落,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师姑娘,冷静一些。”宋淮之递了一瓶果汁过去,目光死死的盯着师迎月,语气认真,“这件事很重要。”   师迎月握住瓶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狠狠咬了舌尖一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思绪清醒冷静了一些。   “十六年前,巫栖元第一次来到魔宫,在证实了身份后,他便领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他的表现并不出挑,甚至资质在我爹的众多儿子中,也不算特别出挑。五年前,我和白灵灵前往玄水大陆。三年前,我得到了媚骨偷盗禁咒叛逃的消息。”   “时间线已经很清楚。”宋淮之用手在桌上化了几下,凝聚了一层水汽将这些要点一一写下,“现在的问题是,巫栖元是什么时候成为魔尊的。”   “是……四年前。”师迎月放松了一些,语速加快,“那天我回到魔宫时,发现我爹其他的子女中,反抗者全部被杀,顺从者则开始替巫栖元办事。我有个姐姐跟我关系还不错,她便将魔宫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她说巫栖元是四年前动的手,也就是说,媚骨口中的魔尊是他!”   师迎月急急说着,还不忘抬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宋淮之,似乎想得到他的认同。   “媚骨偷盗时,我爹都死了,自然不可能是我爹。”   她说的很有道理,听上去也没有任何问题,宋淮之下意识认同点头。   看来,那个想要炼制后天至宝万鬼幡的魔尊,就是巫栖元。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真是罪恶滔天。”宋淮之握住,想到柳云城枉死的那么多人,眼中升起怒意,“巫栖元,该杀。”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几人简单交换了一下情报后,宋淮之见师迎月的状态不太对,便叫她先回房间休息。   “抱歉。”师迎月点头起身,面含歉意道:“虽然我们魔族一向感情淡薄,就算是亲生父子间也很冷淡。爹有很多孩子,像巫栖元这样流落在外的更是不在少数这么多孩子里,我爹只是将他们当做下属一般对待。但我爹对我不一样,我爹最疼爱的便是我,与寻常父女无异。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很称职很好的父亲,所以今天我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宋淮之摇头,“早些休息吧,缕清了时间线,至少证明了万鬼幡这件事和你爹没有关系。”   等师迎月二人回房休息后,老秃头也自己寻了个地方休息。这大厅里长榻倒是不少,或许是特意搬过来给几人休息用的。   不过宋淮之用不到这个,谁知道这些东西被什么人用过。出门在外,最好还是用自己的东西。虽然在别人的地盘,不能进入随身地宫,但清一块地方放上自己的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床也是宋今歌准备的,是千工拔步床,很奢华漂亮,还有帘子遮挡,隐私性也能保证。这样的床宋淮之储物戒指里不少,本来准备分一个给老秃头的,他却嫌弃太过奢靡,直接躺在了长榻上示意他们别再打扰自己。   “你也休息吧。”宋淮之边脱外衣边打哈气,自顾自爬上了床钻进被子后,很自然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江岫白过来,“这么多天追着万水之源跑,咱们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反正巫栖元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这魔宫对我们来说,反而安全的很。”   “嗯。”江岫白褪去外衣上床,却半靠在床头并没有入睡,而是低头看着躺下的宋淮之低声道:“你真的觉得,前任魔尊死了吗?”   宋淮之本来已经闭上了眼,闻言又睁开,抿唇思索半响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修真界假死或死而复生的手段不少,咱们不就经历过吗。”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这个答案也说明了,他并不完全相信魔尊真的就这么死了。   “而且,还有一个疑点。”宋淮之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对媚骨的通缉令是巫栖元掌权时发出去的,如果是他给媚骨下的命令,为什么还要多发一道通缉令让其他魔修知道这件事。我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其中有对他有利的部分。据师迎月说,奖励甚至很丰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有人找到媚骨并杀了她,那巫栖元的计划不就白费了。”   “嗯。”江岫白应声,“所以这其间,还有隐情。”   “别想了。”宋淮之叹了口气,往被子里缩了缩,放空大脑的眨眼道:“反正,咱们最要紧的目的是拿到万水之源。至于剩下的事……媚骨已经死了,等爹来,咱们将关于万鬼幡的事告诉他就行。”   说着,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扯了扯江岫白,“躺下吧,本来就是傻子,再想这么多就更傻了。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他们大人。”   宋淮之拉长了声,懒洋洋道:“咱们只是两个元婴期和金丹期的孩子啦。”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声笑声响起。   “笑什么!”宋淮之半支起身子,冲着外面喊道:“我才三十出头呢!爷爷你都多大了,还嘲笑我。”   他喊完又躺了下去,利索翻身背对着江岫白。   “睡觉!”   江岫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下一秒,一个洁白的小木人被宋淮之从怀里丢了出来,丢到二人中间。   “管好你的三魂。”宋淮之的声音有些羞怒,“别老在人家怀里动手动脚。”   江岫白低头一看,那五官愈发像他的木人双手竖着,还保持着摸摸的姿势。在江岫白的注视下,小木人僵硬的双手缓缓放下、摊平,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无辜模样。   ……   宋今歌他们来的很快,从宋淮之发出传讯符不过五日,他们便来了。   来的人倒是不多,宋今歌、傅焕、简清宁还有宫竹姬椒二人,上官鸿不擅长战斗,不来也是常事。   不过……   “为什么星问这个星机阁大师兄也来了?”宋淮之站在宫竹身边,越过他看向他右手边的星问,悄咪咪问道:“大师兄,你不会在我离家的时间里和他在一起了吧。现在他算什么?我们合欢宗的编外人员?”   星问察觉到宋淮之的目光,还歪头招手,冲他笑了笑。   对此,宫竹一手将星问按了回去,另一只落在衣袖里的手轻轻翻动,一条黑的发亮的尖刺尾巴便钻了出来。   “和抱月乌蝎这么久不见,打个招呼?”   “呵呵,不了。”宋淮之尬笑两声,缩回了江岫白身后。   比起他们这里气氛的和谐,宋今歌可就凶多了。   “新任魔尊?”宋今歌冷笑一声,“我记得,你叫巫栖元。我倒要问问你,拘着我儿子不放,还抢他的东西,你就这么不将本宗主放在眼里?”   他扫了一眼巫栖元身后的宣云,嘲讽道:“就凭这个大乘期吗。”   随着宋今歌话落,在他身边的傅焕抬眸。他没有任何动作,便有重剑虚影带着无边威慑浮现在其身后。   撑腰的意思很明显。   “咦?”   就在这时,简清宁眯起的眼微微掀开一条缝,“你不是跟在椒椒身边那个傻子吗?”   简清宁细细打量了巫栖元好几眼,边打量边点头道:“我没认错吧……我虽然不认识路,人还是认得的吧……”   他说着说着,一副不自信的模样,索性抬手招呼跟着宫竹的姬椒,“椒椒来看,这人是不是那个傻子。”   此话一出,巫栖元瞬间握紧双拳,期待又忐忑地看着姬椒,眼神中的爱意很浓,还有化不去的歉意和紧张。   姬椒本来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听到简清宁的话,才抬起头看向巫栖元。她的目光很冷淡,几息后嗤笑一声,撇开目光不再看他。   “师叔记错了,我不认识他。” 第96章 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   “奇怪,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了吗?”简清宁左看右看,瞅着那巫栖元一副伤心到快要破碎的模样愈发困惑,“难道我真的闭关了太久,人老,所以记忆力也不行了?”   “师叔啊……”宋淮之指尖一挑,一根赤金丝就缠上了简清宁的手指,轻轻扯了扯,示意他别说了。   简清宁不说,姬椒却要说。   “师叔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当年遇见的,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再说了,我一个普通弟子,如何能认识魔尊。”姬椒说话时,目光从始至终都很平淡,半分都不分给巫栖元。   “至于为什么魔尊大人说要见我,这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她看起来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但她背在身后颤抖的手暴露出她的状态很不对,这让宋淮之有些担心。看来姬椒面上的平静只是假象,她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巫栖元。想想也是,数次生死与共,再加上母亲遗物被夺。爱与恨交缠在一起,岂是十数年闭关就能淡忘的。   姬椒能维持表面平静,已经很不容易了。   出人意料的是,巫栖元并没有反驳什么。他的表情很失态,但却死死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不曾靠近姬椒一步,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勉强扯出一个笑道:“不错,我和这位姬姑娘……不认识。”   说罢,他掏出被禁锢住的万水之源,随意抛给宋淮之道:“答应你的,给你。”   宋淮之拿到万水之源时还有些懵,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爽快将东西给自己。说实话就算有宋今歌三人撑腰,但若是巫栖元执意不肯给,真打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的。   “江道友的事,耽误不得。”巫栖元不光给,还主动提议道:“既然这样,那不妨暂居我魔宫,等恢复了再走。”   “魔尊不必客气。”宋今歌冷眼见他和姬椒之间的谈话,闻言拒绝道:“这件事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魔尊费心了。这北域魔气重,到底不适合久待。家里小孩子不懂事,叨扰了魔尊几日,见谅。”   “宋宗主不必客气。”巫栖元如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苦笑摇头。   宋今歌也懒得同他再废话,当即招呼道:“之之,小白,我们回家了。”   “不可。”   老秃头敲了一下烟杆,上前阻拦道:“若是要助这小子融魂,最好还是去不化雪山,那里的环境会对他有帮助。”   “您……”宋今歌看着他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老秃头的身份。   “不必管我是谁。”老秃头摆了摆手,“我同这两个孩子有缘分而已。”   宋今歌能看出老秃头虽然没有半点灵力,但其肉身实力在渡劫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本来还警惕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跟在那两个孩子身边,见他如此说,便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就听老先生的。”   对于这个决定,最开心的要数巫栖元。   “那诸位便在我魔宫暂居一夜吧。”他不等被拒绝,便招呼了下属道:“去将不化雪山的所有修士清出去,务必要保证明天的不化雪山上没有外人在。”   他的理由十分合理,毕竟这里是北域,就算是宋今歌他们也无法做到巫栖元这一点。说实话,就算拒绝巫栖元,但只要他们在北域一天,便免不了处于他的监视之下。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家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   “好。”宋今歌昂首,“麻烦魔尊了。”   虽然只住一夜,但巫栖元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却奢华精致的很。尤其是给姬椒布置的房间,极尽奢华,一事一物皆是至宝,尽数堆叠在一处供姬椒赏玩。   巫栖元倒是识相的很,只让侍女带着他们前去,并没有亲自前往。   “哇,师姐,这房间可不像是短时间内就能布置好的。”宋淮之扒着门框探头往里看,边看边啧啧称奇,“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摆在外头,这魔尊可真大方。”   “臭小子。”宋今歌反手就给了他一下,“你爹我是短了你用度吗?叫别人看见笑话。”   特别有钱也特别会花钱的宋宗主扫了一眼那房间里的装饰,冷哼一声嫌弃道:“我当时哪些宝贝,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北域荒芜,能有什么好东西。刚好我新得了一些宝贝,姬椒,回去叫人把你的房间重新布置一番。”   “多谢师尊。”姬椒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吸了吸鼻子道:“大师兄,我不喜欢这个房间,我们可以换一下吗?”   “当然可以。”宫竹并没有意见。   星问一听,抬手就搂住宫竹肩膀,冲着姬椒笑眯眯道:“好呀,那我们就住这间房间好咯,刚好还能有好戏看。”   宫竹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举动,头也不回地抬手就拍了他嘴巴一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宋淮之看着熟悉的众人,忽然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狠狠抱住了身后的宋今歌,将脸用力埋进了他的怀里,以遮挡泛红湿润的眼角。   “爹。”   或许是因为脸被捂住的缘故,宋淮之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黏腻感,“我好想你。”   “傻儿子,多大了还撒娇,也不害臊。”宋今歌眉眼柔和,虽然这样说,手上却很诚实的收拢将他抱在怀里,“爹也想你。”   他摸了摸宋淮之的脑袋,温声道:“怎么样,疼不疼。”   “不疼!”宋淮之埋在宋今歌怀里摇脑袋,“爹那怎么能叫打呢,那明明是爱的抚摸!”   宋淮之知道他想要问的其实是自己这么多年受的伤疼不疼,但他不愿让宋今歌担心,只避重就轻,故意回答他表面的问题。   他的心思,宋今歌又如何不知。抱着儿子不撒手,显然对他的撒娇卖乖很是受用。   比起这里的父子贴贴亲密无间,另一旁的师徒二人便冷静沉默了许多。   “不记得我。”傅焕问道。   “嗯。”江岫白点头又摇头,“淮之说,您是我师尊。”   “嗯。”   他二人嗯来嗯去,两个人对视好半响,都没什么话说。   最后,还是傅焕捏了捏眉心道:“还是这么个性子。不必担心,为师在。”   “嗯。”   虽然还是一个嗯字,但江岫白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弧度,显然心情不错。当然,就算从他面上看不出来,光看那个扒着傅焕衣角的小木人也行。   感受到腿边的动静,傅焕低头,与仰起头的小木人两两相望。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弯腰将小木人抱起。   “看到这个,为师倒是想起你小时候的模样。”傅焕抱着小木人给宋今歌看,“你看,是不是很像。”   宋今歌还抱着儿子呢,闻言父子俩人一同扭头看。对宋淮之来说,他印象里的傅焕是个很严肃的长辈,眼下这抱大胖小子的动作和脸上温柔的表情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   “真的很像啊。”宋今歌笑眯眯的推开怀里的儿子,接过傅焕手中的小木人抱娃娃一样抱起,“小白小时候还没现在这么冷淡,虽然也一天到晚都板着个小脸,但可爱的很。你师尊他不会养孩子,说起来小白一开始还是我和小竹抱的多些。软乎乎一小团,叫人爱不释手。可惜,这样可爱的小白并没有维持多久。”   宋淮之顿时扭头看宫竹,由衷发问,“大师兄你到底拉扯了多少孩子。”   看着如毒蛇般美丽危险的大师兄,宋淮之忍不住腹诽原来您才是幼儿园宫老师。   “也没多少。”宫竹摇了摇折扇,“真正算起来也就你两位师兄师姐。江道友三岁被傅宗主带回山,我也只照看了他几个月而已,等他适应后,便回了万剑宗。”   “真可惜——”宋淮之拉长了音,盯着江岫白微红的耳朵看,只觉好笑,“我不能见到小时候的岫白,也太可惜了吧。”   “我也好可惜。”   一个下巴用力的搁在宋淮之脑袋上,简清宁如同一只大狗熊一般,挂在宋淮之背上脑袋乱蹭。   “师叔我一个崽崽都没看到。”简清宁说着,幽怨的瞪了宋今歌一眼,“我狠心的师兄,还不告诉你们师叔我的存在。所以这么久不见,之之都只抱师兄不抱我。”   “好好好。”宋淮之无奈转身,用力拍了拍简清宁的后背,“抱抱抱。”   虽然许久不见,江岫白还处于一个失去记忆的尴尬时期。但这并不妨碍众人气氛温馨,相处亲密。   这样的场景,让老秃头发自内心的笑了笑。抄起酒葫芦往口中灌,却只滴落了几滴润唇。   没酒了。   老秃头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其乐融融的众人,索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外走。   算了,老头子还是去外面找酒吃吧。   结果刚走两步,袖子便被拉住。   “没酒了吗?”宋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接过他的酒葫芦,取了一个玉瓶将玉瓶里的酒往葫芦里倒,“早就跟您说了,用这种玉瓶喝,能存好多慢慢喝省的一遍遍倒。”   “小孩子懂什么。”老秃头哼了一声,却带着笑,“这喝酒,喝的就是这个意境!   “好好好,意境。”宋淮之将倒满的葫芦还给他后,拉着他走到宋今歌面前,“您先别喝了,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爹。”   “晚辈合欢宗宗主宋今歌,见过老先生。”宋今歌拱手笑道:“犬子顽劣,有劳先生费心了。”   “无妨。”老秃头摆手,“老头子我白捡一大孙,倒是有趣。”   接收到宋今歌疑惑的目光,宋淮之当即解释道:“爹,我和岫白认了干爷爷。干爷爷可好了,帮了我们不少呢。”   此话一出,宋今歌恍然大悟,他没有半分犹豫,当即一甩衣摆就地跪下。   “干爹在上,受儿子一拜。”   论起厚脸皮攀关系来,这对合欢宗父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   “万鬼幡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宋今歌听完宋淮之这些年的经历后,皱眉道:“眼下并不能确定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再加上媚骨是不是真的死了也无法保证,这件事我们会继续查下去。”   他垂眸,手中小木人的五官几乎到了和江岫白一比一复刻的程度。   “等明日解决完小白的事后,你们就回东境闭关一段时间。时局不稳,自身实力也很重要。”   “好。”宋淮之点头后忽然道:“但是爹,楚微尘那里……”   “那边你们不必担心。”宋今歌打断他的话,“我之前和并肩王联系过,南境那三个帝国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什么变动,他们的计划暂停。”   “还有。”宋今歌拧眉看向姬椒,目光深沉,看得姬椒浑身发颤。   “姬椒,这件事,你要自己解决。”   “是……”姬椒咬唇,“师尊放心,我会的。”   姬椒一向是明媚活泼的,看着她现在这样,大家心里都不太好受。   “当年不救他,也没这么多事。”宫竹怒砸了桌面一拳,“两次救他,就换来如此结果。”   “命定因果。”星问握住他的手,边揉边道:“注定的。”   宋淮之看见姬椒眼中似有泪珠打转,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谈了。那什么魔尊我师姐可不认识,别胡乱攀扯咱们。”   姬椒被他直白的话弄的破涕为笑,“师弟说的对。”   “早些休息吧。”宋今歌叹气起身,揉了揉姬椒的脑袋,“明天的事很重要。”   这是一座大型的宫殿,里面有五间卧房,老秃头和姬椒一人一间,剩下六人两两一间,刚好够住。反正对于修士来说,房间并不重要,有一个蒲团打坐便可。   等众人回房后,星问看着自顾自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宫竹,脚下一转就扑了过去。   “好哥哥,还打坐呀?这么舒服的床不试试岂不是太浪费了。”   无视挂在自己身上的星问,宫竹闭眼淡淡道:“在别人的地盘,你也睡得着。”   “当然要睡着。”星问拉起宫竹就往床上走,“不睡着,怎么有好戏看呢。”   宫竹眉头一挑,没有阻住他的动作,而是任由他拉着自己,两人一同躺在床上。   “你说的最好的真的。”   “放心吧。”星问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用我星机阁的名头担保。”   下一秒,星问整个人便被踹下了床。   “好哥哥。”星问捂着腰,扒在床边嘴角一撇委屈道:“人家都是你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粗鲁。”   宫竹侧过身,用手撑着脑袋斜躺着,掀开眼皮看了看星问,懒洋洋道:“没做到最后,算什么我的人。”   星问双手一个用力,猛地将自己撑回床上,几乎到了和宫竹脸贴脸的距离,“好哥哥,只要你同意,咱们立马做到最后。”   “要我同意呀……”宫竹勾唇,笑得如同夜幕中摇摆的毒蛇。   脚尖轻点,贴着星问的腿缓缓向上。   听着星问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宫竹微微前倾,双唇几乎交叠。   “那就你做下面,不然,免谈!”   就在星问即将要吻上去时,他再次被踹下了床。   “我的床只让我的人上。”   修长的腿收回,宫竹眉眼中带着矜傲,居高临下道:“滚。”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   宋淮之平躺在床上,盯着床顶雕龙画凤的图案发呆。   当重物落地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宋淮之扭头,冲着闭眼的江岫白认真道:“我猜是星问被我师兄踹下床了,你觉得呢?”   江岫白睁开眼,略带疑惑地看他,“为什么会被踹下床?”   “可能是他惹我大师兄生气了吧。”宋淮之语气尴尬。   “那你会踹我下床吗?”江岫白翻了个身,侧躺着正对宋淮之认真道:“如果我惹你生气了。”   “应该不会吧……”宋淮之不确定道:“你也不会惹我生气呀。就算有,那我也愿意原谅你一次!”   宋淮之说这话的时候,压根不觉得江岫白会惹自己生气。他这样冷淡的人虽然现在被养的软乎了些,但他生自己气的概率都很小,更别说会让自己生他的气了。   “好。”江岫白笑了下,很快就收敛,“我记住了,你也要记住。”   “好好好。”宋淮之打了个哈气,随口敷衍完就想闭眼睡觉。   但这让江岫白不满了。   “我很认真。”江岫白语气有些委屈,伸手戳了戳宋淮之的脸,不让他睡,“你也要认真。”   腮帮子被戳,宋淮之下意识鼓起腮帮子将那根戳自己的手指顶出去。   “好啦。”   觉得自己天天都在带孩子的小宋老师也跟着翻了个身面朝江岫白侧躺,他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勾住江岫白的手指摇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一百年太短了。”江岫白拒绝拉钩。   “也是哦。”宋淮之想了想,现在可是百岁起步的修真界,“好,那就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这下满意了吧。”   宋淮之说着,用另一只手戳了戳自己凑过来将木头手搭在二人手上的小木人,“你也是。”   “嗯。”江岫白顺手将宋淮之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声音很低,却很高兴,“一万年不许变。”   他的动作和语气让宋淮之有些脸热,将手抽回来后窸窸窣窣地连脸一起埋进被子里,“睡觉!”   闭上眼的宋淮之顶着面前灼热的目光,十分想要转身背对着他。   刚要装作睡着自然转身时,就又听见了隔壁传来一声响动。   就算是睡觉再死的修士,也不会这样都不醒。   宋淮之幽怨的睁开眼,正对上江岫白的淡色双眸。   “该死,师兄到底知不知道这房间不隔音啊!” 第97章 桃花之体   入夜,一道人影悄悄摸进房间。   昏沉的房间里没有半点亮光,魔域的月亮很暗,再加上窗户的遮挡几乎不可见。   宽大奢华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呼吸均匀,睡的很熟。   那人影躲在暗处静静站了半响,而后悄悄迈步,走到床前。   床上的人用宽大的被子将自己裹住,只留一头秀发露在外面,半点没有察觉到身旁有人的存在。   人影的脸隐匿在暗处,身形高挑修长。他微微发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一炷香后,人影缓缓冲着那床上的人伸出手。   下一秒,一只大手死死的拽住了那人影的手,同时整个房间被明灯照亮。   “魔尊大人大半夜不睡觉来摸我的人。”星问死死钳制住他,笑意不达眼底,“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吧。”   “怎么是你们?”巫栖元周身魔气震荡,将星问逼退后皱眉道:“姬椒呢。”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   床上,宫竹掀开被子半坐起身子,打了个哈气懒散道:“谁规定了,椒椒就一定要住这个房间。再说了,就您这半夜突袭的架势,若是没有星问在,只怕我都要被你占去便宜,更何况椒椒。”   他抬眸,眼神锐利带着杀气,“魔尊大人,半夜摸进女子闺房,这就是你们魔族的待客之道吗?”   这件事,巫栖元无法反驳,只能暗自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是他先趁着夜色摸进人家的房间,眼下这情况,无论怎么看,都是他的问题。   “抱歉。”巫栖元垂眸,“走错了。”   这是一个很烂的借口,但也是唯一能用的借口。   “走错?”宫竹挑眉,冷笑道:“那我希望,这是魔尊大人今晚唯一一次走错。不然,魔尊大人老走错房这件事,我就要告诉师尊了。”   巫栖元看了他一眼,点头后道:“对了,你当年救我两次,我欠你两个人情。”   “您说笑了,我之前从未见过你,又谈何救你。”宫竹并不想和他废话,摆手赶人,“您还不出去吗?我要就寝了。”   当巫栖元退出去后,星问一个后仰躺在床上,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枕在了宫竹的大腿上。   “这出好戏,怎么样?”   “不怎么样。”宫竹抬眸望了一眼紧闭的屋门,抬脚将星问踹到了一边,到底没将他又踹下床。   “就算换了房,也挡不住姬椒和他见面。”   星问动作麻利的脱去外衣,三两下爬进宫竹的被窝里,抱着人家的腰贴贴道:“这种事,还是要人家当事人自己解决的,咱们快些休息吧。”   宫竹将在自己脖颈处蹭来蹭去的脑袋推开,翻了个白眼道:“睡觉就睡觉,别做小动作。”   另一边,巫栖元刚出了门,便听见有人喊他。   “你想找谁。”   巫栖元浑身一僵,瞪大双眼转身,看着那站立的赤色身影,连声音都颤了几分。   嘴张了又合,好半响才哑声道:“椒椒。”   “别这么叫我。”姬椒神色淡淡,“我和您没这么亲密的关系。”   “是……”巫栖元苦笑一声,“是我冒失了,姬姑娘。”   “你要谈谈吗?”姬椒声音平静,仿佛这是在同陌生人交谈一般,“听我师弟说,你一直想见我一面,不惜用万水之源这般珍贵的五行至宝作为代价。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好。”巫栖元听了姬椒的话,心底有些激动,只要她还愿意同自己说话,便让巫栖元升起许多期待来。他当即上前一步道:“我们出去谈,你想谈什么,想谈多久都行。”   “不会浪费魔尊多长时间的。”姬椒并没有在意他的激动与殷勤,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请。”   二人来到屋外,并没有走多远,只站在了院中的小亭里。   “魔域的月亮,真的很暗。”姬椒抬头,目光越过亭顶看着昏暗阴沉的月亮轻声道。   “魔域魔气重,遮蔽了月光。”巫栖元与她并肩而立,温声道:“若是想看月亮,不化雪山的倒是很美。明日……我们可以一同去看。”   他说完,见姬椒半天都不开口回话,这让他有些心急。扭头看姬椒,眉眼中满是柔情与爱意,“对不起。”   “你确实对不起我。”姬椒并没有反驳,她转身,正对着巫栖元,眼中的厌恶让他逐渐慌乱,不知所措。   “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巫栖元没有想到,但他并没有多犹豫,立刻回答,“喜欢的,在我是傻子时,我是真心喜欢你,爱你。恢复记忆后,一开始没那么喜欢了。但是当我回到魔域,看着这魔域暗淡无光的月亮时,我发现我一直在想你。我早就……爱上你了。”   “我也喜欢过你。”姬椒的话,让巫栖元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扬起的心却只是一瞬便被击落。   “但我现在只觉得恶心。”   姬椒并没有在意巫栖元脸上的神色,自顾自道:“我命不好,用师弟的话来说,我不光恋爱脑,还老是遇见渣男。但你那日在玉女宗的围攻下救下我时,我真的想过,是不是这一次会不一样。”   “当我发现你变傻了时,说实话,我更开心了。因为我想,傻子总不能再辜负我吧。咱们能治好就治,不能治好这样子过也不错。”   “你恢复记忆后,我想过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背叛我利用我。”   “我当时想着,就算你也是师弟说的那种渣男,但是你救了我两次,咱们大不了好聚好散。但是你夺走的,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   或许是愤怒过了头,当真正和巫栖元谈及此事时,姬椒心里反而很平淡。那种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欲望虽然依旧存在,却能克制住自己,冷静说话。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你想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巫栖元不敢再听下去,急急打断了姬椒的话,上前就要去拉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只要你能原谅我,咱们可以一切如旧。或者……重新开始。”   “别碰我。”   姬椒后退一步,挥开他试图拉扯自己的手,满脸厌恶。   “现在我还能和你好好说话。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就只能让师尊来解决了。”   巫栖元双手僵在空中,听了此话,颓然无力地垂落,苦笑道:“好。”   “我想知道,你将我母亲的遗物,用在了何处。”姬椒问道。   巫栖元停顿了一瞬,没有立刻开口。看着姬椒面上憎恶更深,才道:“我将它,炼制成延寿丹,给了宣云前辈的女儿延寿。”   “你得到的好处呢?”姬椒闭了闭眼,压抑着心中火气道:“在她的帮助下成为新任魔尊?”   “你要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我……”巫栖元急急的想要解释,却被姬椒打断。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姬椒厉声道:“我只知道,你拿走了我唯一的念想。”   姬椒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得到了赫连云香的那朵万灵拜寿。事实上,她一开始并不想和巫栖元过多废话,但这件事已经成了她心中的一份心魔,若是不将其解决,对她未来的修行不利。   不过今日,在听到巫栖元的回答后,姬椒心中那一份怨恨突然放下了。这并不是意味着她原谅了巫栖元,而是觉得没有必要。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徒增心魔。   “看在你救了我两次的份上,我不想再跟你过多计较了。”姬椒周身气势忽然淡然了些,那一丝极淡的怨气也消失不见,“这万灵拜寿,就当做是你救命之恩的谢礼吧。我今日说了,我不认识什么魔尊,这就是我的答案。”   姬椒说完,转身便走,刚踏出一步,忽然停了下来。她没有转身,只是道:“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一直是你自己。你心里想的,也一直是自己。”   屋门关上,只留下院中的巫栖愣愣站着,心如刀绞。   姬椒关上殿门后,没有回房间,而是蹲下身抱住自己,将脸埋进双膝之间,无声落泪。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抚摸。   “椒椒,你小时候我就说了,你终有一日会受这体质的连累,遭到伤害。”   姬椒抬头,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眉眼温柔的宋今歌,哽咽道:“师尊,我只是想试一试。”   “我知道。”宋今歌蹲下,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想哭就哭吧,师尊在。”   此话一出,本来还忍得住的姬椒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哭到几乎抽搐。   “师尊,我真的想过和他好好生活的。他想要万灵拜寿,若是跟我说了,只要合情合理,我如何不会给他。即便是念想,母亲也一定只想看见我能好好生活。”姬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的,“开始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他根本没有一丝,试图和我交心的想法。”   “所以椒椒。”宋今歌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孩子般,温声道:“你十岁时,我曾问过你,要不要将这体质封印。你说……”   “我说爱情美好,我也想要感受一番师尊和傅宗主这样的爱情。”姬椒用手背抹去眼泪,哽咽道:“但是师尊,我现在不想了。您能不能将我这该死的体质封印啊。”   宋今歌抽出帕子,轻轻擦去姬椒眼角的泪,摇头道:“不能了。椒椒,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要走下去。”   “姬家祖上与桃妖结合,后代女子的血脉里,便都有继承桃花之体的可能,你与你娘都是这种体质。”   这种体质没什么好处,反而会不断地吸引渣男靠近,让宿主受到伤害。而姬夫人的下场,也是这体质带来的后果。   “你情窦未开时,我可以将其封印。”宋今歌眼中划过一丝心疼,“但是现在,我做不到。”   “可是师尊,我好痛苦啊!”姬椒崩溃的厉害,本来消散的一缕心魔反而滋生起来,让她周身的气息都开始暗沉波动。   “我不想再这样了!”姬椒死死扒住宋今歌的衣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难道,难道只有我死,才能解脱吗?”   黑气从她身上弥漫,一抹赤色染上她的双眸。   “姬椒!”   宋今歌厉声唤道,声音中带着的雄厚灵力,直接将她身上蔓延出来的黑气震碎,连带着她人都被震的有些恍惚。   “师……尊……”姬椒缓缓松手,有些无力,眼皮子都要闭上,“我真的好累。”   就在这时,一扇房门忽然打开,宋淮之大声道:“师姐,你不能累啊!你现在认输,岂不是让那渣男得意了!”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把将姬椒从宋今歌怀里薅出来,双手握着她肩膀不断摇晃。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最后等来了什么?不光被抄家,自己也很快丧命。杜十娘呢?抱着百宝箱投河自尽!”宋淮之的声音很大,他是眼眶也有些泛红。   “你也要和她们一样吗?她们死在吃人的世道下,死在男人的压迫下。但你不是啊!你是姬椒,是合欢宗宗主三弟子,是雷灵根天才,是名声在外的落雷居士。你凭什么,凭什么要因为一个渣男葬送自己的前程!”   “之之,不要再说了。”宋今歌想要制止他,“你师姐的状态不对。”   “宋宗主。”跟在宋淮之身后出来的江岫白劝道:“让淮之试试吧,他一向有办法。”   “可是我的体质……”姬椒的意识依旧混沌,说话有气无力,“就算不是他,以后还会有别人。我的命,和我娘是一样的。”   “放他娘的狗屁!”宋淮之大骂,“姬夫人当年没有人撑腰,只能一个人忍受赫连重山那个老不死的欺负,你可不一样,谁要是欺负了你,咱们不说别的,师叔一个人就能灭了他们的门!”   一旁的简清宁听见提到自己,当即举手道:“师叔没什么本事,打架确实是一把好手。”   “再说了,体质体质,体质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这破天阴之体还要命呢,可那又如何。虽说人各有命,但同样有人定胜天之说,修仙不就是这样。”宋淮之恨铁不成钢的摇晃姬椒,“不说我同你讲的那些故事,就说你这么多年来自己写的那些故事,你书中的女子都是坚强独立的,便是身处苦难之地,也有改变命运的勇气。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却还总想着这些丧气话呢?”   “既然这什么破桃花之体会招来谋财害命的烂桃花,那咱们就别谈恋爱,大不了出他的家,去太真观做道姑去!人家三元仙姑不也过得称心如意吗?”   宋淮之说了很多,虽然姬椒依旧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但那心魔却再未滋生。等宋淮之说的口干舌燥时定睛一看,她竟然睡了过去,还分外香甜。   “好了。”宋今歌有些无奈,但却是笑着开口,“有你这些絮叨,你师姐倒是稳定的不错。”   “只是这北域她是不能待了。”宋今歌看着姬椒这样也很心疼,他知道姬椒会因为再度见到巫栖元而崩溃,但今日不得不见。虽然姬椒没有表现出来,可巫栖元已经是她的心魔了,若是不拔除,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转头看着打哈气的简清宁,宋今歌道:“这里有我和傅焕就行,你将椒椒带回去,送上药峰好好养着。”   “行。”简清宁扭动了一下脖子,“什么时候走。”   “现在。”宋今歌神色很冷,“本尊教训巫栖元的情景,便别让椒椒看见了,他脏。” 第98章 融魂   简清宁走的很隐蔽,没有被如同雕像般站在门外的巫栖元发现。不过,当他带着熟睡的姬椒离开魔宫时,某间宫殿里打坐的美妇缓缓睁开双眼。   “娘,怎么了?”   在美妇对面,灵动明媚的姑娘歪了歪头。她的双眸很纯净,但细看之下,却觉空洞无神。这般漂亮的少女,竟然双眼失明,实在令人惋惜。   “没什么。”宣云看着少女的眉眼很温柔,她抬手将女儿抱住,轻声道:“小千愿意嫁给魔尊吗?”   “嫁给……魔尊?”宣千阁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道:“娘是想,给我找个依靠吗?我的依靠有娘就够了,并不需要一个魔尊夫人的身份。”   “世事无常,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宣云叹了口气,握住女儿的手道:“巫栖元的天资运势皆不错,也不算背信弃义之人。娘与他只定了千年的契约,但若是他愿意娶你做正妻,娘便一直忠心于他。这个交换对于现在急需人支持的他,很划算。”   “但我并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宣千阁摇了摇头,“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娘为了我,一辈子受制于人。他巫栖元就是再好,也比不得娘的自由。”   宣云看着乖巧的女儿,笑着摇头,“娘怎么样,并不重要,只要小千一辈子安稳快乐就好。不过,既然小千不喜欢他,那就算了。总归,娘能护你一辈子。”   她将女儿往怀里紧了紧,如同儿时给她唱摇篮曲般温柔道:“他们那些事,咱们也不掺和。等千年契约一过,娘就带你去游遍大江南北。”   “好。”宣千阁乖巧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此时的母女俩,选择性的遗忘了宣云无法离开北域,也选择性的遗忘了宣千阁的寿命问题。   不过……或许会有改变呢?   ……   宋淮之打着哈欠拉开殿门时,差点被院子里那个“冰雕”吓一跳。   北域虽然温度低,但也不至于让一个炼虚期修士覆上一层冰霜。巫栖元这幅模样,显然是失魂落魄到了极点,甚至就连体内灵力运转都无心维持。   “豁,堂堂魔尊,不会在我们房门口站了一夜吧?”宋淮之瞅着他,阴阳怪气道:“还是说魔宫已经节俭成这样了,连魔尊都要干给客人看门的服务。”   巫栖元看了他一眼,灵力运转,化去身上冰霜,没有说话。   “之之。”宋今歌缓缓从殿内出来,轻描淡写道:“不要没礼貌。”   他径直走到了巫栖元的面前,冷笑道:“人家好歹是堂堂魔尊,你一个晚辈说这些话,不妥。”   “无妨。”巫栖元喉结滚动,“我与宋少宗主,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必拘泥于什么辈分。”   他看着在场众人,眉头微皱,到底忍不住问道:“椒……姬姑娘呢?”   “椒椒?”宋今歌挑眉,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下一秒,巫栖元瞳孔瞬间放大,带有宋今歌足足八成力的手掌狠狠拍在他的腹部,将他打的口吐鲜血,直接跪倒在地。   “尊上!”宣云闪身扶住巫栖元,拔下头上金钗,满眼警惕。   “不用紧张。”巫栖元并指在身上快速点了几处,封住穴道,将口中腥甜又咽了回去,“宋宗主是我的前辈,教训我,是应该的。”   “魔尊说笑了。”宋今歌取了一方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每一根指头,“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您是魔尊,我是合欢宗宗主,这说起来咱们是同辈才对。这也不是什么教训,只是您堂堂魔尊半夜摸进晚辈房间的代价而已。”   宋今歌攥住帕子的手用力收紧,那帕子在他手上瞬间化作碎屑,“虽说我们修士不在意什么名节不名节的。但到底是女子闺房,你我若是凡人,我便是打死你都不为过。”   “宋宗主说的是。”巫栖元理亏,硬受了他这一掌也不敢多言。忍痛直起身来,扯出笑脸道:“我已经命人备好了云舟,诸位请吧。”   宋今歌见他如此能屈能伸,倒是高看他一眼,挂上疏离的假笑,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   “魔尊请。”   去的人倒是不少,不光巫栖元带着宣云,师迎月也跟了上来。   “喂。”师迎月挪到宋淮之旁边,小声道:“你师姐呢?”   “你要见我师姐干嘛?”宋淮之同样小小声回她。   他们俩缩在云舟最后面,像两个毛绒绒的小兽在交头接耳。   在他们前面,傅焕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忍不住看了江岫白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不在意吗?】   江岫白接收到师尊的意思,很轻的摇头。   对他来说,师迎月根本不是威胁。   “你管我见你师姐干嘛。”师迎月脸突然一红,嘴硬道:“不是之前说你师姐会来吗?”   见她这样,宋淮之反而来了兴致,笑眯眯道:“你不告诉我你想干嘛,我就不告诉你我师姐去哪儿了。”   “你!”师迎月瞪了他一眼,小声骂道:“我之前看上你真是作孽。”   骂归骂,却还是红着脸掏出一本宋淮之颇为眼熟的书,“虽、虽然你们是合欢宗的,但是我到底喜欢了落雷居士这么多年,还是想、想见一面,要是能给我书上签个名就更好了。”   说着说着,师迎月还微微抬高了声音强调道:“我可不是觉得你说的那些话有道理所以喜欢你们合欢宗了,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落雷居士的书。”   宋淮之噗嗤一笑,心说这师迎月果然天真。   “我师姐昨夜回去了。”宋淮之见她肉眼可见的失望下来,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回头我回去后,请我师姐给你签个名,然后托人带给你。或者你来东境,我直接带你见我师姐。”   “也行!我也可以去东境找你们玩。”师迎月一下子来了精神,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萎靡下去,“算了,还是你托人将书带给我吧。”   “怎么了?”宋淮之看了一眼和宋今歌相对而坐的巫栖元,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怕他要杀你?要不我们走的时候把你们主仆俩带走?”   师迎月笑了下,摇头道:“不用,其实他并不是滥杀之人,他不会杀我。只要我还是百花楼圣女一天,我就会想办法,改变百花楼的现状。”   “况且……”师迎月也看了一眼巫栖元,用几乎是气音的声音道:“那件事,也需要查清楚。”   师迎月拉过宋淮之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个幡字。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要留在巫栖元身边,调查到底是不是他搞出的万鬼幡。   “那你自己小心。”宋淮之见她决心已定,并不再劝她,只是嘱托她小心。   “放心吧!”师迎月高高昂起下巴,又变成了一开始志得意满的模样,“我可是堂堂圣女!”   ……   不化雪山中,有数不尽的雪山。地点是老秃头选的,并不是万水之源之前寄身的龙族埋骨地,而是另一座年龄久远的雪山。   因为没有诅咒的缘故,这座雪山上是有一些妖兽灵植的。但当感受到不止一个的大乘期修士后,只要还能动弹的,纷纷想方设法离开这座雪山。就连那些灵植,都努力将根系从土里拔出来,挂在妖兽身上一同离去。   “就在这里。”   老秃头将他们带到雪山之巅,这里的阳光出奇的好,天地灵力皆在此汇聚,竟是一块难得的天地福地。   “现在,其他人等一律退至山脚。”老秃头正色转身,手中烟杆点动,指着宋淮之二人道:“只有他们能留下。”   “慢着!”   就在其他人要退开时,一只沉默不语的万水之源开口了。   “我知道,我今天必须要救他,我也同意救他。”万水之源很聪明,它知道自己即便不愿意,有万木之种在,他们也会找到利用自己帮助江岫白融魂的方法,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但是我不要挑选他做我的宿主。”   “可以。”宋淮之没有丝毫犹豫,他与江岫白对视一眼,点头道:“只要您肯帮我们这个忙,您想要谁做宿主都行。”   在场无论是宋今歌还是江岫白,都并没有对万水之源起任何贪念。若是几年前,宋今歌可能还会出手将万水之源收下并隐去痕迹。但自从万木之种的封印被破开后,这些都不重要了,万水之源不在他们手上更好。   万水之源悬空转了一圈,从宋今歌、师迎月面前一一划过,最后停在巫栖元的面前。   “小子,虽然你的资质和那二人没什么区别。但你的野心我很喜欢,你可愿让我住在你的丹田里蕴养,对你的灵根资质会有帮助的。”   万水之源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拒绝,巫栖元为了稳坐魔尊之位,自然会想尽办法提升实力,不可能拒绝这送上门的宝物。   “我可向天道起誓,绝不炼化你。”巫栖元也很上道,知道万水之源要的是什么。   “好。”万水之源上下晃动,似乎在点头,“小子去山下等着,等我先救了这个小子。”   敲定了这些后,老秃头让其他人都离开,转身冲着江岫白点了一下。   “抱元守一,心无杂念。”   江岫白依言做出打坐姿势,正正好处在能引来天光的点,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爷爷,我能做什么。”宋淮之问道。   “你没什么能做的。”老秃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叫你留着,只是不想浪费罢了。”   “浪费什么?”宋淮之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老秃头摆手示意闭嘴,叫他和万木之种一同站在边上看去。   江岫白三魂寄身的小木人在他身上费力攀爬,好不容易爬到了他的头顶上,同样作出打坐的姿势来。   “小子,我现在就抽出你的三魂,将其塞入你体内。”万水之源语气严肃,“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能有一分半点的抵抗。哪怕是一点,都会导致你自己魂魄碰撞损耗,于你自身不利。”   万水之源说完这一切,整个珠子便散发出水蓝色的光华。这光极亮,反射到天上,整片天空如同一片碧蓝海域般清澈通透。但这其间,有一抹天光始终如一,落在江岫白的身上,耀若大日。   这样的光落在他脸上,让宋淮之看的有些发愣。他平白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就能看见江岫白顺着这天光离去般。   那张俊美冷淡的面容上没有半点人性,而是一种……神性?但只是一瞬,很快便消失,只在宋淮之的心底留下一丝不安。   “出来!”   万水之源大喝一声,便有三道无形流光从小木人中钻出。随着小木人落地摔碎,那三道流光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地冲着江岫白的体内钻去。   一丝痛苦的神色浮现在他脸上。强行魂魄相融,并不是一件舒服事。   “给我合!”   万水之源咬牙厉声,水蓝色的珠体迅速缩小暗淡,显然是消耗了不少本源。   “该死,这小子又不是水灵根。”万水之源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少的本源气急,骂道:“我就不应该答应你们!万木之种你个狗东西,坑惨我了!”   万木之种听了这话,有些心虚,藏在宋淮之发间小声道:“那我也消耗了好多嘛。”   就在这时,一抹白烟将江岫白笼罩,让他脸上痛苦的表情舒缓了很多。   “莫要废话,我来助你。”   老秃头叼着烟杆用力吞吐,白烟愈发浓郁厚重,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伴随着粘稠湿润的水雾,竟然直接将整个山头遮住,叫山下的那些人分毫不得见。   “这是!”山下的宋今歌察觉到此景,上前一步,双手都在发颤,“原来是师祖……”   这白雾一出,宋今歌便知道此人身份了。他是合欢宗某任太上长老,天资绝顶,是惊才艳艳的人物。此人一路修行至渡劫期,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是这数百万年来第一个能再度飞升之人时,他消失了。   整个混沌大陆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是那位前辈?”傅焕扶住他,轻声道。   “不错。”宋今歌眼眶泛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激动,颤声道:“是那位师祖。我儿时见过他一面,只是他面容改变,所以我才没认出来。也难怪他愿意跟着之之。”   “但……”宋今歌看着那愈发浓的白雾,眼底满是担忧与心痛。   这是合欢宗的禁咒,修炼门槛极高,需要特定的血脉体质才行。合欢宗建宗万万年,除他之外也只有三个人学过。   皆,不得善终。 第99章 “我很想你。”   在白烟环绕间,不光江岫白脸上的痛苦少了许多,就连宋淮之都再次进入了那灵魂舒适的状态。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宋淮之不敢出声打扰,好在因为万木之种待在他丹田多年的缘故,他们可以直接意念沟通。   “世间一切事物,都是等价交换的。”万木之种语气认真且严肃,“这样的手段,已经到了通天的地步。你认为,他既然没有半分灵力,又是拿什么来交换的呢?”   宋淮之大脑空白一片,目光落在涨红着脸的老秃头上,只觉他脸上的皱纹又更深了几分。   “难道……”   “不错,正是寿数。”万木之种叹了口气,“这是他唯一能用来交换的东西。”   宋淮之从来没想到,老秃头为了帮他们,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当知道这一点后,他甚至脚下微动,想要离开这被白雾包裹的地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减少老秃头的消耗。   但,他脚刚迈了一步,便正正好对上老秃头看过来的双眼。他依旧叼着口中烟嘴吞吐,一双老眼没有半点浑浊,清明透亮,与他越来越褶皱的脸皮毫不相符。   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摄魂夺魄。宋淮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停下脚步的,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盘膝坐好了。   “这么大的规模,需要消耗多少寿数。”   “看起来……最少五千年。”万木之种盘算了半天,给了个答案。   五千年。   宋淮之心头猛地一颤,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道:“渡劫期修士,初掌天地法则,体内灵力逐步向仙元转化。就算飞升失败只停留在渡劫期,会随岁月而消亡,那也至少有五万年的寿数。”   他深吸一口气,这般说着,倒是让自己冷静了一些。   万木之种扒在他肩头,并没有说话,而是盯着那老秃头看了半响,暗暗摇头。   虽说渡劫期修士有五万寿,但老秃头眼下灵力全无,寿数能剩下一半就算不错。再算上他的年龄和以前用此法消耗的寿数……   至少,主生机的万木之种可以看出,他已经快油尽灯枯了。不过这件事,既然老秃头自己不主动提,万木之种也不会多这个嘴。毕竟有些话,只能让当事人自己说。   因为有白烟的加持,万水之源一咬牙,水蓝色的珠子转速愈发快,点点幽光化作流淌的水飘向江岫白,并在接近他的瞬间凝结成冰。整片天地的水元素浓郁度直线上升,整座雪山的温度下降到了一个极点。   随着江岫白魂魄融合度越高,冰霜覆盖的范围也越大,甚至将空气中的水汽都凝结成冰。   “该死!”   万水之源突然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破口大骂道:“这个家伙到底在干嘛,为什么在不断吸收我的本源!”   宋淮之闻言,立刻看向江岫白,只见他已经面色平淡,不光没有半分痛苦之色,反而整个人有一种吞天食地的气势。   “他的灵魂已经完美融合了,为什么我收不回我的本源!”万水之源的声音十分慌乱,惊恐万分,“他一个人类修士,凭什么能做到这一步。”   “咦?”万木之种仔细看了半响,果然看见万水之源的本源在不断被江岫白吸收,最后化为不断蔓延扩张的冰霜之地。   “它没说谎,它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本源了。”万木之种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十分不解。   宋淮之见此变故,急的站起身来,皱眉道:“这么多的能量注入到江岫白体内,他不会出事吗?”   “不会。”万木之种察觉到越来越凌厉的冰霜,直接钻入宋淮之的丹田内藏好,这才道:“你有没有发现,在一炷香前,这小子便不再将水灵力和白烟纳入到体内,而是不断的完善这突然出现的冰霜领地上。”   “这……”宋淮之乍一看,觉得这场景有些陌生,但细细想后才发现,这就是剑域!只不过光有寒冰,没有剑气,所以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而此时的山下,傅焕察觉到那寸寸向外扩散的冰霜领地时,立刻出手,将其他人带离这座雪山。   众人一直退了数十里,才让云舟停留下来。   “这是剑域。”傅焕神情中有微不可查的骄傲,“岫白在借此机会,完成剑域。”   老秃头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与万水之源不同,他随时可以自行停下白烟的供给。但他却没有,反而眼含笑意的加大了供给。   “莫要抠抠搜搜的。”老秃头趁着空隙冲着那万水之源道:“你一个五行至宝,天下水源之首,用你点本源还这般小气,像什么样子。”   万水之源一边努力试图切断自己和江岫白的联系,一边听了老秃头的话,还要跟他反驳对骂。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愿意拿你寿命来助他,我可是还有大任务在身的,怎么能将这么多本源浪费在他身上。”   他们的争执,风暴中心的江岫白浑然不觉。他闭着眼,一点微光从他丹田飞出。那是斩情的碎片。   斩情被他在丹田蕴养许久,勉强恢复了些。那块从崇光学府藏宝山上得到的矿石自动从储物戒指里飞出,在灵力的熔炼改变下,化作缝补长剑的材料,重新炼制斩情。   在灵力一遍遍的冲刷下,斩情重新凝聚成一柄银白长剑,剑身散发着凌厉寒光,剑柄处有一枚小巧六棱雪花刻在其上,蕴含着无穷冰霜之力。   斩情复原的那一刹那,那不断扩张的冰霜领域中,便有铺天盖地的剑气生出。剑气裹着雪花,在整座雪山上飞割,愣是将这坚硬的山体划出一道道伤口来。   在这片剑域中,其他的元素被极度压制,就连唯一能存活的水灵力,也化作坚硬的冰雪。   与此同时,天雷滚滚,紫金乌云遮天蔽日而来。   万水之源终于挣脱了束缚,急急一个遁身,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巫栖元的丹田内,再也不肯出来。   “爷爷!”   宋淮之一个闪身,扶住泄力后快要倒地的老秃头,却惊觉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竟然变成了一个玉面俊朗的青年。   “走。”老秃头,不,现在的他拥有一头银白长发,“江小子要渡劫了。”   江岫白周身的气息迅速攀升,从一开始的元婴后期,到元婴大圆满,最后抵达了那个突破的临界点。   天上的劫云几乎占据万里长空,乌云滚滚中,是如万山压身般的威胁感。宋淮之浑身汗毛直竖,带着怀中人一咬牙,运起身法便快速离开此地。   化神期的雷劫,可不是他一个金丹期能掺和的。   好在宋今歌一直注意着他们这里,在宋淮之二人离开山顶的瞬间,便控制云舟接住了他们。   “师祖。”宋今歌接住老秃头,立刻将灵力灌输进他体内。   “师祖?”宋淮之不敢置信,“这,爷爷也是我们合欢宗的人吗?”   “不错,这位是景禾春师祖。”宋今歌解释道:“在数千年前,师祖离开合欢宗四处游历,所以你不曾见过。”   宋今歌并没有直接说他是失踪,而是随便找了个云游的借口。   景禾春按住宋今歌给他输送灵力的手,轻咳两声摇头道:“不用费力了,没用的。”   事实上,宋今歌当然知道没用,在他灵力探入景禾春体内的一瞬间,他便知道这位师祖已经到了极限,时日无多了。   “爹,师祖怎么样,严重吗?”宋淮之虽然惊讶于景禾春的身份,但还是更关注他的身体,见宋今歌松开手,便急急问道。   “臭小子,刚才还喊我爷爷呢。”景禾春推开宋今歌坐起身,抬手就给了宋淮之脑袋一下,“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您这么年轻,人家怎么好叫您爷爷。”宋淮之见他不光精神的很,还恢复了年轻的面容,便以为他没事,放心撒娇道:“不过若是您不嫌弃我,我自然还是叫爷爷。爷爷总比师祖亲嘛。”   景禾春笑着摇头,刚要说话,便听见一声巨大的雷鸣,顿时脸色一变。   “快,退出百里外。”景禾春顾不上别的,正色道:“这小子的雷劫可不是过家家。”   紫金天雷,九为极数。   一般来说,元婴期突破化神期的雷劫都是七十二道,但具体情况又与渡劫者本人资质有关。资质越佳者,雷劫越多,上限为九九之数。   雷鸣如天地咆哮,带有摧枯拉朽之气势。   在第一道雷劈下时,江岫白睁眼了。   抬眸,一道剑气自身后凝聚,狠狠冲上天空与那劈下的雷相撞,震荡出一层烟雾。   第二道雷劫,三道剑气。   第三道雷劫,九道剑气。   雷劫越来越粗,速度越来越快,对撞的剑气也越来越多。   当第七十二道雷劫落下时,已经到了天地变色,地崩山摧之景。   而江岫白依旧端坐,只是悬在面前的斩情冲天而起,引动剑域中万万剑气,化作一条由剑气汇聚的长龙,一冲飞天。   斩情为龙首,当组成龙首的剑气被紫金天雷崩碎消散时,斩情反而愈发耀眼,其上蕴含的寒意甚至将与其接触的雷电都封上一层冰霜。   冰霜节节攀升,竟直接将那一道雷电封成一个巨型冰锥。远远望去,像是要将这山劈开一般。   下一秒,冰锥层层破裂,化作流星飞雪,四散而去。   云舟即使远在百里外,也有碎屑射来。不过这云舟上有的是大能,随意便升起屏障,将其遮挡。   宋淮之看见有碎屑飞溅到一座小型雪山上,如同流星般,竟然碰撞炸裂,直接将那座小雪山炸了个干净。   “尚在元婴期便能有如此实力。”景禾春叼着烟杆,挑眉道:“这小子资质果然不俗。”   “那是!”宋淮之见已经降下七十二道雷劫,便觉劫云已过,也跟着得意起来,“我们岫白可厉害了。”   景禾春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还没结束呢。”   以江岫白的资质,雷劫数量怎么会只有七十二道。   自此后的雷劫,皆是耀目金色,所携的气势,让方圆千里的妖兽灵植纷纷伏底颤抖。修为低胆子小的,便是被生生吓晕的也不少。   江岫白手持斩情一跃而起,面对后面虽然体形变小,但威力却成倍上升的雷劫不避反上。   七十三道,法器外袍攀上密密麻麻的裂痕。   七十四道,外袍崩裂,露出里面雪白中衣。   七十五道,斩情用力划下,残留的雷劫震碎了衣裳,但有冰雪旋如龙卷,遮蔽住他人窥探。   七十六、七十七……   “八一雷劫。”景禾春暗自点头,“是天妒,也是天赐。”   “这是什么说法。”宋淮之修为低,就算有宋今歌等人的庇护,也不免觉得心跳如雷,几乎喘不上气。   “天妒英才,这多出来的九道雷劫,便是冲着让渡劫者魂飞魄散而去的。但同样,若是能度过此劫,便有天赐机缘。”景禾春笑呵呵道:“就看这小子的命数了,可别让老头子我的心血白费。”   听他这么说,宋淮之看着那张如玉俊朗的脸,总觉得那句老头子怪怪的。   “咳。”景禾春突然背过身去,用力咳了两下,然后轻描淡写的将指缝中咳出来的血擦在来搀扶他的宋今歌身上。   “看我干什么。”景禾春瞪了宋淮之一眼,见他满眼担忧,状若随意道:“死不了,看你男人去。”   “他不是我男人,是我兄弟。”宋淮之嘟囔着,见景禾春确实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盯着江岫白的方向看。   在他身后,景禾春用力握了一下宋今歌的手,冲他摇头的同时,在他手心中写下几个字。   【别多嘴,我自己会说。】   对于他的坚持,宋今歌就是有再多无奈,也只能答应。   而此时的江岫白,正面对最后一道雷劫,第八十一道。   出奇的是,他在面对这一道雷劫时,竟然不做半点防御,也不采取任何手段,就连斩情都平静的悬于一旁。   他要以肉身硬抗这最后一道雷劫。   当那一道雷劫将他彻底笼罩时,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江岫白的肉身肌肤在瞬间开始崩裂,殷红的血将他整个人覆盖,几乎成了血人。而后,皮肉在雷劫的高温下,化作黑炭,一动不动。   雷云翻滚,久久不散。而在已经露出光秃岩石的雪山之顶,一块人形碳状物踉跄着爬了起来。   云边响起一连串的轰隆声,似乎是雷云在失望的嘟囔。   但毫无疑问的是,江岫白渡劫成功了。   剑域成,化神至。   一抹天光刺破雷云,仙音兽鸣,花香果气环绕。明光如水般流淌在江岫白身上,覆盖在他身上的黑炭状物崩裂脱落,露出完美有力的身材。灵力如流云般在肌肉上滑过,每一寸皮肉内都仿佛蕴含无限力量。   虽然他肌肤白哲,但在天道赐福下,肉身的防御力却要比先前穿在身上的防御法袍还要厉害。这是他以肉身硬抗雷劫的奖励,若是借助外物便会失去这个强化肉身的机会。   斩情发出雀跃的鸣动,它也跟着蹭了不少好处,剑身上有虚影浮现,已然半开灵智。   “江岫白!”   刚穿好衣服,江岫白便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那人迎着光冲自己而来,带来这冰霜世界不曾出现过的春色与绿意。   在虚无的冰雪剑域中,一抹嫩芽悄然浮现,再也不退。   宋淮之冲到江岫白面前后,对上他那淡淡的目光却尴尬了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恢复了吗?”试探着开口,宋淮之见他没动静,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恢复。   江岫白定定的看了他半响,将他看的浑身发毛,仿佛自己被一头凶狠的猛兽盯上一般。   忽的,垂落在身边的手被拉着,一个用力,人便被拽到了怀里。   “对不起。”   宋淮之被死死抱住,贴在耳边的声音让他雷散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猛烈跳动。   在他耳边,那个清冷的剑修说。   “我很想你。” 第100章 名为“死亡”的课(百章啦!)   紧紧搂住自己的那双握剑之手,颤抖的向宋淮之诉说着其主人无法说出口的情感。   宋淮之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怀抱搞的有些发蒙,却还是下意识伸手,回抱住了他。   “好好好,恢复了就好。”努力压下心头怪异的“钢铁直男”小宋同学大力拍了拍江岫白的后背,哥俩好道:“我也很想念有记忆的你。”   对此,江岫白微微拉开二人的距离,淡色的双眸与其对视片刻,在将宋淮之看的浑身发毛前,移开目光。   “嗯。”   算了,时间还长。   “好了好了。”一旁看了半天的宋今歌笑眯眯招呼道:“有什么话回家再说,既然小白已经恢复,咱们也别杵在这里耽误人家魔尊时间。”   姬椒不在,巫栖元跟他们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再加上他自己也急着回去跟万水之源沟通,便点头道:“那我便不送诸位了,请便。”   说罢,他便带着宣云与师迎月控制云舟离去。在他二人走后,万木之种在宋淮之脑海中叹了好长一声的气。   “怎么了?”宋淮之见它如此,便在心底问道。   “虽然万水之源这个家伙嘴贱又讨人厌。”万木之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但是它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见到的一个兄弟,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嗯,也是。”宋淮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提议道:“不然你在魔域找个看得上的修士,我把你留在这儿?”   “想都别想!”万木之种突然警觉,大声道:“我为了你花费那么多本源,在我完成我的任务前,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别想甩掉我。”   “你们一直在说什么有自己的任务,这任务到底是什么?”宋淮之不止一次的听万木之种说过这些话,还有先前在帮江岫白融魂时,万水之源也提到了这一点。   万木之种一听他的问题,话突然顿住,被逼问了好几下,才含糊不清道:“有任务就是有任务呗,你一个人修,管那么多干嘛。总之这是我们五行至宝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宋淮之见它如此抗拒,心知这其中有大秘密,但这秘密不是自己能知道的,便也闭口不谈。   “走了。”   忽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江岫白神色温和,看着自己轻声道:“我们回家。”   回家是一个很简单,却很美好的词。宋淮之定定的看了他半响,忽然笑了,反手主动握住江岫白的手,拉着他奔向在云舟上含笑等待着他们的家人。   “走!我带你回家!”   ……   从北境到东境,只花了五日的时间。不过他们回家后,却发现提早一步走人的简清宁和姬椒反而不在。   不过很快,简清宁便打了个电话来。   “师兄,椒椒人是恢复了,但好像心情还有些不好。”简清宁说话口齿不清的,似乎在吃什么东西,“我就带她去凡人界玩玩散心了啊。师兄你还别说,这凡人界的什么什么……哦对,糖葫芦,还挺好吃的。”   简清宁不光自己吃,还记着他的其他师侄们,“之之啊,你在山上和师兄们乖乖的,等师叔回来给你们带糖葫芦哦。”   “师叔也真是的。”宋淮之眼带笑意,“当我们是三岁小儿不成。”   宋今歌与傅焕一回到合欢宗,两人匆匆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去。他们离宗数日,去的还是北域,自然有一些事要处理。   剩下星问厚着脸皮赖在合欢宗不走,愣是要宫竹管他吃住一段时间。问就是被魔域的魔气冲撞,受了内伤,一时半刻走不了。   “自找的。”宫竹冷哼一声,拖死狗一样的将星问拖回自己在缠心殿的小院里,“谁叫你非要跟着。”   虽然动作粗鲁,口气很差,但到底没有拒绝他赖在自己院子里的要求。   “缠心殿……”景禾春长身玉立,站在殿门口抬手,似乎想摸一摸自己的胡须,却摸了个空。略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负手道:“这么多年来,这里倒是没变过。”   “爷爷也住过这里吗?”宋淮之很有眼力见的搀扶住景禾春,就是他现在的面孔过于年轻,总有些违和。   “当然,这南山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景禾春长叹一声,还没悲伤怀秋多久,便抬脚踹了宋淮之一下,“走啊,还不扶你爷爷进去喝口茶?”   将人带进小院,这小院还是和当年走时一般无二。但宋淮之踏进院门时,院中那棵大树轻轻摇曳,落下片片飞花以作欢迎。   他手腕上的无相佛莲轻车熟路的很,从手腕上脱离后,十分得意的冲向院中一个小小的花圃,冲着自己当年的老伙计嘚瑟。   见它这般撒欢,宋淮之这才想到,赤练和赤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放出来了。   赤练倒还好,灵智不高,一被放出来就默默游走到院子里的大树上,将自己挂在树上伪装成一条红绳。   赤羽倒是憋坏了,一出来嘴就停不下来,拍打着小翅膀绕着宋淮之三人转着圈儿飞,边说话那张小嘴里还不断喷出小火苗。   “娘、娘!”赤羽连喊了好几声,看见宋淮之咬牙切齿的表情,顿时瑟缩着缩到江岫白的肩膀上,小声告状,“爹,娘好凶哦……”   江岫白伸手轻轻摸了摸赤羽的头羽,低声道:“不凶。”   他回答的自然,倒是让宋淮之闹了个大红脸,尤其是身旁的长辈还用暧昧的目光盯着自己瞧,心中便更想把赤羽捉住狠狠打它的小屁股了。   见江岫白也不站在自己这边,赤羽鼓起腮帮子,用力用鸟喙啄了他指腹一口。   “娘坏,爹恢复记忆了还向着娘,爹也坏!”赤羽敏锐察觉到尾巴处有一股威胁涌上,一拍翅膀,利索的避开了冲着自己而来的赤金丝。   “娘要打鸟啦!坏坏!”它走位风骚极了,赤金丝张牙舞爪,愣是没碰到它半分,“只有鸟好,只有鸟好!”   最后还是安静趴在树上的赤练被它吵的受不了,在它被逼到树旁时,张口就给了它一下。   下一秒,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赤羽顿时如同一块红彤彤的石头般,直直坠地。   无相佛莲也坏得很,一见它掉在地上,立刻扑腾着藤蔓,用土将它埋了起来。还拍了拍鼓起的土地,试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哈哈。”景禾春目睹了一切,大笑道:“你这些小宠倒是有趣。”   “呵呵。”宋淮之现在是感受到了,为什么说三胎家庭会一天到晚鸡飞狗跳,“让爷爷见笑了,回头我就好好管教它们。”   扶着景禾春走过院子坐下,宋淮之还不忘扭头瞪了那三个撒欢的小家伙们一眼。   这下好了,装死的赤羽一溜烟儿从土里爬起来,随意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后,抓起缩小的无相佛莲就飞到了那棵大树上同赤练作伴。三个小东西挤挤挨挨凑在一处,缩在人家大树茂密的繁花中减小存在感。   当然,这树本是不肯的,但在无相扬起的藤蔓、赤羽喷出的小火球和赤练闪闪发光的尖牙下,只得任劳任怨的给它们提供躲藏之所。   “真好啊。”   景禾春坐下,喝了宋淮之递来的茶,望着这温馨平静的小院,忽然感慨了一句。   “能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当然好。”宋淮之替他添茶,笑道:“您也回家了,以后就别走了,我和岫白还要好好孝敬您呢。”   江岫白闻言,立刻放下手中茶盏,正襟危坐的点头。   景禾春笑着看了他们一眼,取出了他一直带着的那根烟杆,递给宋淮之。   “在我死后,就将它埋在南山吧。我这辈子最怀念的时光,就是在南山和同门修行的日子。”   宋淮之刚接过烟杆,便听他如此说,下意识攥紧手中烟杆,急急反驳道:“您可是渡劫期,有五万寿!”   “傻孩子。”景禾春摇头,“我已经到了极限,莫说五万寿,能撑着回到这合欢宗,都是天道大情。”   “可是、可是您的容貌。”宋淮之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若说他真的到了生命的尽头,为什么容颜反而年轻。   景禾春咳嗽了两声,将冲到口边的腥甜吞咽回去,对上宋淮之担忧含泪的双眸笑道:“我修行的,是合欢宗秘法《养魂诀》。整个合欢宗算上我,一共只有四个人学过。这秘法独特,如同有诅咒般,所有修行此法者,必会耗尽全部寿数养他人魂魄。”   宋淮之隐隐猜到了什么,双手愈发攥紧,指甲都嵌入肉里也浑然不觉。   “修行此法者,规避天道,修行速度极快且突破境界不会招来任何雷劫。但同样的,万物等价交换,渡劫失败只是一个开始……”   在混沌大陆上,合欢宗的处境一直不算特别好。实力低微却坐拥无数至宝,这样的宗门,不光是魔修还是正道,都将其视作一块肥肉。   合欢宗这么多年名声差,其实是因为那些资质绝佳的弟子往往都被其他宗门抢走,剩下的大多是空有美貌,却因为其资质薄弱,想要修行便只能进入合欢宗的人。长久以往下来,合欢宗宗主为了撑起宗门保护门下弟子,大多会找强大的散修或宗主结为道侣作为靠山。   但,并不是每一任宗主都能找到的。若是赶上气运不好的时候,没有依靠又没有足够强悍的实力,合欢宗就是待宰的羔羊。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就算是已经好很多的千年前,若非有简清宁及时顶上,合欢宗也不会有今日的地位。   而更久远的过去,合欢宗遇到的重重险境只会更恐怖。   虽说这《养魂诀》一共只有四人修行,但其实拥有修行资格的,并不止四人,只是不会大肆宣传罢了。   《养魂诀》可让修行者不用经历雷劫之难,并能让其以最快的速度达到渡劫期。这四人中修行最快者,只用了三百年便从金丹突破至渡劫。   这四人,都是为了合欢宗主动献身的支撑者。拥有一名渡劫期的合欢宗,至少能震慑外界那些试图瓜分好处的人万年。   但《养魂诀》是有代价的。   渡劫期永远会失败,直接断了成仙之路。若只是这也就罢了,在修行者突破渡劫的万年后,他的修为便会逐步倒退,不过区区千年,便会从渡劫期大能退至一名普通凡人。   唯一留下的手段,除了一身法则**外,就只有那堪称诅咒的养魂术,也就是那些白烟。   用自身寿数,养他人之魂。   所谓堪称诅咒,便是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会遇上需要你消耗寿数的事件。若是执意不肯,下场便会如先前三位前辈一般,在某日突然发狂,疯狂消耗自身寿数,不得善终。   “所以啊,当我修行此法时,我就告诉自己。以渡劫期修士的实力活了一万年,我够本了!”景禾春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道:“人这一生,何必为这,区区寿数所困。当年,我察觉到我的实力开始衰退,好在当时的合欢宗宗主资质绝佳,能撑得起一个宗门,我便离开了。”   景禾春说着,顺便随手捞起宋淮之的衣摆,给他擦了擦眼泪,“哭什么,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走的很开心。至少我没有不得善终,我用我剩下的寿数,给我换了俩孝顺大孙,还看见了合欢宗未来。”   他又开始咳嗽了,这一次,喉咙中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点点鲜血在青玉砖上开出朵朵血梅。   “挺好的。”   景禾春咧嘴一笑,双唇殷红,愈发俊美。   “您别说了。”宋淮之重要忍不住哭了出来,拉着景禾春道:“都怪我,若不是我死缠烂打要您跟着我们回来,您还能在玄水大陆自在度日。”   “傻小子。”景禾春握住他的手,“我要活那么久干嘛,到时候真成老不死的了。再说,我要是不肯走,你还能绑走我不成,都是我自愿的。能死在生我养我的宗门,我真的很开心。”   他拍了拍送宋淮之的手,忽然道:“我想吃烤肉了。”   “我这就给您烤。”宋淮之已经预感到了什么,随意一抹脸,“您想吃什么,我都给您做,再做个万八千年的。”   “我不要这肉烤。”景禾春制止了他拿肉的动作,“兽峰里,养着一种五阶妖兽踏水兽。听说它的肉鲜美可口,可惜,数量太少了,我每次想偷吃都会被师兄抓住。”   “您等着。”宋淮之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站起身道:“我这就去给您抓几只踏水兽回来。”   “好。”   景禾春看着他跑出去,刚咧开一个笑脸,又剧烈咳嗽起来。   “不要白费力气了。”   咳嗽着推开江岫白给他传输灵力的手,景禾春摇头道:“以治疗为长的木灵气对我都没用,就别浪费了。”   “你站着。”景禾春一指面前,示意他听自己说。   “我们合欢宗弟子,多为外人所不耻。淮之他,是要挑起一个合欢宗的。但这孩子,聪明有余,狠心不足,终有一日会吃亏。”景禾春叹了口气,“我能看出,你对他有意,那你可愿向天道起誓,一辈子站在他身后,做他的靠山!”   景禾春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般,死死盯着江岫白。   “你,可愿。”   江岫白没有半点犹豫,一撩衣摆跪地,挺直了腰杆道:“我不会站在他身后,也不会做他的靠山。”   对上景禾春愈发凌厉的目光,他没有丝毫畏惧与胆怯,平淡道:“我会与他并肩,生死与共。”   江岫白的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平等的。他不会因为宋淮之合欢宗弟子的身份而多思;更不会因为宋淮之受困于体质问题,从一定程度上需要依附自己而轻视他。   他想的,他要的,从来都是两个人平等相爱,长相厮守,生死与共。   “好好好!”景禾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江岫白的目光也温和了很多,“你和你师尊,都很好。抱歉孩子,这么多年,万剑宗不是没出过败类,我总是要多考虑些的。”   “应该的。”江岫白并没有起身,而是盯着他认真道:“淮之赶不回来的,爷爷。”   景禾春当然知道他赶不回来,闻言有些狡猾的笑了笑。   “生离死别太过痛苦,他还是个孩子呢。”   他说着,用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气,“我有些累了,先睡一会儿……”   他的气息减弱,身形变淡。   大乘期以上的修士死亡,是要神解,回馈天地的。   江岫白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出声道:“我会照顾好淮之的,爷爷。”   景禾春没有再说话,只是他越来越淡的面容上缓缓勾起一抹笑。   当宋淮之带着几头避水兽,急匆匆赶回来时,他只看见了江岫白恭敬磕下的那个头,和他对面消散在天地间的俊美青年。   “爷爷……”   宋淮之瘫坐在地上,储物戒指中新鲜宰杀的避水兽上还流淌着炽热的血液。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死人,是修真界教给宋淮之的第一堂名为“死亡”的课;第一次亲手杀人,是修真界教给他的第二堂名为“死亡”的课。   那眼下,景禾春的消散便是修真界教给他的第三堂课。   修士寿命悠长,宋淮之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身死。即使是之前江岫白死亡,也很快便救了回来。   但是这一次不行。   这一堂同样名为“死亡”的课,下课了。 第101章 爹娘造小鸟   依照景禾春的意思,宋淮之将他的烟杆埋在了南山。而埋下的那座山,正是他当年做内门弟子时的居所。   这居所,即便他当年离开合欢宗,合欢宗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动过分毫,依旧保留着。眼下那座山上新起了一个墓,并没有多奢华,只是简单干净。   不过这座山倒是热闹了起来。不光有宋淮之二人时常带了好酒好菜,去跟他说几句话。还有一些知道景禾春故事的内门弟子们,也主动带了贡品去祭拜。   修炼《养魂诀》的一共有四人,之前的三位前辈都埋葬在合欢宗境内,都是他们生前自己挑的地方,祭拜的弟子也从来没断过。   在合欢宗的日子平淡且温馨,转眼便过了数月。不光江岫白趁着这几个月的修行巩固了修为,宋淮之也在这经历下,修为晋升到了金丹中期不算,就连《天地合欢诀》都修行到了第三重大圆满。但因为修为境界的限制,若想突破第四重,必须得进入元婴期才行。   “奇怪。”   一日,宋淮之盘膝坐在院中秋千上,头上顶着赤羽,神识沉入储物戒指中,已经翻找了大半日。   “在找什么?”江岫白本在练剑,见他长时间找不到,便收起斩情,走到他身边拉住了秋千。   “叽叽!”站在宋淮之脑袋上的赤羽跳了两下,扑闪着翅膀道:“娘在找我的镜子!镜子!”   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儿,这几个月来都没纠正好赤羽的称呼,他索性也懒得管了,总不能真的把赤羽变成烤小鸟吧。   “就是之前我在崇光学府的藏宝山上随便捡的那枚破镜子啊。”宋淮之收回神识,十分无奈道:“天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真的找不到了,要不然你换一个?”   “不要,不要!”赤羽急了,爪子扯得宋淮之头发疼,它刚跳没两下,被江岫白按住。   “安分一点。”江岫白将它转移到自己的肩上,“你娘不舒服。”   “好啊!”宋淮之抬头蹬他,“你怎么也开始跟着它乱喊了,小心我揍你。”   对此,江岫白在低头与他对视片刻后,轻轻拉着秋千开始摇晃。   “哎哎哎!”   宋淮之本来是盘膝坐着的,被他突然一动,身子一歪,下意识抱着了江岫白的腰。   没有半点犹豫,宋淮之抬手就给了他腰部一锤。   ……不过对于刚刚利用雷劫淬体过的江岫白而言,宋淮之那不带任何灵力的一拳,跟小猫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他们在这儿玩闹,赤羽不乐意了。   “我的镜子,镜子!”   宋淮之之前一直将那丑镜子丢在赤羽窝旁,弄得它已然将镜子当做是自己的所有物了。本来它还想不起来这件事,但刚巧它早上同无相一起去抓鱼,被那水一照,就想起自己的小镜子了。   “哎呦我真的找不到了。”宋淮之推开江岫白,坐在秋千上托腮,摇摇晃晃的求饶道:“实在不行,我把那镜子画出来,请二师兄给你再打造一个?”   “好吧。”赤羽拍了拍翅膀,勉强同意。   见它飞出去玩,宋淮之这才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不然得被它烦死,还好会说话的就一个赤羽。”   赤练修为不够开不了口,无相只能意念沟通,它话也不多,找宋淮之一般就是要摸摸或者灵力,很好打发。   “那镜子可能在崇光学府的院子里。”江岫白提议道:“若是赤羽实在想要,可以同布狩说一声,叫他托人送过来。”   “不可能。”宋淮之毫不犹豫的摇头,“进入秘境前,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那面镜子是赤羽最喜欢的,我怎么可能落下。”   他抬手,手上淡金色的储物戒指精致的很,“不过我刚刚找镜子的时候,倒是找到了很多没整理过的东西,比如李天合的遗物之类的。”   宋淮之将手抬到江岫白面前,示意他看,“李天合一个大乘期修士,宝贝倒是不少,你也挑挑有什么能用的。”   “嗯。”江岫白顺势握住他的手,点头道:“需要我帮你一起整理吗?”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整理宝贝是一件即高兴又痛苦的事情,宋淮之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呐——”宋淮之仰天长啸一声,一下子扑在桌上,痛苦的捂住脸,“这些东西也太多了吧。”   “累了就歇歇。”江岫白倒是淡定的很,帮他将不同的宝贝分类放好,“我来就好。”   他们从白天整理到黑夜,早就从院子搬进了屋子里。都不用点灯的,那些宝物发射出来的光芒就将这屋子照的亮如白昼了。   “这是什么?”宋淮之趴在桌上,随手捞过一面复杂奢华的镜子。   镜子是圆形,通体淡蓝色,镜面如水般通透清澈。而镜框则如同透明一般,拿在手上触感冰凉,如同一段水一般。   更奇怪的是,这明明是镜子,却照不出人影来,只有淡淡的波纹流动。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过这种镜子?”宋淮之将那镜子拿在手上,手感倒是不错,“难道是李天合的?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哦。”   一旁本来在和赤练玩耍的赤羽忽然警觉,抬头一看后,豆豆眼都瞪大了一些。   “镜子!”它一把丢下爪子上的赤练,直接冲着宋淮之冲过去,“我的镜子!”   “这不是你的镜子。”宋淮之轻声抬手按住它,将挣扎的小鸟按在手下,“长的完全不一样啊。”   “长相不一样,感觉是一样的。”赤羽叽叽叫着在他手下挣扎,“娘认不出来,鸟认得出来。”   “真的假的?”宋淮之扭头和江岫白对视一眼,“这真是当年那枚丑镜子?它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也不清楚。”江岫白摇头,“或许,明日可以找上官师兄问一问。”   “也行。”   在没有查明镜子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功能前,宋淮之也不敢将它给赤羽玩儿。但赤羽又叫起来凶的狠,也不知道这镜子给它下了什么迷魂咒。   反正收拾东西还要很久,江岫白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宋淮之索性将三个小家伙一同打包,丢到了江岫白的房间里。   “呐,乖乖的啊,明天我给你们做好东西吃。”宋淮之一手撑门,板着脸试图恐吓这些活力四射的小家伙们。   赤练和无相倒是接受良好,自顾自找了地方睡觉。但是赤羽不乐意了,跳起来就要往外冲。   “娘将我们甩开,是不是要和爹生小鸟?”赤羽边说边点头,浑然不顾宋淮之黑下来的脸,“娘生小鸟,用不到镜子,镜子给鸟。”   “赤羽。”宋淮之皮笑肉不笑勾唇,露出一个死亡微笑,“如果我明天,还听见你喊我娘。你不光拿不到镜子,我们明天的早饭也会多一道烤小鸟。”   说完,他很冷漠的关上门,啪的一下给门上贴了条封印。   气鼓鼓的回了屋,江岫白已经收拾了很多东西,见他一副不爽的样子,放下手中正在干的事情笑道:“怎么了?”   “还不是赤羽。”宋淮之生气坐下,“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一天到晚娘啊娘的乱叫。”   “很正常。”江岫白敛去眼中笑意,正色道:“对于妖兽来说,往往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或妖兽,便会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娘。”   “赤羽……”江岫白声音中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笑意,“破壳时第一眼便看见了你。”   “不公平!”宋淮之愤愤道:“明明你也在我旁边啊,为什么它不喊你娘。”   “嗯,或许是因为它第二眼看见的才是我,所以认为我是它爹吧。”江岫白略略思索,似乎真的在很严肃的思考这个问题一般。   然后,毫无疑问的收获了宋淮之的瞪眼。   “别想占我便宜。”宋淮之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就朝着床的方向走去,“作为你口头占我便宜的代价,这些东西你负责收拾好。”   江岫白见好就收,并不准备把人彻底逗毛了,很乖巧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夜半时分,宋淮之已经睡熟。最后一件矿石被放好后,江岫白抬眸一看,正正对上被随时放在桌上的水镜。   这一看,他便皱起了眉。   只见刚刚还照不出人影的水镜中,隐隐勾勒出一个陌生青年的形象。青年衣着怪异,一头短发,身穿蓝白条纹的衣衫,闭着眼躺在素白的床上。   没来由的,江岫白心里揪了一下。虽然这躺在床上之人和宋淮之没有半分相似,但他总觉得,这是他。   下意识转头,瞳孔瞬间放大,只见刚刚还安然躺在床上的人平白消失不见。这和当年赫连重山的法子不同,江岫白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消失。   猛地起身,斩情已经握在手中。还没来得及出门,却被一阵头晕目眩之感笼罩。   脚下踉跄,用手撑在桌上,江岫白在意识彻底消失前,只看见那水镜上的画面不断旋转,犹如旋涡。   翌日。   “不管怎么说,这次趁着他们俩在家,一定要逼着他们把婚给结了!”宋今歌一早就拉着傅焕上门来,“之之都金丹中期了,再等两年就要突破了,还不把他体质的问题解决,这俩死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焕被他拉着,有些无奈,“岫白早就准备和淮之结契了,你不必担心。”   “小白同意有什么用。”宋今歌直接踹开院门,“要之之那个犟种同意才行。”   刚进入小院,宋今歌便看见了江岫白门上的封印。   “什么情况?”   撕开封条,门一打开,除了赤练和无相外,便端坐着一个光屁屁小胖娃。小胖娃顶着一脑袋红彤彤的头发,其间还挑染了几簇金色。   “呦?哪儿来的小凤凰?”宋今歌顺势弯腰把他抱了起来,“不穿衣服羞不羞。”   这小娃娃倒是自来熟的很,直接用小胖手搂住了宋今歌的脖子,“爷爷!”   “唉。”宋今歌答应的也很顺畅,抱着小娃娃颠了颠,“原来是赤羽啊,你爹娘呢?”   赤羽闻言,一撇嘴,“娘不给鸟镜子,还把鸟关起来。”   “哦,确实过分,爷爷回头揍他。”宋今歌随口敷衍,顺便将在地上游走的赤练和无相捞起来,挂在身上,“之之怎么回事,三个小的全丢在这儿不管,他跟小白人也不在屋子里,大早上跑哪儿去呢?”   自从之前江岫白的命牌崩碎过一次后,他们二人的命牌就被宋今歌和傅焕随身携带了。命牌没有任何事,自然不用担心。   此时,被他抱在怀里的赤羽深吸一口气,大声嚷嚷。   “爹娘造小鸟去啦!!!” 第102章 身世真相   宋淮之觉得自己才刚睡着,意识又清醒了过来。不过睁眼后,面前却不是他熟悉的房间,而是一个一人高的镜子。   这镜子很熟悉,便是那枚来源不明的水镜放大了许多。   “梦吗?”   宋淮之有些不确定,修士甚少做梦,无意义的梦更加不会做。除了日有所思之外,便只剩下预知梦这一种。   虽然他今天才看见了这水镜,但宋淮之还是不觉得自己会想它想到梦到它的程度。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水镜只是一个媒介,有人试图通过水镜入梦来控制自己。   下意识的,宋淮之试图召出赤金丝防御,但奇怪的是,不光赤金丝无法召出,就连体内灵力都不剩分毫,犹如凡人。   “这!”   宋淮之惊恐低头,更是发现那双本来白皙修长的手,不光肤色偏黄了些,骨架也大了些。可明明应该是很陌生的模样,却莫名有些熟悉。   “别告诉我我又穿越了?”   就在此时,宋淮之余光注意到面前的水镜上淡淡的波纹似乎开始变化,他抬头一看,只见镜中缓缓照出一个高挑青年的模样。   青年一头乌黑短发,乱糟糟的,好在那张阳光灿烂的帅脸撑起了这糟糕发型的颜值。个子挺高,身体看起来也很结实,穿了一身盗版名牌运动服,眼神开朗的很。   “啊?”   宋淮之大脑一片空白,他机械抬手,镜中人也跟着抬手,脸上也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与此同时,宋淮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穿着和镜中人一样的盗版运动服。   衣服有些旧了,却很完整干净。   这件衣服他并不陌生,这是他考上大学那年,老院长给他买的。他们孤儿院穷,老院长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什么名牌不名牌的。地摊小贩卖五百一套,老院长硬是给砍价砍到了五十块。   宋淮之穿了很久,从大学穿到工作,衣服质量倒是出奇的好。当然,大学时也遇到过嘴欠嘲讽自己穿盗版的人,宋淮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示,后来全都在篮球场上一一打服,加上长的好成绩也好,反而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十数年尘封的记忆被开启,宋淮之想起来了。这镜中人,就是他自己。而这件衣服,同样也是他死时穿的……   当他想起了这一点后,镜中人忽然笑了,斑斑殷红血迹在运动服上浮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宋淮之心里慌的很,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会不会,这修真界的十数年都只是一场梦?   一场,死前的黄粱一梦。   他根本没有穿越,什么混沌大陆,什么修仙,都是他死前的幻想罢了。   他早就死了,死在车祸里。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会越来越深,宋淮之觉得自己现在头疼的厉害,他不愿意相信这个观点,但镜中人的死相和身上同样开始浮现的腥臭血迹,却让他在这个念头里越陷越深。   “宋淮之。”   清冽的声音如昆山玉碎,让宋淮之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整个人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混沌的意识清明了许多。   刚转头,整个人便被抱入了微凉的怀抱中。雪山的气息将他包围,宋淮之顾不得什么,用力回抱住江岫白,浑身都在颤抖。   “别怕。”江岫白抬眸看了眼水镜,镜中人和他刚才看见的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一般无二。   “我在。”   宋淮之一向知道江岫白是个很让人有安全感的人,但是眼下,他觉得江岫白是全天下最帅最有安全感的人!   “等等!”   缓过神来后,宋淮之突然推开江岫白,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宋淮之。”   江岫白眼中划过一丝困惑,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措辞反问道:“我不应该知道吗?”   “我都换了个样子了,你为什么还能立刻认出我。”   听他这么说,江岫白眼中困惑愈深,摇头道:“你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   宋淮之瞳孔微微放大,低头一看,果然又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   转头,那水镜中却依旧是他现代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淮之很讨厌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因为那面镜子。”江岫白指了指水镜,解释道:“我在水镜上,看见了一个人。然后我发现你消失了,再之后,我便来了这里。”   宋淮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颤声道:“你看见的那个人,是他吗?”   “是。”江岫白点头,“不过我看见的,是他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果然,这一切都是这镜子搞的鬼。   宋淮之心中涌起一阵怒意,他瞪圆了眼,怒道:“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别躲躲藏藏的,有本事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真的有一道空灵清脆的声音回答了宋淮之的问题。   “吾名时空镜。”   这声音突然出现,让宋淮之吓了一跳,只见那水镜变化,人影消除,恢复了平静。   “多年前,吾被两方势力争夺,被迫一分为二。其中一份,最后被随意丢在崇光学府的藏宝山上。而另一份包含了吾九成能量的,则落入那名名叫李天合的修士手中。李天合通过我,探查到万木之种的出世,并且探查到了你的行踪。”   “原来是这样。”宋淮之就说,当时为什么李天合知道自己就是当年被万木之种寄身的婴儿,原来是利用时空镜看见的。   “那你将我们带到这里,又是为什么。”虽然时空镜说的有理有据,但宋淮之还是无法放下警惕。   “为了帮你。”时空镜直白道:“如果不是你,吾永远无法补全自己。吾欠你一份因,需要还给你。”   说着,时空镜上的画面再度变换,“现在,吾想请你看一个故事。”   一把长椅平白出现在镜前,宋淮之二人坐下后,那水镜上忽然开始漫天飞雪。伴随着还有时空镜机械空灵的声音。   “2030年,冬天,蓝星……”   宋淮之猛地攥紧了江岫白的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时,是2053年,那时他二十三岁。2030年,是他出生的日子。   水镜变化,在漫天飞雪中,出现了一个步履匆匆的女人。   女人裹着厚厚的衣服,看起来年龄很小,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襁褓。   “哎呦!”   雪天地滑,女人跌了一跤,怀中襁褓突然掉了出去,响起一阵婴儿啼哭声。   “该死!”   女人非但没有将孩子抱起,反而狠狠踹了一脚。好在襁褓还算厚实,孩子并没有受到伤害。   “你这讨债的鬼,瞎投胎到我这里来了。”女人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建筑废墟,并没有什么人出没。她又看了看那啼哭不止的孩子,一咬牙,直接转身匆匆离开。   大雪的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怎么能活下来呢?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就在这时,一抹浓郁恶臭的黑影缓缓朝他靠近。   “嘿嘿,哪儿来的小崽子。”黑影化作人形,面目狰狞满嘴獠牙,它拥有一个巨大的肚子,四肢却干瘦极了。它深吸了一口气,垂涎欲滴道:“嗯,这人间竟然能生出如此香甜的存在。刚好,我被那臭道士打伤的伤口还没好呢,就吃了你来补补!”   说罢,黑影裂开獠牙,狠狠朝着那婴儿扑去。   “放肆!”   随着一声爆喝,一抹银白月轮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黑影割去。   “饿死鬼,你还敢再造杀孽。”   一抹青色飞影划过,将那名为饿死鬼的黑影踹飞出去。   与此同时,有数道符箓布下天罗地网,将那饿死鬼,困在网中。   “不用那么惊讶。”   时空镜似乎察觉到了宋淮之的呆滞震惊,淡淡道:“你所居住的蓝星,虽然是末法时代,但还是有些鬼怪能人的。”   宋淮之憋了又憋,忍不住道:“你别告诉我,这小婴儿就是我?”   “废话,不然我放给你看干什么。”时空镜的声音有些无语,“别打岔,继续看。”   那饿死鬼很快便被消灭,而婴儿时期的宋淮之,也被方才那青衣青年抱起。   “呀,他死了!”青衣青年长相极美,一双桃花眼十分多情,“容和尘,怎么办?”   “救不回来。”那名叫容和尘的道士轻轻探了一下,摇头道:“他刚出生,被冻了这么久,还被饿死鬼的鬼气污染,没办法了。”   宋淮之亲耳听着自己被下了死亡通知单,满脸黑线,“我要是婴儿时就死了,怎么可能长到二十三岁。”   “继续看,别插嘴。”时空镜不解释,只是继续变化水镜。   “我看他倒是长的不错,这么早死也太可惜了吧。”漂亮青年扒开襁褓看了眼怀中人的小脸,撇嘴道:“不然我去地府要人,把他的魂给要回来?”   “化化。”容和尘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想法已经习惯了,只是有些无奈道:“不可干扰他人因果。”   “好吧……”江元化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婴儿,叹气道:“那就只能埋了。你也不争点气,要是能变成鬼婴,我带你修行也好呀。”   他二人在一处风水宝地挖了个坑,又砍了木头做了个小棺材。   “我就不给你起名了。”江元化将婴儿放在棺材里,“起了名耽误你投胎。”   就在要盖上棺盖的前一秒,异变突生。   容和尘面色一变,拉着江元化飞速后退,“时空裂缝,走!”   那裂缝的位置很独特,刚刚好是在棺材的底部,大小也只够那小婴儿一个人掉进去。而更神奇的是,当婴儿掉进裂缝后,那裂缝立刻关闭,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   后面的事,便是宋淮之知道的了。   万木之种因为李天合的追逐,进入到一个死去的婴儿体内,使其复生。而宋今歌捡到了这个婴儿,将他带回了合欢宗,起名——宋淮之。   “也就是说,我其实婴儿时,便来到了这个世界?”宋淮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而他身边的江岫白心中同样升起惊涛骇浪,虽然面上不显,却将宋淮之的手握地愈发紧,死死不放。   “不错,当年宋今歌将你捡回去后,发现你魂魄与肉身相互排斥的厉害,这是因为你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通过时空裂缝的缘故。虽然你运气好,并没有被时空乱流粉碎成功到达了混沌大陆,但就算有万木之种在,你也终有一天会因为肉身和灵魂的冲突爆体而亡。”时空镜才不管他们如何震惊呢,自顾自解释道。   “宋今歌利用至宝,将万木之种封印在你体内滋养你的肉身,并根据星机阁阁主的指示,将你的二魂六魄送回来处滋养,也就是蓝星。因为魂魄被分开的缘故,所以排斥也会减少,待你魂魄分别发育完善后,便可召回。”   “说起来,算好的时间是你混沌大陆的肉身达到二十岁时。但因为你在蓝星为了救小孩身死的缘故,被迫提前了很多,所以你的魂魄才会回归的不全,每一个都残留了一分在你蓝星的肉体内。”   宋淮之几乎要听懵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一切整理明白。   “可是,我在蓝星的身体如果不是我的,又是谁的呢?”   “只是一个与你命格相同之人。”时空镜上浮现出当年的经过,“你也不用担心是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体,那个孩子才五岁,父母双亡后没人管他,大冬天跑上山摘果子时冻死在了山里。在还剩最后一口生气的时候,你补了上去,便骗过了蓝星的无常。”   因为宋今歌将宋淮之的二魂六魄送了过去,所以本该死去的肉身再度活了过来,在残留灵力的控制下,走下山被孤儿院院长捡到。   某种意义上来讲,蓝星的宋淮之,才是真正的借尸还魂。   孤儿院的王院长那时还是个身体硬朗的中年人。他将昏迷在山下的孩子抱了回去,报警后带到了医院。   “孩子,你爸妈呢?”王院长瞅着眼前呆坐在病床上的五岁小孩儿,眼中划过一丝怜爱。   那小孩子一句话不说,只眼神空洞呆呆傻傻的坐着,反倒是一旁的警察凑在王院长耳边低声道:“你报警后我们查了,这孩子家里人都死了。他爹妈没给他上户口,我们也查不到他的名字。你是开孤儿院的,如何愿意的话,带这孩子上个户口就放在孤儿院里养吧,回头我会帮你们申请补贴。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带走,联系其他孤儿院。”   “谢谢。”王院长是个心善的,当即决定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   等到警察走后,王院长向前凑了凑,温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那小孩动了。他似乎在思考,隔了好半响,才干涩开口,发音和语调很古怪,但能听清。   “我叫,宋淮之。” 第103章 现代篇:黑户与穷鬼   蓝星,2055年,夏夜。   “这时空镜的本事也太大了吧,不光能将我们送到蓝星,甚至还能改变时间。”就算宋淮之真的站在了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修真界和蓝星的时间流速差不多是一样的,但时空镜拥有一定程度上改变时间的能力,所以就将他们二人送到了宋淮之出车祸的两年后,也是原本定好魂魄回归的时间线。   “这么看来,如果我要把我的经历写本书,书名我都想好了。”宋淮之摸着下巴吐槽道:“就叫《时空镜:我在修真界做倒爷》。”   “别做梦了。”时空镜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美梦,“吾积攒的力量,只够你们二人来这一次的。你们只有十天的时间,去找到那个困住你魂魄碎片的肉体。行了,吾要休眠十日,等时间到了吾再带你们回去。”   虽然时空镜显示了那肉身所处的位置是医院,但时空镜也只能定位到城市,并不能定位到具体的医院,还是需要宋淮之他们自己找。   “自己找就自己找吧。”宋淮之倒是挺乐观的,他们在哪儿,现代社会哎!他现代的肉身可是有身份证的合法公民,随便找个警局查查就能找到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   “你们两个是干嘛的?身份证拿出来。”   一道厉声自二人身后响起,宋淮之浑身一僵,刚回到现代社会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江岫白见他如此,低声道:“不过是两个凡人。”   “你不懂!”宋淮之拽了他一下,小声道:“一会儿别说话。”   “我喊三声,转过来。”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警惕,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满脸堆笑的转身。   “警察叔叔,什么事啊。”   那是两个很年轻的小警察,听见自己被喊叔叔,嘴角还抽了一下。   不过,当他们看见宋淮之二人的面容时,态度倒是软化了些。   宋淮之是单木灵根,本就亲和力拉满,再加上他容貌俊秀,一双杏眼更是温柔,让人一看便心软了许多。而他身边的江岫白虽然面容冷峻,却气度正派不凡,同样不像是坏人。   “你们俩这穿的是汉服吧。”为首的警察掏出一个平板,边划边道:“质感看着不错啊,哪家买的,分享个链接给我呗。”   宋淮之心说他的衣服都是合欢宗绣房专门做的,如何能分享链接给你。   “定做的。”他笑着找了个借口,“那家店关门了。”   “也是,这么好的质感,一定挺贵。”警察点了点头,冲着他们二人伸手,“身份证。”   他们哪儿来的身份证,他俩都是黑户!   “身份证啊……”宋淮之尬笑两声,脚下微动,垂落在袖中的手悄悄拉住了江岫白,“我俩这衣服没口袋,没带钱包。”   “没事。”警察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身份证号码报给我就行。”   “呵呵,我想一下啊。”在那两个警察越来越狐疑的目光中,宋淮之毫不犹豫,一拽江岫白大声道:“跑!”   不光要跑,还要有技巧的跑,不能作出半点超自然的行为来。在这到处都是摄像头的社会,宋淮之可不想被当做都市怪谈。   “站住!别跑!”   那两个警察完全没料到他们会突然跑路,跑的还那么快,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时,那二人都快跑出几百米了。   “他们怎么跑的怎么快?”年纪稍小些的警察揉了揉眼睛,震惊道:“奥运冠军吗?”   “别废话了,叫增援!”   ……   “好了好了,甩掉了。”宋淮之拉着江岫白拐入一条昏暗小巷,听见越来越远的警鸣声,这才松了口气。   这条街上有一整条街的酒吧,繁华又拥挤,再加上到处都是昏暗小巷,警车根本进不来。   “为什么要跑,不过是两个凡人。”江岫白见他要靠在墙上,皱眉拉了他一下,“别靠,脏。”   酒吧旁边的小巷不知道有多少酒鬼吐过,自然是污秽的。这样的环境,即便江岫白没什么洁癖,也觉得难忍。再加上酒气和呕吐物的臭味,若不是宋淮之拉着他过来,他是万万不可能踏入这条小巷的。   “这里可不比混沌大陆,随便打人或者杀人是要犯法的。”宋淮之对这样的环境倒是接受良好。他上大学时勤工俭学最喜欢来酒吧了,有小费拿,能赚不少。   “走吧,咱们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这衣服在现代太惹人注意了。”宋淮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小型摄像头,叹气道:“现代社会就是这点不好,到处都有摄像头,希望明天走在路上不会被警察抓。”   要知道,刚才遇到那两个警察的巷子里,也是有摄像头的,估计他二人的长相已经被记录下来了。希望摄像头没有拍到他们突然出现的场景,不然麻烦就大了。当他们来到蓝星时,便能隐隐感觉到一种压制力。一旦利用修为作恶或是引起多人轰动,只怕世界意识便会出手,就算是他们,也无力抵抗。   “嗯。”   江岫白对这个世界很陌生,宋淮之说什么,他做什么。   只是在出巷子时,他冲着某处扫了一眼后,又飞快收回目光,淡色的双眸中有些震惊。   “怎么了?”宋淮之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刚要扭头看,就被他按住脑袋。   “别看。”   江岫白的动作很大,几乎将宋淮之搂在了自己怀里,死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   “怎么了?”宋淮之立刻紧张起来,“不会是有警察追过来了吧。”   “不是。”江岫白低头,视线扫过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悄悄红了耳朵,“有伤风化。”   “哈?”   他这么说,宋淮之反而越来越好奇了,趁着江岫白不注意,用力扒住他的肩膀扭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巷子口有一对男女在亲热接吻。   “切,这有什么。”宋淮之刚看了一眼,头又被人扭了回去,无奈道:“现代社会,很正常的。”   “嗯。”江岫白应了一声,又问道:“他们,是道侣吗?”   宋淮之想了想,摇头道:“不一定。在我们现代,道侣叫作夫妻,而成亲前,叫作情侣。不过这条街上的……”   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宋淮之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大部分都不是情侣,只是……意乱情迷?”   江岫白闻言,微微皱眉,只觉轻浮。   他二人面容出众,又衣着华美独特,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也就是江岫白一直冷着一张脸,这才没人敢上前。   “快些走吧。”察觉道周围跃跃欲试的人,江岫白果断牵起宋淮之的手,隐隐有宣誓主权之意。   不过这个世界的人,还真是奇怪。江岫白一个化神期修士,这一条街上的声音没有能逃过他耳朵的。   “果然帅哥都跟帅哥在一起了,天杀的,能不能也分给我一个帅哥!”   “我天,这俩是明星吗?这么帅!”   这些话,虽然他听不懂,但能感觉到是在夸他二人般配。听着听着,江岫白又放缓了脚步,嘴角勾起一抹笑。   看来,这现代社会之人虽然轻浮,却很是坦率。   被他拉着的宋淮之摸不着头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脚步怎么变化的那么快。   不过很快,宋淮之便发现他二人有些太过惹眼了,当即找了个监控死角的位置,运起草木身覆盖住二人身形,这才能安稳离开这条街。   “得想办法先搞点钱啊。”他们二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虽然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们,但却会下意识的避开他们所在的位置。   “灵石不能用吗?”江岫白扫视了一圈街上的行人后,默默站在了宋淮之面前,遮挡住他的目光。   先前在小巷内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没注意到这一点,眼下走到大路上,江岫白这才发现这个世界的姑娘穿着未免……太过清凉。   一想到宋淮之从小生活在这个世界,不知道看了多少这样的情境,江岫白心中便有些酸意。甚至,他也有可能在那些昏暗的小巷里,和一个刚认识的女人亲密接吻。   虽然这么多年来宋淮之很少提起,但江岫白依旧记得,他说自己喜欢女子。   “现在不是灵石能不能用的问题,现在是根本连现金都不怎么用啊!”宋淮之有些崩溃,“早在2040年起,现金就用的很少了,大部分都是直接某信某支转账,咱们没有身份证,就是买了手机也用不了。”   也就是说,他们俩现在不光是两个黑户,还是两个穷鬼!   从宋淮之到混沌大陆的那天起,他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感受过穷鬼的滋味儿了。   “要死了。”宋淮之长叹一声,“万万没想到,还没开始找医院,便卡在了钱上。”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江岫白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作安慰。   宋淮之感受着脑袋上的大手,一抬头,正对上江岫白的眼睛。   杏眼眨了眨,挑眉道:“你为什么站在我面前。”   见江岫白不说话,宋淮之察觉到他耳尖微红,突然福灵心至。   “你不会是不想我看这街上的人吧!”   现在是夏天,女孩子们的衣服难免有些清凉。   “咳。”江岫白轻咳一声,压下心里的酸意,“非礼勿视。”   宋淮之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双眼都亮晶晶的,“哎呀,别那么死板嘛,时代不同,大家早就穿衣自由了。”   “嗯。”江岫白点头,他明白这个世界有很多与混沌大陆不同的地方,只是一时没能接受罢了。   “紧急插播一条通知,紧急插播一条通知。”   忽然,街上巨大的电子屏都开始跳转,出现一个面色凝重的女主持人。而在她身后,是燃烧的熊熊火焰。   “春熙路发生大火,且有蔓延的趋势,请诸位市民速速离开春熙路附近,避免受伤……”   “春熙路?”宋淮之抬头看了眼人行道旁的路牌,“离这儿不远,走,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以他二人的速度,不过几息,便出现在了春熙路上。   那大火起源于一个小公园,已经蔓延到了周围的商铺。这火蔓延的速度很快,即使已经有好几辆消防车一齐救火,却依旧不断扩张。   但更重要的是,那些商铺和居民楼里还有没逃出来的人。   听着哭喊哀嚎,宋淮之当即道:“救人!”   虽然江岫白是冰灵根,但因为吸收了许多万水之源本源的缘故,他对于水灵力的运用也熟练多了,闻言当即一抬手,天边便有乌云席卷而来。顷刻间,雨水如瀑布般涌下,生生压下了那冲天火焰,并降低了周围温度。   见火势减弱,周围帮忙的居民都有些兴奋,干劲更足。   “救命——”   一声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的求救声从火海中隐隐传出,宋淮之目光一凝,手中赤金丝飞射而出,直接将几乎要落在那对母子身上的火团击飞出去。   “这火来的奇怪。”江岫白目光如炬,盯着那小公园的火焰深处,冷声道:“火海里有东西。”   “啊?”   虽然从时空镜中知道了蓝星也有些鬼怪能人,但宋淮之唯物了这么多年,乍一听还是有些惊讶。   “是妖怪吗?”   “不是。”江岫白摇头,“有些像时空镜中出现过的饿死鬼。”   带有化神期灵力的雨水落下,那火焰被逼退了许多,只剩下小公园还在着火。因为小公园还没完工,所以并没有人在里面,大部分人手便转而去救治搬运伤员,只留下两辆消防车还在灭火。   “管它是什么鬼,咱俩一个化神一个金丹,不揍的它灰飞烟灭。”宋淮之还没见过鬼呢,当即来了兴致,拉着江岫白便冲入火场。   二人灵气庇体,根本不怕那燃烧的火焰,很快便冲进了火焰中心。   果然有鬼。   那是一个浑身焦炭般的人影,正痛苦哀嚎着,不断撕扯身上的痂。每一块痂落在地上,便会燃起熊熊烈火。   “咦,长的好恶心哦。”宋淮之嫌弃的后退一步,手中赤金丝一闪,刚要出手绞杀那东西,就见几道黄符从火海中破出,落在那焦炭的身上,泛出点点金光。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灭!”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宋淮之手中赤金丝一顿,询问的望向江岫白。   “是那两个杀死饿死鬼的人。”江岫白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微微勾唇,“看来,我们不用担心钱财的问题了。”   见宋淮之面有不解,江岫白温声解释道:“他二人都是修士,我们大可用修行资源交换钱财。”   就在二人交谈时,两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宋淮之二人面前。即便过了二十多年,他们的容颜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在下容和尘,这是我爱人江元化。”容和尘见火海中有两个实力深厚的陌生人,心中顿生警惕,“不知二位是何处来的道友,我在江城,从未见过你们。”   宋淮之见了他们,还有些尴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总不是上来就说我是你们二十年前没埋成功的那个婴儿吧。   瞅着愈来愈警惕的二人,宋淮之试探道:“如果我说,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穿越来的,你们信吗?”   容和尘与江元化对视一眼,反而笑了笑。   “当然信了。”江元化一边将被符箓镇压的焦炭封进玉葫芦,一边笑道:“你们俩不是第一对了,几十年前还有天使和魅魔来过呢。”   见他如此说,宋淮之真的觉得自己之前在蓝星生活的十八年是白活了,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他,天上有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他都信! 第104章 现代篇:你们不是情侣吗?   “你们也真行,一过来先上了警局黑名单。”江元化抱着猫吐槽。   宋淮之伸手摸了把他怀里的小狮子猫,满眼无奈,“没办法,谁叫我们那么背,刚好遇见了警察。”   一旁的容和尘打完电话,走过来道:“好了,解决了。还好遇到我们,不然你们明天就要被全城通缉。”   “所以,你真的是我们二十五年前遇见的那个婴儿?”江元化抱着猫凑近宋淮之,很自来熟的将猫丢进他怀里,好奇打量半响道:“别说,这双大眼睛确实挺像的。”   宋淮之怀里猝不及防被丢了一只猫,那猫比它的主人更加热情,赖在他怀里嗲声嗲气的叫。   “旺财,别丢人!”江元化瞪了旺财一眼,鼻尖轻动,几乎贴在宋淮之身上嗅吻,“你好香啊,跟容和尘一样香!”   虽然这是一个很没有社交距离的动作,但宋淮之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笑道:“我是木灵根,主生机,这些小兽喜欢是很正常的。”   “抱歉。”   容和尘将几乎要贴在人家怀里的宝贝拎出来,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家化化是鬼修,比较喜欢你身上的生气。”   说着,容和尘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冷冷坐在沙发上的剑修。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剑修心中已经醋意横生。   按住怀中不断挣扎,试图再去蹭人家生气的大宝贝,容和尘心说好在自己已经抱得美人归,不用吃这些飞醋。要是放在几十年前,只怕自己也不逞多让。   不过追求爱人,光闷声吃醋有什么用,该死缠烂打就得死缠烂打!某个靠绿茶和厚脸皮哄回老婆的道士得意洋洋。   “是嘛?呐,送你。”宋淮之倒是不吝啬,抬手就凝聚一团木灵力团递给被拉开的江元化。当然,也不忘弄了块小的送给怀里名叫旺财的猫。   “喵~你是个好人,旺财喜欢你喵~”旺财被这团灵气一冲,爽的翻身露肚皮,撒娇卖乖。   “咦,你竟然会说话!”宋淮之举起旺财,左看右看,“你是灵兽吗?”   “灵兽是什么喵?”旺财被插着胳肢窝举起,半点不害怕,反而颇为悠闲的舔了舔爪子,“本大王修行几百年,会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宋淮之越看越新奇,他倒是想研究研究旺财是怎么说话的,好回去教教赤练。他那三个小家伙里,无相可以意念相通,赤羽因为血脉直接可开口说话,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吵的很。只有赤练,现在只是妖兽,还老是喜欢一条蛇趴在阴凉处,弄的宋淮之经常担心它会不会自闭。   “不同的世界,修行模式不同。”江岫白游历时,也听过一些不同世界的传说,他已经在一旁坐了许久宋淮之都没顾得上搭理自己,见到机会,立刻插入话题。虽然语气淡淡矜持,却还是藏着一丝急切。   其实这份急切源自于江岫白对这个世界的警惕。不是警惕这个世界有危险,而是警惕宋淮之。虽然他知道时空镜会在十天后带他们回去,但看着宋淮之在这个世界开心的模样,他心中便有一丝担忧,担忧他不愿意回去,担忧他……放弃自己选择这里。   “原来如此。”宋淮之不明白江岫白的忧虑,即便能感觉到江岫白的一丝变扭,却只以为是他来到了新世界的不适应。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天色渐明时,容和尘接到了一通电话。   “好,好的,麻烦你了。”挂了电话,容和尘笑道:“走吧,找到你现代肉身所处的医院了。”   宋淮之闻言大喜,连声道:“太感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你们这些异世来的人也不容易,能帮忙当然要帮。再说了,江城可是我的地盘!”江元化打了个哈气起身,抬手将旺财丢了下去,“看家去。”   “严格意义上算起来,我是蓝星本地人哎。”宋淮之挑眉,戳了戳身旁的江岫白坏笑道:“这么看,只有你是异世之人哦,小心我把你卖了。”   江岫白本来心中就有一丝忧虑,这句话无意识雪上加霜,加重了他的紧张。   他垂眸,没说话,而是死死握住了宋淮之的手,不愿放开。   “唉?怎么了?”宋淮之不解,歪头想去看他的眼睛,却被避开,“不会哭了吧,我开玩笑呢!”   江岫白站定,转身直视宋淮之,那双淡色的眼眸中似乎有说不清的情感隐藏。这样的气氛,让宋淮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宋淮之飞快道:“你先说。”   江岫白并不与他推脱,深吸一口气,“我……”   “你们干嘛呢?”江元化都走到门口了,一转身见后面没人,当即催促道:“还去不去了?早点搞完回来睡觉。”   二人之间暧昧又紧张的气氛被打断,还没来得及尴尬,旺财便甩着大毛尾巴,迈着猫步从二人腿边划过。   “化化,你打扰到人家告白了喵~”   “真的假的?”江元化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同时顺手甩出一道鬼气,将在地上拉伸的旺财打飞,“谁让你叫我化化的。”   “不过如果你们需要时间告白的话,我们可以晚一点去。”江元化表面体贴,实则看戏的弯弯眼道:“楼上有客房。啊,你们需要润滑剂吗?”   润滑剂这种东西,江岫白听不懂,但不妨碍他道谢,“多谢。”   “谢什么谢!”宋淮之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拽了江岫白一把瞪道:“别乱说话,那种东西不是我们兄弟之间用的。”   “兄弟?”江元化助攻的一把好手,歪头疑惑道:“你们不是情侣吗?”   “你误会了,我们都是直男,喜欢女孩子,怎么可能是情侣呢。”宋淮之急急反驳,扯了江岫白便朝外走,“走吧,正事要紧。”   他二人急匆匆挤出门,容和尘搂住他家使坏的大宝贝让路,无奈道:“他们一看就还没挑明心意,你还故意说这些。”   “你不觉得他真的很像那种深柜的钢铁直男吗?”江元化坏笑,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哼,他再这么嘴硬,总有一天那个剑修要急了的。到时候,他就要为自己的嘴硬付出一些代价咯。”   ……   等到了地方,宋淮之才发现,原来时空镜中的并不是病房,而是一个简陋破旧的疗养院。   “资料上说,这两年疗养院的钱都是那个被你救下的小男孩的家人付的。”容和尘看着手机上的资料,提议道:“如果你想要给他们一些报酬的话,我们可以帮忙。”   “对对对。”江元化扒拉在容和尘身上,像个大型的可爱挂件,“他可有钱了,别客气。”   “好啊。”宋淮之也不跟他客气,笑眯眯道:“我这里有不少好东西,回头分些给你。”   他们来之前,容和尘已经让人清理了这栋楼,所有的病人都被暂时移动到另一栋楼去了,护工和那些来看望的家人们也同样被请出去。当然,找的理由是大楼要维修,并没有引人怀疑。   宋淮之肉身待的那间病房是四人间,但因为这疗养院设施不足环境差的缘故,整个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四人刚走到门口,还没开门,忽然听见里面有争执声,吵的十分激烈。   “有人?”宋淮之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边,低声道:“没有全部清理出去吗?”   容和尘略想了想,了然道:“通知的时候,避开了这件病房,或许是出钱照顾你肉身的那家人。”   “咣当——”   重物击打在门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里如同惊雷般清楚,宋淮之看着震动了一瞬的大门,担忧道:“他们不会在打我的肉身吧……”   这样想着,宋淮之抬手画圈,一副水镜浮现,将他神识探查到的画面转投到水镜上。   病房除了宋淮之的肉身外,只有一男一女,和一个瑟缩躲在床后的小孩儿。   “钱呢!我问你钱呢!”   那男人面目狰狞,一把扯住了那女人的头发,恶狠狠地将她按在了地上,“别以为你带着离开家就不用给我钱了,我告诉你,我们是合法夫妻,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统统给我拿出来!”   这男人凶恶,那女子躺在地上,蜷缩起身子护住自己的腹部。因为头发被扯住,不得不扬起脑袋,满脸痛苦。   “没、没钱了。”她小声哭泣道:“大宝要上学,还要吃饭穿衣,我一分钱都攒不下来。上次、上次给你的一万块,还是小宝出生的钱。”   “女娃上什么学,干吃饭的东西。”那男人冲她吐了一口唾沫,“你个贱人,没钱没钱还花钱养个野男人在这儿,还生什么生,生出来也是个赔钱货!”   他说着,还用力拉扯那女人的头发。   “求求你别打了。”女人要护着肚子,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一个劲的求饶。   “爸爸,别打妈妈了,你打我吧,妈妈怀着妹妹呢。”那个躲在床后的小女孩哭喊着冲出来,死死抱住男人的拳头,小小的身体不住颤抖。   “滚开。”男人用力甩开小女孩,就在她的脑袋快要撞上床杆时,宋淮之立刻出手,一团灵力拖住她,并治疗好她身上的全部伤口。   男人甩开了自己的女儿后,一把扯着女人的头发将她拽了起来,放轻了声音,语气贪婪。   “老婆,你相信我,我这把一定能赢的。你先给我一些钱,不出一日,我就能赚到大钱,到时候给你买房子买金子,小宝出生了,我花钱给你住月子中心。”   “不要,不要。”那女人哭的涕泗横流,狼狈极了,她不住摇头道:“求求你别赌了,咱们家早就被你赌空了,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赢不了的。”   “你个臭娘们懂什么。”男人见好言好语都无用,一把甩开她,狠狠踹了她背部一脚,骂道:“老子赢过三百万!现在只是手气不好,只要有本钱,老子分分钟赢回来!”   他边骂,边狠狠的踹那女人,“你一年花几千块养着这个小白脸,不如把钱给我,一个废物死就死了。”   “他救了大宝,我们不能不管他。”女人拼命摇头。   “我呸!一个醒不过来的废物,养了他两年也够本了,死了拉到。”男人见她油盐不进,当即怒上心头,尤其是见她一直护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时,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邪火冲天,抬脚就要朝着她肚子踹。   “不要!”女人惊恐的努力蜷缩起来,试图保护自己腹中的孩子。   “受不了了。”宋淮之咬牙切齿,一脚踹开大门,手中赤金丝掠过,硬生生割断了那男人的脚。   还有人比他跑的更快,只见江元化一个飞扑,踹飞了那男人后,踩在他身上拳打脚踢。   “打老婆女儿算什么男人!”江元化一拳捣在他脸上,若不是收着力,不光是鼻子被打碎,就连他的脑袋都要被打碎。   在他们身后,江岫白与容和尘走入房间,很默契的没有干扰,只关上了房门。   “见笑了。”容和尘冲着江岫白点头,“放心,今日发生的事,不会传出半分。就算是消失一个人,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多谢。”江岫白回了一声后,便走到床边。在水镜中看时,他能立刻察觉到这人就是宋淮之。但当切实看见时,却能感觉到只是有一丝气息罢了。   这具肉身,只是寄存灵魂的载体。   宋淮之扶起那女人,手掌翻转,不留痕迹的治疗她的伤口。   “没事吧。”   女人显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眼神躲闪着抽回胳膊,小声道:“没、没事,你们是?”   “我们是来答谢您的。”   虽然这个病房很破旧,可宋淮之肉身躺的床铺被褥却很干净,一看就是用了心收拾的。   “答谢我?”女人勉强扯了个笑容,摇头道:“小兄弟你们一定认错人了,我叫杨悦,不是你们认识的人。”   “不,我们找的就是你。”宋淮之摇头,找了个借口,“我们是这床上人的家人,找了他好几年了,多亏你愿意一直花钱维系他的生命。”   是的,时空镜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前提,是因为残留了宋淮之魂魄碎片的肉身还没有死亡。甚至就算是二十年后,这对母女依旧出钱维系着肉身的生命。   不过……   宋淮之目光从杨悦肚子上扫过,心中明了。在时空镜展现的未来中,杨悦只有一个孩子,就是那个小女孩,想来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在今天失去的。   好在他们赶上了。   “你们、你们一群疯子,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断脚碎鼻的痛楚让男人蜷缩成虾状,哀嚎连天。   “闭嘴。”江元化狠狠一拳打在他脸旁,直接击穿了地面,碎石飞溅。   那男人见这景象,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杨悦当然看见了男人的惨状,但心里的恨意让她根本不想去管,反而催促宋淮之他们快些离开,“那你们快帮他办理转院,然后离开吧。这里没有摄像头,我也不会说是你们打了他的。”   因为视角的关系,杨悦并没有看见男人被割断的脚。当然,宋淮之动手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番,也没有让那小女孩儿看见。   “不用怕。”宋淮之安慰道:“我们有些背景,不会有事的。”   宋淮之仔细看了杨悦的面容,心中便愈发感激。这杨悦骨龄不过三十,却苍老的如同四五十岁的妇女。但就算是这么穷困的情况,她也从来没有想放弃宋淮之的肉身。所以就算是再多报酬,都是应该的。   日后的杨悦觉得那天就像是做梦一样。在她快要失去自己的孩子时,被四个比明星还俊美的男人救了,并且说自己帮了他们的家人,所以要报答自己。这样的剧情,杨悦只在做姑娘时看的那些霸总言情小说中见过。   但事实就是发生了。   这四个人似乎很有背景,当她抱着女儿坐在温暖舒适的新房里,看着卡上几百万的存款,泪水止不住的流。   “妈妈,你怎么哭了。”怀中的女儿用干瘦的下手擦去她眼角泪水,“妈妈不哭,大宝会听话的。”   “妈妈不是伤心,是高兴。”杨悦抱着女儿狠狠亲了一口,流着泪却在大笑,“大宝以后没有爸爸了,会伤心吗?”   “不会。”大宝摇头,稚嫩的语气十分坚定,“大宝只要妈妈和妹妹!”   “好。”杨悦摸了摸肚子,“妈妈明天就带大宝上街买新衣服!”   其实她知道那个男人活不了了,但是那又怎样,想要伤害她孩子的人渣,死不足惜。 第105章 现代篇:想和你双修   简陋的病房里,只剩下宋淮之两个人。当然,还有躺在病床上的肉身。   “找是找到了,下面干嘛?”宋淮之好歹用这幅身体用了十八年,现在看着他躺在病床上,总感觉有些变扭。   “时空镜沉睡,不如问问万木之种。”江岫白提议道。   “对啊,自从我来到这里,万木之种就没出来过。”宋淮之就说从昨晚到现在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几个月万木之种偶尔也会出来说两句话,眼下他穿越时空这么大的事,它不可能不出声。   连声催促许久,才感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回应。   “我……世界意识……你……神识入……”   万木之种的声音很微弱,说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宋淮之没听明白。不过当他将这话转述给江岫白后,他倒是听懂了。   “每个世界都有类似天道一样的存在,万木之种这种异界至宝,被压制也不奇怪。”江岫白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解释道:“它的意思,或许是让你将神识探入其内,自行补全。”   “行。”   宋淮之点头,虽然门外有江元化二人守着,但他还是掏出了一个隔绝阵法盘。倒不是为了防着他们二人,而是防止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为你护法。”   江岫白盘膝悬坐于空中,取出数百枚上品灵石,布下聚灵阵法。   一切准备就绪,宋淮之同样团坐在蒲团上,正对着病床,深吸一口气后闭上眼。   在宋淮之与病床上的肉身之间,一根赤金丝扎入二人心口,构建起联系。宋淮之神识外放,顺着赤金丝蔓延进入只存一口生气的肉身里。   在他神识投入的一瞬间,江岫白便感觉到他的气息淡了许多。不过这并不危险,他也没有担心,而是又取出千枚上品灵石,甚至有几十枚极品灵石。   蓝星是末法时代,灵力都比不上北域,跟别提是山中埋有灵脉的合欢宗了,便只能多取些高等灵石补充灵力。   宋淮之只觉得自己意识融入了一个极其狭窄拥挤的地方,且这地方到处都是死气,这让身为木灵根的他十分难受。   其实原因很简单,这具肉身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是宋今歌借助至宝改天换日瞒过了地府,所以才能长大。但当宋淮之魂魄抽离之后,这具身体便会迅速衰败,之所以还没彻底死亡腐烂,还能保持植物人的状态不过是因为有一丝灵魂残片维持罢了。   或许是因为在时空乱流中冲刷过的原因,宋淮之的灵魂力量很强大,灵魂本体也很坚韧厚实,所以这一丝灵魂残片至少还能撑个二三十年不消失。   周围的死气如同泥沼,不断的试图吞噬宋淮之投入进去的神识和意识,并以沼泽深深的拉力,试图让他的意识沦入黑暗。   只有突破元婴后,修士的识海中才会诞生元神。宋淮之不过金丹期,神识是很弱小的,在脱离肉身的情况下,极其容易被摧毁,更别说进入这个满是死气的地方了。   渐渐的,宋淮之的面上便浮现出一丝痛苦与挣扎。   江岫白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时察觉到聚灵阵的灵力如江河入海般源源不断的流入宋淮之体内,这是他在利用灵力自我保护,用大量的灵力来扯住自己的神识。可是这样的行为,不光浪费,还无用。   没有犹豫,江岫白当即起身,站在宋淮之面前后弯腰让二人眉心相贴。而那根链接宋淮之与现代肉身的赤金丝也同样从江岫白心口钻过。   或许是因为赤金丝之前帮他疗伤时,在他心脏待了不少时间,这次的举动堪称如鱼得水。   “淮之,别抵抗我。”   清冽的声音在宋淮之脑海中响起,唤回他一丝清明。下一秒,宋淮之便感觉到一个拳头大小,透色琉璃般的小人试图钻入自己的识海中去。   这是江岫白的元神。   因为足够的信任,虽然宋淮之觉得开放识海让他元神进入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但并没有任何抵抗。   那片尚浅的、可怜的识海,就这么彻底展现在那冰雕一般带着寒气与凌厉的元神面前,瑟瑟发抖。   他的不抵抗,江岫白同样感觉到了,嘴角小幅度勾起,低声夸赞。   “乖。”   当那元神彻底进入识海时,二人皆是一颤,面上不可控制的染上一层红霞。   修士双修之法,不止在于肉体,神魂交融才是真正的极乐。   眼下……虽然不是神魂双修,却也足以让人浑身颤栗,面红耳赤。   冰灵根的清冷让宋淮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控制不住的涌生出一种想要更多的渴望。毕竟在双修之法中,除了采补外,都是修为低者更受益,也更容易沉迷。   同样,木灵根的温暖和煦软化了江岫白的冷淡。人对温暖的渴望是刻在基因中的,江岫白忍不住双手下移落在宋淮之腰部,双手微微用力二人便换了个姿势,叠坐在一起。   “你用神识牵引着我的元神过去。”江岫白的声音很低,有些难忍的暗哑低沉,“我帮你开路。”   “好。”宋淮之小声回应,他是半刻也不敢让那个长相和江岫白一模一样的小元神在自己的识海里多待,急急控制着神识引路,将其带入到那肉身中。   宋淮之并没有注意到,几片淡淡的雪花落在他的识海中,很快便融化在温暖的绿意里。   有了江岫白的元神开路,所有试图阻挠宋淮之前进的死气统统被震碎、覆灭。他很快便找到了那几丝残存的灵魂碎片。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   在宋淮之用神识裹住那些灵魂碎片回到自己的识海后,江岫白便抽出了自己的元神。他要融化灵魂,若是自己的元神还待在他识海中,对他不利。   当然,若是……若是已经神魂交融的伴侣便无碍了。   宋淮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退去,全神贯注的吸收灵魂碎片,补全自己的灵魂。   江岫白睁开眼时,怀中人虽然神情平淡,脸上却还是飞起一片红霞。他皮肤本来就很白,添了一抹红后愈发美艳动人。   自从宋淮之年岁和修为的上涨,身形面容长开后,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了。   江岫白目光中带着难掩的温柔,他能感受到那个回到自己识海的元神上沾染了包含生机的气息。   那是宋淮之的气息。   同样的,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在宋淮之的识海中留下了几片雪花,似是打下了烙印。这样的行为是他可以控制的,却还是任由元神在别人的识海中宣誓主权。   江岫白知道,宋淮之不懂这些,那么这么做的自己,就难免有些卑鄙和趁人之危。但,他很开心。   自从三魂归位后,他便能感觉到自己的情感越来越充沛,这是修行太上忘情时必然的路。那么自然,他心中对于宋淮之的感觉与渴望也越来越强烈。   他想要和他结契,想要和他成为道侣。这不再是为了入世或者负责,而是……爱。   这么想着,江岫白看向宋淮之的眼神便愈发温柔,只觉得他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长长睫毛让他心底升起痒意;红润的唇让他喉结滚动,有些口干舌燥……   好在,他是冰灵根。   略略运转灵力,强行将自己心头涌动的情感压抑下去。江岫白并不急在一时,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   随着宋淮之灵魂的愈发圆融,其周身的气势也在不断攀升。庞大的木灵力外泄,即使早就用屏障隔绝,也依旧流出不少,让这栋楼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都开始疯涨。   “他们在干嘛?”容和尘动作熟练的捞回被生气勾的想要扑进屋子里的宝贝,抬手就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江元化也不同他客气,张开嘴一口含住,两颗锋利的小虎牙轻轻松松穿刺过皮肉,吸取甘甜的血液。   “真是,还好守在门口,不然谁来收拾这烂摊子。”容和尘无奈摇头,一手轻轻拍怀中宝贝,另一只手并指,凭空绘制金色符箓。   “道法无极,镇!”   淡金色的符箓冲上天空,肉眼不可见。它笼罩的范围刚好是草木疯涨的范围。在它的震慑下,那些花草树木被迫将吸收到的灵力纳入体内,而不是一味生长。   在往后数十年的时间里,只怕这栋楼周围花坛的草木,也能生出几个精怪来。   当然,玄门会先一步将它们转移。   病房内,江岫白不断掏出灵石来补上聚灵阵的消耗。他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后,便不再关注,只一心盯着宋淮之看。   回头送给他们的礼物,可以多给一些。   气势节节攀升,灵力层层激荡。   直至……金丹大圆满。   宋淮之能感觉到,正常情况下,自己是可以冲破那层屏障,渡劫到达元婴期的。但因为天阴之体的限制,那层屏障虽然很薄,他却永远无法冲破。   难道真的要和江岫白双修?   宋淮之在睁眼前,脑袋里还转着这个念头。结果一睁眼,正正好对上江岫白放大的俊脸。   二人鼻尖几乎相贴,亲密又暧昧。   “在想什么。”   江岫白见他呆住,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想和你双修……”宋淮之脑袋还死机着,被猝不及防一问,竟直接将自己脑海里想的话说了出去。   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二人胸膛相贴,鼻尖相抵。四目相对时,宋淮之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燃起的一抹炽热。   这样的眼神,他从未在江岫白身上见过,让他害怕,心底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而腰间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掌,其热度甚至穿破了薄薄的上衣,在敏感的腰部留下滚烫的痕迹。   “再说一遍。”   江岫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方才运转灵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悸动又开始成倍上涌,快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还没结契,不可亲密。   礼义廉耻的束缚让他想要控制自己的行为,可当目光落在饱满的双唇上,便不受控制的回响起方才那句话。   想和你双修。   气息越来越近,几乎能尝到那唇的甜蜜。江岫白心想,现代社会,意乱情迷是常事。要……入乡随俗。   而宋淮之,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大脑虽然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些什么,却做不出半点回应。眼看着架势越来越不对,他狠狠咽了口口水,超小声结巴道:   “我、我说我刚刚是开玩笑你信吗?”   “嗯。”江岫白在距离他唇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掀起眼皮,整个人有一种慵懒的诱惑感,“我信。”   下一秒,继续倾身上前。   “你们干嘛呢!刚刚闹出那么大动静,已经有好奇心强的人要来看看了,快走啊。”江元化推门而入,面上还挂着吸饱喝足的满足。   在他身后,容和尘似乎很无奈。   江元化的声音彻底唤醒宋淮之心中那根弦,在被吻上的前一秒,他一把推开了江岫白,屁股着火一样跳了起来。   “走走走,现在就走。”   狠狠搓了两把自己的脸,宋淮之嚷嚷道:“对了,那肉身已经消失,要麻烦你们处理一下。”   “这倒不是问题。”江元化眼神暧昧,打趣道:“哎呀,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没关系,回去后你们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我在那栋小区还有一套别墅,你们可以住在那里,保证没人打扰。”   “胡说什么呢!”宋淮之好不容易搓白的脸又烧了起来,他用力推搡着将江元化推着朝外走,试图用音量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好兄弟开个玩笑,你别腐眼看人基。”   “切。”江元化扒着门框不让他推,还要说两句,“嘴硬,早知道我们就迟两秒进来,抓个现行!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他的话让宋淮之心中升起一抹庆幸,好在被打断,不然就糟了。不过嘴上还是要怼回去的,“迟两秒你也抓不到什么!”   好不容易将江元化推出门,宋淮之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江岫白依旧维持着被自己推开的动作,单手撑在地上,看向自己的眼神晦涩不明,不复往日清冷。   略有些凌乱的衣领和眼角的一抹红痕让清冷的高岭之花染上凡俗红尘欲望,这样的美景,叫宋淮之看的双腿有些发软。   “还坐着干嘛,走了!”   宋淮之说完,便夺门而出,不过剧烈跳动的心脏早就将其出卖。   他刚刚不会……真的想亲我吧?   开什么玩笑!!! 第106章 现代篇:北极狐与垂耳兔   “好了,你们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江元化一手抓住大门,一手将两部手机往宋淮之怀里塞,“这两部手机都绑卡了,一个亿够你们花不?多带些现代的特产回去,不花完不许走啊。”   “这么多?”宋淮之接过手机,感慨道:“我跟你们这些万恶的有钱人拼了。”   “这还多?”江元化笑弯了眼,“你给我们的那些修行资源,随便拿出一个在玄门拍卖,就能卖出几个亿来。你们随便花,用完了发个消息给我,我再转。”   宋淮之一想也是,因为两界功法不一样的缘故,所以他们只要了灵石与法器。那几十件法器,都够他们玄门组装一支部队了。   “行,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江元化拉着门就要关起来,同时神色暧昧道:“哎呀,这下没人打扰你们了,随便亲随便抱。”   他压低了声音,嘿嘿一笑道:“对了,那些东西都在主卧床头柜里。哦,浴室里也有一些,你自己看着用啊。”   “什么……”宋淮之乍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一把拉住就要关门的江元化,咬牙切齿解释道:“我都说了,我们不是情侣!”   “随便你吧。”江元化一脸不信,嘴上敷衍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咯。”   宋淮之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根本不信,就是嘴上敷衍,便愈发不肯让他走了。死死拽着门,不让他关上,一副非要跟他掰扯明白的架势。   “哎呦你烦不烦。”江元化被他拽着不让走,索性直接鬼化,变作一缕青烟从门缝中钻了出去,他也是嘴上不饶人的,人走了,还要吐槽几句。   “你就嘴硬吧你,到时候别让我看见那些东西已经被用了!”   他说完就跑,逃的非常快,快到宋淮之就算立刻出手试图拦截,最后还是让他逃脱了。   “亏我还送了你那么多木灵力!”宋淮之愤愤关门,“果然是鬼话连篇!”   他嘴上抱怨着,一转头,就看见江岫白坐在沙发上。他穿着现代人轻便的衣服,倒是颇有一种独特韵味。   宋淮之一想到刚刚那个似是而非的吻,便面红耳赤,觉得尴尬。   生硬的打了个哈气,宋淮之故意揉了揉眼睛,装作一副困顿的模样从沙发后走过。   “啊还挺困的,我先去睡一……”   “你在躲我。”   江岫白的声音让宋淮之瞬间僵硬在原地,试图偷偷摸摸从后面跑掉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宋淮之深吸一口气,再转身面对他时,已经挂上了微笑。   “怎么会呢,别胡说,我躲你干嘛。”   “嗯。”江岫白垂眸,整个人突然升起一种少见的脆弱无助感,“你知道的,在这里,只有我是异界人。”   我真该死啊!   宋淮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人家好好一个天之骄子,这么多年跟着自己东奔西跑不说,还为了自己死过一次。眼下又跟着自己来到了对他而言陌生的世界,自己竟然不注重他的感受,反而想要躲他!   真是太不应该了。   宋淮之当即撑着沙发就翻了过去,抬手抄起遥控器,满脸堆笑道:“别担心,有哥在,你这几天只管好好享受。”   “你想看什么?仙侠剧看不看?新的都不好看,我带你看老的吧,仙剑奇侠传三好了。”宋淮之调好电视,又抄起手机冲着江岫白摇了摇,得意道:“下面,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现代社会的便利!”   半个小时后。   几乎占据一整面墙的电视上放着仙剑三,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吃。宋淮之殷勤极了,就差没喂到江岫白嘴边。   “怎么样怎么样?”看着他咬下一口炸鸡,宋淮之眼巴巴地追问。   “一般。”江岫白咬了一口便不再吃,“没有你做的好吃。这些东西的原料低劣,你也要少吃。”   “是吗?”宋淮之不明所以,也跟着吃了一口,而后毫不犹豫的吐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味啊!”   转念一想,他明白了。他们修仙之人,凡间俗物对他们而言只是污染和负担。再加上这些东西不过是街边小吃,满是劣质香精调料等。普通人吃了还好,感觉不出来,但他们不行。   “算了别吃了,回头我将这些东西的食谱都打印下来带走,回家用好材料再做给你吃。”宋淮之叹了口气,看着一桌子小吃发愁,“我买了这么多,直接丢掉又很浪费哎。”   他当年忙着打工赚钱,根本没有钱去买这些又贵又填不饱肚子的小吃,眼下好不容易有钱了,便想着都尝尝,结果却连一口都吃不下。   “哎!有办法了!”宋淮之眼睛突然一亮,将桌上的小吃都收入储物戒指中后,拉着江岫白就起身,“走,跟我去个地方。”   他先找了个大型商场,买了些大小不一的儿童和青少年衣服,又买了许多零食等,连家电都买了不少。   “为什么不直接装进储物戒指里?”江岫白看着商场的工作人员将东西全都搬上卡车,问道:“可以快一些。”   “入乡随俗嘛。”宋淮之付完钱后,突然窜到江岫白身后,将一个毛绒绒的白色狐狸耳朵发箍戴在了他头上。   “好看!”   那狐狸耳朵毛绒绒的,风一吹,长长的毛微微飘动,竟如同活了一般。   “哪儿来的。”江岫白抬头摸了摸耳朵,倒是并没有拿下来。   “买的多,送的。”宋淮之盯着他瞧,只觉得他和这狐狸耳朵适配极了。这副模样,像极了雪山上的北极狐。   嗯,当然,得是冬季的北极狐。   江岫白见他盯着自己瞧,一双杏眼亮的不像话。唇角微勾,灵力控制着耳朵灵活摆动。   果然,宋淮之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好看吗?”江岫白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宋淮之。他面容清淡俊逸,偏偏耳朵上那对招摇的狐狸耳朵又流露出几分勾人。   魅惑与清冷交织,神性与人性重叠。   “好、好看。”宋淮之觉得有些窒息,一双杏眼一错不错的落在江岫白的脸上。   忽然,脑袋上多了个什么东西。抬手一模,垂落下来的大耳朵毛绒绒的,偏头一瞧,淡淡的灰色。   是只垂耳兔。   “你也好看。”   江岫白大手落在他发顶,看似在摸那双兔子耳朵,实则在柔软的发间摩挲,动作温柔又暧昧。   “你哪儿来的?”宋淮之脚下一转,避开他的手,故意转移话题。   “那位姑娘给的。”   宋淮之顺着他的手转头一看,果然见刚刚给自己狐狸耳朵的工作人员正用手上文件夹捂住自己的脸,兴奋到满眼放光。   就在这时,旁边有小孩子的声音传来。   “妈妈,我也想要哥哥脑袋上的耳朵。”小女孩穿的很可爱,扯着自己妈妈的袖子就不让她走,“兔兔,我要兔兔!”   刚好,他们的消费也达到了要求,工作人员便同样递了个一般无二的兔子耳朵给她。这个耳朵还在包装袋里没有拆出来,宋淮之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几个字。   儿童毛绒绒垂耳兔耳朵。   儿童……   宋淮之只觉老脸一红,一把扯下脑袋上的耳朵就催促着江岫白快走。   “走了走了,这是人家小孩子玩的。”   都怪商家,给小孩子的发箍做那么大干嘛,他们成年人都能戴了!   他摘下自己的还不够,还顺手将江岫白的一同摘下,省的他再“勾引”人。   不过,红着老脸的小江同学,还是很诚实的将两个耳朵收在了储物戒指里。   拿都拿了,别浪费。   ……   “到了,就是这里。”宋淮之站在熟悉的围栏外面,感慨万千。   “我小时候,在这里住了十来年呢,一直到我考上大学才离开。”   指挥着卡车司机将东西搬下来时,铁围栏打开,走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   “你们这是?”   “王院长好。”宋淮之见到熟悉的老人,眼角湿润了些,急急迎上前扶住他,笑道:“我们是来捐赠物资的。”   王院长的孤儿院地处偏僻,再加上没什么宣传,里面的孩子也大多残疾,所以很少有人愿意领养,就连送物资的好心人都很少。整个孤儿院除了王院长外,唯二的两个阿姨,一个是王院长的老婆,一个是王院长的姐姐。   宋淮之当年靠着一手撒娇卖乖的技术,可没少从这两位阿姨手上哄来糖吃。   “好好好。”王院长虽然人老了,眼神不济,却还是能看清那一大堆的米面粮油、衣服文具等。当即握住宋淮之的手,激动道:“快,快请进。”   年纪大些的孩子们帮着司机将东西全都搬进去,而年纪小的孩子们早就被宋淮之带来的那些小吃所吸引,一个个咬着手指,狠狠咽口水。   有个六岁的孩子忍不住,跑过来揪住王院长的衣服,撒娇道:“爷爷爷爷,我们可以吃吗?”   “让你们见笑了。”王院长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气道:“孩子们上次吃零食,还是过年的时候,有好心人送了些物资来。”   “没关系。”宋淮之笑着冲那些小孩儿道:“都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一听这话,那些孩子们纷纷欢呼着去拿小吃。不过动作虽然急切,却并没有争抢。大些的孩子反而主动帮助够不到的小孩拿。   王院长将孩子们教育的很好,很少有欺负人的孩子。   将东西留在院子里,宋淮之二人跟着王院长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就是个只有十平方大小的平房罢了。墙面斑驳,贴了许多报纸遮挡裂缝。   其中一面墙上,挂了许多照片。   “呵呵,这些都是在这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王院长见他们似乎感兴趣,便乐呵呵的介绍道:“这个孩子从小身体就好,现在是个警察;这个孩子虽然成绩差些,动手能力却不错,学了个修车也是一门手艺;这个……”   随着王院长手的移动,宋淮之和江岫白的目光跟着他落在一张老旧相片上。相片上是两个勾肩搭背的人,是“宋淮之”和王院长。   “唉,这个孩子,性格最好。”王院长取下那相框,颤抖着用手抚摸,“他考上大学后,省吃俭用的打钱回来。只要一有空就会回来帮忙,可惜,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了。”   “他就是嫌我们拖累,不愿意再跟我们有什么牵扯,也就你还天天念着他。”院长夫人小心端着两杯茶过来,杯子虽然破旧,却洗的很干净。   “住口!”王院长厉声斥责,“小宋这孩子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难事难事的,我看都是借口。”院长夫人跟他过了几十年,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根本不在意他的训斥。   “给我吧。”江岫白上前接过茶杯,“您坐。”   “唉,小伙子长的真不错。”院长夫人连声夸了好几句,又道:“要我说,也是正常,小宋肯打几年钱回来,已经算是不错了。他自己年纪也大了,以后娶媳妇买房不得花钱啊?就是这孩子心也太狠了些,不给钱不要紧,好歹回来看看我们。”   说着说着,她用袖子擦了把眼睛,“他小时候嘴馋,就喜欢吃些甜的。老是缠着我讨糖果吃,我哪儿有那么多糖,就捡了人家菜市场的烂水果,捡些好的地方削出来,晒成果干哄他是糖。”   院长夫人一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嘴上说着宋淮之的不是,其实心里比谁都记着他。   宋淮之越听,眼角愈发湿润。他的儿时,不光有这些果干做的糖,还有甜甜的果汁。虽然都是些烂水果,甜味儿却不减。   “唉,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打电话也不接。我前两年还老做梦,梦见他出事。”王院长在宋淮之的搀扶下坐下。   “呸呸呸,快呸掉。”院长夫人瞪了他一眼,“好好的孩子,别瞎咒人家。”   她骂完老头子,还冲着宋淮之招呼,“好孩子,喝茶。”   “唉。”宋淮之强忍眼角的湿润,点头喝茶,“好喝。”   这茶一入口,宋淮之几乎落下泪来。这茶叶的时间长了,保存又不得当,都生了些霉味。可就是这样的茶叶,却是他们唯一能用来待客的东西。   江岫白同样将茶水饮尽,赞一声好喝。   “好喝就行,好喝就行。”院长夫人他们的茶杯里没有茶叶,只是热水,“我还怕两位贵客喝不惯呢。”   “我记得……政府是有补贴的,为什么会这么贫困。”宋淮之喉咙发痒,哑声问道。   “政府是有些补贴。”王院长长叹一声,“前些日子突发流感,这么多孩子吃药看病就是不小的数目。我们老了还能抗一抗,可孩子们抗不了啊。不光是这样,孤儿院租地的费用也连年上涨。照这样下去,我这孤儿院也不知道还能开几年。”   “会好的。”宋淮之握了握他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对了,还没问二位的名字呢。”王院长从柜子上拿下一本泛黄的厚本子,里面全是一个个的名字,他拿起笔,推了推鼻子上用线缠起来的老花眼镜道:“这些都是帮助过我们的好心人。”   名字。   宋淮之喉结滚动,缓慢道:“他叫江岫白。我叫……宋淮之。”   王院长写名字的手一顿,抬头问道:“哪个淮之。”   宋淮之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头子我,老眼昏花。麻烦二位自己写一下。”王院长颤抖着将本子推过去。   宋淮之接过,拿起笔的手同样在微颤,迟迟无法下笔。他的字迹,从未变过。   “我来吧。”江岫白从他手中抽出笔,字迹冷硬,力透纸背。   “淮之,宋淮之。”王院长抚摸着那个名字,不住的念道。   “呀,这不是和小之的名字一样吗?”院长夫人同样惊讶。   宋淮之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同名同姓,也很正常。这也说明了我和这个孤儿院有缘。”   穿越时空之事太过离谱,宋淮之并不准备和他们说。   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这张相片,你们要带走吗?”王院长将那张“宋淮之”与他的合照往前递了递,眼中似有期待。   “不了。”宋淮之笑了笑,“我们又不认识,带它走干什么,还是留给您吧。”   “也是,也是……”   不再看失魂落魄的王院长,宋淮之拉着江岫白一直走出好远,这才停下。   “我们可以让他们以后过的好一些。”江岫白握紧他的手,温声宽慰道:“还能拜托容和尘他们照顾。”   “嗯,你说的对。”宋淮之抬头望天,虽然心中有些酸楚,可心境却提升了不少。   虽然他一直没有意识到,但王院长与孤儿院,一直都是他的一个心结。眼下能得到解决,自然能提升心境,于往后修行有利。   与此同时,孤儿院内。   “老头子,你手机响了。”   院长夫人收拾好茶具,见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拿起来一看,是一条转账的消息,而转账人正是宋淮之。   “呀!”这一看,她顿时惊呼出声,“老头子你快看,小之给咱们打钱了,个十百千……打了五百万!”   看到这个数字,她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担忧,“小之别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王院长听到她喊小之,先是激动了一瞬,却很快反应过来,“蠢婆子,你忘了,刚刚那两个贵客中,有一个和小之同名同姓。这钱应该是他打的。”   二老同时冷静下来,院长夫人又看了眼那个签名,叹息道:“希望我们的小之,也能有跟这位贵客一样的好命,能有大把的钱花。”   “会的。”王院长将相框挂回墙上,“小之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会保佑他。” 第107章 现代篇:摩天轮   昏暗的房间,腐朽的气息,黏腻潮湿的地板……   “啊——”   女人尖锐的高鸣声响起,将墙板都震的落下几层灰。   宋淮之浑身一颤,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小声道:“这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那对情侣吗?”   “应该是。”江岫白看着脚下的黏腻,眉头微皱,冰霜悄悄在脚底浮现,隔开那些污渍。   “走吧。”昏暗的房间对他们并不会造成任何阻碍,看了眼手中的地图,江岫白顺势拉起宋淮之的手,“在那边。”   “哦哦。”   宋淮之瞅他神色淡淡,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觉得无聊?”   这几天宋淮之带着江岫白从动物园玩儿到海洋馆,从天文馆玩儿到游戏城。本来今天准备带他去看电影的,结果路上遇到发传单的人,强推一款中式恐怖向密室逃脱。宋淮之在网上查了查,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索性改变计划,和另外几个玩家一起结伴进入密室。   “还好。”江岫白轻声道:“这样的地方,靠视线不明来营造恐怖感。但……”   “但修士耳聪目明。”宋淮之眉头一挑,突然停下脚步,抬手从江岫白脸上抹过,“那就暂时当个‘凡人’好了。”   草木身术法修行到极致,不光可以自身“隐形”制造幻术假象,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封闭他人感知。当然,凭他的修为,是无法对化神期的剑修造成影响的。   不过挡不住化神期剑修主动送上门。   江岫白眸光一闪,毫无防备的任由他动作,“好,入乡随俗。”   火速将二人的五感封闭到凡人的程度,宋淮之只觉眼前骤然一黑,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江岫白的手,忍不住朝着人家那里贴了贴,小声道:“等一下,这样我们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啊。”   “有这个。”江岫白掰亮了手中的荧光棒,“店家给的。”   那点点微光在这黑暗中根本无济于事,还是要摸黑前进。   宋淮之接过那根荧光棒有些无语,“这玩意儿顶什么用?”   “心里安慰。”江岫白勾唇,拉着他大步向前,“走了。”   “唉!你怎么走的这么快,是不是偷偷作弊啦!”宋淮之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眼下什么都看不见,耳边还有女子幽怨哀嚎的声音,实在是让人瘆得慌。   尤其是这密室里不知道开了多低的空调,墙面摆设摸上去都有一种冰冷的黏腻感,更恶心了。   “你还别说,这地方弄的还挺有感觉的。”宋淮之瞅着周围的摆设,心里倒是真的有些紧张起来。   这密室并不是一味的昏暗,有些地方赤色的打光反而更添一份恐怖。   喜堂嫁衣,棺材牌位。   宋淮之的精神紧绷,指着那棺材小声道:“我说会有人从那里面坐起来,你信不信?”   他是真的在沉浸式玩了,就连神识都尽数收起,权当自己是个普通人。江岫白早就感觉到了那棺材里有人,闻言点头道:“要去看看吗?”   “好。”宋淮之咽了口口水,嘴上说着好,实则步伐反而慢了下来。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这环境远没有当年在柳云城鬼娘那时候恐怖,但当时他可是修士,而现在则给自己洗脑成了“凡人”。宋淮之活这么大,还没去过类似鬼屋这种地方呢,眼下被这氛围一感染,玩儿的十分投入。   “怕了?”   声音从头顶响起,宋淮之抬头一看,红色的灯光即使是江岫白这般俊美的容颜都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谁怕了!”宋淮之直起腰杆,想了想,还是伸手将江岫白的脸转到一边,“别盯着我,怪吓人的。”   他二人在棺材前说话,主控室的人坐不住了。   “这俩干嘛呢?不开棺在这儿打情骂俏。”工作人员抄起对讲机,低声道:“小李小李,给他们上变态辣!”   说完,他将控制台上音量键拉到最大,同时开启鼓风机,造成阴风阵阵的效果。   哼,就喜欢吓你们这些来密室谈恋爱的!   “怎么声音越来越大了?”宋淮之略微抬高了音量,警惕道:“我就说这棺材里肯定有人!”   “嗯。”难得见他如此,江岫白也难免起了些逗弄的心思,脚下不动,“去开馆吧。”   “啊?”宋淮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甚至都结巴了几下,“我、我啊?”   “嗯。”江岫白的目光淡淡,但宋淮之总觉得其中有一丝看好戏的意味在里面,顿时来了斗志,一撸袖子,大步流星地就往台上冲。   “我来就我来!”   双手拉住棺盖,用力一掀,一道红影闪过。青白面,红长舌的鬼新娘便与宋淮之脸对脸贴着。没有眼白的双眼,血淋淋的长舌,脸上涌动的肌肤下似乎是虫子在爬一般。   鬼新娘的动作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完全忽略了这是人扮演的,如同真鬼,恐惧更胜。   宋淮之维持着掀棺盖的僵硬动作,转瞬后右手握拳,带起劲风朝着那鬼新娘就冲去。   “啊啊啊啊——”   刚刚还说人家小情侣被吓到后大叫呢,现在就轮到了自己。   “淮之,冷静。”江岫白在他全都打上去的前一刻,禁锢住他的拳头,将他按入怀中,眼含笑意,“都是假的。”   扮演鬼新娘的员工小李眼睁睁看着一个拳头冲到自己面前,差一点就要打上自己,那带起的劲风甚至将他脑袋上戴的假发都给吹歪了。   在宋淮之空洞的目光下,发髻散乱的“鬼新娘”两眼一翻,双腿一蹬,直挺挺的躺回了棺材里。   晕了。   ……   “你们进密室前,我们有没有说过,不能对工作人员动手不能对工作人员动手!你们差点就要将我们小李这张俊脸打破相了!”   老板言辞激烈,唾沫星子横飞。   宋淮之脚下轻动,悄悄避开老板的喷射范围,耸拉着脑袋真诚道歉道:“对不起,我们愿意赔偿。”   在小李晕过去没几秒,宋淮之便回过神来了,急忙利用木灵力给他治疗。   “没、没事。”小李卸了妆长的确实还挺清秀,他看了宋淮之一眼,扭捏道:“赔偿倒是不用了,如果这位小哥能跟我加个联系方式就好。”   他的脸上晕出一片诡异的红霞,小小声道:“小哥哥你的拳头好厉害啊,怎么练的,有空教教我呗。”   最要命的是,他说就说吧,还娇俏的给宋淮之飞了个媚眼儿。嗯,如果他没有长的五大三粗,配上那张清秀的脸,还能好看些。   “不了不了。”宋淮之果断躲在江岫白身后,尬笑道:“我们还是赔偿,赔偿好了。”   最后,宋淮之强行塞了几千块钱给小李后,拉着江岫白逃命一样的离开了那家店。   “太可怕了,我果然还是喜欢甜甜软软的女孩子。”宋淮之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江岫白瞬间暗淡下去的双眼。   路边有穿着人偶服发传单的大熊,一见到宋淮之二人便扑了上来,要把传单往他们手里塞。   “不用谢谢。”宋淮之只当是什么店铺搞活动或者新开业,便婉拒了,倒是江岫白接过看了一眼。   “唉,好好的密室逃脱,才玩儿了半个小时呢。”宋淮之一看天色,还早的很,便道:“下面去哪儿玩,不然我们重找一家店,再去玩一把密室逃脱?”   宋淮之拉住江岫白,双眼亮晶晶的,并指发誓道:“我保证,一定控制住我自己。”   他虽然被那鬼新娘吓了一跳,但却来了兴致,反而对这游戏感兴趣了起来。   “我想去这里。”这是江岫白来到现代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宋淮之当然要满足。   接过传单一看,上面花里胡哨的,是一家游乐场的宣传。   “游乐园?”宋淮之看着封面上巨大的摩天轮,不解道:“这玩意儿速度慢死了,跟斩情比差远了。”   “嗯。”在他翻过传单前,江岫白不动声色的将传单拿走,垂眸低声道:“我想去看看。”   这语气,这语调,听着就跟宋淮之是不给孩子玩耍的大恶人一般,委屈极了。   “去!”宋淮之当即将那什么密室逃脱抛到脑后,“我们现在就去!”   江岫白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转瞬即逝。而在他手上的传单背面,除了一些图案外,赫然写了一行大字。   【与相爱之人,携手摩天轮之巅。最顶端的告白,通向爱情的起点。】   很俗,却,很让人心动。   ……   今天的工作日,游乐场的人倒是不多,但临近七夕,小情侣也多了起来。   “两位,这是门票,请收好。”   售票员将门票递给宋淮之的同时,还递了两根彩绳编织的手绳过去。那手绳倒是挺精致的,上面还有喜鹊状的装饰。   “七夕活动,所有来我们游乐园的情侣都可以获得情侣手绳一对哦。”   宋淮之刚将手绳接过来,闻言触电式的又丢了回去,“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   “啊,这样吗?”售票员有些惊讶,“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宋淮之笑着摆手,拉着江岫白进了门。   刚走出几步路,江岫白站着不动了。   “怎么了?”   江岫白扫了一眼旁边路过的小情侣,他们二人手上都带着喜鹊手绳,“我想要。”   宋淮之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头疼起来,“你想要,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就不解释了。不然,我后面买个差不多的给你?”   “那便算了吧。”江岫白轻叹一声,明明一副很低落的样子,却还是道:“走吧。”   刚迈出一步,手被人拉住,转头一看,宋淮之额头青筋直跳。   “成!祖宗,你等着!”   说完,他便一溜烟跑回了售票口。   “那个,还记得我不?”再次站在售票员面前,宋淮之实在觉得尴尬,脚趾都能扣出一个合欢宗了。   售票员眨了眨眼,“当然记得。”   “那个喜鹊手绳,我还能领吗?”宋淮之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脸红的不成样子。   “可以是可以。”售票员是个上了年龄的阿姨,看向宋淮之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慈爱,“不过我们这手绳是给情侣的,二位不是说不是情侣吗?”   宋淮之脸红的快要滴血了,声若蚊蝇般,“刚、刚刚表白在一起了。”   苍天呐,想他一个大直男,为了兄弟,竟然被逼成这样了。   救命!!!   最后,宋淮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手绳给江岫白带上。   江岫白倒是挺高兴的,眉眼舒展,温和柔软了许多。   “你也带。”   宋淮之刚要将剩的手绳收起来,就被人拿走,转眼就戴在了自己手上。   “我带干嘛,多变扭啊。”宋淮之瞅了眼那黑白的小喜鹊,确实还挺可爱,但情侣手绳他们两个带,实在是太奇怪了。   “好看。”   江岫白说完,便拉着他的手,长腿一迈,直冲摩天轮而去。   “不玩儿别的?”宋淮之见挣扎不脱,所以也不管了,反正长袖一挡也看不见这手绳,“云霄飞车也很好玩。”   “先玩摩天轮。”江岫白是声音有些奇怪,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又好像很紧张。宋淮之见他这样,只当他真的很喜欢摩天轮,也没多想什么。   等上了摩天轮时,天色已经黑了。夜晚的游乐园有烟花秀,在摩天轮上风景正好。得亏宋淮之他们来的早,不然还赶不上呢。   摩天轮一圈半个小时,刚好够放一波烟花,宋淮之一上车厢,便扒在门口盯着外面瞧,连连惊呼。   “你别说,这些烟花确实好看。”   “嗯。”江岫白目光温柔,却不是看烟花,“好看。”   他抬头看了眼摩天轮顶端,身体紧绷,双手攥拳。这样的紧张,便是渡劫都不会有的。   还有十分钟。   绚烂的烟花炸开一片花团锦簇,宋淮之双眼倒映着漫天“星光”,愈发灵动。   江岫白悄悄起身,从对面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来的正好,我刚想去看看对面的风景。”宋淮之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然,满心只有天上的烟花。   江岫白看着身边空空的座位,心中微叹。   还有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摩天轮要登顶的同时,烟花也即将到达盛大的极点。   江岫白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将衣服揉皱。   “淮之,我……”   “江岫白你快看!”   宋淮之一把拉过江岫白,带着他一同趴在玻璃上,指着后面一辆车厢道:“那里有人求婚!”   男子单膝跪地,手捧玫瑰,将耀眼夺目的钻戒戴在了女子的手上。   “豁,这钻戒够大的啊。”宋淮之乐呵呵的看戏,还不忘给江岫白介绍,“你看,这就是我们现代的求婚方式。我们现代人结婚,都是要带对戒的。”   最高点过去了。   江岫白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无奈,配合着问道:“为什么要带对戒。”   “为什么?”宋淮之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习俗?反正在我印象里,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我当年穷的时候,在珠宝店干过一天兼职。那钻戒一个个又闪又大,可好看了。我当时就想,等我结婚了,一定要买一对。”   他说着,转头问道:“不过混沌大陆,没有这种说法吧?”   “嗯。”江岫白坐下,解释道:“混沌大陆是提亲方购置符合二人属性的灵植灵兽各九对献祭天地,品阶并没有限制,以能力为准。”   “听起来倒是挺简单的。”宋淮之似懂非懂的点头。   二人聊着天,看着烟花,很快摩天轮便到达了底部。   “走吧。”宋淮之伸了个懒腰,“还有好多好玩儿的呢。”   在他身后,江岫白扭头,看了一眼后车厢那对搂抱在一起的男女,难免有些可惜与烦躁。   算了,这样也好。   回去后,先找上官鸿请教一二吧。 第108章 奇怪的江岫白   宋淮之回去前,专门腾了一个储物戒指来存放东西。上到大型农业机械或电子产品,下到书籍玩具化妆品首饰等,愣是将江元化给他的钱挥霍了干净再走。   随着一整熟悉的眩晕后,宋淮之二人便站在了熟悉的房间里。   “好了,吾与你之间的因果已了。”时空镜语气萎靡,镜面都浑浊了许多,“日后,你便当吾是你房中一枚普通镜子即可。”   它说完,便安静的蹲在了小桌上,旁边就是赤羽那柔软温暖的窝。   看见那窝,宋淮之倒是想起来了。   “呀,我们离开了十天,赤羽和我爹他们一定担心了。走走走,去跟他们说一声。”宋淮之摇了摇手中的储物戒指,笑眯眯道:“顺便把这些礼物送出去~”   刚一开门,只见宋今歌怀中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那娃娃一见宋淮之,眼睛瞬间一亮,扯着奶呼呼的小嗓门就开始叫。   “爹!”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宋淮之惊魂不定地看着江岫白,震惊道:“那小孩儿为什么叫我爹?我酒后乱性了?不对,我元阳未泄啊!”   江岫白见他如此,无奈地拉开房门,正正好将跑过来的胖娃娃抱了起来。   “大爹爹。”胖娃娃一头金红头发乱颤,抱着江岫白的脖子咯咯咯的笑。   “这是赤羽。”江岫白将赤羽塞到宋淮之怀里,“你感觉不到吗?”   听他这么一说,宋淮之这才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定睛一看,这小孩儿的头发颜色和赤羽的毛色没有半点区别。   “真是你啊。”宋淮之将赤羽举起来,逗得赤羽不断笑,两个小胖手直拍,分外可爱。   “爹爹爹爹,我好想你们。”赤羽本来就惯会撒娇,仗着自己长相可爱,撒娇起来更得心应手了。   “真乖,至少不叫我娘了。”宋淮之亲了他一口,刚好在现代买了不少玩具,当即取出许多递给赤羽,叫他和无相赤练他们玩儿去。   “哼。”宋今歌懒洋洋的靠在树上,拉长了音道:“哎呀有了儿子忘了爹,我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人理我的。亏得我还教了赤羽那么长时间,才将他的称呼给纠正过来。”   当知道了那些过往后,宋淮之再见到宋今歌时,只觉得满心酸涩。那种被亲人爱着的幸福感喷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   毫不犹豫,如乳燕投林般,直直投入了宋今歌的怀抱,死死抱着自家美人爹的腰。   “爹……”宋淮之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语气黏腻,“我好想你。”   “傻孩子,不过十日就说这种话。”宋今歌轻拍他的后背,宠溺道:“爹这是养了个宝贝儿子呢,还是养了个娇滴滴的小闺女?你师姐都没你这么娇气。”   “谁说十日的。”宋淮之撇嘴,“明明是十八年。”   宋今歌轻拍的手一顿,笑意微减,满眼温柔,“你都知道了。”   “嗯。”宋淮之直起身子,接过江岫白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缓缓将这几日的遭遇讲给宋今歌听。   “这时空镜,我倒是听过。确实是一件先天至宝。”宋今歌眉头皱起,愧疚道:“是爹不好,爹没注意到你的灵魂还有残缺。当时你在蓝星的肉身几乎身死,我便叫宫竹帮忙,协助我绘制引魂大阵,将你的魂魄引回你真正的肉身。当时虽然感觉到有一丝异常,但毕竟你魂魄刚归位,有不合是正常的,便没有深查。”   “没关系。”宋淮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如此,“时空镜说了,就算我没有去收回这残片,只要等上个千百年的,魂魄一样能自动补全。”   “千百年……”宋今歌忽然一顿,面上本来悲伤愧疚的表情瞬间收起,眯着眼,平白升起一丝恐怖的意思。   他渐渐逼近,宋淮之逐步后退,直到背部抵在江岫白的胳膊上,这才颤声道:“爹,你想干嘛。”   “儿子。”宋今歌笑的意味深长,“你还记不记得,金丹期寿数多少。”   “五、五百……”宋淮之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小鹌鹑,瑟瑟发抖。落在衣袖里的手,已经紧紧攥住了江岫白的衣服。但是很可惜,在面对宋今歌这个长辈时,江岫白也没什么办法。   “你还知道只有五百啊。”宋今歌皮笑肉不笑的捏住宋淮之的耳朵,恶狠狠的瞪道:“到现在不解决你的天阴之体,真的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   白发?   宋淮之看了一眼宋今歌柔顺飘逸的墨发,想了想,还是没反驳。   “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算算都要一百岁了,再不考虑考虑,信不信爹先掐死你。”宋今歌握住宋淮之的双肩就开始摇晃,显然十分不满。   “我今年顶多三十出头。”宋淮之被摇晃的头晕,但还是弱弱的挣扎道:“离一百岁还早着呢。”   四舍五入也不是这么个舍法呀!   最后,宋淮之掏出一大堆在现代买的珠宝玉石送给宋今歌哄他开心后,这才能借着去送礼的借口,从他手下溜走。   江岫白刚要跟着他出去,却被喊住。   “等等。”宋今歌恨铁不成钢的刮了他一眼,怒其不争道:“他身上都有你的气息了,既然神识已入识海,为什么不干脆生米煮成熟饭!”   江岫白看着宋淮之离去的方向,低声道:“我不想强迫他。”   “哼。”宋今歌冷哼一声,“你要是不上些强硬手段,就之之那个傻小子,你就是再守一百年都没用。别的不说,你至少要让他明白你的心意啊。当年你师尊追我的时候,可比你有嘴多了。”   江岫白默默听着他教训,等他说完,才应声道:“宋宗主放心,我已经有安排了。”   “你最好是。”宋今歌瞅了他一眼,叹气道:“一点儿都没有小时候可爱,小时候还叫我宋哥哥呢,现在就是冷冰冰的宋宗主。”   当年江岫白还小,宋今歌和宫竹养过他几日,他二人长相极佳又年轻,小时候的江岫白什么都不懂,便一律都叫哥哥。宋今歌心眼儿坏,也不纠正他,最后还是傅焕教他如何叫人。   听到这事又被提起,江岫白面色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宋叔。”   “嗯。”宋今歌托腮叹息,“我倒是希望你跟着之之一起叫我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不过看起来,我觉得之之也并非对你全然无意。总之趁着这难得的清净日子,加油吧。”   他看向乐呵呵拼积木的赤羽,眼中带笑道:“孩子都有了,总不能还不定下个名分吧。”   ……   宋淮之觉得江岫白最近很奇怪,他既不是在山上练剑,也不是在藏经阁看武技,一天到晚都见不到的人影。   一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宋淮之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大清早的,又去哪儿了。”早上出门,路过紧闭的房间,宋淮之撇了撇嘴,压下心中的变扭后,头一扭出了门。   “哼,管你去哪儿。”   宋淮之今天是要去给上官鸿送东西的,之前上官鸿在闭关炼器,给他买的礼物一直都没能送出去。昨天接到他的电话,说研究有了新的进展,便带上礼物前去看看。   上官鸿不住在南山,他在器峰有属于自己的山头,平日修行炼器都在那里。   而在这里,宋淮之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江岫白?”   江岫白刚从炼器房里出来,和他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来了。”他似乎很紧张,落在长袖中的手蜷缩了一下。   “我来将东西送给二师兄。倒是你,来这里干嘛?”宋淮之探头看了一眼,“斩情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江岫白僵硬摇头,“只是……想要炼制一些小东西。”   他不对劲,他有秘密!   这个认知,让宋淮之心中有些不爽。双唇紧抿,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们在我这门口傻站着干嘛?”上官鸿依旧是一副很邋遢的模样,白瞎了一张好容颜。他挠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二人,困惑道:“给我当门神呢?”   见没人回他,便扭头冲江岫白道:“你东西炼好了?”   “尚未。”江岫白目光闪躲,避开宋淮之的眼睛,低声道:“还差一些,没弄明白。”   “我看看。”上官鸿没注意二人之间古怪的氛围,伸手就要跟他要东西。   江岫白没给,反而匆匆避入炼器房。   “我自己研究一番,淮之有事找你。”   “他咋了?”上官鸿摸不准头脑,结果转头一看,宋淮之一双杏眼瞪得浑圆,这怒气冲冲的模样,吓了上官鸿一跳,“你又咋了?”   一炷香后,宋淮之与上官鸿二人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一大堆电子产品和上官鸿研制出来的新品。   “妙啊妙啊!”上官鸿握着一部手机手指不断滑动,双眼直放光,“这东西简直鬼斧神工,到底是谁造出来的?我本来以为我改良后的手机已经很完善了,没想到原品竟然这般神奇!”   虽然混沌大陆没有信号,但宋淮之在手机里下了不少视频和单机小游戏,眼下的上官鸿宛如一个网瘾少年,连声惊呼。   “我改造后的手机,增加了你说的那什么视频通话的功能。本来都准备安排发售了,但是我现在看着这些什么什么小游戏,我觉得可以再改改。”伴随着一声声消消乐欢快的音乐,上官鸿咂舌道:“哎你说,咱们要是把这些游戏加进去,会不会被骂玩物丧志啊?”   他将手机翻来覆去的看,实在是搞不懂这复杂的东西是怎么做到的。   “师弟?师弟?”上官鸿自己说了半天,见没人回他,顿时不乐意了,推了推宋淮之道:“想什么呢?有什么比这赚大钱的东西还吸引你?”   “嘭——”   回应他的,是宋淮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东西都跳了跳,吓得上官鸿打了个哆嗦。   “干嘛干嘛。”上官鸿急急将桌上的东西收好,怒道:“别砸坏了我的宝贝。”   “你说他怎么这样啊!”宋淮之一个起身,愤愤道:“他好多天不回家也就算了。我打电话给他,他也不说自己在哪里,在干嘛。要不是今天我来器峰,我还不知道他在这儿呢!”   上官鸿闻言,懒洋洋的补刀道:“啊,小江他可是十来天前就来了哦。”   这句补刀属实是补到了宋淮之的心坎上,给他又浇了一把火。   “不行,我一定得问个清楚。”   用力一拍桌,愣是将那桌子都给拍碎。宋淮之双眼燃起熊熊战意,“我倒要问问他,这兄弟还想不想做了!”   说完,他便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出。   “所以说,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烦。”上官鸿抱着手机乐颠颠的亲了一口,“还是这些宝贝好。哎呀改进手机也不急在一时,我还是先把这个消消乐打通关好了。”   上官鸿摇头晃脑,刚要继续玩耍,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冲了出去。   “唉,你们别打起来将我的炼器房给掀了啊!”   本来以为他们最少也要骂起来,却不想等他出去时,只看见宋淮之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什么情况?”上官鸿还从没见他这个师弟生这么大气过,挑眉道:“你怎么惹我师弟生气了?”   江岫白看着宋淮之的背影,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取出两件东西送到上官鸿面前,“上官师兄,劳驾。”   “得。”上官鸿拍了拍手,“当我没问,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既然收了你的佣金,便只管教你炼器。” 第109章 我心悦你   “太过分,太过分了!”宋淮之坐在云舟上,怀里抱着胖嘟嘟的赤羽,咬牙切齿的揉搓他的小脸儿,“江岫白真是太过分了!”   “爹爹,大爹爹怎么了?”赤羽脸被揉着,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不许叫他大爹爹。”宋淮之瞪了他一眼,“他顶多算你叔叔。不对,叔叔也不许叫,咱们以后都不理他,谁叫他这么过分。”   “有秘密也就算了,不愿意告诉我我也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多天不见,一见面什么都不肯说,显然没把我当兄弟嘛!”   方才他怒气冲冲的冲进炼器房找江岫白时,他动作很慌乱,似乎将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藏什么呢?”宋淮之警觉眯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岫白不擅长说谎,无法坦然的对他说出没有这两个字,只能闭口不谈。   “好啊,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宋淮之见他不说话,更加生气了。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兄弟,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再加上蓝星一行,宋淮之在江岫白面前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秘密。   可眼下,就这么短短几天,他竟然就有了秘密,还不愿意告诉自己!   余光看见炼器炉烧着,宋淮之问道:“你在炼什么东西?”   “嗯。”江岫白点头。   “不能告诉我?”宋淮之继续追问。   江岫白迟疑了一瞬,点头道:“嗯,现在不能。”   “不能就算了!”宋淮之气极,“一天到晚泡在外面,家你也别回了!”   虽然这话说出口,宋淮之在看见江岫白眼神流露出一丝受伤时,便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宋淮之骑虎难下,只能拂袖离去。   “可是,有秘密不是很正常的吗?”赤羽揪着无相,掰着手指跟他数,“鸟和无相赤练是好朋友,但是鸟也不想让它们知道,鸟悄悄抢过它们灵果吃。”   宋淮之摸了摸赤羽的脑袋,无奈道:“你说出来,这就不算是秘密了。”   赤羽一下子捂住嘴,眼睛瞪的浑圆,眼珠子转了转后,又得意洋洋道:“没关系,鸟还有别的秘密。”   “总之。”赤羽站起身来,小胖手一挥十分豪爽,“鸟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想告诉别人。就算是好兄弟好朋友也不例外。如果要像爹爹想要的毫无秘密……”   赤羽小手搭在下巴上摩挲,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道侣之间能做到吗?后山的鸾雀夫妻就互相分享每一口肉,天天腻乎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秘密吧。”   道侣……   宋淮之心忽然一颤。   赤羽的话说的很对,虽然粗糙简略,却很有道理。   即便是最最最好的好兄弟,也同样会有秘密,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自己……又怎么能因为江岫白这几日的行为,便生气呢?   虽然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但宋淮之还是觉得心里揪起来一般,十分难受。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入夜。   他没有待在屋子里,而是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望着江岫白的房门发呆。   清冷的月光披洒在青玉石上,泛出点点荧光。   一道高挑修长的人影投射在地上,宋淮之抬头,月下的江岫白眉眼温和,从一尊孤月,变成了温暖的柔月。   “回来了。”宋淮之半点不提他白日说的那些狠话,只是像寻常般轻声问道。   “嗯。”江岫白点头。   “对不起。”宋淮之垂下脑袋不去看他,小声道:“是我的情绪不稳定。”   衣料摩挲声听起来很温柔。江岫白蹲下身来,看着宋淮之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淮之,你永远不必向我道歉。”   宋淮之对上他的双眸,那双淡色的眼眸中,温柔与暖意越来越多,宋淮之已经很少在从中看出冷意与淡然了。   也就是这样的目光,让宋淮之在他们二人的关系中,不断放纵,不断沉溺。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对于宋淮之而言。   “我需要出去一段时间。”江岫白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淮之,等我回来。”   “要去做什么,还是不能告诉我吗?”宋淮之双拳微微攥紧,将衣服揉乱。   “抱歉,现在还不能。”江岫白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轻轻撑开,“等我回来,好吗?”   宋淮之与他对视半响后,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去吧。”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故作玩笑道:“不就是下个山嘛,这种小事没必要跟我报备啦。啊,我好困,先睡了。”   随着房门被关上,江岫白这才起身。   “其实你可以先告诉他,再去准备的。”   秋千突然开始摇晃,宋今歌坐在上面,意味深长道:“之之是个乐观的孩子,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男子之间相爱如此抵触。你若是不告诉他,任由他自己胡思乱想,难道不怕回来后,你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吗?”   “我们的关系早就回不到从前了。”江岫白转身向门口走去,“只会前进。”   在踏出们前,江岫白低声道:“之之这几日,就拜托宋叔了。”   “臭小子。”宋今歌轻哼一声,“我自己的宝贝儿子,照顾他还用得着你提醒。这还没结契呢,就要将我这老父亲甩开了。”   他们的对话,屋内的宋淮之没有听见。他缩在床上,怀里抱着赤羽赤练和无相,呆坐着发呆。   屋子里没有点灯,却有灵植自主发光,为他照亮。   “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宋淮之揪着无相,自顾自道:“他是不是不想和我做兄弟了?”   回想着过去经历的事情,宋淮之心中愈发不安。   “他这百年修行,都没遇到什么苦难。可跟着我没多少年,不谈受了多少重伤了,甚至都死了一次。这么看来,他想要疏远我也是常态吧。”   “这些话是大……江叔叔亲口说的吗?”赤羽一手抓着赤练打结玩儿,一边随口道。   “那倒不是。”宋淮之将快要被打结的赤练从他手里解救出来,顺手给了他一个屁股一下,“不许欺负赤练。”   教训完孩子,他又道:“这些是我自己想的,我觉得挺有道理。”   赤羽捂着屁股,皱着眉头,小大人一样的长叹一口气,“鸟还想赤练和无相愿意把所有的零食都给鸟呢,它们会给吗?”   无相和赤练同时摇头。   “爹爹看。”赤羽摊手,“想归想,现实归现实,你又不是江叔叔,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宋淮之瞅了瞅赤羽,突然双手插住他的腋下,将他举高高。   “啊你这小家伙,今天怎么跟个大人一样,说出这么多有道理的话?”   “我也不知道。”赤羽被举高高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轻快的摇脚,乐呵呵道:“鸟自然而然就知道啦,可能是鸟聪明吧!”   看着一脸得意的赤羽,宋淮之笑着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一大口道:“好好好,我们赤羽最聪明啦!”   他也不厚此薄彼,将凑上来的无相和没凑上来的赤练一同搂在怀里亲了一大口后,抱着三个小家伙一起躺在了床上,斗志满满道:   “好!以后我也要改变自己的心态,不能再那么依赖江岫白了,要独立起来!”   宋淮之虽然心里依旧有些难受,但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且能接受的理由。   当年他从蓝星回来,虽说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宋今歌,但相处最久的却是江岫白。他在混沌大陆的每一次历练,身边都有他的身影。   甚至,很多关于修真界的常识也是江岫白教自己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日日陪伴在自己身边,还一次次豁出性命救自己的人,自己如何能不对他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呢?   “这不就是吊桥效应嘛!”宋淮之恍然大悟的点头,点的很用力,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相信。   虽然……心里还是不痛快。   江岫白这一走,就走了三个月。   时间很长,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宋淮之赌气,再加上之前决定要适当的和他保持距离,便也没打过去。   事实上,宋淮之本来以为这么长不见,自己会很快淡忘掉这个人。却不想时间越久,越惦记他。   做菜时,看着不自觉多做的菜,只能端着盘子送给宋今歌宫竹他们;练习武技时,少了个陪练,虽然宫竹这段时间闲了下来能陪自己,却总觉得不得劲……   “师兄,你说他是不是回万剑宗,不准备来了?”宋淮之将菜摆在宫竹面前,坐下后托腮叹气。   “我怎么知道,我平日和他都没什么联系。”宫竹吃了一口菜,斜他一眼道:“那么想知道他在哪儿,打电话问他呗。”   虽然手机还没推广开,但宫竹他们都用着上官鸿锻造出来的第一版,平日里也不避讳人。再加上有宋今歌和傅焕的隐形宣传,倒是在修真界传出了一些名气。   有消息灵通的,打听出来手机源自合欢宗,也送了重礼上门求宝,却都被婉拒。不过合欢宗转头便送了星机阁阁主一份。   这样的举动,让其他宗门世家人更加确定其是身份的象征,也更加想要得到它。毕竟四大宗门中三个宗门的掌门人都用上了。   “我才不呢。”宋淮之连着给宫竹夹了好几筷子菜,试图堵上他的嘴,“不过是三个月,弹指一挥间罢了。”   “随便你咯,反正急的不是我。”宫竹拨了一筷子菜放在抱月乌蝎面前的小盘子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江岫白本来就是万剑宗的人。他在合欢宗待了这么久已经很奇怪了,他就算真回万剑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哼。”宋淮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默默扒饭。   他要是真的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回万剑宗,自己就当没这个兄弟了!   宋淮之一直在宫竹的小院儿里赖到了深夜才回去。   他本来还不想回去呢,是被星问赶回去的。   “去去去。”从星机阁匆匆赶来的星问连声道:“快回你自己院子去。我好不容易做完任务回来,别打扰我们。”   话刚说完,他便被宫竹用折扇敲了一下脑袋,“你再赶我师弟走,我就赶你走。”   星问一听,当即换了个态度,冲着宋淮之拱手讨饶道:“好师弟,看在我这么久没见你师兄的份儿上,让让我这一会吧。我明天天不亮就要走了,只剩这么点儿时间了。”   就这样,宋淮之被连哄带劝的哄出了门。   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被关上,他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什么嘛,我们合欢宗什么时候成了想来就来的地方。”   推开院门,开门的手顿住,眸光微颤。宋淮之揉了揉眼睛,眼前那个熟悉的人并没有消失。   “你……回来了?”   宋淮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院子,怎么关上的门。但当他回过神来时,江岫白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嗯,我回来了。”他眉眼温柔,身上还带有一层披星戴月的匆匆风霜感。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听到这句话,宋淮之心里是喜悦的,不过嘴上还是假模假样的婉拒,“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好兄弟之间也不用事事都分享。”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那双杏眼中流露出来的意思摆明了是你要是不告诉我真相,我就不和你玩儿了。   “我不会对你有秘密。”江岫白的声音很低,夹杂着一丝紧张。   “我也……不想和你做好兄弟。”   “啊?”宋淮之一下没反应过来,结巴道:“你、你要和我绝交吗?”   “不是。”   江岫白摇头,深吸一口气后,一抬手,身边便出现了许多东西,几乎将小院都占满。   “八阶妖兽雪压红梅狮、霜月孤影狐、千里白玉鹤……”   冰属八阶妖兽,共九头。   “八阶妖兽木影猴、九色鹿、林中鹤……”   木属八阶妖兽,共九头。   “八阶灵植天山雪莲、百寒竹……”   冰属八阶灵植,共九株。   “八阶灵植软木藤、青云桑……”   木属八阶灵植,共九株。   眼前这一切,让宋淮之震惊的同时,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在蓝星摩天轮上时,江岫白说的话。   【混沌大陆的求婚,是提亲方购置符合二人属性的灵植灵兽各九对,献祭天地。】   不可能吧!!!   “九阶妖兽已开灵智能人言,一般不用。”江岫白温声解释道:“这些是我这三个月内找齐的,若是有什么不满或者你不喜欢的,我们可以随时调换。”   见宋淮之一脸呆滞,他握了握拳,忽然后退一步,单膝跪地。   “你干什么!”   宋淮之被他这一举动惊的差点跳起来,急头白脸的就要去扶他起来,却被他避开。   “如果你不喜欢混沌大陆的求婚。”江岫白耳尖泛红,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盒,“我也准备了蓝星的方式。”   玉盒开启,里面是一大一小两枚戒指。戒指以银霜色为底,其上有绿纹环绕,做藤蔓形状。细看之下,藤蔓上开出的却不是寻常花朵,而是冰晶雪花。虽然简单,却大方漂亮,十分用心。   “这是我跟上官师兄请教后做的。”江岫白语气紧张,深怕他不喜欢,“我之前没有炼制过东西,所以耗费的时间长了些。这是我炼制了几十对中,唯一拿得出手的一对。”   “它的功能只有一个,便是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与生命。”   他抬头,目光恰似一汪温柔春水,摄魂夺魄。   “之之,我心悦你。你愿意,与我结契吗?” 第110章 逼婚   如果时间倒转,在宋淮之和江岫白第一次见面时,他要是向自己单膝跪地求婚,宋淮之一定会一拳捣在他的俊脸上,谁劝都不好使。   但是现在,宋淮之打嘛又下不了手,骂嘛,又张不开口。思来想去,便只想委委屈屈的跑路了。   不过跑路前,得先把人给拉起来。   “你……你先起来。”宋淮之脚步后移,只有一双手伸出去,试图将江岫白给拉起来。   江岫白并没有抗拒拒绝,他起身后,顺势将手中的对戒塞入宋淮之手中。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重做。”江岫白目光直直盯着他,眼神专注且温柔,“只要,你接受我。”   宋淮之觉得手上的戒指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虽然好看,却根本不敢看一眼。毫不犹豫,一把拉过江岫白的手,将戒指又塞了回去。   “你你你,你等等。”宋淮之语气结巴,连连后退,直到靠在了门旁边的大树上才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避开江岫白专注的目光,磕巴道:“我觉得……”   “嗷嗷嗷呜!”   月上中天,雪影狼天性使然,仰天长啸,冲着月亮叫的起劲,硬生生压过了宋淮之的声音,也打断了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   宋淮之瞪了那头雪影狼一眼,愣是将它瞪的夹起尾巴,匍匐在地上呜咽。   “江岫白,其实吧,我……”   “吱吱吱!”   “吼吼吼!”   得,雪银狼是安稳了,雪压红梅狮因为被木影猴踩了尾巴,俩兽又干起来了。   “你能不能先把这些家伙给收起来!”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宋淮之选择在三竭之前,将干扰物扼杀在摇篮里。   “抱歉。”江岫白倒是听话的很,当即将灵兽灵植收好,乖巧站在原地,淡色双眸中满满都是宋淮之的倒影。   “还有这个,也收起来。”宋淮之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盒。这东西只要被他拿在手上,自己的视线就总忍不住往哪儿瞟,连自己嘴上说什么都混乱了。   “好。”江岫白依言收好。   眼下的小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宋淮之躁动的心终于可以平复下来。让自己努力忽视方才看见听见的一切,他闭上眼快速道:   “江岫白,我很重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意。”话说出口,剩下的就好办了。   宋淮之闭上眼后,虽然不能看见江岫白的表情,但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好。这样想着,他自己心里也有些酸涩和后悔,但还是继续道:“我在蓝星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好朋友。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你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他睁开眼,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江岫白的手,杏眼中满是真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消失。所以……我们可以将今天的事情忘掉吗?”   忘掉。   江岫白垂眸,看见宋淮之那双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在害怕。   “我有一个问题。”江岫白忽然道:“你拒绝我,原因是什么。”   抬眸,江岫白缓缓抽出手,在宋淮之反应过来前,反握住他的手。   明明江岫白是被拒绝的一方,可他的手却很稳,也很温暖。   单从这一点上看,宋淮之倒更像是表白不成被拒的模样。   “你不喜欢我吗?”江岫白的声音很低,莫名有一种摄魂夺魄的感觉。   “我……”   那双握住自己的大手给宋淮之带来无穷大的安全感,那双淡色眼眸中的柔情更是让他深陷其中。   “喜……不,不是那种喜欢。”   差一点,宋淮之就差一点,便将喜欢二字脱口而出。   他摇了摇脑袋,挣脱开江岫白的手,小声道:“我对你的喜欢,是好兄弟之间的喜欢,不是爱情。”   “嗯。”江岫白察觉到了他说辞的改变,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那,如果我是女子,你会接受我吗?”   宋淮之被他这个问题问的一愣,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话展开想象。   而无论在脑海中演练多少遍,都只有一个答案。   如果江岫白是女的,说什么也要娶回家!   “可是你不是女的呀。”宋淮之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抬高了音量嚷嚷道:“你不要试图偷换概念!”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江岫白步步紧逼,最后一手撑在树上,将宋淮之困在自己与树之间,几乎毫无空隙。   宋淮之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下意思伸手撑住了江岫白的胸膛,感受着手下心脏的跳动,让他的思维愈发混沌。   “回、回答什么。”   “回答……”江岫白微微低头,勾唇轻笑,俊美的面容在月光背面,产生一种和他平日不符的神秘美感。   “如果我是女子,你会接受我吗?”   “你会……爱我吗?”   宋淮之双腿发软,控制不住的要往地上坐。   有力的胳膊死死扣住他腰身,将他整个人往上带了带。远远望去,二人几乎拥抱在一起,紧密贴合。   所有的支撑全都源于腰间的手臂,宋淮之本来推着江岫白胸膛的手渐渐握起,变成拽住他胸口的衣服,将他衣领都拉开了些,露出一小片胸膛与锁骨。   宋淮之这才发现,虽然他是匆匆从外面赶回,却还换了一件衣服,将方便行动的劲装换成了仙风道骨的锦袍。   “之之。”   温柔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吐息落在耳边,带来一阵痒意的同时,还带来了心底的悸动。   “回答我,你会爱我吗?”   他是会偷换概念的。   宋淮之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眼下他的脑袋已经不足以想这么复杂的东西了,只能从心。   “我……会。”   江岫白眸光愈发暗沉,凑的也越来越近,“会就好。”   落在腰间的手轻点,意在安抚。   “我也会爱你。”   这样的气氛,很适合接吻。   眼前俊美的容颜很近,宋淮之一向知道他长的好看,离得近了,更好看了。   宋淮之也是男人,成年男人。自然知道他眼中的暗沉与被藏起的欲望,代表着什么。   就像他刚刚想的,这样的气氛,很适合接吻。   瞪圆的杏眼缓缓闭上,宋淮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呵。”   想象中的吻并没有到来,随着一声轻笑,鼻尖萦绕的清冷雪气褪去。   “坐。”   宋淮之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被按坐在了秋千上,江岫白站在他身后,轻轻推动秋千。   “之之,为什么你这么排斥男子之间相爱。”   宋淮之双手紧紧握住秋千的两根绳,脸烧的像是猴屁股,脑袋沸腾的温度都能煮鸡蛋了!   一边唾弃自己方才的表现,一边默念清心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攥住秋千绳的手指扣动绳上的凸起,宋淮之咬唇,在唇上落下一个牙印后,这才继续道:“你记得,我说过我在酒吧工作过吧。”   “嗯。”江岫白眉头微皱,“那些喜欢意乱情迷的地方。”   “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正规的酒吧的。”宋淮之深觉他有什么误会,尬笑着解释了一句。   “酒吧中,有一种特殊的酒吧,叫作GAY吧。GAY就是同性恋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相爱。”   “我当年找工作的时候,被同学骗去那里上班做服务员。我虽然不讨厌同性恋,但一开始也不想待在那里工作。但是没办法,他们给的工资多,我又缺钱,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干。”   宋淮之越说,面上的赤红渐消,青一阵白一阵的,似乎很郁闷。   “其他地方还好,就是厕所那里,总会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和动静。”宋淮之叹了口气,“在我上了几天班后,救护车从厕所带走了一个某处受伤撕裂的男生。”   他脸上闪过一丝惧意,头一扭,握住了江岫白的手激动道:“腿间全是血啊!那个哀嚎声,站在街道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我听着都替他疼。”   宋淮之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后来,我又干了几天,遇到一个小男生跟我表白。他一表白,我就想到了那个被救护车带走的人,吓得我工资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江岫白静静听完,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之之你真是,太可爱了。”   “别胡说!”宋淮之一个跳跃起身,冲着江岫白结结巴巴道:“所、所以!我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你以后别胡说,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做兄弟的!”   说完,他便闷头朝着房间冲,冲到一半,脚下一顿。   “那个,还有,今天晚上的事我就当没事。你……欢迎回家。”   眼看着某个小鹌鹑缩回房间,江岫白虽然被拒绝,心中却反而欢喜。   “真是开了眼了,被人拒绝,反而这么高兴。”   宋今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大树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求婚被拒,你打算怎么办?”   江岫白望向宋淮之的房门,含笑道:“之之心中,有我。”   “有你就好办了。”宋今歌瞬间从树上落下,坐在秋千上眯眼道:“既然之之心里有你,要我说,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别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不。”   江岫白摇头,“多谢宋叔的好意,不过我想,让之之彻底接受我。”   宋今歌翻了个白眼儿,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俩死孩子有功夫等,我可看不下去了。这偌大的混沌大陆,一个金丹期够干什么,提升实力才是正道!”   “我们之之那么可爱,便宜你小子了。”宋今歌挑眉,“等着吧。作为之之的父亲,我会合理行驶我的权利的。”   当宋今歌离开后,江岫白无奈叹气。   看来,只有让之之先离开这里,才能躲过宋叔的“安排”了。   谈恋爱嘛,江岫白回想着蓝星的所见所闻,心说还是要避开家长的好。   ……   宋淮之本来在房间里转着圈儿走路呢,结果没过一炷香,便又有敲门声响起。   “谁啊?”   宋淮之转圈的脚步停下,悄悄凑到了门口,扒住门框的指尖都紧张的发白。   明明二人经常同住一室,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大晚上的,要注意避嫌!   “我。”江岫白道:“之之,开门。”   “别喊我之之。”宋淮之回嘴道:“跟叫老鼠似的。”   “很可爱。”江岫白声音中带着笑意。   宋淮之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道:“你又有什么事啊?”   “嗯,有事,先开门。”   宋淮之连问了好几遍,他都不肯说,宋淮之又实在好奇。想了想后,还是打开了门。   一开门,眼前寒光一闪。宋淮之没躲,任由一柄熟悉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干嘛?”   “逼婚。”   江岫白藏下眼底的笑意,“我心悦之之,一刻不能再忍。既然之之不同意我的求婚。那,我只能逼婚了。”   在宋淮之震惊的目光下,他毫不客气的拉起宋淮之的左手,将那枚戒指套在了中指上面。   修长的手指被银白戒指衬地如玉般,很配。   “之之戴上了我的戒指,按照蓝星的习俗,我便算是求婚成功。”江岫白再也压抑不住眼底的笑意,声若春水。   “嘭!”   而回答他的,是宋淮之用力甩上的大门。   斩情悬在江岫白面前,轻轻摇晃。   “嗯?没关系。”江岫白摩挲着手上相同的戒指,“之之,最心软了。”   与此同时,宋淮之的房间内。   “跑路,不行,我今天必须跑路!要是让爹知道江岫白跟我求婚,他绝对能干出打晕我将我塞入洞房的行为!”   宋淮之以一种几乎是奔跑的速度在房间里转圈,将无相他们转的眼晕。   “啊啊啊啊,江岫白学坏了,他真的学坏了,他现在怎么这样啊!”   有拿剑逼人家良家妇男结婚的嘛!!! 第111章 妖境   眼下的问题是,去哪儿?   南境?北境?   宋淮之摸着下巴盘膝坐在榻上,眉头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这次跑路有两个目的,一是躲开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逼婚的江岫白,还有一个就是躲开天天催着他成亲的宋今歌。   若要达到这两个目的,自然是要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最好。   南境虽然好,可以去找布狩和楚微尘,但同样的,被抓住的概率也非常大。至于北境,确实便于隐藏,要是用帮助师迎月改变百花楼做交换,倒是能混个地方住。但谁知道巫栖元会不会突然发狂,再用自己去威胁姬椒。   所以,南境不能去,北境也不能去。   “哎呦!”宋淮之嘭地一声砸在桌上,哀嚎连连,“普天之大,难道就没有我能去的地方了吗?”   一抬头,杏眼泪汪汪的,瞅着桌上装死的时空镜,一把薅过来殷切道:“你能再带我回现代吗?”   时空镜一句话不说,装作寻常镜子,只照出宋淮之红彤彤的脸色。   “爹要离开这里嘛?”   赤羽左手无相,右手赤练,摇摇晃晃爬上桌,一屁股坐在宋淮之面前。   “对啊。”宋淮之揉了揉他的一头乱毛,手感倒是不错,没忍住又摸了好几下,愣是将赤羽摸成了炸毛小鸟儿。   “这合欢宗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你爹我屁股就得开花!”   宋淮之对自己的认知清楚的很,要是真的和江岫白在一起了,自己肯定是下面的那一个。一想到这里,宋淮之就浑身抖了一下,恍惚间竟然看见那个躺在担架上腿间满是血的人变成了自己。   说句有些不要脸话,早在当年赫连家的湖里,在二人那般亲密紧贴的情况下,宋淮之便感受到了他那“武器”的威力。   明明还是蛰伏状态,便足以让人羡慕嫉妒。   “天杀的。”宋淮之越想,脸越红,“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爹?爹?”赤羽歪着脑袋,困惑道:“你想什么呢?脸比赤练还红。”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宋淮之瞪了他一眼,几乎哀嚎,“哎呦,到底去哪儿嘛。”   赤羽委屈的撇了撇嘴,将手中的无相赤练放下,站起身拍手道:“既然爹不知道去哪儿,就跟鸟回去!”   “跟你回去?”宋淮之拖着脑袋,略一想,惊讶道:“西境?”   西境是历练的好去处,由十万大山、无边沙海和断天海组成。这三处地方,都是妖兽的地盘,并有灵植矿石无数,堪称宝地。   若不是妖兽数量巨多,还有灵兽和神兽的强者镇着,只怕早就被人修群起攻之了。   不过算起来,西境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虽然隐蔽性没有北境好,但比起南境要好很多。   “西境?不算吧……”赤羽挠了挠头,“鸟说的是妖境。”   妖境与西境不同,西境中神兽灵兽与妖兽混居,妖兽占九成。而妖境中,只有能化形的灵兽和神兽。这是一块独立的空间,是上古时期,数千名渡劫期神兽利用回馈天地的方法,强行搭建。非要类比的话,倒是和玄水大陆有些相似,都是隐隐脱离混沌大陆本体却又有一丝联系的地方。   自从万年前大部分神兽退居妖境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能找到前往妖境的路了。   “妖境与世隔绝,无秘法不得入,你有办法?”宋淮之并不是很相信,虽然听宋今歌说,赤羽是一只小凤凰,但他毕竟还小,从出生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   虽然说神兽都有记忆传承,但赤羽从未表现出来过,宋淮之也只当他还没觉醒。   “鸟当然有办法。”赤羽得意洋洋,“不就是开个门嘛,轻轻松松!爹爹你收拾一下,跟鸟走!”   妖境虽然人修少,但因为灵兽神兽都能化作人形的缘故,他们对人修的态度还算友善。再加上妖境虽然进去困难,但出来却很容易,所以宋淮之也不怕走不了。   “行。”   一拍桌子,宋淮之当机立断,“就去妖境!”   素白修长的手指拍在桌上,中指上套着的戒指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微光,吸引了宋淮之的注意力。   “这戒指没什么别的功能,却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和生命。”   江岫白的话在脑海中浮现,宋淮之眉头一挑,毫不犹豫的将戒指摘下,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道:“感知到我的位置?那我还算什么跑路。”   将戒指放在桌上后,宋淮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没看见什么需要特别带上的。   “我收拾好了,走吧。”   听到宋淮之的催促,赤羽瞅了那戒指一眼,“爹爹,这戒指真的不带了?多好看啊。”   “不带。”宋淮之也跟着又瞅了一眼,伸手将它摆正,“大老爷们带什么首饰。”   极其低劣简陋的借口。   “行。”赤羽也不再劝,嘴一张,凭空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来。   那火球在空中越来越大,从中心开始扩张,成为一个大型的火圈来,几乎要顶到屋顶的上空。   随着一段复杂拗口的妖族文字从赤羽口中吐出,那火圈中逐渐显现出一圈淡色旋涡。   “爹,走啦。”   赤羽背着宋淮之从现代带回来的猫和老鼠小书包,站在通道门口热情招呼,“跟鸟去妖境,鸟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宋淮之没立刻进去,而是又扭头看了一眼房门。   这一次,没有人敲门。   “走就走。”宋淮之一咬牙,“大家冷静一点也好。”   在那通道彻底关闭前,一只手飞快的伸出,将桌上的戒指摸走。   与此同时,江岫白的房间。   当感觉到宋淮之的气息从院子里消失时,江岫白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你说,他有没有将戒指带走。”   在他面前,斩情左右摇晃。   “嗯,我们明天就出发。”江岫白微微勾唇,“去……谈恋爱。”   ……   翌日。   “我儿子呢?”   江岫白的房门被猛地推开,宋今歌双手抱胸,满脸不爽。   “不过一夜,我可爱乖巧甜蜜可人的宝贝儿子呢?”   江岫白收起打坐的姿势,起身道:“走了。”   “走了?”宋今歌抬高音量,“你就这么放走他了?我连你们结契大典的东西和请柬都准备好了!”   他的效率实在是快,短短一夜,就差没将请柬都送出去了。   “会用上的。”江岫白气定神闲,“等我们回来,您就能将请柬送出去了。”   “哼。”宋今歌翻了个白眼儿,“之之要跑,可不会往容易被找到的地方跑。这是你自己决定的,我和你师尊可不会帮你找人,你自己去将之之哄回来吧。”   “还有,最后通牒,三年内你们要是不回来结契,我和傅焕就把你们抓回来!”   宋今歌磨牙,愤愤道:“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大儿子,可不能死在这破体质之下。”   “我会的。”江岫白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冲着宋今歌点头道:“宋叔,我走了。”   “等等。”   宋今歌叫住他,面容突然变得无比严肃。   “之之体内,万木之种的封印被破除,有心人,会发现万木之种在他身上。所以为了之之的安全,你最好快点找到他。”   江岫白面色骤然一变,语气急切,“您为什么之前不说。”   若是之前说了,他一定不会让宋淮之轻易离开。   看着他这般紧张,宋今歌突然一笑,“不用担心,之之可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他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随意道:“我又给他下了一层封印,大乘以下不会发现。还有,因为你们之前在北域的动静太大,现在万水之源在巫栖元手上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了。天下人只知有万水之源,其他四物,他们并不知道有没有出世。有巫栖元在前头顶着,暂时不会查到之之身上。”   虽然他这么说,但江岫白心中还是升起一层悔意,告罪一声后,当即准备下山。   不过在离开前,他去宋淮之房间里看了一眼。   正对着房门的小桌上,有一圈灵力的残留。大小,就是一枚戒指。   “你不问问我他去哪儿了?”   宋淮之并没有将时空镜带走,所以在江岫白准备离开时,时空镜叫住了他。   “不必了。”江岫白垂眸,轻捏手中戒指,满眼温柔,“之之在等着我找到他。”   对戒的主人,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位置。江岫白在炼制其时,完全摒弃其他功能,甚至加入了含有时空之力的矿石进去。   所以,即便妖境与混沌大陆中有壁,江岫白依旧能感觉到。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如何去妖境。   江岫白没什么朋友,更不必谈灵兽和神兽了,一时之间还真陷入瓶颈。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一个神兽。   掏出手机,点了一下那道从没联系过的灵力主人。   “江岫白?找到我家的小凤凰了?”   龙逸尘前几日得到了一些消息,说十万大山有凤凰出没,当即便追了过去,结果到哪儿一看,不过是一只朱雀幼崽,不小心从妖境跑了出来而已。   找到它时,那朱雀幼崽躲在泥沼猪的巢穴里,浑身脏兮兮的。   龙逸尘嫌弃的拎起那只小朱雀,一边随手凝出清水将它清洗成“落汤鸡”,一边冲着眼前悬浮的玉牌道:   “都这么久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在用心找我的小凤凰。”   “还没找到。”江岫白的声音平淡。   “那你找本王干嘛?”龙逸尘随手将小朱雀丢到下属怀里,“闲的没事耍本王玩儿?”   “我要去妖境,需要你帮忙。”   龙逸尘挑了挑眉,阴阳怪气道:“那个叫宋淮之的我倒是看得出他会蹬鼻子上脸,没想到你这个无情道剑修也这么理直气壮。”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怒吼道:“没找到我的小凤凰,本王凭什么帮你!”   江岫白冷静的听他吼完,“因为我们同病相怜。我去妖境,就是要去找我的爱人。”   “呦,你不是无情道吗?”龙逸尘啧了一声,“果然,你们无情道没有能坚持到底的。”   江岫白不欲与他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只道:“如果不愿意帮忙,我就找别的方法。打扰了。”   崇光学府资源丰厚,一定也有进入妖境的方法,只是要多废些时间。   “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吧。”龙逸尘冷哼一声,“本王还忙着呢。”   刚挂了电话,一旁的下属递上来一张从妖境传来的条子。   【凤族有变,凤离欲称王】   龙逸尘眯眼,纸张在手中化为碎屑。   “那群老东西,是看我多年不在妖境,有打着让凤离为王的主意了。这凤族之王是我们家钰儿的,谁也不能抢走。回去!”   下属应了一声,又道:“陛下,既然这样,大可将那剑修一并带上。他虽然只有化神期,但实力不容小觑。”   “你说的有道理。”龙逸尘再次取出玉牌,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本王刚挂了电话,就又要打回去,未免太丢脸了些吧……”   一炷香后,御剑冲着南境而去的江岫白接到了龙逸尘的电话。   “来十万大山,本王带你去妖境。” 第112章 织梦蝶与白狐   妖境的风景很好,灵力充裕程度堪比合欢宗灵脉处。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淮之跟着赤羽,落地点是一片浓郁的密林。在密林里听不见半点兽鸣声,只有风吹树叶的轻响。   “鸟不知道。”赤羽紧紧拽着自己小书包的包带,一脸呆萌,“鸟不认识。”   “算了。”宋淮之叹了口气,他也没指望赤羽真的能认识妖境的路,还是先走出林子再说吧。   一路和树木沟通,天光渐亮时,宋淮之便走到了一条路上。那路并不算特别平整宽广,但一看便是经常有人在行走的。根据路旁的树说,只要沿着这条路向东走,便能走出去。   “多谢。”宋淮之将手搭在树上,注入一段灵力作为报酬。   难得来了陌生的地方,宋淮之也起了游玩赏景的心思,索性没有操纵云舟,而是直接步行。   “你说我们来这儿多久了?”宋淮之牵着赤羽,走着走着,便分了心,忍不住开始东想西想起来。   “几个时辰吧。”赤羽胳膊一抬,上面带着一枚小天才电话手表,“妖境和混沌大陆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妖境天亮了,混沌大陆自然天也亮了。”   宋淮之撇了撇嘴,摊开掌心,看了眼那戒指,“那你说,他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不见了?”   “爹说的是谁?”赤羽歪头一看,咦了一声道:“爹不是没带这戒指走吗?”   “没谁。”宋淮之随手将戒指收好,轻咳一声道:“送给我了,我为什么不带着?再说了,反正我都到了妖境,我就不信这戒指还能感受到我的位置。”   一般来说,像感应位置之类的功能,确实无法突破屏障。就像之前宋淮之二人在玄水大陆时,宋今歌无法感应到他们一样。但江岫白因为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格外注意了这一点,在炼制戒指时,特地加入了含有时空之力的混沌宝珠。   这混沌宝珠是傅焕私库的宝贝,江岫白小时候见过,这次便要了过来。   当然,宝珠虽然不大,做一对戒指却绰绰有余了。所以当傅焕知道这件事后,选择将宝珠一分为二,他们师徒俩一人一半。   于是当宋今歌收到来自傅焕补上的“求婚戒指”时,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江岫白不担心宋淮之跑路。   “也是。”赤羽也认同他的话,点头道:“我们妖境进来可困难了,而且一般都不愿意带人来,爹可以放心,没人能抓住咱们!”   不过有一点倒是神奇,宋淮之方才想起来自己走得急,没有给宋今歌留个传讯符什么的。妖境的传讯符无法前往混沌大陆,宋淮之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用手机给宋今歌拨了个电话,没想到这电话反而接通了,也不知道上官鸿是怎么做到的。   当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宋淮之由衷的感慨,他二师兄简直是个天才!   虽然说话断断续续,并且没说两句话便断掉,但已经足够了。   “不过爹。”   在宋淮之沉思时,赤羽对了对手指,委屈巴巴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   “回去?”宋淮之看见赤羽似乎有些想家的模样,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温声道:“赤羽想回合欢宗?”   赤羽连连点头,双眼亮闪闪的憧憬道:“爷爷说,要给我在山上种一株最大的梧桐树。”   在宋淮之和江岫白待在蓝星的十天里,赤羽一直都是宋今歌带着的,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没关系。”宋淮之揉了揉赤羽的脑袋,“梧桐树长起来很快的,等我们回去,你的梧桐树也能长大了。到时候爹在梧桐树上给赤羽搭个小房子。”   “好耶!”赤羽举手欢呼,背上的猫和老鼠小书包被顶开,无相卷着赤练探出头来后,被赤羽一把捞在怀里,“到时候,鸟请你们一起住!”   怀里抱着三个小东西,宋淮之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暂时将那个突然的逼婚抛在了脑后。   “不过我们也不用待多长时间。”宋淮之指尖微动,一枚玉简便悬浮在空中,投射出一只淡粉色的蝴蝶虚影来。   那蝴蝶好看极了,通体淡色,翅膀都是透明的,只有边边上带着粉色闪光,还拖着两条长长的淡粉色彩带。   “若是能找到织梦蝶,我们就提前回去。”   宋淮之决定来妖境并不只是心血来潮,躲江岫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要找到这种弱小且独特的神兽,织梦蝶。   虽然它们是神兽,生存能力却极低,且永远不能口吐人言和化形,更是只有三百寿,孕育子嗣也格外困难。一百年成年,一百年怀子,一百年育子。   它们的一生便是不断的轮回。   这种神兽虽然弱小,却有一项独特的技能,也是它们名字的由来,便是织梦。   它们所编织的“梦境”,能直接存在于现世,如同真实般。若是有百只织梦蝶同时编织,甚至能作出覆盖范围数百里,持续时间上千年的“真实”。   这种梦境通过特殊的手段是可以储存并数次播放的。也就是这一点,让宋淮之想到了它们的功能。   制作电影和电视剧。   这要是能做出来,就是泼天的富贵。剧本都是现成的,姬椒这么多年不知道写了多少,不光高产,还很受欢迎。若是翻拍出来,不愁没人买账。   宋淮之之前也考虑过直接用真人来演戏,但毕竟是修真界,高修为的大能肯定不愿意拍戏,如果全部用低修为的修士,就算拍出来,也不能让所有人买账。要知道,在修真界修为高低的概念可是很严重的,除非是有背景的低修为修士。可这样的人,同样不可能同意拍戏。   与其如此啰嗦,不如采用别的手段,比如织梦蝶。或许是因为它们过于弱小,还占着神兽名头的缘故,其他神兽看不上它们,灵兽又嫉妒它们,总之生存空间和资源被无限压缩。   可是它们太弱了,除了织梦的本领外一无是处,甚至编织出来的梦境也没有半点攻击力。可以说,这些可怜的织梦蝶一心只想着有人能带它们离开妖境,毕竟凭借它们脆弱的身躯,是无法穿过通道的。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因为它们过于弱小,也很少有人愿意将这些娇贵又难养的神兽们带走。   因为一旦选择带走它们,便相当于和它们建立起因果。如果无法供给良好的生存条件而导致织梦蝶意外死亡的话,对自身修为是不利的。不过宋淮之没有这个顾虑,合欢宗有的是地方让它们居住。   “……所以,咱们将织梦蝶搞到手后就回家。”宋淮之心想,等自己回家后,江岫白肯定不在合欢宗了,到时候将织梦蝶丢给二师兄研究,自己继续跑路,简直完美。   赤羽听的一愣一愣的,半响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宋淮之,“爹好厉害,知道这么多,鸟都不知道!”   宋淮之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些都是来自简师叔的记录啦。简师叔当年来过妖境见到过织梦蝶,所以记录了下来。不过因为他对织梦蝶不感兴趣,就没带走。”   说着,宋淮之叹了口气,心说这些织梦蝶的本领要是酿果汁或果酒,只怕早就被简清宁打包带走了。   他们继续走,道路也越来越宽敞,太阳更是移动到了正上头。   “都这么久了。”宋淮之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没有半分动静,他愤愤的将手机塞回去,气道:“刚刚才跟我求婚,眼下连个消息都没有,他简直是个渣男!”   学坏了,江岫白一定学坏了!宋淮之心里连声抱怨,一定是那太上忘情带坏了他!   跟无情道的斩情灭欲不同,太上忘情反而主张扩大七情六欲,充分体会领悟它们,从而达到大爱似无情的境界。因此,随着江岫白的修行,他的情感也越来越丰富。   “可是爹爹是你要跑的啊,他没有消息,你不应该开心吗?”赤羽不解,“至少证明他没有试图找咱们呀。”   ……更生气了!!!   宋淮之用力将路边的一枚小石子踢走,情绪低落。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听到江岫白求婚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但真的跑出来了,却又会因为他不联系自己而不高兴。   难道……我也喜欢上他了?   这个念头将宋淮之吓了一跳,他连连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   不,不可能!我又不喜欢男人!宋淮之甚至主动强迫自己,去想了想当年被救护车抬走的那个可怜男生。   但是想着想着,突然有个声音在宋淮之脑海中开口。   【这里是修真界又不是现代,修士身体素质不知道多好,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轻易受伤?】   【再说,我可是木灵根,本来就是治愈和恢复能力最强的,更不可能落得那般下场。】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吗?宋淮之骤然一惊,这是我自己的念头吗??!   【不错,这就是你自己的念头。】   等等,宋淮之停下脚步,眯眼冷笑道:“万木之种,你再伪装成我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和我讲话,我就把你丢掉!”   一见被戳穿,万木之种也不装了,大咧咧道:“哎呀,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不好玩儿。”   “不过我说你也是,非要跑路干嘛。你早点儿和那小子结契双修突破元婴,对我也有好处呀。我得到了好处,就是你得到了好处,不知道多少赢呢。”   “闭嘴吧你。”宋淮之恼羞成怒,呵斥道:“你一个种子,又没谈过恋爱,胡说八道什么。”   “谁说我没谈过恋爱。”万木之种语气怀念且感慨,“万火之珠可是个又可爱又有个性的妹妹呢!我愿意为了她,化作燃料,供她焚烧。可惜,万水之源那个狗东西,一天到晚和我抢。直到我们来到混沌大陆,火妹妹都没答应我。”   万木之种说着说着,还很做作的抽泣了两下,“我连我们俩孩子的名都想好了呜呜呜。”   宋淮之听的满脸黑线,他是真不知道,原来万木之种还有这么一段炽热疯狂的爱情故事。   恰好此时,宋淮之插在腰边的手机散发出淡淡微光。拿起来一看,是江岫白。   “闭嘴!”   怀揣着紧张又忐忑的心情呵斥住还想喋喋不休的万木之种,顺便封锁了它感知自己心思的能力。这还不算完,宋淮之又运起身法,离赤羽他们好远才停下,防止被偷听。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故意等了十几息,才故作矜持的接通了电话,凉凉道:“什么事。”   虽然之前上官鸿做出了能视频的手机,但因为宋淮之送上现代电子产品的缘故,让上官鸿对自己的成果十分不满意,当即停止了分发的打算,全部回头返工。所以现在众人手上的手机,还是只能通话。   “之之。”   因为妖界和混沌大陆间存在屏障的缘故,江岫白的声音有些小,这让宋淮之忍不住凑近了些。   反、反正没人看见。   “你在哪儿?”   哼!   宋淮之心中冷哼,上来就问我在哪儿,我是那么轻易就能告诉你的人吗?   “我在妖境。”   宋淮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嘴快!   他轻咳一声,补充道:“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找不到我。妖境那么大,而且难进,你还是放弃吧。”   听见电话那头半天没声音,宋淮之警惕的看了一眼,见没有挂断,便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话说的太过,或者行为太过分。   “那个……你也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去了。咱们趁着这段时间,大家都冷静冷静。你一定也是没想明白,冲动而为。等过些时候想清楚了,回头咱们不还是好兄弟嘛。”宋淮之到底忍不住放软了态度,小声哄了两句。   而此刻的江岫白,只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连起来就是——不回去、冷静、不是兄弟。   在江岫白听来,便是他不光不愿意回来,就连一开始的兄弟都不愿意和自己做了。   眸光暗沉,全速催动斩情的江岫白看着不远处的龙逸尘,沉声道:   “之之,我来找你。”   他说完这话,刚好那手机的通讯断掉,宋淮之一脸懵的捧着手机,困惑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显然,宋淮之并没有听清江岫白最后一句话。   原地绕了两个圈,宋淮之简直抓耳挠腮,非常想知道那句话是什么。就在他差一点要给江岫白打回去时,远处的赤羽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赤羽!”   宋淮之面色一变,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没有预想中的意外,赤羽蹲在地上,见宋淮之过来,一脸兴奋的扭头指着面前给他看。   “爹爹!狐狐!”   定睛一看,只见一只和赤羽一般大的白狐端坐在原地,长的神圣极了,那一身飘逸的长毛看着手感就颇好。   宋淮之看着手痒,没忍住,一把将那白狐抱了起来,偷偷摸了人家好几下。那白狐也没反抗,只是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无奈。   “哪儿来的白狐?”   宋淮之跟抱猫似的抱着人家狐狸,越摸越不客气。缠心殿有养着几只猫,宋淮之经常抱起来摸,尤其是肚子上的软毛简直就是完美。   这样想着,宋淮之下意识将手朝人家狐狸的肚子摸去。   “我说。”   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按住了宋淮之的手,婉拒他试图摸自己肚子的举动。在宋淮之呆滞的目光中,那白狐默默用尾巴挡住了肚子。   “你难道不知道,妖境中的兽,都是能化形的吗?” 第113章 灵兽狐无忧   沉默,是尴尬的表现。   白狐蹲坐在地上,举止优雅的舔了舔爪子,足足舔完两只前爪后,这才掀了掀眼皮,懒洋洋道:“新来的?奉劝你一句,在妖境就是见到再可爱的兽,都别直接上手。”   它甩了甩毛绒绒的大尾巴,虽然动作优雅仙气,却无论怎么动,都死死挡住自己的肚子,显然刚才的经历让它也有些尴尬。   “也就是我脾气好,若是换个脾气差些的,只怕要跟你打过一场才肯罢休。”   它越说,宋淮之的脸越红,头越低,简直羞愧极了。好在这白狐的声音听起来是个温柔的男子,这要是个女妖,自己刚刚的行为岂不是耍流氓未遂?   等等,在谈对象不在意性别的修真界,就算是同性,上来就掏人家肚子的行为也是妥妥的流氓啊!   宋淮之沮丧的垂下脑袋,真挚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一整白烟过后,那白狐化作一名美到雌雄莫辨的高挑男子。   只能说长相很符合宋淮之对狐妖的刻板印象。   他用一只白羽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狐狸眼笑的弯起,“只要你对我负责就好。”   “啊?”宋淮之后退一步,一手拉住赤羽,确保他们随时能跑路后,这才试探道:“你说的负责,不会是要我娶你吧?”   “当然不是。”白狐摇头,宋淮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见他道:“是你嫁给我。放心,我很洁身自好的。”   “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宋淮之木着一张脸,抬手就要召云舟。这白狐虽然修为高深,但光是跑路,宋淮之觉得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跟你开玩笑呢。”白狐好笑摇头,“我一心向道,根本不知道找道侣。再说了,其他人能有我好看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恋道:“虽然你长得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但还是不如我。”   宋淮之见他如此,也是彻底放下心来,只是有些无语。   白狐轻笑着收起白羽扇,冲着宋淮之拱了拱手,“在下灵兽狐无忧,不知道友姓名。”   “宋淮之。”宋淮之与他互通了姓名,又再次道歉道:“怪我,我先前散漫惯了。再加上刚来妖境,见了您的兽形一时没想起来。”   “也不能这么说。”狐无忧摇头,“其实妖境的兽早就学了人修的礼义廉耻,除了打斗外,很少在家以外的地方显露兽形了。只是今日我看天光正好,想着来僻静处晒晒太阳,却不想……”   狐无忧看了一眼赤羽,意味深长道:“见到了一只小凤凰。”   宋淮之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当即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物递过去,“不知赤羽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之处。若是前辈知道还请明示,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是一个小玉盒,狐无忧接过后打开一看,挑眉道:“你倒是大方,这能提升血脉浓度的反灵草,就算是妖境中人都趋之若鹜。”   他笑嘻嘻的将玉盒收起后,骤然换了一副面容,猛地贴近宋淮之,面目凶恶眸光中散出渗人的绿光。   “嗯,不过是一个金丹期修士,我可是炼虚期的灵兽,就不怕我杀人夺宝吗?”   宋淮之却很淡定,直视狐无忧笑道:“我相信前辈不是那样的人。”   “谁说的。”狐无忧绕到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伸出的长指甲从他喉结上轻点划过,比刀锋还要锋利。   “难道你没听说过,我们狐狸最狡猾了吗?”   “前辈说笑了。”宋淮之直接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自信道:“实不相瞒,这株反灵草,是我催生出来的。”   “你?”狐无忧有些惊讶,他细细嗅闻一番后,点头道:“倒是个资质绝佳的木灵根。”   “走吧。”狐无忧顺手抱起赤羽,赤羽倒也不怕他,反而伸手去揪人家的毛耳朵。   “小肥鸟,注意你的爪子。”狐无忧拍了赤羽的屁股一下,招呼道:“别在这儿说,跟我回家歇个脚吃些茶点。”   等到了狐无忧的家后,宋淮之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那座山上遇见狐无忧。原来那山本来就是人家的后山,人家在自己家露出原形晒太阳,简直不要太合理。   “坐。”   狐无忧将赤羽放在软榻上,又叫宋淮之坐下后,一拍手,便有数名美艳的少男少女鱼贯而出。   或手托精美糕点,或手持芬芳茶盏。一举一动,皆与人间美貌婢女侍从无异。不过他们头顶毛绒绒的各色耳朵和屁股后摇曳的大毛尾巴还是暴露了他们妖族的身份。   宋淮之转头一看,只见狐无忧也怀抱自己白绒绒的大尾巴,拿着个小玉梳有一搭没一搭的梳毛,间或还要打落赤羽伸过去想拽毛的爪子。   “有什么好奇怪的。”狐无忧见他看自己,索性举起自己的尾巴摇了摇,“我们本来就是兽,原形才是最舒适的存在。那些家伙化了人形,便认为自己也是人了,要学了人的做法彻底摒弃兽态,简直有病。”   “你说。”狐无忧放下玉梳,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瞧,“做人真的比做兽好吗?”   宋淮之微微一笑,“要我说,做自己最好。”   “好一个做自己最好!”狐无忧一拍桌子,大笑道:“你小子对我胃口!”   他一笑,大厅里那些抱着托盘的小狐狸们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声音交叠在一起,宋淮之隐隐觉得自己就跟进了盘丝洞的唐僧一般。   “灵兽方可化形。”他看着周围笑到抱肚的小狐狸们,转移话题道:“这些前辈,莫非都是灵兽?”   “他们算你哪门子的前辈。”狐无忧嗤笑一声,大手一挥,刚刚还美艳动人的少年少女们顿时化作一只只毛色各异的小狐狸。毛绒绒的挤作一团,看着憨态可掬。   “不过是障眼法。虽不能人言,但做个小侍婢女倒是无妨。”   妖境中的能化形的兽不是灵兽就是神兽。前者实力高深,后者自诩身份血脉尊贵,都不是乐意亲自劳作的主。所以这些兽也需要小的来侍奉,便也需要想些法子来。   灵兽是靠自己的本事来的妖境,也不太乐意和其他灵兽一起住,大多在家中圈养了一些小妖兽。这些小辈多是同族的妖兽,平日不放出门去,只在家中伺候。   至于神兽,他们家大业大的,不屑于用这些在他们眼中“未开化”的妖兽,或是将族中血脉浓度较低的同类贬作下等,负责贴身婢女侍从等重要角色;或是直接拐了低修为的貌美人修回妖境,负责洒扫等下等工作。   宋淮之一想,这才发现这些小狐狸们刚刚虽然在笑,但那笑声确实古怪,不是人笑,而是狐狸笑。   这些小狐狸倒是不怕生,胆子也大,一看就是被狐无忧放纵着的。见化为原形,一个个挤挤挨挨地朝宋淮之身边钻,哼唧着要摸摸。   “行了行了,别丢人,都给我滚下去。”狐无忧不耐烦的摆手,将它们全都挥斥下去。   宋淮之只觉得有无数条大尾巴从自己的腿边划过后,这条漫长的毛绒绒队伍才离开。   等它们全部出去,狐无忧又一挥手,大门便被甩上。   “我有一个问题。”狐无忧面色凝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来妖境的。”   宋淮之面露惊讶,同样压低了声音,疑惑道:“这妖境,莫非发生了什么?”   狐无忧看了一眼赤羽,指尖在桌上轻敲了敲,“你先告诉我,你们来妖境目的是什么?”   宋淮之踌躇一瞬,还是坦然道:“两个目的。一为躲人,二为找织梦蝶。”   狐无忧眉头紧皱,似在沉思。他想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道:“我们做个交易。这样的反灵草,你给我百株,我帮你找织梦蝶,你们也可以躲在我家。我这无忧居地处偏僻,我也没什么朋友,不会有人上门。”   这笔交易倒是可以。织梦蝶为了躲避其他兽,踪迹很难寻,虽然有简清宁绘制的地图,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它们有没有搬家。若是有妖境本地人的帮助,自然要比亲自找要快。   不过……条件可以继续谈。   “百株不行。”宋淮之摇头,“我手上没有那么多,最多给你五十株。”   “八十株。”狐无忧拒绝道:“织梦蝶踪迹难寻,这八十株里我至少要分出五十株作为悬赏。”   “六十。”宋淮之将简清宁记载织梦蝶位置的内容拓印到空白玉简上,递给狐无忧看,“我这里有织梦蝶千年前的居所。”   狐无忧看都不看,嗤笑一声道:“给你这东西的人,难道没告诉你织梦蝶百年一搬家吗?这些东西金贵的很,长时间在一处地方住久了,便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气体。这种气体对其他人、兽、灵植都无碍,偏偏会降低它们自己的生育率,要两百年才能消散。”   “你这千年前的地图,它们早就不知道搬了多少次家了。”   这件事宋淮之还真不知道。简清宁当年只是遇见过那些织梦蝶,不过一面之缘,能记下它们的本领已经算不错了,如何能将这种事也记录下来。   他收起玉简,点头道:“可以,八十株成交。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身上只有五十株反灵草,剩下三十株我需要重新催生。”   宋淮之停顿了一瞬,“需要……一年时间。”   反灵草年份上限便是百年,一旦超过百年未被摘下用特殊的方法封存,便会立刻腐烂化作一滩烂泥。且要命的是,这反灵草在生长时都会伪装成杂草的模样,只有在百岁生日当天会显出原形来。   所有它真正能被采摘的时间,也只有这一天,这也是它的珍贵之处。   其实宋淮之催生三十株反灵草只需要一个月,但这是在万木之种的加持下才能做到,因此他便多说了些时日。   “一年便能有三十株!”狐无忧失态的惊呼出声,宋淮之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坏了!   说来也怪,单木灵根在修真界数量并不多,宋淮之这么多年了也没遇见几个,还要么是仇敌要么不熟,自然也没机会请教催生灵植之类的事。   因此,他是真的以为一年三十株只算是有些天赋。但从狐无忧的反应来看,这天赋或许好的过分了。   “不过我催生是借助秘法。”宋淮之当即改口,“需要配上特殊的灵液,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   “也是。”狐无忧听了这话,倒是没有怀疑,激动褪去,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道:“你们木灵根对付灵植一向有自己的一手。”   见糊弄了过去,宋淮之松了一口气,心说回头得好好了解一下,正常木灵根修士催生灵植的速度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谁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揪出错处来。   “不过就算是借助外力,你的速度也很快,看来你灵根的资质比我想的还要高。”狐无忧随口道。   “或许吧。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这段时间不能来妖境。”   宋淮之借口转移话题,省得他再纠结在催生速度上。   “哦,其实不是不能来,只是他最好不要来。”狐无忧指了指赤羽,认真道:“凤族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自数十年前开始,便发布了追杀令。他们将凤族所有的凤凰都记录在册,一旦发现新出现的凤凰,便立刻斩杀。简直是脑子有病,不都是凤凰吗?”   这追杀令确实古怪,但宋淮之突然想到当年龙逸尘说的那些话,便问道:“凤族登记在册的名单里,有没有一只叫做凤钰的凤凰?”   “凤钰?”狐无忧毫不犹豫道:“上任凤族族长的儿子?他不是早死了吗?自然不会有。”   那便是了。   龙逸尘说凤钰涅槃重生,并没有死,只是暂时消失。看来凤族这项指令,便是要彻底消灭掉凤钰。   宋淮之摸了摸赤羽的脑袋,心说就凤族那宁可错杀一万说不能放过一个的癫狂样,还是别让赤羽在外面瞎晃悠了。   二人正聊着天,忽然有小狐狸敲门,得到允许后,便口中叼着一封赤金色的耀目请柬跑了进来,那请柬上还插着一根长长的金色羽毛。   “说什么来什么。”狐无忧接过请柬摇了摇,“凤族的东西。”   他摊开一看,咂舌道:“凤离要称王?也不怕称王大典上龙逸尘那疯子直接打上门去。”   狐无忧说完,请柬一抛,双腿一伸,整个人向后一靠潇洒道:“不去。”   那小狐狸却急了,吱吱叫了好几声,又叼起那请柬塞入狐无忧手中。   宋淮之听不懂那小狐狸说了些什么,只见狐无忧面色越来越差。   尖锐的利爪伸出,似乎是想将那请柬撕成碎屑,却到底忍了下来。   忽的,他转头,看着宋淮之咬牙道:   “之前的条件作废,一根反灵草我都不要。我可以提供遮掩赤羽真身的方法,保证整个妖境的兽都看不出来。还有,我现在就可以下令,让手下的所有狐子狐孙全力查找织梦蝶的踪迹。”   宋淮之见他如此,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做的。自己和他不过认识短短半日,他只知道自己能催生灵植。所有,他的所求一定和这有关。   “你要催生什么。”宋淮之直白道:“先说明白,我不一定所有灵植都能催生的出来。”   “放心。”狐无忧咬牙,“凭借你的资质条件,如果他们行,那你一定也可以,并且能做的更好。” 第114章 你爱人不要你咯~   狐无忧说的方法,其实是取出一张巨大的狐狸皮,叫赤羽化作原形后,用狐狸皮将他裹住。随着口中秘法念动,赤金色的小胖凤凰顿时变成了一只肥嘟嘟的小胖狐狸。   因为狐皮源自赤狐的缘故,所以赤羽也成了一只小赤狐。   “好可爱。”宋淮之双眼放光,一把捞起赤羽,将它翻来覆去从头摸到尾、从里摸到外。   别人家的小狐狸不能随便摸,自己家的不摸个够本怎么行!   “你轻点儿!”狐无忧满脸心疼,捂住胸口嚎道:“这可是我太太太太太……不知道多少辈的太爷爷的狐皮,别这么不尊敬。”   宋淮之拖着赤羽的手悄悄撸毛,心说你将你祖宗的狐皮拿出来用,更是个不孝子孙。   “你懂什么。”狐无忧翻了个白眼儿,轻哼一声道:“这叫合理利用资源。这可是渡劫期狐妖的皮,整个妖境别想有人能看出这小肥鸟的真身。”   宋淮之算了算,这狐皮肯定是身消道陨后才能留下的,想来狐无忧的那位祖宗并没有渡劫成功。   “节哀。”   “啥节哀。”狐无忧瞪了他一眼道:“你不会以为我祖宗没有渡劫成功吧?怎么可能!他老人家渡劫时,那飞升通道还畅通着呢,这是他飞升时渡劫后褪去的‘凡皮’,人家早就做神仙去了。”   妖兽飞升时,其原形会从凡体蜕变成仙体,而蜕变残留的产物,诸如狐皮蟒皮之类,虽然是被舍弃的,却也是极其珍贵的资源。   “不过你总得先告诉我,你要我催生的灵植是什么吧。能不能成功先不谈,最起码让我有个准备。”宋淮之其实也没催生过多少中灵植,一般都是看宫竹需要什么,或者江岫白炼体需要什么。不过这么多年来,对于他而已催生灵植只有时间长短和灵力投入多少的区别,倒是没有催生不成功的情况。   提到这个,狐无忧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认为你能催生出来,不过是他们从混沌大陆找了许多木灵根修士来,又请了凤族出面向我施压,逼迫我同意他们催生的要求。这一时半刻,我从哪儿找木灵根修士来。你的天赋,应该比那些人要高,总不会落入下风。”   宋淮之听明白了,其实就是叫他去充个门面。至于能不能催生出来,反正他和对面那些木灵根修士不会有什么区别就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会让这么多木灵根修士都束手无策。”宋淮之眉头一挑,试探道:“莫非是……先天灵植?”   “不错。”狐无忧点头,“那物就是天下狐族的至宝,先天灵植九尾花。九尾花天地间只能存在一朵,唯有上一朵被服下后,下一朵的种子才会凝聚。”   “天下狐族,无论实力血脉,只要吃下九尾花,便能立刻蜕变成神兽九尾狐。在狐族中,唯有九尾狐才有资格做整个狐族的王。上一任九尾狐于两千年前身死,自此狐族便再无王。”   宋淮之听了半响,忍不住发问道:“难道你们狐狸的尾巴,不是随着修为年龄的增长而增长的吗?这样看,只要修为高活的久,不总能成为九尾吗?”   “在飞升通道没有关闭前,确实是这样。”狐无忧忽然凌空跃起,化作一只巨大的白狐,其后八条狐尾摇曳,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但是自从再无人能飞升之后,我狐族也再无法通过修行来长出第九尾。”狐无忧一旦化作兽形,说话都带了一丝圣洁与平静,“所以,之前的几十任王,都是通过服下九尾花来到达的九尾。”   宋淮之看着他那八条大毛尾巴心痒痒,只能大力揉捏赤羽来缓解对毛绒绒的渴望。他轻咳一声,将目光从狐无忧的尾巴上移开道:“所以,这两千年来你们狐族一直在找能催生出九尾花的方法?”   “不错。”狐无忧边说边落座,又恢复成翩翩公子的模样,“每一株九尾花发芽开花的契机都不同,所以无法使用同样的方法。说不定你的催生灵液配上秘法还有些用。”   宋淮之尬笑一声,心说哪儿有什么催生灵液和秘法,他全身上下,也只有一个万木之种罢了。   “那这种子,莫非在你这里?”宋淮之想着既然其他狐族宁可连同凤族向狐无忧施压,也要他在凤族大典上出面,那一定是狐无忧手中有什么他们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种子不在我这里。”狐无忧摇头,“不过开启宝盒的钥匙在我这里。”   “其实上一任狐王属意的继承者就是我,便将装有种子的宝盒钥匙给了我。不过当时我沉溺于人间风光,并不想即位为王,也没有刻意去找催生的方法。却不想那宝盒竟被人用秘法偷偷转移,好在我当时将钥匙送给了我的爱人,这才没被他们一同拿走。”   宋淮之若有所思的点头,突然咦了一声,问道:“那你爱人呢?”   “死了。”狐无忧语气淡淡,眼底却有一丝哀伤和怀念,“她只是一个凡人,我陪着她从明媚动人的二八少女,到白发苍苍的和蔼老妇。她能看见的数十年春秋,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和她在一起的四十六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人间,真的很好。”   宋淮之没有去问为什么不给她续命或转世,狐无忧一个颇有资产的炼虚期灵兽,既然没有做这一点,那一定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理由。   不过虽然他不问,狐无忧倒是主动告诉了他。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带她修行,或者帮她转世。”狐无忧托腮,提到他的爱人,他整个狐都在闪闪发光,身后的大尾巴摇摆诱人。   “因为她想回家。”   “她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说在她的世界,虽然没有修士和妖兽,却有能在天上飞的大铁鸟,有日行千里的铁盒子……”   “她想要回家,因为她家里还有父母,还有亲人,还有朋友。但是在这里,她只有我。”   “她说她已经陪了我几十年,下辈子,她想再投胎做她父母的女儿。”   他一说,宋淮之便明白了。只怕这个女子,也是从蓝星或和蓝星科技发展差不多的地方穿越而来。只不过她选择的路,同自己与楚微尘不一样。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自己在蓝星没什么亲人,反而在混沌大陆有疼爱自己的父亲。而这位女子在这里,不算狐无忧,她便是孤身一人,又怎会不想念她的父母。   等一下!   宋淮之突然一惊,想到了一个他从未发现的问题。他和楚微尘,其实不是来自同一个蓝星。   时间流速不一样。   之前他和楚微尘认为混沌大陆的时间要比蓝星慢的多,但通过时空镜一事,宋淮之这才发现自己生长的蓝星和混沌大陆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所以,楚微尘只怕是来自另一个蓝星。甚至他们三个穿越者,来自三个不同的世界。   想明白这件事后,宋淮之将想要告诉狐无忧蓝星的萌芽彻底掐灭。都无法确定是哪一个蓝星,就算告诉他又能如何呢?   【你终于想到这一点了。其实和蓝星这种低等世界类似甚至几乎相同的世界不知凡几,只有高级世界才能成为唯一,比如混沌大陆所处的修真界。】   万木之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   【我还以为你真的傻到连这么明白的问题都没办法发现呢。不过到现在才发现,也没多聪明。】   默默用灵力弹了丹田内悠然的万木之种一下,宋淮之十分小心眼的进行幼稚报复。   不过……   宋淮之狐疑地看向狐无忧,“你之前不是说你一心向道,无心道侣吗?”   “狐狸的话你也信?”狐无忧反而比他还要差异,挑眉坏笑,“真天真。你不妨猜猜,我这两种说法,哪一个才是真。”   “无聊,不猜。”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儿,选择跳过这个话题,回到正题。   “所以,现在就是种子在他们手上,钥匙在你这里。眼下就是谁先催生出九尾花,谁就能成为狐族新的王。”   “不错,我们各持一物,正常来说,只要有一方要求催生,另一方必须答应。不过之前我常年在外跑,又懒得同他们掰扯。只同意过寥寥数次,所以他们这次便请了凤族来施压。”狐无忧起身,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凤族三日后大典,也不知道他们给了凤族什么好处,竟然叫凤族同意他们在凤族大典后立刻催生。”   “既然他们如此急切,那说明他们对这次的催生十分有把握。”宋淮之皱眉,认真道:“实话实说,我从没有试过催生任何先天灵植。有可能……他们会成功。”   “没关系。”狐无忧冷笑摆手,“本来我也没想做什么狐王,若不是前任狐王哄骗我结下契约,不能主动放弃王位,我早就将钥匙丢给他们了。”   “这次之所以叫你帮忙,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狐无忧脚下突然一顿,停在原地拧眉狐疑道:“等一下,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不然你还是给我反灵草吧。八十株反灵草够我培养八十只小狐狸了。”   “晚了。”   宋淮之嘴角一勾,抱着赤羽越过他,自然的上了门口的云舟后,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过时不候。”   ……   在宋淮之与狐无忧朝着凤族所居的南禺山而去时,龙逸尘和江岫白也带了大批龙族,气势汹汹的赶了过去。   “你不是要找人吗?”龙逸尘负手而立,“帮我打架,我让妖境龙族帮你一起找。”   “不用了。”   江岫白轻轻摩挲手指上的戒指,感受着自己和宋淮之越来越近的距离,眉眼间带上笑意,“我知道他在哪里。”   这戒指只有戴上时才能感受到另一枚戒指的位置,宋淮之没有戴而是放在了储物戒指中,所以江岫白能感觉到他,他却无法感觉到江岫白。   此时还在云舟上和狐无忧饮茶聊天的宋淮之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人的靠近。也是巧了,龙族和无忧居一南一北,凤族在中间。所以二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双向奔赴。   不过现在的宋淮之,根本没想过江岫白会这么快就追到妖境,只当他还在混沌大陆漫无目的的找着呢。   见江岫白不需要自己的帮助,龙逸尘也乐得清闲,并不多言。   “那行,只要你帮我狠狠的揍凤离那个家伙,我帮你进妖境的事便一笔勾销。”龙逸尘握拳冷笑,恨不得一拳轰碎整个南禺山。   这凤族倒是学聪明了,之前想要推上位的是几个资质绝佳的炼虚期,不过都被龙逸尘揍的不敢再露头,称王一事只能不了了之。因为按照妖境的规矩,一族的王称王时,若是无法击败同境界的挑战者,便无法称王。   因为双方修为一样的缘故,合体期与大乘期的那些老凤凰们根本不能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龙逸尘揍人。若是他们一出手,便会彻底变成龙族和凤族的两族大战。这对因为内乱而削减大半有生力量的凤族来说,是万万不行的。   但一族不可一日无王,既然炼虚期能让龙逸尘有揍人的理由,他们便索性选了化神期的凤离登基。凤离的资质确实绝佳,再加上天材地宝的堆砌,龙逸尘并不能保证自己派出去的化神期能打得过他。   不过眼下,有江岫白便是无妨了。   顶绝的剑修,同境界内根本无敌手,就连跨境战斗都能打。他凤离就是再厉害,这次也注定称不了王!   双方速度都很快,不过无忧居离南禺山的距离更近一些,所以宋淮之二人先到。   在结界打开,被接应的凤凰带入南禺山前,宋淮之似有所感,浑身发毛,一种被盯上的感觉笼罩全身。   他迅速回头,警惕扫视四周,却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狐无忧见他警惕,低声解释道:“一旦踏入南禺山,便有大乘期神识扫过,放松。”   听他这么说,宋淮之也只当自己的感觉是来自大乘期神兽的扫视,调动灵力在体内运转周天,强行压下那发毛的感觉。   这种感觉确实很快也消失,宋淮之便不在多想。   而在南禺山外三百里,龙逸尘看了手下送上的水镜,咦了一声道:“这不是你那个同伴吗?”   “嗯。”江岫白扬唇,见镜中的宋淮之像是受惊的小兽般警惕,只觉得愈发可爱,“他就是我要找的爱人。”   “我就说你俩绝对不可能是兄弟。”龙逸尘咂舌,“他怎么跟狐族那个浪荡子在一起?”   “浪荡子?”江岫白面色骤然一凝,冷声重复。   “狐无忧,炼虚期灵兽,平日里最喜欢在人间玩乐,听说风流的很。”龙逸尘边说边摇头,幸灾乐祸道:“看来,你的爱人要被拐跑咯。” 第115章 当场抓包   作为前任狐王指定的继承人,虽然狐无忧没有真正称王,其他狐族不光不认同他,还想抢夺他的王位,但凤族对他的态度待遇还是可以的。   “呦,我还以为我一来就会被控制住呢,竟然还能有个好院子给我住。”狐无忧坐在布置精美华丽的屋内,丝毫刚刚给他们引路的几个小凤凰还站在屋内,直白道:“这些鸟果然精明,看来是并不打算把宝全都压在那些人身上,还想着冲我卖个好。”   他说着,宋淮之敏锐的察觉到那几个小凤凰浑身一僵,便无奈提醒,“你也注意些,这还是在人家家里呢。”   狐无忧轻哼一声,倒是没有再多言。   他们住的地方虽然奢华,位置却很偏僻,周围百里只有这一座山头。这是狐无忧特地要求的,省的出门遇见其他人,看着还心烦。   一般这种地方远离其他妖族的聚集,很少有人愿意住在这里。虽然妖族们不喜与其他族群混居,但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们还是会选择住在临近的山头,方便拉拢关系。因为妖境的资源有限,多交几个盟友,日后争地盘也有人能帮忙。   不过宋淮之二人才刚住下没多久,就听见院外有一阵喧闹声。   “你们将我安排在住了人的山头?”狐无忧骤然震怒,一甩袖,灵力震荡,将屋内所有瓷器摆设全部震碎,“怎么,凤族便如此轻贱我?”   “一、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屋子里的几个小凤凰血脉浓度低,修为也低,被狐无忧这一吓,屁股后面当即钻出尾羽来,拖在地上长长一条,皮肤上也有红光闪烁。这几只凤凰一发光,宋淮之瞅着这屋子都被照亮了些。   “大人息怒,还请容我们去查查。”   狐无忧冷斥一声,“还不快滚去查!”   等那几个小凤凰战战兢兢地出了门,宋淮之看向平静下来的狐无忧问道:“何必如此动怒,其中有什么说法不成?”   “不错。”狐无忧昂首,眼中有许多冷意,“就算是你们人修,主家邀请各门各派,也不会在没有通知和说明的情况下,将两个不同的门派安排在一处。我妖族更是如此,种族有别,他这样的安排,是对我们双方的羞辱。”   宋淮之皱眉,沉思道:“方才那几只小凤凰引我们来时我注意到,是有人跟他们说了什么后,他们的方向才拐了个弯。之前我以为是正常路线,现在想来,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我们和外面这些人住在一起。”   宋淮之进院子时便发现了,他们所住的小院被包含在一座大院中,只占据了很小的一块地方。如此看来,反而像是他们被引入了别人的居所。   “哼,是不是故意,看他们会不会回来便知。”狐无忧慢条斯理的将手指从尾巴上划过,冷声道:“打探个消息,用不了这么久。看来,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他边说边起身,“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不知道是凤族还是狐族那些家伙。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儿待着,不要出门。”   狐无忧刚一踏出院子,便被空中浓郁弥漫的气息逼得直接炸了毛。   “啾!”   嘭的一声,一只小山一样高大,拥有八条尾巴的大白狐直接炸毛炸成了毛团。   “这儿怎么有只小白狐?”   风度翩翩的青衫公子手一抬,狐无忧便不受控制的缩小,化作成年猫大小,连头带身子还没有屁股后面挤作一团的尾巴大。   “啾啾!”   在这人的手里,狐无忧浑身僵硬,连人言都被震慑的无法说出,只能无意义的鸣叫。   “嗯,八条尾巴,这毛色。”青衫人将狐无忧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笃定道:“你是狐无忧那小子吧。”   就算被这样对待,狐无忧依旧连半分挣扎都不敢,只能期待着他能将自己放下。   虽然他是灵兽八尾狐,但对上大乘期神兽,还是顶端神兽,根本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跟人族不同,妖族在品阶和血脉的压制上,是很严重的。若是他吃下九尾花成为神兽九尾狐,倒是不会如此。   “狐无忧?”一旁有人听见,凑过来看了一眼,“他怎么在我们院子里。”   这人说着,还伸手拽了拽狐无忧的尾巴,气得他恨不得张嘴给这手欠之人来上一大口。   “或许是凤族的人安排错了房间。”这青衫人是看着狐无忧从小院里走出来的,便随意猜测了一番。   “那些家伙,摆明了找事,总有一天我要将这群心肠歹毒的东西扒光了毛做烤鸡!”   狐无忧翻了个白眼儿,心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第二天龙凤大战便能炸毁了整个妖境。   不错,同样被安排到这间院子里的正是由龙逸尘带领的龙族。而拎着狐无忧的青衫公子,是龙族大长老,大乘期大圆满,龙明。   狐无忧见龙明还没有放自己下来的意思,索性摆烂装死。只是一抹冰冷的目光死死落在自己身上,叫狐怪冷的嘞。   他抬头一看,不认识。   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能打的剑修。   龙明趁着说话的功夫,摸了狐无忧的毛毛好几把后,才轻咳一声将手上的炸毛狐狸放下。   别说,炸着毛的手感也不错。   他笑着弯腰,手从僵硬在地上如同一只狐狸标本的狐无忧的脑袋上摸过后,狐无忧便感觉自己受到的压迫少了许多。   他立刻化作人形,轻咳一声道:“狐无忧,见过龙王陛下,见过龙明前辈。”   “你在这儿干嘛?”龙逸尘说着,用看好戏的目光扫了一眼江岫白,脑子里念头一转,显然想出了一些坏主意。   “有人误导了给我带路的凤凰,或许是想让我同陛下发生冲突。”狐无忧心底暗骂,那些狐狸果然不辜负狡猾的名头,好一手借刀杀人!   谁不知道这些年龙逸尘不知道发了什么颠,脾气暴躁的吓人,他们将自己塞到这里来,若不是龙明认出了自己,只怕自己不死也要断一条尾巴!甚至,就算自己能跑出去,被一同带来的木灵根修士绝对会死在龙族手中。   不过这龙逸尘看向自己的目光怎么这么奇怪,虽然没有杀意,但看得狐毛骨悚然的。   “龙王陛下不用担心,我这就走。”狐无忧想不明白索性不想,立刻拱手告辞,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   这里的龙息浓郁的他要窒息了!   “不用。”龙逸尘立刻摆手,“这里院子颇多,你只管住下便是。”   这要是让他走了,自己还怎么看好戏?   狐无忧搞不清他的意思,但眼下龙逸尘既然开口了,自己实在不好坚持离开,只能咬牙应下。   “不过……”龙逸尘话锋一转,愣是让狐无忧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条死龙!他心里暗骂,要不是有龙明和暗处那几个大乘期在,自己何必忍他如此嚣张。   “我们人多,若是要分一处小院给你,便有人住不下。”   狐无忧心底暗暗翻白眼,心说那你还说什么院子多只管住下。不过眼下不是吐槽的时候,他当即接话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离去好了。”   “不用不用。既然是你们先来,我又怎么好将你们赶出去。”龙逸尘坏笑勾唇,“只要他住在你们的院子里,不就行了?”   龙逸尘看向江岫白,“江道友可有意见?”   江岫白自然不会有意见,轻轻昂首。   “好!”龙逸尘一拍手,又笑着转头问狐无忧,“你呢?”   你都决定好了,问我还有什么意义!不带这么欺负狐的!   狐无忧内心咆哮,面上假笑道:“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这小院小,只有两间卧房。我还带了一个人类修士来,只怕……住不下吧。”   “无妨。”江岫白看着小院,淡淡道:“既然我与他都是人修,可住一室。”   狐无忧看这架势,知道自己是不答应也不行了。在他看来,龙逸尘安排这么个人进来,就是为了监视自己。   这也正常,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既然放心不下他们,为什么不能直接让他们走?狐无忧想不明白,也只能决定委屈一下宋淮之了。   都是男子,这剑修看着又清冷寡欲,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狐无忧又瞅了江岫白两眼,确定他看上去不是个流氓,这才道:“既然这样,不知这位道友姓名。”   “江岫白。”   “好。”狐无忧点头,侧过身子一伸手道:“江道友,请。”   江岫白也不同他客气,抬脚便朝着院里走。狐无忧笑容僵在脸上,心理骂了无数句,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跟上。   屋内,宋淮之在狐无忧出去后,便抱着赤羽死命揉捏摸摸。自从赤羽被伪装成一只小狐狸后,他一直没逮到机会好好撸毛呢。   眼下趁着人不在,当即一头将脸埋进了赤羽毛绒绒的肚子里,狠狠吸狐。   “啊——”   吸狐上头的宋淮之满脸满足,嘿嘿笑着道:“赤羽呀,你要真的是一只小狐狸就好了。”   赤羽生无可恋的被强制摊开前爪,将柔软可人的腹部暴露在宋淮之手下,闻言哭唧唧道:“那爹去跟狐无忧要一只小狐狸好了,别养赤羽啦!”   “怎么会呢。”宋淮之一边口嫌体正直的吸狐,一边义正严词道:“赤羽可是爹亲手孵出来,一手拉扯大的崽,爹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   虽然是试图煎蛋的时候敲出来的,宋淮之心虚的踢走这团记忆。   赤羽刚被哄的有些开心,又听他道。   “不过养只小狐狸好像也可以哦……”宋淮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无相赤练没有毛,你是羽毛,我还真差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好好好!   赤羽怒从心头起,嘴一张爪一伸,嘤嘤嘤哭了起来。   于是,当江岫白推开门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声哭泣的赤羽,和将脸埋在赤羽肚子里的宋淮之。   一人一“狐”在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同时僵硬在原地。   熟悉的气息让宋淮之根本不想抬头,只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赤羽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遮掩。   “大爹爹?”赤羽握了握小毛爪,“呀,你这么快就找到我和爹了?”   江岫白没有说话,在他身后,狐无忧沮丧的探出个脑袋,毫无生气道:“外面的是龙族,这人是被龙族强行塞过来的人修,叫江岫白,这几天和你住,你……”   他还没说完,头顶毛绒绒的狐耳动了动,本来虚起的双眼逐渐放大,震惊道:“等等,赤羽叫他什么?”   “爹?!” 第116章 别摸他,摸我   眼下这房间里,虽然看起来有两人两兽,其实已经死了一半了。   宋淮之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晚才从合欢宗跑路,今天就又见到了江岫白。恍惚间,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跑出合欢宗。   难道什么妖境什么狐狸都是假的不成?   手指下意识抓握,手下赤羽那毛绒绒的触感彻底击破了他的幻想。   “你们还没回答我。”   狐无忧见屋内气氛诡异,狐狸眼一眯,阴恻恻重复道:“你们认识?”   在他心里,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龙族为了针对他所做的一场局。   可龙族他们为什么啊!闲得发慌不成?自己还没称王,且能不能称王都不一定,何必如此看得起自己。   难道……他瞅了一眼浑身上下散发着求死之气的宋淮之,总觉得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不像是演出来的。   难道真的是巧合?   “认识。”   “不认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截然不同的答案让狐无忧冷笑,毫不犹豫一指宋淮之,“你小子不老实。”   “在狐狸面前撒谎,看不起我?”   “好吧。”宋淮之生无可恋的抬头,对上江岫白专注的目光后,心虚的撇开脑袋,“确实认识。”   “什么关系?”   当问题被转移到别人身上,狐无忧反而无所谓了,反手关上门,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十分悠闲的客串了一把判官,开始兴师问罪。   “你审问犯人呢?”宋淮摸了摸鼻子,强压心底的心虚,小声道:“就,好兄弟。”   他边说,还边偷瞄江岫白的脸色,见他神色淡淡,甚至没有反驳。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没来由的又有几分不爽。   好兄弟?   狐无忧再次冷笑,心说你当我这四只耳朵是假的不成,方才那小肥鸟叫了什么,他可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眼下狐无忧也懒得想这么多,就算宋淮之真的是龙族派来的他又能怎样呢?赶走了他,自己上哪儿再找一个能催生的木灵根。   “随便吧。”今日深受打击的小狐狸萎靡不振,抱着自己同样萎下去的大尾巴,懒洋洋道:“认识就更好了,你俩住一起,不许反驳。”   说完,他直接扭头就回了房间。他现在需要好好调理一下自己,将被留在他身上的龙息给彻底抹去。   这些臭龙!真烦狐!   宋淮之见狐无忧要走,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挽留,可从背后攀上的一丝寒意,让他到底没有喊出来。   总、总觉得喊出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QAQ   怀揣赤羽,宋淮之默默将脚盘上软榻,缩进衣摆里,努力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是的,小鹌鹑之之试图用这样的动作,让江岫白无视自己。此举,和掩耳盗铃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连想嚷嚷的赤羽,都被宋淮之一把捏住了扁毛嘴,强行闭麦。   见江岫白的目光顺着自己的动作落到赤羽身上,宋淮之尬笑两声,举起赤羽,解释道:“这是赤羽,用狐皮伪装了一下。”   “嗯。”江岫白点头,顺手接过赤羽,看都不看便放在一旁,“凤族对外来凤凰的杀意很大,这般伪装确实不错。”   这件事,他已经从龙逸尘那里听过了。   本来怀里还能抱着个赤羽挡挡,眼下赤羽被人接走,宋淮之只觉得尴尬的两手都没处放,最后转了两圈,只能规规矩矩的摆放在膝盖上。   “哪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宋淮之真的想不明白,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呢?   与之相伴的,还有懊恼。在宋淮之看来,江岫白是跟着外面那些人来的,要不是自己跟着狐无忧来这里,就算他找到了妖境,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自己。   “因为这个。”   江岫白伸手,那指上的戒指顿时吸引了宋淮之的目光。   “可是我没戴啊!”宋淮之蒙了,“而且妖境与混沌大陆之间隔了一层屏障,你这戒指这都能感觉到?”   江岫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昂首道:“我同你去过玄水大陆,也去过蓝星。自然,要考虑的多些。”   “所有。”江岫白轻轻勾唇,意味深长道:“是之之自己邀请我来的。”   让你手欠!   宋淮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走就走呗,非要带这戒指干嘛!现在好了,搞得大家这么尴尬。   正想着,忽的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宋淮之下意识向后靠在软榻上,想要避开他,却见江岫白继续欺身而上,单手撑在榻边,二人之间,几乎毫无间隙。   指尖一点,四方不透明的冰墙便将伸着脑袋朝这儿瞧的赤羽他们全部挡住。   “你、你要干什么!”   宋淮之已经退无可退,只能试图用抬高音量的方式,来吓退他。   “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对我做什么,我们兄弟都做不成!”   一双杏眼瞪的溜圆,像是受惊的小兽。   江岫白充耳不闻,抬手,缓缓向宋淮之靠近。   宋淮之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万分纠结。这样的姿势,若是放陌生人身上,那就是耍流氓!抽出赤金丝抽他个皮开肉绽都不为过。   但、但他总不能抽出赤金丝来打江岫白吧?这也太不像话了。   心中万千思绪百转千回,宋淮之最后却只紧闭双眼,浑身紧绷如弓弦。   虽然有温热的呼吸逼近,微微散在脸上,带来清冷之气。但宋淮之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是脑袋上有一点被触碰的感觉后,江岫白便退了开来。   嗯?   试探着掀开眼皮,那人已经站在了一米外。   “怎么了?”江岫白反而一脸无辜,举起手递给他看,掌心有一簇赤色绒毛。   “赤羽掉毛。”   掉毛?   掉毛!!!   宋淮之恨不得咬碎一口牙,他现在非常想扒光狐无忧的毛,然后揪着他问:   你太太太……太爷爷竟然还会掉毛的嘛?!   不光是这。   宋淮之红着脸瞪了江岫白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自己第二次被如此戏耍了。倒不是、倒不是期待那个吻,但你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很容易搞的人心脏衰竭好不好!   看了眼面色平淡的江岫白,宋淮之心说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江岫白确实是故意的。   当那柔软温热的唇乖巧展露在自己面前时,他差一点就吻了上去。   但是,不行。   他要的,是让之之真正爱上自己,而不是强迫。   所以,他趁着宋淮之紧张时感知不明,悄悄用剑气割了一缕赤羽的毛,随便找了个借口。   被这么一搞,二人之间的气氛到是轻松了些。其实宋淮之知道自己既然不喜欢人家,不想答应他的求……不对,逼婚,那就应该适当远离对方。   但虽然不想承认,可看见江岫白的那一刻,宋淮之是高兴的。从他拿走戒指的那刻起,他便是在期待着对方找到自己。口中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拉不下面子,傲娇罢了。   宋淮之知道自己这样很变扭,可是没办法,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接受,自己相处了几十年的好兄弟,突然向自己表白。一想到如果自己答应了,二人日后的关系便会转变,更加亲密,他心里就直打鼓。   就连宋淮之自己都没察觉,在他心里,拒绝江岫白的理由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是什么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子之类的话了。   二人就这么一坐一站,没有人提起昨夜的表白和逼婚,但这件事却在宋淮之脑中不断重现。   “你……”   宋淮之刚想问问他是怎么来这里的,就见狐无忧突然打开房门,探出来一个脑袋。   “不对。”他皱眉,似乎在沉思,“之之不能和你住一间房。”   “之之?”江岫白目光一凝,周身温和的气度瞬间冷了下来。   宋淮之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心说这死狐狸要做什么妖!   “对啊。”狐无忧眉头一挑,自顾自道:“之之一见面,就摸了我的腹部和……他自己说了要对我负责,等参加完凤族称王大典,我们就回去成亲了。”   他摇了摇毛绒绒的耳朵,拉长了音道:“之之可喜欢我这一身皮毛了哦,爱不释手哦。”   这死狐狸!   宋淮之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只觉得他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一定是被这死狐狸给害死的!   心里骂着,后背汗毛直竖,宋淮之抬头一看,正对上江岫白暗沉的目光。   “不是。”他急急站起来,连连摆手道:“你听我说,这死狐狸胡言乱……啊!”   口中的话没说完,宋淮之一声惊呼,整个人直接被打横抱了起来。下意识双手环住江岫白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宋淮之都顾不上丢脸,只想着他今天不死也要扒层皮了。   狐无忧眼看着那二人进屋,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身后的尾巴。   哼!狐爷我就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还敢说我们家祖宗的毛掉毛?活该!   若是让宋淮之知道狐无忧“害”他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只怕会大喊冤枉。   弄断毛的又不是他!   ……   宋淮之眼睁睁看着房门上符文一闪,显然是用了隔绝的阵法,心中更害怕了。   难道,今天他就要清白不保?   被江岫白放在床上时,宋淮之的双手十分流畅的转化为攥住自己衣领的动作。   看着像个宁死不屈的贞洁小媳妇。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岫白并没有对他做什么,而是静静的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宋淮之等了半响,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明显情绪不佳。长长的睫毛低垂,整个人流露出几分脆弱和心碎来。   看着倒是挺让人心疼的。   缓慢地将自己挪动到背对着江岫白的方向,宋淮之这才忍住冲上去安慰他的冲动,快速解释道:   “你别听那个家伙瞎说,他们狐狸最会骗人了,我根本没有摸到他的腹部和那里!”   “没有摸到。”江岫白的声音很低,“就是你想摸。”   “我没有!”宋淮之想都不想就反驳,踹走心底那一丢丢的心虚,辩解道:“而且,他当时是一只毛绒绒的大狐狸,都不算人。”   “嗯。”江岫白显然很了解他,两三句便拼凑出了真相,“你见了狐狸,心中喜欢,便要摸人家。”   他顿了顿,补充道:“已经摸了。”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江岫白猜测的一点儿都没错,宋淮之要是再不承认,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宋淮之觉得自从自己被强行表白后,就丧失了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简直可恶。   “摸摸小动物嘛……”宋淮之心虚低头,“我真的没干什么。”   江岫白没说话,而是传来一阵动作的声响。宋淮之有些好奇,又不敢扭头看,心里扎耳挠腮的。   柔软的床榻传来下陷之感,他上来了。   “之之。”   江岫白的声音很近,就在宋淮之身后。   “你很喜欢狐狸吗?”   一双手将宋淮之转了个圈儿,宋淮之第一眼,便看见了带上狐狸发箍的江岫白。   嗯,比狐无忧好看。   这是宋淮之的第一个想法。   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拉起,按在了一片温热有力的腹肌上。   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有的,我都有。”江岫白拉着宋淮之的手,死死贴在自己的腹肌上,认真道:“虽然我不是狐狸。但,别摸他,摸我,好不好。”   眼前乖巧柔顺的狐耳,耳边恳求低沉的声音,手下完美性感的肉体,还有对面人凌乱交叠在腰间的衣衫。   这些东西交杂在一起,让宋淮之的大脑一下子炸开,一片空白。 第117章 狐无忧在线催进度   事实上,宋淮之不是第一次看见江岫白的身体。进一步讲,甚至都不是第一次摸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当年给江岫白摸胸、不对、治疗时,宋淮之早就摸了个遍。就连闭上眼,都能清楚精准的摸到想要摸的位置。   但,性质不一样。   宋淮之觉得自己现在就处于一个荷尔蒙上头的阶段,只觉得眼前的“好兄弟”看起来无比诱人,帅到让人心悸。   “你……你还留着这耳朵呢?”   宋淮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蜷缩着手想要缩回,却被死死按住,只能眼神飘忽,开始胡言乱语,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嗯。”江岫白点头,头上的狐耳顺着他的动作摇摆,“因为你很喜欢。”   “也、也没有那么喜欢。”   宋淮之嘴上这么说,眼睛却老是忍不住盯着那对招摇的狐耳瞧,手痒的狠。   真奇怪,明明江岫白戴的是假耳朵,可在他看来,却远比狐无忧那双真耳朵要诱人可爱的多。   “不过。”   江岫白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可怜巴巴,“我无法拥有如狐无忧那般的兽态,只有一身之之摸腻了的皮肉。若是这样,之之移情别恋也属常态。”   他幽幽一叹,如泣如诉,“这不怪之之,是我,是我留不住你。”   “你疯了吧?”   宋淮之满眼惊恐,甚至顾不得眼下情况,抬手去搭江岫白的脉,“你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你崩人设你知道吗!”   江岫白浑身一僵,似有无奈。他反手扣住宋淮之的手,用力一拉,就将人拉入怀中锁住。脑袋搁在肩窝上,那双狐耳的材料并不算好,戳在宋淮之的肌肤上有些痒,摩挲出一抹淡淡的红痕。   “我也觉得,很奇怪。”江岫白耳根子泛红,“但是宋叔说,我这样,之之就会心软。”   我就知道!   宋淮之暗暗磨牙,他爹一天不把他嫁出去,是一天不肯罢休!   江岫白紧了紧双臂,低声唤回宋淮之游离的思绪,温声道:“他说你喜欢这样。”   “之之,你喜欢我这样吗?”   那当然是……   宋淮之红着脸瞅了那双小耳朵一眼。   还、还挺喜欢的。   该说不说,宋今歌是真的很会。这种在外高冷男神,对内温柔撒娇的架势实在是把没谈过恋爱的“小直男”之之迷的五迷三道,色令智昏。   宋淮之轻咳一声,恋恋不舍地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义正言辞地拍着人家肩膀,大声道:   “当然喜欢!你可是我最最最最……最好的兄弟!”   嘴里一边念,眼睛一边往上瞄,宋淮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你觉得我去问狐无忧要些毛来,给你重做个耳朵怎么样?”   这耳朵毕竟是商场里买东西的赠品,既是假毛,又硬质量又好不到哪儿去,细看之下,还有些掉毛。能被戴的这么好看,全靠江岫白的颜值撑着。   “不好。”江岫白摇头拒绝,“我不喜欢他。”   他伸手,撑住宋淮之的双肩,与之对视。   “我只喜欢你。”   宋淮之目光不受控制的下移,落在那有力漂亮的胸膛上,很快收回。   “把衣服穿上。”急急伸手扒拉江岫白的衣服,宋淮之手忙脚乱的遮住那片让他目光流连的胸膛,深吸一口气道:“降温了,冷。”   彼时的妖境,烈阳高照。   “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接受我。”江岫白摊开双手,低头看着慌慌张张给自己系腰带的宋淮之,眉眼带笑道:“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既已定了婚,我会慢慢追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哪儿有先订婚再追人的。”宋淮之恶狠狠地将腰带系紧,力道之大,像是要勒死他一般。松开手,翻了个白眼儿嘟囔道:“再说了,我又没同意和你订婚,别一天到晚自说自话。”   “戒指你都收了。”江岫白挑了挑指尖,让那一抹亮色吸引宋淮之的注意力,“不能反悔。”   “那是你强买强卖!”宋淮之大声嚷嚷,“你这是强迫良家妇男!”   “嗯。”   江岫白没有丝毫反驳,反而认真点头道:“如果你不同意我追你,那我只好将你带回合欢宗,让宋叔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强买强卖了。”   他眉眼弯弯,容颜愈发俊美。宋淮之愤愤偏头,叫自己不沉溺于他的美男计下。   “江岫白,你真的学坏了。”   一天被套路无数次的小宋同学气呼呼道:“我还是喜欢你之前高冷话少的样子。”   现在这幅样子,简直比少了三魂时还要臭不要脸。   “嗯。”江岫白应声,“之之喜欢我,我知道,我也喜欢之之。”   好好好。   宋淮之瞪了他一眼,现在还会偷换概念了。果然学好不容易,学坏一瞬间!   ……   “呦,你们醒这么早?”狐无忧打着哈气出门,一眼便看见了正屋里的两人两龙,他嘴角抽了抽,警惕道:“不知龙王陛下和龙明前辈来此作甚。”   “来看戏。”龙逸尘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一下子啐了出去,“什么鬼味道,小狐狸,你这里就没有别的茶水了?”   “虽然我敬你一声陛下。”狐无忧翻了个白眼儿,随手一点,桌上一件白釉花瓶便化作一只白毛小狐狸轻巧跃起,“但论起年龄来,我可是要比您大上许多。”   “怎么?”龙逸尘看着他冷笑,“你还要我喊你一声前辈不成?”   “不敢。”狐无忧敢怒不敢言,只能指使着白釉花瓶化作的小狐狸端茶倒水。   “这是什么手段。”宋淮之看着人立起来的小狐狸,费劲巴拉地将托盘举过头顶,颤颤巍巍地就要把茶水往桌上递,便觉得可爱极了,笑着替它接过。那小狐狸也乖觉,当即做了个揖,两只毛爪子抱在一起,愈发憨态可掬。看得宋淮之下意识就要伸手,想去偷摸人家一把。   “咳。”   江岫白托起茶盏,垂眸饮茶,只轻轻咳嗽了一声。宋淮之的手一下子僵硬在原地,老实缩了回来。   真小气!   摸毛不成的小宋同学腹诽道,不就是因为这幻化出来的狐狸也是白狐吗?也就是赤羽披上的是一层赤狐皮,不然自己连赤羽都摸不得。   可惜,宋淮之幽怨地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的龙明。这龙倒是奇怪,一进门就抢了他的赤羽去,抱在怀里摸毛,害他都没得摸。   龙逸尘将二人的举动收入眼底,嗤笑一声,“我怎么记得,之前还有人说,只是兄弟?”   他挑眉,意有所指道:“原来兄弟间,是这样相处的啊?”   宋淮之不乐意了,当即道:“您找人找了这么多年,可找到了?”   得,互相揭伤疤,谁也别想好过。   “等着瞧,我家钰儿一定在等着我。”龙逸尘狠狠喝了一口茶,没好气道:“等我找到钰儿,定要举办最盛大的结契典礼。”   他顿了顿,还特地补充道:“一定在你们前面举办。”   宋淮之不可否置,并不准备像个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和龙逸尘吵架。   “对了,你带的那只……那只肥鸡呢?”龙逸尘左看右看,“吃了?”   “怎么可能。”宋淮之无奈,摇头道:“赤羽不过是个小兽,带来妖境做什么,我留在家里了。”   狐无忧祖宗皮毛的伪装实在太好,别说龙逸尘了,就连大乘期的龙明都看不出来。既然他们看不出来,宋淮之便也不准备点明。就凤族这癫狂样,赤羽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是赤羽已经能化形,怕他在御兽袋中憋得慌,宋淮之都不准备让他出来。   其实宋淮之在知道赤羽身份时,也曾怀疑过赤羽是否就是龙逸尘要找的凤钰。但左看右看,赤羽不过是一只新生的小凤凰,那凤钰足有五百多岁,怎么也不可能如此稚嫩。不过,宋淮之还是准备回头叫龙逸尘见一面认认,但不能在南禺山,至少要到龙族领地才行。   听到肥鸡一词,本来生无可恋地趴在龙明膝上的赤羽骤然警惕,狠狠呲牙,恨不得咬龙逸尘一口。   “这肥狐狸什么情况?”龙逸尘指着赤羽道:“明叔,别玩儿狐狸了,省得一身味儿。”   “这些毛绒绒的小兽,倒是别有一番可爱。”龙明并不准备放手,其实他更想要摸的是狐无忧,但总不好直接叫人家变成原形来供自己把玩。其实赤羽的皮毛手感不比狐无忧差,甚至更上一层。   但……龙明看了狐无忧一眼,险些将他看得炸毛。   嗯,还是会炸毛的小狐狸好玩。   怀里的赤羽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没心眼儿,趴在自己怀里半点感觉都没有,像一滩死水。   狐无忧顶着龙明的目光,心里早就将在座四人骂了个遍,十分暴躁。   “所以。”他搓了搓牙花子,觉得这一定是对他昨夜故意使坏的报应,“诸位到底有什么事。”   他的潜台词是,没有事就赶紧给我滚。   “有事。”龙逸尘放下茶盏,认真道:“我要你帮我,狠狠搓一搓凤族的锐气。最好……”   他的目光中满是杀意,“将以凤荷为首的那群家伙,杀个干净才好。”   “慢走不送。”狐无忧当即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皮笑肉不笑道:“我还想多活两年,不想英年早逝。”   对于狐无忧而言,他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字。   悔!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他宁愿缩在家中,等狐族那群家伙找上门,他都不愿意来这鬼称王大典。   “先别急着拒绝。”龙逸尘一摆手,示意他坐下慢慢谈,“作为交换,我会帮你称王。”   “不必了。”狐无忧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拒绝道:“我对称不称王其实没什么兴趣,他们要就给他们好了,犯不着配上我这条命。”   “如果你不称王,你觉得你还能活得下去吗?”龙逸尘目光如炬,震声道:“你们狐族称王,只要服下九尾花,人人都有机会。论起竞争,是整个妖境最大的。这些年来,单因上任狐王口定你为继任,便不知道引起多少同族嫉恨。再加上你这些年的率性而为,早就树敌万千。”   他轻敲桌面,一点一击都沉沉地敲在狐无忧心中,让他面色愈沉。   “我还可以告诉你。今日你既然来了这里,便只有两个选择。”龙逸尘伸出两根手指,“一,称王;二,死。没有第三条。”   “他们既然找了凤族做后盾,就绝不会让你还留着钥匙。若是没了钥匙,你觉得凭你结下的那些仇家,会放过你吗?”   龙逸尘点到即止,说完后,便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茶。   狐无忧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伫立片刻后,甩袖坐下。   “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龙逸尘扬唇,一指宋淮之道:“取出九尾花种子,让你的人催生便可。这个人修木灵根绝佳,应该没问题。”   宋淮之看了半天戏,见提到自己了,当即点明,“这可不一定,那可是先天灵植,我就是灵根再好,也无法保证。”   其实他问了万木之种,它掌控天下灵植,对于它而言,催生九尾花很简单。但若是要它出手,必得打开宋今歌布下的封印才行。   关于封印一事,江岫白昨夜同他讲了明白,也绝不同意他贸然解开。甚至,为了保护自己和宿主,就连万木之种本身都不同意。   可如果不借助万木之种的力量,宋淮之真的无法保证,可以催生先天灵植。   “放心,别人不行,你一定行。”龙逸尘自信极了,见众人疑惑,便勾起一抹坏笑。   “若是你我初见,那时的你确实不行。但是现在,可以。”   宋淮之见他神情,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龙逸尘笑着解释道:“巧了,这颗种子的属性,我龙族刚好有记载。你们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木灵根修士无法催生吗?因为这颗种子其实属冰,需要拥有冰灵力的单木灵根才能成功催生。”   “怎么会有拥有冰灵力的单木灵根?”狐无忧下意识反问,不过一瞬便反应了过来,“等等,气息交融!”   “不错。”龙逸尘拍手,“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虽未双修,但单从气息上看,已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然效果没有双修和真正神魂交融后的好,光催生九尾花应该够了。”   他越说,宋淮之的脸越红,恨不得上去捂住这条龙的嘴。   不,把他缝起来!   “要不……”   心里正骂着呢,宋淮之就听见狐无忧道:   “要不你们双修一下?” 第118章 各怀鬼胎   要不是还指望着狐无忧帮他找织梦蝶,宋淮之差点没忍住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才好。   双修是不可能双修的,最、最多让江岫白的元神再来识海转一圈……   与第一次不同,这一次的“识海一刻游”是在宋淮之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且没有任何东西能分散他的注意力。那种从心底生出的酥麻和软意,直到凤族大典当日都还残留着。   “真没双修啊。”   狐无忧一见宋淮之出门,便立刻冲上去,鼻尖耸动小狗一般猛嗅。   看着满脸失望的狐无忧,宋淮之咬牙,扯出一个凉凉的笑容,阴恻恻道:   “有本事你自己来?”   “不了不了。”狐无忧深怕把人逗狠了,连连摆手,还对宋淮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   “哼!”   宋淮之重重哼了一声,运起灵力,才让脚下能踩实一些。   凤族大典在南禺山的主峰举行,声势浩大,排场奢靡,显然是卯足了劲要大办一场。   这次凤族可谓是准备充分,为了防止龙逸尘再砸场子,几乎方方面面都仔细斟酌了好几遍。眼下有了信心,自然要大肆张扬,好壮一壮他凤族被压了这么多年的威势。   对此,龙逸尘表示不屑一顾。   “那凤离确实算个天才。”龙逸尘大咧咧带着众人坐在席位上,自顾自取了面前的灵果吃,“但不用担心,便是再给他修炼百年,也打不过你。”   他咬了一口果子转头又吐出来,骂道:“这凤族是穷出生天了吗?拿来待客的果子就这等货色?”   龙逸尘明晃晃是在找茬,但凤族又不好说什么,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来了个年迈的长老。   “龙王陛下不必动怒,我这就叫他们去换。”这凤族长老出奇的一副老妇长相,倒是慈眉善目。   见到她,龙逸尘竟然难得给了面子,收敛起张狂的坐姿,点头道:“有劳凤婆。”   凤婆点了点头,叹气道:“好孩子,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   龙逸尘落在桌下的手紧了又紧,垂眸道:“凤婆还是别和我多说话的好,省得又被小人磋磨。”   当他说这句话时,宋淮之察觉到有一缕锐利目光从交谈中的龙逸尘二人身上扫过,似有不耐与杀意。   微微侧坐,假借和江岫白交谈的动作,用余光悄悄望了过去。那是一个长相大气圣洁的年轻女子,周身却有不符合外貌的稳重和沉淀。女子头戴凤冠,长长的流苏遮挡住半边面,唯有一点红唇分外显眼,艳的甚至有些恐怖。   宋淮之没敢多看,只扫了一瞬,便飞快转开。   凤婆与龙逸尘同样察觉到了那道目光,二人便不再多言。凤婆杵起拐杖,佝偻着背,缓慢离开。   “那就是凤荷。”龙逸尘目光瞬间阴冷,双拳紧握,传音入耳给几人解释,“大乘后期神兽,上任凤王的亲姐姐,钰儿的姑姑。也是……真正的凶手。”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自己称王?”宋淮之不解,“她有如此修为,又能下得狠手,还是上任凤王的亲姐姐。这般好的条件,称王易如反掌,何必要接二连三的推了别人上来。”   “不知。”龙逸尘沉着脸摇头,“我查到,凤荷杀害亲弟弟,是为了一件至宝。但她本身似乎无心王位,一心向道。”   对于凤荷这种身份修为的人来说,能够驱使她杀害血亲也要抢夺的至宝,一定不简单。   “她不想要王位,却想要至宝。那她所求,唯有……”宋淮之与江岫白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一个答案。   飞升。   “凤荷是什么灵根?”宋淮之突然问道。   龙逸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却还是解释道:“凤族属火,大多为单火灵根,凤荷与钰儿父子,都是极品单火灵根。”   那便是了。   宋淮之认为,凤荷抢夺的那件至宝正是万火之珠。   想到这里,宋淮之意识下沉,在脑中轻唤万木之主,询问他是否能察觉到万火之珠的位置。   【不行。】   万木之主回答的很干脆。   【如果它还处于被封印或尚未出世的状态,就算我离它千米之内,同样无法感觉。】   在五行至宝上,虽然宋今歌没有明说,但其流露出来的意思,也隐隐有五行至宝同飞升有关。这件事宋淮之向万木之主求证过,可它却怎么都不肯说,只说自己是有任务在身。追问急了,便又道天机不可泄露。   几番结合下来,只怕五行至宝能让人飞升是确有其事。   得到这个结论时,宋淮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拥有万木之主的自己,或许真的能飞升成仙。而是明确感觉到,自己眼下犹如三岁稚子抱玉过市。宋今歌的封印则是那美玉上的一层遮盖,谁知道能掩饰多久。   【你不会想丢下我吧?】   察觉到他飞速闪烁的思绪,万木之主急了,自己在丹田里上蹿下跳半响后,忍不住道:   【哎呦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之前都是骗你的。我们确实有任务在身,但、但……】   万木之主的声音变小,显然十分心虚。   【但我忘了。】   它说完,还急急给自己找补。   【不过不是我故意忘掉的,我之前问了万水之源,它也不记得。或许,得等到特定的时候才能想起。】   【反正你不能扔掉我,我为了你们耗费本源,还舔着老脸坑兄弟。你要是真的要抛弃我做负心汉,我就天天骂你!骂死你!】   宋淮之苦笑,摇头道:“我自是不会丢下你。但现在的情况,只怕就算你们不能助人飞升,也会被认为有此能力了。”   他二人的交谈都是在心底,没有外人知道,江岫白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稳,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微微收紧。   宋淮之顺势望去,正对上他平稳的目光。   “我没事。”宋淮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回去告诉你。”   在别人家的地盘,这种事不能细说。要知道就算是传音入耳,若是有秘法,照样会被人听去。   几人便不再多说,只闲聊些天南海北的闲话。   在此期间,以两个合体期为首的狐族似乎在找狐无忧的身影。狐无忧心眼儿坏,还故意举手招呼他们。那些狐族一看他坐在龙族的席位里,甚至还坐在龙王身边,当即面色一变,扭头就去找了凤荷。   “切。”狐无忧嗤笑一声,“一群蠢货,只怕是认为我攀附了龙族的势力呢。”   “他们也没想错。”龙逸尘看见凤荷便满肚子怨气,索性闷头饮酒,“我们确实在给你撑腰。”   “不不不,请注意您的用词,龙王陛下。”狐无忧摇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大家是平等的。”   “平等?”一直静坐饮茶的龙明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狐无忧的毛耳朵,“小狐狸,等你服下九尾花,成为神兽后,再来跟我们谈平等吧。”   狐族算是比较独特的种族,拥有一套自己的晋升方式。他们不讲究血脉,只要能长出九条尾巴,便能成为神兽。若是没有九尾,就算飞升成仙,也只是灵兽。当然,在先前靠修行就能生出九尾的时代,并不会有八尾飞升的情况。   所以眼下妖境的狐族,全是灵兽。之所以能聚集起来占据较好的领地,完全是因为其祖上的底蕴足。不过近些年来,随着从外面进来妖境的灵狐数量增多,妖境中的狐族也开始混乱。   大约分为新旧两派,旧派是一直居住在妖境,传承稳定的;新派则是从外进来妖境,大多没有传承,全靠自身修行。   旧派灵狐看不上他们外来的粗狂样,再加上手里握着九尾花的种子,便愈发瞧不上他们。新派灵狐嫌对方迂腐假正经,规矩又多,也不乐意融入他们,更喜欢独来独往。新派虽然垂涎九尾花,但因为聚不成气候的缘故,也只能想想。   本来两派倒还算是相安无事,可偏偏上任狐王口头指定狐无忧这个新派狐做下任狐王,那旧派的能乐意吗?同样的,新派灵狐也不乐意他们剥夺狐无忧的王位。不过他们也给不了狐无忧什么实质帮助,一个个都是闲散惯了的,顶多口头支持一下。   总的来说,整个妖境的狐族无论新旧两派,只有灵兽没有神兽。唯有当服下九尾花的狐王出现,狐族才会有唯一的神兽。   其实狐无忧自己也知道,他与龙族的合作,前提是他能服下九尾花成为神兽,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交易的资本。   龙族之所以会选择他,也不过是因为旧派灵狐率先选择了凤族而已。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被挑剩下后,仅剩的选择。   狐无忧也是有傲气的,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也有些不痛快。他扭头,看向宋淮之认真道:   “只要你能帮我催生出九尾花,我欠你三个愿望。”   宋淮之一愣,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微微颤抖的双拳,便察觉到他心中的难受。   “好啊。”宋淮之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和他开了个玩笑,“狐王的三个愿望,那我可赚大发了。”   “哼,出息。”龙逸尘闻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只要你能帮我找到钰儿,我答应你十个愿望都行。”   宋淮之扶额,只觉得这位龙王实在嘴上不饶人,那位名叫凤钰的小凤凰若是要和他谈恋爱,指定会受委屈。   这般想着,宋淮之摸了摸怀里赤羽软乎乎的肚子,心想还好他们家赤羽不是那个倒霉蛋。   ……   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的席位上都齐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旧派狐本不应该坐在和龙族正对的位置,但他们偏偏被安排在了那里,似乎是为了方便他们和狐无忧对峙。   在凤荷的主持下,面容清俊的凤离一步一步走向王座。   祭奠祖宗,诚告天地……   明明主角是凤离,可无数双眼睛却盯着龙逸尘瞧,显然在等他发怒暴起。   但出奇的是,一直到凤离紧张的坐在王座上,龙逸尘都只是一脸玩味,没有采取任何动作。   他这样冷静,就连沉稳如凤荷,都忍不住心中疑惑。捧起王冠,扫了一眼龙逸尘,见他已经没有反应,凤荷索性不想其他,飞快的就要把王冠往凤离头上戴。   “等等——”   龙逸尘的声音懒洋洋的,不大。但在寂静的大典上,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听见他的声音,不光宾客觉得心中大石落地,就连凤族众人甚至凤荷都送了一口气。   果然。   按照规矩,有人提出异议,大典便要暂停。   无视凤离急切懊恼的目光,凤荷将王冠稳稳的放回托盘,扬声道:   “龙王陛下有何异议。”   “异议?当然有。”龙逸尘吊儿郎当道。   凤荷点头,走流程般的说了一些话后,熟练道:“不知与凤离对战的是哪位,还请上前来。”   “不不不,先等等。”龙逸尘打断她的流程,起身道:“异议确实有,挑战也要打,但不是现在。现在,要先解决狐族的事。”   他一指对面,愣是将旧派狐吓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   莫不是狐无忧和龙族达成了什么协议,龙族要对他们出手?   可也不能在人家凤族的大典上啊!   旧派狐为首的合体期战战兢兢地看了凤荷一眼,显然期待她给自己出头。   于情,旧派狐眼下依附凤族;于理,这是凤族的大典,凤荷都无法坐视不理。   “龙王陛下这是何意。我凤族的称王大典,与狐族何干?”   “当然有关系。”龙逸尘挑眉,“狐族也要称王,便借你这现成的大典一用。”   凤荷压抑心中火气,凤眸寒光一闪,沉声道:“这件事,大可放在我凤族称王后再行。”   “此言差矣,狐族是客,凤族是主。自然要款待客人,让客人先请。”龙逸尘嘴一张,就开始插科打诨。   “客随主便。”凤荷反驳,“若是龙王想比斗,我凤族奉陪到底。若是想胡搅蛮缠,还请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凤荷。”   龙逸尘突然轻笑一声,直白道:“我已经忍让到你们完成其他仪式,只差最后一步才开口。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数名大乘期龙族同时敞开威势,铺天盖地的龙息黑沉沉压下,占据整个南禺山。   “若是你执意不肯。”龙逸尘随手抛出一枚果子。那果子咕噜噜滚了几圈,正正好滚在凤荷脚下。   “那今日便彻底做个了结吧。”   此举,便是将整个凤族架了起来。凤族内斗,死了不少战力,现在的实力论起来,根本不是龙族的对手。就算拼死,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凤族灭绝,而龙族修身养息万年便可。   凤荷的脸阴沉不定。她将龙逸尘的行为,当做是对凤族,和对她的挑衅。   是的,她并不认为龙逸尘是真的要帮助狐无忧,这只是顺带。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她和凤族彻底丢了面子。   事实上,凤荷猜对了一半。   龙逸尘跟狐无忧说,帮他是要他跟着自己一起杀凤荷,只是随口一说。狐族势微,成与不成,对他都无所谓,他并不在意。   非要将狐族称王提前,也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的计划有时间完成罢了。   因此,龙逸尘分毫不让,昂首道:“如何?”   如何?凤荷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   再等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   现在还不是时候。   凤荷强行运气稳住自身,向后退了一步,冷硬道:   “既然这样,狐族先请吧。”   满座哗然,凤族竟真的让了! 第119章 催生九尾花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凤荷后退一步,素手搭在凤离肩上,用力按下。   “忍。”   凤荷声音冷淡,“你没有和他反抗的资本。”   称王一步之遥被人打断,凤离满心不满。再加上龙逸尘这蹬鼻子上脸的举动,让他更加愤怒,几乎坐不住。   眼下,虽然凤荷按住他的人,却按不住他的神情。   “怎么着,凤离你,不同意?”龙逸尘本意就是想拖延时间,倒也不急着开始,反而注意到凤离的怒色后,调转枪头去挑衅他。   凤离到底年轻,哪儿受得住他这般嚣张,当即怒道:“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凤荷再次用力按了下去。   “住口。”   凤荷低斥一声,面若冰霜,“龙王陛下还请不要在浪费时间。我凤族已经同意了你的要求,不必再言其他。”   “得。”龙逸尘一拍小桌,满脸无趣道:“行吧,你们来。”   那旧派狐族接受到凤荷的暗示,踌躇片刻,还是将准备好的人推了出来。   他们显然是准备了齐全,足足找了三十六人,皆是单木灵根,资质也都不错。   “催生灵植,人多就能胜吗?”狐无忧见此,嗤笑道:“你们怎么不找三百六十个来。”   旧派为首的狐族是一对合体期兄弟,狐楚寒与狐楚江。他二人上前一步,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来,放置在侍从搬来的桌上。   听了狐无忧的挑衅,狐楚江当即道:“你管我们找多少人,只要能催生出来,这长生花便是我大哥的。”   “你大哥?”狐无忧眉头一挑,顺嘴就开始挑拨离间,“怎么,这成为神兽九尾狐,统率狐族的机会,你不想要?你身后的那些人,他们也不想要吗?”   虽然狐无忧得不到新派灵狐的帮助,但同样,新派灵狐也不会同他争夺。反观旧派狐那边,狐无忧只轻描淡写的一句,便引得他们神色各异,心怀鬼胎。   狐楚寒同样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心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自己的弟弟道: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这狐王之位本就应该是我大哥的,整个狐族,谁会有异议!”   这个蠢货!   狐楚寒心中暗骂,还没想到说些什么挽回局面,就有人因这连番的刺激而坐不住了。当即开口反驳。   “且慢,我等怎不知,这九尾花已经是楚寒兄的囊中之物了?”   果然来了。   狐楚寒最怕的就是这个,在旧派狐族中,虽无大乘期,但合体期也不少,他兄弟二人也不是拔尖儿的。这次凤族只允许两名合体期前来,若不是因为此次催生的秘法是他们兄弟二人得到的,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二人前来。   但,正因如此,跟着他们来的其他数十炼虚灵狐,都属于其他势力。若是真闹起来,他们还真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处。   “要不,你们先吵一架?”狐无忧点火成功,乐颠颠的继续火上浇油。   “诸位!”   狐楚寒瞪了他一眼,在事情愈演愈烈前,扬声道:“我们眼下的目的,是彻底得到九尾花,至于其他,大可回去后再谈。”   他这话没什么效果,其他人依旧不满。狐楚寒一咬牙,只得狠心道:“我可向天道起誓,我狐楚寒绝不会独占九尾花。再说,其他同族,可还在南禺山外等着呢。”   虽然凤族只让两名合体期进入,但旧派其他合体期也不会坐以待毙,加上不信任狐楚寒两兄弟,自然要守在外头。   他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其他人也都歇了争吵,一心只看着场中玉盒。   “吵完了?”狐无忧一脸看戏没看够的模样,撇嘴道:“这才多久,你们要不再吵会儿?”   狐楚寒冷冷得看了他一眼,“拿钥匙吧。”   “没趣。”   狐无忧翻了个白眼儿,吊儿郎当的走上前,将手悬在玉盒上空。   说是钥匙,其实是一团符文。那符文被狐无忧用灵力激活,落在玉盒顶部,随着华光大盛,玉盒顶部渐散,露出一枚半埋在灵土中,平平无奇的种子来。   狐无忧开了个锁,便后退一步,冲着狐楚寒露出一个请的动作。   “请吧。”他笑盈盈道:“希望,别让我白开一趟。”   “哼,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狐楚寒冷哼一声,凌空跃起,在空中踩下繁琐步点,化作点点星子,落在地上。   那三十六名木灵根修士便顺着这颗颗星子盘膝而坐,将那种子围在中间。   做完这一切后,狐楚寒又取出一枚包含木灵气的“心脏”来,脸上划过一丝肉疼。   “木之心?这样的宝贝,你们倒是舍得。”狐无忧看着他将这颗心脏分割开,投入那三十六人口中后,那三十六人周身的木灵气瞬间浓郁暴涨,几乎将那一小块阵法所处之地,化作一片洞天福地。   秘法、灵宝、再配上三十六人齐力,全部的木灵力尽数灌入到那种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众人的脸上落下明显的汗水,那种子却依旧纹丝不动。   “我说,这都不定个时间的吗?”狐无忧本来见他们那架势,还真以为他们有什么本事呢。结果看了半响,原来都是徒劳。   “若是一整天都不停,难道要我们等一整天?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凤族能不能等。”   狐无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凤荷,见她脸上隐有不耐,便火上浇油道:“耽误了凤族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果然,凤荷出声道:“如此,便定在一个时辰吧。”   她这个时间定的巧,那三十六名修士全力灌输灵力,最多也就能维持一个时辰。   突然,一声大喊打断了僵持的局面。   “生了!”   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种子的话狐楚江大喊一声,指着那种子道:“发芽了!”   果然,那九尾花的种子悄悄从顶部钻出来一个小芽,不到一个指节长,干干小小的,焦黄色,看着完全不像是先天灵植。   这样的变故,让狐无忧一懵。他不顾狐楚江挑衅的眼神,转头看向宋淮之与龙逸尘等人。   “不应该啊。”龙逸尘咂舌,“我龙族的情报,不会出错。”   “伪生。”宋淮之蹙眉道:“用多种手段叠加,强行催生出来的种子,不光没有半分用处,甚至会损毁种子的本源。”   当即,狐无忧厉声道:“快住手!你们这是在毁了九尾花!”   “我看你是怕我们催生出来,抢了你的位置吧。”狐楚江才不听他的呢,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和我哥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法子,你休要胡说。”   就在旧派狐族脸上笑容愈发热烈时,异变突生。   那三十六名木灵根修士同时面目扭曲,哀嚎连天,浑身上下止不住发颤起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它在吸我的灵力!”   有人惊呼,顾不得其他,急急想要抽回灵力,却发现怎么都断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子吸取。   从灵力,到生气。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三十六人竟生生被吸成人干,化作飞灰。   而那种子在吸干三十六人后,竟缩回了小芽,再次成为埋在土里的种子。   “这又是什么情况?”狐无忧不解。   宋淮之面露不忍,将心中万木之种的话转述道:“他们用不当手段,强行催动九尾花,迫使其消耗本源发芽生长。但,九尾花毕竟的先天灵植,为求自保,便要将那些人吸干,来补足自身缺失的本源。”   “从他们采取这方法开始,便是必死的结局。”   宋淮之的话,旧派并没有听见。狐楚寒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暴起,伸手就要起拿那种子。   “你想干什么!”   狐无忧时刻盯着他,见他变动,当即催动全力顶上,强行挡住他的动作。   “九尾花已经被催生,说明此法可行。按照我们的约定,这种子便应该归我们!”   狐无忧自知抢夺不过他,索性再次激活符文,强行关上玉盒,冷笑道:“蠢货,这叫什么催生成功,分明是强行损耗本源。”   “生芽是事实。”他二人分别握住玉盒一端,狐楚寒半分不让,厉声道:“狐无忧,你要反悔不成!”   “谁说我要反悔。”狐无忧眯眼,笑道:“你们催生了,可我还没有啊。再怎么样,也得大家都试过一次才算公平。这样吧,若是我失败,那这种子便送给你们了。”   他的要求,狐楚寒本不想答应。即使认为狐无忧没有催生的手段,但他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不过……   “本王最近闲得慌,正愁找不到人打架呢。”龙逸尘转了转拳头,“怎么,你要陪本王过两手吗?”   虽然龙逸尘只是个炼虚期,但他这样说,便是在暗示,狐无忧的背后是龙族。若是想要强行毁约,便要掂量一番,凤族是否愿意为了他们跟自己对上。   这其中的玄妙,狐楚寒转眼便明了。他拧眉,缓缓收手,警惕的看着狐无忧道:“既然这样,你便来吧。”   狐无忧也不跟他客气,一把拽过玉盒,招手示意宋淮之上来。   顶着狐楚寒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宋淮之淡定走上前,看了那种子一眼,刚抬起手,就听见有人威胁。   “先前三十六人皆死于非命。”狐楚寒死死盯着宋淮之,恐吓道:“你这般年轻天资,可要仔细掂量掂量,是不是要帮这个忙。”   宋淮之悬在种子上方的手一顿,立刻收回。   见此,狐楚寒露出一个带有嘲讽的笑容,昂首道:“你很识相,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在发什么癫?”宋淮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过我要谢谢你,倒是提醒了我一点。”   他无视狐楚寒要吃人的目光,自顾自取出一叠上品灵石,布下聚灵阵法。   “我一个金丹期,灵力怎么比得上那三十六名前辈,自然是要靠灵石补充的。”   宋淮之越取越多,还不忘提醒狐无忧道:“这些回头要给我报销啊。”   狐无忧翻了个白眼儿,“我给你报十倍!”   “得。”宋淮之扬唇一笑,拍手道:“狐王大方!”   “哼!故弄玄虚。”狐楚寒冷哼一声,一甩衣摆坐下,阴森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宋淮之冲他露出一个假笑,而后双手悬空,放于种子上空。   闭眼,点点灵力自掌心洒落在泥土上。   一开始,那九尾花并不给面子。但宋淮之并不急,只分了一缕神识,敲了敲识海深处缩着的一片小雪花。   那小雪花抖动一番后,顺着宋淮之的指引,融入到他撒出的灵力中去,将那玉盒笼罩在微凉的气息中。   种子蠕动,一抹嫩嫩的芽破种而出,肆意舒展身姿。   嫩绿的叶片边边上,镶着一道细细银边,更显华贵。   宋淮之完全沉浸在其中,半点不在意外界的喧嚷,只重复的做着吸收灵力,催生灵植的动作。   双手划个半圈,将那小芽护在中间。点点灵力如萤光闪烁,钻入那小小的芽中,助它生长。   一寸,两寸……   小巧的花骨朵挂在顶端,轻轻摇曳。   催生到这一步,宋淮之已经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就算有聚灵阵的补充,也赶不上这庞大的消耗。   感受到体内灵力的耗竭和经脉的隐隐作痛,宋淮之便准备收手。这样的程度也够了,不必一次性催生出来。   但,九尾花哪里肯放,当即故技重施,有无边吸力死死拉扯住宋淮之。   宋淮之心底一沉,若是无法挣脱,便也会像之前的三十六人一般,被彻底吸干。 第120章 狸猫换太子   那九尾花丝毫不客气,如同饥饿至极的猛兽,贪婪的索取宋淮之的灵力。   宋淮之目光一凝,心知不能再放任下去,当即催动一直在丹田中蕴养的无相佛莲本体,顺着流向九尾花的灵力,化作绳索,狠狠绞住它的本源。   生死威胁之下,这才勉强让九尾花减缓吸收灵力的速度。   “九尾花!”   宋淮之通过无相与它构建起联系的通道,在心中怒斥道:“我本欲滋养你长成,但你若如此贪婪,休怪我直接搅碎了你的本源,将你吸收,化为己用!”   一人一花之间的联系颇深,即便宋淮之体内的万木之主被封印遮蔽,流露出来的一丝半毫气息也足以让九尾花忌惮。   “我知道你听的见。”宋淮之见它吸收的动作愈缓,继续斥道:“三息之内,你若是不回我,我便直接吸收了你。”   宋淮之这么多年修行下来,也不是所有灵植都对他亲昵的。他也练就了一手调教灵植的好手段,对于这种生长本能碾压理智的灵植,唯有威胁到它本源,才能让它冷静下来。   “一。”   宋淮之意念微动,无相便逐渐收紧。   “二。”   那九尾花依旧没有动静,却停了吸收灵力的动作,而无相没收到指令,丝毫不松半分,继续紧缠。   在宋淮之喊出三之前,有稚嫩的孩童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很大的委屈和怨念。   “我都停下来了,你快叫这该死的藤蔓住手!”   宋淮之微微勾唇,却并不召回无相佛莲,而是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它离开后,又继续强夺我的灵力。”   “不吸了不吸了!”九尾花被无相甩了一鞭子,忍着屈辱,委屈巴巴道:“人家只是想开花,这有什么错。”   它边说,那枝头上的小花骨朵还配合着摇了摇,看着愈发可怜。   “我又没说不让你开花。”宋淮之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后,这才将无相召回,敷衍安慰道:“我这不是灵力不够了嘛,等恢复后,就让你开花。”   “那你要快点啊。”九尾花期期艾艾得用叶片卷了卷宋淮之的手,可怜兮兮道:“半生长阶段停留时间长了,对我不好的。”   “放心。”宋淮之早就想好应对的办法了,偏头示意察觉到变故而冲上来的江岫白道:“将它冰封起来。”   江岫白伸手一点,便有纯净无暇的冰块将九尾花冻住,如同雕琢精美的冰雕,好看的很。   方才江岫白冲到宋淮之身边,本想直接出手毁花,却被宋淮之拦下。他知道九尾花只是太期待生长了,再加上刚刚又被那三十六人刺激了一番,便难免失了理智。   “没事吧。”   卸了力气,宋淮之脚下踉跄,被江岫白稳稳扶住。感受着经脉的隐隐作痛,宋淮之苦笑道:“没事,不过我得多跟狐无忧要些报酬才是。”   “嗯。”江岫白扶着他回座位坐下,面容冷硬道:“这是他应该的。”   好在有万木之种的存在,宋淮之坐下后立刻手握两枚极品灵石,缓慢吸收灵力在体内运转周天,配合着万木之种的木气,滋养修补隐有裂痕的经脉。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仅此一事,宋淮之的经脉在修复后虽然没有增大,却坚韧了一丝,倒还不错。   见他真的催生成功,旧派灵狐们的脸上难看极了,若不是有龙逸尘虎视眈眈在场上压着,只怕当即就要出手抢夺。   “诸位可看见了?这也就是我这兄弟修为低,灵力不足的,若是灵力充盈,只怕这九尾花转眼便能开花。”狐无忧上前捧起那被冰封住的花骨朵,冲着狐楚寒他们一笑,挑眉道:“既然这样,那便没什么好疑虑的了。这九尾花,我就笑纳了。”   冷眼看着狐无忧将九尾花收起,狐楚寒垂落在袖旁的双手紧握,指甲嵌入肉里,缕缕血腥气逸散。   他心里清楚,在那九尾花发芽起,凤荷便闭上了眼不再看他们,显然是不准备为他们撑腰,抢夺九尾花。但狐无忧身后,却有不知道发什么癫的龙逸尘,若是出手抢夺,只有死路一条。   狐楚寒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冷笑道:“狐无忧,能拿到不算什么,能不能活着吃下,才最重要。”   “你这是在恐吓我吗?”狐无忧眨了眨眼,捂嘴故作惊讶胆小道:“我好害怕呀。”   一转眼,他又笑嘻嘻的,“不过不劳您费心,我准备去龙族借住两日,顺便服下这九尾花。”   “狐无忧你放肆!”狐楚寒厉声斥责,“自古以来,服用九尾花都是在我青丘圣地,你怎敢胡乱改变。若是如此,我狐族也认不下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   本来狐楚寒的算盘打的极好,青丘是他们旧派狐族的居所,只要狐无忧敢来,便能让他有来无回。但眼下他却说要去龙族突破,这即便他们谋算再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狐无忧成为神兽。   “名不正言不顺?”狐无忧面色骤然一冷,嗤笑道:“到底是谁名不正言不顺?”   “老狐王死前拟定我为狐王,你们不肯,说我不受青丘传承,无法统率狐族。好,我依了你们,同意比试催生灵植。结果现在我的人催生出来了,你却又不认。”   狐无忧眸光中闪过杀意,指尖指甲延长,周身气势汹汹。   “你告诉我,难道只有你们旧派,是名正言顺的吗?”   “我旧派受青丘传承,自然不是你这外来狐能比的。”狐楚江性子急躁,受不得激,当即反驳。   “呵。若不是老狐王对我有救命之恩,又算是临终托孤,你当我愿意接手你们青丘的烂摊子?”狐无忧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即指了他们一一骂过。   “一个个遵循守旧,却说这是什么祖宗礼法。抱着一堆子垃圾糟粕当宝贝,勾心斗角斤斤算计,我说你们累不累啊?真当这狐王是人人都愿意当的不成?眼下狐族的分裂,和你们这些自诩正统的青丘‘嫡系’脱不了干系!”   “你们以为老狐王为什么不将王位传给你们?还不是因为若是再这样传下去,要不了多久,你们青丘便要彻底灭绝!”   狐无忧指尖一一指过,被指之人,皆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唯有狐楚寒,直面他的双眼,反驳道:“花言巧语。难道你就能带领狐族走向更好吗?”   “我从未如此说过。”狐无忧摇头,眼中满是失望,“狐楚寒,我知道你有野心有才干,因为一直被老狐王看中,便常常自认是王位下一任继承者。但我没想到你竟蠢钝至此。到现在,你都看不明白狐族真正面临的危机是什么吗?”   狐无忧一掌劈开小桌,四分五裂。   “是分裂。”   “青丘不愿接纳新进灵狐,甚至将他们越推越远。三万年前,青丘多少灵狐?八千。现在多少?”   狐无忧目光如炬,伸出五根手指,恨不能拍在狐楚寒脸上,“不足五千!你觉得,长此以往下去,青丘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了。”   他收回手,长吐一口浊气,闭了闭眼道:“若你心中还有青丘,便仔细掂量掂量我说的话。若是没有,那就不必多言了。”   “你!”狐楚寒面色凝重,还要说什么,却被凤荷打断。   “闹够了没有!”   凤眸中满是不耐,她威胁的扫了狐楚寒一眼,将他到嘴的话尽数逼回肚里。   “既然狐族事了,那便继续我凤族的称王吧。”   说罢,她不待他人回应,便直接拿起托盘上的王冠,作势要往凤离头上戴。   与此同时,龙逸尘微微摊开手中纸条,只扫了一眼,便将其碾碎。   “且慢。”   他扬声,再次打断。   “狐族的事情解决了,还有我呢。”龙逸尘方才收到的纸条上,只有两个字——拖延。他便当即开口,再次打断了凤荷的动作。   “按照惯例,新王即位前,是要接受所有挑战者的邀请的。若是败了,便不能称王。”   龙逸尘这套说辞说的极其熟练,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拿出来用了。   凤荷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将王冠又放回托盘上,皮笑肉不笑道:“你说的对,是有这个规矩。”   第二次被打断,凤离第二次眼睁睁的看着那王冠离开自己,甚至还有可能再也得不到,他便恨不得杀了龙逸尘泄愤!   不光如此,他心中还将定下这个规矩的前辈们统统骂了个遍。   其实这规矩一开始,是各族王者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和威慑而定的,算是表演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变成了诸如龙逸尘这般有心之人的利用手段。   “不过如果我记得没错,您是炼虚期吧?”凤荷假笑道:“我们凤离不过化神,做不了您的对手。既然这样,您要请哪位龙族才俊出场呢?”   凤荷其实还真没那么担心,她更多的是被一而再再而三打断的烦躁。   在她看来,龙逸尘一个从半龙返祖的杂种,之所以能轮到他登基,完全是因为同辈里没有打得过他的天才,上下又没有血脉纯度和资质比得上他的,还有以龙明为首的长老支持。   而凤离的血脉浓度很高,资质也是绝佳,之前一直不选择他不过是因为论起血缘亲疏来他关系远了些。加上天材地宝和灵宝法器的堆叠,凤荷并不认为,龙族化神期一代有能打得过他的。   “我龙族小辈实力不足,便不上来丢人现眼了。”龙逸尘一笑,瞬间让凤荷心中警惕,升起一阵不安感。   “此战,便由我这位兄弟上场吧。”   龙逸尘一指江岫白,凤荷立刻顺着他的手望去,心中便是一沉。   这样气势的剑修,凤离不会是对手。   “他是人族。”凤荷终于舍弃了面上的假意和煦,阴沉着脸道:“他为挑战者,是否不合规矩。”   “唉,此言差矣。”龙逸尘早就预料到她要这么说,反手一抛,便将一枚青色龙鳞丢入江岫白怀中,笑道:“江兄是我龙族的客卿长老,代表我龙族出战,名正言顺啊。”   靠在江岫白身上的宋淮之探头瞅了一眼那微微泛光的龙鳞,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儿,心说这龙逸尘可真能吹,一转头就给按了个客卿长老的身份。这可不能白当,回头可得跟他要按例的供奉才行。   龙逸尘的话勉强占理,在场众人也不愿意冒着得罪龙族的风险提出异议。凤荷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只怕龙逸尘会当场翻脸,直接开打。   这个弑父杀兄的疯子他做的出来。   “凤离。”她再次将手搭在凤离的肩头,借着这个动作,一点微光从她手中闪过,落入凤离的体内。   “此战,许胜,不许败。”   那微光入体后,凤离整个人颤了一瞬,气势骤然拔高一大截,斗志昂扬。   “是!姑姑。”   “珠儿?!”   与此同时,万木之种在宋淮之心底尖叫道:“不对,不是珠儿?不对劲!”   “怎么不对?”凤荷的动作隐蔽,宋淮之只看见她在激励凤离,其他一概没看见。   “我刚刚,很短暂的一瞬,似乎感觉到了万火之珠的气息。”万木之种在丹田里急的团团转,上蹿下跳的,十分激动,“但是不对啊,那气息确实源自珠儿,可却又不完全是。乍一看很像,细细思索后,却又不像了。”   宋淮之眯了眯眼,看着凤荷淡淡收回手,示意凤离上前的举动,若有所思道:“你现在还能感受到吗?”   “感觉不到了,只有刚刚一瞬。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万木之种的声音很懊恼。   “若你感觉是真,只怕万火之珠确实在凤荷手上。不,眼下应该在凤离手上,且一定被使了什么手段,导致它毫无意识。”宋淮之拧眉,悄悄拉过江岫白的手,在上书写了几个字。   万火之珠,小心。   江岫白眸光微动,拍了拍他的手以做安抚。   “这位道友,请吧!”   凤离来势汹汹,气势恢宏,反手取出一柄烈焰长枪,枪尖赤焰燃烧,让周围空气都被灼热的温度烧的扭曲一瞬。   见此,宋淮之心中愈发确定万木之种的感觉不假。这凤离,果然也是火灵根,可以使用万火之珠。   “等我,我很快回来。”   轻声安抚完宋淮之后,江岫白淡然起身,伸手一握,斩情便现于手中。冰霜之气迅速席卷,甚至将凤离枪尖的烈焰都冻结一瞬。   在路过龙逸尘时,江岫白脚步微顿。   “拖延时间。”龙逸尘面笑眼不笑,传音入耳道:“最短也要一个时辰。”   江岫白的脚步只停滞了万分之一息,旁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行至场中,冲着凤离微微点头。   “请。”   此音一落,二人便战在一处,速度之快,化神以下肉眼不可见。   长剑与长枪敲击,迸裂出四散的火星与冰晶。灵力震荡,扫向周围席位。   龙明一挥手,大乘期的屏障庇护住龙族坐席。其他各族大能也纷纷出手,以免被波及。   宋淮之面色凝重,虽看不清场中战斗动作,却能感觉到江岫白并没有展开剑域。   联想到他方才说的很快回来,便低喃一句,“奇怪。”   若是要速战速决,自然是展开剑域直接一举击败的快,何必要打成眼下五五开的局面。   “是我要他拖时间的。”   在龙明的屏障内,龙逸尘可以直言不讳,不必担心被他人听见。   “抱歉,算我利用了你们,不过眼下,我确实需要时间。”   龙逸尘面带歉意,承诺道:“在此之后,我会给予补偿。”   宋淮之叹了口气,对江岫白的实力很有信心,倒并不担心,只是满心不解。   “既然他同意了你的做法,你也没必要向我道歉。不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龙逸尘眸光闪烁,冷笑一声,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没了凤离,凤族还会推其他人称王。若想永绝后患,自然是一了百了的好。”   宋淮之一愣,愕然道:“你不会想直接开战,灭杀凤族吧?我想这样做,对你们来说,弊大于利,甚至能算上两败俱伤。”   虽然龙族眼下实力要比凤族高上一层,但毕竟大家底蕴在那里,真打起来确实能赢,但绝对得不偿失。   “我自然不会如此。这是钰儿的江山,我要给他好好守着。”龙逸尘指尖轻点,意味深长道:“你们人族,有一个词语,叫做鱼目混珠。”   宋淮之福灵心至,虽然他不曾明说,却也领悟了他的意思。   “用鱼目混珠来形容,还是有些不恰当。”他微微摇头,叹气道:“我的家乡有一个典故,我想和很适合你要做的事。”   “叫狸猫换太子。” 第121章 凤荷的后手   在江岫白刻意的拖延下,二人战况愈来愈激烈,攻势不相上下,似乎难以分出胜负来。   “呵,剑修?不过如此。”凤离打了这许久,自觉自己的实力和江岫白没什么差别,便难免有些得意起来。   甚至觉得,姑姑战前给他的宝贝根本没有使用的必要。他单凭借自己,都能打败这剑修。   江岫白并不欲与他废话,见招拆招,主防守,少进攻,认真拖延时间。   他的演技其实不算好,在座的不谈大能,甚至有些悟性高的化神期都看出了一丝端倪。但偏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打斗上头的凤离不光没有察觉到古怪之处,反而将他的退让当做是胆怯与力不从心,攻势便愈发凌厉起来。   “你和刚刚那个木灵根是一伙儿的?”凤离本不算是话多之人,但今日本应是封王的得意时刻,却偏偏被接连打断,心中续了一肚子火气。手上功夫讨不到好处,嘴便闲不住了。   “没被那鬼种子吸干,他还真是运气好。长相轻浮,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族长相一般都不错,但凤离偏偏是个例外。按理说,修仙之人即便长相不佳,光靠出尘的气质也能填补一二。且资质绝佳者,皆受上天偏爱,长相绝对不会丑陋。   可偏偏凤离,左脸上一块巨大的坑洼胎记横在眼角和靠近额头的位置,如同伤口溃烂般丑陋。先前用头发挡着,倒是没露出来,眼下打起架来头发难免会飘动,便显露无疑。   凤离自己也清楚,心中就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这丑陋的胎记瞧,也更加嫉恨宋淮之二人俊美的容颜。   江岫白可以忍受他说自己,但绝对无法忍受他对宋淮之出言不逊。眸光一凝,脚下一点,攻守立转。   在他突然爆发的攻势下,凤离被打的节节败退,却又偏偏没到被击败的程度。就如同……猫戏老鼠一般。   “这凤离也是嘴贱。”龙逸尘骂了一句,“非要上赶着找死。”   这样明显的戏弄侮辱,在场众人皆看了出来,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些话落在凤荷耳朵里,让她面色愈沉,心中怒骂凤离废物。顾不得其他,厉声斥责。   “凤离!”   只一声,将陷入江岫白节奏,被盲目戏耍凤离瞬间清醒。   “你敢耍我!”   “技不如人。”江岫白神色淡淡,蔑视道:“废物。”   “你!”凤离大怒,甚至冲昏了头脑。他爆呵一声,催动凤荷塞给他的秘宝,整个人身上骤然燃起三丈高的火焰。   “我要你死——”   气势节节攀升,从化神期,一路攀升到了炼虚期。   炼虚前期、炼虚中期……直到,半步合体。   见此,凤荷的面上露出一丝满意与肉疼。不过,能早些解决,就是好的。   “从现在开始,你没有求饶的机会的。”凤离双目皆是赤色,不见半点眼白。脸上狰狞胎记也愈发可怖,隆起的皮肉微微鼓动,似有岩浆在皮下流过,也像是虫子蠕动。   “你要为你的放肆,付出生命的代价。”   江岫白微微蹙眉,觉得有些棘手。   呼啸的火焰冲面而来,江岫白足下一点,凌空向后跃出数丈。那火焰却长了眼睛一般,跟着他而去。   躲不掉。   脚步后撤抵在地面上,愣是将坚硬的玄铁石砖都踩凹半寸。   面对铺天盖地的火焰,江岫白面色不变,手持斩情划过半圆,最后竖在面前。   冰晶雪花自剑身起,存存凝结,最后汇成一片菱形冰盾,将冲面而来的火焰分割。   冰盾在火焰的灼烧下消融,在彻底消散前,江岫白持剑斜挥,夹杂着寒意的剑气如银月,将剩下的火焰尽数劈散。   赤焰尽消,露出场地中心的江岫白。他没受伤,只是衣摆袖口被火焰燎烧出残缺。   见此,宋淮之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   “有点本事。”凤离冷笑一声,“但,这样的火焰,你能躲多少!”   身后,宽大耀目的凤凰翅膀张开,羽翼轻振,三万六千片由赤焰化作的火羽便铺天盖地的朝着江岫白而去。   江岫白运起身法,身如鬼魅般在火雨中穿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旁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从他的身法上看,倒还算轻松。   “你还要拖时间到什么时候?”宋淮之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连声催促,恨不得抓着龙逸尘的衣领摇个几下。   “我……”   话还没说完,龙逸尘余光忽然看见天边有一抹赤色弧光一闪而过。   “不用等了!”他一拍小桌站起,示意龙明取消声音的阻挡后,指着那空中的凤离骂道:“给我狠狠的打那头死鸟,扒了他全身的毛,叫他变成秃毛鸡!”   话音刚落,整个广场骤然被寒气笼罩。   寒冰凝结的声音,在所有的装饰器具上发出,给它们穿上一层冰衫。   无边的剑意冲天而起,同样是三万六千道,不光击溃了那片片火羽,升腾起浓雾。甚至它们并没有消散,而是在浓雾中汇聚成一柄巨剑,狠狠贯穿了凤离的胸膛。   巨大的轰鸣声,是凤离坠落在地上的动静。耀目的翅膀变得暗淡无光,羽毛散落。   这一切,不过短短十息,胜负便定。   江岫白虽然没杀他,剑气却在他体内留下了数不清的暗伤。除非能得到脱胎换骨的大机缘,不然此生都无法消除。   “咳、咳咳。”凤离口吐鲜血,挣扎着半撑起身子,颤声道:“你,你绝对不是化神!”   “我是化神期。”   “不,不可能!”凤离死死咬唇,满眼怨毒,“区区化神期,不可能打得过我。”   江岫白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冷漠道:“借助外物强行提上去的修为,终究不是你的。”   “你!”   凤离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只脚却直接踩在了他的胸膛上,将他踩了下去。   “废物。”   凤荷冷冷地看着他,脚下用力,直接踩爆了他的心脏。   “丢了凤族脸面的东西,活着也是浪费。”   她丝毫不避讳,直接从凤离身上取走了某些东西。也就是这一瞬,万木之种终于能确定。   “就是珠儿!”   它斩钉截铁道:“我不知道它发生了什么,丝毫没有半点意识,只受凤荷控制。但,那就是万火之珠。”   凤荷跨过死不瞑目的凤离,走到江岫白面前,眼含怒意道:“你,很好。”   江岫白没有理睬她,转身便走,淡定的在宋淮之身边坐下,顺便自然且主动的将手递给他,方便他探查伤势。   “你倒是自觉。”宋淮之瞪了他一眼,仔仔细细探查后,发现他丹田的灵力几乎枯竭。显然展开剑域还要维持三万六千道剑气对现在的江岫白而已,也是不小的负担。   “快吸收。”一边塞了几颗极品灵石到他手里,宋淮之一边忙着翻找宫竹给的上品补气丹,一股脑的给江岫白喂下。   江岫白乖的很,安安静静的任意他指挥自己。唯有左手死死握着宋淮之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龙王陛下,这下,您满意了?”凤荷死死盯着龙逸尘,冷笑道:“您这次的手段,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的手段,可不止这些。”龙逸尘轻笑,一拍手,扬声唤道:“凤婆,劳烦您,将钰儿带上来吧。”   凤荷面色骤变,不光是她,所有依附于她的凤族皆是大惊,心下震动。   在众人的注视下,年迈的凤婆在一个娃娃脸青年的搀扶下,缓缓走至台上。   “这!才是你们凤族名正言顺的王!”龙逸尘一指台上人,大声道:“凤族太子,凤钰!”   宋淮之扭头看去,眉头微蹙,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赤羽,心情凝重。   这狸猫的长相,怎么隐隐有些像长大后的赤羽?不,应该说,是凤钰像长大后的赤羽。   “怎么了?”江岫白察觉到他的警惕,虽不理解,却顺势抬手,用宽大的袖摆帮他一起遮住怀里的赤羽。   宋淮之心中隐有猜测,却觉得十分离谱。   “我怀疑赤羽他……”   口中的话没有说尽,但江岫白只看了一眼那凤钰的长相,便知他在担忧什么。   “不必担心。”紧紧握住宋淮之的手,二人一同将赤羽护在怀里。   “眼下情况混乱,就算是,也等回了安全之地再说。”   “嗯。”宋淮之点头,就算赤羽真的是凤钰,他也不准备现在就说出。这凤荷疯成这样,谁知道她有没有什么秘法,能过庇护直接杀了赤羽。   “钰儿资质好,又是前任凤王唯一的儿子,早早便被立做太子。眼下前任凤王生死,他就应该继位为王。”龙逸尘扬声道。   “不可能!”凤荷想都不想就反驳,“凤钰早就死了!”   “凤族有涅槃重生的本事,即便钰儿死过一次,眼下浴火重生,又有什么好稀奇的?”龙逸尘厉声反驳,“眼下,钰儿活生生站在台上,这就是事实!”   “他不可能浴火重生。”凤荷阴沉着脸,看着龙逸尘的双目几欲喷火,“是你在搞鬼,这凤钰是假的!”   “你说钰儿不可能涅槃,你怎么知道?”龙逸尘眼中同样满是杀意,半分不让道:“你可是告诉我,钰儿是贪玩跑出了妖境后便不见踪影,只从本命玉牌的碎裂上可看出他已经身死。”   他越过席面,急步走到凤钰面前,死死盯着她逼问道:“你凤族涅槃重生后,先前已经碎掉的本命玉牌不会有任何变化。那我请问,你是怎么知道钰儿不可能涅槃重生。还是说,根本就是你杀了钰儿,所以才如此斩钉截铁!”   “放肆!”凤荷大怒,“区区小辈,怎敢如此逼问我。即便你是龙王,也未免太过猖狂!”   “到底谁放肆!”龙逸尘根本不怕她,一把扯着她的衣领,将她转向台上的凤钰,面容狰狞道:“凤王在此,尔等为何不拜!”   凤荷如何受过这等屈辱,当即便要出手杀了龙逸尘,可扬起的手却被人死死拉住。   “凤荷。”龙明瞬身站在她旁边,“你当我是死了不成。”   “你们还等什么?”凤荷用力抽回手,反手取出一把赤色流金的葫芦扇来,“他龙族欺人太甚,摆明了是想用冒牌货来吞并我凤族,汝等还不快快抽出武器,随我死战!”   周围的凤族大多是凤荷的人,闻言当即抽出武器,蓄势待发。   “凤荷,收手吧。”高台上,凤婆示意扶着自己的凤钰松开手后,拄着拐杖缓慢上前两步,轻叹一声道:“他,确实是钰儿。”   凤婆是整个凤族资历最老的人,渡劫期飞升失败后,已经活了快三万年。她之所以容颜苍老,灵力微薄,也是为了守护凤族而导致的。因此,她在凤族中的名望极高。   “钰儿和他爹,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不是他,我如何不知。小荷,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凤婆说完,举起王冠便要往凤钰头上戴。   可就在王冠刚刚接触他发顶的那一刻,凤婆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喷撒在凤钰的脸上,让他分外惊恐。   一枚艳丽的羽状飞器,狠狠扎入凤婆心口。她本就衰弱,如何能扛得住,转眼便没了气息。   王冠从颤抖的指尖滑落,砸在地上的声音却被凤婆倒地的声音掩盖。   “凤婆!”   龙逸尘指着凤荷怒吼道:“你就是个畜生!钰儿和他爹是凤婆带大的,你又何尝不是?”   “我连亲弟弟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凤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光让在场众人心惊,也让那些跟随她的凤族弟子同样惧怕。   渐渐的,有人放下了手里的武器,默默跪在凤婆面前,用力磕头。   若论起来,整个凤族有多少人不是凤婆看着长大的呢?   有个泪流满面的凤族给凤婆磕完了头后,猛地捧起地上的王冠,跪在凤钰面前大声道:“还请陛下戴冠!”   由他开始,越来越多的凤族跟在他身后跪下,齐声高呼。   只有少部分凤荷的死忠,紧紧跟在她身边。不过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同样在颤抖,也都红了眼眶。   “凤荷,人心所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龙逸尘死死盯着她,“凤族新王,会制裁你。”   “一群蠢货。”   凤荷挑了挑长长的指甲,冷笑道:“不过一个假货,便哄的你们这般推崇。”   “龙逸尘,你真当你这手算计能成吗?我敢保证,这人绝对不是我那侄儿,只是你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冒牌货。”   她忽的取出一枚赤色琥珀,其中似有三滴血液悬空封存。   “我那弟弟死后,全身的血液精华皆浓缩在这三滴血中。是不是真的凤钰,吞血一验便知。”   许多妖族在死后,都会将自己的血液精华赠予子嗣,助他们修行。大乘期凤凰的血液精华更是能让子嗣体内的凤凰血脉浓度提高足足一倍,堪称脱胎换骨。   但,这样的馈赠,都是留给子嗣的,就连亲兄弟姐妹都不可用。若是外人强行服用,会根据血液精华的强度而受到伤害。像这三滴,只吞一滴,便足以让那台上不过元婴期的假凤钰爆体而亡。   其实一开始凝聚了五滴血,凤荷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勉强将两滴彻底炼化,而后化为己用。   龙逸尘也没料到她竟然还保留着三滴血,面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当年前任凤王身死时,他还没回到妖境,只后来听人说,凤王的尸首散于天地,回馈整个南禺山,却不想其血液精华竟被凤荷抽走。   凤荷见他面色难看,心中终于有了畅快感,大笑道:“怎么,不敢吗?我还非要验!” 第122章 只有狐无忧受伤的世界   这突然的变故实在太过突然,让在场众人几乎都反应不过来。一时之间,只觉得谁说的都有道理,又觉得谁都在撒谎。   有胆子小修为低的,便索性趁着混乱,悄悄离开了广场。想留下来看戏,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会不会被波及。   宋淮之左瞧右瞧,见有人离场也疯狂心动。但因为他们在龙族的席位里,贸然不能动,便只能眼热。   一把抱紧怀里赤羽,还不忘顺手扯住了江岫白,就连装有赤练的御兽袋都用无相拴紧了些,确保所有人都在手上。   “狐无忧,要是打起来,你跑的出去吗?”宋淮之凑近狐无忧,小声道:“我觉得今天是肯定要打起来的。我们现在老弱病残的,还是别掺和,出去等算了。”   龙族的人自然是不可能走的,宋淮之便想着将狐无忧拐出去,好歹他战力完备,不像自己和江岫白,皆灵力空空。   “老弱病残?”狐无忧斜了他一眼,“你说谁?”   “老。”宋淮之毫不客气的指了指他。   “弱病。”宋淮之指了指自己和江岫白。   “残。”举起怀里的赤羽,十分顺手的塞进了狐无忧的怀里。   “这小肥……小肥狐狸哪里残了!”狐无忧好好一个风华正茂的大美狐,向来只被人夸赞美貌,何曾被人说过年老?简直恨的牙痒痒。   “没了翅膀,可不就残了。”宋淮之睁着眼说瞎话,“别打岔,你能不能带着我们跑出去?”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区区一个炼虚期,若真刀实枪的死战,我连你男人都不一定打得过。”狐无忧翻了个白眼儿,掂量一番赤羽,叹气道:“再说了,就算我能跑,也带不了你们两个大活人,顶多把赤羽带出去。就这,我还嫌占地方呢。”   “哦,那你还是还给我吧。”宋淮之果断把赤羽从他怀里抢回来,“算了,我们一家子死也要死在一起。”   江岫白闻言,默默握紧了宋淮之的手,显然对他口中的一家子十分喜悦。   “别动。”宋淮之偏头瞪了他一眼,“这么严肃的场合,别偷偷借机摸我手。”   江岫白勾唇,趁着利用美色让宋淮之晃眼的瞬间,悄悄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   “之之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很开心。”   宋淮之忍着手心的痒意,抽又抽不回来,只能磨牙低骂道:“江岫白,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   “宋叔教的。”江岫白眨眼,淡色双眸满是无辜,“讨道侣不能要脸。我师尊当年也是这般死缠烂打的。”   他们这里气氛还算好,场中的气氛却凝固到了冰点,却又像是爆炸的临界点,一点就炸。   那台上的凤钰面色惨白,在凤荷的逼问下坐立难安,半点都撑不住场面。这样的神态,也让一些本就在二者之间摇摆的凤族逐渐偏向凤荷。   “他这般心虚,显然是怕了!”凤荷一指凤钰,声音又尖又高。   “你说你是凤钰,那你便上前来,来将这滴凤血吞下。我警告你,若无血缘强行吞噬,可会引火烧身,神魂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声声如雷,将那凤钰吓得甚至从座椅上滑了下来,瘫软在地。他顾不得其他,强行吊着一口气冲下高台,便一屁股跪坐在地上死死抱住龙逸尘的腿。   “我不要吞血,我不要死!尘哥哥救我!”   “废物,白瞎了我救你一条性命。若你没有被轻易吓破胆,怎会露馅。”龙逸尘一脚踹开了他,怒道:“那是钰儿的称呼,你也配如此叫我。”   “哈哈哈哈。”凤荷扬天大笑,神态癫狂,涂着豆蔻的长指甲几乎要戳在龙逸尘脸上。   “龙逸尘,你不是最爱凤钰的吗?若他是凤钰,你又怎会如此待他?”凤荷说完,又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假凤钰,阴阳怪气挑拨道:“你可别听他瞎说,就算你面子上撑住了,也会因为吞下血液,爆体而亡。他呀,根本不把你的命放在眼里。你不过,是一颗棋子。”   “不,我不要做棋子,我也不要死。”那假凤钰吓的缩成一团,用手撑地连连后退离开二人后,才抱着自己拼命摇头。   红色羽毛逐渐在他身上浮现,几道红纹也攀上惨白的脸。   “原来,是只朱雀啊?”凤荷一眼看破他的真身,嘲讽道:“哦,半妖半人,难怪空有一身朱雀血脉,却还只是个灵兽。”   “龙逸尘,你拿只半人半妖的朱雀来,就想鱼目混珠,掌控我凤族?是你蠢,还是将我等都当做傻子!”   她转头,冲着呆愣在高台上的凤族训道:“一群蠢东西,还看不出来这凤钰是个假货吗?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台上凤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先叩拜假凤钰的那人挺直了腰杆,坚定道:“就算他是假的,我们也绝不会再与你这弑师杀兄的疯子为伍。我凤族,宁可无王,也不能被你统率。”   “好!好一句弑师杀兄!”凤荷怒极反笑,目光阴冷,“不开眼的东西,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都去死吧。”   赤焰滔天,火势如海,遮天蔽日。   由凤凰尖鸣为引,汹涌的火海铺天盖地的冲着那台上凤族而去。   “动手!”龙逸尘一声令下,龙族数名大乘期齐齐动手,引动天地水汽,汇聚成滔滔大江,狠狠冲向那片火海,化作升腾的雾气。   “我杀我凤族之人,轮得到你多管闲事?”凤荷冷笑,“这般越俎代庖,莫非真将我凤族当做你的囊中之物。”   “你的凤族?”龙逸尘回敬一个冷笑,“这是我钰儿的凤族。在他回来称王前,我会替他守着,至于你。乱臣贼子,当诛!”   话音一落,龙逸尘迅速后退,同时有数道龙吟冲天而起,龙族的数名大乘期修士转眼便杀了上去。   “诸位!”龙逸尘看着隐隐想要出手的几名凤族大乘期长老,阻拦道:“我只想杀了凤荷,其他的事,我不想计较。修行不易,何必为了她葬送性命。”   “竖子猖狂!”有一鹤发童颜的凤女柳眉竖起,咬牙道:“凤荷姐姐就算有过,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外族人处置,你凭的是什么身份!”   “就凭我与钰儿有婚约,我是钰儿的未婚夫。”龙逸尘取出怀中一枚璀璨金羽,“也算你凤族半个王。眼下钰儿不在,我如何不能替他诛杀逆贼。”   “凤荷的罪孽,桩桩件件数不胜数。即便是同族至亲,她也照杀无误。若是叫这冷心薄情的人称王,整个凤族都要葬送在她手上。”   “可……”那凤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身旁的长老拉住,轻轻摇头。   “不必多说了。他说的对,凤荷连她弟弟侄儿,还有凤婆都敢杀,何况咱们。”   说这话的,是凤族大长老,资历深厚,自然看的更清楚。他知道,龙逸尘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坐上凤钰的王位。   凤荷是疯子,他也是。夹在两个疯子之间,投靠哪一方都是自寻死路,唯有不插手、不掺和,才能保全自身。   “我们是凤族的长老,效忠的,只有凤族,而不是反贼。”   以他为首,所有的长老后撤,退出战场。   “龙王陛下,请。”   “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凤荷一人挡五人攻势,正苦苦支撑,见无人敢上来帮自己,连声怒骂,恨不得先杀了他们。   眼下被五名大乘期围攻,唯一的生路,只能是全力突围,试图跑出去。   但,又谈何容易。   凤荷一咬牙,反手击碎琥珀。那三滴血悬空,对所有妖修都有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前任凤王,大乘期神兽。他全身的血液精华全凝聚在那三滴血中,若是贸然服下,虽然会短暂的提高修为和实力,但即便是凤荷,也很有可能会爆体而亡。   可凤荷顾不了这些了。   其实这一切,也算是她自作自受。如果她方才不杀凤婆,也不至于落得无人肯援的下场。   眼下,唯有服下这三滴血液精华,方可强行突围。只要能出去,便能有一线生机。   但,就在凤荷张嘴欲将血液纳入口中时,异变突生。   只见那三滴血液在空中猛地一停,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愣是抵抗住了凤荷的吸纳。   “快,收了那血,不能让她服下。”龙明当机立断,取出三枚琥珀散与三人,一同朝着那血液收去。   “这是我的!”   凤荷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但她怎么肯让这唯一的生路被阻断,当即不顾受伤,硬挨了数掌,吐出一口鲜血来,也要冲去抢夺。   但那三滴血却灵活的很,愣是从六名大乘期的包围下,突围而出,冲着龙族席位直直飞去。   “什么情况?”   半途,龙逸尘想拦,却见那三滴血呈品字形从他身旁绕过,半点不带停顿的。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那三滴血直直没入一只……小肥狐狸的口中。   等等?狐狸?!   这凤血瞎了不成?   “这,怎会如此啊?”宋淮之眼睁睁看着赤羽吞吃却来不及阻拦,顿时慌了。卡着赤羽的脖子拼命摇晃,生怕它爆体而亡。   “吐出来,你快吐出来!”   赤羽也难受极了,在宋淮之手中四爪乱蹬,不断翻滚,同时身形开始疯狂长大,将那张赤狐皮顶的鼓鼓囊囊的。   “不对,快脱下来!”狐无忧大惊,扑上去就要抓住赤羽扒皮,却见眼前红光一闪,赤色狐毛如柳絮洒落。落在狐无忧头上、脸上、还有他僵直捧起的手上。   他呆愣了一瞬,而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哀嚎声。   “我太太太太……太爷爷的狐皮啊!!!” 第123章 属于龙王的火葬场   赤羽骤然腾空,化作一团浓烈炽热的光团。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它,唯有狐无忧哭唧唧的抱着残毛断皮,满面愁容。   “别哭了。”宋淮之面色凝重,咬牙道:“你不是说这是你祖上飞升后留下的皮毛吗?怎么这般不经用。”   “废话,就算我祖宗飞升了,这皮子也不过是大乘期狐仙的皮,怎么可能挡得住大乘期凤凰的三滴血。”狐无忧欲哭无泪,心中懊悔万千,“这可是我祖宗留下的唯一遗物啊!”   “这件事,回头再说。”宋淮之警惕的盯着双眸圆瞪的凤荷,手指微动,赤金丝混着无相悄悄缠绕,时刻准备出手将空中的赤羽拉下来。   “眼下,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凤凰清啼,直冲云霄。这样的血脉浓度,让在场所有凤凰,心中都涌起一股跪拜叩首的冲动。   修为高的,还能勉强克制住自己。那些修为低下的,早早便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皆在发颤。   再加上,凤凰本就是百鸟之王,所以在场所有属鸟的灵兽神兽们,也都升起了臣服之感。   甚至方才那被伪装成凤钰的朱雀,都被吓得恢复了原形,小小一团缩在角落发抖。   “嘶。”虎族虎王手捋长须,眯着眼,试图透过那耀目的光团,看清里面是什么。   “这样的感觉,我还是当年在前任凤王身上感受到过。”他摸着下巴思索道:“这莫非,是凤王遗落在外的血脉不成?”   能连吞三滴凤王精血还不爆体而亡的,唯有凤王的子嗣。虎王这般猜测,可谓有理有据。   “不,我凤族的前任凤王,一身只有一名独子。”凤族长老立刻反驳,神情变化莫测,“这,就是凤钰。”   凤凰啼鸣越来越亮,几乎引动天地同震。两扇巨大,耀眼的金红翅膀“唰”的一下展开,遮天蔽日,愣是将太阳的光辉都压了下去。   七彩尾羽带着彩霞,于空中游走。   红头、麟臀、蛇颈、鱼尾、龙纹、龟躯。   这是一只顶漂亮的凤凰。   在这一刻,宋淮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龙逸尘说只要一见到凤钰,便能明白是他。   “钰儿……”龙逸尘紧握双手,似有泪珠在眼里打转,若不是怕打扰他蜕变,恨不得当即就冲上去,将那只小凤凰抱在怀里。   “钰儿竟然,一只在你们身边。”龙逸尘实在不敢相信,看着宋淮之震惊道:“我竟一直没有发现。”   “是啊。”宋淮之吐槽道:“你不光没有发现,你还说赤羽是只小肥鸡呢。我觉得,你可能要稍微火葬场一下了。”   “什么火葬场?”龙逸尘听不懂这话,但莫名觉得后背一凉,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对此,宋淮之偏头看他,露出一个略带幸灾乐祸的假笑道:“你说,赤羽如果恢复成凤钰,还拥有赤羽时的记忆吗?”   龙逸尘浑身一僵,默默开始盘算,自己这么多年收拢的奇珍异宝够不够填补自己的嘴欠。   当那凤凰彻底现形后,它于空中游走了两圈后,随着华光一闪,便化作人形。   正主的长相气度,远不是狸猫能比较的。若是二人站在一起,旁人一眼便能看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凤钰。   “钰儿!”   龙逸尘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一把抱住凤钰,恨不得将他揉碎在怀里。   “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你看,你的江山,尘哥哥给你守着呢。”   他速度快极了,宋淮之刚迈出一只脚呢,他便抢先抱住了凤钰。   “好吧。”宋淮之收回脚,无奈道:“看来以后赤羽,不,凤钰,不会跟咱们走了。”   “嗯。”江岫白牵起他的手,温声安抚,“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看你看。”宋淮之瞅着凤钰抬手,似乎要回抱的动作,眉眼弯弯道:“原来是两情相悦啊,我还一直担心,是他单相思我们凤钰呢。”   结果下一秒,只见凤钰狠狠推开龙逸尘,撒开腿一转眼便躲在了宋淮之和江岫白的身后。   “爹!”凤钰娃娃脸上满是警惕,指着那怀抱空空呆愣住的龙逸尘骂道:“这条死龙,上次骂我肥鸡就算了,这次还轻薄我!爹叫大爹揍他!”   宋淮之心下汗颜,感受着凤族所有人炽热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强撑出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看来虽然凤钰恢复原形,却并没有恢复记忆。不过也很正常,他眼下修为不过元婴期,而当时那只被充做狸猫的朱雀修为正是元婴期。龙逸尘找人假装凤钰,自然不会找修为比他低的,所以可看出,凤钰当年身死时,修为绝对不高于元婴期。   眼下虽然凤钰吞了那三滴血,修为却没有增长,只助他恢复原形,想来是因为那血并没有被完全炼化的缘故。或许等他彻底炼化,便能借此恢复记忆。   “不好!”   忽然有人大喊,“凤荷跑了!”   龙逸尘顾不上解释,扭头一看,果然那凤荷所站的地方,空无一人。甚至,那只朱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同带走。   “该死!”龙逸尘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柱上,将石柱砸出一个巨大的裂痕。   “一定是刚才大家都在注意钰儿,她便趁着机会跑了。”   宋淮之心下不安,下意识拽住了凤钰的手,“虽然我第一次见到凤荷,却也看出了她的疯狂。眼下她跑了,我担心凤钰会被报复。”   “你放心。”龙逸尘快步上前,试图去拉凤钰的手,却被他避开,“我会尽快同钰儿成婚,时刻守护他。”   “神经病啊你。”凤钰瞪他,毫不客气的骂道:“我又不认识你,发什么疯。”   对此,龙逸尘只能苦笑。   不过他倒并不担心,他与凤钰早就定情,眼下他不过是暂时想不起来,等想起来就好了。   就在这时,以凤族大长老为首的所有长老尽数上前,乌泱泱在宋淮之面前跪了一地,将他吓了一跳,转念一想,才明白他们跪的是凤钰。   “你们要干什么。”   宋淮之拉着凤钰后退一步,显然并不信任这些凤族长老。   在他看来,虽然这些凤族长老刚才确实没有帮助凤荷,但同样,他们当年也没有帮助凤钰父子。甚至……可能暗中插了一手。   这样的人,和墙头草没什么区别。   “我等,是来请太子称王。”大长老高举手中王冠,语气恭敬。   “请太子称王——”   “他们在叫我吗?”凤钰扯了扯宋淮之的袖子,“爹,到底什么情况。”   凤钰小时候,还是个胖娃娃,宋淮之听他叫自己爹只觉得可爱。眼下成了大人,甚至比起自己还高了一两厘米,宋淮之难免觉得变扭。   再加上,凤钰都快五百岁了,而宋淮之才三十左右。   “先不要叫我爹。”宋淮无奈拍了拍他,“叫我淮之就行。”   凤钰一撇嘴,不满道:“我就知道,没了那一身皮毛,爹就不爱我了。哼,我看啊,你就是想去和狐无忧讨一只小狐狸,来替代我的位置。”   得,他还吃上醋了。   凤钰的醋劲,比起江岫白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俩简直就是两个醋坛子转世。   不过,虽然宋淮之认为这些凤族长老不算什么忠心之辈,但凤钰的身份,注定是要称王的。拖延下去,对他对凤族,都没有什么好处。   可无论宋淮之怎么劝,凤钰都不肯,非咬定是宋淮之要赶走他,去换一只小狐狸回来。边说,还便狠狠瞪着狐无忧,恨不得揍他一顿解气。   “那些狐狸最会勾引人了,哪儿有我们凤凰漂亮。”凤钰一把抱住宋淮之的腰,“真讨厌。”   凤钰刚抱住说了话,便被人拎着衣领拉了开来。   “你不是小孩子了。”江岫白淡定地拎开他,认真道:“不能对之之这般亲密。”   “我跟爹亲密,有什么不妥。”凤钰不满嚷嚷。   “不是亲生的。”   “胡说,我可是爹一手孵出来的!”凤钰生气,也不愿意给江岫白好脸色了。   他一把挣脱开来,抄起大长老手上的王冠就往头上戴,“不是说我是凤王吗?我现在就选上百八十个美人送给爹,叫爹不要你了!”   宋淮之满脸黑线,心说到底是谁教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   “嗯,随便你。”江岫白见他戴上王冠,当即拉着宋淮之后退一步,自信道:“反正,之之只喜欢我。”   “你也别太过分。”宋淮之用力瞪他,而后直接抽回了手。   上前,搭住凤钰的肩膀,宋淮之认真道:“凤钰,你是凤族的王,还有这么大的担子需要你挑起来的。”   凤钰一下子慌了,一把拉住宋淮之的手,急急追问道:“所以,爹不要我了是吗?爹离开妖境,要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那我不要做王了,我也不叫什么凤钰,我叫赤羽!”   他说着,便抬手就要摘下王冠。   “凤钰。”宋淮之制止他,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温柔有力。   凤钰踉跄了一步,渐渐缩回手,眼中续上一团泪。   “所以,你们真的不准备再带我一起走了吗?”   他可怜兮兮的,脑袋上的凤翎都耸拉了下来,看着愈发可怜。   “等你恢复记忆就好了呀。”宋淮之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道:“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你,等你巩固了修为与凤族,也可以出妖境去找我们。合欢宗永远有你的房间。”   “哼。”凤钰傲娇的轻哼一声,“就会哄我。我才不去找你们呢,我可忙的很。”   “钰儿放心,我一定陪着你,帮你忙。”龙逸尘已经在旁边站了半天了,一句话都插不上,逮住机会,立刻开口。   “滚,不想看见你。”凤钰咬牙切齿,“肥龙!”   龙逸尘欲哭无泪,心知这小祖宗是怎么都不肯忘了那句小肥鸡了。   宋淮之忍不住笑出声,“哎呀,看来这个火葬场,有人是落定了。”   “所以这火葬场到底是什么意思?”龙逸尘听他说了两遍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笨蛋,火葬场都不知道。”凤钰偷偷看了不少宋淮之从蓝星带回来的电视小说,不知道学了多少新奇东西。   “凤钰。”宋淮之挑眉,“我不是只准你看动画片吗?”   凤钰一僵,心知被抓包,尬笑道:“我现在都是大人了,当然可以看。”   宋淮之把下载了视频小说的平板给他时,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只愿意看动画片,也没多说什么。   忽然,腰间御兽袋轻轻涌动,是赤练要出来。   “怎么了?”   赤练一出来,就顺着凤钰的手,爬到他的肩上。   “赤练说它要留在妖境修行,顺便帮我的忙。”凤钰感动极了,抓下赤练就亲了一大口,“我那些分给你的糕点灵果都没白分。”   赤练生无可恋的翻了个白眼儿,心说那些糕点灵果本来就是给它们三个平分的。   要不是为了找个方便修行的地方,它才不跟着凤钰呢。   “赤练要留下来吗?也好,你们两个还有个照应。”宋淮之点了点头。   赤练虽然修为低,但一身的毒就是合体期的大能碰上,都要难受上许久。   “既然赤练要待在妖境修行一段时间,那这个就先给你吧。”宋淮之取出装有渡生蛇花的玉盒塞到赤练尾上套着的小储物环里。   “自己看着用。”   赤练弯起尾巴,亲亲热热地蹭了蹭宋淮之的手。   大典后,狐无忧跟着龙明前往龙族,在龙族的庇护下,服用九尾花。而龙逸尘则死皮赖脸的赖在了凤钰身边,美名其曰帮他打理凤族琐事。   至于宋淮之和江岫白二人,则在停留数日,见一切踏上正轨后,便离开了南禺山。   “蜜月?!”   凤钰举着江岫白留下的两个大字,气急败坏道:“之之还没同意嫁给他呢!蜜什么月!”   他这几日的记忆也恢复了不少,便不叫宋淮之爹了,也跟着叫之之,只是依赖亲近之感半点不减。   “你说,江岫白是不是很过分?”凤钰拽了拽肩上的小蛇尾巴,试图寻求认同。   赤练摇摇晃晃的抬起脑袋,配合的上下点了点。   “他们这一走,说不定找到织梦蝶就直接走了,那我们岂不是很久都要见不到了?”凤钰越说越急,恨不得立刻就追出门去。   “钰儿想见他们,很简单啊。”龙逸尘舔着笑脸凑上来,“只要我们大婚,发出请柬,他们一定会来。”   “滚一边儿去。”虽然凤钰恢复了大半记忆,但对龙逸尘还是没什么好脸色,阴阳怪气道:“我只是只小肥鸡,哪儿配得上您啊。”   得。   龙逸尘心中叫苦连连。   他算是明白,宋淮之口中的火葬场是什么意思了。 第124章 吃醋   “我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宋淮之老是忍不住朝后看,那南禺山还清晰可见,“凤钰虽然恢复了一些记忆,但到底没经历过这些。”   “有龙逸尘在,不会出问题。”江岫白牵着他的手,带他慢悠悠朝前走,“你若一直陪着他,他反而成长不起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宋淮之点了点头,忽然抽出手,瞅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别天天跟我牵手,我还没同意你呢。”   “未婚道侣,不可以牵手吗?”江岫白站定,垂眸状若伤心,“我以为我们已经在谈恋爱了。”   “你不要偷偷加快进程啊。”宋淮之现在算是发现了,在这件事上,江岫白实在是将偷换概念玩的炉火纯青,“我只是同意你追我,我还没同意你的追求呢。”   “嗯。”江岫白见他不上套,并不伤心,只自顾自牵起他的手,含笑道:“没关系,我慢慢追,之之总会心软的。”   “不过,之之总得给我一个期限。”   宋淮之试探了几下,没挣脱开手,只能任由他牵着自己。   “期限?”宋淮之有些傲娇地道:“等我能接受我们兄弟关系的转变再说吧。”   “好。”江岫白点头,手指微动,与宋淮之十指相扣。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   狐无忧派出很多人去寻找织梦蝶,虽然没有找到实际的踪迹,倒也不全无收获,好歹找到了一些线索。   “这已经是我们跑的第三个地方了,咱们真的能找到织梦蝶吗?”   宋淮之懒散的靠在窗台上,百无聊赖的从窗户往下看,楼下往来行人皆形貌昳丽,貌美如花。   他抽了抽鼻子,猛地打了个喷嚏后,无奈捂住鼻子嘟囔道:“这蝴蝶居住的地方,实在是太香了。”   伸手,将被迷的晕头转向,开出一朵朵小粉花的无相佛莲从窗户外拽回来,宋淮之吐槽道:“也就无相被迷的跟什么一样。”   “无相本就是植物。”江岫白见他难受,眼底带笑,指尖微动,便于水汽将二人所处的包厢笼罩,压下了那浓郁的香气。   “自然是喜欢蝴蝶的。”   “没良心的小东西。”宋淮之扯着无相的藤蔓大力摇摆,将它摇的头晕,“再看,你干脆留在繁花谷好了。”   狐无忧手下的人一共给了三个地址,说有人在这三处地方见过织梦蝶的踪迹。前两个地方宋淮之二人已经去过了,找了数月,一无所获。眼下这蝶族居住的繁花谷,是最后一处。   “算了,若是这里也找不到,就先别找了。”宋淮之拨弄着桌上的花朵,叹气道:“回头叫狐无忧他们帮忙看着点算了。”   “嗯。”江岫白点头,宽慰道:“织梦蝶生存不易,自然难寻。”   他慢悠悠地给宋淮之添了一杯花茶,试探道:“那……我们是回去成亲吗?”   这几个月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们二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哼,你想的美。”宋淮之虽然心中已经软化,嘴却还硬着,反驳道:“我答应你了吗?”   “之之嘴上没有答应我。”江岫白指了指他的心口,温声道:“这里告诉我了。”   宋淮之被他说的脸红,眼睛一扫,一把抓住又要往下生长的无相佛莲。   “好啊你,这么喜欢蝴蝶,别跟我回去了!”   可怜的无相佛莲,白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江岫白知道他在故意躲开话题,只摇头轻笑,将他爱吃的茶点朝他那里推了推。   宋淮之借着教训无相的动作,悄悄看了江岫白好几眼。   话说……之前师兄给的那本秘法呢?   宋淮之神识悄悄潜入储物戒指,翻了好半响,却没找到。   转念一想,才想起是当时要江岫白帮忙整理储物戒指时,匆匆丢进了地宫里。   果然,宋淮之很快便在地宫里找到了那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秘法。   《缠绵欢喜经》   这秘法自从被宫竹丢给他后,宋淮之便如同烫手山芋般,直接将它雪藏。   不过现在嘛,咳,看看总没有坏处。   宋淮之面上严肃,神识却波动极大,不知道在想什么歪主意。   我可是被大数据熏陶了二十年的现代人,凭什么就一定在下面。宋淮之暗戳戳的翻开那玉简,心说自己偷偷学一些,保不准,就能在上面了呢?   神识刚一探入玉简,直冲眼前的便是两个赤条条的人,交叠在一起,甚至那处还相连着。吓得宋淮之一把将那玉简甩了出去,落入地宫的杂物堆里。   太可怕了!!!   宋淮之深吸一口气,师兄也没说这么刺激,上来尺度就那么大呀。   那副画面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叫宋淮之虽只扫了一眼,却怎么都忘不掉,如同深深刻在脑海里一样。   下意识的,那副图上没有长相的两张空白脸上,便被宋淮之自动填补上两个熟悉的面孔。   自己在下,江岫白在上。   不行不行,宋淮之狠狠摇了摇头,不能这么没出息!   脑海中的两个人随着他的想法,开始尝试互换,但刚一冒出这个念头,宋淮之便浑身恶寒,只觉得再也无法直视江岫白。   算了。   他泄了气,长吁短叹。   看来,只能自己委屈一点了呜呜呜。   江岫白只察觉到他神识抽离,似乎在找些什么,却不知道他脑中已经排了一出大戏,并委委屈屈的给他自己安排好了位置。   宋淮之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千变万化的,丰富极了。   单手撑着脑袋,江岫白目光专注的看着他,心中眼底皆是柔软一片。   他看的专注,甚至都没察觉到一旁的无相佛莲因为没人看着,悄悄从窗台上溜了下去。   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惊呼,江岫白才偏头看了一眼,只见无相正缠在一个雌雄莫辨的大美人身上,看着格外不要脸。   “公子?”   那人似有所感,抬头看见了江岫白,两颊便飞上一层红晕。他声音轻柔,同样分不出男女。   “这小东西,是公子的吗?”   一双素手捧住无相,轻柔柔道:“我这就给公子送上来。”   说着,他便走进了这茶楼。   麻烦。   江岫白微微蹙眉,低声唤道:“之之,之之。”   宋淮之听见呼喊,匆匆将神识抽回,慌里慌张的将《缠绵欢喜经》随手塞在地宫功法阁的架子上。   “怎么了?”   江岫白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桌子,“无相方才掉下去了,被人拾起,要送上来。”   “它怎么这么喜欢这些蝶妖,合欢宗兽峰养了千万只蝴蝶,也没见它老跑去看啊。”   宋淮之无奈,自从进了这繁花谷,无相佛莲简直就像是黄鼠狼进了鸡圈般,急切的要命。   “妖兽的吸引力,到底比不上灵兽和神兽。”江岫白解释道。   二人正说着,包厢外有敲门声响起,还有柔柔弱弱的软音。   “公子,我将这藤蔓给您送上来了。”   宋淮之听着这声音,生生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但人家将无相送上门,总不好避而不见,宋淮之便道:“进来吧。”   厢门缓缓打开,随着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整个包厢仿佛都亮了几分。   宋淮之眼前骤然一亮,无法不承认,这人是他见过最美的人。   他这些年见过不少美人,其中宋今歌的容颜为最,宫竹狐无忧等同样各有千秋。但,都比不上眼前这人。   倒不是说他在容颜上有多胜出,而是那周身柔弱却又坚韧的气度,混着那幽香,即便是八分的容颜,也能拉到十二分。   “原来,有两位公子在。”他轻笑一声,却只扫了宋淮之一眼,便径直走向江岫白。   “公子,您的藤蔓。”   瞧着他那副样子,宋淮之心中升起不爽。   都快要贴在江岫白身上了,还公子公子叫的亲热。   “多谢。”   江岫白神色冷淡,并不伸手接过,只扫了无相一眼,便将无相吓得一溜烟儿缩回了宋淮之身上。   “回头再收拾你。”宋淮之咬牙,压低了声音训了无相一句。   “呵,原来这藤蔓,是这位公子的呀。”那人并没有被江岫白的冷淡击退热情,反而自顾自道:“我一想也是,公子一身的冰灵根,如高山之雪般清冽,自然是不会饲养那些恼人藤蔓的。”   什么叫那些恼人藤蔓?   宋淮之和无相同时不满,怎么这人还拉踩呢?   “这位……公子。”宋淮之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他,还是看他穿着男装,这才唤他一声公子。摸了摸怀里的无相,冷笑一声道:“多谢你替我捡回了无相。但,我们无相可不会恼人,乖巧的很。”   “我就是随口一说,公子别生气。”那人捂嘴噗嗤一笑,竟然毫不客气的就要挨着江岫白坐下。   江岫白反应快,在他靠过来的一瞬间,便立刻起身,坐在了宋淮之身边。   宋淮之瞪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白。直白谴责他找来了一个不省油的灯。   江岫白神态无辜,拉着宋淮之的手轻拽了拽,又一点无相,显然是要告诉他,这人是无相招来的,可不是他。   “二位公子的兄弟情倒是不浅。在下彩云儿,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彩云儿微微一笑,倒是半点没有被避开的尴尬,依旧神态自若。   “萍水相逢,不必互道姓名。”宋淮之假笑着推了一方玉盒给他,“这是劳烦公子多跑一趟的礼物,还请公子笑纳。   宋淮之听见他说兄弟情三个字,便觉得无比刺耳,差点就要当场反驳。   “礼物?”彩云儿眼眸微敛,摇头拒绝道:“我可不需要什么礼物。”   他叹了口气,轻飘飘起身,靠在窗台上幽幽道:“我本是冲着这位公子来的。”   伸手指了指江岫白,语气绵软。   “可惜,现在看来,有人不欢迎我。”   彩云儿撇了一眼宋淮之,意有所指道:“不过我彩云儿喜欢上的人,可还没有得不到的。不知道多少人,拜倒在我这石榴裙下。”   他扯了扯衣摆,冲着江岫白莞尔一笑,“好哥哥,今日有人不喜欢我在这儿,咱们回头再见。”   说罢,他便径直扑出了窗户,化作一只斑斓蝴蝶,悠悠飞走。   “啪!”   宋淮之手中赤金丝一拽,狠狠关上了窗户。   “都怪你。”   将无相举起来,愤愤摇晃,“要不是你这家伙贪恋蝴蝶,我们何必招惹上这不男不女的家伙。”   无相佛莲被他晃的头晕,晕乎乎的开出一连串小粉红,花朵跟着摇摆,看着十分可怜。   “呵。”   江岫白见他实在可爱,忍不住轻笑一声。可这一笑,却吸引了宋淮之的火力。   “笑什么笑。”他放下手中无相,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被美人甜言蜜语的称呼,很开心啊?”   宋淮之捏起嗓子,阴阳怪气道:“好~哥~哥~”   忽的,一条有力的胳膊死死扣住他的腰,将他猛地拽入坚硬的怀抱。   “之之。”江岫白抱着他,眼中满是笑意,低声诱哄,“再叫一遍。”   “这样肉麻的称呼,我可叫不出来。”宋淮之用手撑着他的胸膛,翻了个白眼儿道:“你要是喜欢,让那什么彩云儿接着叫啊。”   “我不喜欢听他叫。”江岫白将脸贴着宋淮之的脸,轻轻蹭动,满心欢喜,“我只喜欢听你叫。”   “你在吃醋,我很开心。”   “别胡说八道。”宋淮之嘴硬,死不承认,“我是怕你被那只蝴蝶哄骗,坏了修行。”   “嗯。”江岫白认真点头,附和道:“之之放心,我不给别人骗,只给你骗。”   “说的好听。”宋淮之心中得意,酸酸甜甜的,眉眼弯弯道:“等回头你做了万剑宗的宗主,我直接将你们一宗都给骗走。”   “这倒是不必了。”江岫白无奈摇头,“我们万剑宗,已经被宋叔骗走了。”   也是。   宋淮之差点笑出声来。   他都忘了,自家的美人爹早就出手,哪儿还轮得着他。 第125章 他是我的人   “狐无忧的人说,通过这瘴气峡,便能到达一个风景秀美的山谷,有人曾在里面看见过织梦蝶。只是……”   宋淮之蹙眉,看着瘴气峡外样貌各异的灵兽神兽,有些发蒙。他二人躲在僻静处,没有立刻上前。   “为什么这么多人来这里?”   右前方几只雪豹竖着冲天尾巴,百无聊赖的一摇一摆,看着手感就好;左前方几只孔雀将自己打扮的五颜六色的,几乎闪瞎宋淮之的眼睛。   “虽然人多,却没有人修。”江岫白想了想,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两对狐狸耳朵。   “戴上。”   那两对狐狸耳朵一白一红,刚一戴上脑袋,便完美融入到头上,轻轻摇动,就跟自己生长出来的一样。   “别说,狐无忧这耳朵确实好用。”宋淮之意念微动,脑袋上的赤毛耳朵便跟着招摇,格外可爱。   “嗯,确实好用。”江岫白低头,用自己脑袋上的白狐耳朵去蹭他。   那耳朵一戴上脑袋,便跟真的似的,甚至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触感。   两对毛绒绒的耳朵蹭在一起,二人心中都一颤,忍不住又彼此凑近了些。   “好了好了。”宋淮之红着脸推开他,微喘了一口气,“正事要紧,去问问怎么回事。”   二人刚出现在众人视线内,便有无数目光凝聚。本来那目光还有些警惕,但看到二人头上的狐耳后,或不屑或淡漠的移开目光。   “狐无忧说的还真没错,狐族实力微弱,倒是扮猪吃老虎的好伪装。”宋淮之眼睛一扫,拉着江岫白便要冲着那几只雪豹而去。   嘿嘿,早就看中那几条大毛尾巴了!   “去那边。”江岫白当然看出他对那些雪豹尾巴的渴望,毫不犹豫地拉着他,反而走向几个蛇妖。   “小气鬼。”宋淮之撇嘴,“又摸不到,看看怎么啦。”   嘴上嘟囔了两句,等站到那几个蛇妖面前时,便挂上了温和的笑脸。   “请问,这瘴气峡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人进去呢?”   为首的蛇妖修为不算高,不过元婴期。他那双竖瞳扫了一眼二人,冷哼一声嘲讽道:“两只狐狸?离我们远些,一股子骚气。”   宋淮之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完全没想到,明明大家都是动物,怎么还会有物种歧视呢?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跑到这里来,滚开,别在这儿碍眼。”蛇妖毫不客气,脸上满满的厌恶。   宋淮之不欲惹事,拉着面色冷下的江岫白走到一边,叹气道:“怎么还歧视狐狸呢?狐无忧也没跟我们说还会有这茬啊。要不摘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江岫白揉了揉他的耳朵,“这里全是妖修没有人修,只能戴着。”   “因为这瘴气峡的东西,于人修无用呀,人修自然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千娇百媚的声音从二人身边响起,宋淮之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着轻薄粉裙,娇媚可人。   只是,这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二位不记得我了?”那女子娇笑连连,身上的幽香钻入宋淮之的鼻子,让他瞪大双眼。   “你、你是,彩云儿?”   “谁叫你认出奴家了。”彩云儿撇了他一眼,步履轻盈地朝着江岫白走去,“好哥哥,你有没有认出奴家来。”   江岫白眸光一凝,并指一划,二人身前便显出一道半人高的冰墙,挡住了彩云儿的路。   “你到底是男是女?”宋淮之飞快的扫了他一眼,实在不敢多看,这婀娜多姿的身材,半点不像假的。   “男人女人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彩云儿见路被挡住,歪歪斜斜地靠在树上,语气幽怨道:“只要好哥哥喜欢,男人女人我都可以。”   “他是阴阳蝶。”江岫白没有理睬他,低声给宋淮之解释道:“阴阳蝶,雌雄同体。为女子时,修为更高。为男子时,肉身刀枪不入。”   他这么一说,宋淮之也想起来了,这在宋今歌给他的妖族图鉴中也有。   “原来是阴阳蝶,难怪如此貌美。”宋淮之若有所思道。   “什么阴阳蝶,太难听了,叫人家彩云儿。”他轻笑,素手一点江岫白,勾勾绕绕道:“若哥哥愿意,叫我云儿也行。”   彩云儿这幅模样,搞得宋淮之心头火起。   这是挖墙脚挖到他脸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不得其他,刚要开口宣示主权,却听江岫白道:   “我今年不过百余岁,阴阳蝶先天神兽,三百岁才能化形。论起来,我该叫你前辈。”   江岫白神色淡淡,语气冷的很,“还请前辈慎言。”   “呵呵。”彩云儿笑的花枝乱颤,浑身上下的幽香愈发浓郁,“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高山之雪,够刺激。即便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一定要得到你。”   “你做梦!”宋淮之实在听不下去了,愣是气成了一只小河豚。   他愤愤转身,一把捧住江岫白的脸,用力亲了他一口,双唇相接,发出清脆的一声“啵”。   “这是我的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在宣示主权上,宋淮之根本顾不得害羞,一连亲了江岫白好几口,一口比一口大声,引得周围妖修纷纷侧目。   “哼,果然是狐狸,生性浪荡。”方才那个蛇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骂道。   “喂,死蛇,我忍你很久了!”宋淮之听见了他的声音,抬头指着他们怒骂道:“对,说的就是你们。大家同为妖修,谁又比谁高贵?我给你们好脸了是吧,当我们好欺负了是吧?嘴上积点儿德,后代子孙长的也能好看些。”   那蛇妖是枯泥蛇,长相是整个蛇族中最丑陋的,如同烂泥堆起来的样貌。这种蛇,平生最恨别人嘲讽容貌,闻言竖瞳闪烁,声音阴冷淬了毒一般。   “臭狐狸,你找死!”   说罢,一条粗壮的蛇尾狠狠地冲着宋淮之砸去。   寒光一闪,鲜血四溅,那蛇妖的哀嚎声叫的所有妖修发慌,忍不住后退一步,离二人远些。   “找死的是你。”   江岫白本沉浸在那热情的吻中,只觉得吃醋的宋淮之分外可爱,叫人心动无比。刚准备回应他的吻,却被这蛇妖搅乱。这蛇妖不光三番两次辱骂宋淮之,还试图动手,江岫白那里能忍。   断掉的蛇尾在地上不断扭动,搅起一阵尘土。   “三息内,滚开。不然,死。”   那几条枯泥蛇修为最高不过元婴期,本来看江岫白是只狐妖,还没将他的修为放在眼中,没想到这般厉害,当即抬起那断尾的蛇妖,灰溜溜离开。   “好厉害呀。”彩云儿看了半天的戏,娇笑道:“我更喜欢你了呢。”   “你瞎还是聋啊?”宋淮之瞪他,“没听见我说他是我的人吗?刚刚亲了半天,你没看见?”   “我又不在乎他有几个男人,我喜欢就行了。”彩云儿身形一闪,骤然闪现在宋淮之面前,虽是女身,却同他一般高。他伸手轻挑起宋淮之的下巴,软声道:“哎呀呀,不过你刚刚骂人还挺凶,我也挺喜欢的。虽然有些撞号了,但我也愿意为了你在上面。”   “只要我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神经病。”   宋淮之一把打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儿道:“走开,没兴趣跟你纠缠。”   “抱歉,我还真不能走开,你们若想要进这瘴气峡,必须带上我。”彩云儿还想继续去摸宋淮之的脸,指尖便抵上了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   “下一次,我便直接砍了你的手。”江岫白手腕轻动,斩情旋转,威胁满满。   “凶死了。”彩云儿旋身收回手,粉嫩嫩的衣裙开出了一朵花儿,“这般不会怜香惜玉的人,我不要了。”   宋淮之闻言,松了口气道:“竟然这样,咱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告辞。”   “等等。”彩云儿脚步飘逸,眨眼便站在了二人眼前,“虽然人我不要了,但你们确实只能跟着我进瘴气峡。”   “你们没发现吗?在场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队伍,都是三个人。”   宋淮之闻言只略扫了一眼,确实如此。   “为什么。”   “答应我和我一起进去,我就告诉你。”彩云儿眼含媚态,笑道:“或者,你们两个亲我一口,我也告诉你们。真是的,刚刚看你们亲吻,弄的人心痒痒的。”   这人简直,简直是个疯子。   宋淮之深吸一口气,假笑道:“爱说不说,我们去再找一个人同行便是。”   他说完,拉着江岫白就要走。繁花谷里有狐无忧的人,随便拉一个来便能凑齐。   “可是没时间了呀。”彩云儿悠悠道:“瘴气峡,五百年开一次,能进去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炷香。算算时间,半个时辰后就要开了。怎么,这件事,叫你们来的人没告诉你们吗?现在回去找人,来不及的。”   他笑着走上前,自信道:“看来,只能和我组队咯。”   宋淮之压抑住心里恨不得揍彩云儿一顿的想法,暗骂了一声后,才扬起假笑转头,平心静气道:“若要组队,是不是要彼此坦诚。既然你知道要三人才能进去,为什么会一个人来。”   “在这之前,坦诚相待,是不是要先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啊?”彩云儿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柄精巧宫扇,慢悠悠的扇风。   “宋淮之,这是我未婚道侣,江岫白。”宋淮之也不客气,拉着江岫白宣示主权。   “难怪那么大火气。”彩云儿晃了晃扇子,“不过既然是未婚道侣,退婚也很正常啊。唉,你们真的不考虑考虑我?现在我倒是觉得,两个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哦,你虽然没他清冷帅气,也挺可爱的。当然,三个人一起更好。”   “闭嘴吧你,闲话少说。”宋淮之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了,催促道:“你为什么来这里,这里又是什么情况,从实招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亏你还是个木灵根,脾气燥的跟火灵根似的。”彩云儿娇娇的抱怨了两句,见宋淮之双眼喷火似要冲上来打人,这才解释道:“因为你们有两个人啊,我是跟着你们后面来的,刚好我们三个人。”   “你跟踪我们?”宋淮之震惊,扭头看向江岫白,见他微微摇头,显然是也没有发现彩云儿在跟踪。   “你也是化神期,为什么能躲过岫白的探查。”   “我若没些本事,如何躲避欠下的风流债。”彩云儿理直气壮的很。   “至于这瘴气峡……”   他刚要解释,忽然听见人群传来一阵喧闹声。   “门开了!”   彩云儿话一顿,扇子一晃,在变成折扇的同时,人也化作男人模样,“走,先进去再说。”   宋淮之目睹他变化性别,颇为惊奇,“你怎么突然换性别?”   “我乐意,你管我。”彩云儿轻哼一声,扭着腰转头就走,“走,跟着。”   宋淮之正准备跟上,却被人拉了一下。   “怎么了?”   扭头一看,江岫白双目含情,笑意温柔。   他并指轻抚了抚自己的薄唇,温声道:“之之亲了我,好几下。是不是,要给我一个名分了。”   “给给给!”   宋淮之红着脸,小声嚷嚷道:“再不给你,你怕是要去找我爹告状了。”   “嗯,之之懂我。”江岫白上前一步,抬起他的下巴,温柔地轻吻了他一下,并没有深入很快便撤开。   “就是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名分,之之可以告诉我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宋淮之刚刚被那彩云儿一激,所有的举动完全从心。他就是嫉妒了,因为他喜欢江岫白,所以才这般嫉妒。   什么狗屁的兄弟,他要和江岫白结为道侣!管他是不是男人,他就是喜欢江岫白!   抬手,捧着江岫白的脸,宋淮之微微踮脚,用力的一口咬在他的唇上,咬出一个平整的牙印。   “既然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再不回去结契,我爹能扒了我的皮。”   “好。”江岫白目光渐暗,愈发幽深。他抚着宋淮之的后颈,指尖轻点,分外暧昧。   “我们……回去就结契。”   二人之间的距离渐近,宋淮之下意识闭上眼,揪着江岫白的衣服,倒是很期待。   “喂!你们两个别光顾着亲了行不行?再不走,门就要关了,无论你们想干什么,都得再等五百年。”   彩云儿白眼儿翻上天,用力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当谁没亲过嘴一样。”   “就亲我就亲。”   彻底说开后,宋淮之胆子大的很,毫不客气地当着彩云儿的面又亲了江岫白一口,得意洋洋道:“我男人,想怎么亲我就怎么亲。”   “讨厌死了!”彩云儿大声抱怨道:“早知道,我就不跟着你们玩儿了!”   比起他的不爽,宋淮之反而笑嘻嘻道:“谢谢你的助攻啦,回头结契大典,请你来参加哦。” 第126章 织梦蝶与顶级路痴   “将这个含在口中。”在正式进入瘴气峡前,彩云儿将两枚碧色丹药递给他们,“这是避毒丹,瘴气峡里充满了毒雾,若无避毒丹,不光是呼吸,就连皮肤粘上毒雾都会被腐蚀。”   宋淮之接过他的避毒丹,却并没有服用,而是取出宫竹炼制的避毒丹与江岫白一人一颗。   “好心当作驴肝肺。”彩云儿翻了个白眼儿,一把将他手上没用的丹药抢了回去,“不要还我,还怕我毒死你们不成?”   “出门在外,总是要防备一些的。”宋淮之微微一笑,告罪道:“你大人有大量,别见怪。”   “哼,花言巧语。”彩云儿娇哼一声,“进去吧。”   刚一入瘴气峡,眼前便满是绿蒙蒙的毒雾。这毒雾似乎有遮蔽人感知与神识的作用。   不对,不是遮蔽,这是吞噬。   若是将神识放出,那些毒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会不断蚕食外放的神识。这些神识被吞噬后,要许多年才能修补回来。   “这不是毒雾在吞噬。”彩云儿被雾气遮挡,虽只离宋淮之二人三步远,却只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不要将神识外放,这毒雾中有一种肉眼不可见的虫子。每一寸毒雾里,都有万万数的虫子。吞噬神识的便是他们。”   “对了,你们两个人修,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进来瘴气峡?”   “据说,有人在通过瘴气峡后的山谷里,看见了织梦蝶的身影。”宋淮之刚说完,忽然停下来脚步,咬牙道:“不对,织梦蝶百年便要换一处居所,若是这瘴气峡五百年才能开一次,它们如何搬家?”   “呀,你终于反应过来啦。”彩云儿走近二人,脸部朦胧,“我只说瘴气峡五百年一开,我又没说这峡谷寻常时候不开。”   宋淮之都听蒙了,“你什么意思?”   “这峡谷有两面,大部分时候,都是寻常峡谷。但每五百年,峡谷会封闭一年,在这一年中,峡谷中会布满瘴气,只有封闭的第一天才有一炷香的机会进入,获得机缘。”   “所以,我们本来没必要进来的。”宋淮之丧着脸,阴恻恻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今天不进来,要等一年呢。”彩云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我们现在进来,也要等一年才能出去啊。”宋淮之颇为郁闷,“照你们的说法,这瘴气峡对人修无用,我们要白耗一年的时间。”   “谁说的?我光说不能进,又没说不能出。”彩云儿在雾中冲着人招手,千娇百媚道:“算你们运气好,我知道织梦蝶在哪儿,跟我走吧。”   三人一路行走,沿途不断有野兽嘶吼之声,血腥味浓郁的叫人作呕。   宋淮之控制无相催生出三朵小粉花,分发出去。   “放在鼻下闻一闻吧,味儿太大了。”宋淮之捏着鼻子,无相花朵的味道清幽,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那份恶心。   “这就受不了了?后面几天只会更重。”彩云儿闻了闻那花,反手就将其别在了发间。   “你之前不是问我,这瘴气峡中到底有什么吗?我告诉你,是有最多能提升两倍血脉浓度的‘宝物’。”   他咬重了宝物那个音,似乎若有所指。   “提高两倍?”宋淮之惊诧,要知道兽类提高血脉浓度的方法虽然很多,但提高度却不高,能提高一丝便已经算是厉害。这里竟然能提高两倍,堪称神迹。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只来了数千妖修?难道不应该被整个妖境的妖修推崇吗?”宋淮之不解。   彩云儿嗤笑一声,“你真当这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便宜那么好占啊?”   “我一开始就说了,每组进入瘴气峡的,必须有三人。而最后,一组最多只能走出去一人。剩下两个,既是祭品,也是增长血脉的关键。”   “通俗些来说。”彩云儿停下脚步,抬手轻轻一只前方,示意宋淮之二人看,“这血脉,是靠吞噬同类才增长。只要杀死同伴,那么这些雾中的毒虫便会将同伴的尸体吞吃干净。到那时候,毒虫便会显形,能吃多少毒虫,血脉就能提高多少,若是全都吃了,可不是两倍吗?”   宋淮之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眼前那片毒雾已经被血液染成红色。随着一道黑影重重落地,不出三息,便有无数米粒大小的毒虫从雾中浮现。   那些,就是吃了血肉长大后显形的毒虫。   “这样的手段,一定有限制吧。”宋淮之看着心中发寒,只觉得恐怖。好在握着江岫白的手,倒是能给予几分能量。   “当然有限制,若无限制,只怕整个妖境早就死绝了。”彩云儿一连声娇笑,“这样的手段,只有那些体内血脉浓度不足两成的废物才有用。能出现在妖境的,又有多少血脉浓度这么低的?而且,一人只能进来一次。若是第二次,即便杀了同伴,也增长不了半点修为。”   他的声音很大,让那前方的胜者暴怒。那是一头狼妖,仰天长啸一声后,便直愣愣冲着彩云儿攻去。   “不自量力。”彩云儿眼中一冷,嗤笑一声。他脚下没动,只轻轻挥了挥手中折扇,那猩红着眼扑来的狼妖顷刻断气。   腥臭的嘴露出獠牙,死不瞑目。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胜者都能活着离开瘴气峡。血脉飞速提升的同时,会击溃人的理智,让他们变得疯狂。这种时候他们只会想撕碎眼前看见的一切活物。”   这地方就如同一个血腥的斗兽场,只有你死我活。宋淮之实在不习惯,蹙眉催促道:“快些走吧,别节外生枝。”   “胆小鬼。”彩云儿随口激了一句后,继续扭腰向前走,“那就快些吧,还远着呢。”   他三人整整走了两天两夜,期间不乏有一些上头的妖修试图攻击,最后的下场都是死。   “快到了。”   彩云儿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顺着这条小路走,再走一炷香即可。”   这里的毒雾已经只剩下薄薄一层,在日光的照射下,反而如同碧玉一般。又有谁能想到,这样的美景下,藏着的是能吞噬血肉的无数毒虫呢?   “你也要跟着我们去吗?”宋淮之瞅着彩云儿没有走的意思,问道:“还是说,你也要找织梦蝶?”   “我找织梦蝶做什么?”彩云儿摇了摇扇子,笑嘻嘻道:“我跟着你们,不过是想着你们离开妖境时,将我也带上。这妖境无趣极了,我可不乐意在这儿待。”   “你又不是自己不能出去。”宋淮之不乐意,当即推脱道:“我们是要回家的。”   “那我就跟你们回家做客呀。”彩云儿五官一皱,露出一副委屈可怜的姿态来,抽泣道:“可怜我帮你们这么大的忙,竟然连带我回家吃个喜宴都不乐意,我本来还想着,掏出私房来给你们添一份贺礼呢。”   说起来,确实多亏了他。这瘴气峡很大,又赶上布满瘴气的时候,若是没有人带路,宋淮之二人只怕要找上好些日子。   “吃喜宴可以,送礼便不必了。”宋淮之叹了口气,郁闷道:“你帮了我们大忙,哪儿还能要你的礼物。”   听他松口,彩云儿顿时眉开眼笑,一拍手道:“要的要的,礼不可废嘛。”   穿过小道,豁然开朗。   天光撒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百花在青草见摇曳生姿,尽情释放它们的美。   在花丛间,有无数蝴蝶缓缓飞舞。或停留在花上,或在空中翩翩起舞。   这些蝴蝶虽然形状相同,颜色却各异,皆如梦如幻。因为它们的存在,整片花海都变得梦幻起来。   “这些,就是织梦蝶。”彩云儿伸手,一只浅绿如烟般的蝴蝶停留在他的指尖。   他将这蝴蝶递到宋淮之二人面前,那蝴蝶便轻轻扑闪翅膀,抖落点点磷粉。   “不要排斥这些磷粉,这是它们和你们沟通的方式。”   因为彩云儿的提醒,宋淮之并没有对磷粉设防,任由它们落在自己的肌肤上,化作一道浅浅的印子。   【你好,人修。】   织梦蝶的声音直接从脑海中响起,并没有固定的声线,反而千变万化,如同万人交叠着说一般。   【你们是来带我们走的吗?只要愿意为我们提供居所,我们很乐意为您效忠。】   这些织梦蝶主动的很,刚打了个招呼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推销自己。   “你们,这么主动的吗?”它们的过分主动让宋淮之后退了一步,生怕有诈。   【没办法呀。】   织梦蝶长叹一声,化作温柔女音,无奈道:   【妖境的环境已经越来越不适合我们生存了,所以现在每遇见一个人修,我们都得抓住机会。】   “这么多年,就没有同意带你们走的人修?”宋淮之反问道。   【往上数数千年,我们一共也就遇见过四名人修。你们两个,还有里面那两个。那两个人中还有一个是千年前就来过的,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他还是不愿意带我们走。】   织梦蝶一股脑的抱怨道,委屈极了。   “等等,你说有千年前来过的人?”宋淮之一愣,心说千年前来过的,不就是简清宁吗?   【不错。那人上次是一个人来的,这次带了个姑娘,怪好看的。】   宋淮之嘴角抽了抽,突然一股深深的无奈涌上心头。   不会吧,不会是师叔和师姐吧……   织梦蝶看出了他的心思,扑闪着翅膀从彩云儿的手上飞起。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他们。】   穿过一大片花海,有大树藤蔓交缠,隐隐形成了一座自然的小亭。   小亭里坐着两个人,身边蝴蝶团团围住,看不真切。   【他们二人好狠的心,我们都求了许久了,他们还是不愿意带我们走。】   织梦蝶绕着宋淮之转圈,期期艾艾道:   【你会愿意带我们走的吧。】   宋淮之伸手让它停留在自己指尖,笑道:“当然,我就是为你们而来的。”   织梦蝶之间是可以靠气味来传递信息的。得到保证,停留在宋淮之指尖的织梦蝶立刻兴奋地将这消息传递给所有同族。   当即,整片花海中的织梦蝶铺天盖地地冲着宋淮之二人而去,哪儿还顾得上小亭中人。   宋淮之被热情的织梦蝶包围,一边抽空安抚回应,一边透过缝隙瞅了一眼,果然是两个熟人。   “呀!”   与此同时,小亭里的简清宁也发现了他们,兴奋极了,“娇娇,我们有的回去了。你看,是之之!”   姬椒闻言抬头一看,感动的热泪盈眶,“太好了,终于不用跟着您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了。”   被小辈这么直白的吐槽,简清宁半点不尴尬或心虚,理直气壮道:“天生不识路,师叔也没有办法。”   “您何止不识路啊,您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姬椒垮着脸吐槽。   “没关系,我们有之之。”   简清宁轻咳一声,起身用力挥手道:“之之,小白,这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简清宁和姬椒会在这里,但见到熟人,宋淮之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挥退身上的织梦蝶,拉着江岫白刚走没两步,就见身旁一道香喷喷的影子闪过,如同炮弹一般,直直投入简清宁的怀里。   “呀,好俊的人。”彩云儿一头扎在简清宁怀里,挤挤蹭蹭,毫不客气。   “我喜欢你,你娶我吧。”   他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简清宁瞧,抬起手环住了人家的脖子,几乎要亲了上去,自顾自道:“你喜欢男人吗?如果不喜欢,我也可以变成女人的。”   话音刚落,简清宁怀里娇柔的男人便成了个妩媚的女人,千娇百媚,搔首弄姿。   “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哦~”   简清宁眨了眨眼,倒是没立刻推开他,而是略微思索了一瞬后,认真问道:   “不男不女,你是之之说的人妖吗?” 第127章 备婚   宋淮之和姬椒二人一人捧着一杯果汁,眼睁睁看着彩云儿不断变化男女,换着花样的冲简清宁投怀送抱。   ……然后再一遍一遍的被推开。   “他不累吗?”姬椒托腮,只觉得在看一场永无休止的大戏。   “嗯,我觉得他应该乐在其中。”宋淮之默默吐槽。   “好了。”简清宁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推开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若不是看在你是之之的朋友,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为了你,死又何妨。”彩云儿双眼亮晶晶,作西子捧心状,娇怯怯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咦!”姬椒浑身打了个冷颤,凑近宋淮之小声道:“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变态?”   宋淮之瞅着彩云儿那不值钱的模样,无奈道:“我说他是自己缠上来的,你信吗?”   “我信。”姬椒认真点头,“只怕是一开始看上你们中的一个,所以缠了上来。眼下见师叔貌美,倒是移情别恋的挺快。”   事实证明,彩云儿是真的有本事。简清宁的脾气其实算得上古怪,高兴起来,能对你千好百好,既天真又率直。可一旦脾气上来,连屠满门都不带手软一下的。   宋淮之眼睁睁看着简清宁不断的想要对彩云儿动手,可偏偏在他的温言软语下,又一次次的压下了火气。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也绝不让他扑进自己怀里,但到底没真对他动手。   “你们不是很早就动身回合欢宗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淮之不再关注极限拉扯的彩云儿和简清宁,一边看着江岫白将织梦蝶收入御兽袋,一边随口和姬椒闲聊。   “好问题。”姬椒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一指简清宁,崩溃道:“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是从北境到东境,师叔是如何绕着整个混沌大陆兜了个圈,甚至最后跌入妖境,都没有踏足东境范围的。”   早先在赫连山庄初遇简清宁时,宋淮之就知道他路痴,却不想他竟然路痴到如此地步。   “师叔不认识路,你也不认识吗?”宋淮之咂舌,看了简清宁一眼,见他没注意自己,才小小声道:“你怎么敢让师叔带路的。”   “笨蛋。”姬椒抬手敲了宋淮之脑袋一下,含糊道:“我那不是,调整情绪呢嘛,等我反应过来后,我已经跟着师叔落在这里了。”   “也是,那你调整好了吗?”宋淮之将一枚装有现代事物的储物戒指递给姬椒,“这是送你的,有些化妆品和小说电视剧之类的。”   姬椒毫不客气的接过,神识一探,而后取出一个下载了电视剧的平板,在宋淮之的指导下随便放了一个。   “这就是你要和二师兄研究的东西?倒是神奇。”姬椒左看右看,显然十分感兴趣,很快便被电视的剧情吸引了注意力。   “不错,有了这织梦蝶,我们就能将师姐你的小说给拍成这样。”宋淮之指了指她手中内容,笑道:“凭着落雷居士的名头,咱们不愁卖不出去。”   “好啊!”姬椒当即赞同,“等一回去,我就搬到器峰,替你天天压着二师兄,务必让他早日将手机研究透彻。”   见她如此积极,宋淮之默默为上官鸿默哀了一瞬。   不过……   “师姐。”宋淮之余光看见收完所有织梦蝶的江岫白朝着小亭走来,红着脸小声道:“还请师姐,参加了结契大典在去。”   “结契大典?”姬椒双眼唰的一亮,目光落在坐在宋淮之身边的江岫白身上,弯唇暧昧道:“谁和谁啊?”   “师姐还明知故问什么。”宋淮之也就害羞那么一瞬,说出口后,他的脸皮比谁都要厚。   毫不客气的拉起江岫白的手,语气骄傲道:“当然是我娶岫白!”   对,是娶哦~   “哦,娶啊?”姬椒噗嗤一笑,心情好的很,“我还以为,你是要嫁到万剑宗呢?”   “嗯?之之要嫁人吗?”   一旁还在和彩云儿拉扯的简清宁耳朵听了一半,反手按着彩云儿的脑袋,将他按在桌上,抬头认真道:“放心,师叔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那彩云儿被按住还不安分,一双长腿不住的乱动,甚至灵活的攀上简清宁,夹住了他的腰,怎么都不肯放。   “师娘也给你准备一份!”   他倒是不客气的很,张嘴就以师娘自居。   “住口。”简清宁用力扒开他那两条大白腿,只觉头疼,“我不欲娶妻。”   “没关系。”彩云儿顺势用腿勾住他的手臂,抛了个媚眼儿道:“情人我也愿意,照样给之之准备嫁妆。”   “是娶!是娶!师叔要备聘礼才是。”宋淮之咬牙,恼羞成怒道:“还有,谁准你叫我之之的。”   “夫唱夫随。”彩云儿俏皮眨眼,“我跟着我夫君叫。”   简清宁已经能逐渐无视他的骚话了,自顾自道:“所以,是小白要嫁过来啊。”   “嗯,是我嫁。”江岫白并不在意这些,嫁或娶又有什么要紧,在床上不乱了就行。   他手指轻轻挑拨,和宋淮之十指相握,眉眼温柔又满足,“我嫁给之之。”   明明他口中说的是嫁,但在宋淮之听来,却没有半点嫁人的意思,反而每一个字都在透露着娶老婆的喜悦。   “可怜的师弟呀,你也就只能占占口头上的便宜了。”姬椒看透了一切,幸灾乐祸。   听她这么说,宋淮之悲从心起,索性抬起江岫白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想他好好一个大直男,怎么就沦落到被男人压的处境了呢?   太委屈了!!!   众人并没有在这里闲聊多久,眼下织梦蝶也到手了,宋淮之给凤钰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一声,几人便在彩云儿的帮助下,扯开一道通道,回了混沌大陆。   宋淮之不知道的是,在他打完电话后,可怜的龙逸尘彻底成了凤钰的出气筒,又抓又咬的。   当然,他自己是乐在其中,脸上那不要钱的笑容简直没眼看。   妖境回到混沌大陆的通道是随机的,但巧合的事,刚好开在了东境,离合欢宗并不远。   彩云儿是彻底赖上了简清宁,死皮赖脸要跟着他,嚷嚷着什么不睡到简清宁誓不罢休。   用简清宁的话来说,他从没见过这么不检点的妖修。   众人没有半点停留,直接回了合欢宗。彩云儿缠着简清宁,即便化作蝴蝶也要跟着他回他的居所。姬椒带着装有织梦蝶的御兽袋去找上官鸿研究,宋淮之二人则回了缠心殿的小院儿。   “这院子还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宋淮之顺手将无相佛莲放出去,任由它攀上大树自己玩儿去。   “凤钰和赤练都不在,我看无相也没人陪它玩了。”   “我想,无相并不会无聊。”江岫白搂住他,将他带着侧过身,示意他看。   只见无相从树上伸出一根藤蔓,勾勾绕绕去挑衅那花圃里的灵植,十分手欠。   “无相!”宋淮之抬高了音量,喊了它一声,“不许欺负其他灵植。”   无相被当场抓包,委屈地立刻缩回树上,等到宋淮之移开目光后,又偷偷抽了那些灵植一下。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寒鸦龙竹:这破藤,总有一天老子要手撕了它!   “呦,浪够了,舍得回来了?”   宋今歌忽然在小院中出现,朝着宋淮之走去的路上,还顺手拽了无相一把,省得它嚯嚯灵植。   听到宋今歌阴阳怪气的声音,宋淮之浑身一僵,扬起笑脸转身,闷头就冲进了宋今歌的怀里,十分熟练的撒娇。   “爹,我可不是出去浪,我是出去干正事呢!”宋淮之一边夹着说话,一边死命蹭蹭,试图靠撒娇来唤醒宋今歌的父爱。   “正事?正事在哪里?”宋今歌被他哄了好几次,眼下不吃他这一套了,指尖一点抵在他眉心将他推开,挑眉道:“我怎么记得,你是逃婚啊?”   “胡说,我就是去找个织梦蝶,怎么能算是逃婚呢?”宋淮之眼下看清了内心,也打定了主意要和江岫白在一起,便丝毫不怕宋今歌的威胁,反而理直气壮的很。   从美人爹的怀里退开,宋淮之一把扯过江岫白,踮起脚就在人家那俊脸上亲了一口。   “我那是和岫白出去约会!培养培养感情而已。”   他说的斩钉截铁,振振有词。   见自己儿子这样主动,宋今歌忍不住笑了一下,打趣道:“也不知道谁当年一见小白,说什么宁愿从山上跳下去,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怎么,现在这么主动了?你也不问问人家小白愿不愿意和你结契。”   “他敢不愿意!”宋淮之杏眼一瞪,斜了江岫白一眼,轻哼一声道:“变着法儿占我便宜,还有不愿意的说法?”   对此,江岫白缓缓勾唇,眼带无奈。   “若我没记错,最先是之之投怀送抱的。”   “别胡说。”宋淮之才不承认呢,立刻反驳道:“明明是你心怀不轨,借着各种各样的机会占我便宜。”   江岫白闻言,轻轻一拉就将他拉至面前。低头,薄唇落在耳旁低声道:“赫连山庄,湖。”   只一个地点,宋淮之便立刻想起来了。他现在倒是不害羞脸红了,反而阴阳怪气道:“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当时都那般亲密了,可有人偏偏没有半点反应。”   他轻叹一声,茶言茶语极了。   “看来,是不喜欢我吧。我懂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说着,就扯着江岫白的袖子擦自己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还不忘偷偷翻个白眼儿。   江岫白没见过他如此模样,觉得可爱的同时还有些无奈。心中软了一片,嘴上也很老实的认错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之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让之之满意。”   “你当我傻啊?”宋淮之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禁止婚前性行为。咱们还没结契呢,别一天到晚想占我便宜,正经点儿。”   其实对于那档子事,宋淮之已经不排斥了。所谓食色性也,大家都是男人,在认清自己的本心后,宋淮之惊觉自己早就开始垂涎江岫白的美色了,自然也乐意与他亲近。   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想着再拖几日,好好去研究一番那《缠绵欢喜经》。   就算……就算注定是受方,那也得掌控主动权!可不能什么都让江岫白牵着鼻子走,多丢人呐。   这可能,就是宋淮之对自己“直男”身份最后的一点倔强吧。   他二人自顾自说着话,竟然将宋今歌晾在了一边。   “唉,有了道侣忘了爹。”宋今歌长叹一声,打趣道:“我这做爹的,还是别在这儿讨人嫌了,老实给你们准备结契大典去吧。”   宋今歌抓着无相佛莲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兴致高涨的很,“我的那些请柬,可终于能发出去了。”   宋淮之耳朵微动,听见宋今歌由衷的感叹,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羞涩。   嗯,他也需要临时抱佛脚,好好学习,认真备婚了。 第128章 梦与婚服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宋淮之脚下后退,脖子边的长剑寒光湛湛,散发着无边冷意。   “江岫白,你疯了?你这是要杀了我不成?”   月色高悬,清月洒下一层浅浅光晕,晕染在江岫白的脸上,半遮住他的面容。   宋淮之隐隐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怎么都发现不了,再加上那剑锋紧贴着自己,意识思维更加混乱,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江岫白的声音很低,像是压抑了某种情感,“我只是想,和你结契。若是不愿,我就只好逼婚了。”   疯了疯了,绝对是疯了。   宋淮之脚下后退,却抵在了闭起的门上。   等等?闭起?   这门,难道不应该是开着的吗?   宋淮之还没来得及深思其间变扭之处,就见江岫白猛地凑近自己,二人几乎要吻上。   “之之,我心悦你,不愿再做兄弟。”江岫白微微低头,鼻尖贴着宋淮之的鼻尖蹭动,暧昧又勾人。   “你呢?可愿接受我的心意,与我……生死不离。”   鼻尖的触感让宋淮之有些发痒,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道:“不对,你等等,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的?”   江岫白收起斩情,抬手握住宋淮之试图推开自己的手,眼含笑意道:“那,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宋淮之舌头动了动,犹豫半响,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江岫白似乎耐心耗尽,他毫不犹豫,打横抱起宋淮之,一脚便踹开了房门。屋内没有点灯,大门关上后便昏暗极了。不过宋淮之是修士,这样的情境对他并没有影响。   “你想干什么?!”   眼看着自己被放在床上,宋淮之双手撑着床榻,连着朝后爬了好几下。可刚刚脱离江岫白的怀抱,便被人握住脚踝,一把拽了回去。   握剑的手带着薄薄的剑茧,摩挲在宋淮之的细腰上带来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酸软感。双腿一软,宋淮之顾不得其他。一手撑着床不让自己彻底倒下,一手顶着江岫白的胸口,试图用真挚的、带着泪光的湿漉漉杏眼唤醒自己好兄弟的神志。   “清醒一点!你是一个无情道的剑修啊!!!”   下意识的,宋淮之大声咆哮道。但刚说完,他自己又忽然顿住,心底的怪异感愈发浓郁。   “入世,方能无情。”江岫白握住宋淮之的手,冷淡的双眸中染上暗沉的色彩。   “但是入世后,我不想再修无情道了。”   “之之带我入世,给予我感情,那便要对我负责。”   他越说,离宋淮之的距离便越近,说到最后一个字,二人之间再无距离,双唇几乎贴上,宋淮之甚至能尝到那丝雪气、感受到那薄唇的微凉。   随着腰间的手不断移动,电光火石间,宋淮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捂住江岫白的嘴,狐疑道:   “等等,你不是早就不修无情道了吗?不应该是……太上忘情吗?”   江岫白的动作顿住,长长的睫毛微闪,眼底生起笑意,更有连串笑声从喉咙里涌出,连带着宋淮之捂在他嘴上的手都开始颤抖。   “之之,你终于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宋淮之眼带惊恐。确定自己已经紧紧捂着了江岫白的嘴,他的嘴也没有动,可就是有声音传来。   “发现……这是你的梦。”   梦?   宋淮之骤然被点醒,只觉得周围景象飞速消退,最后整片天地便只剩下一方床榻和床上的二人。   先前便说过,修士不易做梦,若非预知梦,便是日有所思。而眼下这情况,怎么都不像是预知梦,那便只有,日有所思。   “啊!”   宋淮之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梦中的江岫白推开,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宛若一只小鹌鹑。   “之之,之之?”   江岫白的温声呼唤不断在耳边响起,宋淮之一手捂住脸,另一只手大力摆动,做驱赶状。   “走开走开别喊我,让我死一死。”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就是这几天江岫白回了一趟万剑宗做准备嘛,怎么自己就思念他到这个程度?这样也显得自己太不矜持了吧!   可那道声音却丝毫没有被挥退,依旧执着的轻声唤着。   “这不是我的梦吗?”宋淮之抱怨道:“为什么我不能控制啊。”   那声音顿了顿,而后似乎夹杂了一丝无奈。   “之之,醒来了。”   不对!   宋淮之骤然睁眼,正对上江岫白含笑的俊脸。   “啪!”   双手毫不犹豫向上一拍,将江岫白的俊脸夹在掌心中,揉揉按按,像是在捏面团一般。他用了很大的劲,也就是江岫白人俊骨相绝佳,任他百般揉捏都依旧俊美。   “奇怪,这次不是梦了吗?”   宋淮之口中喃喃自语,手倒是一刻不闲。   “之之梦见我了吗?”江岫白露出一抹浅笑,“我很高兴。”   “之之,梦见了什么。”   宋淮之作乱的手一顿,猛地收回后冲着江岫白翻了个白眼儿,“这哪儿能告诉你?这可是我的隐私!”   他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梦见被他压在身下呢。   “没关系。”江岫白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就算之之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宋淮之骤然警惕,一双杏眼瞪圆,直勾勾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知道,之之也喜欢我。”江岫白眉眼温柔,眼中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哼。”宋淮之轻哼一声,小幅度翻了个白眼儿后,抬起胳膊就拉下江岫白用力亲了他一口。   “是是是,我喜欢你,我可喜欢你了。”   他咬牙,贴在江岫白的耳边,阴恻恻威胁道:“要是让我抓住你背叛我,我阉了你!”   宋淮之虽然是在威胁人,但神情却是张扬快活的。   说是威胁,不如说是闺房情趣。   二人四目相对,周围气氛愈发暧昧。江岫白双手撑在宋淮之两边,缓缓下压。宋淮之这次倒也没推开他,而是顺从且配合的闭上眼。   此情此景,既然两心相悦,那再推脱便是矫情了。宋淮之心中明了,这欲擒故纵,也不用用太多次。   柔软的唇刚刚相触,还没来得及品尝甘甜,那房门便被敲的震天响。   “开门!开门!”姬椒的声音特别大,还有慢慢的幸灾乐祸,“未婚夫夫大婚前一日不能见面,不吉利的。”   听到这句话,江岫白立刻撑起身子,作势就要下床离开。   “干什么干什么。”宋淮之一把扯住他,将他又拉回了自己身上,郁闷的抬起脑袋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怎么,还没结契呢,就不愿意亲我了?”   江岫白失笑,舌尖在唇上的牙印舔过,摇头道:“不吉利。”   “她骗你的,她又没成过亲,如何能知道。”宋淮之刚来了兴致,正准备好好亲亲呢,哪儿肯将人放走,当即双手圈住他的腰,眨了眨杏眼,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还没亲亲呢,你舍得走嘛~”   江岫白闭了闭眼,低低抽吸了一声。自从二人确定关系后,宋淮之是越来越主动,兴致上来了,撩拨起人来十分恶劣。   见江岫白似有动摇,宋淮之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坏笑道:“你看,你也舍不得我。别管她,咱们继续。”   说着,就要凑上去讨要亲吻。   可门外的姬椒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声嚷嚷道:“宋淮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心思。虽然我没成过亲,可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我警告你们啊,再不分开,后果自负哦。”   宋淮之充耳不闻,只一心一意的要去亲江岫白。可只亲了一口,身上的人便毅然决然的离开。   “之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在这一时。”江岫白站在床边,弯腰亲了他一口后立刻直起身子,“既然不吉利,还是不要做了。”   他说完,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宋淮之一脸懵的躺在床上,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就这么抛下自己。   难道,是自己不够诱人了吗?   长腿一伸,落下的亵裤下,那双大白腿肤若凝脂。   明明就很美嘛!   宋淮之冷哼一声,愤愤地放下腿,随手抄起床上的软枕抱在怀里翻了个身。   好你个江岫白,看我明天让不让你上床!   “还睡什么睡,快点起来。”   姬椒大咧咧进了房间,用力拍了宋淮之一下,“再不起来,我拿电电你了啊。”   “师姐。”宋淮之抱着软枕坐起身来,叹了口气道:“咱们修仙之人,还讲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那不都是凡人的东西吗?”   “你当我想来叫门啊。”姬椒抱怨道:“我正好好的写着我的书呢,就被师尊叫来给你送东西。你应该庆幸来的是我,不然就是师尊亲自来给你送。”   “送什么?”宋淮之来了精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姬椒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咧嘴笑道:“不错,就是婚服!这婚服可是师尊早就给你备下了的。江岫白也有一件,大师兄送去了。”   “来。”姬椒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玉盒,冲宋淮之招手道:“衣服脱了,师姐帮你试试。”   她边说,边要拉过宋淮之扒他衣服。   “师姐!!!”   宋淮之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下子窜到了床榻的最里面,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面露惊恐。   “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穿就好。”   “你自己会穿吗?”姬椒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跟师姐有什么好分性别的。这衣服复杂的很,快些过来,我教你怎么穿。不光要试衣服,头发还要给你束起来试试看呢。”   面对姬椒的邀请,宋淮之将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把,全身心都在抗拒。   姬椒和他争辩了半响,最后还是溜达过来看热闹的彩云儿接过了姬椒的这份工作。   “可是你不是也能变化成女子吗?”宋淮之连连摇头,而后瞅着靠在门框上的简清宁,试探道:“不然,师叔你来帮我穿?”   “哪儿那么多废话,我这不是维持着男身呢吗。再说了,谁稀罕占你便宜。”   彩云儿翻了个白眼儿,“若是让清宁哥哥来帮你穿,这精心制作的婚服就要毁了。”   他叹了口气,忧伤道:“清宁哥哥什么都好,就是手下没个轻重,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啊。又浪又艳,穿在身上别想有男人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宋淮之听他这么说,微微瞪大双眼,视线在简清宁和彩云儿之间来回流转,惊讶道:“你们……”   “之之别瞎想。”简清宁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很复杂。”   “可是清宁哥哥撕了我的衣服是事实呀。”彩云儿冲着简清宁抛了个媚眼,而后娇娇柔柔的将他推出门去,“清宁哥哥暂等片刻,我帮他将衣服穿上。”   “咦——”   姬椒打了个冷颤,钦佩的看着简清宁,由衷道:“师叔,你辛苦了。”   “小丫头片子不要胡说。”彩云儿瞪了他一眼,“这是情趣!听说你老遇见渣男?没关系,等回头师母好好教教你,怎么将男人玩弄于手掌心。”   “别。”姬椒立刻后退一步,退出门外后伸手做制止状,“我现在无心情爱,甚至已经想遁入空门了。”   “傻丫头。”彩云儿千娇百媚地点了点她,“没关系,只要你想学,师母随时教你。”   他实在是脸皮厚,丝毫不管简清宁如何拒绝,自顾自在后辈面前端着师母的身份。   关上门,彩云儿微笑着转身。   “现在,该好好收拾我们的新郎官儿了。”   他笑容古怪,让宋淮之忍不住后退两步,完全贴在了墙上。   怎、怎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129章 天地同喜   数万种各色飞行法器从天上划过,宛若一大片流星群,热闹极了。   路过一处历练的密林时,这动静引得林中人纷纷抬头。   “豁!”壮汉满身伤痕,背靠在一座“肉山”上,吐着气道:“这今日是有什么说法不成,这都第几批了。”   “你不知道?”正分割着兽肉的同伴诧异抬头,看着天边划过的法器,眼中满是艳羡,“今日是合欢宗少宗主的结契大典,这些都是受邀前往的修士,全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合欢宗少宗主?”壮汉挠了挠头,“那不是个傻子吗?有权有势可真好,傻子都能嚯嚯好人家的闺女。”   “嘘,别瞎说。”同伴凑过去捂住他的嘴,小声道:“你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人家现在不光不是傻子,天赋还极高,厉害的很。而且,跟他结契的也不是什么姑娘。”   同伴生生等着头顶那波人飞过,才继续道:“是万剑宗宗主的大弟子,江岫白。”   壮汉呲了呲牙花子,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恶寒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这也太荒唐了吧,我……”   话还没说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块湿黏糊的黄土直接糊住了他的嘴。   壮汉的同伴急急望去,只见是一个背着行囊衣着普通的微胖青年。   青年张了张口,林中响起的却是女声。   “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们的嘴!”   女子抢在那青年前头训斥,倒叫那青年摸不找头脑了,口中的话滚了又滚,最后默默补充道:“对,撕烂你们的嘴。”   壮汉和他的同伴不过金丹期,而这青年却是元婴,这女子虽然只是筑基大圆满,身上气势却不俗。   二人连连告饶,好在这对男女都不是嗜杀之人,挥手便叫二人滚开。   等到他们离去后,那微胖青年憨厚地笑了笑,冲着对面的女子打了个招呼道:“请问,你也是去参加我大哥结契大典的吗?”   “你大哥?”那女子愣了一下,困惑道:“是合欢宗的少宗主,宋淮之吗?”   青年连连点头,自我介绍道:“在下布狩,不知姑娘姓名。”   “沈知意。”沈知意爽朗一笑,身子侧了侧,露出被她背在背上的小女孩儿,“这是我侄女,沈称心。我们确实是去参加宋道友的结契大典。”   “很可爱的小姑娘。”布狩瞅了一眼白嫩嫩的沈知意,笑着递过去一个精巧的银铃铛。   “低阶法器,不值钱,送给孩子玩儿。”   沈知意踌躇片刻,见背上的沈称心伸着小手要去抓那铃铛,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多谢。”   作为回礼,她掏出几坛子美酒来,“这是我自己酿的酒,送你尝尝。”   礼尚往来,这二人很快便熟络了起来,索性相约朝着合欢宗而去。   因为有请柬的缘故,二人一到山脚,便被人领着去了坐席。   布狩将带来的贺礼递给一旁的外门弟子,看着这恢弘的露天广场咂舌道:“早知道大哥有钱,没想到大哥家这么有钱。”   一旁的沈知意同样将自己的礼物和替师迎月带的那份交给弟子,闻言附和道:“是啊,来的人也好多。我还看见了不少长相俊美的妖族呢!”   这结契大典可是宋今歌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布置起来丝毫不在乎花费,怎么奢华排场大怎么来,恨不得将满宗的宝贝都堆砌在广场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大典被布置的像是暴发户,宋今歌的审美还是很好的。   鲛纱被赤霞碎染成红色,装点整个广场。这般数量的鲛纱,只怕是掏空了断天海鲛人一族数百年的积累。   奇珍异宝随意镶嵌装点,耀目却并不会抢了风头。毕竟,即便周围的布设再如何奢靡,也比不上那广场中心被精心打扮的十八只八阶妖兽和十八株八阶灵植。   结契时用来祭告天地的妖兽和灵植并不会死亡,反而会被好吃好喝的供养到老。合欢宗家大业大,那些妖兽灵植在这里待了些日子后,一个个简直爽上了天。在宋今歌的精心喂养和威胁下,铆足了劲挺直胸膛,势要在大典上为两位主人出尽风头。   布狩只觉得眼睛都用不过来了,看着满目盛大,不由得热泪盈眶道:“大哥有钱成这样,还愿意带我玩儿,大哥真是好人呜呜呜。”   “呵。”   沈知意还没来得及安慰他,便听有女子轻笑一声。   抬头一看,是个虽然长相平平气质却很温婉坚韧的女子。   那女子眉眼弯弯,笑着回道:“不错,宋少宗主,是个很心善的人。”   “不知前辈是?”   这女子是化神期修士,布狩二人当即起身。   “不必叫什么前辈,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女子手轻轻一落,便让那二人不受控制的坐下,“我叫赫连云香,你们可以叫我赫连家主。”   沈知意不是混沌大陆的人,又一直待在北境,对赫连云香并不熟悉。但布狩虽然是南境人,却也知道东境赫连家的名头。赫连云香虽然修为在各大家主中并不算高,但她手腕绝佳,愣是将整个赫连家打理的铁桶一片,滴水不漏。   她擅长经营,短短数十年,便将本来快要灭族的赫连家维持在了二流家族的地位。   “原来是赫连家主。”布狩当即施礼,恭敬道:“失敬。”   “既然来此,就都是宋少宗主的客人,不必如此多礼。”赫连云香余光扫到某处,整个人都瞬间亮了起来,“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罢,她甚至有些不顾仪态地提起裙摆,匆匆跑向某个身着紫衣的明媚女子。   “姐姐!”   “咦,是你呀。”姬椒满脸焦急,瞧见赫连云香朝自己跑来,只简单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左顾右盼。   见姬椒并没有过多理睬自己,赫连云香咬了咬唇,心中十分失落。   她也不多话,在外精明的不像样的人,在姬椒面前一句话反倒都说不出来,揪着手中的帕子发呆,看着倒是挺委屈。   姬椒察觉到她的异样,叹了口气解释道:“抱歉,我只是太心烦了。”   见姬椒主动与她解释,赫连云香的眼睛骤然恢复了亮度,她温柔一笑,上前挽住姬椒的胳膊轻声问道:“那么,发生什么事了呢,姐姐。”   “还不是宋淮之和江岫白那两个家伙。”姬椒咬牙,恨恨道:“大典都开始了,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死哪儿去了。”   “那,需要我帮姐姐一同找吗?”赫连云香眉眼弯弯,温柔体贴的安慰姬椒。   “我想,二位女施主不用担心。”   温润的男声响起,这样大婚的场景,空明也换下了那件钟爱的素白袈裟,而是穿了身淡黄的袈裟。上面的佛文泛着点点金光,倒是好看。   “阿弥陀佛。”空明念了声佛号,“姬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滚开。”姬椒对他却没什么好脸色,像是驱赶蚊虫一般,连连挥手,“我就算要断情绝爱,我也是去太真观,不可能进你们佛门做秃头的。”   空明并不在意她的举动,自顾自道:“姬施主,与我佛有缘。”   在姬椒发火前,空明抬手一点,指着天边道:“你看,宋施主他们来了。”   一声凤凰清鸣,引得百鸟应和,分外张扬。   一整片火海从天边席卷而来。离了近了,才发现那是数百只凤凰!   为首的凤凰格外漂亮,叫声也格外清冽动人。在神兽的压迫下,场中心那十八只妖兽有尾巴的夹住尾巴,没尾巴的抱头蜷缩,都瑟瑟发抖。   那凤凰扫了一眼它们,眼中似有得意。   “这、这凤凰上还有两个人!”   有人指着凤凰惊呼。   绝大多神兽,能与人修保持友谊都算不易,更别提甘愿做人修的坐骑了。尤其是凤凰之类的上古神兽,更为高傲。若是想禁锢它们为坐骑,它们宁愿死。   有眼尖的,当即点头道:“不错,正是宋少宗主和江道友。”   这句话一出,又引得一阵眼热。   不少人心里纷纷升起一个念头,这合欢宗果然财大气粗,竟然能让凤凰做坐骑。   那凤凰在天边盘旋九圈后,缓缓落地。其背上两个身穿婚服的新郎官携手,冰雪凝聚成的通透台阶搭在凤凰身上,其上有藤蔓莲花附着缠绕。   这二人,一俊美清冷,一风流韵致,倒是般配的很。   那身上的婚服不愧是宋今歌准备了许多年的,是由鲛皇纱为底,天下最精巧的绣娘和炼器师合力完成,玄纁之色的婚服更显得气势恢宏。   这样的颜色,江岫白和宋淮之二人都很少穿,却适合极了。   头戴白玉琉璃冠,腰挂八宝如意结。   二人不紧不慢,携手并进,随着礼官扬声指引,缓步踏上高台。   “祭天地——”   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握着江岫白的手不由得攥紧,甚至渗出了汗来。   【之之,安心。】   江岫白的声音带有魔力,如烈日下的冰泉,一下子便安抚了宋淮之躁动的心。   他眸光微闪,按着礼官的指引,和江岫白一同抬起手。   寒冷的冰与温柔的木交叠重合,又有八十一件冰木双属的聚灵阵同时开启。整片广场上,一时间只留下这两种灵力,愣是将其他灵力都压了下去。   这两股灵力交叠上涌,于空中炸开,落下片片雪花与朵朵玉莲。   与此同时,那十八只被凤凰吓住的妖兽铆足了劲,齐声高呼,几冲云霄。它们身上的灵力也跟着扩散,融入到飘散的雪花与玉莲中。那些灵植也没闲着,在木灵力下疯狂生长,将自己生长出的花朵果实赠与客人,以示祝福。   寒芒一闪,二人指尖一痛,露出一道血口子来。   宋淮之将伤口和江岫白重叠在一起,让二人血液交融,紧密无间。   “以血为誓,天地证言。”   江岫白声音低沉温柔,垂眸专注地看着宋淮之。   宋淮之对上他这深情的目光,喉结滚动,应声道:   “上九天苍穹,下黄泉碧落。”   并指为刃,划下两缕青丝。   “你我结发同心,生死与共。”   誓言和血,化作真言,求得天地见证。金字闪烁,引来天道馈赠,除却宋淮之二人外,所有来参加大典的客人均有收获。   这是最顶级的契约——同生共死,才能拥有的馈赠。   宋淮之丝毫不顾落入眉心的天道馈赠,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人。   十指交握,青丝成结。宋淮之认真地看着江岫白微动的薄唇,同他一起,说下最后的誓约。   “纵海枯石烂,黄土枯骨,亦不可分离。”   礼成,誓言印刻在灵魂深处,永世不灭。唯有魂飞魄散,才能解开这契约。   仙乐从天边响起,如梦如幻。这是天道在毫不吝啬的,给予它看重的修士一份排面。   天地同喜。 第130章 洞房花烛   成了亲,总不能再住在缠心殿了。   好在宋淮之一早就将南山属于他的那座小山给收拾了出来,还安排人搭建了房屋殿宇。先前那座山因为江岫白练剑的缘故,冰封一片。宋淮之特地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这座小山布置的绿意盎然。   既然要长居于此,自然不能无名无姓的叫着。二人商量了一番,还给这个小山起了个新名字——寒木峰。   结束了大典,坐着自告奋勇要继续充当坐骑的凤钰,二人很快便落在峰顶上。   那凤钰本来一落地,化作人形就兴致冲冲地要往屋子里冲,结果被一团水雾化作的绳索牢牢捆住。   对上宋今歌“和蔼”的微笑,凤钰先是僵了一瞬,而后陪着笑脸,甜甜道:“爷爷,据说人间都有什么闹洞房的说法,咱们也闹一闹呗。”   “不可以哦。”宋今歌微微一笑,手中用力,就将凤钰拽到了身边,“谁想打扰我儿子洞房花烛,休怪我不客气!”   等到宋今歌将所有试图闹洞房的人带走后,整个寒木峰便只剩下了宋淮之二人。   就连一直寄居在宋淮之丹田内的万木之种和无相佛莲都被宋淮之赶了出去,托宋今歌替他照看一二。   “咳,爹也真是的。”宋淮之瞅着笼罩住整个山的屏障,摸了摸鼻子吐槽道:“搞得这么严肃,像是防着谁要跑一样。”   “嗯。”江岫白眉眼含笑,伸手牵起宋淮之的手,温声道:“谁让某人,有过逃跑前科呢?”   宋淮之瞪了他一眼,抽出手身子一转就要走,“好啊,刚成亲你就打趣我,要造反啊!哼,你自己一个人洞房花烛吧。”   刚迈出一步,手便被人拉住,一个用力,便被人打横抱起。   宋淮之也只是嘴上说说,见他如此,眉眼弯弯地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摇头叹气道:“江岫白,你真的学坏了。”   “嗯。”江岫白微微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低声道:“洞房花烛夜,不必要的矜持完全可以舍弃。”   “哼,花言巧语。”   这屋子是宋今歌布置的,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却并不刺眼,配着殿内燃烧的香炉,满是暧昧的气息。   路过香炉时,江岫白指尖微动,直接封住了那香炉的气味。   “怎么了?”宋淮之探头一看,无奈道:“怎么这种东西都有。”   “我们不需要这些。”江岫白将宋淮之放在床上,盘腿与他对坐,眉眼专注,“之之,我很开心。”   瞅着他脸上的笑意,宋淮之搅了搅衣服,也跟着染上笑意。   二人对视片刻,宋淮之等了又等,可江岫白却没有任何动作,只专注地盯着自己。眼神炽热,像是要活吞了他一般。   宋淮之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道:“你是准备盯着我看到明天天亮吗?”   江岫白闻言,轻笑一声,那声音笑的宋淮之脸红。他索性不顾其他,猛地向前一扑,一把扑倒了江岫白,愤愤地一口咬在他那张薄唇上。   “好啊反了天了,还敢嘲笑我。”宋淮之叼着他的唇,边磨牙边含糊不清道:“小心我不让你上床!”   江岫白神色微暗,腰部灵活一扭,便将宋淮之压在身下。   舌尖强硬地挑开根本不设防的牙齿,肆意掠夺口中的甘甜,发出啧啧水声和几点**。   伴随着宋淮之的呜咽声,几缕银丝藕断丝连,又被红舌一扫,尽数吞入口中。   宋淮之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腰间游走,脑中骤然警惕,脚下乱蹬,好不容易拉开一些距离,迷迷糊糊道:“你知道怎么做吗?”   想着自己偷偷学习的《缠绵欢喜经》,宋淮之眼前骤然一亮,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这洞房花烛夜,凭啥就是他江岫白占据上风?   宋淮之双手捧住江岫白的脸,努力避开他如同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喘着粗气道:“你等等!愣头青可别弄伤了我。”   江岫白眸光一闪,心中便起了主意。他双手撑着床榻,微微拉开二人的距离,温声道:“莫非,之之知道怎么做?”   “那当然!”宋淮之自信极了,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且不说他学了好几日《缠绵欢喜经》,单说蓝星那爆炸的信息量,他就肯定比江岫白熟练!   宋淮之心里算盘打的好,就算自己注定要被压,那第一次也得自己占据上风!   他说完,便目光炯炯地盯着江岫白瞧,大有你不同意我就要闹了的架势。   出乎意料的是,江岫白并没有反抗,甚至主动地翻了个身,在床上躺平后,冲着宋淮之招了招手。   “之之,来。”   见他如此主动,宋淮之反而愣在原地。在江岫白催促的目光下,虽然宋淮之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是欢天喜地地扑了上去。   灵活的舌尖在俊脸上挑逗引诱,甚至主动将自己的细腰塞入江岫白手中。   看着他逐渐暗淡的双眸,和某处的反应,宋淮之满心得意。   “别动。”反手按下江岫白的手,宋淮之直起身子,指尖轻轻拉动腰上系带,露出里面一派好风光。   江岫白呼吸渐重,一双手无意识收缩,落在宋淮之腰上痒痒肉上,逗得他连连发笑。   “老实一些。”宋淮之克制住笑意,努力支棱着酸软的身体。   他微微伏身,趴在江岫白身上,意有所指地哄道:“不然,你让让我,让我在上?”   落在胸膛上画圈的手被人握住,江岫白勾唇轻笑,在宋淮之被美色蛊惑到发愣的一瞬间,一个翻身便转换了二人位置。   “上方劳累,之之还是,乖一些吧。”   “你你你!”   江岫白动作熟练,转眼便将二人身上的累赘除去。宋淮之双手环胸,震惊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江岫白咬了一口那朱红樱桃,笑道:“《缠绵欢喜经》,宋叔早就给了我一本。”   他低笑两声,亲了亲因为震惊而呆愣住的宋淮之,“不过,主动的之之,也很可爱。”   一旦运转起《缠绵欢喜经》,便省了脂膏的作用。   宋淮之一声轻哼,脸红的几乎能煎蛋一般。   “轻点!”抱怨着推了推江岫白,宋淮之咬牙道:“要是弄疼了我,你下辈子都别想上我的床!”   江岫白安抚地在他脸上连着轻吻,吐出一口浊气,压抑道:“之之,运转心法。”   上好的元阳如何能浪费。即便二人再如何难忍,也只能先修行。   灵力在二人体内流转,构成一个小小的循环。这还不算完,在江岫白的指引下,二人神识交融,再不分彼此。   宋淮之咬唇,神识相接的那一煞那,巨大的快感让他立刻软了身子,全靠江岫白的手搂着腰才能勉强撑住自己。   眼见宋淮之适应了,江岫白便也不再忍耐,扶着他的腰开始修行。   修为节节攀升。江岫白还好,只是从化神前期晋升到了化神后期。而宋淮之修为低,又是承受方。在《缠绵欢喜经》的作用下,宋淮之修为如同做了火箭一般,飞速上涨,甚至越过了渡劫天雷。   金丹期大圆满,元婴前期,元婴中期……直到元婴大圆满才停下。   若不是怕修为提升太快,导致根基不稳,只怕他要一路升到化神期才停。   灵力在二人体内流转运作,数个时辰后,随着一声闷哼,二人同时泄了元阳。   神魂交融达到顶峰。在江岫白的剑域内,一枚嫩嫩的绿芽浮现,在冰雪的呵护下毫不客气的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而宋淮之的识海内,也同样有一柄散发着寒气的小剑高悬。   灵力震荡,整个寒木峰都被这灵力笼罩。   先有冰霜一息千里的蔓延,将整座山化作雪山。而在数息后,又有无数绿意占据了整个山峰。这些绿意并没有完全抹去冰雪,而是肆意在冰雪上生长,化作一处奇景。   虽说是修行,可这样一场双修下来,宋淮之也累得不轻。瘫在江岫白怀里,吐着红舌小幅度喘气。   “出去。”手脚酸软无力的推了推江岫白,宋淮之哑声道:“累死了。”   说着,他便扶着江岫白的肩膀,试图坐起来。   扣在腰上的手用力,轻轻松松便将四肢并用要逃走的宋淮之拉了回去。   “唔!”   宋淮之闷哼一声,卯足了劲锤了江岫白一下,怒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是要杀了我吗?”   面对宋淮之的“打骂”,江岫白笑着连声哄他。   “方才,是双修。”   指尖在背上游走,引起一阵颤栗和鸡皮疙瘩。   “现在,才是洞房花烛夜。”   说罢,他便不等宋淮之拒绝,拉着他再次陷入欲望的深渊。   在意识混沌间,处于颠簸状态的宋淮之骤然想到,江岫白是身强体壮的修士,而不是寻常凡人!!!   可惜,好不容易想到这一切的宋淮之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彻底沦陷在欢愉之中。   这种意识和肉体同时舒爽的感觉,确实难以逃脱,宋淮之迷迷糊糊的想。 第131章 山中无岁月   从没有人告诉宋淮之,原来修士的双修,是可以持续几个月的。   “滚出去!”   随着一声暴怒,某个只穿中衣的剑修被直接赶出了屋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内。面对一旁斩情和万木之种以及无相或打趣或茫然的目光,只得苦笑。   江岫白上前,轻轻敲门,低声哄道:“之之,让我进去好不好,外面落雪了,天冷。”   屋内,宋淮之咬牙切齿地揉着自己的腰,闻言张口就骂。   “你装什么装,堂堂化神期修士,还是个冰灵根,难道会被这种天气冻着吗?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   因为声音大了些,又扯到了腰,引得宋淮之又是一阵面目扭曲。   这人简直,太过分了!   早早就跟他说了不要不要,竟然还压着自己不肯放手。哪儿还有半点清冷剑修的模样,活脱脱一头饿狼!   嘴上说的好听,双修双修。那《缠绵欢喜经》也不知道才运转了几个周天,都是借口!   要不是修士身体好,自己又是木灵根,运转灵力便能治愈,那眼下别说是腰痛了,能不能爬起来都是个问题。   正揉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了。宋淮之顿时更生气了,磨牙恨不得咬他一口。   “好你个江岫白,成了亲连哄都不哄了?呸!渣男!”   他骂的起劲,一双手落在他腰上,轻柔地替他按摩。   “之之。”江岫白的声音很无奈,“我心如何,之之难道不知道吗?竟还如此看我,实在让我伤心。”   宋淮之脸一红,本想直接推开他,但他揉的实在太舒服,便哼哼唧唧地装模作样,只嘴里不依不饶道:“谁允许你进来了,滚出去。”   腰间按揉的手一顿,江岫白的声音中藏着一丝笑意,“既然这样,那我便先出去,省的之之见到我生气。”   “你敢!”   宋淮之顿时急了,爬起来瞪着江岫白,活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松鼠。   “你要是现在出去,以后都别想回家了。”   “呵。”   江岫白失笑,将生气炸毛的宋淮之拉入怀里,一边替他按揉腰背,一边顺着毛哄。   “都是我的错,之之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淮之被他揉的舒服,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得寸进尺道:“左边儿,向下一点,用点力呀。”   江岫白任劳任怨地给他按摩了半响,见他眉眼舒展开才道:“怎么样,之之愿意原谅我了吗?”   “勉勉强强吧。”宋淮之哼了一声,“以后我喊停就要停,次数也不能这么多,要懂得节制,修身养息知道不。”   闻言,江岫白按揉的手一顿,而后就被宋淮之拍了一下。   “别偷懒,你造成的,继续按。”   江岫白无奈摇头,继续给怀里的小祖宗按摩。   不过,房事上,倒也不能完全听之之的。   ……   深紫色的劫云高悬在空中,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虽说足有九九八十一道,但那细细的雷电,别说元婴期修士了,只怕金丹期修士都劈不死人。   “之之这劫云……”宋今歌站在远处,眺望寒木峰上的雷劫,诧异道:“也太随意了吧。”   “就这,还是因为不得不走个过场呢!”趴在他肩头的万木之种洋洋得意,自傲道:“也不看看我们木灵根是什么宝贝。只要不做出有损天道的事来,那雷劫一向是不会劈死人的。更别说宋淮之有我这个大宝贝在身上这么多年,若不是突破化神也算是大事,这雷劫都懒得现身。”   万木之种说着,瞅了一眼旁边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的江岫白,翻了个白眼儿道:“少担心了,有我在他丹田内蕴养这么多年,别说区区化神期的渡劫,他就是一路突破到大乘期,那雷劫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嗯。”江岫白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山头,口中随意敷衍道:“多谢。”   那雷劫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仿佛赶进度般,匆匆打完后一刻都不曾多待,拔腿就跑。   劫云一散,宋今歌只觉得身边白光一闪,定睛一看,某个心急的剑修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奈摇头,被落下的宋今歌慢慢悠悠地朝着寒木峰而去,半点不着急。   嗯,算一算,之之为了突破化神也闭关了小半年。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虽然这两个孩子都成亲二十多年了,但自己还是别上赶着讨没趣,给他们一诉相思之苦的空间好了。   等宋今歌晃晃悠悠地来到寒木峰时,那两个孩子果然凑在一处,连声说着话。   当然,九成是宋淮之再说,江岫白只是眉眼温柔的应声。   “咳。”宋今歌轻咳一声,将肩上的万木之种递给宋淮之道:“你闭关了小半年,爹可是一直帮你照看着它呢。它也太贪吃了些,这半年不知道吞吃了我多少木属性的灵植或宝贝。”   万木之种一听,当即一扭头钻入宋淮之丹田内,理不直气也壮道:“要不是为了将无相佛莲留给他帮忙渡劫,我至于一处好地方都没得待,在外面流浪吗?明明说好了要养我的,吃你们家一些木属性宝贝怎么啦!”   宋淮之闻言,哭笑不得,无奈道:“我爹和你开玩笑呢。我们合欢宗眼下别的不多,灵石管够。只要有灵石,你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在宋淮之与江岫白的结契大典后,上官鸿趁着各大宗门世家的领导人都在,借着机会开了一场拍卖宴。   而所拍卖的东西,就是手机。   一共只有十部,且这十部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功能,只能打电话或者视屏通话。但特别的是,这十部手机中,有四部上有宋今歌的联系方式,四部有傅焕的,剩下两部则是星无极的。   与其说是买的手机,不如说是买的一个人情的机会。若是遇上了大事,只要能出得起报酬,也能有得到帮助的机会。   当然,星无极的那两部卖出去的灵石自然是送给了星机阁。   在这之后,上官鸿一刻不曾停歇,二十年的光景内,不光借助织梦蝶做出了不少电视电影之类的东西,还无师自通,从宋淮之带回来的那些手机上借鉴了不少小游戏,甚至还开发了氪金变强的方式。   可以说,这二十余年里合欢宗赚的是盆满钵满。   另外,在宋淮之的建议下,同样在手机上上线了寄售功能,这样的便利,也让混沌大陆的人几乎人手一部手机。   不过与现代不同的是,因为修真界寄售之物中有珍贵稀有的,所有并不会委托他人寄出去,而是通过合欢宗与万剑宗在各地联合设立的交易所中自行**。换句话来说,这寄售功能只是为了让买卖双方联系上而已。   总而言之,凭借这些,合欢宗在短短二十余年内,资产足足翻了一倍。单论财富,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混沌大陆第一了。   调侃了一番万木之种,宋淮之这才正色道:“爹,《天地合欢决》我已经修炼至第八重了。”   “不错。”宋今歌神情有些惊喜,赞叹道:“你在此法上天赋极高,假以时日,我们合欢宗或许能出第二个十三重大圆满了。”   宋淮之一愣,辩驳道:“可是,眼下混沌大陆无法飞升,这十三重如何能修行到。”   “这也是我要跟你们说的。”宋今歌神态严肃,认真道:“先前,因为你们修为不够,所以爹从未告诉过你们。眼下虽然你二人才化神期,但也算是拿到了上层的入场券,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等宋淮之二人做好准备,这才道:“早在百余年前,星机阁阁主便算出,这一代中会有再次打开飞升通道的办法。”   一般来说,修真界的一代,是五百年。   说来也巧,宋淮之这一代的开始,刚好从江岫白出生那年开始算起。   “莫非,真的是五行至宝。”宋淮之心下一沉,只怕他的猜想确实不假。   “不错,卦象上来说,五行至宝确实是飞升之法。”宋今歌昂首,却又道:“但,如何使用,却是不知。”   想到这里,宋淮之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二十多年前从妖境回来后,因为一心都在筹备结契大典上,倒是忘了一件事。”宋淮之懊恼道。   他将凤族与凤荷还有万火之珠的事通通告知宋今歌,而后道:“只怕,凤荷同样知道,五行至宝可以助人飞升。”   宋今歌听完后,细细思索道:“既然这样,那眼下只有万土之心的踪迹,尚未明了了。”   宋淮之闻言下意识反问道:“万木之种在我身上,万水之源在巫栖元身上,万火之珠被凤荷夺走。照这样看,明明还有万金之丝和万土之心两件宝物没找到啊。”   “你不知道吗?”听了他的问题,宋今歌反而比他还要诧异,“我以为你一早就知道,早在数十年前,我和你傅叔便从玄天秘境里将万金之丝抢夺到手了。你的本命法器赤金丝的原料,就是万金之丝的伴生矿石啊。”   听他这么说,宋淮之也想起来了,不过……   “可为什么,万木之种从未感觉到万金之丝的存在呢?”   对此,万木之种也很好奇,按照它的说法,只要相隔在千米之内,便能感知到彼此。可这么多年了,它从未感觉到半点气息。   “很简单,因为万金之丝已经丧失了意识。”宋今歌蹙眉,摇头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们找到万金之丝时,它丝毫没有意识,甚至气息都不如赤金丝的原材料强。若不是通过秘法确认过,简直无法确认它的身份。”   “因为这样,所以傅焕一直将其放在丹田内蕴养。但,保守估计,只怕还要百余年才能彻底恢复。”   “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它提前出世,所以才会这样!”万木之种嘟囔着,心情并不太好,“我们五行至宝,皆诞生在属性相合之处,生长时间不定。可一旦因变故提前出世,不光意识被封闭,本源也会逐渐衰弱。除非有灵根相属的修士愿意将其纳入丹田蕴养,不然最后的结局就是消散。”   它长舒一口气,庆幸道:“我这大哥也算是运气好,及时被傅宗主找到。”   万木之种即便知道了它的下落,也并不准备去见它。眼下这情况,还是让它在傅焕丹田内好好蕴养才最要紧。   “那,我们需要去找万土之心的下落吗?”宋淮之问答。   “不需要。”   出乎意料的是,宋今歌反而坚定拒绝。   “嗯,为什么?如果五行至宝和飞升有关,难道不是应该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吗?”   “在没弄明白五行至宝的具体用法前,将过多的宝物掌握在自己手里,并不是好事。”   宋今歌叹气道:“眼下,最透明的便是巫栖元手中的万水之源。我会找机会,将万金之丝和万火之珠的所在传播出去。希望有这三个在前,能遮蔽住你体内的万木之种。”   宋淮之不由得沉默了。   他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做法。虽然他眼下已经是化神期,但其上还有炼虚、合体与大乘。在持有五行至宝的人中,自己无异是修为最低,也是最容易被盯上的那个。   眼下虽然没有人知道自己体内有万木之种,但难保不会有人同当年的李天合一般,用秘法等探查出来。   若是有三件五行至宝同时暴露在外,至少能分散一些注意力。   “行了,这件事,你暂时不用太担心。”宋今歌揉了揉眉心,“我会去找星无极,协力推演,看看是否能推演出五行至宝的确切用法。你刚突破,虽然根基稳固,也还是要花些时间适应的。我给你们一月时间,一月后,有件任务要交给你们。”   “好。”宋淮之点头应下。   送走了宋今歌,他猛地向后一倒,躺在了江岫白的回来,长吁短叹道:“我怎么觉得,这漫漫修仙路上,修行只是最基础的一步。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破事儿啊。”   江岫白环抱着他,用手轻轻捋着他的头发,温声道:“修仙之路,一向如此。”   “唔。”   宋淮之扭动了一下身子,闷头扎入江岫白的怀里,嘤嘤抱怨道:“好累呀。我只是听着,便觉得心累,爹天天要考虑这么多,肯定要比我累上百万倍。”   “嗯,之之很累吗?”江岫白见他如此低迷,心中便有了注意。他微微俯身,凑近在宋淮之耳边道:“我倒是有办法,让之之舒缓一些,还能顺便稳固修为。”   宋淮之骤然警惕,抬头看他,杏眼滴溜溜的转。见他眉眼含笑,反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住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心思。白日宣淫,好意思嘛你!”   被人捂住嘴,江岫白顺势在他掌心落下一吻。   “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双修自古以来,便是寻常修行手段。”   说罢,他便毫不客气地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准备好好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   宋淮之身体突然悬空,目瞪口呆的同时,倒也不忘将体内的无相佛莲和万木之种丢出去。   “到底谁是合欢宗弟子啊!”宋淮之愤愤地翻了个白眼儿。   老夫老夫的,虽然嘴上嫌弃,动作却十分熟练。那双攀着人家脖子的手,可圈的稳稳当当。   “呸!”   被丢下的万木之种慢吞吞地攀到无相佛莲的身上,看着在院中傻乐的无相佛莲,愤愤道:“果然,恋爱让人堕落!”   这二十多年,它都被丢下多少次了!明明保证了自己绝对不会偷窥,可却根本没人听他的。虽然无相体内同样富含木灵力,和宋淮之的丹田差不了多少,但它还是很不爽!   不光是他,就连无相佛莲,宋淮之都借助合欢宗秘法,将它本体从体内剥离,只留下一颗种子藏在丹田内,以做退路。这样虽然宋淮之还可以感知到无相佛莲的心思,却不会让无相感觉到他经历的事情了。   对此,宋淮之虽然抱歉,但死也不改。   闺房私事,怎么能随便让别人知道呢?他们夫夫还没开放到那种程度。   看了眼满腹牢骚不断抱怨的万木之种,身上挂了一大堆赤金丝的斩情默默离远了些。   虽然它的红尘还没有生出灵智,但也不能天天和满口脏话的万木之种凑在一起。省得把它的红尘给带坏了。   身为江岫白的本命武器,斩情一早便预定了红尘作为自己的伴侣。在它看来,既然它的主人和红尘的主人在一起,那自己自然也要和红尘在一起,丝毫不管人家还未开灵智。也不管人家开了灵智后愿不愿意。   这自信霸道的模样,比起它的主人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32章 北域变故   北境,魔域。   师迎月托着脑袋,翻看着手中的账本,长吁短叹。   “圣女,又为什么发愁呢?”白灵灵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笑盈盈地替她倒了一杯茶,“百花楼的账目又出什么问题了不成?”   “唉——”   师迎月合起账本,长叹一声后抄起茶盏一饮而尽。   “自从百花楼转型,这账便是入不敷出,这么多年要不是我一直掏私库来填补,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白灵灵闻言,抱着托盘坐下后,面露一丝难色。   “你想说什么?”师迎月见她吞吞吐吐,便道:“咱们之间没什么不好说的。”   “其实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白灵灵目光落在那账本上,赤贫的红字分外显眼,“您当年因着宋少宗主的一句话便打定了主意要让百花楼转型,变成纯粹的情报组织。可我百花楼的姑娘公子们素来修为一般,若脱离了……脱离了那些事情,又如何能得到充足的情报呢?”   “可是,也不能让他们一直做那种活啊。”师迎月辩驳道:“我觉得宋淮之说的很对,没有人是天生愿意靠出卖色相获得报酬的。能换一种活法,有什么不好。”   她捧着茶杯发呆,看着水面上憔悴了许多的自己,撇嘴道:“可宋淮之那家伙,光给了我一个思路,也没告诉我实施起来会这么累呀!他二十多年前结契大典我都没时间去,只能劳烦沈知意替我带了贺礼去。”   白灵灵看着师迎月眼底的乌青,眸中划过一丝嘲讽和鄙夷。   天真。   “圣女,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人都想改变的。”白灵灵面上一副温柔悲伤的模样,“早在数年前,便有楼中的姑娘公子们抱怨纷纷。说眼下的待遇比起往年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师迎月闻言,头疼地扯了两把头发后,将头埋进胳膊里,试图装作听不见的模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巫栖元做了魔尊后并没有剥夺她的圣女身份,也没有找她的麻烦。但是同样的,他也不会像她爹一样,无条件的供给她灵石和宝物。师迎月这么多年撑着入不敷出的百花楼,全靠自己的私库。   可她到底年岁小,平时仗着有魔尊爹作为后盾,对那些身外之物根本不太上心,所有也没攒下多少来。眼下要维持一整个百花楼数万人的花销,若不削减用度,只怕二十余年都撑不下去。   见她如此逃避,白灵灵眼中的鄙夷愈发深厚,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发不满。   “圣女,就算您装听不见,我也要告诉您。若是百花楼继续这样下去,即便咱们二人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抗不过十年。您也要想些办法来呀。”   “好吧好吧,我会想办法的。”师迎月委屈巴巴的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一方打开的锦盒递给了白灵灵。   “对了,这是送你的。”   “这是……蛊铃?”白灵灵诧异的看着那十二对小巧精致的银铃铛,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反问道:“这东西要价不菲,你哪儿来的灵石?”   这份灵石,在数十年前,不说对于师迎月,就是对白灵灵都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虽然白灵灵在拍卖会上看中了这铃铛,却依旧没有下手购买。   “过两日不是你的生辰吗?”师迎月眼巴巴的看着那些铃铛,语气有些得意,“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了,但买下这套铃铛送你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你不是早就说缠绵上缺了几枚小铃铛吗?那天拍卖会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啊,明明那么喜欢,却因为要拿出钱来帮我,所以被迫放弃。”   “快,把缠绵拿出来,试试看怎么样?”师迎月歪头,连声催促道:“虽然缠绵是素白色的,但这铃铛是亮银,配起来应该也算好看。”   白灵灵缓缓将那锦盒拉到面前,眸光颤动,眼底万千情绪划过,最后混为复杂的深渊。   “蠢货……”她秀口轻吐,低声骂道。   “嗯?”师迎月懵了,她不敢置信地挠了挠耳朵,“你骂我?”   “圣女听错了。”白灵灵勾起笑脸,将铃铛收下后温声道:“我是说,圣女实在不必浪费这个钱。眼下买了这铃铛,百花楼能维持的开销又要减少一年。”   师迎月狐疑地看了看她,见她笑容大方温柔,才不敢相信道:“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灵灵你一向温柔,从未骂过人,一定是我听错了。啧,看来是看账本看糊涂了。”   她像只大狗般甩了甩脑袋,满不在乎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不是还能维持九年吗?我就不信这九年里我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大不了我去偷魔宫的宝库去!”   白灵灵脸上明媚的笑容收敛,摩挲着手中的铃铛后,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我还以为,今年不会有礼物了。”   “害,你自从跟在我身边,我就说了年年都要送你生辰贺礼的。前几年实在困难,送的东西廉价了些,但我不会永远送你这么廉价的东西呀。”   师迎月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磕巴道:“落雷居士的新书里是怎么说来着?啊对,是我可以送你廉价便宜的东西,你也可以接受,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只配拥有廉价的东西。”   她边说边一把搂过白灵灵,“从小你就跟着我,在我心里,你同我的妹妹没什么区别。眼下父亲身死,我最信任最亲密的,也只有你了。”   白灵灵任由她贴着自己,眼底的那一抹嘲讽也难免化开了一下,夹杂上了一丝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的情绪。   “对了,圣女。若是想要有赚钱的法子,不如去找宋少宗主?”白灵灵忽然道:“合欢宗这些年光在手机这一件事物上赚得的灵石都不知道多少了,为何咱们不去找宋少宗主想想办法呢?说到底,这主意一开始不就是他给咱们提的吗?”   “对呀!”师迎月一拍大腿,“灵灵你太聪明了!走,咱们跟巫栖元说一声去。”   眼下巫栖元是魔尊,离开北境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告知他一声的。   当年宋淮之等人走后,师迎月也不再居住在魔宫内,而是搬去了百花楼的总部,离魔宫还有些距离。   往日的魔宫虽然冷清,却还能看见些人气,可今天的气氛却古怪极了。师迎月一路行来,不光没有看见一个侍女随从,甚至隐隐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魔宫难道出事了?”   师迎月心中一沉,下意识停下脚步。   这么多年她在北域查了许多,所查到的证据并不能证明试图用整个玄水大陆制作万鬼幡的媚骨是巫栖元的人。再加上这些年巫栖元一心只想着利用万水之源修行,老实的很,师迎月对他的态度也稍缓了一些。   魔族亲情概念一向单薄,即便巫栖元是杀父仇人,师迎月也并没有恨到要杀死他的地步。若日后她真的要杀了巫栖元,那也一定是因为她想要争夺魔尊之位,而不是报仇。   “有宣云前辈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白灵灵试探道。   “不,若是巫栖元占上风,魔宫不会如此冷清。”师迎月咬唇,扭头道:“你速速离开此地,我去看看,若我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便立刻离开北域,却找宋淮之。”   “不行。”白灵灵立刻反驳,话说出口,她自己眼中划过一丝懊恼,却还是继续道:“要去就一起去。得了蛊铃,即便我只是元婴前期,我亦有一战之力。”   师迎月见她坚持,也没有和她多纠缠,二人立刻朝着魔宫而去。   在踏入巫栖元居所的那一瞬间,师迎月简直不敢相信她看见了什么。   身形高大的魁梧男人一脚将巫栖元踩在脚下,五指为抓,硬生生将万水之源从他的丹田内掏出来。   同样是大乘期的宣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已经躺在一旁,生死不知。   而巫栖元,在万水之源被挖出的那一瞬间,便似断了生气般,头一歪,再无动静。   那个魁梧男人,师迎月认识。   上任魔尊——师纵天。   同时,也是师迎月和巫栖元的亲生父亲。   “爹?”   师迎月的声音很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她很想第一时间冲进自己父亲的怀中,但眼前散落一地的尸体,和生死不明的宣云与巫栖元显眼的提醒着她。   眼前之人,或许不再是那个虽然冷血,却愿意带着自己玩耍的父亲了。   “是小月儿啊?”   师纵天并指绘符,将挣扎的万水之源封印收好,看着师迎月笑得像个慈父。   “许久不见,爹的小月儿长大了。”   他张开手,做拥抱状,“来,让爹抱抱。”   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没有将脚从巫栖元的胸膛上挪开。   师迎月下意识后退一步,连连摇头。眼前的父亲,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怖。   见她如此,师纵天脸上的笑容愈大。   “看来,小月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放下双臂,意味深长道:“那么,你还不跑吗?在我,还念着一丝父女之情时。”   话音刚落,师迎月一把拽起白灵灵,扭头全速驱动飞行法器离开。   冰冷的泪水被风吹过,带来渗入肌肤的凉意。但师迎月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或者说,她根本什么都想不到了。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只有逃。   带着白灵灵,逃离那个不再是父亲的恐怖男人。   “为什么要放走她。”   隐藏在兜帽中的女子只露出一缕亮色红发。她故意踏过宣云的身体,走到师纵天面前,“若是她将这一切说出去,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呵。”   师纵天轻笑一声,骤然发难,猛地转身卡住那女子的脖子。古铜色的小臂上青筋暴起,用了很大的力量。   “别试图教我做事,凤荷。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他说完后,厌恶地甩开凤荷,冷淡道:“到底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做,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要知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咳咳。”   兜帽散开,凤荷的脸上隐隐有红色符文涌动。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哑声道:“既然是你的家事,我不会过问。”   “哼。”   师纵天冷哼一声,下一秒,人便消失不见。   在他走后,凤荷面色愈冷。   “你,去将她们杀了。”   被她喊到男子同样满头红发,他瑟缩着上前,小声道:“主人,我怕我打不过。”   “废物。”凤荷怒瞪他一眼,骂道:“不过是两个元婴期修士,你一个化神期神兽,有什么打不过的。”   随手甩了一片金羽过去,冷声道:“拿着这个,一个不留。”   在他们二人走后,整个魔宫一片死寂。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摸索着前来。   宣千阁眼盲,她微微弯腰,双手茫然地试探着前方的道路。循着灵力反馈,跌跌撞撞地落在宣云身边。   “娘,娘!”   她哭着喊道,豆大的泪水砸在宣云身上,却再也唤不醒她了。   抱着宣云哭了许久,宣千阁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   她踉跄几步,想要爬起来,却浑身无力,最后只能四肢并用地冲着某处爬去。   双手胡乱触碰,最后触碰到了躺在地上的巫栖元身上。   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他心口,隐隐能听见心脏的跳动。   宣千阁直起身子,呆呆的枯坐着,本就无神的双眸更加空洞。   沾着血的手颤抖着摸向发髻,那上面插着的,是她娘送给她的及笄礼。   簪子虽不特别锋利,但用来杀人,足够了。   “我娘死了,你凭什么还能活着。”   宣千阁双手紧握簪子,将其抵在巫栖元的心口,止不住的落泪。   “我娘死了!为了保护你,她死了!凭什么你还能活着!”   双手用力,狠狠地向他心口扎去。   但,炼虚期的修士即便重伤,皮肉的防御也不是宣千阁能破开的。   她将簪子抱在怀里,呜呜地哭着,肝肠寸断。   “凭什么,我凭什么杀不死你。”   她恨啊,恨自己仗着娘,不好好修行。恨自己到了这种程度,连让巫栖元给自己母亲陪葬的力气都没有。   “不,你不能死。”   宣千阁忽然想起了什么,胡乱摸了一把泪,草草将簪子又插回发髻上,用力试图将巫栖元扶起来。   “你不能死。”   她用劲了力气,不知道跌倒多少次,也要将巫栖元带离这里。甚至为了这,都只能含泪抛下她母亲的尸体。   “你的命,是我娘的命换回来的。你欠我娘一条命,你要,为我娘报仇!”   凭她自己,一个资质低劣的瞎子,有什么能力杀了师纵天替宣云报仇?   “巫栖元。”   她声声泣血。   “我救你,你要给我娘报仇!!!” 第133章 平临城   师迎月二人并没有跑出多远,甚至没有离开魔宫千里,便感觉到有人追了上来。   “躲开!”   猛地将白灵灵推了出去,师迎月同时侧头闪避,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焰从二人中间穿过,砸在前方的林子中,炸开一个巨大的坑。因为师迎月躲闪不及,头发还被火焰燎焦了一缕。   “你是谁?”   师迎月骤然停下,转头看着来人蹙眉道:“我从未在我爹的身边见过你。红发雀纹,你是神兽朱雀?”   “你、你们不用管那么多。”   朱雀咽了咽口水,紧紧握着手中的金色羽毛,壮着胆子道:“我劝你们不要挣扎,有人要我杀了你们。咱们别浪费时间,你们快些让我杀了,我也好快些回去给主人复命。”   “荒唐!”   师迎月怒骂道:“你未免欺人太甚!”   虽然他是化神期的神兽,但师迎月一个元婴大圆满,不说还有白灵灵这个元婴前期,光说她身上的法器符箓,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我警告你,若真的打起来,就算我们二人死了,你也未必活得下来。”   师迎月看出这朱雀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便抬高了音量,试图从气势上压他一头,震慑地他主动放弃。   毕竟眼下越快离开北境越好,拖延的时间长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来帮这朱雀。   那朱雀被她这一吼,果然吓得后退一步,但他到底更害怕凤荷,咬牙撑着道:“你不用再说了,竟然你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真刀真枪打起来后,师迎月才发现他手上的那片金色羽毛古怪的很,似乎能将他的攻击威力扩大数倍一般。在这金色羽毛的加持下,她二人渐渐力不从心,只能边打边退。   又一次被火焰燎伤后,师迎月一咬牙,凑近白灵灵后手中光华一闪,将一枚传送符塞入她手中。   “我替你拦着,你催动此符跑出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统统告诉宋淮之。”   这传送符虽然能将人送到数万里之外,但驱动时间极长,且不能被打断。若非如此,她二人早就利用传送符逃开了。   白灵灵握着掌心的符箓,眸光凝固,贝齿咬唇,生生咬得毫无血色。   “若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师迎月一锤砸开一团冲着自己而来的火球,咬牙道:“死战不退!”   “你放心,我一定会拖延到你成功驱动传送符为止。”   话音刚落,一团闪着微光的符箓便打在了师迎月身上。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一团白练将她卷起,直接丢了出去。   “我简直是疯了。”   白灵灵骂道:“像你这样的蠢货,我凭什么要替你送死。”   素手芊芊,用力拽住白练死死缠住朱雀,不让他追着师迎月而去。白练震动,其上银铃叮当作响,引动白灵灵的一份心神。   “蠢货,蠢到家的蠢货。仗着好投胎,要什么有什么,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让你。”   白灵灵咬牙,身形就着白练翻转,布下天罗地网。   “我一直瞧不起你,你竟然半点没有发现。看着你那令人作呕的天真模样,我简直嫉妒的要发狂!”   “还有那些男人,我不过是略温柔了些,略小意柔情了些,就一个个红着眼凑上来。所有你看上的男人,都是这般色中饿鬼的模样。”   朱雀的火焰厉害,绝不是白灵灵一个元婴前期能抗住的。   在业火的灼烧下,那层层白练已经被焚烧出破损来。这白练名为缠绵,是白灵灵的本命武器。本命武器受损,人也会跟着受到重伤。   “唔!”   白灵灵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本就柔弱的小脸儿更加惨白无力。   “不谙世事过于天真就是愚蠢。想要甜蜜的恋爱是蠢,想要改变百花楼更是蠢。枉我白灵灵一世英名,竟然为了你这个蠢货,要丧失性命。”   金色羽毛如利剑,带着无边火焰,狠狠贯穿了白灵灵的胸膛。   在她倒地的时候,手中白练依旧攥得死紧,试图困住朱雀。   但,人死,器毁。   白灵灵睁大了双眼,灵动的双眸逐渐暗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雀匆匆离去,无力阻拦。   不过,这么长时间了,她应该已经走了吧。   脑子愈发昏沉,白灵灵指尖挑动,扣着地上的泥土,努力将散落在白练碎片里的一枚小铃铛攥入手中。   “师……迎月……”   我这一辈子,大多是活在自我臆想出来的嫉妒与怨恨中,并不痛快。   但,或许是太喜欢这铃铛了吧。   喜欢到,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也愿意,为了别人而死。   ……   东境,平临城。   平临城地处偏远,且面积不大,也并没有什么出名的事物宝贝。所以但凡有些资质的,都不愿意留在这里。眼下的平临城,修为最高便是元婴期的城主,城中百姓最高不过筑基,凡人更是许多。   平日里,百姓多是靠着炮制药材维持生活。   不过,因为依附于合欢宗的缘故,虽然并不出名,但也是能将资质容貌上佳的孩子送到合欢宗内学习,待他们学成后,也能回馈家乡。即便大部分人会选择将家人一并接走,却也会留下些有助于修行的东西。   平临城就是靠这些东西来培养修士。而像平临城这样的城池,东境和南境都有不少,只是依附对象是宗门世家或者国家的区别罢了。   夜幕下,平临城内门户紧闭,甚至连一盏灯都瞧不见。   守城门的驻兵也都躲在城墙下的小门户内,用妖兽皮毛遮挡住窗户,半点不敢让烛火灯光漏出来。   看着眼前死寂一片的城池,宋淮之皱眉敲了敲城墙上的小门,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熟悉感。   “你有没有觉得,平临城的样子,似乎在哪儿见过?”   趁着还没人来开门,宋淮之压低了声音,问道:“爹说,平临城城主传了求救信来,却并没有表明遇见了什么问题。可我看着这平临城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眼熟。”   “嗯。”江岫白点头,“这般闭户宵禁的模样,很像柳云城。”   是了,这样的情景,和被媚骨骚扰的柳云城几乎一模一样。   二人刚说两句,便齐齐噤声。   有人来了。   依旧是没有半点光亮,只有小门悄悄开了个缝,露出一个脑袋来。   “请……”   宋淮之话还没说出去,便见那人急急做了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依言闭上嘴,照着那守门驻军的动作小心从那一条门缝里挤进去。从这门里进去后,宋淮之才发现他们竟然用四四方方的金属搭建了一个小通道,这通道三面紧封,唯有脚下是寻常泥土。   对,为了走路不发出声响,索性连铺地的砖石都给铲平了,只留下泥土。   即便对于修士而言,走路不发出声音是一件很轻易的是,他们却也小心至此。   入乡随俗,在不知道平临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宋淮之并不准备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只和江岫白一同跟在那守卫身后,顺着不算长的通道,进了供给守卫们值夜的小间里。   “呼。”   进了屋子,那守卫才松了口气,将手上紧紧握着的刀随手挂在墙上,才赔笑道:“二位上仙莫怪,我们这样,也是迫不得已呀。”   这屋子里除了他,还有另一个守卫。见三人进来,缓缓搬了椅子来,示意他们坐下。   宋淮之略扫了一眼,便发现整个屋子里几乎都用兽皮封住。或许是因为这屋子时间长了,难免有些缝隙。这些兽皮就是为了遮挡住缝隙,不让昏暗的烛光流出去。   “我叫赵大,这是我弟弟赵二。二位上仙怎么称呼?”   宋淮之闻言,放缓神色,温笑道:“不必如此客气,我姓宋,这是我道侣,姓江。”   “原来是宋上仙和江上仙,请坐请坐。”   “上仙见谅,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上宗的人来此了,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莫怪。”   宋淮之看着赵大殷勤地替他们到了茶水,并没有喝,而是状若随意的转移话题道:“我看你们也是修行之人,便不必上仙上仙的叫了,若是不嫌弃,称呼一声前辈即可。”   来到这些地方,宋淮之才有了原来化神期已经算是高等武力的感觉。日日在合欢宗里混着,见到的最低都是元婴期,弄得他都混乱了。   “是,宋前辈。”   “我二人来此,是收到了城主送来的求救信,既然这样,我看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立刻赶往城主府好了。”宋淮之心知这平临城有古怪,也没时间在这儿浪费。   “这可万万使不得!”   那赵大连连摇头,激动之下,甚至声音都高了些。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又压了下去,眼带惊恐。   吞咽了一口口水,赵大低声急促道:“入夜了,不能在外面乱走!”   见他神情有异,宋淮之与江岫白对视一眼,更觉平临城之事不简单。   “冷静。”   赵大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说完话后,整个人便不住的颤抖。见此,江岫白索性伸手一点,一层薄薄的冰便附着在他的脸上。   三息后,冰层碎裂,赵大才冷静了下来。   在这过程中,宋淮之下意识看了赵二一眼,却见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哥哥的遭遇,自顾自盯着茶杯发呆。   目光空洞,面色煞白。   “多、多谢。”   赵大被这冰冻得哆嗦了一下,终于清醒了几分。   “二位前辈不要笑话我,我虽然是修行之人,也担着守城门的责任,可不过才是个筑基初期。有些事,我实在是无力应对。”   “没关系,这也算人之常情。”宋淮之温和的递过去一枚丹药,“这是静心丹,有静心凝神的作用。”   “谢宋前辈!”   赵大喜不自胜,当即一口吞下。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平日里用的不是丹粉便是丹渣,极少能得到一颗完整的丹药。   “对了,我看你弟弟也神色恍惚,想来也是被吓着了,也吃一颗吧。”   宋淮之说着,将一枚丹药递给赵二,却没人接。   停顿片刻,还是赵大陪着笑脸接了下来,告罪道:“宋前辈莫怪,我这弟弟打小脑子就不太灵光,之前又被……吓了一下,就更傻了,我喂给他。”   说着,赵大就要将丹药喂给赵二。可那赵二骤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躺到供守城军休息的小床上,面朝墙,背对着几人,一动不动。   “他就这个古怪性子,别管他,这丹药我先收着,回头喂给他去。”赵大动作麻利的将丹药塞进储物袋中,笑得牙不见眼,“谢前辈赏。”   对此,宋淮之只是含笑点头。   送出去的东西,就算赵二不吃,他也不会再要回来。再说,他本来就是看赵二可疑,才试探一番。就是不知道这赵大口中的傻,有几分可信了。   “二位前辈,不是我不愿意现在带二位去城主府,实在是夜晚不能走动。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儿休息一夜,明日天一亮,我就带二位去城主府。”   宋淮之看出赵大是说什么都不肯在夜晚离开屋子的,便点头道:“也好,既然这样,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妨将你知道的事情,先告诉我们。比如这平临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你弟弟又曾看见过什么,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这……”赵大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便开始推脱,“这上头的事,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个看大门的,如何能知道。”   “上头的事你们不知道,那可以告诉我,你弟弟是被什么吓成这样的吗?”宋淮之并不准备让他就这么蒙混过去。直觉告诉他,这兄弟二人间有不少的秘密。   那赵大闻言,一双细小的眼睛四处打转,一看就是在试图编造谎言。   “噌——”   长剑出鞘,嗡鸣声响起。   “我们是来帮忙的,若有人说谎耽误行程,绝不会手下留情。”   江岫白抬眸,眸光冰冷。斩情悬在他身边,剑尖冲着赵大,虎视眈眈。   “别、别!前辈饶命!”   赵大当即被吓得跌倒在地,瑟瑟发抖。可即便这样,他还时刻注意着控制声音。   “不用害怕。”宋淮之见此,指尖一挑,便有藤蔓化作长椅,托起赵大,“我爱人虽然脾气冷了些,却并不是滥杀之人。我们只是想知道这平临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令宋淮之意外的是,即便他和江岫白二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可赵大就是咬死不松口,只推脱他弟弟是被城外林子里的野兽吓到了。   见他实在坚持,宋淮之也不好真把人给杀了,只能就此作罢,等明日去问了城主再说。 第134章 不应该出现的故人   第二日,天刚亮了一丝,赵大便在宋淮之的无声催促下,和来交班的两个守卫打了个招呼后,才带着宋淮之二人朝着城主府而去。   “既然换班的人来了,你弟弟不回家休息吗?”   宋淮之走之前,见那赵二依旧躺在床上没有起身的打算,便顺口问了一句。   “害,我们这样的人,哪儿有什么家啊。”赵大一边掏钱从街边摊贩上买了几个包子,一边苦笑道:“那小房子就是我们的家,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就靠着给城主看守夜间城门来过日子。”   说话间,城主府便到了。   这城主府看起来比柳云城的城主府还要简陋,连守门的都只是普通人,练气入体都不曾。   “我们平临城是个穷地方,没人愿意来做城主。都是上属城池委派,三百年一换。大家都想着任期到了就走了,自然不会费心思打理。”   赵大指了指城主府,“既然城主府到了,我就回去了,我还得给我弟弟带早饭呢。”   宋淮之点头,顺手塞了一枚中品灵石给他,“有劳。”   送走了眉开眼笑的赵大,宋淮之二人便向门口守卫出示了合欢宗的腰牌,叫他前去通传,却不想他竟说城主不在。   “不在?”宋淮之挑眉,“平临城城主亲自向合欢宗寄出求救信,难道不应该时刻候在府中等待吗?”   “这我家大人要出门,我们也拦不住啊。”守卫赔笑两句,却坚决不准备让他们进去,“要不,二位上仙先寻处地方住下,过几日再来?”   “过几日?”宋淮之微微抬高了音量,冷声道:“到底几日。你平临城好大的脸面,难道还要我们一直等着不成!”   那守卫还想狡辩什么,就听江岫白道:“平临城城主府,有几个元婴期。”   守卫一愣,下意识回道:“就、就我们城主大人一个。”   “嗯。”江岫白轻笑一声,斩情便搭在了那守卫的脖颈上。   斩情寸寸下压,他双腿哆嗦着下跪,最后直直跪在地上。   “那你告诉我,现在城主府里的那个元婴,是谁。”   宋淮之发现带着江岫白出门,是真的方便,有什么要动手的地方,他能完美领悟自己的意思。   脚步微动,从旁边绕了一步,宋淮之抬手搭在那守卫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笑道:“听见了吗?叫你们城主出来吧。”   下一秒,城主府紧闭的大门打开,一个留着长须五等身材的中年人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   “呵呵,两位前辈莫怪。我确实出去了一趟,刚刚才回来而已。”   宋淮之闻言,勾唇浅笑,并没有戳穿他的谎言,而是顺着他道:“原来如此,岫白,放了他吧,咱们错怪这位忠心之人了。”   平临城的城主叫王宇,容貌平平,资质也平平。   宋淮之婉拒了他饮茶的邀请,直入主题道:“所有,王城主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平临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宇喝茶的手一顿,诧异道:“有事?我平临城没有发生任何事啊。”   “王城主,我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听你说谎话的。”   宋淮之目光一凝,威迫感骤然上升,“是你亲自发出的求救信,现在你告诉我平临城无事,叫我如何相信。”   “呵呵,这信,我是月余前发出的。当时确实有事,可合欢宗不是派人来看过了吗?”王宇摇头,“最后发现,不过是几只高阶妖兽作祟,偷偷吃了不少人而已。上次来的前辈们,可是帮我们平临城解决了那些妖兽才走的。”   闻言,宋淮之本来想要掏东西的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   他在说谎。   平临城一共给合欢宗发了两道求救信,第一道信确实是月余前发出,合欢宗也确实派人来看了,在杀了几只妖兽后,本来以为这任务就此了结。但在三天前,合欢宗又收到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上,只有两个字——救命。   若不是这两封信的气息相符,只怕都无法发现这第二封也来自平临城。   可眼下听王宇的说法,他竟丝毫不知道这第二封信的存在。   他不知道,宋淮之自然也不会告诉他。   “上次几位师兄回去后,觉得有些异常的地方,所有我们便来看看,以防万一。”宋淮之脸上挂着假笑,意味深长道:“果然,有问题。”   “哦?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王宇面上一副不解的模样,“我平临城安稳的很呐!”   “王城主,我记得我东境城池,从未有过宵禁的规矩吧。况且就算是宵禁,也不至于一点灯光都不敢露出。这样的束缚,即便是凡人都不曾如此严格,何况修士。”宋淮之冷笑,“但我二人昨夜看见的情况,可并非如此啊。”   王宇眸光一变,很快又压了下去,笑道:“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二位前辈有所不知,其实这样的做法,是我有意为之。”   他叹气起身,背着手在厅中踱步,缓缓解释道:“我平临城比邻密林,时常有妖兽跑来杀人,上个月发生的惨剧,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妖兽多是夜间出行,专挑落单的人拖走,所有我干脆下令宵禁,编造妖兽吃人的谎言和现象来恐吓他们。只有他们从心底感到害怕,才会主动闭门不出。”   王宇停在宋淮之二人面前,扬起一个笑脸,语气真诚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方便管理啊。您是不知道,这平临城里根本没有几个高修为的修士,我被逼无奈,为了保护他们,也只能采用这样的方法了。您,能理解的吧?”   宋淮之抬眸与之对视,只觉得他的笑中藏着许多秘密。   “当然。”宋淮之笑了笑,“我当然能理解。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当即拉着江岫白起身,根本不管王宇的神色,转身便走。   直到出了城主府,宋淮之才放开手,低声道:“这平临城一定有秘密。”   “嗯,但王宇不会告诉我们。”江岫白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抚,“只能背地里查。”   就在这时,宋淮之眼前光华一闪。眯眼寻着望去,只见城主府旁的小巷里,有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放下手中的镜子,冲着二人招手。确保自己被看见后,立刻冲进了小巷里。   宋淮之见此,一手拉住江岫白,原地施展草木身隐去二人踪迹后,才进入小巷。   那小姑娘本来在探头探脑地朝外望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当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用害怕。”宋淮之伸手,将她拉起来后温声道:“你叫我们来,是想说什么。”   与此同时,江岫白并指一划,便用剑气隔出一个封闭的领域来,防止外人窥探。   “你们、你们是收到信来帮我们的仙人吗?”小姑娘怯生生的,借着宋淮之的手起身后,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墙上。   宋淮之与江岫白对视一眼后,并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反问道:“信?写着什么?”   小姑娘咬着唇,过了好半响,才喃喃道:“我不认识字,就写了两个字,救命,这是我问学堂里的大哥哥们会的。”   平临城中只有一间学堂,在其中上学识字的,多是凡人男童。   “是这张吗?”   宋淮之取出信递给她看。之前看这信上的二字字迹丑陋,本来以为只是书写者字迹不佳,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孩子。   “嗯,就是这张!”见宋淮之手上有信,那小姑娘顿时对他的警惕消除了大半,握着他的手眨眼道:“仙长哥哥,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我们当然是来救你们的,不过,你能告诉我们,这平临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宋淮之蹲下身与小姑娘对视,好让她不用看的那么费力。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小姑娘摇头,“但我只知道,失踪了好多人。我是城主府里的家生子,许多和我一样的哥哥姐姐们,都失踪不见了。”   失踪?   当年柳云城虽然不是失踪,但换个角度来想,和失踪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知道除了城主府外,还有哪些人家有人失踪吗?”   城主府有王宇在,并不好查,只能从外面下手。   “有的,城东杂货铺他们家的两个小哥哥都失踪了;还有城西六婶馄饨摊的姐姐;城南蜜饯铺的姐姐……”   小姑娘掰着手指一一数过,皱着眉头道:“有好多。”   “好,我们知道了。”宋淮之将这些地方一一记下。   小姑娘见他记住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后,面色一变道:“时间晚了,我要回去干活了,不然嬷嬷要打的。”   “好。”宋淮之点头,将一枚玉符塞入她手中,叮嘱道:“这玉符可以保护你,记住,绝对不要离身。”   “嗯!谢谢仙长哥哥!”   小姑娘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宋淮之起身,看着巷口的人来人往,蹙眉道:“竟然这样,我们就先去那些地方查一查吧。”   “好,城主府在偏西的位置,我们可以先去城西的馄饨铺。”江岫白收起屏障,点头符合。   突然,一抹红裙划过巷口,宋淮之骤然向前快走几步,死死盯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怎么了?”   江岫白与他并肩,见此立刻神识外放,快速扫过整条街的人。   “我看见了一个人。”宋淮之满脸不敢置信,“一个,应该死了的人。不,即便她没死,她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是谁?”   “陈娇。” 第135章 疑窦丛生   在宋淮之将这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江岫白的神识瞬间笼罩整个平临城,一寸寸扫视过去。   三息后,他摇了摇头。   “没有。”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宋淮之蹙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也就是在他放下手的那一刻,那熟悉的人影再次在人群中浮现。   “是她!就是陈娇!”   宋淮之低呵了一声,一把拉住江岫白追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神识探查不到那陈娇的踪迹,但眼前所见实在不是假的。   平临城有禁飞令,宋淮之也不想过于显眼,只是运转身法,紧紧跟在那红色人影身后。   飞速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宋淮之惊觉这人同他们之间的距离保持的非常好。无论二人是加速还是减速,那陈娇总是能保持距离不近不远的地方。   脚下一顿,宋淮之拉着江岫白站定,看着眼前寻常热闹的街市愈发困惑。   “不见了。”江岫白扫了一眼,“神识也找不到。”   “嗯,很奇怪。”宋淮之心中有些不安,“陈娇姐弟当年,明明都被杀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通天之路开启有年限,除非他们是和我们同一批来的。”   通天之路的出口有许多,宋淮之等人只是从北域的出口出来,并不知道其他出口有什么人。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用的方法,是当年师迎月前往玄水大陆的方法。”江岫白补充道。   “有道理。”宋淮之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某处,忽然道:“这里……是城西?”   越过人群,有个满头华发的老妇动作忙碌却机械的不断舀起木桶中的馄饨,将其均匀倒在一碗碗木碗中,步履阑珊地递给客人。   但,她摊上的客人往往看了一眼那馄饨后,摇了摇头起身便走,不过都没有退钱。   “这应该就是那小姑娘口中说的,城西卖馄饨的六婶了吧。”宋淮之再次扫了一眼人群,见依旧找不到陈娇的人影,便索性道:“走吧,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就先查查平临城的事。至于陈娇,之后再说。”   即便神识一时探查不到,修真界也有的是办法去找一个人。   若是陈娇真的还活着,那就一定可以找到。   六婶呆呆地端着几碗馄饨倒入泔水桶中,忽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有劳婆婆,给我们两碗馄饨。”宋淮之将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冲她笑了笑。   这银子还是当年在玄水大陆剩下来的呢。   “这,多了。”六婶眼珠子僵硬地转动,缓缓摇头,“我找不开。”   “没关系,我不差钱,不用找了。”宋淮之说完,指尖一点,便用了净尘术将桌椅便干净。   他拉着江岫白在桌旁坐下,扬声道:“劳驾,一碗要辣子,一碗不要。”   “哦。”   六婶慢吞吞的点了点头,舀了两碗馄饨端过去。   馄饨上桌,先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宋淮之眉头一皱,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客人会不吃馄饨就走。   这馄饨汤上漂浮着一大片白花花的油,没有丝毫热乎气。催动一缕小藤蔓卷起调羹舀了舀,馄饨皮都是烂的,里面的肉黑红一片,也不知道腐了多久。   宋淮之放下调羹,抬头看了一眼六婶,她依旧呆呆的,就连桌上的那小块银子都没收起来,任由它就这么放着。   “唉,这六婶也是个可怜人。”临近的摊子是个卖豆花的老汉,他舀了两碗豆花放在桌上,冲着宋淮之二人道:“这两碗豆花不用钱,送给公子们吃,希望公子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六婶计较。”   这里的豆花是甜口,素白一碗,看着倒是干净香甜。   宋淮之没吃过甜口的豆花,用调羹舀了一勺尝了尝,赞道:“老伯,你的豆花味道很好。”   “呵呵,多谢公子夸奖,我可是做了几十年豆花了。”老汉神态得意,显然对自己的豆花很骄傲。   宋淮之见江岫白一勺接一勺的吃,便笑道:“老伯,麻烦再来一碗。”   “不用了。”江岫白放下汤勺,淡定地拉过宋淮之面前吃过的那一碗道:“我吃这个就行。”   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儿,心说我又不是不吃了。   刚这么想着,嘴边便被送了一调羹豆花来。   “呵呵,二位公子感情可真好。”老汉是个慈善的人,见此笑着调侃道:“可比我这豆花还要甜。”   “您说笑了。”宋淮之无奈摇头,“我夫君喜欢吃,不知道,能不能问您要个做法,我好回去做给夫君吃。”   听到他这般称呼,江岫白吃豆花的手一顿,唇边扬起一抹淡笑。   “这……”那老汉有些不愿意,毕竟是吃饭的手艺,虽然知道像他们这样的贵公子是不会做豆花赚钱的,但还是不情愿告诉别人。   “当然,是有偿的。”宋淮之见此,毫不犹豫地取出一锭金子递过去,“您放心,我不会外传的,只是想做给夫君吃。”   老汉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见此便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索性挂了歇业的牌子,椅子一拉和宋淮之攀谈起来。   等老汉传授完做豆花的方子后,江岫白适时起身,端起那两碗馄饨倒入泔水桶中。   借着他的动作,宋淮之顺势问道:“对了老伯,不知道这六婶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她端上来的馄饨都是这模样,可没有一个人闹的。”   “唉,因为六婶实在可怜啊。”   老汉跟他们聊了这么久,又收了钱,戒心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自然问什么答什么。   “幼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女。”老汉摇头晃脑,语气悲悯,“上个月,她唯一的独女失踪了,六婶花了一生的积蓄去找能掐会算的修士算了算。人家说,别找了,孩子死了。”   “从那之后,六婶就疯了,馄饨摊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开着,就算是开着的时候,也不会认真做生意。其实大家都知道她的馄饨早就不能吃了,大家来点一碗馄饨,给她钱,不过是为了维持她的生计罢了。一人一碗,十人十碗,也够六婶生活吃饭。”   宋淮之静静听完,又道:“那,六婶的女儿为什么会失踪呢?”   “估计是被妖兽抓走了吧。”老汉随口道:“上个月有上宗的仙人来,杀了好大的几只妖兽。那尸体堆在广场上,和山一样高大。老头子我还去看了,那些妖兽一张嘴可以吃好几个人。我们平临城失踪的人,应该都是被吃了。”   “对了,六婶女儿的尸体找到了吗?”宋淮之挑眉。   老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公子说笑了,既然是被吃了,又如何能有尸体留下来。”   “好,我知道了,多谢。”   宋淮之知道从老汉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点头道谢,等他继续去做生意后,冲着江岫白飞了个眼神。   江岫白见此,当即放出领域,封锁住这馄饨摊的小小天地。   “六婶。”   宋淮之起身,走到六婶面前,夺过她手中拿着的木勺,一字一句道:“你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吗?”   六婶如同触电般,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而后惊恐地抬起头,和宋淮之对视了一瞬后又立刻低了下去。   “公、公子在说什么胡话,我的女儿,已经死了。”   她语气悲戚,却并不混乱。   看来,只是单纯的不愿意面对现实,人并没有彻底疯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宋淮之摊开手,在六婶震惊的目光下,白玉藤蔓从掌心上生出,攀援而上,开出朵朵粉花。   “修仙之人有的是手段,即便被妖兽吞入腹中,即便被腐蚀消化,也总会有一星半点的痕迹留下。”宋淮之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你,不想让你的女儿入土为安吗?”   六婶如遭电击,整个人呆愣愣了一瞬,而后立刻跪倒在地,连声道:“上仙,求上仙帮忙。我、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您!”   “我不需要您的财产。”宋淮之收起藤蔓,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木灵力不留痕迹地融入到她体内,让她稍微冷静一些。   “不过,我需要您女儿的一些贴身事物,借此来找到她残存的尸体。”   “有,有的。”六婶用力点头,随手捞起身上的围裙擦干净脸上的泪,连摊子都顾不得,“都在家里,我这就带你们去。”   撤去屏障,跟在六婶身后,宋淮之瞅了江岫白一眼,笑道:“带着你还真是不错,什么都能干。”   “嗯,我自然什么都能干。”   六婶的速度不快,江岫白索性牵起宋淮之的手,二人慢悠悠地跟着。   淡色的双眸从宋淮之脸上划过,江岫白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谁叫,我是你的夫君。”   “别得意!”宋淮之瞪了他一眼,“我也是你的夫君。”   “是,夫君。”江岫白丝毫没有犹豫,笑着低声唤他。   清冽的声音被压低,带着满满的笑意,缠绵的两个字落在宋淮之耳朵里有些发痒。他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拉着江岫白加快脚步。   “走了,正事要紧。”   这种闺房之乐,回家慢慢说。   六婶的家很小,只是一个简略的小棚子,四面漏风,用麻布塞住缝隙。   “见笑了,我原来的宅子卖了换钱,就一直住在这里。”六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道:“屋子里又小又挤,二位上仙在外面等一会儿,我进去拿给你们。”   等六婶进屋后,宋淮之低声道:“希望能借助六婶女儿的东西,找到那些失踪之人。我实在不相信,那些人是被妖兽吞吃了。”   “嗯。”江岫白点头,忽然眉头一皱。   “怎么了?”宋淮之看他面色变化,不解道。   “神识外放。”   宋淮之刚化神没多久,还并不习惯时时外放神识。闻言,便用神识扫过眼前这简陋的小屋。只一扫,便察觉出了问题。   “这屋子里,为什么会有两个人?”宋淮之瞬间抬眸,盯着那屋子道:“卖豆花的老汉说,六婶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其他人为了避嫌,就算带了东西帮助六婶,也绝对不会进她的家。”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是六婶的声音。   “糟了!”   宋淮之面色一变,双手狠狠一抬,地上的草木瞬间纠葛在一起,冲天而上,直接掀飞了那小屋。   可屋内的景象,却并不是宋淮之想的那样。   六婶的尖叫不是恐惧,而是喜悦。   她双手死死拉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高壮女子,呆呆地看着被掀飞的屋子,愣道:“这、这是干什么。”   宋淮之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看着她对面的女子,“六婶,她是谁?”   “啊?”六婶被他冷淡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道:“这是我的女儿,杏儿。” 第136章 熟人相见   六婶只有一个女儿,名字确实是叫杏儿。   宋淮之目光沉下,死死盯着那面色惨白的高壮女子,愣是将她盯得目光下移,惶恐不安。   但是杏儿,早在一个月前就失踪了,所有人都说,是被妖兽吃了。   “六婶。”宋淮之突然出声,直白问道:“杏儿姑娘不是……被妖兽吞吃了吗?”   六婶丝毫没有在意众人之间古怪的气氛,自顾自兴奋道:“我们杏儿运气好,祖宗保佑,那妖兽将她叼到了林子里却并没有吃她,这孩子就自己跑了回来。”   “是吗?”宋淮之上前几步,凑近杏儿,看着她枯黄的发顶,淡淡道:“杏儿姑娘,运气确实好。可是林子就在城外,为什么杏儿姑娘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跑回来,可让你娘担心极了。”   那杏儿身的高大,性格却很腼腆,小声道:“那、那妖兽许是不饿,想将我当做储备粮存起来,我趁着它不备就跑了。可惜我从小长在城里,没出过几次城,不认识路,迷路了一个月才回来。”   “对,对!”六婶脸上的笑是半点都止不住,乐呵呵道:“上仙别看我们家杏儿长的高高壮壮,胆子比耗子还小,从小没离开过我身边。”   她说着,忍不住抄起围裙擦了擦眼泪,“可怜我的杏儿,在外面过了一个月的苦日子。”   宋淮之一眼便能看出这杏儿不过练气入门,若是真的像她们母女说的那样,在林子里一个月就算没饿死,也应该瘦骨嶙峋。可现在的杏儿除了衣服有些污损外、面容有些惨白外,身形却没有什么饿狠了的样子。   再说了,妖兽抓人也不会轻拿轻放,怎么可能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就连伤口痊愈后的痕迹都没有。   这样想着,宋淮之猝不及防地伸手,用力扣住杏儿的手腕翻转,并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杏儿大惊,下意识就想要抽回手,可她的力量如何抵得过化神期的宋淮之,无论如何用力,都是纹丝不动。   “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您是上仙,也不能随意折辱我呀!”   杏儿哭的厉害,冲着六婶哀嚎道:“娘,快救我!”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六婶当即不管宋淮之是何身份,随手抄起一旁的擀面杖就要冲过去打。   “放开我家杏儿!”   不过,她刚冲出两步,双足便被冰凝固在地。那冰一路攀岩到她的小腿上,让她一动都不能动。   江岫白处理完六婶后,又冷淡地扫过杏儿。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中含有无限的威胁与杀意,让杏儿瞬间僵硬在愿意,同样不敢挣扎。   她猛地低下头,避开江岫白审视的目光,同时眼眸中闪过一丝心虚与慌乱。但很快,一点红光自她眼中闪烁了一瞬后,她似乎突然放下心来,微微勾唇。   当宋淮之蹙眉抬头时,正好看见她小幅度扬起的嘴角。   或许是感觉到宋淮之在看她,杏儿作出一副扭捏模样,小声道:“就算您是上仙,可我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般轻浮于我,也是要对我负责的。”   看着她惨白如死人的脸上突兀地浮现一抹红晕,宋淮之忽然感觉全身上下一阵恶寒。   他猛地丢开杏儿的手,轻咳一声道:“将六婶放开吧。”   等六婶脚下冰块解除,还不等发作,就听见宋淮之解释道:“杏儿姑娘受了这大难,虽然运气好,身上没留下什么伤害,但体内还是有暗伤的。”   一听这话,六婶吓得手中擀面杖直接掉地,六神无主道:“那、那怎么办啊?”   “六婶不必担心。”宋淮之递了一枚丹药过去,笑道:“这是调养身体的丹药,虽然品阶不高,但对于杏儿姑娘眼下的情况正合适。”   得了丹药,六婶哪儿还管什么女儿有没有被占便宜的事,连连鞠躬冲着宋淮之道谢。   “不必多谢。”宋淮之驱动藤蔓扶起还想跪地磕头的六婶,又塞了两锭金子过去,“方才是我唐突了,我们还毁了你们的家,这金子就当做是赔礼吧。”   告别了激动的六婶,宋淮之边走,边摊开手指,盯着掌心发呆。   “你刚刚,是不是想试试那杏儿体内还有没有魂魄。”   “不错。”宋淮之点头,“我之前怀疑,杏儿可能和柳云城义庄那些老人相似,虽然能说有意识,但谁知道这是不是新搞出来的手段。可是刚刚试探后发现,虽然杏儿的魂魄有些受损,可却是全的。”   “如果杏儿回来了,那其他人呢?”江岫白点明道:“我们先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再考虑。”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淮之应声,走出数百米远,他忽然后背生起一层凉意。   下意识扭头一看,六婶正忙着收拾散落一地的家当,而那杏儿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笑的诡异。   “嗡——”   剑气激荡,江岫白手持斩情,强大的神识迅速笼罩方圆百里。在神识的范围内,无边的剑气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有人在窥探。”   他言简意赅,面上有一丝困惑,“可我还是查不到任何人。”   “不奇怪。”宋淮之抬手,轻轻将他握着斩情的手压下,冷笑道:“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又怎么会让你轻易找到。之前我看见的陈娇,不也是查不到吗。”   二人顺着官道走,刚走到六婶馄饨摊附近,就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熟悉身影。   那小人本来正仰着头问卖豆花的老汉呢,只见那老汉朝着她身后一指,她扭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宋淮之看着气喘吁吁冲着自己跑来的小姑娘,很自然地蹲下身迎接她。   “怎么了?莫非是嬷嬷打你,你受不了了?”   “不是的仙长哥哥。”小姑娘用力摇头,结结巴巴道:“我是趁着嬷嬷吃醉了酒,偷偷溜出来的。”   宋淮之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头顶的汗,温声道:“那么,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吗?”   “我刚刚想起来,我漏掉了一个人。”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人是我们城第一个失踪的,我想,应该有些特别吧。”   宋淮之闻言,问道:“是谁?”   “是夜里守城门的那个哥哥。”小姑娘忽然顿住,抓耳挠腮起来,“叫……叫什么来着?”   “赵大?”宋淮之试探道。   “不是赵大哥哥!赵大哥哥壮壮的,那个哥哥瘦瘦的。”小姑娘眼前一亮,“啊对,是赵二哥哥!他不是我们平临城的人,几个月前才来的,赵大哥哥说是他弟弟,就一起守城门了。”   小姑娘边说边点头,肯定道:“对,就是因为他不是我们平临城的人,所有我一时没想起来。”   宋淮之静静听完后,顺手掏出一串从街边买的冰糖葫芦递给她,夸赞道:“你做的很好,哥哥知道了。快些回去吧,小心嬷嬷醒了找不到你,又要责罚你。”   说完,他和江岫白二人没有丝毫停顿,全速朝着城门而去。   在他们走后,小姑娘眼馋的看着手里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却并没有吃,而是一直等到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后,才双眼亮晶晶地将冰糖葫芦递过去。   “婆婆,你吃。”   “婆婆不吃,囡囡自己吃吧。”年迈的妇人收拾地一丝不苟,神情严肃,只有摸小姑娘脑袋时,才流露出一丝慈祥。   “婆婆,为什么您不亲自告诉他们呀?老是叫囡囡去说,囡囡背那好长好长的话,背的可难了。”小姑娘嘴里咬着冰糖葫芦,含糊不清道。   “乖孩子。”老妇人的目光落在囡囡脖上用红绳拴起来的玉符上,叹气道:“因为,婆婆和其他人已经属于这座城,再也走不掉了。而你,是我们平临城唯一能活着出去的人。希望我们的死,不算枉死。至少,能给上宗留下一个线索。”   她的话越说,声音越低,专注吃糖葫芦的小姑娘并没有听见。   不过方才还人来人往的热闹集市,眼下也不剩几个人了。就连那些摊贩,都开始收拾起了家伙。甚至,有的摊贩直接撂下摊子,甩手而去。   “唉……”卖豆花的老汉边将锅碗瓢盆收起,边长叹一声。   “可怜啊,老头子我都是个死人了,却赚到了活着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他摇头,随手将一锭金子放在案板上,用来压着他那张写着摊名的破烂布。   “不过,我这手艺还有人能学会,老头子我死也瞑目了。”   ……   宋淮之二人的速度极快,运起草木身隐匿二人身形,不过五息便从城西赶到了城东他们进城的大门处。   到了那里时,正有几个人抬着棺材从赵大两兄弟的小木屋朝外走。   “停下!”   宋淮之爆喝一声,将那四个抬棺人吓得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他们一松手,那棺材也掉在地上,不是什么好质量的棺材,顷刻间便摔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面色青白的死尸。   是赵大。   “赵大?”宋淮之愕然道:“为什么会是他?”   就在这时,赵二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先是将白布盖回赵大的脸上后,又挤出一丝笑容对宋淮之二人道:“二位上仙见谅,我哥哥今早回来后突发心疾,暴毙身亡。”   “哥哥死了,你倒是笑得开心啊。”宋淮之看着他,凉凉道。   这赵二昨夜和今早还跟个抑郁症患者一样,没说过一句话,眼下他哥哥死了,他倒是变得热情大方起来了。   在宋淮之的细细观察下,他发现这赵二和杏儿有一点很像,就是他们的脸。   不是说他们长相有多像,而是那僵硬的程度。   宋淮之本来不懂这是什么,但当他看见赵大尸体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那是人死后因为尸体僵直而造成的。所以赵二和杏儿无论是笑还是做其他表情时,都很古怪,完全不是人面部神经自然运作而做出,更像是强行推动面部肌肉,做出对应表情。   这赵二和杏儿,绝对不是活人。   “您说笑了,哥哥死了我自然是悲伤的。不过是强行挤出笑容待客罢了。”赵二转眼便收了笑,眼珠机械转动,面无表情的模样更像是死人脸。   “赵二,我听说,你是第一个失踪的人。”宋淮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说话间不动声色地加了一点灵力进去。   这是他从地宫那些秘籍中找到的一个很有意思的武技,没有名字,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能通过直视双眼来干扰被问者的心神,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说真话。不过这武技也有缺点,若是意志坚定或者灵力高深者,不光不会受控,甚至会反噬宋淮之本身,所有宋淮之并不常用。就算没有反噬,打草惊蛇也不好。   “我们去看过杏儿了,她说那妖兽只是捉她当储备粮,并没有立刻吃了她,所有她才能跑回来。那你呢,也和她一样吗?”   那赵二听见问题,脸上肌肉挤动,做出一个很僵硬的惊讶表情来。   “原来这样好运的,不止我一个吗?”   宋淮之心中一沉,他的武技对赵二毫无用处。不过他也发现了一点,就是赵二似乎要比杏儿生硬很多,虽然他的思维意识依旧敏捷,但他对肌肉的控制比起杏儿要差很多。   还想再问些什么,突然天边两道流光划过。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一团耀目火焰狠狠砸在城外的林子里,那林子转眼便烧了起来。   不过这并不重要,真正吸引宋淮之注意的,是那大到超过林子树木而露出身形的重锤。   那是师迎月的武器。   不过万分之一瞬,扫射出去的神识便有了反馈。   那两道流光竟然都是熟人,一个是师迎月。另一个,是当年妖境中被凤荷带走的那只假狸猫真朱雀。 第137章 自挖双眼   即便没有亲眼所见,可光从城外那二人的气势上来看,便知道师迎月远不是那朱雀的对手。   “我记得当时见到那朱雀的时候,他不过也是元婴期,怎么可能压着师迎月打?”宋淮之不解,却并没有深思,而是直接道:“走,先去帮忙。”   反正这座城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   师迎月二人越打越远,宋淮之他们也就追出了百里外。   在他们走后,平临城的人在几个人的带领下,机械地将火油泼洒的到处都是。   “囡囡乖。”   老妇将几张纸塞入囡囡的衣服里,而后将她放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握着她的手低声嘱咐道:“在桶里待着,无论如何都不许出来。”   “嗯。”囡囡手里拽着一包糕点,似懂非懂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等到那两个哥哥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出来了。”老妇匆匆交代了两句后,就一把将囡囡的头按进了木桶里,而后用力将木桶封好,直接将其推入了池塘中。   那池塘里飘着许多杂物,木桶上似乎做过手脚,即便装了个孩子,也能浮在水面上。在老妇的注视下,木桶越滚越远,最后藏匿在池塘中心的杂物中。   刚松下一口气,阴恻恻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虞婆,做什么呢。”   面色惨白的赵二那张青白死人脸几乎要贴在虞婆脸上,咧嘴笑露两排牙齿,双眼像是淬了毒。他眼珠子直愣愣地划向池塘,而后随手折了一根枝条,似乎想要将池塘中的杂物勾上来。   “赞美主上。”   虞婆并没有理睬他,而是先双手收拢于胸前,深深低头弯腰,口中念念有词。   听见这四个字,赵二手中的枝条一顿,而后同样僵硬的学着虞婆的动作,虔诚低头。   “赞美主上。”   “好了。”虞婆装作随意地走了几步,正好将那枝条踩断,而后指着池塘边的几桶火油道:“这火油重,老婆子我搬不动,正发愁呢,刚好你就来了,那就麻烦了。”   她的要求有理有据,赵二似乎迫于某种规则,并不能反驳她,只能顺着她的话,用力抱起那三桶火油。   “走吧。”虞婆不留痕迹地挡在他身后,刚好遮挡住他和池塘,催促道:“趁着那两个人离开了,快些做事,别耽误了主上的事。”   “得。”赵二用力颠了颠怀中油桶,嘴角几乎要裂到耳后,“您好歹是平临城的城主,我还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虞婆跟在赵二身后走到街上,看着目光呆滞的百姓,心中长叹一声。   他们平临城是做了什么孽,这满城的百姓,死后也无法安宁啊。   ……   那朱雀和师迎月的速度很快,宋淮之看着师迎月的方向,似乎是朝着合欢宗而去。但诡异的是,她的行迹直愣愣的,一路破开遮挡直线前进。甚至就连坚硬的高山都直接破开。   “什么情况?”   宋淮之抱着江岫白的腰,二人站在斩情上,全速追赶,“我们就在她身后,为什么她没发现我们,而是一个劲的朝着合欢宗方向而去。”   “不清楚,去看了便知。”江岫白并指催动斩情,低喝一声,“抱紧。”   朱雀手持一根巨大的金色羽毛,像是挥动扇子般,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连挥动三十六下。温度节节攀升,三十六条巨大的火舌冲着师迎月而去,速度之快,转眼便将沿途的树木烧成灰烬。   但下一秒,温度骤降。   那三十六条巨大的火舌在空中被生生冻住,冻成长长的透色冰雕。而后,万千道剑气随着恐怖剑域铺天盖地而来,将那被冻住的火舌尽数劈碎。   不好!   朱雀面色一变,凌空一跃化作原形后,火红的朱雀翅膀用力一震,冲天而起,试图跑路。   但已经迟了。   三千赤金丝化作绳索,牢牢困住那冲天的朱雀。赤金丝锋利,割在朱雀的身上,落下无数染血的赤色羽毛。   “啊——”   朱雀惨叫一声,再次变回人形来,身上的衣服被赤金丝割破,陷入肉里,直接捆成了一个粽子。   虽然同样都是化神期,但他先被师迎月消耗了许多灵力,又被江岫白的剑域压制,所以才这么轻易的被宋淮之禁锢。   “师迎月?”宋淮之上前,看清师迎月的处境后,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后,才急急上前,替她医治。   “师迎月,你的眼睛?”   师迎月身上除却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和被灼烧的皮肤外,最重的伤就是那双眼睛。从伤势来看,竟是被她自己硬生生挖出碾碎的。   “宋淮之?宋淮之是你吗?”   听到宋淮之的声音,师迎月骤然激动,双手止不住的乱动。   “别动。”宋淮之驱动藤蔓捆住师迎月的手,防止她乱动干扰治疗,而后将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不断注入灵力。   “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白灵灵呢?”宋淮之看着师迎月的伤势,和她孤身一人,也猜到了什么。   “灵灵她,应该死了吧。”师迎月整个人都在颤抖,嘴唇颤地几乎说不出来话,“她的命牌,碎了。”   早在数十年前,师迎月便将自己和白灵灵二人的命牌从魔宫里拿了出来,交换保管。用她的话来说,便是这世间只剩下她们二人是最亲密的家人,而命牌,自然要给家人。   虽然师迎月自己挖去双眼,但同样能感知到,那放在储物戒指里属于白灵灵的令牌,在她驱动传送符逃开不就后,便碎了。   宋淮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加大了治疗的灵力,低声道:“节哀。”   师迎月摇头,“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方才问我,我的眼睛为什么这样。不错,是我自己挖的。灵灵用命拖延时间让我逃出来,但我却发现这朱雀很快就追上了我。我本以为是他利用什么寻人的法子,才能一直找到我的踪迹。但渐渐的,我发现是他是利用秘法,能看见我双眼看见的东西……”   宋淮之了然,“所以,你就自残双眼。”   师迎月轻轻点头。   她的伤很棘手,即便宋淮之能将其治愈,也无法凭空给她生出眼球来,只能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空洞。   “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不过不用担心,合欢宗秘宝无数,会有能让你再生双眼的宝物。”   “我的眼睛不重要。”师迎月伤势稍微好转了些,便一把抓住宋淮之的手臂,急急道:“北域已经变天了,巫栖元死了,凶手,是师纵天。”   她顿了顿,补充道:“也就是我爹,上任魔尊。”   “巫栖元死了,那他体内的万水之源呢?”宋淮之瞬间想到了巫栖元的死因,只觉得浑身发凉。   “被师纵天拿走了。当年我一直以为,师纵天已经被巫栖元设计杀了,但现在看来,只怕这一切都是他的计策。”师迎月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恐道:“也就是说,媚骨口中的魔尊,她的主人,一直都是师纵天,而不是巫栖元。想要炼制万鬼幡的,是师纵天!”   “关于这一点,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宋淮之眉头一拧,“我今日见到了一个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师迎月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毛,泛着无法忽视的寒意。她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一些,咬牙问道:“谁。”   “陈娇。”宋淮之肯定道:“我能保证一定是她,但我不知道,她在这些事中,又充当着怎样的角色。”   对此,师迎月只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对了,那个朱雀,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严刑拷打也要问出些东西来。”她抬高音量,催促道。   “没用的。”   江岫白抬手,地上的那根金色羽毛便飞入他手中,“他已经死了。”   在被赤金丝控制住的三息后,那朱雀便面带恐惧和痛苦的死去,显然是有人不想让他被抓住后,吐露出些什么。   赤金丝尽数回笼到宋淮之体内,他感受了一番反馈回来的感觉后,叹气道:“这朱雀一只是个胆小的,到头来,却死的那样惨。也是可惜,当年没人注意他,叫他让凤荷掳了去。”   “这是凤荷的凤羽。”江岫白盯着手中羽毛,闻言摇头道:“这是他的命数,既然他无力挣破,便与旁人无关。”   “回头让师姐将这羽毛一同带回合欢宗,爹一定有办法顺着这羽毛找到凤荷的踪迹。甚至,能找到师纵天。”   宋淮之心中有一种感觉,万水之源被夺只是一个开始。既然万火之珠在凤荷哪儿,那现在明面上剩下的就只有傅焕手里的万金之丝。   傅焕实力高强,对于师纵天他们来说并不是好惹的角色。所以,他们肯能会选择先避开万金之丝,转而去找其他两样。也就是说,宋淮之现在不安全了。   就在此时,江岫白手中的羽毛突兀自燃起来。即便江岫白的反应很快,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便将其封印在冰块中,但那羽毛竟然能在冰块中自燃,转眼便烧了个干净。   到手的线索全没了,宋淮之难免有些懊恼。但转眼细想,他便释然了。   既然凤荷让朱雀手持她的羽毛追杀师迎月,那一定做好了完全准备,绝对不可能把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将师迎月轻轻靠在树上,宋淮之交代道:“我和岫白还有事,方才来的时候,我已经通知了师姐,她刚好在附近游历,现在正赶来送你回合欢宗医治。”   “也好。”师迎月点头,“我也要把知道的消息,统统告诉宋宗主。”   姬椒来的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驱动云舟赶来。   但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上官鸿和……空明?   上官鸿会来宋淮之不奇怪,因为姬椒这次出门历练就是和上官鸿一起的,两人一个是为了找写作素材,一个是刚好顺路去处理手机寄售的事。   但宋淮之可不记得,这个队伍里,还有佛子。   “他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宋淮之将姬椒扯到一边,警惕地扫了眉眼温和的空明一眼,尤其是目光在他的光头上停留许久,只觉有些头疼。   “你不要告诉我,他是你下一个恋爱对象?”   “你想什么呢?疯了吧?”姬椒张口就骂,还不忘扭头冲他的家属告状,“江岫白你男人口出狂言你不管管?”   对此,江岫白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并不干涉。   宋淮之尬笑两声,扯了姬椒一把,示意她小声些,没看见空明瞅着这里吗。   “我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也对,他一个和尚,总不能动凡心。”在姬椒生气前,宋淮之快速将这里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   “总之,你们尽快将师迎月送回合欢宗,托大师兄好好医治,她的消息很重要。”   姬椒眼珠子转了转,毫不犹豫的将上官鸿和师迎月送上云舟,“二师兄,你带师姑娘回去,我跟着师弟去那平临城看看。”   上官鸿闻言目瞪口呆,差异道:“你疯了,我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技术人员,还随时有爆体的风险,你叫我送一个重病患者回去,你就不怕我们俩半路再遇见心怀不轨之人一齐送了人头?”   他这些年从宋淮之带回来的设备中,学了不少蓝星文化。   “你当我不知道你压箱底的手段有多少?”姬椒翻了个白眼儿,驱赶苍蝇一眼连连挥手,“你们搞炼器的心都脏,更别说你还是器符双修。”   反驳无果,上官鸿只能苦着一张脸,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沓符箓愣是将云舟贴了个水泄不通。   宋淮之粗略看了一眼。嗯,寻常合体期都破不了他的防。   符箓本就是材料越好效果越好,上官鸿借着手机这生意赚的盆满钵满,根本不吝啬于材料。想来整个混沌大陆的符修,也只有他能这般财大气粗,能不记花费的绘制符箓。   还有,炼器同样是烧钱的玩意儿。   送走了上官鸿和师迎月,姬椒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我新学了一套雷电鞭法,正愁没地方实验呢。走走,快去平临城。”   宋淮之嘴角抽了抽,毫不客气地爬上斩情,揪住江岫白的衣服吐槽道:“师姐,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领的任务都是猎杀或剿灭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姬椒反手招出她的飞行法器,一张小巧精致的香帕。那香帕寸寸放大,形如飞毯。   “我们三个化神期,遇上谁都能打一打,自然要拿出气势来。”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脚下的香帕向下沉了一寸。   “阿弥陀佛。”空明单手作揖,跟着姬椒上了香帕后念了一声佛号道:“也算上贫僧吧,三个化神期加一个炼虚期,更能打些。” 第138章 平临城的真相   在离平临城还有百里处,便能看见那冲天的火光,几乎染红了半边天。   “还有完没完了!”宋淮之暗骂一声,几人再度加速,直冲平临城而去。   离了近了,才发觉平临城已然是一片火海,其间夹杂着焚烧人体所产生的焦糊味和油腻肉香,让宋淮之有些作呕。   江岫白没有半点犹豫,催动斩情化作指引,直直扎入城外三十里处的湖中。湖水中央转起漩涡,顷刻间便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下一秒,斩情从洞中凌空跃出,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水龙,竟是生生抽干了那湖一半的湖水。   那水龙铺天盖地的冲着平临城而去,却并没有直接扑过去,而是在平临城上空盘旋,乌沉沉堆积在一处。   江岫白看向姬椒,点头道:“有劳。”   “交给我。”   姬椒美目一凝,双手掌心生出雷电跳动。   低喝一声,掌心用力合十,迸发出雷电万千。   “落雷!”   姬椒一声令下,雷电顺着接引的斩情直直冲入那悬浮在空中的湖水中。   天雷滚滚,湖水化作倾盆大雨,一股劲地向下倾倒。这雨是人为,正正好固定在平临城的范围内,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超出。   得亏江岫白之前吸收了许多万水之源本源,这才能如此轻易的控制湖水。   这火只是凡火,虽然大的很,但在蕴含灵力的湖水浇灌下,还是很快被熄灭了。而这之后,才是真正的人间烈狱。   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怎么都压不下那涌上心头的作呕之感。   “不用怕。”江岫白握住他的手,点点冰灵力顺着掌心流淌给他,帮助他冷静下来,“我在。”   整座城,到处都是烧得程度不一的尸体,随意瘫倒在大街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宋淮之边走,一边垂手让灵力落在地里,催生出藏在泥头中的草种。草木蔓延,化作最简单的棺椁,将那些尸体裹住,至少不用随意躺在地上。   整座城,再也感受不到半点活人的气息。而这一切距离宋淮之二人离开平临城,不过两个时辰。   “这些尸体内,都没有灵魂。”江岫白神识一扫,便发现了这点。   “万鬼幡。”宋淮之目光冷淡,咬牙道:“只怕那陈娇,已经是媚骨的傀儡或下属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月余前失踪的那批人,当他们再回来后,便已经是被控制的死人了。”   几人一路行到了整座城的中心,也是城主府前的广场上时,眼前之景让宋淮之再也忍不住,冲到一旁呕吐起来。   江岫白上前,替他轻轻拍背,目露担忧。   “疯子,做出这一切事情的,真是疯子!”   姬椒骂道:“我看即便是魔修,也没几个会这样的。”   整片广场上到处都是碎裂的残肢,整整八十一颗人头被按照一定的位置摆放整齐,其面上表情皆做大笑状。宋淮之在其中见到了数个熟悉的面孔,包括赵二和杏儿。   “喜相。”空明目光沉沉,手中佛珠转速加快了许多,“这只是个开始,若是让他集齐喜怒哀惧四相,万鬼幡的势力会大幅上升。”   “你的意思是,像平临城这样的处境,还会有三座城?”宋淮之含了一口清水漱口,抹去口中的恶心,沉声道:“可若是没有城池上报,我们如何得知。”   “暂时不必担心。”空明摇头,“四相之法一旦开始,之间无论失败,都需要间隔八十一日才能进行下一个。也就是说,平临城后,最快也要八十一日才会有第二座城池被献祭。我们可以将这些消息传递给东境和南境的全部宗门帝国,一旦有人员大幅失踪,立刻上报。”   空明说罢,脚下凭空浮现一座金灿灿的莲花法器,他盘膝坐在法器上,悬空而起。掌中佛珠转动,单手立于身前,口念《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   声音愈来愈大,其身后有金色宝相华光浮现,口中经文化作灿金文字,凌空编写出一篇完整的《往生咒》。   隐隐的,天边又下起雨来。却不像是方才的威力,而是点点细雨,泛着一层光晕,落在地上和那些尸体上,竟真的让平临城变得平和了些,化去不少怨气。   “虽然空明天天想要拉人进佛宗真的很烦。”姬椒凑在宋淮之身边,嘀咕道:“但不得不说,他专业能力还是挺强的。”   宋淮之伸手接住含有佛音的雨滴,闻言无奈道:“人家怎么说也是佛子,数千年才能出一个来。”   “切。”姬椒撇了撇嘴,没说话。   “嗯?”宋淮之忽然抬起头望向某处,草木反馈出的消息让他微微皱眉。   “怎么了?”江岫白问道。   “这座城里,还有活人。”宋淮之瞬间提起精神,嘱咐道:“师姐,你在这儿等看空明超度完,我们先去看看。”   说罢,他也不管姬椒是否同意,直接拉着江岫白便走。   顺着草木的指引,宋淮之二人来到了一处池塘边上。   池塘里的水草见他们来了,便摇摆身姿拨开池塘上那一大堆的杂物,而后将一个木桶推到了岸边。   宋淮之将木桶弄上来后,打开一看,只见那个送消息的小姑娘缩在木桶里,紧闭双眼瑟瑟发抖。   “没事了,别怕。”宋淮之将她抱出来,温柔的木灵力安抚她慌张的情绪。   “哇,仙长哥哥,囡囡好怕!”   囡囡一把搂住宋淮之的脖子,连哭带嚎,半点都停不下来。   宋淮之没哄过孩子,江岫白更不是个会哄孩子的,二人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囡囡年龄不过七八岁,被关在木桶里两个多时辰,还听着外面一片鬼哭狼嚎,早就吓破了胆,又岂是轻易能哄好的。   直到姬椒和空明赶来时,宋淮之都快急的满头大汗了,可囡囡依旧哭个不停。   “哎呀哄个孩子都不会,真没用。起开,我来。”   姬椒翻了个白眼儿,从宋淮之怀里接过囡囡,边拍背边哄,动作异常熟练。   宋淮之一下子解脱,猛地松了口气,退到江岫白身边小声道:“还好你不会生,不然哄孩子要麻烦死。”   江岫白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之之,是还好你不会生。”   对此,很小心眼儿的宋淮之微笑着踩上了江岫白的脚,还很用力的碾了碾。   眼看着在姬椒怀里,囡囡的哭声越来越小,宋淮之惊奇道:“师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咯。”姬椒随手摘下头上的珠花塞进囡囡手里逗她玩儿,瞅着宋淮之坏笑道:“你还别说人家,你小时候闹起来可不必人家囡囡乖多少,我和师兄两个人都哄不好你。”   虽然宋淮之是宋今歌一手带大的,但宋今歌毕竟是一宗之主,总会有忙起来的时候,也顾不上宋淮之,便将他丢给宫竹和姬椒照顾。   小时候的宋淮之虽然因为魂魄不全所有人呆呆傻傻的,但闹起来可半点不像个傻子。宫竹还好,带孩子带出经验来了,姬椒却是第一次带小孩儿,自己脾气又大,因此没少和宋淮之干仗。虽然最后永远是两个人都被宫竹假笑惩罚,但这师姐弟俩却没一个当回事的。   听她这么说,宋淮之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一小段记忆,当即尬笑着转移话题,“师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等将囡囡哄好,宋淮之试探着问道:“囡囡,你为什么会在木桶里。”   囡囡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是阿婆将我送进去的,阿婆说了,两位仙长哥哥会来将我带出去的。”   “阿婆?”宋淮之继续追问,“阿婆是谁。”   却不想囡囡听见这个问题,一下子将脸埋进了姬椒的怀里,又开始哭了起来。姬椒哄了好半响,她才哭唧唧道:“对、对不起,仙长哥哥,我骗了你们。其实我跟你们说的那些话都是阿婆教我说的,还有那封信,也不是我从学堂偷学的,而是阿婆教我写的。”   其实关于这一点,宋淮之二人之前也有过怀疑。凭囡囡的年龄,说出口的话未免太有条理性了些,难保背后没有人教她。   “至于阿婆是谁,囡囡也不知道,阿婆就是阿婆。”囡囡胡乱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递给宋淮之道:“仙长哥哥,这是阿婆给我的,阿婆说只要看了这纸上的内容,就都明白了。”   宋淮之接过纸,只略略一扫,面色便凝重下来。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给了姬椒一个眼神。姬椒见此,手指在囡囡的后颈上轻轻一捏,便将囡囡捏的睡了过去。   小心地将她放在香帕法器上,姬椒点头道:“放心,她且睡着呢。”   宋淮之长舒一口气,这才解释道:“囡囡口中的阿婆,姓虞,是这座城真正的城主。而我们当日所见到的那个王宇,是假的。第一封送到合欢宗的求救信,便是虞婆写的。”   月余前,从赵二开始,平临城便不断的有人失踪。平临城比邻密林,平时也不是没有妖兽吃人的事发生。虞婆身为城主,第一时间便组织了人手搜查城外密林,却没有半点痕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后,虞婆便写了一封求助信送往合欢宗。   当时合欢宗收到信后,隔日便派人来探查了情况。可就这短短一夜,平临城的城主便从虞婆变成了王宇,虞婆也成了失踪的人口之一。   因为虞婆很少出现在人前,再加上王宇不曾离开城主府的缘故,平临城百姓并不知道城主已经更换。而合欢宗上一波师兄们在杀了几个妖兽后,便以为此事解决,并没有细查。   虞婆说,所有失踪的人,其实都被困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那空间里黑暗一片,眼不能见,耳不能听,甚至伸手触碰自己,都没有半点触感。简单来说,便是五感全失。   在那空间里,时间早已混乱,虞婆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像是体内的灵魂不足以支撑**的重量般,浑身的肉都在下坠,像是一座小山压在心头。   但这份感觉,却让虞婆趋之若鹜。因为,这是她在那片空寂中,唯一能感受到的。   渐渐的,虞婆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巨大的喜悦感,这份感觉很古怪,像是被人强行注入的情感。虞婆心知有异,但根本无力抵抗。   当虞婆恢复五感的那日,她发现自己的呼吸停了。   不光是呼吸,还有脉搏、心跳等。简而言之,便是她眼下是个死人,是个有意识的活死人。   虞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平临城的,等她夜半时分,站在平临城的城门口,被赵二迎进城后,她发现自己又有呼吸了。   但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即便自己再像人,也不是活人。   同时,虞婆的脑子里,多了一个“主上”,也再也离不开平临城的范围。   赵二说,像他们这样的人,一共有八十一个,是被主上选定的人,是无上福泽。   或许是因为年少时历练,曾得到过一套巩固神魂的秘法,虞婆并不像赵二和杏儿那样,完全失去理智。她在平临城里转了三日,惊恐的发现,整个平临城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活人了。   除却像赵二口中那八十一个完全转化的,更多的则是半人半尸。这些人白日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可到了夜晚,便会立刻化作尸体,一动不动。   所以,平临城夜晚之所以那样,根本不是百姓因为惧怕什么妖魔,而是因为他们全都成了死人。死人,自然不需要烛火,也不会出门。   当然,平临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活人,赵大便是唯一一个。   虞婆想要托赵大出城送求救信,但赵二日日跟着赵大,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囡囡来了。   囡囡根本不是平临城的人,她是被拍花子拐走的孩子,因为意外逃了出来,跌跌撞撞地便逃到了平临城。   虞婆在信中真挚的感谢上天,感谢是自己先发现了那个孩子,并及时将她藏了起来。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整座城的人,将她藏了起来。   除却那被带到空寂之地的八十一人和因为先天缺失,永远无法被转化所以也不知道平临城真相的赵大外,平临城的其他人如何肯就这般跟着城池一起死去。   即便他们一定要死,也绝不会让幕后之人如此轻易便成功。   于是,整座城的人在那八十一名死人的眼下,一齐将囡囡藏了起来。虞婆同样是八十一人中的一员,只要有她在,这件事并不难。   平临城所有的人都无法离开这座城,而求救信只有在城外才能发出去。所以,囡囡是平临城最后的希望。   虞婆教囡囡写信,教囡囡如何一步步引导宋淮之二人发现平临城的秘密。但她偏偏算漏了一点,便是宋淮之二人中途被师迎月一事引走,没能阻止整座城的献祭。   “……不过二位不必担心,平临城绝不会枉死。我们会化作锚点,死死扎在那片该死的虚无之中,为上宗引路。”   宋淮之将最后一句话念完后,冲着城中心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献给虞婆,也是献给整个平临城。   “指引方向之物,便是这个吧。”姬椒从囡囡的腰间摘下一枚刻着平临二字的铁牌,“看起来,这是平临城城主的传承之物。”   “虞婆和平临城的所有百姓,都很伟大。”宋淮之心中震动,轻叹道:“有了这个,我们便能找到万鬼幡的踪迹,在它完全成长前,消灭它。”   平临城,真的给天下所有人,送了一份大礼。 第139章 御兽门   等将平临城的一切消息都报给宋今歌后,宋淮之几人才有空去看一眼师迎月。   师迎月直接被上官鸿送到了缠心殿内,好在宫竹这几日既没有外出历练,又没有闭关,才能赶得上第一时间救治。   “她的眼睛,没有办法了吗?”宋淮之看着师迎月蒙在眼睛上的白布,心下有些不忍。   “办法倒是有。”宫竹轻轻将师迎月脑袋上的银针拔下,擦了擦手道:“她的眼睛是被自己直接挖了出来,导致眼眶里没有双眼。若想恢复如初,我只能想到两个办法。一是服用白肉骨重新生出双眼来;二是大乘期的渡劫,可以重塑肉身,一样能恢复眼睛。”   “白肉骨这灵植生长在死地,整个混沌大陆,也只有西境的无边沙海可能生出。”宋淮之皱眉,这样珍惜的灵植,即便是合欢宗都没有的。   可若是要派人去无边沙海寻找,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和人力。眼下还有远比这更重要的事。   至于第二种方法,师迎月眼下不过元婴期,即便她拥有突破大乘的潜质,可所耗时间又岂止千年。   听到这里,师迎月双拳握紧,攥住了衣裙,而后摇头道:“我的眼睛不重要,即便是瞎了,只要有神识,并不妨碍我什么。不用为了我浪费人力,彻底毁坏万鬼幡更重要。”   说着,她还万分自责道:“都怪我,当年若不是我没有彻底毁去万鬼幡,也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   “就算彻底毁掉了,他们也能做第二个。”宋淮之宽慰道:“只有将幕后之人一同消灭,万鬼幡才不会再次出现。”   聊到正事,师迎月失去双眼的悲伤倒是少了些。可宋淮之依旧能看出她心中的苦涩。天之骄女骤然失去双眼,即便是再坚强的人,一时都难以立刻接受。   “其实,如果你不是非要肉眼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上官鸿摸着下巴,语气得意。   姬椒白了他一眼,“大师兄都没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丹修。”   “师妹,你可别瞧不起人!我虽然不是丹修,但炼制出一对假眼却没什么问题。”上官鸿颇为傲娇的哼了一声,“虽然比真眼生硬的多,但视物什么的基本功能完全不缺。先用着呗,等日后找到了白肉骨再换就行。”   察觉到师迎月的激动,宋淮之狐疑道:“有这样的技术,怎么平日没见你拿出去赚钱?这可不像你啊。”   上官鸿得意的表情当即僵硬在脸上,尬笑了一声后,撇开目光小声道:“就是吧,这件事还只是个计划,没有完全实施出来呢……”   “没有关系。”师迎月试探着,一把拽住上官鸿,满脸坚硬,“我愿意做你的试验品。不过……”   她面上流露出几分尴尬,声音也越来越小,“我身上没什么灵石了。”   “既然你愿意做我的试验品,我又怎么会要你的钱呢。”上官鸿眼下压根不缺钱,大手一挥,当即就定了下来。   因为师迎月要每隔三日来找宫竹治疗,所以上官鸿索性搬回了缠心殿,选了宫竹附近的一处小院儿,并将小院中的偏殿收拾出来,给师迎月住。   解决完了这些,宫竹收拾好治疗的东西,坐下正色道:“所以,北域和平临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听完这一切后,宫竹细想了片刻,又道:“这件事,师尊怎么说。”   “那平临城的城主令确实能定位到万鬼幡的位置,但需要时间,爹去了星机阁,有星阁主的帮忙,或许能快些。至于北域,爹也会派出探子进入其中打听情报。”宋淮之道。   姬椒补充道:“空明已经回了佛宗,会联系和佛宗交好的宗门世家仔细审查附属城池送来的求救信。据说各大宗门基本都联系上了,只有御兽门和玉女宗的人不愿意交流。”   这就棘手了。   “若我没记错,御兽门下属的城池有三万六千座,而玉女宗下属的城池也有一万八千座。这样庞大的数目,足以填补万鬼幡的需要。”宫竹拧眉。   “这么多?”宋淮之之前没了解过这些,闻言十分诧异。   “这还不算多的。我们合欢宗下属城池四万五千座,星机阁下属两万九千座。”宫竹叹气,看向江岫白,“至于万剑宗……”   “五万八千。”江岫白沉声道:“其中,有三万九千座城池的势力,和平临城差不多。”   万剑宗实力强,那些剑修对物欲又低,往往只收固定的供奉,很少会额外收取孝敬。再加上万剑宗来者不拒,所以选择依附于万剑宗的城池是最多的。   宋淮之心中算了算,摇头道:“即便是这样,万鬼幡选中御兽门和玉女宗的概率依旧不低。”   “要我说,那两宗简直蠢钝如猪!”姬椒毫不客气的骂道,“这是关乎混沌大陆存亡的大事,都这种时候了,他们还要搞内斗。”   “若我没猜错,或许你们很快要去玉女宗和御兽门走一趟了。”宫竹抬眸,看着宋淮之和江岫白道:“让师尊和傅宗主亲自上门,他们还不配。你们一个是少宗主,一个是大师兄,无论如何,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淮之点头,“好,我倒是有些办法。对了,二师兄,回头借数十只织梦蝶给我。”   虽然上官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点头道:“这个好说,那些织梦蝶我都调教好了,想要什么场景直接告知它们即可。”   至于南境那里,宋淮之分别传了讯给洪山和楚微尘,托他们帮忙盯着。可南境到底不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崇光学府再厉害,也只能管各学府的势力。同理,并肩王府即便占据天照半壁江山,可也还有神梦和玉鼎无法触及。   因此,阻止城池献祭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最大的希望,还是寄托在那平临城的城主令上。只要能定位到万鬼幡的位置,一切都好说。   ……   合欢宗的速度很快,头日派了长老去御兽门和玉女宗不被接待,第二日又紧跟着派了高位长老上门,依旧吃了闭门羹。   到了第三日,便是宋淮之和江岫白亲自去了。   这次出行,代表的是合欢宗与万剑宗的颜面,不能过于简略。于是,那被圈养在兽峰整日无所事事的虚凤和似龙便排上了用场。   坐在九龙九凤的车辇上,宋淮之穿着合欢宗少宗主的服装,一身红袍分外张扬,配上那张浅笑的脸,倒是有几分笑面虎的感觉。   江岫白穿的简单,只是万剑宗寻常弟子服。但衣领上的云纹则彰显其大师兄的身份。   难得出门,虚凤和似龙都有些欢快,拉长了声音鸣叫,嚣张极了,十八只九阶妖兽的气势完完全全暴露在外。本来平日里天上还会有飞行的妖兽,今日在它们的威慑下,皆缩头缩脑躲在巢穴里,半点不敢出门触霉头。   宋淮之忍不住捂了下耳朵,吐槽道:“还好我这座驾拿到手就用过两次,若是日日用,迟早有一天我要被它们给叫聋了。”   虽然虚凤和似龙的鸣叫声很好听,但这般大声,又几乎贴着耳朵,即便是仙乐也算得上是折磨了。   江岫白闻言,伸手替他捂住耳朵,淡笑道:“若是你日日用,它们也不会如此激动。”   浅色双眸扫了一眼那些妖兽,微微溢出的寒气非常干脆利落的在它们喉间塞了个冰块,堵上了它们的嘴。   “它们日日待在兽峰,难得出门,自然会这样。”   宋淮之闻言,心虚了一瞬,看着那似乎有些委屈的妖兽们,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保证,日后一定多用你们驾车。”   他二人此行的目的是御兽门。玉女宗依附于御兽门,只要御兽门的人同意,凭玉女宗的实力,也闹不起来,只能按照要求办事。   宋淮之从未来过御兽门,御兽门的宗门位置处于一片占地百万顷的密林中。而在这密林中,又有千万个颜色各异的阵法屏障,内里含有各种不同的环境,用来饲养不同属性的妖兽。   御兽门神奇的一点是,它没有山门。整片密林都被护宗大阵笼罩着,严格意义上来讲,每一处都可以进入御兽门,但同样,若不解开护宗大阵,谁都进不去御兽门。   宋淮之驾车来到密林上空,眯眼看着脚下一望无际的绿海,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前两次长老来叫门,都是递了拜帖,规规矩矩的。但是御兽门的护宗大阵,一次没开过放人进去。”   他一开口,江岫白便知道他要说什么,眼中带着一点笑意,应声道:“不错。”   “俗话说,先礼后兵。若是一味好脾气的对待他们,只怕他们会更看不起我合欢宗了。”宋淮之眉眼一挑,顿时活泼了许多,“嗯,还看不起你万剑宗!”   这般模样,若是让外头人的看见了,只怕第二日混沌大陆就要传遍一句话。   ——那宋家父子,分明一家子妖妃!将耿直的万剑宗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干就干,宋淮之极其轻松的说服了自己,再加上有江岫白的肯定,当即一抬手。那虚凤似龙接受到他的指令,十八头脑袋一起用力。   风火交加,风涨火势,一齐冲着那护宗大阵而去。   当然,即便是十八头九阶妖兽一齐攻击,也绝对不会破开护宗大阵半分。但,这举动却是在直白的打御兽门的脸,叫人如何能忍。   不过三息,便有数人从护宗大阵中飞出。为首之人手持一枚白玉葫芦,一拍葫底,口中念念有词。当即,所有的风火便被一起吸入那葫芦中去。   “来者何人!”为首之人骂道:“竟然来我御兽门闹事,不要命了!”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宋淮之眯眼一瞧,呦,竟然还是个熟人。   “怎么,数十年不见,李道友认不得我了?”   “呸,谁人与你们攀关系。”站在李贺身后的人辩驳道:“这是我们御兽门大师兄,门主义子,孟贺孟师兄。”   “呵。”宋淮之耻笑一声,轻轻一抬手,灵力卷起鲛纱,露出他二人的面容来,“孟贺?我怎么记得,当年你跟在山城海身后时,可是叫李贺啊。不过也对,既然认了孟门主做爹,自然是要改姓的。许久不见,你大师兄怎么样了?哦,现在山城海可不是御兽门大师兄了,你顶了他的位置。”   宋淮之轻飘飘的几句话,落在孟贺耳中,与嘲讽无异。   他方才刚骂完便后悔了,这九龙九凤拉车的架势,整个混沌大陆除了宋淮之这个仙二代还能有谁?眼下自己骂人在前,宋淮之这人肯定会想方设法阴阳自己一通。可即便有了这心理准备,孟贺还是被他这短短几句话激地恼火。   想他当年费尽心思,才废了山城海,又靠着献上万灵拜寿让孟文霍同意收他做义子。本以为改了名了,那些在山城海手下讨生活的日子便不会有人提起,可眼下宋淮之的行为,与直接撕破他的脸皮有什么区别。   “我是谁,并不重要。”孟贺心中几乎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面上还板着脸,维持着御兽门大师兄的体面,“宋少宗主和江道友这般挑衅我御兽门,可是合欢宗与万剑宗要同我们开战!”   “别将高度挑的那么高。”宋淮之摆手,冷笑一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偷偷骂我。你我心知肚明,这御兽门的大师兄,跟路边的白菜没什么区别。你,还不配接见我们,去叫更高位的人来。”   御兽门门主孟文霍不是个爱护弟子的人,对他而言,门下大弟子死了便死了,就是整个御兽门加起来,都比不上他宝贝儿子的一根汗毛。   所以,虽然占着大师兄和义子的身份,但孟贺的处境却十分尴尬。   孟文霍已经替宝贝儿子娶了十几房妻妾,只要有天资出众的孙辈生下来,御兽门门主之位便怎么都轮不到孟贺。   “你!”   被人说中心底最自卑的事,孟贺顿时大怒,甚至顾不得其他,抬起手中白玉葫芦便要和宋淮之打过。   对此,宋淮之二人也不惯着他。   寒冰剑域瞬间展开,在冰层的掩护下,坚韧的藤蔓破冰而出,死死缠绕住那几人的双腿。这藤蔓一旦缠住人,便迅速生长出尖刺,贪婪的汲取鲜血,并传递给他们百倍千倍的痛苦。   而一旦有人想跑,就有片片雪花落在其身上,再也无法动弹。   赤金色卷过孟贺手中的葫芦,宋淮之上下抛了抛,满意道:“这倒是件不错的宝贝,归我了。”   “至于你们……”目光落在孟贺那几人身上,身着红袍的宋淮之在他们眼中甚至像是索命的厉鬼,让他们胆寒。   “我这闹了这么久,还没人来叫我手下留情将你们接回去。孟贺,你说你这大师兄,做的有什么意思。”   宋淮之当年在赫连山庄时便不太喜欢他,只觉这人既不正派,心思又多。甚至,宋淮之怀疑当年就是他设计将山城海送进了赫连云香的房间里。不然即便赫连云香中了药,可她又出不去,撑到白日众人上门时,自然有的是手段救治。   至少,太真观和宫竹都有法子。   在孟贺惊恐的目光中,赤金丝绕着他的脖颈缓缓游走,只轻轻一抽,便抽出一道道血痕。   “咳咳,还请宋少宗主,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护宗大阵再次被打开,有三四美姬扶着一病弱男子出现。虽然这男子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但绕着他的美姬们则都是化神期,且资质不俗。   “孟贺没有资格接见你们,我应该有吧。”他连声咳嗽,几乎要呕出血来。身旁的美姬塞了一颗丹药给他,数双素手温柔地替他顺着背。   男子摆手,挥开她们的搀扶后,冲着宋淮之施了一礼道:“在下孟天赐。孟文霍,是我爹。” 第140章 交易   孟天赐,金丹前期伪单水灵根,天材地宝拉起来的修为,虚浮的很。可以说是空有一身修为,实际能力却同筑基期没什么区别。但就算是这种程度,御兽门门主孟文霍在背后也不知道出了多少的力。   他身形不算高大,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态度倒是不错,温和的很。   “咳咳,我御兽门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宋少宗主见谅。家父近日不在门中,为了我寻药材去了。我想,这之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孟天赐的话说的冠冕堂皇,虽然知道他说的十有八九是假的,但横竖都挑不出错处来。   见他态度如此和煦,宋淮之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递给江岫白一个眼神,二人同时收回神通,放了孟贺那几人。   “对嘛,这才是待客的态度。”宋淮之眉眼弯弯,阴阳怪气道:“孟贺,你看看人家,好好学学。若你们御兽门人人都如你一般,人缘早就败光了。”   孟贺一口血堵在喉咙处,腥甜的感觉叫他眼前一黑。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当年山城海的感觉,果然,这鞭子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是知道疼的。   可眼下有孟天赐在,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但,他脸上眼底的怨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   宋淮之轻笑一声,随手将白玉葫芦抛还给孟天赐,“怎么,孟道友不准备请我们进去吗?”   孟天赐接过葫芦,又轻咳了两声,“二位今日来的巧,我爹回来了。请。”   他单手掐诀,很快那护宗大阵便破开一个小口子。   “不过,我御兽门中妖兽众多,您这虚凤似龙一进去,只怕要闹起来的。”孟天赐说话速度很慢,语气平淡且温和,“还请暂时将座驾停在万兽森外,会有小弟子来看顾的。”   在这件事上,宋淮之并不会同他争执什么。   抬手一召,一片白软的翔云法器便停在二人脚下,载着他们飞至孟天赐面前。   “请。”宋淮之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跟在孟天赐后面,一行人在密林中穿梭。宋淮之很快发现,这密林中的所有树木,他都无法控制。不过,若是借助万木之种就不会这样。   这显然是御兽门的手段,为的就是防止这满门的树木灵植被其他木灵根控制,反过来变成攻击他御兽门的武器。   不光如此,孟天赐带着他们走的这条路,没有遇见任何一个人。御兽门门下弟子数以百万记,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周身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之力和周围一成不变的风景。宋淮之猜想,这怕这是为了不让御兽门内部构造暴露在人前的手段。   不过这样正常,谁家没个隐藏实力的手段呢?   顺着这条含有空间之力的道路,宋淮之二人很快便跟着孟天赐来到了一座宏伟壮阔的主殿外。   到了这里,倒是看见了不少人,各个目光警惕的盯着宋淮之二人。有趣的是,这些人见了孟天赐都恭恭敬敬的行礼,但大多无视孟贺,只有少数几个和善的笑笑。   宋淮之唇边笑意不减,见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这孟贺费尽心思得到的地位,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风光。   “好了,你受了伤,也早些回去疗伤休息吧。”在进入大殿前,孟天赐扫了一眼孟贺几人,温声道。   孟贺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垂落在袖中的手攥的死紧,咬牙道:“我的伤势无碍,不……”   “孟贺。”孟天赐已经声音平淡,轻笑道:“你难道非要我直白的说,你没有资格听吗?”   豁,这人倒是有趣。   宋淮之挑眉,心说你这不是已经直白说明了吗。   他飞扬的神色皆落在江岫白的眼中,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心知这小狐狸又要挑事情了。   果然,宋淮之见孟贺乍一下没反应过来,慢悠悠道:“孟贺?孟贺?”   见孟贺看向自己,宋淮之笑着露出几颗洁白牙齿,“大事要紧。”   短短四个字,却直接引爆了孟贺的怒火。   大事大事,他身为御兽门大师兄,有什么大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心中愤懑,脚下便更加迈不出去了,竟然被这怒气冲昏了头,摆出一副非要进去的模样了。   见此,孟天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厌恶,眉头皱起,身旁的那几个美姬立刻心领神会,手段强硬的将人直接带走。   “见笑了。”孟天赐手持白绢捂住嘴轻咳一声,随口道:“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识大体的人。怎么说也算是我御兽门的脸面,这未免也太丢人了些。”   对此,宋淮之只能报以微微一笑。   进了大殿,殿内只有孟文霍一人。他长相粗狂,如熊般壮硕。大开大合的坐在由兽皮铺起的石椅上,给人一种宛如高山般的压迫感。   或许是为了下马威,宋淮之刚一进去,便觉得大乘期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二人齐齐闷哼一声,咽下口中腥甜,丹田内灵力飞速运转,顺着经脉流通全身。   石块崩裂的声音从脚下响起,只见他们脚下的砖石都裂开下陷,可见威力之大。   但,即便是这样,二人已经站的笔直,半点不曾弯下脊梁。   “怎么,这就是御兽门的待客之道吗?”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落下,宋淮之咬着牙,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哈哈。”   孟文霍大笑两声,宽掌一抬,那铺天盖地的压迫便尽数消失。   “家父只是想试试二位的本事,算是长辈对小辈开了个玩笑。”孟天赐冲着他们笑笑,温声道:“请坐吧。”   宋淮之毫不客气,坐在椅子上直白道:“这样的规矩,我倒是不曾听说。”   “哪儿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不过是本门主见才心喜,试上一试罢了。”孟文霍声如洪钟,一开口说话,只觉得整个大殿都在跟着颤抖。   见才心喜?   宋淮之冷笑,若是他和江岫白的根基稍有不稳,光他这一下,只怕要叫他们跌落小境界。更有甚者,如果道心不坚,甚至可能就此产生心魔!   但,因为并没有任何受伤,所以这件事也不能闹得太大。   不过……   江岫白骤然出手,凌厉剑意直冲孟天赐而去。他速度极快,甚至连孟文霍都一时不查,愣是让那剑意笼罩住孟天赐全身。   虽然孟天赐身上宝贝不少,及时抵挡,但也被一缕剑意波及,捂住嘴的白绢上落下一团血。   “放肆!”   一见那帕子上的血迹,孟文霍当即暴怒,大掌一拍,生生将坐下石椅震碎。   “竖子轻狂,竟敢伤我孩儿!”   “孟门主说笑了。”宋淮之丝毫不乱,反手取出含有傅焕剑气的玉符,震声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你!”   孟文霍忌惮他手中的玉符,虽然他自己不害怕,但一旦此符真的被激活,只怕他也无法保住孟天赐的性命。   “咳咳,父亲,咳咳。”孟天赐连声咳嗽,惨白的脸都咳红了一些,“儿子无事,方才江道友的剑气,反而帮助儿子震碎了一丝堵塞在经脉中的浊物。”   孟文霍是真的紧张这个宝贝儿子,一个闪身便瞬移至他身边,抓起他的手腕探查许久,那紧皱的眉头才松下些。   “孟门主不必担心,我们可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宋淮之看着他二人父子情深,笑道:“我家岫白不过是看孟道友咳的辛苦,帮个忙而已,孟门主又何必如此激动。”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不过中途嘛,确实要吃些苦头。   孟文霍面朝孟天赐时,阴沉着一张脸。而转过头后,却又笑的十分和蔼。   “呵呵,是本门主冲动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紧张了些。”他说着,叹气道:“我这儿子不像你们,是天之骄子。他能长的这么大,能多陪我几百年,我就心满意足了。”   人家一个御兽门门主都放低了姿态,宋淮之自然要回以一副好脸色,当即便宽慰道:“天下之大,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孟文霍眼中划过一丝精芒,低声重复道:“天下之大,何愁没有办法。”   他的状态和说出的话有些古怪,让宋淮之心中莫名升起一丝警惕。但那孟文霍很快便笑着摆手道:“不谈这个了,合欢宗数次派人上门,眼下又是贤侄亲自前来,只怕是有大事要商议。咱们还是正事要紧。”   说罢,他一招手,方才被拍碎的石椅再度复原,就连那些被撕碎的兽皮也恢复如初。这样的手段十分神奇,这不是取出新的代替,反而像是将那一片区域的时间回溯,让事物恢复到没有被破坏的模样。   对于孟文霍的实力,外界评价一直高低不一。表面上来看,他的攻击手段类似于兽化,全靠纯粹的肉体力量。但从合欢宗得到的情报来看,兽化只是他表露在外面的一种能力而已。   “不错,确实有正事。”宋淮之默默将他方才的动作记下,准备回头告诉给合欢宗的情报部,而后叫他们去查一查虚实,“这件事,事关混沌大陆的存亡问题。”   将万鬼幡的事大概同孟文霍说了,却留了个心眼,只说平临城已经被献祭成功,却并没有告诉孟文霍平临城化作指引方向的锚点。   直觉告诉宋淮之,孟文霍并不可信。   先前合欢宗连续上门,孟文霍皆闭门不见,宋淮之本以为他并不会同意计划,至少也要推脱一二。却不想那孟文霍答应的极其爽快,甚至宋淮之的话刚说完,他便打包票,说御兽门及下属宗门城池皆按照计划行事。   “贤侄不用担心,那玉女宗我传个讯便可,绝不会耽误行事。”孟文霍大笑,刚要说什么,忽然面色一顿,而后便道:“既然事情已经通知到了,我门内还有私事,贤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孟文霍如此快便要赶客,但宋淮之还是起身,顺势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好!吾儿体弱,二位贤侄便自行出门去吧,会有人引路的。”   等到宋淮之二人走后,孟天赐诧异道:“爹,您为什么这么快便要将他们送走?”   “噤声。”孟文霍神色淡淡,一挥手,面前便现出一副水镜来,而水镜中正是被引着离开御兽门的宋淮之和江岫白。   这父子二人一句话不说,只盯着水镜瞧,直到他们离开御兽门水镜再也看不见,才将其收起。   “有客人来了。”孟文霍将手按在孟天赐的肩头,将他纳入自己的庇护之内,一双怒目死死盯着大殿中央。   在孟天赐震惊的目光中,一名黑袍男子骤然出现。   “孟门主倒是感知灵敏。”那男子抬头,脸上魔纹几乎布满整个面孔,显得愈发狰狞恐怖。   “魔尊师纵天。”孟文霍按着儿子的手微微收紧,警惕道:“您之前将北域搅了个天翻地覆,眼下又来我御兽门作甚。”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师纵天可以从镇守北域的大能眼皮子低下掏出来,这种问题太傻了。像他们这种人,只要想跑,这天下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   “自然是,有好事找您。”师纵天微微一笑,皮肉皱起,魔纹堆叠,叫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   孟文霍将儿子的眼睛捂住,淡淡道:“我御兽门与你魔尊没有任何往来,即便有好事,也不必来寻我们。慢走,不送。”   他直接送客,师纵天却不紧不慢,反而自顾自地走到上首,坐在孟文霍的位置上。单手撑着脑袋,师纵天看着隐隐有怒气的孟文霍笑道:“不急,不急。我这好事,你肯定拒绝不了。”   师纵天抬手,乌黑的指甲指着被孟文霍护在身后的孟天赐,“我能让你的儿子,长长久久的陪着你。甚至,超越你,飞升成仙。怎么样,这算不算是天大的好事?”   “你说什么?!”孟文霍的双瞳瞬间放大,若不是顾及儿子,只怕要立刻冲上去。   “没听清吗?我说,你儿子可以飞升成仙。”师纵天笑的张扬,摊手道:“不过,有一个前提。你父子儿子可都是水灵根,若只能飞升一人,那这个机会……”   孟文霍骤然想到了那个传言和师纵天在魔域闹出的那些事情,心中便不由得信了三分。他阴沉着脸,神情变化莫测,半响后,沉声道:“若我要我儿子飞升,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爹!”孟天赐见此,焦急道:“爹,我只是个废人,不必在我身上浪费!”   “住口。”孟文霍低声呵斥,目光死死盯着师纵天,重复道:“我,或者说我们御兽门,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好好好。”师纵天畅快拍手,赞道:“孟门主果然爱子心切,竟然愿意将这唯一的飞升机会拱手想让,实在让本尊佩服。”   下一秒,他收敛起笑容,狭长双眼中满是算计。   “那,就让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第141章 海上城池   【他在监视我们。】   在双修后,宋淮之与江岫白就多了一项能力,若是二人相距不过百米,便能直接在心底交流。这种交流手段,不会像传音入耳那样,有被他人听见的风险,十分安全。   宋淮之脚下不停,跟在那引路的小弟子身后,脸上挂着浅笑。   【这孟文霍想要干什么,难道就指望靠这样低劣的监视手段来探查消息吗?】   面对宋淮之的困惑,江岫白倒是知道的多一些。   【不,这种监视手段,范围只在一宗境内。这样的手段,稍有底蕴的宗门都有。】   原来是这样,宋淮之了然。   既然不是要一直跟着自己,宋淮之即便还觉得很变扭,但总归能忍一些,反正等离开御兽门境内便好了。   【不过,今日这孟文霍还真是奇怪,竟然这么轻易便答应了,我准备的织梦蝶都没排上用场。】   宋淮之本来跟上官鸿要了几十只织梦蝶来,准备将万鬼幡炼成后混沌大陆的惨像幻化给孟文霍看,借此来说服他。   【孟文霍能坐上门主之位,自然也不是傻子。覆巢之下无完卵,他知道这个道理。】   江岫白伸手,握住了宋淮之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以作安抚。   【不必过于忧虑。】   刚走没两步,宋淮之余光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嗯?孟贺?】   他只在宋淮之的余光里闪了一瞬,但莫名的,宋淮之觉得他是想要引自己过去。   心中思绪一转,袖中便有无相佛莲顺着手臂攀援而上。而在藤蔓的顶部,落着几只小巧的蝴蝶。   【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江岫白明白他的想法,脚下一停,转身将其搂入怀中,抬手放在他的脑袋上。   【小心。】   那引路的小弟子感觉到身后二人停下,狐疑转身道:“二位前辈,怎么了吗?”   “没什么。”江岫白松开怀抱,手中捏着一枚嫩绿叶片,“叶子而已。”   小弟子的目光又挪到宋淮之身上,见他依旧眉眼温和,便不再询问,“好的,再走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了,二位前辈还请跟着我来。”   “嗯。”江岫白昂首,淡淡道:“继续带路吧。”   此时他身边的“宋淮之”,则是由无相佛莲伪装,织梦蝶修饰的。只要宋淮之施展草木身敛去自己的行踪气息,那水镜便会自动识别无相伪装的“宋淮之”。   那孟贺果然是在等他,宋淮之没有立刻出现,他无法保证自己出现后,水镜会不会显示到他身上。   不过,他手指轻勾,一点灵力击打在孟贺手上,示意他自己到了。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且一定会来。”孟贺略微展露一个笑脸,很快又收敛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骗过水镜的,但是你可以放心,在以我为中心,十步的范围内显形,并不会被察觉。”   即便他这样说,宋淮之也依旧不准备出现,只是出声道:“你故意引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我的时间不多,你最好不要废话。”   “孟文霍父子并不会跟你们一条心,这你应该知道。”   孟贺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只要你们能帮我除了他们俩父子,凭我御兽门大师兄,孟文霍养子的身份,便能名正言顺的继承门主之位。他们不给我向上爬的路,我就只能自己争!凭什么一切都要给那个废物的孩子,就他那副模样,即便有子嗣,也同样是废物!”   “呵。”宋淮之嗤笑一声,只觉得荒唐,“御兽门一向与其他三宗不睦,孟文霍父子不跟我们一条心,你就跟吗?不择手段向上爬,你这样的人,更恐怖。”   “是,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想,我修为尚低,若是扶持我上位,至少在我长成前,御兽门受到的孝敬供奉,我可以全部分给合欢宗与万剑宗。这样的利益,不足以让你心动吗?”   宋淮之眉头一挑,“那你觉得,既然我们都能除去孟文霍父子了,为什么不直接接手御兽门,而是要扶持你呢?”   “你当御兽门的长老们是死的吗?”孟贺双眼微红,咬牙道:“三成。只要他们父子身死,我就有办法让那些长老支持我上位。到时候,不光御兽门收到的供奉和全力支持你们的计划外,我还可以另外将御兽门三成的宝贝送给你们。”   好大一张饼。   宋淮之估算着时间,加快语速道:“你所说的一切,都建立在你是御兽门大师兄的前提下。但若你不是了呢?即便他们父子死了,你也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不可能!”这大师兄的身份是孟贺费尽心思夺来的,几乎将其看的比命还重,听宋淮之这么说,顿时恼怒,厉声反驳道:“我是御兽门的大师兄,只要我不死,永远都是!”   “有什么不可能的。”宋淮之急着回去,并不准备再跟他废话下去,飞速道:“你今日的行为,已经让孟天赐对你不满了。他亲口所说,我亲耳听见,还能有假?我可没有这闲工夫骗你玩儿,既然你有本事得到长老的支持,那在此之前,先保住你大师兄的位置吧。”   “稳住了自己的地位,才有资格和别人谈条件。”   宋淮之丢下这句话后,瞬身离去,只留下孟贺浑浑噩噩的站在原地,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心魔在他心底滋生,眼白染上一层灰色。   孟贺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中的愤怒越来越满。   “凭什么!我给了那废物数百年寿命,他凭什么随意便想要剥夺我的地位!”   “废物,废物!一定是嫉妒我的资质,嫉妒我灵根上佳,有无上修仙大道!”   他扬天长啸,声中带着灵力,整的周围十步内的树木纷纷落下叶子。   “好,既然你们父子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义了。”孟贺冷笑,双眼中满是坚定,“地位,是要靠自己去争的。既然你们都看不起我,那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蝼蚁的本事。”   宋淮之赶在离开护宗大阵的前一秒回归,因为赶的太急,呼吸都乱了一瞬。   不过好在赶上了,不至于被困在御兽门。   见他回来,江岫白并没有立刻问话,而是等出了御兽门确保那窥探感消失之后,才开口道:“他想要做什么。”   “我觉得他离疯狂不远了。”宋淮之皱眉,将他和孟贺交谈的内容全部告诉江岫白,而后道:“不过,或许能利用他,作为安插在御兽门的棋子。”   对于孟贺这种人来说,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眼前的利益。只要符合他的利益,即便是侮辱过自己的人他都无所谓。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将他发展成棋子,会是最隐蔽的存在。   “我们与他不合的情况,是孟天赐亲眼所见,他不会怀疑孟贺和我们有什么交易。”宋淮之已经想好了,“虽然孟贺此人也不能信任,但比起孟文霍父子,我宁愿选择与他合作。”   “话虽如此。但,这种墙头草今日能背叛孟文霍与我们结盟,明日也能背叛我们。”江岫白补充了一点,点明利用孟贺的利弊。   宋淮之点头,身子一歪,靠在他肩头道:“这我知道,若是真的要和他合作,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这种手段,合欢宗和地宫里都有许多。”   “好。”   江岫白伸手圈住他的腰,将他搂紧了些,而后落下一个轻吻在他的眉心,柔声道:“靠着我睡一会吧。”   宋淮之确实有些累,大部分是心累。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几乎完全是打坐代替。眼下靠着江岫白,嗅着他身上的淡淡冰雪之气,身心都舒缓了许多。   不知不觉的,也就睡了过去。   江岫白眉眼温柔的注视着他,指尖在法器上点了点,那拉车的虚凤和似龙便立刻减缓了速度,慢悠悠地在天上飞行。   若是用这种速度,回到合欢宗需要两个时辰,够小憩片刻了。   柔软的鲛纱被天上的微风吹拂,飘了一丝从宋淮之鼻尖扫过,弄得他有些痒痒的。皱眉嘟囔了一句,而后毫不犹豫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将脸完全埋入江岫白的怀里,挑了个好位置睡觉。   在他蠕动的过程中,江岫白只注视着他,还很配合的微动了一下,好让他能睡的更加舒服。   春日正好,适合忘却一切,和伴侣抱在一起小小偷个懒。   ……   这些日子各宗门下属城池送上来的消息不少,经过筛检后,符合怒相的城池足有十八座。其中合欢宗下属三座,万剑宗下属四座,星机阁和御兽门各两座。剩下的七座,则散落在七个二流宗门下。   至于南境那边,则一个没有。从洪山和楚微尘传来的消息看,他们调查到南境似乎并不适合生成喜怒哀惧四相。   若真是如此,那便只要盯着东境即可,任务要轻松很多。   这六七十天里,虽然星机阁众人日夜推演,但还是不能准确定位万鬼幡的位置,只能采取治标的办法,阻止献祭。   师迎月认为万鬼幡自从上次被打破后,并没有完全补全。喜怒哀惧四相便是为了补全四个被师迎月锤破的大洞。不过她当年锤破了五个洞,眼下并不知道这第五个洞是补好了还是没有补好。若是没有补好,又要用什么法子去补。   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在万鬼幡被彻底修复前,它无法像在玄水大陆那样,随意吸收生灵魂魄。这也能称得上是一个不算好的好消息吧。   因为有嫌疑的城池共十八座,只能分组探查。除却星机阁全阁上下都忙着推演分身乏术外,只有合欢宗、万剑宗、佛宗与太真观出力探查。一旦确定目标,便立刻召集人手阻止献祭。   而其他不出力的宗门,便要大开方便之门,协助调查。   宋淮之和江岫白此次前往的,是在万剑宗名下的两座比邻城池。   从消息上来看,这两座城池本是一座大城,老城主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决裂,便分成了两座城。   说是两座,其实比邻而居,甚至交界处共用一面城墙。两城百姓往来随意,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这两座城是半个月前开始有人失踪的,之所以拖了半个月才报给上宗,是因为这是两座伫立在海上的城池。其四面环海,百姓出行皆靠大船。城中足有八成的百姓和修士是靠捕猎海兽或采摘海底奇珍来生存。   大海凶险,几乎日日都有人命丧海底或者鱼腹,因此这两位城主一开始并没有将人员失踪的消息放在眼里。   但,虽然日日有人失踪,可又不是日日死人,这些失踪的人半数还是可以找回来的。可是这半个月内失踪的人不光多,还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才发觉不妥,上报给万剑宗。   对此,宋淮之和江岫白二人没有任何耽搁,收到消息的当天就出发前往。   毕竟有平临城这个例子在前,从有人员失踪到整座城的人被转化献祭,整个过程不过月余。眼下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若真的是这两座城,只怕除却那些失踪的人外,有不少人已经被转化成活死人了。   虽然宫竹和空明二人早早就着手研究如何让活死人恢复,但这种魔族的手段实在诡异,即便有师迎月这个魔族人帮忙,可她也不曾看过所有典籍,更别说是这种一看就是禁忌的手段了,并不能提供多少帮助。   因此,直到宋淮之出发,都没有确切的治疗手段。一旦开始转化,这些活死人的灵魂便属于万鬼幡了。即便献祭失败,他们的灵魂也会被万鬼幡吸纳。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调查的队伍一接受到消息,便会立刻出发。毕竟,每耽搁一个时辰,便可能有数十甚至数百人开始转化。 第142章 相反的双胞胎   这两座海上城池位于碧月海上一块巨大的完整海岛上。海岛周围还零散着不少星星一般的小岛屿,或大或小,会有修士将其当做潜修的地点。不过眼下这些小岛屿上皆没有人居住。   “太平、永安。”宋淮之看着那两块几乎要靠在一起的城池牌匾,心说这名字倒是都挺吉利的。   他们二人并没有乘坐船只,而是直接催动云舟来此。也是巧了,抵达的时间,刚好是夜里。   夜晚的大海空寂幽深,似有妖兽吟唱从深海之底而来,在冷清的月下格外可怖。   而这片大海中唯一的亮光,便是太平和永安两座城池。   “什么人!”   两座城墙上各有一队守门的守卫,皆是金丹期修士。宋淮之二人并没有特地遮掩踪迹,因此被直接发现。   “万剑宗的人。”   宋淮之控制着云舟落到与城墙平行的位置,江岫白抬手,一枚剑符便凭空浮现。   “原来是上宗的人。”为首的守卫头领收起警惕,大手一挥,“开城门!”   一声令下,太平和永乐的城门同时打开。宋淮之挑眉,扭头问道:“先去哪儿?”   江岫白扫了一眼,淡淡道:“永乐。”   宋淮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便明白了他选择永乐城的原因。   虽然两座城的街道上都悬挂着照明石,亮如白昼,但太平城的街道上还能看见不少开着的商铺和修士,十分有烟火气。而永乐城的街道却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永乐城的守卫首领是个看着挺年轻的小伙,他的左脸上用特殊的颜料勾勒出几道弯弯的蓝色水纹,倒是不难看,反而十分有特色。   “两位前辈叫我阿虎就行。”阿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他察觉到宋淮之盯着自己脸上的水纹瞧,便解释道:“这是我们永乐城的习俗。靠着大海讨生活,大家就喜欢在脸上勾勒出水纹,祈求大海的庇佑。这习俗太平城也有,不过他们是画在右脸上。”   宋淮之点了点头,“好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浪费。阿虎,带我们去见城主。”   “是!”阿虎行了个礼,吩咐手下继续守门后,才引着宋淮之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城主府并不远,城主大人也一早就等着前辈们了。”   “对了阿虎。”宋淮之看着周围的居所,发现永乐城的居民虽然待在房子里,但从映着光的窗户来看,他们并没有休息。   “为什么太平城的街道夜晚也有人,但永乐城却没有。”   刚好,说到这里,宋淮之耳朵微动,抬头望着右前方,正好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悄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好奇的窥探他们。   “老李家,快将你们家孩子看好!”阿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大声呵斥了一句,而后便有人匆匆走至窗前,将孩子抱走关好窗户后,才隔着窗户告罪。   阿虎解决完这突发事件,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解释道:“啊,这其实是我们城主大人的要求。前辈们也知道,最近太平城和永乐城都失踪了不少人。经过调查发现,这些人都是夜晚失踪的,所以我们城主便要求居民夜间不可出城。”   “至于太平城……”阿虎面色纠结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那个愚蠢的弟弟,半点不将上宗的消息放在心上,这般心大,活该他太平城失踪的人口是我们永乐的两倍。”   暖黄的明灯石下,一男子身形高挑,长相妖冶,可偏偏那脸上冷淡的表情让这份妖冶淡了许多,反而多了些禁欲感。他笔直的站着,衣襟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死死遮住全部的肌肤。独特的是,他的耳朵上部有些长,像是鱼类一般。   “城主!”阿虎见到来人,立刻站直了身子恭敬行礼。停顿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可、可后来我们发现,太平城失踪的有一部分人,是来了我们永乐。”   因为两城比邻的缘故,许多百姓修士会选择在两座城内各买一处房子。也不知道是谁挑起来的头,就是觉得永乐比太平安全些,纷纷搬到永乐的房子里居住。   这些人越多,太平城“失踪”的人就越多,便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偷偷搬到永乐。选择搬家的,多是没什么修为的凡人,而留在太平的修士大多对自己的修为本事十分自信。   永乐城主扫了阿虎一眼,淡淡道:“你回城门继续守着吧。”   “是!”   阿虎应了一声,很快便离开。   宋淮之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耳朵,忍不住盯了许久,直到江岫白握住他的手紧了紧,这才回过神来。   十分熟练的反握住江岫白,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敷衍的安抚。   “不必如此惊讶,我们家族中有鲛人的血脉。”永乐城城主见此,主动解释了一句,而后自我介绍道:“我叫元清,是永乐城的城主。”   “宋淮之,这是我道侣,江岫白。”   元清点头,了然道:“上宗大弟子与合欢宗少宗主亲自前来,是我们永乐城的荣幸。”   永乐城和太平城灵力充沛,高阶修士也不少,两位城主本身就是炼虚期修士。因此,元清能知道宋淮之二人的身份,是很正常的。   元清是一个有些古板的人,他并没有将宋淮之带回城主府,而是直接道:“上宗有消息,只要有居民失踪,便要立刻上报。永乐城自从十五天前,失踪的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对于海上城池来说,人员失踪死亡是很正常的事,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直到五天前,我……和太平城城主下令封城,禁止人员外出,可依旧有人不断失踪,才发觉不对。”   “既然是五天前便发现了不对,为什么不立刻上报,而是又等了五天。”宋淮之死死盯着元清看,似乎想要看破他平淡的表情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有虞婆和王宇的例子在前,宋淮之甚至对元清的城主身份产生了怀疑。   元清没有回答,而是低下了头。   他的举动,让宋淮之更加狐疑起来。和江岫白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抽出武器。   “元城主,请你告诉我们原因。”宋淮之重复了一遍,藏在掌心的赤金丝从指缝处反射一丝微光。   “呵,他没脸告诉你们,我说。”   嗤笑声响起,宋淮之偏头一看,只见街道另一边的明灯石下,出现了一个和元清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   不过不同的是,这男人衣襟随意敞开,发髻也是散的,同样妖冶的长相在他身上完美展现出来,分外张扬。   “二位好啊,我是太平城的城主,元明。”   元明颇为骚包的眨了眨眼,笑嘻嘻道:“这个古板无趣的家伙是我的哥哥,我们那没有什么文化的老爹取名时,手边正好有一本心法,开篇第一句便是灵台清明,就草草定下了我们的名字。”   “元明。”元清抬头,蹙眉厌恶道:“我记得我说过,永乐城不欢迎你。”   “打住,我可不需要你欢迎我,我是为了上宗的人来的。”元明冲他翻了个白眼儿,身形一闪,便闪至宋淮之的面前,“二位怎么偏偏就选了永乐城呢,那个伪君子可不会什么都告诉你。走走走,咱们回去说。”   说罢,他便格外自来熟的要去搂宋淮之的肩膀。   下一秒,冰霜攀上他的手臂,几缕剑气绕着宋淮之旋转,对元明虎视眈眈。   “不好意思。”元明迅速退开数步,避开那些剑气后用灵力震脱开舒服,嬉皮笑脸道:“我忘了二位是道侣。”   见此,宋淮之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两兄弟还真是两个极端。   不过……   “元明,元清。此事事关重大,你们每多耽误一刻,便可能会有数十人丧命。”宋淮之冷下声,严肃道:“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元明嬉皮笑脸的表情一僵,刚要开口,却被打断。   “是我的错。”元清咬唇,双手揉皱了衣摆,“是我……想与元明分个高低,这才拖延了五日,试图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真凶。”   “不过事实证明,这只是在浪费时间。”元明并不在意自己被打断,懒洋洋补充了一句。   一股火气从宋淮之心头涌起,他双目圆瞪,怒道:“这五日,失踪了多少人。”   “永乐城三十六人,太平城三十八人。”元清的声音很低。   这么多人,本可以不用失踪的。可只是为了什么证明自己,便可能白白葬送了他们的性命,甚至远不止这么多。这简直荒唐!   “你!”宋淮之终于克制不住心底的怒气,抬手便有数道赤金丝甩了出去,在落在元清那张俊脸上之前,被人用手紧紧握住。   “宋少宗主。”元明笑着抬头,本就散着的衣襟在大幅度动作下散的更开了一些,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在他心口的位置,似乎有淡蓝色的鳞片微微反光。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时间最要紧,还是不要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吧。兴师问罪这种事,大可以解决完再说。”   他说的很对。   宋淮之收回赤金丝,可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有气。转身将自己埋入江岫白的怀里,足足蹭了十息,确保整个人染上那淡淡的冰雪气息后,才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冷静下来。   “走吧,先从永乐城开始查。”   元明见这件事揭过,悄悄松了口气。他低头,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掌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不愧是合欢宗的少宗主,拥有鲛人血脉的他皮肉几乎堪称刀枪不入,却只因为握住那丝线,便被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多事。”   瞧着伤口发呆时,身旁一人走过,冷冷的丢下两个字。   这两个字落在元明耳朵里,愣是让他气笑了一瞬。   妈的,这伪君子说的不错,他确实多事! 第143章 大海深处的歌声   从平临城的情况来看,那些活死人并不能被探查出来。但据虞婆所说,这些活死人在夜晚都会变成尸体,一动不动。   因此,宋淮之几人最先做的,便是潜入房屋,探寻是否有人变成活死人。   太平和永安两座城的百姓加起大约三十万人,再加上神识探查无用,只能用肉眼去看。因此,宋淮之选择兵分两路,他和元清一同探查太平城,江岫白和元明一同探查永乐城。   这样的搭配加上交换城池的手段,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这两兄弟背后搞鬼。   天刚擦上一丝白时,几人在太平城一处日夜开着的酒楼里碰了头。   “怎么样。”宋淮之看着江岫白,有些急迫。   “没有。”江岫白摇头,“很正常。”   正常到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   宋淮之皱眉,嘶了一声道:“太平城也没有。”   可即便这样,宋淮之心中依旧有些不安。在夜里探查的过程中,前往其他几座城池的队伍也传了消息过来,那些城池同样没有活死人。   但,开始大规模有人失踪的城池一共只有这十八座,再过五日,便是可以献祭的日子,宋淮之并不觉得万鬼幡背后之人会这么好心,愿意就此收手。   只怕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又改良了秘法,让那些被转变的活死人隐藏的更好。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元明拨弄着面前的糕点,试探道:“我们只接到了上宗的命令,说是一但有人大量失踪,便立刻上报。但上宗并没有告诉我们原因。”   他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宋淮之,眼神中藏着一些魅惑,“方才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们,到底要找什么吗?或者说,这些失踪到底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锃——”   赤金丝瞬发而出,两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赤金丝悬刺在元明眼前。那赤金丝的头部,几乎要戳到元明那两颗淡蓝的瞳孔上。   “收起你的魅术,再有下次,便不止是如此了。”宋淮之按下试图抽出斩情的江岫白,冷眼看着嬉皮笑脸的元明,一字一句道:“在我没有彻底信任你们之前,你们只需要无条件配合就好。”   “好吧。”元明状若无奈的摊了摊手,耸肩道:“谁叫你们是上宗的人呢。”   像他们这些人,虽然是一城之主,但在大宗弟子面前,也算不上什么。更别说宋淮之和江岫白的身份不是一般的高。   天亮后,太平和永乐两城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随着两城之间的城门打开后,不时有人从此穿梭,游走在两城之间。   宋淮之走在路上,看着周围热火朝天做事的百姓,只觉得可怖。在这些人类的皮囊下,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人被转变成了一心只有“主上”的活死人。   “劳驾,给我三张饼子。”元明掏出几枚铜板放在一个老汉的摊上,买了三张饼子,偏不分给元清。   “幼稚。”元清冷冷扫了他一眼,而后冲着宋淮之道:“城主府内还有事情要处理,恕我不能奉陪了。”   宋淮之虽然不信任他,但略一思索,还是让他离开。若是元清真的有问题,或许能借此让他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宋淮之顺势问了元明一声,“你呢,若有事情要忙,大可自行离去。”   “我?”元明咬着热气腾腾的饼子,似乎被烫到,吐着舌头散热,含糊不清道:“我是闲人一个,便陪着二位逛。”   见他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宋淮之便点了点头,又道:“既然这样,那你带我们去那些失踪的人家吧。”   太平城的几户失踪人家都挺“正常”的,或哭或闹,见到元明来,拉扯着他想要讨个结果。   “我女儿才十八岁,大好年华啊!”白发老妇瘫坐在地上,一边嚎哭一边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她长的俊俏,我是千防万防,生怕她被哪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给女儿戴上斗笠,防着那些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可我不知道就算是这样,我的女儿也会失踪啊!我一早便带了女儿上街,想着去给她扯一块红布,叫她着手缝制嫁衣。我的女儿是最乖手最巧的,满城的绣娘都比不上她。我就跟着那店家还价的功夫,一转眼就没有我的女儿了。她不是去别的地方买东西,我到处都问了,都说没见过她。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眼睁睁的在大街上消失。她们都说我的女儿是被吃人的鬼抓走了,回不来了。我悔啊,我现在宁愿她是被登徒子抢了去,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那白发老妇一气哭喊着,撕心裂肺。   宋淮之敏锐补充道她话中的关键点,等元明苦着脸,好不容易从老妇的纠缠中脱身后才道:“吃人的鬼?这是什么?”   元明扯了扯衣服,将被老妇扯皱的衣服拽平,闻言手中动作一顿,无奈道:“这原来只是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但因为失踪的人太多,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说的,说是有吃人的鬼在游荡。一传十十传百,这失踪一事又没有解决,大家就都相信了。”   简单来说,这和平临城吃人的妖兽一样,只是一个随便找的缘由。   “方才那户就是最后一户了,现在要去永乐城看看吗?”元明提议道。   “不急。”宋淮之猛地想起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个点,“先去城门。”   平临城的人,无法离开城池。因为昨夜他们进城时,那小虎是直接出城来迎接的,一时半会就忘了这一点。   但,永乐城的人能出来,可太平城呢。   来到城门口,眼前的情况让宋淮之反而心沉了下去。   出入太平城和永乐城的人都很多,并没有任何不妥。   “因为锁城并不能阻止人员失踪,前两天我们就开放了禁令,毕竟大家还要生活不是。”元明跟着他们出城,站在礁石上,冰冷的潮水打在他的赤脚上,让他舒爽的眯起了眼。   “你们看。”元明指着海里一片片独木舟,解释道:“这些小舟,便是采珠人的出行工具。他们潜入海里,采集蚌珠,等到大船来时,便与随船而来的商人做交易。”   大船?商人?   宋淮之的大脑中“轰”的一声,犹如烟花在其中炸开。   他与江岫白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同样的震惊。对于江岫白而言,这般强度的震惊已经是很离奇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我们的认知。”宋淮之死死咬唇,指尖陷入肉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清醒,“明明……明明来之前,还记得这些。”   “果然,这两座城有古怪。”江岫白转头,看着永乐和太平的城牌,幽幽道:“只怕我们没有来错,就是这里。”   他二人自顾自的交谈,叫元明看着摸不着头脑,甚至感觉背后攀上一丝凉意。他悄咪咪收回踩在海水里的脚,困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一开口,宋淮之与江岫白同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冷淡一惊惧,愣是将元明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这、这也不能说的吗?”   “不。”宋淮之摇头,深吸一口气后道:“你们,为什么不出海。”   “什么?”元明乍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不出海,这不是都在海里泡着呢吗?”   他指的,是那些在海中采珠的人。   “我的意思是。既然在太平和永乐城会有失踪的风险,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宋淮之看着出城采珠的人,沉声道:“你们,明明可以出城不是吗?”   这下,呆住的人换成了元明。   “对啊。”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城?”   “说起来,大船自从那天起,也没有再来过了。一般来说,都是十日来一次的。”   “而且即便不靠大船,太平和永乐中能有御器飞行的修士不知凡几。为什么,没有人出去呢?”   元明越想,面部的表情便越扭曲。他痛苦的蹲下身抱住脑袋,似乎那脑袋要炸开一般。   宋淮之深吸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空灵的吟唱声。这种声音,他们昨夜听过。   那是来自大海深处的声音。   但奇怪的是,除了宋淮之二人外,其他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反倒是痛苦的元明都渐渐放松下来。   半响后,在宋淮之的注视下,元明茫然站起,挠了挠头道:“二位,这城外可有什么不妥吗?咱们现在是去永乐还是继续逛逛?”   他竟然完全忘了方才发生的事!   这样的手段,简直鬼魅莫测。   宋淮之下意识想要再提醒他,却被江岫白拉住了手。   【之之,不可继续打草惊蛇。】   江岫白神色平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眼下可以确定,怒相诞生的地方就是这两座城中的一座。若是我猜的没错,只怕我们也无法离开这片海域了。要想离开,唯有两个办法。】   宋淮之心头发冷,他死死压抑住肌肤上因恐惧而竖起的汗毛,在心中回应道:   【要么献祭成功,要么失败。】   甚至于,他们也有可能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元明因为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瞅了半响后,自顾自踩水去了。   宋淮之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恐怖。连炼虚期修士都会被迷惑,这海底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你觉得,到底是太平还是永安。】   江岫白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会露出马脚的。】   “你们在做什么?”   冷淡的声音不大,却让三人听了个真切。   宋淮之扭头,只见元清站在永乐城的城墙上,表情似乎有些不解。   见众人看向自己,他淡淡道:“永乐城又失踪了一个人。” 第144章 太平   这次失踪的,不是别人,正是阿虎。也正因如此,他一失踪才会有人立刻上报给元清。   “我跟虎哥住在一间屋子里,晚班结束后,我们就回了屋子休息。正说着话呢,我就转个头的功夫,虎哥就不见了。”   和阿虎同住的人不过十六岁,是被家里的长辈塞进守卫队历练的,此刻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眼巴巴瞅着元清道:“城主大人,虎哥失踪了,下一个不会轮到我了吧。”   “不一定。”元清神色平淡,“你这几日不用值班了,回家去吧。”   “唉!”这少年就等着这句话呢,当即应了一声,在得到同意后,火速收拾东西回家。   一旁的宋淮之看着这面前的一切,目光再次落在元清脸上,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在看什么。”元清与他对视,而后目光转移到江岫白身上,提醒道:“你是有道侣的人。”   不过这一次,江岫白并没有任何反应。他虽然有时会吃醋,却也不是什么醋都会吃的。宋淮之眼下明显是发现了什么,反倒是元清的态度很奇怪,故意提起这一点,像是在转移话题。   “岫白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吃醋。”果然,宋淮之直白道:“反倒是元城主你,阿虎也算是你的得力下属,他失踪了,为什么你的反应能这么平淡。”   闻言,元清垂眸,淡淡道:“我天性如此。再者,这些日子失踪的人还少吗?”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实则漏洞百出。宋淮之还想继续问,却听见元明骂道:   “这人一直都是这副伪君子死人脸的模样,当年就是爹死了,他都没什么反应。你还指望他因为这些没有血脉联系的人产生情绪?做梦!”   下一秒,江岫白猛地扣住宋淮之的腰,足下轻点,二人便直接退出门去。   在他们离开房屋的一瞬间,整个房子受到猛烈的冲击,竟然直接塌了,化作一地废墟。而在废墟中,有两道蓝色身影打得难舍难分,浓郁的水灵力笼罩几乎化作水雾,空气中都是潮湿的。   宋淮之余光甚至看见那些断壁残垣上飞速攀升出无数青绿色的霉点,十分难看。   “元明!”元清的低吼中带着怒意,“我说过,再提这件事,我就杀了你。”   这俩兄弟都是炼虚期,甚至师承一脉,用的同一套心法同一套武技甚至同样的武器。   两柄三叉戟狠狠撞击在一处,发出刺耳噪声的同时,还崩碎出一片火星子。   “我便是提了又能怎样?”元明冷笑,毫不客气道:“爹活着的时候,你不回来。爹快死了,你也不回来。等到爹都下葬了,你一回来便说要分家。好,我依你,永乐城归你,我自己出去开一座太平。”   “但是元清,你要知道这是我让着你!”   随着元明一声爆喝,他手中三叉戟重量骤然增加数十倍,狠狠朝着元清压下,竟生生将其压入泥土内。   “从小你就打不过我,即便你外出游历数百年,你也打不过我。”   元明手腕一转,将元清挡在头上的三叉戟直接挑飞,而后将自己的三叉戟直直插在元清面前的泥土里,几乎贴着他的鼻子。   “元清。”元明脚踩三叉戟,双手交叠搭在其上,嘲讽的看着元清笑道:“伪君子死人脸算是夸你了,你就是个窝囊废,是个畜生。还想杀了我?若不是爹临死前叫我不要怪你,叫我护着你,我早就想杀你了。”   “啊啊啊——”   元清暴怒,嘶吼着要从土中挣扎出来,想要破土而出。   他有些不对劲。   宋淮之定睛一看,只见元清本来淡蓝色的双眸眼下染上一层赤色,其周身的灵力也动荡起来,引得空中的水汽都沸腾。   这是……心魔。   “江岫白!”   宋淮之下意识喊了一声,江岫白的速度很快,斩情凌空跃出,散发凌冽寒气。   围绕着那兄弟二人的水汽发出细碎的声音,竟是结起了冰。这些冰没有落在地上,反而尽数朝着元清而去,化作冰层,依附着他的身体,一寸寸攀援而上。   那元清自然不肯,抬手一招,便招来落地的三叉戟,似乎想要震碎这冰层。   但,一股强大的剑意将他压制,一双手臂半点都抬不起来。   “剑域……”元明喃喃自语,心说这般圆融强大的剑域,他只在合体期或大乘期剑修那儿见过。都说万剑宗这一代的大师兄在剑道上堪称绝世天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在剑域的压制下,元清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力。元明也看出他的不对劲,当即出手,帮助江岫白一同镇压。   有了水的帮助,江岫白很快便将元清连带着他将要滋生的心魔一同冰封。   “这怎么办?”宋淮之看着那半埋在泥地里的冰雕,无奈道:“你哥他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吗?”   “没关系。”元明不在意的摆手,“他几百年前离家时,就闹过这么一出。”   抬手,一枚巨大的贝壳出现在地上。元明像是拔萝卜一般,直接将冰雕元清从泥土中拔出来,而后塞进张开的贝壳里后,哐当一下合上了贝壳。   “我们从小便会挑选出属于自己的贝壳,带着它一同长大。只要缩在贝壳里,无论是内心还是肉身亦或者神识上的伤,都可以被缓慢治愈。”   元明说着,嘴角一撇,不爽道:“我拿不到他的贝壳,只能将我自己的先借给他用用咯。妈的,回头一定得好好洗洗,真晦气。”   虽然和这两兄弟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但宋淮之也看出来了,元明虽然看着浪荡嘴上也喜欢骂骂咧咧,但其实他很看重兄弟情义。说是因为父亲的嘱托,才对元清一再忍让,但他自己心中同样放不下这个哥哥。   反倒是元清,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则感情十分淡薄。这种淡薄不是江岫白之前修行无情道的那种,而是对他人的漠视,眼中只有自己。   简单来说,就是自私。   不过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宋淮之默默地给元清又加了一个标签。   暴躁易怒。   ……   这片海域果然出不去了,虽然手机还能通讯,但据赶来支援的人所说,他们找遍了整个碧月海,都找不到这座岛屿。   就像是,这片岛屿直接从海洋上消失了一般。   不过这也同样能确定,他们没找错地方。初步推测,遮蔽住岛屿的或许是某种阵法,因此合欢宗擅阵法的长老来了个齐全,全力破解,争取早日打破。   与此同时,宋淮之二人也没闲着,几乎将整个太平城和永乐城都翻了个遍,可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找不出半点古怪。   今日,已经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二日了。元清也恢复了过来,但却将自己关在城主府内不愿意见人。   宋淮之也能理解,像他这样的人,都是自尊度极高的。昨日在许多守卫的眼皮子底下丢了那么大的脸,一时半会想不开很正常。反正只要不入魔,随他去吧。   “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那八十一的人的选择标准到底是什么,之前平临城被选中的人我们也研究过,没有发现任何共同点。”宋淮之只觉得自己站在一团迷雾中,无论朝哪个方向都,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似乎没有一条路能够通向真相。   “若是城里没有,那海底呢?”江岫白道。   “对啊!海里!”宋淮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们怎么又将这事给忘了。明明昨日还准备探查海里的情况呢,结果因为阿虎的事,完全忘了。”   江岫白点头道:“应该又是那海底的歌声在搞鬼。”   那歌声几乎日夜不停,在它的潜移默化下,即便是宋淮之和江岫白,有时也会将其无视。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现象,这证明,他们正在和这两座城的其他人一样,被渐渐同化。   二人此刻是在太平城,便直接来到了城门口,准备从此出去,进入海底一探究竟。   但到了城门口时,才发现门口有很多人,将出城的路都堵了起来。   “怎么了?”宋淮之见此,朝一个伸着脖子看热闹的青年问道。   那青年也是个修士,知道宋淮之二人是上宗来的,当即解释道:“回前辈,好像是有一群人在城门口转悠半天,也不出去也不离开。可这城门就这么大,他们这些人把门一占,那些想要出海的人就出不去了。这不,正吵着呢。”   宋淮之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出不了城?   他与江岫白对视一眼,二人直接一个瞬身,闪到了城门口。   那守门的几个守卫正焦头烂额的劝架呢,见到宋淮之他们来,先是吓了一跳,而后苦着脸道:“还请前辈做主。”   宋淮之眯眼,双袖一甩,无数藤蔓冲天而起,直接用藤蔓将所有人围住,挡住了他们离开的道路。   “安静!”   他将灵力扩大声音,对于那些低修为的修士或者凡人来说,这便如同当头棒喝一般,震的他们完全不敢出声,一个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   “现在,一个个出城。”宋淮之并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行为,而是作出一副帮忙维持秩序的模样。   那些手持工具,想要出海的人本来就急着出么采珠,眼下又被宋淮之一吓,听见能走后,当即跟脚下踩了风火轮一眼,一溜烟儿窜出城门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藤蔓编织的围栏里,便只剩下了百余人。   “咦。”一旁的守卫忽然道:“我记得他们的脸,就是他们一开始堵在门口转悠半天也不出去,所以才闹起来的。”   他还指了指其中一个龅牙中年男人道:“就是这个龅牙志领的头。”   听见这句话,宋淮之心中那猜测就愈发清楚。   【岫白,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就像虞婆说的那样。】   【若想知道,试一试即可。】   江岫白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而后分出一百三十六枚剑气,一对一盯着那些神色慌乱的人,冷声道:“你们不是要出城吗?去吧。”   脖颈后的剑气散发出无穷威胁,刺的哪些人个个缩头缩脑,双腿打颤。可即便这样,也没人愿意踏出城一步。   “这、这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龅牙志盯着四面八方的目光,一咬牙,擦了擦头顶的冷汗,舔着笑脸试图蒙混过关。   “有事?什么事?”宋淮之看着他,逼问道:“不过出个城门而已,大可出去了再进来,耽误不了你的事。”   他虽然脸上在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落在龅牙志的眼中,反而吓的他心头发颤。   “我、我夫人要生了!”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道:“啊对,我夫人要生了,我是要请大夫的,根本没想着出城。”   “不对吧龅牙志。”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里便有人喊道:“你都打了四十年的光棍了,哪儿来的夫人?”   “别胡说!”龅牙志看着宋淮之彻底收起的目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试图求饶,“上仙!上仙您大发慈悲,放了我吧!”   他不断磕头,甚至隐隐有尿骚味传来。   对此,宋淮之眉头一挑,“好啊,我放了你。”   那龅牙志刚露出一丝喜色,就被一根翠绿藤蔓卷了起来,直接丢出城去。   “啊——”   龅牙志落在地上,惨叫连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妖兽将他生吞活剥了呢。   但,宋淮之和江岫白反而都有些困惑。   这龅牙志出了城,怎么没有半点反应呢?   宋淮之再次回想起虞婆的信,在细细思索那上面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十分错愕。   【怎么了?】   江岫白见此,便在心底问道。   【虞婆是说他们不能出城,但她并没有说,出了城会怎么样啊。】   是他们自己先入为主,觉得这些人一旦出城,便会发生什么事。但从龅牙志的表现来看,很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是这说不通啊。若是什么都不会发生,为什么不能出城呢?   就在宋淮之百思不得其解时,惨叫和惊呼同时响起。   宋淮之抬头一看,只见那龅牙志似乎想要跑回城里,却从双脚开始,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被割断一般,零零散散掉落一地。   最后只剩下一颗丑陋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城门前,瞪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宋淮之瞧。   “都、怪你……”   他彻底断了气,脸上却莫名挂起一抹诡异的笑,扬起的嘴角几乎裂到耳后根。   宋淮之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江岫白的身上,嗅着那令人安心的雪气,才压抑下心底的恐惧。   “所以。”   江岫白双手握在宋淮之的双臂上,略微紧了紧,刺激他回神。   “献祭成怒相的,是太平城。” 第145章 万木之种的警告   因为太平城是从永乐城里分出来的,因此只有不到十万的人口。再加上这些天跑了不少人到永乐城,所以人便更少了,满打满算,不过八万余人。   整个上午,全城的人都被要求离开城门,这一番操作下来,留在城里怎么都不愿意出门的,约有三千人。而从外表上来看,这三千人和其他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对此的解释是,觉得心底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在禁止他们出城。   宋淮之认为,这些人正在被逐渐转化成活死人。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从有人失踪开始,已经过了十七八天,为什么只有这三千人被转化?   而且最重要的是,昨夜他们一家家探查时,这三千人并没有任何异样。难不成是今天才开始,在一瞬间内转化的?   不过仔细想来,虞婆也并没有说明平临城的百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转化的。   因为两城比邻甚至通过中间城墙上的一座大门便能随意穿梭的原因,宋淮之还特地实验了一番。结果表明,那些无法离开太平城的人同样无法来到永乐城。   照这么看,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或许,献祭的转化就是开始的这么慢呢?   宋淮之思绪有些飘忽,那些失踪的人,不也是太平城居多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元明看了看那聚集在城门口万分惶恐的三千人,又看了看城门外那诡异笑着的龅牙志头颅,狠狠皱眉道:“即便你们是上宗的人,又身份尊贵,我也需要一个解释。”   这是他作为一城之主的责任。   宋淮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虞婆身为城主被选中的前例在,他并不能完全相信元明。   即使元明现在可以正常出入城池。   不过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宋淮之还是道:“除了这三千人外,其他居民暂时居住在永乐城内。你也是,去永乐城暂居吧。”   出乎意料的是,元明拒绝了他。   “不。”   这位一向表现的玩世不恭的城主,头一次板着脸,正色道:“我是太平城的城主,我要对我的城民负责。”   他抬手,指着那三千余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百姓,震声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将他们隔离开来,但是我知道他们在害怕,很害怕。若我现在抛弃他们离去,我有什么资格继续做永乐城城主?”   宋淮之顺着他的手看去,那三千余人对上宋淮之的视线,纷纷将自己又往人堆里挤了挤。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一脸惊惧。似乎是怕激怒宋淮之,那些妇人死死捂住孩子们的嘴,不让他们发出半点哭嚎。   恍惚间,宋淮之甚至觉得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而眼前这些,不过是可怜无助的百姓。   可、可他们确实同平临城的情况一样啊?   宋淮之想要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些人恐惧的表情上挪开,可却怎么也挪不动,这让他有些痛苦。   一旦确定这些人是被转化了的活死人,那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闭眼。”   忽的,一只修长的手覆盖在了宋淮之眼前,江岫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之之,这些不是你的因果,不要让自己这么痛苦。”   宋淮之当然明白这一点,可这是三千余活生生的人。即便眼前一片黑暗,他也能感觉到那一张张惊惧的面容。   视觉被遮掩,其他的感觉便被无限放大。   龅牙志的诡笑和这些人的惊惧在宋淮之眼前一一闪过,似乎有什么线冒出了一点苗头,却怎么都抓不出。   就在这时,外放的神识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打乱了宋淮之的思考。   不光是他,就连江岫白,也同样感觉到了这一点。   太平城突然多了八十个人。   就像是,平临城突然出现的那些人一样。   宋淮之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催动藤蔓钻入房屋,将那突然出现的八十人卷出。   “你要干什么?!”   元明虽然惊诧于这八十人的突然出现,但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宋淮之的动作。   手中三叉戟刚刚显形,便已身处剑域之中,被无边剑意压制。   虽然江岫白要低他一个大境界,但对于剑修来说,只要剑意稳固圆融,跨阶战斗并不是难事。   有江岫白的阻挡,宋淮之轻易便将那八十人从房屋内卷出。   只一眼,他心中的那丝困惑和疑虑便尽数消散。   因为这些人的神色和平临城的赵二杏儿之流几乎一模一样。   面色惨败如尸体,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是僵硬无比,连赵二的灵动都比不上。   这里,是八十个人。   宋淮之将视线落在元明身上,喃喃道:“第八十一个。”   “什么?”   元明压根没听清,全力抗住江岫白的剑域。   “没什么。”宋淮之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就算你想要离开,也不行了。”   说罢,他冲着江岫白使了个眼神,而后两人同时退开,一个纵身落在永乐城和太平城共用的城墙上。   宋淮之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阵法盘,将其激活凌空抛出后,一片巨大的透明屏障将整个太平城包围。   这是特制的阵法盘,即便是大乘期修士想要突围,它都能撑上半个时辰。   “太平城还有救吗?”   冷淡是声音从宋淮之身边传来,他扭头一看,只见元清站在他身后。   “你想它有救还是没救?”宋淮之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簇火气,说话也夹枪带棒的。   元清看了他一眼,“若是没救了,不如提前灭城。”   他嘴角微动,轻声道:“不过区区三千余人。”   “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三千余人中,还有一个是你弟弟。”宋淮之听着他说的这些话,觉得这人简直恐怖,怎么能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这般轻描淡写的决定这么多人的性命。   “弟弟?”元清冷笑,“那又如何。”   宋淮之皱眉看着他,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元清对元明的恶意会这么大。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宋淮之管不了。   “你们将这么多人塞进永乐城,我还需要安排他们的住所,恕不奉陪。”元清最后扫了一眼太平城,看见正在安抚百姓情绪的元明,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好。”   眼下确定了被选中的太平城后,宋淮之也不在想看着元清了,便随他离去。   二人随便在永乐城中找了间茶楼,进了包间后,布下阵法将其封住,才放松一些。   刚巧,宫竹来了个电话,虽然还有些断断续续,但好歹将意思表达清楚了。   “师兄说,若想破阵最少还要三日。”宋淮之微微蹙眉,“还是有些太长了。”   “按照时间来算,四日后便是献祭的时间。若是在这之前他们破不开阵法,我们要怎么做。”江岫白询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宋淮之叹了口气,狠狠灌了一杯茶下肚后道:“不过也有一点好消息,师兄和空明研究出了一些眉目,据说如果那些活死人被转化的程度尚低,是可以被救回来的。不过……”   剩下的话宋淮之没说出口,无声的吞咽回去。   但即便没有出声,其中的意思大家也心知肚明。   他们最快也要三日才能过来,这三日下来,那些活死人的转化程度如何能救得回来。   宋淮之越想越烦,连着灌了几杯冰冷的茶水,都无法压下心中那烦躁的感觉。   嘭的一声,重重将茶杯摔在桌上,宋淮之起身走到江岫白身边,双手用力拉开江岫白的手,原地蹲下,直接将自己整个人塞进了他的怀抱里。   “抱紧我。”   宋淮之的声音闷闷的,很是不爽。   江岫白微微勾起嘴角,依言将他朝上抱了抱,让他可以岔做在自己的腿上后,将其紧紧搂在怀里。   “怎么了?”   细密的吻落在宋淮之柔软的耳后,弄得他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来气,别亲我。”他毫不客气的拒绝江岫白的亲吻,而后将脑袋贴在他的脖颈处贴贴蹭蹭,愣是蹭乱了人家的衣领。   江岫白是冰灵根,体表的温度一向是凉的,很舒服。   宋淮之似乎有些不满足,索性直接抬手扯开人家的衣领,将脸和手都贴在那坚硬有力的胸肌上,顺带上下其手。   就这,还不让人家碰他。   “别碰我,烦着呢。”   双标的宋少宗主一把拍掉江岫白想要摸他的手,而后强势的将人家的手圈在自己腰上,“好好抱着,别乱动。”   对此,江岫白有些哭笑不得。   “之之,你在双标。”   “我是太生气了。”宋淮之磨了磨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张口直接咬在了江岫白裸露的肩膀上,叼着人家的皮肉磨牙。   化神期修士的肉体强度极高,更别说江岫白还勤于炼体。就算宋淮之用了全力,也只是给他带来一阵酥麻痒意罢了。   “唔。”   江岫白闷哼一声,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宋淮之的后背,温声道:“气什么。”   “气元清的态度,气那无缘无故面临死亡的太平城百姓,更气那万鬼幡背后之人!”   宋淮之边说边磨牙,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倒是语气中的愤怒丝毫不减,甚至越来越浓。   “真是太烦了,我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杀了!”他抱怨道:“包括那些太平城的百姓,反正最终也是要被献祭的命运,不如提前将他们全都杀了,还省的那幕后之人成功献祭!”   江岫白轻拍宋淮之的手一顿,俊眉微蹙,而后在宋淮之的催促下继续给他拍拍,只是状若不经意道:“之之,如果杀了这三千人后,躲藏在永乐城的太平城百姓也开始转变了呢?”   “那就都杀了!他们既然选定了太平城,只要太平城再没有一个活人,我看他们怎么献祭!”   宋淮之吐出口中叼着的肩膀,大声愤愤道。   下一秒,他忽然被人拉了下去,额头与江岫白触碰在一起。   “你干……”   话还没说完,属于江岫白的神识便直直的冲入宋淮之的识海。   二人成亲多年,对彼此早已熟悉到极致。可就算是这样,在那道清冷的神识闯进来后,宋淮之还是不可控制的发出一声低吟,立刻软了身子。   那霜雪之气迅速席卷了他的识海,藏在识海深处的那柄小剑在神识的补充下,愈发晶莹剔透,散发出淡淡寒气。   “之之。”   半响后,江岫白退了开来。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视线从宋淮之微张的唇上艰难挪开,喉结滚动了几番后道:“你被干扰了。”   宋淮之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下意识回道:“什、什么?”   江岫白将他朝上抱了抱,托住他软下来的腰,低声道:“你的脾气,在变得暴躁易怒。”   他顿了顿,再次补充,“就像元清一样。”   暴躁易怒?   宋淮之茫然的眨了眨眼,而后忽然警觉,愣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死死拽住江岫白的胳膊,艰难道:“你、你说什么?”   “你的情绪被干扰了。”江岫白摸着他的脑袋安抚,继续温声解释,“或许是太上忘情心法的原因,我并没有被干扰,但是你中招了。抱歉之之,我没有立刻发现。”   被干扰?被干扰!   宋淮之骤然清醒,只觉那团一直笼罩在大脑中的迷雾一下子散了开来。   “对啊。”他喃喃自语道:“我是木灵根,情绪不应该波动如此之大。”   他虽然性子活泼些,但从不会如此轻易便动怒。再加上木灵根修身养性,这样的情况简直反常。   “可是,我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宋淮之与江岫白对视,眼中满是惊惧。   “从你来到这里的那晚开始。”   江岫白并没有开口,这是万木之种的声音。   “谢天谢地,你终于能听见我了,宋淮之。”它的声音很严肃,即便是当年江岫白身死,它都不曾如此,“我喊了你两日,但你从没回答过我。”   “还有你,江岫白。你并不是完全没有被影响,你只是暂时没有被干扰情绪,但是你同样听不见我的声音。这不是我被屏蔽,而是你们完全忽视了我。这一点,无相可以证明。我不能现身于人前,便叫无相提醒你们,但你们同样自动忽视了它。”   一直缩在宋淮之手腕上的无相佛莲见二人看向它,颇为委屈的举起两根藤蔓摇了摇,示意万木之种说的都是实话。   直到此刻,宋淮之才反应过来,这两天无相似乎一直在试着和自己沟通,可自己从来没有理睬过它。甚至催动藤蔓时,也刻意避开了无相,催动其他灵植的种子。即便无相主动出击,混在那些藤蔓里冲着宋淮之招摇,也不曾得到半点关注。   “还有,你们又忘了一件事。”万木之种的话还没说完,它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宋淮之觉得自己嘴巴和喉咙有些发干,“还有,什么?”   “海底。” 第146章 入海与阻灵阵   在万木之种将一切点明的瞬间,宋淮之又能听见那悠长空灵的歌声了。那来自大海的歌声,一而再再而三的蒙蔽住他的感知,防不胜防。   宋淮之面色惨白,他紧紧圈住江岫白的腰,试图从那怀抱中汲取能量。   “是我们轻敌了。”江岫白的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看。自从修炼太上忘情之道后,他从没被任何武技天赋蛊惑过神志,但这次的经历告诉他,凡事无绝对。   “下海!”宋淮之咬牙,浑身微微发颤,“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搞鬼!就算不能弄死它也要先揍它一顿解气!”   从茶馆出来,大街上有些吵嚷,混乱一团。   宋淮之偏头,避开朝着自己飞来的一些蔬菜,震惊的看着漫天乱飞的瓜果蔬菜,甚至还有一些胭脂水粉,弄得整条街香的离谱。   “怎么回事?”   江岫白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地面上的各色货物时,开口道:“应该是摊贩们为了占地方摆摊,打起来了。”   “那也不用打成这样啊。”宋淮之看着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流血的人,蹙眉道:“这手下的也太狠了,是要把人打死吗?”   那些人打起来根本不在意手中拿的是什么武器,抓住一个就上去打架,实在没有武器,就用牙咬,用指甲扣,简直像发了疯。   不过这场数量足有数十人的乱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有一队守卫来维持了秩序。   绕过一片狼藉的街道,刚拐入一条小巷,又听见孩童的哭喊声和妇人的谩骂声。   “我叫你逃学,叫你不用功念书!先生不过是打了你几下,你竟敢逃学?看我不打死你!”   眼看小臂粗的擀面杖就要落在那七八岁稚子的身上,一根翠绿藤蔓圈住了它,那妇人收不住力道,一下子扑在地上。   她面目狰狞的扭头,张口欲骂,可见到是宋淮之二人,又硬生生憋了回去,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脸谱似的。   “孩子逃学也不必这样动手打他,这么粗的棒子打在身上,孩子怎么受得住。”   藤蔓一甩,将擀面杖丢回妇人怀里,宋淮之叮嘱道:“不可再下手这样重。”   那妇人陪着笑,边连连应声,便将哭啼的孩子抱在怀里,匆匆回了屋子。   “虽然父母打孩子是很正常的事,可我也没见过几个下手像她这样狠的,这是亲娘吗?”宋淮之边吐槽,边抬腿向前走,刚走出一步,就被拉住。   “怎么了?”他回头,茫然不解的看着江岫白。   “你去哪儿。”江岫白看了一眼他要去的方向,似乎有些无奈。   “不是说要去看看太平城的情况吗?”宋淮之下意识道。   江岫白轻叹一口气,将宋淮之拽到自己身边,微微俯身贴在他耳边道:“你又被干扰了,我们是要入海。”   一抹刺骨的吐息落在宋淮之耳根初,愣是将他冻的打了个哆嗦,而后骂了一声道:“这才走了多久啊,连城门都没出!”   “说实话,如果江小子没来这里,只怕你们派多少人来都是送死。”万木之种幽幽吐槽道:“万水之源那家伙主精神,虽然江岫白也会被蒙蔽,但只要他能突破一次,便不会再被干扰。如果是万水之源的宿主来这里,那他根本不会被干扰。”   天地五行各自倾向不同,木主生机,水主精神,土主防御,金主攻击,火主意志。   宋淮之听了万木之种的解释,心里升起一丝庆幸。若非当年江岫白吸收了不少万水之源的本源,眼下岂不是死路一条?   就这样,在宋淮之无数次走错路,又无数次被江岫白掰回来的情况下,他们终于来到了城门口。   永乐城的城门口很热闹,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不过脸上都没什么放松的表情,几乎是贴在城门的左侧走,恨不得离太平城的大门十万八千里。   “你们要去哪儿?”   在宋淮之二人出城前,元清叫住了他们。   宋淮之转身,看着衣着一丝不苟的元清勾唇笑道:“元城主还真是神出鬼没,好像无论我们在干什么,都能遇见你。”   “永乐城就这么大,有什么好奇怪的。”元清看了眼天色,淡淡道:“天要黑了,二位还要出城吗?”   “不错,总不能一直离不开这片海域,我们准备去探探路。”宋淮之并没有说实话,只随便找了个不容反驳的借口。   元清定定的与宋淮之对视许久,而后挪开目光,冷淡道:“天要黑了,大海并不安全。”   “没关系。”宋淮之微微一笑,“我有的是防身宝贝。”   仙二代嘛,该拽的时候就要拽起来。   “对了。”在出城门前,宋淮之回头,看着元清意味深长道:“元城主,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元清眉头微微抽动一瞬,摇头道:“不了,我还有事要忙,二位请便。”   说罢,他便径直转身,没入人群之中。   宋淮之二人并没有一出城就入海,而是飞出去足足百里,确保看不见那两座城池后才停下。   因为在水里,所以无相的作用便不大了,宋淮之索性将其留在海平面上,并让它幻化成自己的模样。   “还好我之前那几只织梦蝶没还回去。”宋淮之一边叫织梦蝶编织出他二人的样子,一边道:“你将一件贴身事物拿出来交给织梦蝶们,这样才真。”   江岫白垂眸,他并没有什么贴身之物,思索片刻后,取出一枚有些老旧的剑穗递给织梦蝶。   “这是我幼时师尊做的,或许可以。”   宋淮之看了一眼那剑穗,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的上的简陋。但,虽然旧,却可以看出主人将其保存的很好,没有一丝破损。   “既然是傅叔送的,你为什么不佩戴?”   “这只是师尊为了哄我,随手做的。不过是凡物,很容易损坏。”江岫白解释道。   确实,那剑穗只是用寻常细绳编织起来的,别说打起架了,就是劲大一点,宋淮之都觉得这能散架。   “既然这样珍贵,那就换一样吧。”宋淮之有些不舍,将剑穗又塞回江岫白手中,“这东西还是别嚯嚯了。”   “没关系。”江岫白摇头,“重要的从来不是东西,而是真心。即便这剑穗损毁了,可师尊对我的爱护之心是不会变的。”   他这一番话下来,宋淮之头皮都有些发麻,盯着江岫白看了半响,而后毫不犹豫的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拉向自己,热情的跟他交换了一个火辣的吻。   银丝润在唇上,晶莹剔透。   “怎么了?”江岫白配合他亲吻,十分温顺。   宋淮之呼吸急促了一些,他喘着气翻了个白眼儿,“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刚刚一副超脱凡尘,即将成圣的样子。我便想着将你这‘圣人’从云端上拉下来接个吻,省得你抛下我自己飞升。”   江岫白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   织梦蝶带着剑穗,在加上无相佛莲,便能做出他二人在海面上的假象来。这样,即便有人窥探也不怕。   做好准备后,宋淮之掏出两颗避水珠,同江岫白分了,二人便直直坠入海中。   那挂在身上的避水珠瞬间生出一层水色薄膜将二人覆盖住,不光能让其呼吸正常,还能保持全身的干燥。   虽然灵力护体一样能达到这种效果,但避水珠不耗灵力,更能保存实力。   刚一入海,水还是清的。宋淮之抬头,还能看见天上的夕阳和无相佛莲它们。周围也有一些小鱼游动,皆避开二人,自顾自觅食。   而越往下,便越昏暗。游走的鱼也大了许多,妖兽逐渐出现。   宋淮之二人都是化神期,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正常视物,便不准备取出明灯石照明,以免打草惊蛇。   一入水中,宋淮之就彻底听不见那歌声了,同样的,他也听不见万木之种的声音。但好在,江岫白听的见。   “这里。”   牵住宋淮之的手,江岫白在海中身形如游龙般,轻易便游出数百米。   知道宋淮之听不见,他还特地解释道:“这个方向,是歌声传来的方向,万木之种也说那里有东西。”   这海里的妖兽不少,不过倒是没有来干扰二人的,这便是避水珠的另一个好处了。它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佩戴者的气息,让其变得像是海中的妖兽一般。   碧月海的海兽没有大乘期,最高不过合体。眼下宋淮之二人在它们的眼中,就是两个气息强大的化神期海兽,不避开它们走难道还给人家送口粮上门吗?   江岫白拉着宋淮之游了很久,不过从方向上来看,是朝着那两座城池的方向。宋淮之抬头,眯眼看着海面,甚至能看见一两只远航捕鱼的渔船。   但他们的目的地不是海面,而是海底。   “之之,做好准备,我们要下去了。”江岫白伸手将宋淮之抱在怀里,围绕着他的水流游动,化作前进的推动力,帮助二人以极快的速度下潜。   在海面上看,根本看不出这碧月海的深浅。按理说,水深则成渊,但碧月海整片都是清澈透明,唯有真正进入海里,才能感受到那海底的黑暗。   随着下潜的深度越来越大,光被彻底吞没,再也没有海兽的踪影。   甚至,连宋淮之都能隐隐听见那熟悉的歌声。   那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就在宋淮之侧耳倾听时,江岫白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   因为靠近歌声,宋淮之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在心底和他交流。   【前面的水流有异常】   江岫白伸出一根手指,一点冰晶凝聚在指尖,在二人的注视下,那冰晶缓缓向前。   忽的,碎裂声响起,那冰晶被混乱无序的水流直接搅碎,被急速带走。   江岫白的冰晶并不是普通的冰晶,其硬度极大,炼虚期修士的攻击都能挡下,更别提水流了。   【若是硬闯,倒是也能进去。】   宋淮之估算了一下这陷阱的强度,思索道:   【但,怕就怕打草惊蛇。】   【不错。】   江岫白同样感到棘手,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办法。   不过好在,万木之种见识多。   “嗯?阻灵阵?”万木之种咂舌道:“豁,这些人可下了血本了。”   宋淮之已经听不见万木之种的声音,只能靠江岫白转述,他催促道:“别感慨了,你有没有办法。”   “我是什么身份,当然有!”万木之种嘚瑟极了,“我不光能进去,我还能破阵。不过这阵要是破了,设阵之人立刻就能知道,但是让你们悄无声息的进去还是可以的。”   宋淮之闻言大喜,急急道:“你都说来听听。”   万木之种难得在他面前这么威风,愣是清了清喉咙,摆足了架子后才道:“阻灵阵,顾名思义,阻挡一切生灵,所有试图进出的生灵都会被搅碎,就算是大乘期来了都没用,所以我才说他们下了血本。实不相瞒,这种阴毒的上古阵法,整个天下除了我们五个,能再找出一个知道解法的我都算你厉害。就连那布阵之人,怕是都不知道解法!”   它嘚瑟半天,江岫白也一字不差的转述,让宋淮之听的满头黑线。   “行了行了,知道你最厉害了,要嘚瑟回去后随你怎么嘚瑟,正事要紧,快说怎么破阵。”   见宋淮之语气不耐,万木之种先是委屈巴巴的小声抱怨了一句,才告诉他们办法。   “进去的办法很简单,生灵不能进,死物就可以了。元婴期就能元神出窍,你们只要元神出窍后依附在死物上,我帮你们伪装一番后,让水流把你们送进去就行了。”   万木之种说的简单,宋淮之又问道:“什么死物?”   “你是木灵根,便随便催生一截枯死的木头。他是冰灵根,凝一块冰出来就行。如果你们嫌弃不好看,可以做成小人的形状。”   “可就算能这样进去,我们又要如何移动?”宋淮之并不放心这法子,元神脆弱,一不小心就会折损。   “这个不用担心,你多掏点灵石给我,我可以控制灵力推动你们。”万木之种不在意道。   宋淮之与江岫白对视一眼,心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么做。   “那,彻底破阵的法子呢?”   万木之种想了想,为难道:“其实也不难,但是你们不一定能做到。”   它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一丝怜悯,“只要阻灵阵内再无任何生灵即可,它会自动消散的。此外,别无他法。”   再无任何生灵,可那唱歌的虽然宋淮之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其肯定是生灵无疑。看来,幕后之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歌者活着离开。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宋淮之深吸一口气,随手催生出一块枯藤,将其化做小木人的模样。   扭头一看,抱着自己的江岫白已经闭上双眼,而旁边漂浮着一枚透亮冰莹的小冰人。   “万木之种,看好我们的肉身。”宋淮之取出一大堆极品灵石堆在二人身边,叮嘱道:“我要是出什么事,你在这海底也跑不了。”   “知道了,真啰嗦。”万木之种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有斩情呢吗?就算我不能打,你也要相信斩情。”   斩情有灵,无法进入阻灵阵内,便只能跟着万木之种在外守候。反倒是红尘因为一直没有生出灵识,能跟着进去。   三千赤金丝合并为一根细长锁链,拴在小冰人和小木人的脖子上。万木之种一边吸收灵石,一边释放灵力催动水流,将它们缓缓推入阻灵阵内。 第147章 真真假假   人的元神挤在小小的死物体内,是很难受的。五感虽然还在,却并不能开口说话。好在,宋淮之可以用意念直接和江岫白沟通。   再加上元神出窍后,脱离了**的束缚,宋淮之也就能再度联系上万木之种了。   歌声越来越近,让宋淮之听的头皮发麻。他控制着红尘缩短,让小木人和小冰人靠在一起。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能换来一些安全感。   【留神。】   万木之种的声音在宋淮之脑海中响起。   【应该快到了。】   其实不用它说,宋淮之二人也能发现。   昏暗的深海中隐隐晕开一抹微光。这种微光很白润,似乎是某种矿物发出的光芒一样。   渐渐地,那光芒越来越大,宋淮之也终于看清,那散发着光芒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个悬在海中的巨大贝壳,散发出淡淡白光。高大的男性鲛人低垂着头坐在贝壳床上,淡蓝色的长发落在**的上身上,遮挡住苍白的肉体。他没有双腿,深蓝色的鱼尾自然垂落,在水中摇摆,搅动一片水流。   好在万木之种很靠谱,及时控制灵力阻挡了向宋淮之二人飘去的水流,这才没让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偶”飘出去。   这海深不见底,即便下潜这么久,也见不到任何海底的岩石沙土,就算想用赤金丝扎住某些东西稳固住身形都不行。宋淮之二人眼下全靠万木之种控制灵力来稳定自身。   那鲛人吟唱着听不懂的旋律,很熟悉,就是那日夜飘荡在碧月海上空的歌声。   空灵中带着一丝孤寂恐怖之感。   【这鲛人……怎么看着有些熟悉?】   宋淮之叫万木之种送他们靠近鲛人一些,试图看清那低垂脑袋上的面容。   但这举动实在是很麻烦,神识不能用,只能光靠眼睛来看,若想要看清鲛人的长相,宋淮之估算着那他俩都要飘到人家怀里了。   就在万木之种纠结要不要真的把二人推到那鲛人“怀里”时,那鲛人抬起了头。   惨白的脸上布满蓝色的海洋纹路,配合着深海的孤寂增添几分神秘。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鲛人脸上的皮肉堆叠,向下耷拉着,如同迟暮老人。   这样的脸,同他漂亮的肉体和鱼尾看着完全不搭。   鲛人抬起头的同时,便停止了歌唱。   他虽然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下一秒,在宋淮之震惊的目光中,一颗明珠从巨大的贝壳床中出现,缓缓飘至鲛人的头顶。而那鲛人,也顺从的仰起头,大张的嘴落在明珠下空,作吮吸状。   灵力夹杂着生命力,从那颗明珠源源不断的流入鲛人的口中。与此同时,那鲛人的面容也随着明珠的暗淡而变得年轻貌美。   半响后,鲛人彻底恢复了俊美的容颜,而那明珠上的光芒则几不可见,甚至能听见一丝珠体崩裂声。   若细细观察则会发现,那明珠上早已满是细纹,不知道还能再让这鲛人吸食几次。   明珠落下,那鲛人也跟着低下头,继续吟唱那能够干扰人心智的旋律。   小木人中的宋淮之大脑一片空白,在看清那鲛人面容的瞬间,他心里便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家伙给弄出去。   阻灵阵外的万木之种接收到他的想法,先是愣了一瞬,而后破口大骂其为活祖宗,一天到晚净给它找事情做!   ……   月色高悬,昏暗的房间里,一人微微蹙眉,喃喃自语,“这次的歌声,停的时间似乎长了些。”   半个时辰后,永乐城。   一个面容稚嫩的守卫缩在城墙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靠着手中的长枪撑住自己,脑袋一点一点的,时不时闭上眼皮,又猛地惊醒。   忽的,两道人影从他面前闪过,他一下子被惊醒,抄起长枪瞪圆了眼睛警惕道:“谁?谁在那里?”   他嗓门大,一下子将整个城墙的守卫都吸引了过来。   “别激动,是我们。”   明灯石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城墙,宋淮之扫了一眼手持武器众人,淡淡道:“回去吧,没事。”   这些守卫都见过宋淮之二人,告罪一声后,便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岗位上继续值夜。   看着最先喊出来的这个面容稚嫩的守卫,宋淮之咦了一声道:“我见过你,你是同阿虎一个屋子的。”   “上仙好记性,叫我小陈就行。”小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红着脸道:“都怪我没有看清就乱喊,惊扰到上仙了。”   “没关系。”宋淮之摇头,“你也是职责所在。”   宋淮之说罢,刚要走,却听见小陈超小声道:“上仙,太平城里的那些人,真的没救了吗?”   宋淮之转身,那小陈双眼红彤彤的,似乎是哭了好几场。   他沉默片刻,还是没有将话给说绝,而是宽慰道:“我师兄已经研究出了一些法子。若是……若是他们能快些赶来,太平城的人或许还有救。”   “真的吗?”小陈眼中骤然升起亮光,期待地追问,“真的还有救?真的不用死?”   在他这样真挚的目光下,宋淮之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好点头。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尴尬时,一旁安静站在的江岫白忽然道:“我记得元清放了你的假,你为什么还在守城。”   小陈面色刷一下的就白了,嘴唇颤抖了一番后,才带着哭腔道:“我不是永乐城的人,我是太平城的。之前城主放了我的假,我就回了太平城。我家里只有爹娘,他们都是采珠人。我回家时,他们都不在家。等第二天我再见到他们,已经是在城门口那群被上仙控制住的人里了。”   宋淮之先是一愣,而后重复道:“你说,你的父母也出不了太平城?”   “对!”小陈吸了吸鼻子,肯定道:“不光是我爹娘,还有小虎哥的爹娘。我们两家是邻居,一向是相约采珠的。”   据小陈所说,他早上看见爹娘在那些被控制住的人群里时,是想要扑上去求情的。但他爹娘也看见了他,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叫他快些离开。刚巧,人群里有个老人是小陈幼时的教书先生,他在小陈爹娘的嘱托下,愣是将小陈从人群里拽出来,将他拉到了永乐城。   “……当时,小虎哥的爹娘也在看着我,我能看懂他们的眼神,他们是想叫我拖住小虎哥,让他不要回永乐城。”小陈用力擦了把脸上的泪痕,哽咽道:“可是我根本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小虎哥也失踪了。”   这一瞬,宋淮之终于抓住了脑袋中闪烁的灵光。   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你说,小虎也是太平城的人?”   小陈点头,解释道:“守门是个闲职,又挣得多。我们两家几乎掏空家底,才将我们送进守卫队里。因为太平城没有职位的空缺,我们就先来永乐城历练历练,等太平城的守卫队有空缺再回去。反正两座城贴在一起,只要穿过小城门就能回家,也很方便。”   他口中的小城门,是那扇在太平和永乐共用城墙上的城门。   这一瞬,宋淮之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而想明白后,剩下的便只是后怕。   “差一点。”他喃喃道:“差一点就被骗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好精妙的手段!”   同时有人失踪的永乐城和太平城、拥有那张脸的鲛人、暴怒的情绪、诡笑的龅牙志和太平城恐惧的三千余人……   而这次献祭的主题,是怒相啊!   被彻底点醒后,前两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划过,宋淮之这才发现其中有不少漏洞,甚至可以说他们的谋算根本经不起细细推敲。但先入为主的判断加上鲛人歌声的干扰,愣是让他们忽略了其中不合理的地方,简直可怖。   “背后的敌人,不容小觑。”江岫白轻叹一声,“他们在不断改进方法。好在我们及时发现,一切都还来得及。”   “都怪我先入为主。”宋淮之懊恼的咬唇,十分自责。   “不是你的错,我同样没有发现。”江岫白摇头,“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阻止献祭。”   距离献祭还剩下三日,还有挽救的机会。   “师兄他们已经在尽力加速了,但是暂时还进不来,我们需要帮手。”宋淮之沉声道:“光凭我们两个人,没有办法阻止献祭。”   宋淮之边说,目光便从城墙上朝外望去。   天知道这满城的人,又有多少还活着。   江岫白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噤声。   与此同时,宋淮之轻笑一声,扭头看向因为听不懂二人说话而一脸茫然的小陈温声道:“不用太担心,我们会尽量救治那些人的。就算真的救不了,也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失踪或受伤。”   小陈下意识点头,整个人因为刚哭过而呆呆的。   宋淮之又宽慰了几句,甚至都将小陈给说迷糊了,才堪堪停下。   感受着那抹窥探的目光从身上移开,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拉着江岫白道:“走吧。”   他们白日里便定了一家客栈,虽然他们可以直接居住在随身地宫里,但为了掩人耳目,定一间房间是很有必要的。   进了屋子,在用法器扫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窥探的手段后,宋淮之这才动作熟练的掏出无相佛莲和那几只织梦蝶。   织梦蝶似乎有些生无可恋,它们绕着宋淮之转了几圈,十分委屈。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辛苦了。”宋淮之哄道:“等回了合欢宗,你们想要什么灵植,我就给你们催生什么灵植好不好?”   那几只织梦蝶触角点了点,表示这还差不多。   刚好,江岫白的剑穗还在织梦蝶身上。不过一瞬,宋淮之和江岫白面前便各站了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   “你们伪装的倒是越来越像了。”宋淮之伸手碰了碰无相伪装的自己,倒是发现了一处明显的漏洞。无相和织梦蝶是靠灵力撑起伪装的肉身的,所以这两个伪装品的肉体摸上去并没有皮肤的触感。不过这样也足够了,只要没人碰到它们,大乘期以下的修士绝对看不出来真假。   两个伪装品在床上做出相拥而眠的姿势,宋淮之则拉着江岫白跃上房梁,施展草木身隐藏在巨大的木质房梁后耐心等待。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又有一股窥探的视线从床上的“宋淮之”与“江岫白”身上扫过,并没有发现出什么异常。   当那窥探消失后,江岫白二人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又等了数息。事实证明,那窥探的主人果然狡猾,在短短五息后,再次将整个房间探查了一遍。好在宋淮之的草木身早已如火纯情,顺利躲了过去。   这次窥探消失后,宋淮之才压低了声音道:“走。”   片刻后,俊美的男子安慰着哭泣孩童的动作忽然一顿。他微微发尖的耳朵轻动,似乎听见了什么…… 第148章 诡异的城民   深夜的永乐城街上虽然灯火通明,但街上除了守城巡逻的守卫外,空无一人。   家家户户虽然亮着灯,但随着打更人走过,那些灯火像是得到了什么提示一般,一一熄灭。足有二十余万人的永乐城,甚至还没有隔壁只剩三千余人的太平城热闹声音大。   一道人影隐匿在黑暗中,等着小巷外一对巡逻的守卫走过后,这才闪身进入院落内。   这是一家客栈的后院,不大,东西也很多。   这人灵活的避开院中散落的杂物站定后抬头,一双眼睛在月光的反射下泛出淡淡的蓝光,十分冰冷。   他脑袋微动,尖尖的耳朵一点一点,似乎在确定目标。片刻后,他一跃便上了右前方的屋顶。   月色下,鲛人的吟唱愈发幽深空灵,如同在脑海深处歌唱一般,引起灵魂一阵颤栗。   屋顶上的人取出一枚小巧的海螺。他将海螺放在口边,便有幽幽的乐声响起,轻轻飘散。这海螺声混着鲛人的歌声,交叠在一起不光没有丝毫突兀之感,反而十分融洽。   声音所到之处,所有尚且清醒着的人不论修为,皆就地倒下,昏昏欲睡。这声音很好的被限制在永乐城的范围内,一丝都不曾流到隔壁的太平去。   半炷香后,他收起海螺,一个瞬身,便进入了脚下的房间内。   纱帘被放下,遮挡住床上隐隐绰绰的两个人影。   在桌上明灯石的照射下,突现的三叉戟反射出寒颤颤的光芒。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轻转,脚下连迈几步,逼近纱帘。   “刺啦——”   手中三叉戟冲出,隔着纱帘狠狠刺向床上二人。   但,那三叉戟被藤蔓束缚住,再不得寸进。   数道藤蔓冲出,一下子将本就破碎的纱帘彻底撕碎。那些纱帘碎片并没有直接落地,而是铺天盖地的冲着来人打去,并有藤蔓隐藏在纱帘碎片内,一起朝着他攻去。   “你是元明?还是元清?”宋淮之双手各拽着一根藤蔓,警惕的看着来人。   那人手中三叉戟一顿,眼底流光一闪,忽然笑得张扬洒脱。   “呦,我这宝贝,可是能让合体期修士都昏上一个时辰,你竟然没事?”他咧嘴一笑,目光落在被宋淮之护在身后的江岫白身上,见他闭眼躺着,略有得意,“看来,也不是完全没事。”   “元明。”宋淮之看着他大敞的衣领,还有张扬肆意的神色,判断出他的身份,冷声道:“你要杀了我们,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元明双手用力,抽回三叉戟神态狂热道:“为了主上的荣光,所有试图挡路的家伙,都得死!”   “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怪你们自己多管闲事。还怪……”元明顿了顿,冷笑道:“还怪元清那个伪君子,擅自给万剑宗传了求助信。若是没有他多事,你们也不必死。”   宋淮之闻言,怒道:“照你这么说,你倒是完全无辜了?”   “我?”元明眉头一挑,大笑道:“你放心,无论是元明还是元清,最后,都活不下来。不过为了主上的大业,我们的死,都是值得的!”   话音刚落,他便爆喝一声,手中三叉戟舞的虎虎生风,冲着宋淮之面门而去。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最后停留在了合体前期,愣是提高了一整个大境界。   江岫白昏睡不醒,宋淮之不过化神期,又不算特别擅长攻击,很快便无力抵抗他的攻势。   在那三叉戟即将刺入宋淮之体内的前一刻。他一咬牙,手中浮现一枚小巧的玉符。   “想杀我?门都没有!”   说罢,他狠狠将那玉符砸在地上,顷刻间便有万道剑气冲天而起,直接将整个客栈化作废墟。   元明面色一变,急急抬高手中三叉戟,将四散乱砸的碎石残屑击打出去。   等到烟雾消散,废墟中早已没了宋淮之二人的踪影。   元明的身上到处都是被剑气割出来的伤口,细细密密,皆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见失去了那二人的踪迹,元明忍着身上的疼痛,强撑着拿起三叉戟就要去追。   “不必去了。”   低哑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含含糊糊的,很难辨认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们已经离开永乐城了。”   当这声音出现后,元明便收起面上飞扬的神色,冷淡道:“神使大人,他们还没死,可能会打扰我们的大计。”   “没关系。”那神使身形高大,全身笼罩在黑色的绸布中。月光将他的影子照在地上,拉扯出数十米长来。   “明日起,永乐城便不能再有任何人进出。即便他们有胆子再回来,也干扰不了什么。”   “好。”元明点头,收起三叉戟,将散开的衣领一点一点扣上,直到扣上脖子处的最后一枚纽扣。   ……   太平城的人一日比一日少,大街上横躺着的尸体,一日比一日多。   有胆大的人偷偷上了城墙,看着那一地的尸体感慨道:“又死了这么多人,我觉元明城主也撑不了多久,只怕明天再来看时,太平城真的要成为死城了。”   跟他一同上来偷看的同伴也跟着瑟瑟发抖道:“不过过了两天,就死了这么多人,再过几天等这些人死绝了,咱们可同样的太平城的人,天知道会不会轮到咱们。”   这些壮着胆子上城墙偷看的,都是太平城的人。他们这两天住在永乐城里,都提心吊胆的,觉都不敢睡,深怕哪天一觉醒来,就又回到了太平城里。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有巡逻的守卫看到了他们,有些差异,“怎么不去城主府?”   这两人天天上城墙偷看,守卫都眼熟了,这次见到他们也并没有驱赶。   “城主府?”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   守卫见此,又看了看一旁地上的铺盖,恍然道:“哦,你们又在城墙上过了一夜啊。”   “别在这儿看了,快去城主府。城主说你们这些太平城的人虽然来了这里,但本质上还是太平城的居民,谁知道会不会被牵连而死。”   看着猛点头的两个人,守卫和善的笑了笑道:“我们城主心善,说要容纳你们进永乐城呢!虽然不确定这样能不能躲过去,但总归试一试也是好的。”   每一座城都有属于自己的城心碑。只要在城主的见证下,将自己的一滴血融入碑中,就能成为那座城的百姓,可以被守护城池的阵法识别容纳。   这二人一听,几乎要兴奋的跳起来。匆匆道了声谢后,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害,这俩人,跑的还挺快。”守卫咂了咂嘴,“你瞧,铺盖也不要了。”   “事关生命,要是我摊上这种事,我比他们跑的还快。”同伴随手将铺盖卷好收起来,“对了,城里巡逻完了,城外三十里的范围要巡逻吗?”   “不必了吧……”守卫顿了顿,补充道:“咱们是海岛,周围海域已经很久没有妖兽作乱了,况且采珠人这几天也不下海,咱们索性也偷个懒。”   他四下看了看,嘿嘿一笑道:“反正咱们城主不怎么管事,偷个懒也不会有什么后果的。”   永乐城今日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人,那些步履匆匆,朝着城中心城主府而去的人,都是太平城的人。   从城墙上跳下来的两个人是兄弟,老大叫牛大勇,老二叫牛二勇。这俩兄弟虽然名字俗,实力倒还可以,不过三百岁,便是金丹后期了。   “走开点。”   牛大勇推开挡路的商贩,扯了一把弟弟道:“快些跑,要是赶不上咱们可就惨了。”   那商贩无辜被推开,瞬间心头火气,索性直接举起摊子,狠狠朝着牛大勇砸去。   牛大勇忙着赶路,一时躲闪不急,愣是被砸了个正着。   那是个卖臭豆腐的摊子,臭豆腐的卤汁从牛大勇的头发上、衣服上滴落,臭恶无比。   “你!”牛大勇一下子就怒了,扯着那商贩的衣领,双目几乎喷火,“不过是个筑基期,反了天了!”   牛大勇本以为这商贩会害怕求饶,却不想他竟然一口唾沫啐在自己脸上,甚至抄起切豆腐的小刀,就要扎自己。   “疯子!”牛大勇愣了一瞬,在他刺向自己之前,将他狠狠甩在地上。   他本来还想好好教训一番这胆大包天的商贩,衣袖却被弟弟拽了拽。   “哥。”牛二勇的声音在打颤,他胆子要比他哥小得多,低声道:“哥,咱们快些走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边说,眼睛还不住地瞟向周围。   牛大勇听了他的话,也跟着朝四周看,却见整条街上的商贩行人竟然都放下了手中的事物,板着脸朝二人步步逼近。   他们面上没有表情,眼中却带着怒火。就连那刚刚被牛大勇丢出去的臭豆腐商贩,也木着脸爬起来,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牛大勇点燃。   “你、你们要干什么?”   牛大勇将弟弟死死护在身后,头上有几滴冷汗滑落。虽然在场众人没有修为比他高的,但那种诡异感实在可怖,即便胆大如他,也心里头直发毛。   “我警告你们啊,我们两兄弟都是金丹期修士,就算你们一起上,也打不过我们!”   可就算他将气势完全外放,这些人依旧木着脸,只是眼底的怒意愈来愈浓,距离也愈来愈近。   眼看着牛大勇二人就要被围住,一道无奈的声音从他兄弟二人脑海中响起。   “真是两个呆子,还不快跑?”   这温润的声音一下子点醒了牛大勇。他拉起弟弟,一脚踹开挡路的行人,拔腿就跑。   在他们身后,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而是面容逐渐开始扭曲,一个个皆是怒气冲冲的模样。   牛大勇一直拉着牛二勇,直到跑到城主府前的广场上,看着满广场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哥。”牛二勇真的快哭出来的,他双腿颤抖,哽咽道:“你说,刚刚在我们脑子里说话的,是不是鬼啊!”   “蠢货!”牛大勇差点没被这个胆小的弟弟气得背过去。他用力敲了敲弟弟的脑袋,骂道:“那一看就是有心善的前辈传音入耳,为我们指点迷津。”   牛大勇骂完打完还不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元清一身繁琐礼服,凌空踏在人群上空,整个人群一下子噤了声。   牛大勇也跟着闭上嘴,认真盯着元清瞧,他可没忘记他们兄弟二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   在等元清开口的过程中,牛大勇的思绪忍不住飘忽了一瞬。   这好心前辈的声音,怎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呢? 第149章 真相与异变   这座广场很大,即便站了快八万人,也还算是空旷。   元清悬立于空中,冷面看着满场的人,眼中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又等了片刻,见不再有人前来,这才一挥手。   在广场的中央,土地涌动翻滚,吓得站在附近的人纷纷后退躲避,惊恐的看着那涌动的土地。   大地崩裂,青石砖破碎,一块高百丈宽百丈的巨大石碑从地底浮现。   这是永乐城的城心碑。   看着这巨大的城心碑,不少人眼中闪烁着激动和期待。在他们看来,只要在元清的注视下,将血纳入城心碑中,他们便不再是太平城的人,而是永乐城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眼下到底是哪座城的人并不要紧,只要能他们活下去,怎么都行。   人群逐渐开始骚动,有些按耐不住的,忍不住脚下微动,朝着那城心碑挤去。   元清注视着这一切,眼中划过一丝不耐和烦躁。   “安静。”   炼虚期修士的威压散开,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足有七万余人的广场,瞬间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元清抬手,一块刻有永乐城二字的城主令便从掌心浮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那城主令纳入城心碑中。顿时,整个碑身华光大盛,异常绚丽。   “可以了。”元清语气平淡,他扫了一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便随手一点道:“从小陈开始,一一上来将血纳入即可。”   “之后,你们便是永乐城的人了。”   被点到名的小陈浑身一颤,眼中有几分惊喜,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他在周围人无声的催促中走到城心碑前,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破掌心,一滴血便飘出,缓缓飘向那耀眼的城心碑去。   小陈唰的一下就落下泪来。   这不是疼的,而是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他也偷偷去看了,昨日他爹娘和小虎哥的爹娘就都死了,从昨天开始,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就在那滴血即将被纳入城心碑的瞬间,冰层迅速将那滴血封住,转眼便化作碎屑。与此同时,一根粗壮藤蔓圈住小陈的腰,将他直接拽离了原地。   “若是这血滴进去了,你们才真的会死。”   人群骚动,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宋淮之与江岫白二人脚踩翔云法器,与元清凌空相对。   牛大勇愣了一瞬,他弟弟扯了扯他的衣摆,小声道:“哥,这不就是在我们脑子里说话的前辈吗?原来是上宗来的前辈啊。”   宋淮之将小陈放回人群中,收起藤蔓扫了面色冷淡的元清一眼,笑道:“怎么,觉得我们不应该在这里?”   元清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片刻后摇头道:“不,二位说笑了。这两日没看见二位,我还以为二位已经回去了呢。”   “永乐城的事情还没解决,我们怎么能回去。”   宋淮之轻笑一声,直白道:“我反而要问问您,夜里亲自行凶杀人,您想干什么。”   广场上的人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一个个左看右看,低声交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元清垂眸,意有所指道:“我与元明长相一般无二,或许是你们认错了。”   “元清,就算你装的再怎么像,也漏洞百出。”宋淮之冷笑,挑衅道:“你这样的人,为了装作你那潇洒恣意的弟弟,将衣领敞开那么久,一定很变扭吧?”   “你不用急着反驳,即便你说出千百种花样来,你下意识的一些动作还是出卖了你。”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元清眼中满是不耐,语气也烦躁了些,“若是你执意认为是我,那便是吧。”   宋淮之见他如此嘴硬,心里也怒了起来,手中赤金丝快如闪电,顷刻间便划破了元清身上那厚重的礼服。   “事实胜于雄辩。”   即便元清遮挡速度很快,但那肌肤上深可见骨的剑伤依旧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大乘期剑修的剑气,岂是区区两日可以痊愈的?元清,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元清沉默半响,忽然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叫人看着害怕。   等他笑够之后,眉头一挑道:“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这场局,明明做的很好。”   “是,你们做的确实很好。”宋淮之有心拖延时间,见他想要聊,便也跟着他聊,“但,再完美的局,也总会有漏洞。”   “太平和永乐城比邻,其实从一开始,被选定的就是永乐城,而最先被转化的,只怕就是身为永乐城城主的你。所以,你才会尽力拖延给万剑宗送求助信的时间。”   什么比试什么争个胜负,都只是借口罢了。也就是元明还估计着兄弟之情,不然怎么可能同意这神经病一样的主意。   “嗯,不错,继续说。”元清点头拍手。   “太平城,根本就是被推出来遮掩真相的借口。你见我们来了,知道我们在探查被怒相选中的城池,便故意用某种手段让太平城的一些人在我们面前做出无法离开城池的举动。包括一开始守在城门口的阿虎,也是你故意为之。”   宋淮之看着元清,认真道:“阿虎是太平城的人,太平城的人没有被选中,自然可以自由出入。而太平城通过小门便能来到永乐城,所以只怕那几天我们看见的所有进出永乐城的人,其实都是太平城的百姓。”   这听起来有些拗口,实则很简单,那就是永乐城的百姓从宋淮之二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外出了,而他们看见那些能外出的人,其实都是通过小门来永乐城的太平城居民。   因为宋淮之他们初来乍到,根本分不清两座城的百姓,自然很轻易便被误导。   “其实这个手法很简答,不过是事情都串在了一起,让人来不及思考罢了。”宋淮之摇头叹气。   “可,这只是你的猜想。你又怎么能保证,这些不是元明故意做的手段呢?”元清慢悠悠道。   “元明没这脑子。”宋淮之毫不犹豫反驳,而后道:“其实这只是一个诱因,真正让我确定的,是你们过于画蛇添足了。”   他指了指自己,“我的脾气算是好的,不会轻易动怒。而你所表现出来的脾气是冷淡的,也不会轻易动怒。可这样的两种人,在永乐城似乎都无法抑制自己的脾气,变得暴躁易怒。不光是我们,永乐城的百姓也是一样。但太平城那些人,他们的脸上有恐惧、有害怕,却没有无缘由的愤怒。包括那被选定的八十人。”   “可问题是,这次是怒相啊。”   “你太着急了,太着急的想让我们确定有问题的是太平城,这样才能借我们的手,将太平城的百姓名正言顺的纳入永乐城,成为献祭的一部分。”   这样的情况,广场上那些呆愣住的太平城人也终于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真正有问题的,是永乐城和元清!   想明白这一点,他们一个个的当即就要离开这广场。   但,元清又怎会放过这么多的祭品。   他怒吼一声,灵力骤然爆发。那广场中心的城心碑也从明白华光变成诡异的血红色光芒,笼罩住整个广场。   广场中人此刻惊恐的发现,整个广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团团围住。那些人面容扭曲,一个个都是暴怒的模样。他们眼带怒火,低吼着冲广场中人扑去,一招一式都是夺人性命的杀招。   太平城的人一时不察,很快便死了不少。在他们死后,灵魂尽数飘入那城心碑之中,使其猩红光华愈盛,光是看上一眼,就叫人犯恶心。   “拿出你们的武器!”宋淮之快速丢下一张阵法盘,巨大的防御屏障笼罩住广场中人,庇护住他们。   但,元清也同样不会坐以待毙。城心碑的猩红血气与元清相连,促使他修为节节攀升,直至半步大乘。   三叉戟用力一划,灵力冲击在屏障上,只一招,便震碎了整个屏障。   虽然宋淮之身上还有不少防御阵法,但他并不打算继续使用。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防止激怒元清。眼下元清与变异了的城心碑相连,实力直接攀升至半步大乘,若是他全力攻击广场上的人,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反正有防御阵法挡了一瞬,已经足够他们反应过来抽出武器了。虽然也会死人,但总是能撑一段时间。   至于宋淮之与江岫白二人,则没有丝毫犹豫,运起身法便朝着元清冲去。   赤金丝缠上三叉戟,死死拉扯住,让他无法挥动。江岫白手持斩情,剑势又快又凌厉,同时有寒冰剑域铺天盖地,试图控制住元清的行动。   “不自量力!”   元清怒吼一声,手腕用力抽动,轻易便将三叉戟抽出,而后旋身一挑,愣是将江岫白逼退至百米开外。   “前两天没杀死你们,若是你们老实待在城外,等到主上的献祭结束,自行离开便是。但既然你们执意要回来,我也只能满足你们找死的愿望了。”   元清双目猩红,俊逸的面容扭曲如恶魔,脸上攀援出的深蓝色条纹与下颚处开合的鱼鳃更添一丝恐怖。   “你还好意思说呢?”宋淮之身形灵活,一个扭腰躲过冲着自己而来的三叉戟,同时顺势双手成锁,手中赤金丝交叉,再次牢牢锁三叉戟。   “那夜房间里的,可不是我们。这你都分辨不出?你弟弟说的不错,你确实是个废物。”   宋淮之知道元清眼下被怒相支配,更加不能受刺激,而最刺激他的,就是元明。   因此,宋淮之嘴是半点不停,一叠声的嘲讽他。   “啊啊啊啊——”元清果然发怒,嘶吼道:“住口!住口!”   他身体顺着赤金丝交叉的顺序旋转,抽出三叉戟后狠狠刺向宋淮之。但却觉得眼前一花,定睛一看,面前竟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宋淮之。   “怎么?”   这两个宋淮之同时开口,嘴唇张合,声音落在元清耳朵里像是念经一般。   “现在还是分不出我来吗?你看,即便你拥有半步大乘的修为又如何,你依旧是个废物。”   元清大脑头痛欲裂,手中三叉戟都拿不稳,直接砸在地上,甚至砸死了一个人。   趁着这个机会,斩情与赤金丝同时出动,一前一后狠狠贯穿元清的身体。   鲜血顺着斩情与赤金丝滴落,宋淮之二人并没有放松警惕,同时搅动手中武器,直接搅碎了元清的五脏六腑。   但,城心碑的光芒笼罩在元清身上,巨大的冲击直接将宋淮之二人震飞出去,口吐鲜血。   “之之!”   江岫白丝毫不在意自己嘴角的鲜血,扶起宋淮之关切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宋淮之抹去口边血迹,忍着腹部的疼痛咬牙道:“可惜,那唯一一枚封有傅叔剑意的玉符给无相用掉了。我爹的只怕破不了防。”   这些封印有大能全力一击的玉符并不是能批量生产的,往往十数年才能做一个来,甚至还会一定程度上消耗自己的修为。宋今歌修为提升快,还收了一大堆徒弟,一有空便喜欢做了存着。但傅焕直到收江岫白为徒后,才做了两三个给他,因为剑修一向喜欢游走在生死之间,所以他也不会给太多。   看着在光芒照耀下逐渐恢复的元清,宋淮之暗骂了一声,“希望他能有些用吧,咱们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能撑多久撑多久。”江岫白握了握他的手后,将手中斩情挽了个剑花,“要战,便战。”   此时的元清已经恢复如初,他嗤笑一声,得意洋洋道:“你们,杀不了我的,我的性命,只属于主上。”   见他癫狂如此,宋淮之狠狠发了个白眼儿,骂道:“所有邪教就该被原地绞死!省得一天到晚发癫!” 第150章 记住我的名字   元清有城心碑的庇护与补给,而城心碑又有死去之人灵魂的补充,可以说是愈战愈勇。反观宋淮之二人这里,早已不知道透支了几次灵力,若不是底蕴深厚,有各色法器灵器撑着,只怕早就身受重伤了。   又一次被三叉戟扫开,宋淮之狠狠撞在一座高楼上,愣是将整个高楼都撞成了废墟。   “不行,有这城心碑的补给,咱们只会被他活活耗死。”宋淮之扫了一眼死了大半的广场,咬牙道:“怎么还没来,他干什么呢?”   他暗骂一声,甩出有些枯黄的藤蔓托住被击飞出去的江岫白。江岫白一直挡在他前面,身上受的伤更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肉。   冰霜剑域早就没有足够的灵力维持了,眼下还能过招,全靠剑术高超和他强大的剑意。   “怎么,在等援兵?不会是指望今早突然失踪的元明吧?”   元清见他们这狼狈的模样,心中畅快极了,他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动作,大笑道:“别等了,有主上的庇护,即便再来多少人,都无法逃过一死。而你们,便会是我先给主上的礼物!”   “我呸,我看你也是心不诚,你要是真的一心为那什么主上,怎么不立刻自尽将自己献过去?”宋淮之随手抹去嘴边的血迹,骂道:“叽叽歪歪费什么话,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这么墨迹,别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吧。”   若是先前,宋淮之这些话早就激怒元清了。但自从他一遍遍被城心碑那诡异的血光治愈后,他的面容便让人看着越来越诡异变扭。虽然依旧是人类的模样,却僵硬如同死人,不光做不出什么表情,甚至连脸上那象征着鲛人身份的海纹也变成赤色一片,恐怖异常。   “纸老虎?”元清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做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却十分僵硬奇怪。他试了一番,索性放弃,冷着脸道:“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只好顺了你的意。”   他说着,高举手中三叉戟,同时那一直默默吸收灵魂提供补给的城心碑忽然华光大盛,无数血腥光辉化作丝线,狠狠缠住宋淮之二人,无论是斩情还是赤金丝,都无法砍断这些状若无形的丝线。   “放心,等你们全都死了,我自然会将自身献给主上。”   元清双手紧握三叉戟,扬声高呼道:“我愿献上数十万灵魂,为主上的大业增添一块砖石!”   说罢,便脚下一蹬,手持通体变得赤红的三叉戟带着浓郁的血腥和死亡之气狠狠冲着宋淮之二人扎去。   而此时的宋淮之二人,在那猩红丝线的压制下别说躲避了,就连动弹一步都不得。   眼看着那三叉戟的尖尖就要扎到宋淮之的眼球,却忽然停了下来。   宋淮之双眼微微眨了两下,瞳孔震动,只见那三叉戟忽然重重掉落在地上,只划破了他的衣摆。   “啊啊啊啊——”   元清一下子从空中坠落,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狠狠捧住自己的心脏,痛苦的叫声听起来像是万千厉鬼在嚎叫一般。   与此同时,他的面容飞快老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将生命和时间快速从他身上抽走。   宋淮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忽然松了束缚,下一秒就被江岫白死死抱在怀里。   “什么情况?”宋淮之有些发懵,下意识问道。   “不知道。”江岫白冷眼看着骤然老去满头白发的元清,蹙眉道:“应该是元明做的。”   二人刚说了两句,就见那城心碑将所有的血色光华尽数投入到元清身上。在这强大的生命力的笼罩下,元清立刻停止了老化的进程,并渐渐开始恢复容颜。   “不行,不能让他继续恢复。”江岫白将宋淮之扶到一边,手持斩情撑起自身,看着那阴邪的城心碑,叮嘱道:“你小心,我去试着毁了那碑。”   “你更要小心。”宋淮之塞了一大把极品灵石到他手里,同时自己也攥了一把在手里,不顾经脉崩裂的风险疯狂吸收,“我给你打掩护。”   “好。”江岫白并没有拒绝,飞快将灵石吸收干净,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恢复三成后,再次开展剑域,提起斩情直冲城心碑而去。   元清眼下尚未恢复,城心碑自身又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它只能分出一些血气来控制那些已经被怒相转化的活死人,指挥他们去阻止江岫白。   剑域笼罩范围不大,不过覆盖了这片广场。也正因为范围不大,所以即便没用多少灵力,威力也不容小觑。   层层冰霜攀援而上,冻住那些踏入剑域的活死人。   “起!”   宋淮之也没闲着,爆喝一声后,以无相佛莲为引,无数藤蔓从江岫白的剑域中冲天而起,将所有试图干扰他前进的活死人全部捆住。同时赤金丝绕着江岫白游走,替他挡下所有冲着他而去的术法或法器。   有宋淮之的援助,万道剑气尽数归拢在江岫白身后。   “万剑归宗。”   薄唇微动,江岫白目光一凝,淡色的双眸中倒映出通体黑红的城心碑,杀意必现。   斩情如游龙,万道剑气附着于其上,化作一柄百丈重剑的虚影,狠狠冲着城心碑刺去。   巨大的猩红光芒爆射,所有被这光芒照射到的太平城百姓,皆痛苦不堪,死死捂住双眼,连手中武器都拿不住。更有甚者,竟直接发狂,生生挖去双眼,试图以此来缓解痛苦。   反观那些活死人,不光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变得力大无穷,似乎被打了鸡血般疯狂。两相比较之下,太平城的正常人如何能抵抗,因此本就处于弱势的众人,更是被活死人杀了不少。即便宋淮之先前散了不少法器符箓出去,也保不住太多人。   他们处境危险,宋淮之同样自顾不暇。   那些活死人被光芒照射,他的藤蔓不断崩裂,唯有无相能撑得住。可无相已经战斗许久,又因为是他的本命灵植,分了不少伤势去的缘故,眼下只能堪堪维持数十道分枝了。   不过,宋淮之看了一眼透支灵力,导致经脉破裂皮肉渗血已然成了血人的江岫白,心中满是心疼。   一咬牙,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最后几枚宋今歌的玉符,计算着用了。   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宋淮之心中不断念着,以此来撑着自己濒临崩溃的肉身和精神。   而此刻江岫白那边,真正遇到的问题远不是崩裂的经脉那样简单。万道剑气化作重剑虚影试图损毁那城心碑,可消耗了足足五千剑气,也不过是在那巨大的石碑上刻出一道缝隙来。但,令人绝望的是,那缝隙转瞬便被血腥气补足,城心碑再次光滑一片。   这广场死的人太多了。粗略估计,永乐城的二十余万人死了足足十万,而太平城的七万余人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一万出头。   有这么多的灵魂供养,这城心碑自然什么都不怕。江岫白有预感,就算是他全盛时期的全力攻击,也无法真正摧毁这城心碑。   不过有一点好处是,元清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有城心碑在不断的给他治疗,但他却每隔半炷香时间,就会骤然失去大量生机,再度变成老年模样。   而城心碑又无法放弃元清这个打手,只能不断供给生命力给他修复。一时之间,江岫白、元清和城心碑三者竟然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元清感受着生机从他体内流走,又不断补充的痛苦,犹如千刀万剐一般,恨不得就地死去。   “神、神使大人……”   他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气音,重伤的宋淮之和全神贯注的江岫白都没有发现。   东边三十里外,一处门窗紧封的三层茶楼里没有任何装修,甚至没有隔层。高大的巨人隐藏在黑暗中,他佝偻着背。可即使这样,也占据了整个空间。   似乎是听见了元清的呼喊,他略微挪动了一下粗壮如兽腿的臂膀,几乎想要冲破这茶楼。   但,一只涂着红色豆蔻的纤纤素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安静,我的好弟弟。”女子娇笑连连,“走吧,这永乐城,没用了。”   高大巨人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似乎在应答。   下一秒,巨大的黑洞将二人一同吞噬,整个茶馆成了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与此同时,江岫白忽然感到无边的剑意涌入自己的剑域,更有庞大的灵力接替了他的控制。这股剑意很熟悉。   是傅焕。   重伤的宋淮之本来强撑着精神,努力操纵无相来护持江岫白,忽然感到一只手温柔的覆盖在了他的眼前,熟悉馨香的怀抱让他疲惫的肉身得到巨大的安全感。   “睡吧之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温柔慈爱的声音轻轻响在宋淮之耳边,在他彻底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宋淮之听见他爹道:   “爹的之之,是最勇敢、最棒的孩子。”   动作轻柔的将昏睡的宋淮之放在巨大柔软的莲座上,宋今歌顺手接过被傅焕直接抛过来的江岫白,有些无奈的将这两个伤痕累累的小两口安置好后,骤然换了一副表情。   “就是你,将我们家之之和小白伤成这样?”   宋今歌眯眼,一步一步走到满目痛苦的元清面前,语气中带着森然的杀意与恨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东方,而后嗤笑一声,嘲讽道:“看来,你所谓的主上已经抛弃了你。”   无视元清的嘶吼,宋今歌将目光落在气势骤降,但已经隐隐有怒相雏形的城心碑上,冷淡道:“傅焕,将这肮脏的邪物解决了吧。”   话音落下,包含锐金之力的剑域直接笼罩了整个永乐城。   金主杀伐,傅焕更是天资绝佳的大乘期剑修。   在这剑域下,那城心碑拼尽全力也无力抵抗。不过数息,便彻底碎裂。   “他怎么办,一并杀了吗?”   傅焕收起太阿,口中说的他,指的是趴伏在地上堪堪维持中年人模样的元清。   “他?”宋今歌用脚踩在元清试图去够三叉戟的手上,语带怒意道:“留给之之解决。”   趴伏在地上的元清不甘嘶吼,口中连声都是赞美主上,恳求主上庇佑之类的话语。   这样的元清,让一旁的元明神色十分复杂。   元明浑身湿漉漉的,虽然没什么伤痕,却也狼狈异常。他随手将手中拎着的鲛人和形状怪异的匕首一同丢在地上,自己也跟着瘫坐在地,丝毫不顾身上沾染的那些粘稠血液。   那鲛人扑到在地上,闭着眼生死不知。他同样是中年元清的模样,心口处在滴着血,上面有数道伤**叠,形状同那匕首一般无二。   这些伤口,都是元明一刀刀捅进去的。   这鲛人是元清分割出的半身,拥有元清的半条命。元明将它从海底拖出来后,在与宋今歌等人里应外合试图打开遮蔽住碧月海的阵法时,就发现手中的鲛人气势在不断拔高,便知有异。   他也曾犹豫过,但想到那父亲用性命保护的城池,因为元清而落得眼下这个处境后,他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鲛人的皮肉防御极强,但同样有弱点。   这匕首,是鲛人的胸鳍做的。当一名鲛人死后,庇护他的胸鳍便成了破开鲛人皮肉最有利的武器。   而元明手中的这枚胸鳍,源自他们的父亲。   元明不知道自己将胸鳍化作的匕首刺入元清胸膛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痛快?悲伤?   或许都有吧。   元明不想去思考这些,他只是一遍遍的重伤元清的鲛人半身,以此帮宋淮之二人争取了许多时间。   这样想着,有个一身蓝衣的男子将元清的鲛人半身拖走后,又拾起地上的胸鳍,惊叹连连。   “这是鲛人的胸鳍吧?十万名鲛人里,只有一名鲛人能在死后将胸鳍化作武器,这样难得的宝贝,我一只想要好好研究,可惜从未见过。”   元明视线机械的落在那蓝衣男子身上,冲着他摊开手,声音暗哑道:“还给我。”   那蓝衣男子有些恋恋不舍,他看了又看手中的胸鳍匕首,又瞅了瞅元明摊开的手,忽然道:“你是太平城的城主,估计以后也是永乐城的城主。你看这两座城的模样破破烂烂的,基础设施和防御法器所剩无几,就连城心碑都碎了。”   “还给我。”元明没在意他说什么,只是重复这三个字。   “不急不急。”蓝衣男子嬉皮笑脸地攥着那胸鳍不肯撒手,“元明,我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免费帮你修缮城池,帮你重铸城心碑,还能借一大笔钱给你,帮你将这两座城打造地更上一层楼!”   “而作为交易条件,你将这胸鳍借我研究十、不、五十年!”   蓝衣男子伸出五个手指,在元明面前晃了晃,“你一定很在意这座城吧,从你路上的焦急我能看出来。我的条件很优渥的,我甚至愿意这五十年待在这里研究。凭借我的炼器天赋和绘符能力,一流城池我不敢保证,但能保证你的城池五十年内直冲二流!”   听到这里,元明的目光波动了一瞬。他的视线从断壁残垣逐渐转移到那破碎的城心碑上,余光又看见存活下来的百姓痛苦惨叫,有些口中还唤着他为城主,祈求他的庇护与帮助。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元明觉得无比悲伤,那胸鳍匕首不光扎在了元清的心脏上,也扎在了他自己的心里。   这座城,是他父亲交到他手里,要他守护传承下去的。可也是他亲自交到元清手里的,才让元清做出此等恶事。如此看来,他又怎么能抹去自己的责任,逃避这可悲的一切呢?   无论如何,他是应该要对太平、永乐以及剩余的百姓负责的。不,以后只有永乐了。这座父亲亲手建立的城池,绝对不能葬送在他的手上。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们要签订契约,因为我不信你。”元明语气虽然缓慢,眼中却因为有了目标而恢复了一些生气。   那蓝衣男子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你倒是精明。当然可以,不过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会先派人帮助你重建城池,至于五十年的研究时间,等我们的事了了,咱们再算。”   “好。”元明机械点头,忽然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鸿。”   上官鸿勾唇,蓝色的衣摆划过被血液浸泡的粘稠的砖地,自傲道:“记住我的名字,这会是未来混沌大陆炼器绘符第一人的名字。” 第151章 难得温情   宋淮之觉得自己颈部有些发痒,这种痒不太强烈,反而很轻柔,像是什么毛绒绒的东西从自己脖颈处温柔划过而带来的痒意。   “唔……”   这份刺激让他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伸手试图去推开那毛绒绒的东西。   可连着推了两下,自己的手反而被握住。宋淮之意识还混乱着,含含糊糊道:“岫白,别闹。”   那落在颈边的东西顿住,而后一声带着调侃的轻笑响起。   “看来,师弟的婚后生活过的不错。不过,以后可不要随便认错人了。”   熟悉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笑意,宋淮之唰的一下睁开眼,而后下意识一个弹跳,直接缩到了床铺内侧,攥着被子惊恐道:“大大大、大师兄!”   “嗯?”宫竹举起手中用来涂药的软毛,防止被宋淮之碰到。他微微蹙眉,状若困惑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大大大大师兄了?”   宋淮之的视线落在宫竹手上那涂药的软毛笔上,也算是反应了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刚刚在作弄自己,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儿,无奈道:“师兄,你别老取笑我。”   脖子上有点凉,冰冰的,让宋淮之感到不自在,下意识想要去摸。   “别碰,我刚涂好的药。”   宫竹不客气地打掉了他的手,“贵得很。”   不让摸,宋淮之只能强忍着那有些刺骨的凉意,不解道:“我脖子上又没有外伤,为什么还要涂脖子。”   宫竹将装有药膏的小玉瓶连同手上的软毛笔一齐塞到宋淮之手里,解释道:“这是治疗经脉的伤,因为你一直昏迷着,所以我也不能直接将你丢入淬体治疗的药汤里,只能先这么刷着。”   宋淮之低头一瞧,果然自己的胳膊上也都是药膏,心说怎么看着跟烤肉刷调料一样。   “放心,我可没占你便宜。”宫竹眼含笑意,故意道:“你是有夫之夫,这道理师兄还是懂的。”   对于来自师兄的调侃,宋淮之只能表示无奈。   “既然你醒了,就去把药浴泡了吧。这药膏也带着,泡的时候也往身上涂涂,能减免些痛苦。”宫竹边说,边起身,就要去准备药浴。   “等等,江岫白呢?”宋淮之拽住他,“他现在怎么样?”   宫竹顺势又坐了下来,摇头道:“不算太好。他不光是肉身和经脉又问题,剑域也因为透支过度的缘故,出了些问题,傅宗主正在隔壁房间治疗他。”   宋淮之一听,当即一把掀开被子,鞋子都顾不上穿,直接就要往外冲。   “回来,先把药浴泡了!”宫竹喊道。   “回头再说吧,反正已经涂了药膏能撑一段时间。”   宋淮之头也不回,出了屋子后左右看了看,一眼便锁定了封闭的左厢房,刚要往里冲,双脚却迈不动路。   “之之。”   宋今歌慢悠悠地从院子外走进来,顺手摸了摸宋淮之的脑袋,“别打扰你傅叔。”   宋淮之被他这一叫,也冷静了下来,站定后忍不住扑进自家美人爹的怀里蹭了蹭,担忧道:“爹,岫白真的伤的很重吗?”   “不用担心,他们万剑宗对治疗这一点有的是法子,小白会没事的。”宋今歌把儿子抱在怀里拍了拍,眯眼道:“你是不是没泡药浴就出来了?”   宋淮之闻言,浑身一僵,尬笑两声后就想要从宋今歌逐渐收紧且带有威胁意味的怀抱中退出来。   但……   “师尊说的不错,即便我在后头追着喊,可师弟依旧不听啊。”   !!!   宋淮之猛地扭头,死死盯着斜靠在门框上,眉眼带笑的宫竹,内心狠狠磨牙。   果然,大师兄就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花哨毒蛇!   “你啊。”宋今歌用力点了点他的脑袋,耳朵微动,在宋淮之不解的目光中放开他,笑道:“算你运气好,小白醒了,进去吧。”   醒了?   宋淮之立刻扭头盯着房门瞧,果然傅焕揉着手腕走了出来,见门口如此热闹也并没有在意,只是冲着宋淮之点头道:“进去吧。”   话音刚落,宋淮之便如一阵风一般,狠狠刮进了屋子里。   “得。”宋今歌挑眉,“小竹,你干脆加大药量,配一份药浴好了。”   “师尊,我也是这样想的。”   ……   宋淮之进屋子时,江岫白正在穿衣服。   “别动!”   短促的叫了一声后,宋淮之快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床上,伸手就去摸江岫白身上的伤痕。   “这、怎么这么严重啊!”   那伤痕触目惊心,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宋淮之刚将手搭上去,便被外溢的剑气刺的一痛。   “我没事,只是看着严重。”江岫白摇头,用衣服裹住手后轻轻推开宋淮之的手,“暂时不要碰我,我的剑域出了些问题。”   宋淮之见他这般小心翼翼的隔开二人,顿时鼻头一酸,再顾不得什么,一把抱住江岫白,浑然不顾那连续不断外溢的剑气。   “不是说傅叔可以治疗吗?怎么现在还是这样。”宋淮之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   江岫白双手空悬,看向他的眼底一片柔软。   “不必担心我,师尊确实已经治好了我,眼下只是因为我的剑意更上一层,暂时无法自控而已。”   他温声说着,垂眸看见宋淮之被刺得微微蹙眉的惨白小脸,当即强行运转灵力,生生将本来需要数日才能收拢的剑意直接压回体内。   “唔!”   强行将这些外溢的剑气压回体内的后果,就是那些狂暴且尚未臣服的剑气在体内经脉肆意穿梭,毫不客气。   江岫白压下涌上口腔的那抹腥甜,对上宋淮之担忧的目光,淡笑道:“你看,没事了。”   他装的已经很好了,却还是瞒不过宋淮之的眼睛。   “别装了。”宋淮之拍了拍他丹田的位置,拍的他小腹一紧。感受着手下突然收紧的肌肉,宋淮之顿了一瞬,而后装作不在意的悄悄挪开手,训道:“刚刚还那么强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好了。还有。”   他双手捧起江岫白的脸,瞪了他一眼道:“你的脸白了一丝,当我没看见?”   被爱人抓包还被兴师问罪,江岫白有些无奈。看着眼前还在喋喋不休的伴侣,索性直接低头,用唇堵住那张停不下来的嘴。   唇舌交缠,耳鬓厮磨,这果然是最好的安静之法。   不过……   “我可以进来了吗?”宫竹懒洋洋的敲了敲门,“里面的两个病号,别忙着温存了,快将药浴泡了。”   宫竹带着揶揄的声音让沉溺在温柔乡的宋淮之骤然惊醒。他依依不舍的将手从江岫白的肌肤上收回,顺势拉起衣服把人裹了个严严实实,口中还不忘回应宫竹。   “来了师兄!”   匆匆开门,宫竹将一枚储物戒指递给宋淮之,介绍道:“这里面是药浴,泡的法子记在玉简上了。”   “有劳师兄了。”宋淮之冲他咧嘴一笑,作势就要关门。   “等等。”宫竹一把撑住门框,冲着宋淮之缓缓勾唇。   顿时,宋淮之心中便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师弟,药浴要好好浸泡,不可……”宫竹压低了声音,笑着凑近宋淮之,打趣道:“不可行房呦。”   “多谢师兄告知。”宋淮之狠狠磨牙,嘴上说是谢,听起来却像是恨不得咬宫竹一口。   目送着宫竹大笑离去,宋淮之愤愤地哼了一声,大力关上门。结果一转头,差点没惊呼出声。   “你将自己扒地这么干净干什么?!”   宋淮之先是捂住嘴,下一秒又捂住了鼻子。   “不是要泡药浴?”江岫白站在屋子中央,略微困惑的歪头,“穿着衣服吸收不好。”   我天!   宋淮之死死捂住自己的鼻子,感觉要不是自己堵住,那鼻血就要留下来了!   “那也不用扒这么快啊……”   宋淮之嘴上嫌弃,实则一双杏眼死死黏在人家身上,从上扫射到下,一寸都不肯放过。   这一刻,他竟诡异的觉得,江岫白身上那些泛红的伤痕竟然有一丝别样的美感。   不行不行不行!   宋淮之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巴掌。   怎么能这么变态呢?   但是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我的合法道侣,我想啥都是天经地义!   江岫白被他这直白的目光看的身体愈发发红,甚至都分不清是伤痕的红还是害羞的红。他轻叹一声,提醒道:“之之,不能再看了。”   什么?我道侣看都不让我看了?   宋淮之大惊,眼睛一转,便作出一副泪汪汪的控诉模样。   ……其实还是盯着人家看个不停。   对上那双湿漉漉的杏眼,江岫白深吸一口气后又将其重重吐出,闭眼捏了捏眉心,哑声道:“师兄方才说……不可行房。所有之之,别看了。”   这声音又轻又低,像是羽毛从宋淮之的耳朵一路挠到了心底。   他红着脸默默取出浴桶,按照宫竹的法子布置好后,催促着江岫白坐进桶里。   等拿着外涂的药膏一点点涂抹江岫白身上的伤口时,宋淮之心说这样轻佻也不能怪我啊,怪就怪他家剑修太诱人!   手在机械的涂抹伤口,眼睛落在江岫白闭起后仰的脸上,宋淮之啧了一声,有些遗憾。   “怎么了?”   江岫白深深地觉得这什么涂抹的药膏完全是宫竹在故意捉弄他们。为了压下心底的欲望,他只能闭着眼不看宋淮之。可即便不看,那在身上游走的手却无法忽视。   好在,修复经脉肉身的疼痛能稍微给一些帮助。   “狐无忧给的狐耳还在吗?”宋淮之盯着江岫白发顶微微翘起的一抹头发瞧,说出口的话简直将他的心思暴露的一干二净。   “在的。”江岫白睁眼,眼中满是无奈,“等好了,我带给之之看。”   上道!   宋淮之一把拍在手下结实的腹肌上,愣是将江岫白拍的眉心一跳额头青筋暴起。   “回头我再去跟他们要些别的来。”宋淮之眯起眼,美美做梦,“猫耳、狼耳、鲛人尾巴……嘿嘿嘿!”   他思维游离,涂抹药膏的手也开始摆烂偷懒,随便敷衍乱蹭。   江岫白伸手,在那只手要落到更下的位置前将其按住,接过他手上的药膏和软毛笔,“到你了。”   软毛笔沾着微凉的药膏,点蹭在身上引起一阵酥麻。   这酥麻伴着药浴带来的疼痛,反倒有一阵别样的快感。   宋淮之身体微微发颤,忽然明白了刚才江岫白到底是忍受了多大的刺激。   嗯……   他红着脸蹲下身,就露出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在水面上。   也、也不能怪他们啦,这些天忙得很,都许久没有双修过了…… 第152章 元清的恨意   永乐城和太平城中间的那座城墙被拆掉了,两扇城门并做一扇,挂着的名字既不是永乐也不是太平,而是平安。   这是元明新起的名字,平平安安,是最简单,却又最难做到的事。   宋淮之伸了个懒腰,感觉体内灵力出奇的活跃,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暖洋洋的。   拼死战斗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二人不光修为齐齐上升至化神中期,江岫白对剑意、宋淮之对灵力的掌控也更上一层楼了。   “都认真些!要是元城主不满意,回头你们还得拆了重建!”   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宋淮之的注意,他懒腰伸到一半僵在空中,循声望去,看着满身建材脏污,指挥着众人重建城池的上官鸿震惊道:“二师兄这是干嘛呢?这么殷勤,他别是看上元明了吧。”   环视一周,只见那些帮着重建设施收拾杂物的,大多是上官鸿手下的人,一个个干的热火朝天。不过短短数日,平安城便重建的有模有样了。   “你二师兄倒不是看上元明,而是看上元明父亲的那块胸鳍了。”宫竹解释道:“他一直想要研究鲛人的胸鳍,可胸鳍不光稀有,鲛人更不会随意拿出售卖。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得到,眼下好不容易遇见一块,怎么可能放过。”   “别管他了,走吧,师尊让我带你们去见元清。”宫竹边说,便将一枚玉简递给宋淮之,“对了,在这之前,你先看看这个。你绝对想不到元清这个人到底有多疯狂。”   宫竹前往的方向,是原永乐城的城主府。一路上宋淮之也遇见了不少人,皆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们。   忽的,一个虽然脸上沾满泥浆灰土,但眉开眼笑的少年拎着一个小篮子冲了上来。   “上仙!”   宋淮之定睛一看,笑道:“是小陈啊。”   小陈连连点头,激动道:“上仙还记得我!”   小陈说着,边将手中的小篮子塞到宋淮之手里。   “这是什么?”   宋淮之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铺了一层圆润的小珍珠,一颗颗白乎乎胖嘟嘟的,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看着分外可爱。   “这是我爹娘这些年攒下来的好珠子。”提到爹娘,小陈眸光暗了暗,“我以后不采珠了,城主是个好人,同意我加入守卫队,还愿意让我学上等心法。这些珠子我留着也只会难受,倒不如借花献佛,送给救命恩人。”   “呦,这可都是些好珠子。”宫竹探头看了一眼,赞道:“磨成粉加入药浴,可使肌肤透亮白嫩,还能增强肉身强度。若是炼制丹药,驻颜丹和养颜丹可都是贵价货。”   宋淮之摇了摇头,合上篮子后,递还给了小陈,拒绝道:“我不能收你的珠子。因为我们的判断错误,让你爹娘白死了。”   之前太平城被推出来打掩护的三千余人虽然并没有转化成活死人,但却因为要吓唬其他人,被尽数咒杀,一个活口都没有。   “不,这不是上仙的错。”小陈将手背在身后,不肯收下,连连摇头道:“要怪,就只能怪元清和那些心思阴毒想要搅乱大陆的人。若不是二位上仙前来救命,只怕我们这两座城早就是两座死城了。”   小陈边说边后退,抄起路旁的斗车,咧开一口大白牙笑道:“上仙慢走,我继续修缮城池去了。”   说罢,他似乎深怕宋淮之将小篮子还给他,脚下生风一溜烟儿就跑了。   宋淮之将珍珠收好,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们研究出来的挽救活死人法子,救回来多少?”   提到这个,宫竹顿时收起嬉笑的神情,惋惜道:“不足一成。”   宋淮之心头猛地一颤,永乐城被转变的人有二十余万,不足一成,岂不是只有两万上下?   “从活死人形态救下来的,算上太平城还活着的,加起来一共三万六千余人。不过那些救不回的活死人和已经死去之人,都由佛子带着佛宗众人超度了,那些人的魂魄被尽数收入佛宗至宝功德钵中,不会被万鬼幡夺去。有佛宗弟子日日诵经祝祷,那些人日后是能够投胎转世的。”宫竹宽慰道。   在某种程度上,功德钵和万鬼幡的功能相似,但目的却全然不同。有功德钵在,倒是有了和万鬼幡抢夺灵魂的能力。   等到了城主府,宋淮之跟着宫竹从走入一道打开的密门,顺着密道一路向下,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水牢前。   “这是城主府的水牢。”   暗处传来元明的声音,宋淮之扭头一看,只见元明蹲坐在玄铁打造的水牢外,盯着里面发呆。   “这玄铁有压制修为的功能,水牢的水是沉水,同样可以封锁灵力。不光如此,被关在水牢中的人,都会被玄铁打造的锁链从体内穿过,永世无法脱出。”   元明淡淡解释。   宋淮之看向水牢,只见元清被玄铁锁链困在水里,低垂着头,淡蓝色的长发泛白,落在水里散开,像是水草一般。   “那鲛人呢?”   元明苦涩笑了一声,“那鲛人,是他强行分割出来的半身,已经融合回去了。”   “嗯。”宋淮之点头,看着一直低着头没有动静的元清道:“我有话要问他,你要一起听吗?”   “他不会回答的。”元明摇头,“我已经在这儿待了数日了,他一句话没跟我说过。”   “没关系。或许,他愿意和我说。”宋淮之低声道。   宫竹见此,开口道:“师尊说,之所以不杀他,是为了要留给你们处置。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那些被救回来的活死人还需要我去治疗。”   说罢,他便出了水牢。   随着暗门被重重关上,整个水牢里便只剩下了四个人。   宋淮之上前一步,伸手搭在玄铁牢笼上,那刺骨的冰凉让他手指蜷缩了一下。   “元清,你真的一句想说的话都没有吗?”   元清一动不动,丝毫不愿理睬宋淮之。   “你没有,我有。”宋淮之攥紧了铁栏杆,冷声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愿意为了那所谓的主上,献祭自己和这片岛上的数十万人。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的声音在空洞的水牢里隐隐产生一丝回音,而元清依旧没有动静,就连垂落的长发都一丝晃动都无。   “你看,我就说他不会回答。”元明眼中划过一丝恨意,“杀了他吧。”   他不光是嘴上说说,甚至手中已经拿起了三叉戟。   “安静。”江岫白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不要打扰之之。”   宋淮之没有在意身后的动静,他屈起手指,轻轻敲动,引起的声响带动沉水波动,连同元清一起微晃。   “你真的准备,就这么安静到死吗?”宋淮之突然嗤笑一声,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还是说,这个问题,你自己也没有答案。”   “你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打错了主意。”元清抬头,细细密密的皱纹布在脸上,看着老态龙钟。那双纯白的眼睛,看着则十分可怖。   “成王败寇,你嘲讽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不会在意。”   宋淮之闻言,直接捧腹大笑,笑到撑着玄铁栏杆死死捂住肚子。   “你笑什么。”元清的声音像是破布扯碎,难听的很。   “我笑你也只能骗骗自己了。”宋淮之随手用指腹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你若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开口回我。你既已经回应我,就说明你害怕我继续问下去。”   “我只是想让你别白费功夫。”元清将头扬起,牵动玄铁锁链发出一阵金属碰撞声。   “他们留着我的命,是为了让你亲自杀了我。不必废话,动手吧。”   说罢,他便再次闭上眼。   “我确实要杀你。”宋淮之索性取了张椅子出来,懒洋洋坐下,一点一点敲击着扶手,认真道:“但在这之前,我认为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主上的消息。”   话音刚落,元清嗤笑一声,嘲讽道:“痴人说梦。”   “别急啊,咱们做个交易吧。”宋淮之靠在椅背上,挑眉道:“我知道你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这样,咱们一人一个问题。我让你,你先问。”   元清没有开口,整个水牢足足沉寂了一炷香时间。   就在元明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时,元清说话了。   “你,是如何将我的鲛人半身从阵法中取出的。”   宋淮之虽然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却还是按照约定解释道:“其实,我能将你的半身带出来,还多亏了你。你将鲛人的血脉剥离出来借助秘法塑造半身,这个半身便能算是纯血鲛人。而纯血鲛人,自然也是兽类。”   宋淮之勾唇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御兽袋,“既然是兽类,那一个御兽袋便足以。我们用寻常海兽替换了你,趁着鲛人停止吟唱的那段时间,将他带了出去,随后布下阵法将他关在了其他地方。”   “呵。”元清自嘲道:“兽?我讨厌别人这么称呼我,这样的叫法,还真是侮辱人。也怪我自己轻敌,明明察觉到歌声间断的时间长了些,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错了。这不是你轻敌,而是当时的你,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你所在意的,只有能不能杀了全城的人。”宋淮之摇头,“下面到我问你了,我想,你不会反悔吧?”   元清闻言,通体纯白的双瞳落在宋淮之身上,好笑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反悔又如何。”   “不如何,算我自认倒霉,但是我想,你不会反悔的。”宋淮之随口敷衍一句,自顾自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按照主上的要求,献祭自己的城民。鲛人擅蛊惑人心,同样,他们也是最不容易被蛊惑的。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并不是被控制的,而是自愿。你自愿,将城民献祭。”   平临城的虞婆只是得了个秘法便能维持神志,在主上的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甚至能留下一个标记。元清一个精于此道的鲛人,又怎会轻易堕落。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清醒的,清醒的依附于主上,清醒的要所有人去死。   “主上的伟大,又岂是你们这些俗人能理解的!”即便双瞳纯白,也依旧挡不住那狂热的神态,“是,我是自愿的,为了主上的大业,我愿意献上我的所有!”   他说着,双手大张向上,状若癫狂道:“即便主上和神使大人都抛弃了我,我也绝不后悔!”   “别装了。”   宋淮之的声音很冷淡,短短三个字,让元清一下子僵住。   “你的演技确实很好,让人信以为真。”   元清沉默着放下手,再度低头,凝视着水面发呆。   “元清,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这两座城,恨到,要想方设法杀了满城的人。”   “你说什么?!”一旁听了半响的元明震惊万分,他一下子扑上去,双手攥住玄铁栏杆朝里看,口中重复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即便没有这次怒相之事,永乐城和太平城也会在一年后,遭受海兽攻城之难。总数百万,由数十名灵兽带头,数百头九阶海兽为副手的兽潮,足以踏平这座岛一百次。而怒相,只是提前了你灭城的计划罢了。比起兽潮,这甚至能让他们的灵魂在死后还要忍受折磨,这自然让你更加感到痛快。所以,你便装作一副对主上恭敬推崇的模样,看上去是为了主上的大业,实则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欲望罢了。”   宋淮之将之前宫竹交给他的玉简递给元明,“这是合欢宗查到的消息,上面记载着元清从成为永乐城城主后,为灭城所做的一切准备。不过我们并没有查出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这个问题,只能他自己解释了。”   元明颤抖着手接过玉简,猩红着眼看完,愣是将唇都咬破,满心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把丢开玉简,扑在栏杆上几乎将脸都挤得变了形,“永乐和太平哪儿对不起你?那些百姓又何其无辜?你为什么,凭什么要杀了他们!”   “无辜?”元清见一切暴露,索性不再伪装,冷笑道:“他们哪里无辜?他们是最该死的人。”   “难道你忘了吗?忘了幼时我所收到的屈辱。哦,是我忘了,那时的你不像我,因为鲛人血脉的觉醒而无法控制的露出鱼尾和鱼鳍。所有,你可以将那些事情轻而易举的遗忘,然后在这里道貌岸然的指责我。”   “鲛人怎么了?鲛人就应该被嫌弃,被当做怪物一样看待吗?父亲那个蠢货在海上建城,将遭遇海难的人一一救回,为他们提供生存的家园,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还保护他们的安全。可他们干了什么?”   元清语气愈发激动,巨大的鱼尾从沉水中狠狠拍下,引动穿过身体的锁链,血液将深蓝色的沉水染红。   “我只不过是想和那些孩子一起玩,我有什么错?可他们说我是怪物,说我是畜生野兽。他们扒烂我的鱼鳞,划破我的鱼尾,甚至还想割掉我的耳朵!”   “只是因为我和他们外表种族不一样,就活该忍受他们的谩骂与攻击吗?”   “而那个作为父亲的蠢货。在我被石头砸的头破血流、被压在水里呛到几乎溺毙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在为这些畜生建城!在我想要他替我做主的时候他又干了什么?他叫我忍,叫我不要同人类计较,甚至叫我在大海上庇护那些欺辱我的家伙。”   “凭什么?我就那么贱吗?”   元清冷笑,将目光落在宋淮之身上,恶狠狠道:“你说,若是你遇见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想将他们都杀了。”   “若是我遇见,我不光要杀了他们,我还要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宋淮之道。   “你看,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元清指着宋淮之,冲着元明吼道:“你跟那个男人,都是蠢货,你们愿意以德报怨,我不愿意,我就要有仇报仇,我还要千倍百倍的奉还!”   “所以,我杀了他们。可那个蠢货,竟然骂我是冷血的怪物,是残忍的畜生,他到底是谁的父亲?我告诉他,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可是我得到的不是安慰和保护,而是一个巴掌,一个让我吐血断牙的巴掌和无休止的鞭打与斥责。”   元清一口尖牙露着,似乎恨不得生啖其肉,“我忍受了这么痛苦,竟然还要我保护这些伤害我的人。好啊,我保护他们,我将他们都杀了,他们就不会遇见危险了,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不、不是这样的……”元明痛苦极了。他瞳孔放大,下意识反驳道:“我们是鲛人,庇护大海和海上的人,是我们鲛人一族的职责。爹是这么做的,我们自然也要这么做。”   “我之前确实听说过鲛人会庇护大海,但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宋淮之听了半响,在觉得元清逻辑有问题的同时,也觉得元明和他爹不太正常,“这么圣母。”   “那些人真的值得我们庇护吗?”元清反问道:“我们庇护他们,又有谁来庇护我们?”   元明一时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手足无措起来。   宋淮之见他这慌乱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陷入元清的节奏里了,当即开口提醒,“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你幼年时期的事情吧。你现在的骨龄是一千余岁,按照你的说法,一开始你父亲救回来的都是在海上遇难的普通人,就算有修士,也绝对活不了这么久。照这样看,当年被你父亲救回来的那批人早就已经死了,甚至可能这个岛上都没有他们的后代。而你也在当年就亲手杀了欺辱你的人,报了仇。但是你现在想杀的这些人,他们不光没有伤害欺辱你,甚至格外爱戴你。比如阿虎。”   宋淮之蹙眉,语气也冷了下来,“虽然我并没有和他相处很久,但从他看你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他对你的尊敬与爱戴。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他。千年前的仇恨,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元清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阿虎撞见了我和神使的交流,他必须死。”过了好半响,他缓缓开口道:“而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像我们这样的半人半妖。即便他们面上装的恭恭敬敬,实则心里不知道有多想让我去死。他们的真面目我都知道,那些虚伪的伪装让我感到恶心。”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享受着我们的庇护,更想要我们的命。这些人,都该死!”   “这座岛,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这些话从元明的耳朵钻入他的大脑,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握住玄铁栏杆的手使不上力气,他顺着栏杆,渐渐滑坐到地上。   “原来,你一成年便离开这里,是因为对这座城的厌恶。而父亲死后你又回来要求做城主,则是为了杀死所有人。”   “不错。”元清畅快点头,“虽然他们没有全部死去,但也死了大半,这着实让我痛快!”   “可是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啊。”元明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极度哀伤的哭腔,“哥,你恨那些欺辱你的孩子,甚至将这份恨意延续千年,落在永乐城每一个人的身上。但是当年的事,根本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为了一个从一开始就错误的恨,葬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元明苦笑,笑的极其难看,“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第153章 又是故人   宋淮之只觉得自己听了好大一处戏,他看这两人估计没几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索性拉着江岫白坐下,权当听故事了。   现在看来,貌似其中有不少隐情啊……   “你千年前杀的那五个孩子,是你误会他们了。”元明苦涩一笑,眼中满是后悔与懊恼,“爹为了你,并没有告诉你真相,也不许我告诉你真相。现在看来,我真不应该听爹的话。若是我早早告诉你,可能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休要胡说!”元清想要扑到那玄铁栏杆上,但从双臂和鱼尾穿过的锁链将他又狠狠拽了回去,只是沉水越红,血腥气越重。   元清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咬牙冷声道:“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他们想杀我,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只不过是提前反杀,天经地义!”   元明愈发痛苦,他双手死死捂住脸,发出一声哀嚎。好半响后,他才在元清的催促中缓缓开口。   “当年,那五个孩子欺辱你,伤害你。你伤痕累累的回家向父亲告状,是也不是?”   “当然,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蠢货说了些什么。”元清冷笑,语气中满是对父亲的恨意,“他说,那些凡人只是太害怕了,叫我不要记恨他们,不要责怪他们。这种话,如何该是一个父亲应该说的?”   “是,父亲是对你说了这些话,但他在你跑开后,便出门去找了那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父亲同他们解释了许多,那些孩子也结结实实挨了好大一顿打,且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等父亲回来时,本来是想要找你说的,但你不愿意见父亲。”   元明摇头,他越说,眼中痛苦便越多,“所以,父亲便想着,若是能让那些孩子来向你道歉,会不会好一些。”   “别撒谎了!”元清是半点都不相信,直白道:“道歉?带我出海的道歉吗?他们又不是没将我按在水里过。他们明明是想要将我带到海上,彻底杀了我!”   “你疯了吗?”元明忍无可忍,骂道:“你是一个鲛人,普天之下,还有被水淹死的鲛人吗?是,幼时咱们并不能完全自在的在水里呼吸,但也绝不会被溺死,就算在水里泡个三天三夜,也顶多只是身体不适。”   “那些孩子带你出海,是因为父亲告诉他们,你很喜欢一种海兽。那几个孩子因此日日出海,好不容易有一天遇见了那海兽,这才急急要带着你过去。他们是想和你道歉!”   “但是你却杀了他们。”   元清手指微微蜷缩,彰显其内心的波动。但很快,他又冷了脸,大声辩驳道:“你胡说。什么海兽?我被他们强拉着到那里的时候,大海上什么都没有!”   “因为我。”元明打断他的话,满脸悔意,“我是同他们一起出海的,遇见海兽后,他们回去接你,而我留在那里看着海兽。”   “但,你们来的太迟了,我躺在海水里,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海兽早就跑了,我立刻就循着海兽残留的气味追了过去。所有,你才既没有见到海兽,也没有见到我。”   “等我带着海兽回到原地时,只看见了父亲和那五具尸体。父亲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是你杀了他们,这一点我和父亲心知肚明。父亲深蓝色的鱼尾拖着那些孩子的尸体,我们在那片海待了很久。最后,父亲将他们的死亡伪装成遇到海兽袭击。”   “那又如何,他若是真的在意我,早就应该替我出头,向我解释。等事情发生了,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他的巴掌和鞭打斥责,叫我如何能忘。”元清双眸猩红,疯狂摇头大喊,几乎癫狂,只是眼底与神情似乎带了些懊悔。   “那是父亲不希望你一错再错,这才对你态度强硬。”元明痛心疾首,顺势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千年的问题,“但是我真的不明白,就算是你没有见到海兽和我,也不应该杀了他们啊!”   元清的手垂落在沉水里,他低下头,将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在穿过他肩膀的两条铁索上。在微微晃动的水中,如同一具尸体。   沉默的气氛在水牢里蔓延,看了半天戏的宋淮之忽然觉得有些发冷,下意识往江岫白怀里缩了缩,总觉得这元清看上去有几分古怪。   忽然,低低的笑声从元清的方向传来,很快便成了疯狂大笑,甚至连带着水牢中的沉水都震动激荡,洒落在依靠着铁栅栏的元明脸上。   “简直,可笑。”   元清抬头,眼中不见半点方才悔恨或懊恼,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淡薄。   “我刚刚装的像吗?”他冲着元明笑了笑,带着一丝恶劣,“我刚刚那痛苦悔恨的模样,装的像吗?这一次,应该骗过你们了吧。”   虽然不是冲着自己笑的,但宋淮之同样被这个笑容刺激的浑身一僵,只觉这人实在是个疯子。   “你!”元明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种反应,颤抖的手指着元清,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愚蠢。”元清向后一靠,将自己的重量尽数交给铁链,浑然不顾穿透骨肉的痛苦。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因为我从一开始,答应跟着他们出海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他们。”   “欺负了我,只打一顿如何能行?若真心同我道歉,就拿命来道歉吧。”元清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笑声,像是野兽的低吼,“你真的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让我痛苦悔恨吗?不,这只会让我觉得你天真到让我恶心。”   元清歪头,纯白的瞳孔盯着三人,妖异的很。   “我天生坏种,纵使杀了万万人,也绝不后悔。”   宋淮之看不下去了。   他拉着江岫白起身,深吸一口气道:“元明,他是你哥哥,要如何处置,就交给你了。”   “怎么,不准备从我这里得到信息了?”元清见他似乎想走,挑衅道。   “不了。”宋淮之站定身子,扭头看向他,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你天生坏种,那想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我我想要的信息。既然这样,那我还浪费什么时间呢?”   说罢,他转身便走,在路过元明前,微微俯身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我想,你心里早就有解决的办法了。”   话音入耳,元明攥紧了手中的三叉戟……   从水牢里出来,天光正好,城里的人虽然少了,还多是病歪歪的,可那股子积极向上的生气却让人也跟着提起了精神。   “你说元明会杀了元清吗?”宋淮之靠在江岫白身上,眯着眼看天上的太阳,“那毕竟是他亲哥。”   “会的。”江岫白抬手,搭在他的额头,替他遮挡有些刺眼的阳光,“因为元明是个很合格的城主。”   他二人并没有在外面等多久,元明很快便捧着几样东西出来了。   “他死了。”   看见宋淮之在等他,元明走上前,神色暗淡眉眼痛苦,“我会将他的鱼鳍与鳞片,葬入大海。”   元明边说,边将一张羊皮卷递给宋淮之。   “这是他要我交给你的。他说,虽然他是天生坏种,但你认同了他以牙还牙的观点,所以他愿意将这件东西交给你。”   这倒是宋淮之没有想到的,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羊皮卷有些愣神,脑子里又想到了方才元清说话时的表情。   “在想什么。”江岫白的声音唤回了宋淮之的神志。   他眨了眨眼,叹息道:“我在想,元清口中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他一贯喜欢演戏,真真假假又有什么要紧的。”江岫白道。   “你说的对。”宋淮之摇了摇头,一边打开那羊皮卷,一边感慨道:“这件事告诉我们,健康温暖的家庭才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啊。回头我得跟二师兄说一句,叫织梦蝶编一些这种类型的电视,能救一个是一个。”   羊皮卷展开,上面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但只有半张脸。旁边还有元清写的几句话。   【这是替“主上”做事的“神使”,身高如巨人,一直被兜帽包裹。这半张脸,是我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应该是你想要的东西。】   宋淮之扫了一眼那元情写的字,发现上面还沾着他的血迹。但那半张脸却画的很清楚,没有一丝脏污。   “这……”   宋淮之眯了眯眼,迟疑道:“这人看着,怎么有些眼熟?但是又死活想不起来?你觉得呢?”   “肯定见过。”江岫白肯定道:“具体是谁,我不记得。”   他二人寻思了半天,似乎想不起来。后来索性将羊皮卷带回去,叫大家都看一看,有没有印象。   那羊皮卷在众人手里传了一大圈,最后落在师迎月的手中。   她的一双眼睛反射出银光,这是上官鸿给她做的机械眼,虽然在色彩上会有些出入,但足以视物。   “这人,难道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师迎月柳眉蹙起,困惑道:“还是我们看着他死的。”   “谁?”宋淮之一脸茫然,完全没有印象。   “陈耀祖啊!他不是被沈子昂杀了吗?你上次不是说你看见了陈娇,这就是陈娇的弟弟啊。”师迎月肯定道:“虽然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我高,表情也没有这么狰狞恐怖。但是我能保证,一定是他!”   师迎月斩钉截铁,“我从小认脸的能力就很强,从没错过。”   平临城出现的陈娇、永乐城出现的陈耀祖、以及主上和万鬼幡……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张网悬在众人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带来灭顶之灾。 第154章 四相俱全   有喜相与怒相的经历在前,众人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哀相出现在星机阁的一座下属城池里,在各大宗的命令下,那座城池的城主一看见有人开始失踪,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上报。因此,哀相的献祭才开了个头就被制止。   而惧相则出现在一个二流宗门的下属城池,那座城的城主纵情声色,十天有九天时间都在醉着,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上报,愣是让惧相偷偷发展了许久。还是有弟子游历到那座城,发现了不妥,这才知道。   “惧相的城池现在怎么样了?”   宋淮之这些天一直在巩固修为,再加上哀相解决的非常轻松,这次他就没去。结果一连两日,都没有惧相解决的消息传回来。   “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回话的是合欢宗情报部门的一名弟子,他摇头道:“回少宗主,暂时没有。”   宋淮之眉头蹙起,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跟过去。   “你下去吧。”江岫白本在打坐,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先让那弟子离开,而后将宋淮之抱在怀里温声道:“不必担心,宫师兄他们都去了,还有简师叔带队,不会有问题的。”   “就怕出意外。”宋淮之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叹气道:“虽然近日已经能通过平临城的城主令定位到万鬼幡的位置,但往往只一瞬便失去了踪迹。更糟糕的是,我们的举动似乎被察觉到了,平临城众人用灵魂落下的锚点正在逐渐减弱。”   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如果这锚点消失,他们会彻底失去万鬼幡的踪迹。   “不用太担心。”   宋淮之抬头一看,宋今歌打着哈气推开院门,毫不客气地躺在了软塌上,闭着眼懒洋洋道:“我和星无极的推演已经有了些眉目,能够保证在锚点彻底消失前,确定万鬼幡的具体位置并将其控制住。”   “那真是太好了。”宋淮之立刻从江岫白怀里跳了起来,凑到宋今歌身后殷勤的给他捏肩,“爹辛苦了,我给你捏捏。”   “乖。”对儿子的殷勤,宋今歌很受用,他满意地拍了拍宋淮之的手,温柔道:“前些天附属宗门世家城池的供奉上来了,你去挑些喜欢的。”   “不用了爹。”宋淮之动作娴熟地给他捏肩,笑道:“爹给我的宝贝,我早就塞满了好几个储物戒指了。”   宋今歌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再装几个储物戒指就是。”   话音刚落,十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便伸到了宋今歌的面前。   “爹,你知道这十根手指上要是都带了戒指,那像什么吗?”   “像什么?”宋今歌顺势抓住儿子的手,他手上只戴了两枚戒指,一枚是自己赠送的储物灵戒,另一枚则是与江岫白的婚戒。   “暴发户!”   宋淮之眉眼弯弯,十指摇晃了两下,笑嘻嘻道:“不过爹就算是暴发户,也是最美最有魅力的暴发户!”   “就你嘴甜。”   宋今歌将儿子的手拍掉,故意道:“把你的爪子收回去,别以为爹不知道你在炫耀你的戒指。”   “我这怎么能算是炫耀呢。”宋淮之抓起宋今歌的手,指着他带着的一枚暗金戒指,打趣道:“这戒指,我怎么记得在傅叔手上见过一样的,岫白你说呢?”   宋淮之自己说还不算,还要拉上江岫白。   面对爱人期待的目光,江岫白丝毫没有犹豫,应声道:“不错,炼制方法还是我教师尊的。”   “好啊你们两个臭小子。”宋今歌直起身子,毫不客气地虚空连敲两下,便有灵力化作的手指敲在了宋淮之二人的脑袋上,“竟然敢笑话长辈了!”   “哎呦。”   虽然不疼,但宋淮之还是装模作样的抱着脑袋,躲到江岫白身后,委屈巴巴道:“爹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是吗?”宋今歌微笑挑眉,卷了卷袖子,露出一双漂亮流畅的小臂,“爹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什么爹打儿子,天经地义。之之,就算你躲在小白身后也没用哦。”   眼看着宋今歌就要上手打儿子,宋淮之都闭上眼摊开手做好挨打的准备了,来自宫竹的电话拯救了他。   “师尊,成功了。”   宫竹的虚影投射在空中,他神情有些疲惫,眼中却带着喜悦,“惧相的献祭我们成功阻止了。”   “很好。”宋今歌顿时将打儿子这件事抛诸脑后,赞叹道:“这样一来,我们又会有很多时间了。”   听到这个消息,宋淮之也喜笑颜开,凑上前看着一脸疲倦的宫竹道:“既然解决了,大师兄你们就快些回来休息休息吧。”   “好,我……”   宫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宋淮之的手机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源自一部特殊的手机,只有一个联系人。   孟贺。   先前孟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光稳住了自己御兽门大师兄的位置,还混成了孟天赐的心腹,在御兽门的地位水涨船高。他倒是还没忘了和宋淮之的约定,地位刚一稳固,就立刻想法子联系上了宋淮之。   本着能在御兽门安插一双眼睛的想法,宋淮之并没有拒绝他,而是送了一部上官鸿特制的手机过去,只能宋淮之与孟贺两个人联系,且任意一方都能主动将两部手机同时毁掉。   这部手机自从给了孟贺,他一次也没有打来过。宋淮之本来以为他是准备反悔了,没想到今天接到了他的电话。   没有立刻犹豫,宋淮之立刻将其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孟贺语速极快,声音也极低,但他说出口的话,却让在场众人皆心头大震。   “你们被骗了,南境生变,御兽门勾结魔尊,四相俱全。宋淮之,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孟贺只说了这一句话,宋淮之手中的手机便直接自爆。   但这自爆的声音却远没有天地的震动来的强烈。   四道死灵怨气冲天而起,喜怒哀惧四相俱全,万万灵魂恸哭,万万生灵哀嚎。从方向上来看,全部属于御兽门下属的城池。   宋今歌手掌翻转,名为阴阳的八卦盘便浮现在手中。罗盘旋转,其上有金纹浮现,落在宋今歌的眼中,让他的面色愈发难看。   御兽门真是好狠的心,竟然将其门下所有附属城池和宗门世家的人全部献祭,足有万万人之巨。   清明的天空瞬间被怨气染成黑色,地动山摇,整个混沌大陆皆动荡不安。   御兽门所占据的地盘变成长廊,将南境与北境串联,一道血色的屏障将其笼罩,成为一个隔绝了东境与西境的巨大“山脉”。   至此,东境与西境堪称各自落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这、这是什么情况?”宋淮之瞳孔放大,震惊的看着这天地巨变。   “好手段。”宋今歌仰头看天,怒极反笑,“师纵天,是我小瞧你了。竟然一早同御兽门勾结,想来怒哀惧三相他们早就在御兽门的地盘上做了后手,这才任由露在外面的三座城池献祭被我们打断。”   “爹,眼下四相俱全,混沌大陆岂不是要生灵涂炭了!”宋淮之还记得在玄水大陆时,那万鬼幡的恐怖,照师迎月的说法,后天至宝万鬼幡一旦炼成,整个混沌大陆别想有活口。   “不急。”宋今歌阴沉着脸,冷声道:“万鬼幡破了五个洞,四相只能补足四处,就算只剩下一个洞,它也无法成就后天至宝,我们还有时间。”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从天边而来,其中蕴含的力量让宋今歌面色一变,刚要撑起护宗大阵,就听有人道:   “宋宗主不必担心,我等是崇光学府的师生。南境生变,特来求援的。”   “崇光学府?”宋淮之抬头一看,只见三人从那流光中出现,全是熟人,其中一个还冲着他挤眉弄眼。   “洪副院长,无名阁主,布狩?”   见此,宋今歌歇了开启护宗大阵的想法,扬声道:“东边的群山,可供诸位暂居。”   “呵呵,不必如此麻烦。”   出乎意料的是,回话的不是洪山这个副院长,而是当年教授宋淮之武技的无名阁主。   “我崇光学府所居之地是一出秘境,只要给一出能放置秘境入口的山头即可。”   无名捋着胡子,笑呵呵的说完后,看着有些呆愣的宋淮之扬眉道:“小子,我教你的步伐和御器之术,好用吗?”   “好用,当然好用!就算你这次叫千百只豹子一起来追我,我都不怕!”宋淮之看见他就想到那头嘴巴滂臭的豹子,他甚至感觉自己能闻到那豹子的嘴臭味了!   “不得无礼。”   宋今歌反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而后压着他弯腰,尊敬道:“犬子顽劣,还请院长大人不要计较。”   院长?崇光学府的院长?!   宋淮之弯着腰盯着地面,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心说您一个院长,怎么还装邋遢老头哄孩子玩儿呢?   “呵呵,不必客气,我倒是很喜欢你这儿子,十分活泼。”无名捋了捋胡子,笑了两声后收敛起神色,认真道:“不过现在,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说罢,他大手一挥,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躺在了软塌上。   “楚微尘?”宋淮之一愣,下意识摸出一颗治疗用的丹药塞进他嘴里,“他怎么了?”   “他的魂魄被万鬼幡吸引,正在逐渐剥离。更糟糕的是,这是他自愿的,如果他不自己回来,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无名看着宋淮之的动作,摇头道:“治疗外伤和内伤的丹药不必再用了,他的伤势在灵魂,不在肉身。”   “若说魂魄离体的问题,佛宗和太真观都要比我们手段丰富,可否需要我向他们求助?”宋今歌问道。   “不,这件事,只有你们有办法。”无名一直宋淮之,目光如炬,“万鬼幡最后的一个洞,便是需要异界之人的灵魂来‘自愿’补全。”   无名咬重了自愿这个词,叹气道:“我不知道楚微尘受到了什么蛊惑,但他的灵魂确实正在自行离开肉身。一旦完全剥离,后天至宝万鬼幡,就真的要成了。”   “眼下,只有同为异界之人的宋淮之能够将他拉回来。”   “这、这能行吗?”宋淮之有些惊讶,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怕自己没办法将楚微尘给带回来。   “死马当活马医吧。记住,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见他同意,无名直接大手一挥,爆喝一声,“去!”   江岫白扶住两眼一翻晕过去的宋淮之,将他小心的拢入怀中后,眼中满是担忧,“我也去过异界,不能让我也一起去吗?”   “不行,你不是异界之人。”无名摇头,而后看向宋今歌道:“宋宗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同你商量。洪山,你去安置秘境吧。”   “好,来人,带洪副院长去浮云山。”宋今歌吩咐完后,对着无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院长,请。” 第155章 桃花源:真实与虚妄   宋淮之猝不及防眼前一黑,等再次明亮起来,已经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滴滴——”   眼看着一辆汽车直挺挺地冲着自己而来,宋淮之挑了挑眉,足下轻点就想凌空跃起,却惊觉自己体内灵力都无。若不是外貌长相还是混沌大陆的模样,宋淮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成了蓝星的那个普通人。   眨眼间,那汽车已经近在咫尺,想要躲避也来不及了。宋淮之下意识伸手交叉放在胸前试图阻挡,却发现那汽车并没有撞到他,而是直直的从他的体内穿了过去。   “灵魂状态吗?”宋淮之试探着伸手,手指直接穿透了路旁的红绿灯。   “灵魂不应该可以飘的吗?为什么还能站在地上呢?这也太假了吧。而且没有灵力,不会是想让我靠一双腿走路找到楚微尘吧。”宋淮之嘴角抽了抽,毫不客气地吐槽。抬头望天,只见本应该太阳高悬的位置放着一个极其现代化的时钟。   “记住,你只有一个时辰。”   无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宋淮之特定盯着那天上的时钟看了一会,发现时间的流速要比这个时间慢很多,算一算,无名口中的一个时辰,是这个世界的五天。   宋淮之这才放下心来,他现在连楚微尘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如果真的只有两个小时,还不如不找了。   仗着人家看不见自己,宋淮之毫无形象地蹲在人来人往的路口,盯着大街上的行人发呆。很快便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在这里蹲了三十分钟,路上这波人每隔十分钟就从他面前走过去一次,动作神态没有半点变化。   还有,街边的小店也都只有模糊的店名,里面空无一物,有的甚至店名都没有,就一个空招牌挂在门口。   显然,这个世界并不完整。   “救命啊,楚微尘这家伙到底在哪儿!”   按理来说,这个世界是依托于楚微尘而产生的,自己应该很快遇见楚微尘才对。   就在这时,宋淮之耳朵轻轻动了动,一声狗叫在他耳边响起。   低头一看,身旁很自来熟地蹲了一只白胖萨摩耶。   见宋淮之看向自己,那萨摩耶尾巴摇得更加欢快,小粉舌露在外面,吐个不停。   “呦,你看得见我?”宋淮之看见它毛绒绒的白毛毛就疯狂心动,完全忘了自己摸不到东西,双手一伸就准备撸狗。   可惜,即便那萨摩耶十分配合地将两只毛耳朵撇在脑后,殷勤地露出柔软的头顶,可宋淮之的手依旧从它那大毛脑袋里穿了过去。   嗯,看着倒是挺惊悚的,有种直接从温馨萌宠片变成恐怖片的感觉。   宋淮之略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看着一脸茫然委屈的大狗狗,心虚地安慰道:“乖乖,不是我不想摸你,实在是摸不到啦。”   好在,萨摩耶非常善于调整自己的情绪,虽然宋淮之碰不到它,但是不妨碍它撒娇蹭空气。   “大白!”   宋淮之和狗玩的开心,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嗯?”抬头一看,只见一人从街边匆匆跑来。   只一眼,宋淮之就微微眯眼,心说这楚微尘和周围的画风也太不搭了吧。   是的,来人正是楚微尘。   他一身蓝色锦袍,面若冠玉,在时尚现代的社会中分外显眼。   但,周围的人似乎根本看不见他的独特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楚微尘匆匆跑来,冲着宋淮之笑了笑道:“对不起,大白给你添麻烦了。”   果然不认识我。   宋淮之心中一动,起身笑道:“没关系,它很可爱。”   从楚微尘的目光中,宋淮之就能发现他对大白的喜爱,对于这种铲屎官来说,夸他的崽是能迅速拉近距离的好方法。   果然,在宋淮之有技巧的夸赞下,即便楚微尘完全不记得他,眼下也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说到兴起,宋淮之微微蹙眉,装出一副心烦的模样叹气。   “怎么了?”楚微尘牵着狗,一人一狗同时盯着他瞧。   “没什么,只是我钱包和手机都被偷了,身份证在钱包里,我又是出来旅游的,眼下没地方可以去。”宋淮之连声叹气,边说,边悄悄盯着楚微尘看。   楚微尘一听,立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先住在我家。”   “真的吗?”宋淮之就等着他这句话,但还是故意推脱了两下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关系的,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是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而且,大白也很喜欢你。”   楚微尘拍了拍大白,腼腆的笑了笑,“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在我家暂住几天吧。”   楚微尘的家很小,只有两室一厅。他的父母都是很和蔼的人,但脸上手上的痕迹让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将近十岁。   “你可以住在我的房间,我睡客厅就好。”楚微尘边换新床单边道:“大白习惯睡我房间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让它去客厅。”   “不必这么麻烦了。”宋淮之摇头,他能感觉到自己并不需要睡觉。   抬头扫了一眼那已经转了一小格的时钟,宋淮之虚虚靠在门框上,看着忙碌的楚微尘挑眉道:“你的衣服……”   “怎么了?”楚微尘套被子的手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长的衣袖和衣摆,不觉得麻烦吗?为什么不换一件。”宋淮之指了指他垂落在床上的宽大衣袖,“这衣服不方便做事吧,出门在外也很不方便。”   “有吗?我不觉得啊。”楚微尘笑着摇头,鼻子嗅了嗅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你有没有闻到香味。”   宋淮之扭头一看,是楚爸楚妈在厨房里忙活。   “叔叔阿姨的手艺很好。”   “那是!”楚微尘语气骄傲,刚好被子套完了,他撸了一把贴在腿边撒娇的大白,神色欢快道:“走吧,去吃饭。”   坐在饭桌上,宋淮之笑着向替他夹菜的楚妈道谢,赞叹道:“阿姨做的红烧肉真好吃,不知道用的什么秘方,能不能教教我,我回去做给我爱人吃。”   “小宋看着年轻,都有对象了?”楚妈乐呵呵点头应道:“好好,回头我就把我的独门秘方写给你。”   “嗯,不是对象,我已经结婚了。”宋淮之笑着点头。   说来也奇怪,他在外面触碰不到其他的东西,其他人也都见不到他,但唯独楚家众人可以看见他。而一进入楚家后,他也能碰到人或东西、吃到楚家的饭菜了。   他想,这应该是跟楚微尘本人的意志有关。楚家的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所以比起外面的假象,自然更加真实。   “我妈做的红烧肉我从小吃到大,离家在外,最想的就是这一口。”楚微尘夹起一块肉塞到嘴里,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他吃了两口,忽然端着饭碗叹息道:“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过了。”   宋淮之心念一动,立刻见缝插针道:“怎么,你离家很多年吗?我看你的年纪并不大。”   “嗯。”楚微尘点头,本来欢喜的神色染上淡淡的哀伤,“似乎,有几十年没吃的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宋淮之敏锐的察觉到这栋小小的房子开始迅速褪色,几乎要变成黑白照片一般,整片空间里只有他和楚微尘还有色彩。   楚爸楚妈包括大白都突然定住,宋淮之看向捧着碗发呆的楚微尘,却发现他的碗里根本不是什么饭,而是一团黑气。   下意识打落他手中的碗,宋淮之刚要开口,那天上的时钟忽然放大落下,变成一张巨大的幕布,将宋淮之整个人都罩住,却没有阻碍他的视线。   下一秒,黑气从四周聚起,在这翻滚的黑雾中,有灰白色的灵魂隐隐浮现,带着可怖的哀嚎声。   那黑雾中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那些表情痛苦的灰白灵魂撕碎。灵魂碎片混着黑雾搅和在一起,被“画笔”沾起,填补到黑白的世界上。   宋淮之在时钟的庇护下,冷眼看着黑白的世界逐渐恢复彩色,而楚微尘的左手却失去色彩,成了黑白。   他正在被同化。   宋淮之立刻明白了这一点。等楚微尘全部变成黑白后,他的灵魂就再也回不来了。   等到世界彻底恢复,那些黑雾消失的同时,覆盖在宋淮之身上的时钟也再度悬挂回天上。   宋淮之扫了一眼,时间跨了很大一格。现在估算,只剩下三天了。   看来躲避黑雾也是要消耗时间的。   “咣当。”   楚微尘打了饭碗,小白立刻凑上前来,将落在地上的饭菜吃掉。   “这孩子,多大个人了还毛手毛脚的。别动,妈给你收拾,自己再去盛碗饭。”楚妈立刻起身,轻轻在大白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将它赶走好收拾垃圾。   “小宋吃菜、吃菜。”楚爸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宋淮之,有些不自在的催促,但不失热情。   可惜宋淮之方才看见了那一幕,眼下再看这满桌的菜,只觉得有些反胃。   “多写伯父。”宋淮之虚弱地笑了笑,摇头道:“我有胃病,不能多吃。”   “少食多餐是吧。”楚妈收拾好了垃圾,又坐回位置上,接话道:“我有个侄女也是这样。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拼了,一天天不按时吃饭。没事,吃不下就不吃了,回头阿姨给你切点水果。”   她说完,还瞪了楚微尘一下,笑骂道:“你这臭小子,不就是去读了个大学和研究生吗?说的好像每年寒暑假没回来吃饭一样。”   “打个比方嘛。”楚微尘收起哀伤的神色,大口扒了几口饭,将自己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妈做的饭我吃一辈子都吃不够。”   他嘴里全是饭菜,说话含含糊糊的,但这并不妨碍楚妈楚爸满脸慈爱笑意地看着他。   太真了。   宋淮之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在大白头上摩挲。   絮叨却慈爱的楚妈,木讷但和善的楚爸,还有这真实又温馨的家……   宋淮之眯眼,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楚微尘与自己不同,他在混沌大陆最怀念的,就是他的爸妈。而万鬼幡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替他量身打造了这个“桃花源”。   而这个桃花源对于楚微尘来说,就是伪装成蜜糖的毒药。   “嘶。”   宋淮之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指尖被利齿划破,没有血流出,逸散出的是宋淮之的灵魂气息。   好在,那时钟立刻分割了一小块下来,将宋淮之的手指裹住,防止灵魂气息逸散。   但相对的,时间再一次减少。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大白。   杏眼从憨态可掬的大白身上划过,宋淮之收回手,将手拢于宽大的衣袖之下。   憨态可掬?   那狗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可没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看来,这桃花源的伪装,也没有他想的那么高明。   这就简单多了。 第156章 父亲的庇护   入夜,宋淮之躺在新换过床单和被套的床上,盯着有些破旧的天花板发呆。   屋子没有拉上窗帘,月光顺着窗户洒进来,落在宋淮之的身上,和床边的阴影上。   “你在看什么?”   宋淮之忽然偏头,与床边一双绿油油泛着微光的双眼对上,“你在监视我。”   那萨摩耶明显没想到宋淮之会突然转头,一下子僵在原地,几秒钟后屁股一扭就要出门。   “回来。”宋淮之才不会让它去找楚微尘。   大白举着的尾巴耸拉下来,乖乖回到了床边,呜咽一声趴伏下来,双眼上翻看着宋淮之,小幅度地摇尾巴。   “睡觉吧。”宋淮之将头摆正,闭上眼道:“明天还有事呢。”   大白低低呜咽一声,也跟着闭上眼睛。   整个世界,都沉寂了。   宋淮之并不需要睡觉,他只是闭着眼,默默思考唤醒楚微尘的办法。当外面传来一丝动静时,本来清冷的月光骤然化为初晨的日光,落在宋淮之的眼皮上,刺激地他睁开双眼。   楚微尘醒了,天也就亮了。   宋淮之并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又躺了一会儿后,这才将已经蹲在门口等待的大白一起带出去。   “早上好。”   楚微尘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他依旧穿着宽大繁琐的锦袍,和这老旧的小屋格格不入。宋淮之的视线落在他端着锅的手上,只见他两只手都变成了黑白色。   “我爸妈出门上班了,早上我煎两个饼,咱们随便吃点。”楚微尘注意到他的视线,以为他是看着锅里的东西,便笑着解释了一句,而后道:“去洗漱吧,卫生间有新的牙刷和毛巾。”   “多谢。”宋淮之冲他点头,客气道:“大白晚上很乖,一点没有吵。”   “那太好了,我昨天晚上睡前就在担心大白会不会不乖,想了好久呢。”楚微尘的动作很熟练,眨眼便将早饭端上了桌。   等宋淮之洗漱完出来后,他正在给大白的狗碗里倒狗粮。   “你早上有什么安排吗?”宋淮之坐下并没有吃东西,只是握着倒有牛奶的杯子转动。   楚微尘咽下嘴里的一块饼,点头道:“有的,我快要毕业了,需要找工作。”   他说着,放下手中的饼叹气道:“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家里条件不好还要供我读书,我也要赶快找个工作补贴家里了。”   “是吗?”宋淮之看了一眼忙着吃狗粮的大白,指着楚微尘手上的戒指道:“这戒指看起来十分华美,看着,不像是便宜货啊。”   楚微尘下意识低头,顺着他的话去看手指上的戒指。   “咦?这戒指……”   这戒指是一枚储物戒指,楚微尘是南境天照国的并肩王世子,尊贵异常,这戒指自然是用最好的材料打造,显然不是楚微尘眼下的家庭可以拥有的。   楚微尘的反应有些愣神,在宋淮之提出这一点之前,他从未注意过这戒指。   “对啊,还有你身上穿的衣服,腰间悬挂的佩饰等。我家里有人做古玩玉石的生意,所有我也略懂一些。若是将这些东西卖了,足够你们家几代人吃穿不愁。”宋淮之余光瞥见大白似乎停止了干饭,在它抬起头之前,装作不经意的甩了一下自己的衣摆,直接罩住了大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楚微尘出现在这里的形象都是混沌大陆的装扮,但某种意义上来讲,倒是挺有帮助的。   “这、这些。”楚微尘顺着宋淮之的话,低头从自己身上一一打量过去,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深。   与此同时,宋淮之注意到楚微尘那两双黑白的手开始恢复一些颜色。   “汪!”   一声狗叫打断了楚微尘的思绪,他猛地抬起头,神色有些痛苦。   宋淮之立刻扭头,只见大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衣摆,坐得十分直。见宋淮之看向自己,它又大声叫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短促激烈。   看来,不论是大白还是楚爸楚妈都是用来监控楚微尘意识的“看守”。虽然在楚微尘的记忆里,这个时候他的爸妈应该在上班,所有没有他们的出现,但还有大白的存在。   宋淮之眸光微暗,心中有些懊恼。   草率了。   “哦,你说这些啊,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不能卖的。”果然,楚微尘在这狗叫声中意识再次被改变。   宋淮之冷冷扫了那大白一眼,转过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放大。   楚微尘的衣服和头发都变了。   原本华丽的锦袍和长发成了现代人的衣装发型,甚至他的容貌都暗淡了一些,不似之前俊美。   但,最重要的是,他的颜色。   这次不是什么两只手变成黑白,而是整个人的色彩都淡了几分,像是被漂白了一遍般。   不能再拖了。虽然时间上还有两天多,但宋淮之有一种预感,如果今天不能唤醒楚微尘,等到了明天,他的灵魂就要彻底被万鬼幡收走了。   “好,那吃完早饭,我陪你一起去找工作吧。”宋淮之放下碗筷道。   “嗯,不用这么麻烦,可以先在网上投简历的。”因为意识被控制,楚微尘下意识的不愿意出门,想要待在有大白的空间里。   “可是今天不是有大型招聘会吗?”宋淮之是一定要让他和大白分隔开的,便认真道:“就在我们见面的那个地方,旁边的商场里今天有大型招聘会,不去看看吗?”   见楚微尘有些犹豫,宋淮之再接再厉道:“我觉得还是线下面试的话,速度可能会快些。你不是想早点找工作补贴家里吗。”   果然,提到这一点,楚微尘真的被说动了。   而宋淮之眼疾手快,在大白要叫的前一秒,死死捏住了它的嘴筒子。   就这样,在大白幽怨的目光中,宋淮之勾唇关上门。   “再见咯大白,招聘会不能带狗,自己在家乖乖的。”   “汪!”   出了门,街上的行人不是一般的眼熟,宋淮之余光一扫,便发现是昨天在自己面前晃悠的“NPC”。   “还是你细心,我昨天都没发现有招聘会的消息。”   “因为我在那商场里逛了很久,所以记得。”宋淮之微笑。   哪儿来的什么招聘会,不过是宋淮之随口编的借口罢了,反正这个世界依托于楚微尘的意识,只要他相信,母猪都能上树。   果然,等他们到了商场时,因为楚微尘的深信不疑,一个热闹的招聘会赫然出现在眼前。   宋淮之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招聘会,忽然想到了什么,拽了一把整理材料的楚微尘道:“怎么这招聘会还有警察啊,是为了维持秩序吗?”   “可能是吧。”楚微尘头也不抬,边翻材料边道:“毕竟这里人这么多,也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接下来的一幕十分神奇,在宋淮之的注视下,这个会场里凭空出现了几名身穿警服的警察。   眼珠子一转,看着走向一个摊位的楚微尘,宋淮之心中便有了注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并肩王楚昭,是个长相儒雅的美男子……   “借用一下。”   顺手从一处摊位上拿了笔纸,宋淮之凭借着记忆,将楚昭的模样画了出来后左瞧右瞧,又从另一个摊位上顺了一面镜子。   “楚微尘。”   楚微尘刚填完一份信息表,就见宋淮之手里卷了一张纸朝他而来。   “怎么了?”   宋淮之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纸递给他道:“你看看,这份工作我瞧着不错。”   一听有好工作,楚微尘立刻接过纸打开一看,整个人忽然愣住,“这是?”   “哦,拿错了。”宋淮之不走心道:“那个位置不光有招聘信息,还有招聘人员的画像,我不小心拿错了。”   “谁会在招聘的时候将自己的画像摆在桌上,也太自恋了吧。”即便是现在意识混乱的楚微尘,也难免有些无语。   “谁知道呢,哝,就是那边那个叫天照的公司。”宋淮之指着楚微尘身后道:“那人叫楚昭,跟你长的还有些像呢。”   楚微尘顺着他的手看去,一身青色长袍的楚昭便站定在远处,定定地朝这里看。   “你看。”   一柄镜子举到楚微尘的面前,宋淮之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蛊惑与诱导,“是不是和你长的很像,若是外人看见了,只怕还以为你们是父子呢。”   在说话时,宋淮之感觉到一股灵力从那时钟上传递到自己体内,他将这灵力运用在话语间,轻易便给楚微尘下了暗示。   “父子?”   “对,父子。他是你爹,天照并肩王,楚昭。”宋淮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有关注一下并肩王妃的长相,不过从楚微尘的表现来看,一个楚昭够用了。   “爹……父王……”   楚微尘的声音很轻,随着他的称呼喊出,那对面的楚昭便笑着向他走来。   “尘儿。”   “儿子!”   喧闹的招聘会骤然寂静。   宋淮之暗骂一声,眼中满是不耐。   整片会场都开始瓦解消失,只剩下一片黑白之境。   宋淮之与楚微尘二人站在中间,左边是楚昭,右边是楚爸楚妈和小白。   “儿子!快过来。”楚妈阴沉着脸,招呼道:“咱们回家,妈给你做红烧肉吃。”   “是啊儿子。”楚爸也不在木讷,跟着吆喝道:“大白还等着你陪它玩呢。你还记不记得,你将它带回来的时候,它还那么小,是你一瓶一瓶羊奶给他喂大的。”   “汪!”   看着那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一狗,宋淮之嗤笑一声,嘲讽道:“若你们真当他是你的宝贝儿子,你们就应该自行退去,不要害他性命。”   “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容你一个外人掺和。”楚妈再也没有慈爱的表情,反而一脸阴毒,隐隐有黑气弥散。   “一届妖孽,有什么资格说家事!”宋淮之一声爆喝,猛地扯了一把楚微尘,厉声道:“你看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头顶的时钟分割出大半来,顺着宋淮之的心意附着到楚微尘的眼前。   下一秒,在楚微尘的眼中,他的爸妈和大白都变成了黑气凝聚而成的怪物,满身怨毒,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你看清楚,这些怪物,真的是你的爸妈和爱宠吗?这鬼地方,真的是你心心念念的家乡吗?”   宋淮之的声音落在楚微尘的耳朵里,如雷击般。   “你是天照并肩王世子,是崇光学府的甲等弟子,是混沌大陆的绝世天骄……”宋淮之一字一句说给他听,甚至扯下他痛苦的想要捂住自己耳朵的手,也要将这些话告诉他,“你楚微尘,是修士,是与天争命之人,早就不再是那个凡人了。”   “儿子,修仙多苦啊,不如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们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不好吗?”那两团黑气的声音诡异可怖,交叠在一起,像是哀嚎**,引人堕落阿鼻地狱。   “安安稳稳、过日子。”楚微尘痛苦的捂着眼睛,不想去看那两团黑影。   “对啊,安安稳稳,只要一家子在一起,就是神仙也不换。”   宋淮之见楚微尘身上的颜色骤然便浅,立刻震声道:“楚微尘,南境生变,我不知道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整个南境都被魔尊控制。南境的百姓,依附于你的百姓,眼下正面临灭顶之灾。楚微尘,你真的要逃避至此,彻底堕落下去吗!”   眼看着楚微尘身上的颜色稳住,宋淮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刚要继续再接再厉,却听那黑气又换了无比委屈的语气,似在哭诉一般。   “儿子,你真的要抛下我们吗?我们省吃俭用将你拉扯大,供你读书。你爹的腰一直不好,怕花钱,一直强撑着不愿意去看病。妈的眼睛早就花了,妈只想在彻底瞎了之前,能看见你娶妻生子,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妈还能给你带带小孩。”   “妈……”楚微尘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他身上的颜色迅速变淡,几乎到了黑白的境界。   宋淮之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楚微尘,太在意他现代的父母了,已经成了心魔的程度。现在,不是万鬼幡在蛊惑他,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回到现实。   就在楚微尘快要彻底和这黑白天地融为一体时,有人叫住了他。   “尘儿。”   意想不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淮之蹙眉看向缓步走来的楚昭,只觉这人似乎不是楚微尘臆想出来的。   “宋少宗主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楚昭冲着宋淮之点了点头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振袖一挥,便将宋淮之直接甩出了楚微尘的世界。   ……   “啊!”   宋淮之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后猛地睁开眼,他抬头,对上江岫白担心的目光后下意识道:“楚微尘醒了吗?”   “没有。”江岫白轻轻摇头。   宋淮之转头一看,果然楚微尘还昏迷着,气若游丝。   “大哥,楚师兄是没救了吗?”   布狩一直蹲在楚微尘床边,将宋淮之醒了而楚微尘依旧一动不动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宋淮之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布狩道:“对了布狩,楚微尘的父亲,天照并肩王楚昭,现在在哪里。”   布狩抿唇,手指在楚微尘的床沿上扣动,好半响才鼓起勇气。   “南境三大帝国联手,诛杀并肩王楚昭。并肩王战死,王妃自刎殉情。至于楚微尘,是我们撤离的时候正好遇见的。当时也有人在试图抓捕他,那些人被洪副院长抓住,服毒自尽。但楚微尘却中了算计,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说,楚昭死了?”宋淮之有些震惊,方才的事情在脑子里飞速划过,他终于明白了。   “看来,那位是真的并肩王。”   也是一个父亲留给儿子最后的庇护。 第157章 帝国联手   “沉儿莫怕,有爹在,绝不会让你被这些鼠辈带走!”   楚昭将宋淮之甩出去后,将手搭在楚微尘的肩头,双目如炬,面对周围的怨气面色丝毫不变,一股浩然正气自他身上蔓延,愣是将整个世界的怨气都压下去三分。   那对面的三团黑气对他似乎十分忌惮,涌动间融入到身后一片黑暗的环境中,最后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焰形黑影悬浮在这对父子的对面。   “呵呵,楚昭,你都是个死人了,还在这里费什么话!”那黑色火焰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像是千百万人同时掐着嗓子说话,不过刺地人耳朵疼,更让人的思维都开始受到污染。   楚昭只是一缕灵魂,并不会被这些黑暗的噪音干扰。他垂手,捂住儿子的耳朵,直视那黑色火焰道:“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只要我意识尚存,我就不会让你们带走我的儿子!”   “爹……”楚微尘双目震动,竟然在这种环境下,意识清明了一瞬。   这个世界是依附于楚微尘的意识而产生的,同样会因为他的意识而改变。   那么自然,楚微尘的内心越清明,那些怨气的实力就越弱。   “尘儿。”楚昭同样发现了这一点,立刻鼓励道:“爹相信你,你可以凭借自己抵抗这些鬼东西。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   楚昭边说,缕缕白光从他身上游走而出,落到楚微尘的心口。而楚昭的身形也随着这些白光的流逝逐渐虚幻。   这些白光,便是楚昭的灵魂之力。   南境三大帝国联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齐向楚昭发难。若只有天照,凭借楚昭多年的积累还尚有一战之力,但他决定没有以一敌三的能力。   楚昭拼尽全力将楚微尘送走,并留了一丝自己的灵魂之力在他身上。这本来是他给楚微尘留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可以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没想到,不到一日便用上了。   随着白光流入楚微尘的心口,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明,那些怨气被死死压制,黑色火焰也缩小了近一半的大小。   “不!”   黑色火焰怒吼一声,涌动几番后,突然又出现了楚爸和楚妈的声音。   “儿子,救命,不要在想了,爸爸妈妈好疼啊!爸爸妈妈爱你,你难道不爱我们了吗?”   这一次,不再是诱惑的话语,而是最普通寻常的哀嚎。   情真意切,这远比诱惑更打动人心,楚微尘也真的被干扰到,压制怨气的速度冻住,甚至开始隐隐反扑。   “儿子,求求你了儿子。”   “不要、不要在说了。”   楚微尘痛苦的捂住脑袋。   “尘儿!”楚昭将大半的灵魂之力都给了楚微尘,眼下只剩下一个虚影,根本无法触碰到楚微尘。即便想要拥抱住他给与他力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从他体内穿过去。   那怨气见楚微尘似乎被干扰,立刻再接再厉,哀嚎惨叫愈发严重,甚至幻化出楚爸楚妈痛苦的虚影来。   当然,还有鲜血淋漓小声叫着的大白。   “我说……”楚微尘挣扎着站起来,双目猩红,“不要再说了!!!”   庞大的气势骤然从他体内爆发而出,竟直接将所有的怨气消除了大半,只留下一小团黑色火焰,萎靡地燃烧。   “不、不可能!你的灵魂力量怎么会这么强大!”   黑色火焰瑟瑟发抖,语气十分惊恐。   “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怎么配装成我爸妈的模样,就算是大白的样子,你们也不配。”   楚微尘站直了身子,身着紫金华袍,头戴幻玉牡丹冠,周身竟隐隐有王气涌现。   他本就是王世子,身上是有紫气的。眼下得到楚昭的助力,紫气更盛。   “想要我的灵魂。”   楚微尘一步步上前,其身上的压迫感让那黑色火焰不由得尖叫起来。   “你们也配。”   五指轻合,那黑色火焰的尖叫戛然而止,整片世界的最后一点怨气也全部消散。   黑白之境崩塌,楚微尘愣在原地几息,而后猛然回头。   “爹!”   他想要扑进楚昭的怀里,却扑了个空,只能拥抱空气。   “没关系的。”楚昭眉眼温柔,伸手虚虚悬浮在楚微尘的发顶,温柔道:“生死有命,终究一别。爹很高兴,你终于能正视你的心魔了。”   “爹,你早就知道?”楚微尘抬头,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   “不错。”楚昭点头,虚虚环住楚微尘道:“当年你娘怀你的时候,已经是个死胎了,是你来到了你娘的肚子里,我们才有了孩子。”   在楚微尘震惊的目光中,楚昭笑了笑道:“所以,你除了拥有过往的记忆外,就是我们的儿子。”   “你刚出生,我和你娘就知道你还保留着异世的记忆,但你不愿意说,我们自然不会提。总之,我们是一家人。”   “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了。”楚微尘拼命摇头,泪流满面,“就连您最后的一丝灵魂,都要消失了。”   “即便如此,我们也会一直爱着你。”楚昭的身形在逐渐消失,他面色一正,严肃道:“尘儿,你听爹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万鬼幡会盯上你,但这次失手,他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眼下王府的势力丝毫不剩,你能依靠的,只有合欢宗与崇光学府。”   “爹,你不要走,爹!”楚微尘自然也看见了正逐渐消失的楚昭,当即慌了神。   “尘儿,不要再留恋于过去。”楚昭的眼底满是不舍,他最后用温柔的目光盯着楚微尘,轻声道:“走吧,你该醒来吧。”   “爹——”   ……   “爹!”   楚微尘猛地坐起身,几乎和伸手探他鼻息的布狩撞在一起。   “唉,楚师兄醒了!”   布狩一见他醒了,立刻大声喊叫,很快便将宋淮之和江岫白引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   宋淮之送了口气,“我被踢出来的时候,生怕你醒不过来。”   楚微尘的目光有些呆滞,他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宋淮之身上,低声道:“谢谢你。”   冰凉的触感从眼角蔓延到下颚,楚微尘睫毛轻颤,下意识用手抹了抹眼角,蹭了一手的泪水。   “不用谢我,最后能将你救出来,并不靠我。”宋淮之摇头,眼含担忧的看着他,“你还好吗?”   “不好。”   楚微尘直接摇头。   “宋淮之,我真的很想留在那个世界。”楚微尘双手攥紧了身上的被子,将柔软的锦被攥皱。   “我懂。”宋淮之明白他的感觉。   爹娘死了,而心心念念的爸妈就在眼前,任谁来都会迷失自己。   “但是楚微尘你要知道,那不是你的爸妈。”宋淮之说的很直白。因为眼下的楚微尘并不需要别人和他一起悲伤,而是要拉他一把,将他拽出深渊。   “我知道,我知道。”楚微尘将脸埋在屈起的双膝间,声带哭腔,“我只是,不喜欢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宋淮之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认真道:“论公,你是我们合欢宗的合作伙伴。论私,你是我们的同门,不是吗?”   宋淮之冲他眨了眨眼,而是双手一手扯着江岫白,一手扯着布狩,“怎么,崇光学府已经容不下你了吗?”   “呵。”楚微尘破涕为笑,伸手推了宋淮之一把,笑骂道:“别给我扣这么大的高帽子,我这命还是洪副院长救的呢,要是让洪副院长误会了,怕是要手撕了我。”   几人闲谈了几句,等楚微尘情绪稳定后,这才提起正事。   “楚微尘,南境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起这个,楚微尘的面色再次变得很差。他死死咬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之前,父王想要发动政变,推翻天照帝的统治。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神梦嫁了一位公主给天照太子,两国联姻,实力大涨,我们的计划只能暂停。”   宋淮之边听边点头,“这我知道,那玉鼎又是怎么和他们联手的?”   “我不知道。”楚微尘皱眉,“本来,神梦和天照联姻后,玉鼎的人隐隐有和我们接触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三日前,三大帝国突然联手向我们发难。”   “三日前……”宋淮之重复了一遍,疑惑道:“为什么不给我们传讯求援?”   “来不及。等反应过来后,我们就被拉到了一片混乱空间里。”楚微尘眼带恨意,“我们战了三天三夜,爹用尽全力破开一个口子,将我丢了出来。我在被人追杀的途中遇到了崇光学府的队伍,这才能获救。”   “那你们又是为什么离开南境?”宋淮之又看向布狩,“若是你们再迟一会儿,恐怕也要被封在那血色地狱中了。”   宋淮之口中的血色地狱,就是由御兽门的地盘为纽带,将南境和北境串起来的一大片地方。   “我只是个普通学子,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布狩挠了挠头,尴尬道:“不过从一个月前开始,崇光学府的秘境中便多了许多其他学府的人。所以其实现在的南境,基本只剩下了三大帝国及它们的附属,愿意跑的学府和学子都在秘境中呢。”   宋淮之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还以为南境只跑出来一个崇光学府呢。   他们几人毕竟是小辈,又能知道多少事情。具体的事情,还是得等长辈们告知。眼下无名和宋今歌还在商讨,他们就是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等着。   “对了。”   宋淮之看见楚微尘的情绪依旧很低落,起身回房将一枚镜子拿了过来。   “这是时空镜。”宋淮之将这镜子展示给他看,看着楚微尘骤然亮起的眼神,他意有所指道:“顾名思义,你应该知道这名字代表了什么。”   “是我想的那样吗?”楚微尘想要去碰那镜子,却又不敢伸手。   “不错。”宋淮之见此,索性将镜子直接塞进了他手里。   “但,时空镜的使用需要消耗资源,这要你自己补齐。至于需要什么,它应该告诉你了。”   “虽然不能将你爸妈带回来,但看望他们,给他们留下一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多谢。”   楚微尘深吸一口气,将方才时空镜传输到他脑海中的材料死死记住,而后将时空镜还给宋淮之,认真道:“等我攒齐了所需,我再向你借。”   “好。”宋淮之点头。   对此,时空镜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倒是没有拒绝。   反正有人出能源,只要不消化它自己的本源,帮个忙也没什么。   嗯,刚好可以偷偷扣下一些来补贴自己。 第158章 阳谋与备战   宋今歌与无名的会议持续了很久,久到星无极与傅焕都从外面赶来,加入其中。   在会议持续的时间内,整个合欢宗,不,应该说整个东境的气氛都压抑极了。   血色山脉溢出的层层怨气,让人在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它现在就是一柄悬在众人脑袋上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一时之间,法器与丹药的价格足足上涨了三成,而藏经阁与习武场也都挤满了人。就连崇光学府都选择开放藏经殿,接纳合欢宗、万剑宗与星机阁的弟子进入借阅。人人都在为一定会爆发的战争做着准备。   “刚刚和凤钰联系过了。”宋淮之放下手机,摇头道:“西境的情况不算太好。尤其是十万大山,比例血色山脉,妖兽被外溢的怨气干扰,隐隐有入魔的迹象。但妖境情况尚可,也正准备着手控制十万大山。凤钰说眼下妖境主要由他与龙逸尘率领,若有需要,妖境可添助力。”   “嗯。”江岫白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妖境最好的助力,不在这上面。”   见宋淮之没有反应过来,他解释道:“通过妖境,我们便可沟通东西两境。眼下有血色山脉的阻挡,这是东西两境互通的唯一途径。”   对啊!   宋淮之双眼唰的一下就亮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只要通过妖境,可以任意选择在东境还是西境出来,这是蕴含空间之力的穿梭,即便是血色山脉也无法阻挡。”   虽说总有一些秘宝或秘法能穿梭两境,但总没有通过妖境这个渠道来的方便且容纳人数多。妖境的通道也是无数神兽大能联手搭建,甚至穿梭时的灵力消耗都能控制的很少。   他边说,边蹭的一下起身,“我要将这件事告诉爹。西境无论是十万大山的妖兽还是断天海的鲛人一族,都是对抗魔尊的好帮手。覆巢之下无完卵,再说有凤钰,西境的妖兽不会拒绝。”   “不急。”江岫白拽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宋叔还在商讨,眼下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布狩推开房门,左右看了看道:“大哥,江师兄,宋宗主叫你们过去。”   “只有我们吗?”宋淮之一边拉着江岫白出门,一边问道。   布狩摇头,“还有楚师兄,他已经去了。”   叫了自己和楚微尘?宋淮之心中隐隐有了想法。   推开秘殿的大门,宋淮之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傅焕怀里的宋今歌。   “爹!”   宋淮之猛地瞪大双眼,一下子冲到他身边跪坐下来,颤抖着去擦他眼角流下的血迹。   “爹,你的眼睛……”   “没关系。”宋今歌面色惨白的躺在傅焕怀里,任由儿子替他擦去血痕,勾唇温柔道:“窥探天机,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窥探天机?”宋淮之不明白。   “不错。”   说话的是星问。他扶住同样双眼紧闭的星无极,从表面上来看,星无极要比宋今歌严重的多,他已经是七窍流血了。   “师尊与宋宗主全力推演,终于确定了万鬼幡的位置。”   “可、可万鬼幡眼下一定在血色山脉中,即便我们知道了它的位置,也于事无补啊。”   宋淮之捂住宋今歌的手,余光看见他的本命武器阴阳八卦盘上也沾着点点血迹,便忍不住心疼。   “不必担心,这伤只是暂时的,月余便能痊愈。”宋今歌拍了拍儿子的手,示意傅焕将自己扶正,正色道:“万鬼幡,不在血色山脉,而在西境无边沙海。”   “这,怎么会在那里?”宋淮之愣住,显然没有想到万鬼幡竟然在西境。   “小子,让你爹歇一歇,我来说吧。”无名大手一挥,接过话茬。   “师纵天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南境与北境相连,构成血色山脉。但,因为太过仓促,同样也有缺点。”   无名的目光从楚微尘和宋淮之身上扫过,将他二人看得有些发毛。   “眼下无论是灵魂还是人,都无法进入血色山脉。而万鬼幡的补全需要异界之人的灵魂,在没有得到你们其中之一的情况下,万鬼幡和其暂时的持有者,是不会进入血色山脉的。”   “万鬼幡的持有者……”宋淮之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问道:“是媚骨吗?”   “媚骨?”无名挑眉,抬手画了一个圈,绘成一面水镜。   “持有万鬼幡的,是这两个人。”   宋淮之定睛一看,得,果然是那两个熟人。   “陈娇和陈耀祖。”闭了闭眼,宋淮之道:“我认识他们,是玄水大陆的人。”   “既然定位到了万鬼幡的位置,下面要怎么做。”江岫白听见他们正在觊觎宋淮之的灵魂,眉关紧锁,心中不安。   “主动出击。”   无名眼底划过一丝狠辣,“但,这需要你们充当诱饵。”   宋淮之和楚微尘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道:“我们同意。”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可是,要怎么做。他们应该不会被引诱来东境。”   “不,不是在东境。而是在西境。”无名笑着抚须,“既然他们躲在无边沙海,那就在无边沙海将他们解决。他想要你们的灵魂,我们想要毁掉万鬼幡,这一战,避无可避。”   “为了防止师纵天亲自出手,我会借助秘宝设下秘境,将秘境的修为上限压制到炼虚期,而后与师纵天约定在秘境一战。”   “师纵天谨慎,为了隐藏在暗处布局,甚至能假死藏匿。这样的人,真的会看不出这是个陷阱吗?”宋淮之不解,只觉这计谋绝不会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无名摇头,“我从未想过要在师纵天面前隐藏这个陷阱,这是一个阳谋。我以你二人为饵,赌他不会轻易放过万鬼幡这个大杀器。不过,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有将陈娇二人直接拉入秘境的能力。”   “放心。”宋今歌收起八卦盘,温声道:“我和星阁主已经确定过了,整个玄水大陆及下属大陆,只有你们两个异界之人。除了你们,师纵天他找不到第三个,所以就算是陷阱,他也只能跳进去。”   “不错。”无名冷笑,“我会给秘境设下限制,修为上限炼虚期。且双方只能各派十人进入。除了你和楚微尘外,还需要再给你们找八个帮手。”   “加上我,我不会和之之分开。”江岫白紧握宋淮之的手,目光坚定。   对此,宋今歌笑道:“你可是之之身边的大杀器,怎么可能不算上你。至于其他七人,我们也有了些想法。不过,此行并非全无危险,甚至可以说是赌命。所有,也要征询一下他们的想法。”   “好。”宋淮之点头,“什么时候?”   “今日我便通知师纵天,若是快的话,三日后。”   ……   前往秘境的人选十分好确定,所有人都没有推脱,反而踊跃的很。   最后,除却宋淮之与楚微尘这两个诱饵外,万剑宗去了江岫白和一个拥有剑域且非常能打的炼虚期女修,名叫秋月白。如果说江岫白是万剑宗的大师兄,她便算是这一代的大师姐。   宫竹和星问同样加入了这个队伍,这二人一个算是队医,一个负责卜卦,都很有用处。   剩下的四个名额中,师迎月占去一个,虽然她修为尚不足,但她是最了解万鬼幡的。再加上她是先天魔族,若是有机会,甚至能试着抢夺万鬼幡的控制。就算不能真的抢来,也能干扰一些。   佛宗与太真观同样派了人来。佛宗自然是佛子,他是带着功德钵来的,若是能摧毁万鬼幡,其中万万冤魂还需要功德钵来度化。至于太真观,来的是三元仙姑的大弟子,炼虚期女修宝英道姑,同样带来了太真观的至宝,三清铃,有镇魂清明之能。   而最后一个人……   “姜师兄,好久不见。”宋淮之看着那负剑而立之人,心说这姜子昂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姜子昂见到宋淮之与江岫白,眸光微动,人也生动了些。   “好久不见。”他走到江岫白面前,眼中骤然升起战意,“你的剑域,成了。”   “姜师兄的剑域,同样大成。”江岫白点头,“恭喜师兄突破炼虚。”   “不必客气。”姜子昂认真道:“等解决了这件事,回来比试一场。”   “好。”不光是姜子昂想要同江岫白比剑,江岫白同样期待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二人之间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混着战意升腾。   而另一边的画风就清奇多了。   “呜呜呜,大哥,我真菜,修行这么多年也才是金丹期,都帮不了你们什么忙。”布狩扯着宋淮之,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我将我的道运全部借给你!你一定要将那些坏东西打的屁滚尿流!”   宋淮之无奈地扯出自己的衣袖,安抚道:“好了,别嚎了。我们是要上战场,哭嚎不吉利。”   “对对对,不吉利。”布狩连着呸了好几口,胡乱抹去眼泪,双手握拳大声道:“大哥,加油!”   “行了行了到我了。”   布狩刚吼完加油,便被人推开。   上官鸿将一个储物袋塞进宋淮之手里,絮叨道:“这里面全是我绘制的高级符箓,五雷轰顶符、天火符子类的,用起来不要吝啬,咱不差钱。”   上官鸿不光给了宋淮之,这十个人他是一个都没落下,全都塞了装满符箓的储物袋过去。   “为什么能带这个家伙,不能带我啊?”姬椒双手抱胸,看着空明不爽道:“有清元姐姐带着三清铃就够了,何必还要佛宗的人插手。再说了,雷电对于怨鬼之类的伤害要高很多。”   “对啊,所有我带着人这三天没日没夜绘制了近万张五雷轰顶符来替代你。”上官鸿转了一圈将东西发完,而后拍了拍姬椒的肩膀道:“行了师妹,别抱怨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做呢。”   血色山脉的屏障在不断对外散发着怨气,这怨气可以激起人心底的欲望,甚至能激发出心魔。   因此,他们需要前往边界,帮助那里的居民转移。   “好了。”   无名手持一座宝塔,等在场众人安静下来后,他道:“这宝塔,便是你们要进入的秘境。这塔会依托于当地环境,生成三层秘境。因为落地点是在无边沙海,所以秘境的环境也会和沙海一样。你们要知道,当你们进入秘境后,并不一定落在同一层。在找寻同伴的同时,记住,遇到魔族中人……”   无名面色一沉,杀意必现。   “杀无赦!” 第159章 师迎月危   无名口中念咒,掌中的宝塔随着咒语一寸寸变大,最后高悬于空中,降下华光,将严阵以待的十人收纳进去。   而后,无名挥手,一张巨大的水镜便现于空中。   “师纵天。”无名冲镜中之人昂首,“你的人,准备好了吗?”   “自然好了。”师纵天大笑,姿态张扬,“多谢院长,给我补全万鬼幡的机会,我正愁如何得到异界之人的魂魄,没想到您上来就给我送了两个人,好大的手笔。”   “是吗?这场比试谁输谁嬴,还不一定呢。那种邪物,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天道慈悲,会站在众生一侧。”无名冷笑,用力一挥衣袖,那宝塔便如流光般飞出,直直穿破血色山脉,冲向西境的无边沙海。   “你!”水镜中的师纵天一整晃动,那宝塔从血色山脉中冲过时,溅射出的余威足足杀了数万魔修。   “哎呀,许久没用,手劲大了些。”无名揉了揉手腕,挑眉道:“你不会和我这个老头子计较吧。”   师纵天面色阴晴不定,但无名虽然渡劫失败,可也是实实在在的渡劫期大能,堪称混沌大陆的战力巅峰。眼下他虽然占据了混沌大陆的半壁江山,但修士之间的战斗,从来不是人多就能赢的。在自己没有和无名对上的实力前,他只能忍。   “不必多言,无边沙海中见分晓吧。这份礼物,我一定会收下。”师纵天咬牙,冷哼一声直接消了水镜。   水镜消散,无名的面色骤然变白,脚下踉跄几步后被洪山扶住。   “院长!”洪山低声喊道。   “我没事,只是构建一整个秘境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罢了。”无名摆了摆手,“走,扶我去找星无极。推演还没结束,我们要抢在师纵天之前找到真正的生机。”   当洪山扶着无名踏入秘殿内时,一张巨大的山河图悬挂在空中。这山河图本应青山明媚、流水潺潺,但眼下,却如同被人用血泼了上去般,染红了半张。   而那被染红的半张图上,则是尸骨堆叠,亡魂哭喊。   “你来了。”   星无极白绸缚眼,端坐在山河图前。这是他的本命法器,山河。   “嗯。”无名扫了一眼,“宋今歌那个小子不在吗?他在推演天机上的天赋,不比你我差。”   “这种事,有咱们两个老家伙顶上,就不要为难小辈了。”星无极微微勾唇,抬手轻搭在白绸上,感慨道:“此次推演后,我这双老眼是彻底保不住了。”   “为天下,一双眼睛又算得了什么。”   无名走至他身边,同样盘膝而坐,望着那副血淋淋的山河图,淡淡道:“数十年前,你我合力推演出混沌大陆要遭灭顶之灾。但,其中又有一线生机,落在异界来客身上。”   “眼下,是将其进一步推演的时候了。”   “好。”星无极双手掐诀,山河图变化万千,“今日,咱们便豁出命去。”   无名昂首,一支黑玉银毫笔落在山河图上,引导着山河图勾勒游走,绘制出玄妙纹样。   ……   宋淮之只觉得整个人晃神了一瞬,再清醒过来时,周围已遍布黄沙。   狂风卷席着砂砾打在脸上,有些刺痛。他第一时间左右看了看,只见百米外有一蓝色身影混在风沙中。   赤金丝握在掌心,宋淮之微微眯眼,等来人凑近后,这才松开了手。   “星问。”宋淮之松了口气,立刻道:“你能卜算到其他人的位置吗?”   “可以,先找谁?”星问取出一张星图,并指在其上描绘。   “楚微尘。”宋淮之没有半点犹豫。他们的目标是异界之人的灵魂,也就是自己和楚微尘中的一个,所以,他们二人必须尽快汇合。   “好。”星问点头,指尖挪动,星图上的繁星也跟着变化,“这秘境有三层,我们现在是在第二层。而楚微尘……在第三层!走这边。”   在宋淮之与星问向着第三层赶去的过程中,第一层已经打的如火如荼。   “万剑归宗。”   两声齐喝,数万道剑气冲天而起,将围成一圈的沙蝎尽数震碎。   “大师兄,我来对付这些沙蝎,你去杀了那三个魔修。”秋月白使的是一对双剑,游走在沙蝎群中,每一次挥剑都能斩下数道性命。   江岫白与秋月白二人被送到了同一个地方,刚一睁眼,便有无数沙蝎铺上前来。这些沙蝎杀之不尽,且一股脑的往上冲,实在是违背它们的本性。足足杀了两拨后,江岫白才发现那三个躲在后方御兽的魔修。   “好。”江岫白并未推脱,脚下轻点,在一众沙蝎上掠过,长剑直指为首的魔修。   这三个魔修都是炼虚大圆满,论起修为来,比江岫白大了足足一个大境界。可眼下真对阵起来,却被他的剑域压得无法动弹。   斩情如光,狠狠从为首魔修的胸口洞穿而出,在另外两个魔修还没反应过来时,江岫白抬手一招,斩情一个转弯便又落入他手中。身法如鬼魅,带着一丝霜寒之气,出现在另一个魔修的身后,轻易便抹了他的脖子。   至于最后一个魔修……   天边一柄宽剑飞来,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瞬身而来的姜子昂抽出长剑,冲着江岫白点了点头,“杀出去。”   魔修虽死,但控制的余威还在,那些沙蝎依旧不管不顾地往上冲。可惜,偏偏它们遇上的是三个杀神。三重剑域交叠,那些沙蝎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大师兄,能找到其他人吗?”秋月白将挡路的沙蝎尸体踹开,有些无奈。   他们这三人的配置在武力上可以说是巅峰,但在寻人这方面,却没有能在秘境中使用的手段。   “跟我来。”江岫白抚摸手上戴着的戒指,“我能找到之之。”   三名剑修御剑飞行,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到了通往第二层的通道。   比起他们的轻松,师迎月就危险多了。   她的修为是十人中最低的,只有元婴期。糟糕的是,她并没有和任何人传送到一起,独自一人落在沙漠中。而比这还要糟糕的,则是在同伴找到她之前,先有两个魔修找到了她。   这两个魔修代号分别是斑鸠和白鹭,带着对应的鸟头面具,不显露真容。   “圣女?”斑鸠认出了师迎月,略有些犹豫。他是跟了师纵天多年的下属,自然知道师纵天对这个女儿的宠爱。可以说是他众多孩子中,最喜欢的一个。   所以,他并不知道眼下该不该杀师迎月。师纵天的命令,是杀了除宋淮之与楚微尘外的所有人,可他并没有交代,若是遇见了师迎月怎么处置。   “圣女?尊上的女儿?”白鹭声音有些怯懦,他拽了拽斑鸠的衣服,小声道:“要不,咱们就当做没看见吧,若是真将她杀了,尊上动怒,折磨人的手段咱们可受不住。”   斑鸠本来就有些犹豫,被白鹭这么一说,就更下不去手了。   虽然这对父女看上去决裂了,可毕竟血浓于水,谁知道他要是真的杀了师迎月,师纵天会不会找自己麻烦。   斑鸠这样想着,便收起武器准备放师迎月走,权当没看见她,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你走吧。”斑鸠拉着白鹭转过身去,“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师迎月猛地松了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提起身法,想要离开这里。   但,她刚转身,便被人一脚踹在了心口,狠狠踹在地上,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两个蠢货!”女人声音妩媚娇柔,面容却布满红斑,犹如恶鬼。   她将脚踩在师迎月的胸口上,一点一点用力下压,看着师迎月吐血痛苦的表情,笑声越来越媚。   “尊上的意思,杀无赦,你们这是想抗旨不成?好大的胆子!”   斑鸠拉着白鹭立刻跪下,匍匐在地不敢看那女子,瑟瑟发抖道:“喜鹊姐姐,她、她是尊上的女儿,百花楼的圣女。我们这……”   “圣女又如何。”喜鹊脚下用力,生生踩断了师迎月的肋骨,她微微躬身,长指甲从师迎月脸上划过,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她既然背叛了尊上,就同东境那些人没什么区别,杀了便是。”   说罢,喜鹊面目愈发狰狞,五指成爪状,就要撕裂师迎月的脑袋,“我最讨厌长得比我好看的人!”   “喜鹊姐姐!”   白鹭突然出声,打断了喜鹊的动作。   “方才我们来的时候,在西边看见了宋淮之的踪迹。但我们修为不济,没有贸然出手。喜鹊姐姐,正事要紧,还请姐姐速去,这里就交给我们。”   白鹭上前一步,低声道:“姐姐,莫要忘了我们这次的目的。”   “当真?”喜鹊挑眉,作势就要收手。但,她的手收到一半,忽然冷笑一声,又冲着师迎月狠狠拍下。   “杀一个废物,要不了多少时间。”   “锵——”   寒光湛湛的五指并没有落在师迎月的脸上,而是被一柄长枪挡下。   “白鹭,你什么意思?”喜鹊眼含怒意,抬头狠狠瞪着白鹭,“你要造反不成。”   “我这是在帮姐姐。”白鹭声音依旧带着胆怯,却丝毫没有退意,“尊上是说要杀了所有人,但并没有说过要杀自己的女儿。眼下喜鹊姐姐杀了她,若是被尊上知道,定与姐姐生出嫌隙,甚至动怒。不如将她带回去,交由尊上处置,还能得到一份奖赏。”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喜鹊放开手,眉头紧锁,“既然这样,你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是!”白鹭应声,将师迎月扶了起来。   “走,跟姐姐去抓宋淮之。”喜鹊扭动腰肢,娇笑着向西方而去。   在她身后,白鹭借着扶起师迎月的动作微微与二人拉开百米距离。   “吞下去。”以手为遮掩,将一枚丹药塞入师迎月口中,白鹭捂住她的嘴道:“这是短时间恢复伤势提高修为的丹药,对我动手,然后向东面跑,那儿有你们的人。”   说罢,他不等师迎月反应过来,便拉着她的手狠狠拍在自己胸口,顺势借着这推力将她推了出去。   师迎月只短暂的懵了一瞬,便在空中调整身形,将体内丹药供给的灵力全部融入双腿之中,向着东面而去。   “没用的废物,看个人都看不好!”喜鹊听见动静,一个瞬身便来到了白鹭身边,一脚将他踹开,面色阴晴不定,“追!”   “喜鹊姐姐,那宋淮之那里?”斑鸠将白鹭扶起来,颤声道。   “宋淮之跑不了,先将师迎月抓回来。”喜鹊冷笑,“这次,我要打断她的腿!” 第160章 宫竹与抱月乌蝎   师迎月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断裂的肋骨似乎戳在柔软的内脏上,造成了内出血。随手抹去七窍流出的血,她半点都不敢停。   虽然不知道那个叫白鹭的魔修为什么要帮自己,他说的又是不是真的。但眼下,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站住!”喜鹊五爪锐利,脸上有一种猫捉老鼠的喜悦。显然,她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且看着这样狼狈的师迎月,能让她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而在她身后,白鹭与斑鸠不远不近地跟着。斑鸠的脸上还是有些忧虑,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挑这个方向走,跟师迎月撞在一起。而白鹭眼底则满是不耐,对喜鹊执意要抓住师迎月的行为非常不满。   “后面!”   熟悉的声音如当头一棒,让全速奔跑的师迎月顿了一瞬,而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地一滚,正正好躲开身后抓来的利爪。   师迎月倒在地上,眼前是无数赤金丝如利箭般飞过,向着喜鹊攻去。赤金丝灵活又锋利,即便喜鹊是炼虚期修士,也躲闪不急,身上愣是被洞穿了几个血窟窿。   腰上一紧,低头看见那抹绿意后,师迎月不做半点抵抗,将自己蜷缩起来,顺着那藤蔓的力道任由它将自己卷走。   等看清来人,她不敢置信地扫了两眼,而后绝望道:“江岫白没跟你在一起啊?”   话音刚落,她又飞快道:“别管我,你们快跑!”   “想跑?门都没有!”   喜鹊握住赤金丝将其从体内抽出,想要将这金丝崩断,却反被划烂掌心,这让她愈发恼怒。   “正巧要去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都说宋少宗主生了一副好皮囊,今日一瞧,果然如此。”   喜鹊娇笑着直起身子,身上流血的窟窿转眼便复原,“要不这样吧,反正有两个人,而我们只要一个。那不如让楚微尘去死,你跟了我伺候我,我们共享极乐,如何?”   “你还真敢说啊。”不等宋淮之有什么反应,星问先吐槽道:“这话要是被江岫白听见,你都不知道怎么死。”   可是他现在不在啊!   师迎月心中呐喊。   她本来看见宋淮之的红尘和无相还很高兴,认为江岫白同他一起,那便能轻易杀了这三个魔修。可谁知道他俩没有在一处,现在他们三个人,自己已经废了,宋淮之也不过是化神中期,就算星问十数年前突破炼虚,也不是三个炼虚期魔修的对手啊。   “别、别废话了。”师迎月伸手推了推宋淮之,小声催促道:“我拦着他们,你们快跑。你,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   “跑不了的。”宋淮之塞了几个瓷瓶到她手中,“吃了,安心疗伤。你放心,岫白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我。眼下,只要撑一会儿就行。”   说着,他看向星问,挑眉道:“我从没见你动过手,你擅长卜算,不知道比斗如何。”   “我好歹也是星机阁的大师兄,可别小瞧了我。”星问勾唇,手中星图大放异彩,淡蓝光点于星图上脱出,化作点点星子,按照天星图阵排列,将那三名魔修包围其中。   “别的我可能不行,但设困布阵可难不倒我。”星问冲宋淮之眨了眨眼,“不然我怎么能抱得美人归呢?”   “呵呵。”宋淮之扯了扯嘴角,吐槽道:“是啊,也不知道谁第二天就被抱月乌蝎蜇了满头包,不知道的以为你要遁入空门了呢。”   他二人轻松交谈,落在喜鹊的眼中就是对自己的轻视。   “好啊,这么自信,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喜鹊大怒,面容扭曲更似罗刹,十指指甲暴涨三寸,狠狠冲着那些星子挖去。   “困!”   星问双手悬于星图上,以灵力控制星图上的繁星变动,围绕着三名魔修的星子也跟随变化。   星子交错,轻易便避开了喜鹊的攻击。   “攻!”   一声令下,三点星子呈“品”字形朝着喜鹊而去,夹带火星,如陨石坠落。   这三点星子排列密集,让喜鹊无法全部避开,只能硬生生承受了一颗,任由它洞穿肉身。   但,虽然看上去星问游刃有余,可毕竟要困住三个炼虚期,对于他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消耗。   “江岫白还有多远。”他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小声问道。   宋淮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压下有些难看的面色,吐了口气道:“情况有变,收拾收拾,准备跑路吧。”   “啊?”   星问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一盏茶前宋淮之还说江岫白正朝着这里赶来,若是畅通无阻,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怎么现在又要准备跑路了呢。   为了不让那些魔修看出端倪,宋淮之面上不敢有任何不好的表情,依旧维持着自信的模样,只能悄悄跟星问道:“岫白好像在通道处遇见了什么问题,已经停了一盏茶时间了。”   对此,星问只能暗骂一声,无奈道:“我最多还能撑一炷香时间,若是半炷香后江岫白他们还来不了第二层,我们就跑路。”   “好。”宋淮之应声,又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用符箓铺路,二师兄给了我们很多。”   而此刻,江岫白三人看着被人为破坏的传送阵法,面色十分难看。   这三个剑修都是一心沉醉剑道的,虽然这传送阵若是想要修补,并不算难事,可他们三人却连半点基础的修补能力都没有,只能看着这阵法干着急。   “这可怎么办,如果刚刚我们杀的魔修是这一层仅有的,那岂不是只能等二层的人发现这个问题,来修补阵法了?”   秋月白用剑捅了捅那传送阵的残骸,苦恼道:“早知道,当年长老上阵法课的时候我就听一听了。”   “之之有危险。”江岫白能感受到宋淮之紧张的心情,眼底满是担忧。   师纵天派进来的只怕全是炼虚大圆满的魔修,眼下最能打的三个人全被困在一层上不去,剩下能打些的,怕是只有空明和宝英。若宋淮之没有跟他们中的一人在一起,那眼下的情境就危险了。   姜子昂蹙眉抬头,这传送阵虽然破碎,可水镜却没坏,可以看见第二层传送阵周围的环境。   “上面似乎有人。”他忽然道。   江岫白和秋月白闻言,也同时抬头向上看,只见一片紫色衣摆划过,宫竹手托抱月乌蝎,落在水镜中。   “可以解决了。”江岫白松了口气,解释道:“宫师兄虽然擅炼丹,但布阵也有涉及,至少修补这传送阵没什么问题。”   “布阵没问题,对战呢?”姜子昂默默道。   “呀,大师兄,来了两个炼虚期魔修!”秋月白攥紧手中双剑,横不得冲上去替宫竹打过,“这位宫道友只有化神巅峰的修为,如何打得过。”   “看来,他只能跑了。”秋月白颓废地叹了口气,惆怅道:“难道咱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上去了?”   “不一定。”姜子昂摇头。   “不一定什么?”秋月白对这个话少的剑修十分好奇,若不是正事在前,她遇上了这样的人定是要比试一番的。   “不一定打不过。”姜子昂余光扫到凑近自己的秋月白,下意识后退一步,昂首示意她看,“你看。”   宫竹指尖在抱月乌蝎上划过,从它的脑袋划到它的尾针,看着眼前二人挑眉道:“怎么,想杀我?”   他长相邪魅,身姿风流,一身紫衣衬得他更似花中毒蛇,美丽又危险。   刚巧,那两个魔修是好色之徒,且不拘性别,只要是美人,便不由得精虫上脑,再顾不得其他。   “嘿嘿,美人啊美人,若是就这么轻易死了,岂不是可惜。这样吧,你好好伺候我们兄弟二人一番,我们给你个痛快,如何?”   这两个魔修见宫竹不过化神期,且浑身药香,便认定他是个丹修,不善杀戮,自然没什么防备。口中说着污秽话,就要扑上前去。   “哦?这么嚣张?”宫竹抚摸抱月乌蝎的手一顿,勾唇冷笑,“算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杀人了,正好手痒,便用你们来止痒吧。”   “哈哈哈。”那两个魔修听了更加放肆大笑,“区区一个化神期,口气倒不小,还是让哥哥来止你别处的痒吧!”   “找死。”   宫竹眼中涌上杀意,抬手一拍,抱月乌蝎落地骤然变大,一身黑甲油光华亮,泛着毒光的尾针虎视眈眈。   三枚银针夹在指缝,宫竹飞快地在自己身上扎下三针,其后他周身气势暴涨,修为一路从化神后期飞涨到炼虚大圆满才停下。   折扇轻摇,扇面一株桃花树独立,春夏秋冬四景桃花一晃而过。   “我这拈花,许久未饮人血。”宫竹手持折扇,语气轻佻眉眼却冰冷,“有劳二位了。”   “就算是个炼虚大圆满又如何,即便带个七阶妖兽,也不是我兄弟二人的对手!”   宫竹的气势让那两个魔修心中有些发虚,却还是扬声挑衅,半点不让。   “两个蠢货,谁告诉你,我是七阶妖兽。”   抱月乌蝎的眼中满是鄙夷,它冷哼一声,骂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爷爷我是九阶!”   九阶妖兽换算成人修,最低也是炼虚。   所以,眼下双方的实力算是旗鼓相当。   不过真打起来,可就不是什么旗鼓相当了。   抱月乌蝎如风,那两个魔修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处便都被狠狠一扎,转眼便鼓起一个乌紫的巨大脓包,落在脖子上,远远望去竟然如同第二个脑袋一般。   “真恶心。”   宫竹的声音从那两个魔修的身后传出,拈花锐利,从二人脖颈后割过,直接割断了二人头颅。   足下轻点,躲开喷射而出的污血,宫竹垂眸看着手中不沾半点血迹的拈花,冷斥道:“这般脏污的血,还是别污染了我的拈花。”   “就是就是。”抱月乌蝎缩小后,熟练的顺着宫竹的衣摆爬上他的肩头,将自己的尾针递过去,殷勤道:“我的尾巴也脏了,给我擦擦。”   “自己擦去。”宫竹随手丢了一张帕子将它盖住,蹲下身看着那传送阵的废墟,眯眼道:“看来,这两个魔修就是守着这传送阵的。既然将它毁了,就是不想下面的人上来。嗯,也不知道是谁被困在了这下面。”   抱月乌蝎挣扎着从帕子下脱出,一边用两个大钳子拽着帕子给自己擦尾巴,一边道:“主人,你能修好吗?”   “试试吧。”宫竹取出一些灵石,试探着摆弄阵法,“我记得长老有教过。”   半炷香后,传送阵被补好,宫竹眉头一挑,立刻退开三米,手中拈花尽数打开,蓄势待发。   不过半息,他便收了折扇。   “是你们啊。”宫竹点头,“走吧,你应该知道师弟的位置。” 第161章 拖延时间   宋淮之余光扫了一眼努力打坐调息的师迎月,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冲她传音入耳道:“做好准备,要跑路了。”   师迎月收敛灵力,踉跄着起身,小声道:“等会儿不必管我,你们能跑多远跑多远。我五脏有损,逃不掉了,还不如给你们拖延一些时间。”   说着,她借着宽大衣袖的掩护,将一枚玉简递给宋淮之道:“这是我所知道的有关魔族的一切,虽然还是会有许多不全的地方,但希望能有帮助吧。”   “不行,要跑自然是大家一起跑。”宋淮之果断拒绝,看了一眼额头隐有冷汗的星问低声道:“星师兄还能困住他们一段时间,我们朝着一层与二层的通道那儿跑。只要能遇到岫白,便能有一战之力。”   通过戒指传来的感觉,宋淮之料想江岫白定是被传送阵法耽搁住了。这并不难猜,大概率是有人故意破坏了传送阵,而好死不死,可能只有江岫白一个人在一层,或者同他一起的也没有修补传送阵的能力,这才被困这么久。   星问的天星图还能控住他们不到一炷香时间,而凭借他们的脚力,跑到那传送处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眼下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那三名魔修被困住的时候全力朝传送阵赶去,然后让星问修补好传送阵。虽然时间上来不及,但,这是他们逃脱的唯一出路。   “呵,坚持不住了?”   喜鹊伸出舌尖从崩裂的长指甲上舔过,锋利的指甲划破舌头,殷红的血落在伤口处,转眼便恢复如初。   指挥着斑鸠和白鹭继续对天星图阵发起攻击,以此来消耗星问的灵力,喜鹊自己反而取出一把长椅,翘着腿坐下,懒洋洋道:“同是炼虚期,你要困住我们三人,对你自己的消耗也不小吧。”   “你额头上的冷汗,是藏不住的。还能坚持多久?半个时辰?一炷香?”喜鹊眯眼,抬手狠狠一击挠在一颗星子上,直接将那颗星子击碎。   “噗!”   这些星子都是星问本命法器衍生出来的,被人彻底摧毁对他自己的伤害也不小。无暇顾及嘴边的血,星问双目一凝,十指狠狠在星图上划过,便招来数颗星子补全了被喜鹊打出的那个缺口。   而这么做的代价是他体内的灵力被直接抽掉了三成,却天星图的光芒也不似之前。   “就这?现在只怕半炷香的功夫都坚持不了吧。”喜鹊大笑,显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宋淮之,可以准备走了。”星问并没有理睬喜鹊的提醒,而是小声提醒宋淮之。   “不,走不了。”宋淮之攥紧了戒指,深吸一口气道:“时间估算错误,就算现在撤离,也跑不出多远便会被堵住,到时候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说罢,他双手高抬,无相佛莲从两袖中飞出,绕着天星图阵密密麻麻盘旋了几圈。但,这并不是阻拦魔修的手段。   无相摇曳,开出一朵朵小粉莲。那些粉莲迅速脱落,点缀在黄沙上,顷刻便融入进去,只在黄沙上留下几朵莲花印记。   “你这是想干什么?”喜鹊闭眼吸气,脸上闪过一丝陶醉,倒是挺喜欢这莲花的香气。她伸手,想要从无相的藤蔓上折下一朵莲花来,却被无相狠狠抽了一鞭,落下一道红印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喜鹊样貌丑陋,偏偏一双手倒算得上柔弱无骨、纤细白皙,自然更看重这一双手。眼下被无相这么一抽,藤蔓上的小刺还嵌在了皮肉里。这小刺似乎有毒,皮肉飞快肿起,紫到发黑。   喜鹊逼出小刺和污血,肿胀却没有消退下去,反而鼓起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脓包。她顿时大怒,五爪狠狠划过,想要将无相割断,却因为被天星阵困住,触碰不得,只能将满腔的怨气撒在这阵上。   骤然变强的攻击让星问的灵力像是流水一般被抽走,心中暗暗叫苦。   “宋淮之你到底想干什么,惹怒了这魔修,我能困住的时间更短了。”   “放心,灵力不足,我们还有别的。”宋淮之冷笑,双手狠狠下压按在沙地里。   庞大的木灵力爆发式涌出,将那些莲花印激活,顺着天星图阵攀援而上,愣是将其圈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凭着这几根藤蔓就想困住我?”喜鹊怒极反笑,从藤蔓缝中露出来的一双瞳孔猩红怨毒,“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别急,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没完呢。”宋淮之微微勾唇,而后取出一个储物袋来。   星问和师迎月一看他拿出来的东西,顿时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当即,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储物袋也丢进了他的怀里。   “要炸,就直接炸死他们。”师迎月恨恨咬牙。   上官鸿带着人一共绘制了万道攻击符箓,一人一千,宋淮之手上的就是足足三千道。   他半点不吝啬,让无相将这三千道符尽数塞进那茧中,控制着藤蔓牢牢捆住,密不透风。   即便喜鹊在炼虚期也算是一流的高手,看着这满眼数不清的符箓,也不由得胆寒。   五雷轰顶、天火术……   这些符箓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主攻击的高阶符箓,若是这三千符箓一齐炸了,别说炼虚期了,就是合体期修士都能被炸的元神都不剩。   不过……   喜鹊定了定心神,这茧被符箓封地密不透风,连一丝光都流不进来,唯一能照明的,便是那天星图阵中的点点星子。这些星子照亮了符箓,上面的符文虽然深奥,但喜鹊对此涉猎过一些。她定神看清这些符箓,反而不再担忧。   “你不敢动手。”喜鹊笃定道,“这些符箓若想催动,催动着必须留在千米之内。这么多的符箓,从催动到爆发不过一瞬,短短千米的距离,你也跑不了。想杀我们,你们就要选出一个人来,跟我们同归于尽。”   上官鸿急着绘制符箓,为了追求数量又不能降低符箓的威力,便只能在催动距离上做了缩减。也正因如此,才落下弊端来。   “你倒是提醒我了。”宋淮之早就知道这缺点,自然想好应对的手段,“但,你敢赌吗?”   喜鹊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阴沉,似乎要透过这密密麻麻的符箓看向宋淮之,“你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星问嗤笑一声,解释道:“即便引爆符箓之人要死,可那又如何?我们进这秘境来,便做好了身消道陨的准备。即便身死,也绝不畏惧。”   “不错,我修为虽然只有元婴,可引爆这符箓也是够的,只要能彻底摧毁万鬼幡,身死又如何!”师迎月也跟着道。   他们的话,喜鹊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但,她确实不敢赌。   喜鹊可不想死。   她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地位,只要这次任务能圆满达成,她的地位又会拔高一大截。等魔尊事成,多少荣华富贵供她享受。不说别的,光是脸上因为修行功法而留下的疤痕就能被轻易修复,拥有如花美貌。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天星图阵我们确实维持不了多久,而这藤蔓的束缚也困不住你们。但,只要我引爆符箓,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宋淮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目的并不是要炸死他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江岫白的位置变动,来到了第二层。凭借他的速度,只要两炷香的时间便能赶到这里。所以,他只要再拖两炷香时间就行。   通过传音入耳将这消息告诉宫竹与师迎月,二人皆振奋了精神,有了盼头。   “你们,这是要拖延时间。”喜鹊也不是蠢的,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们的计划。   “是又如何?还是那句话,你敢赌吗?”宋淮之嗤笑一声,直接同她挑明了计划。   可就在此刻,烈日炎炎的天骤然阴沉了下来,如同乌云盖顶一般。   抬头一看,哪儿是什么乌云盖顶啊,分明是鬼气森森、怨气漫天。   “哈哈哈哈。”喜鹊同样察觉到了这变故,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既然你想拖延时间,那咱们就慢慢等。”   她收敛笑容,意味深长道:“但只怕,我们能等,楚微尘,等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这骤变的天色让宋淮之心慌,听见喜鹊的话,猛地瞪大双眼,惊惧道:“楚微尘在第三层!”   “不错,你还不算蠢笨。”现在这场博弈,轮到喜鹊占据上风了,“我还可以告诉你,这第三层眼下已经是万鬼幡的领域,且除了两位大人外,只有楚微尘一人。你说,他这次能抗多久?”   万鬼幡内的恐怖,宋淮之是切身感受过的。补全了四相的万鬼幡绝对不是楚微尘能抵抗的。上次还是有楚昭的帮忙才能脱困,这次可没有了。   “要不这样吧,你呢,放了我,我也不会对你们动手。我放你们去第二层的传送阵,如何?”   喜鹊笑嘻嘻的,声音落在宋淮之耳朵里让他十分想骂人。   “你当我傻吗?”阴沉着脸,宋淮之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其中的漏洞,“如果我想的没错,你是负责看守第二层传送阵的。”   “是又如何?”   “眼下你被困在这里,说明传送阵是无人看守的,既然这样,只要有人找到传送阵,便能进入第三层。”宋淮之手心都在冒汗,他现在无比希望布狩口头赠与他的道运能发挥一些作用。   “除了我们和楚微尘之外,还有六个人,一定会有人找到传送阵的。”   “道理确实是这样。”喜鹊从藤蔓缝隙中露出一双眼睛,满是挑衅之色,“但,你以为我为什么敢离开那里?”   “实话告诉你吧,这个传送阵被放置在了骷髅陵中,那些鬼东西不死不灭,是最好的看守。有它们在,就算剩下那六个人都找到了传送阵,也别想轻易上到第三层。”   喜鹊说着,抬头试图通过那缝隙望向黑沉沉的天空,“楚微尘,活不了了。”   与此同时,宝塔第三层。   在无边的黑暗里,楚微尘面沉如水,盘膝而坐,抱元守一。他封闭了五感,任由厉鬼亡魂在他耳边哀嚎,也充耳不闻。   淡淡的紫气附着在他身上,抵挡着那些怨灵一次次的冲击。这紫气威力极强,所有试图冲击楚微尘的怨灵只要沾上一点,便立刻灰飞烟灭。   但,这紫气比起半个时辰前,已经薄弱许多了…… 第162章 万念加持   “眼下,整个秘境第三层全部被万鬼幡掌控,就算他楚微尘灵魂再强大,也挡不住一个时辰。”   “怎么样,你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吗?”喜鹊眼下正得意,嘴上是半点不肯停歇,“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还差一个炉鼎,你就不错。”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宋淮之嫌她聒噪,索性催动藤蔓将所有缝隙全部封住,省得看见她心烦。   挡住了喜鹊,宋淮之看向星问急急道:“我们不能跟她耗,你带着师迎月先走,去找空明和宝英,然后同他们一起想办法先去第三层。我在这里等岫白他们。”   方才星问抽空算了算其他人和传送阵的位置。发现空明和宝英已经到了传送阵那里,而其他四人则在一处,正朝着这里赶来。   “好。”星问也没有墨迹,立刻点头道:“我这就去。”   他将一枚小型星盘塞到宋淮之手中,指着星盘上的一处光点道:“传送阵在这个位置,你们处理了这三个人后,立刻过来。”   “想走?”   虽然喜鹊看不见外面的人,但并不方法她猜到他们的意图。   “由不得你们。”   说罢,她竟一把抓过身旁的斑鸠,五爪狠狠从他喉管上划过。那斑鸠没有一丝防备,就这样送了性命。   斑鸠的尸体砸在地上,白鹭微微蹙眉,眼中划过一丝厌恶。   鲜血落在黄沙上,喜鹊沾着这些血开始绘制图案,转眼便有一幅邪恶无比的纹路画在黄沙上。这血图用光了斑鸠所有的血,方才还身高八尺的斑鸠,眼下已经成了一具矮小的干尸。   喜鹊跪倒在地,划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在图案中心,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动作,那图案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贪婪地吸收喜鹊的血。   当星问收起天星图,准备带着师迎月离开时,那乌沉沉的天像是要坠落一般,朝着几人压下几分。   喜鹊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癫狂。在她的吟唱下,黑色怨气从天上飘落,落在黄沙中,混着黄沙形成人形,不过数息,便生出无数沙人。   “哈哈哈哈哈!”喜鹊差一点被这图案吸干,如果不是她先杀了斑鸠用他的血补足,只怕变成干尸的就是她自己了。但就算是这样,也并不妨碍她疯狂大笑,得意至极。   “这法子消耗太大,我本来并不想用的,可谁让你们竟然想离开这里。我的任务,是拖延住你们,既然你们执意要离开,那只能,请你们去死了。”   喜鹊脱力躺在地上,身下混着腥臭血液的沙土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很不好受。喜鹊喘着粗气瞪了白鹭一眼,奋力骂道:“你这蠢货,还不快将我扶起来!”   白鹭似乎被她吓到,瑟缩了一瞬后,殷勤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在软椅上,陪笑道:“我胆子小,姐姐莫怪。”   “胆小如鼠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喜鹊很是看不上白鹭这幅窝囊样子,毫不掩饰其恶意道:“早知道你这样没用,方才不如杀你。”   “是、是。”白鹭唯唯诺诺的应声,伸手搭在喜鹊的肩头,恭维道:“我给姐姐捏捏,多谢姐姐不杀之恩。”   他手法竟然出奇的好,几下就捏的喜鹊十分舒坦,发出一声声娇吟。可混着她那张脸,恶心的人想吐。   “你还有这一手?那倒是值得留你一命。”喜鹊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指挥道:“等出了这地方,就跟了我吧。”   “多谢姐姐。”   白鹭的声音谄媚,却冷着脸,眼中满是杀意与厌恶。他手下动作快准狠,一枚墨色长针狠狠从喜鹊的头顶扎了下去,没入到她的脑袋里。   “呃!”   喜鹊本就虚弱,又不对他设防,只短促低叫一声,便垂下脑袋,生死不知。   藤蔓组成的茧中发生的一切,宋淮之三人并不知情。他们光是对付这些沙人便已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赤金丝绷直,以极快的速度从那些沙人的脖子上割过,将它们的脑袋割断。可下一秒,黄沙便再次组成一颗头颅,甚至都没减缓它们的动作。唯有割断双腿,才能拖延它们几息。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宋淮之震惊,试探着用赤金丝将其碎尸万段,可也就多拖了十几息而已。   这种怪物,是用魔族的秘法所制,师迎月倒是认得这手法。   “这是用怨气汇聚死物而形成的东西,若想杀死它们,除非消除维系它们行动的所有怨气。”师迎月手指搭在眼角,机械双眼转动,急急道:“我倒是能看出它们身上怨气所在的位置。但是、但是……”   她语气满是绝望,崩溃道:“但是有这天上的怨气补充,它们是杀不尽的!”   ……   骷髅陵。   空明与宝英并肩而立,刚踏入骷髅陵的范围,便察觉到大地都在震动。   数息后,无数白骨从黄沙中爬出,白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磕巴声。有些白骨或许是时间久远,少了几截骨头。它们便就地取材,一拥而上将几个同伴拆解了,各取所需装在自己身上。   不过一盏茶功夫,整个骷髅陵便被这些骷髅军团堆满。   “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空明转动手中念珠,勾唇道:“传送阵,应该就在这里。”   宝英话少,整个人冷冷淡淡的,配上一身道袍更有出尘之感。她并没有搭理空明的话,一甩手中拂尘,昂首道:“一人一半,速战速决。”   说实话,若是旁人遇上这骷髅军团,就算是江岫白等三名剑修,除了将所有骨头全部掰断碾碎外,也没有旁的解决法子。   可偏偏,来的人是佛宗与太真观的弟子。   他们对上这些鬼东西,可以说是专业对口。更不用说,他们还带着各家的至宝。   其实师纵天知道佛宗和太真观的人对这些东西和万鬼幡有克制,但在他看来,不过是两个小辈,就算天资出众,也闹不起什么风浪来。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佛宗和太真观竟然舍得冒着遗失至宝的风险,将至宝给两个小辈带上。   不过这其中,也有无名故意遮掩的功劳。   与此同时,合欢宗秘殿。   无名和星无极合力推演,看着宝塔的任务便落在了洪山头上。他双目圆瞪,死死盯着那宝塔,一刻都不敢放松。   宝塔分三层,代表十人位置的光点散落在宝塔上,散发着点点微光。   从光点上来看,江岫白、姜子昂以及秋月白三人被困在一层的传送阵处,代表宫竹的光点则在三人的正上方。数十息后,双方汇合到一出,四个光点全速朝着二层中央的地方赶去。   二层人很多,除了聚在一处的宋淮之三人外,空明和宝英也在二层,不过他们的位置更接近二层往三层的传送阵。   而三层,只有楚微尘一人。   一抹黑气自宝塔三层的中心弥散,将整个第三层笼罩在黑雾中。怨气肆意,叫人心中发颤。这样的场景,熟悉极了。   “这!”洪山大惊,“怎会如此。”   “是万鬼幡。”宋今歌双眸受伤看不见这些,但神识能感受到那浓郁的怨气,让他很不舒服。   “师纵天的目标一直都是楚微尘。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楚微尘单独送到了第三层。我想,那两个驾驭万鬼幡的人,也在第三层。至于其他魔修,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宋今歌蹙眉,察觉到象征着空明和宝英的两个光点一直在传送阵附近转悠,却迟迟没能抵达第三层,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宝塔可有其他控制的法子,比如将其他层数的人送到第三层去。”   “有,但只有院长能控制。”洪山看向已经元神出窍,手持黑玉银毫笔融入山河图中的无名,咬牙起身,“我去唤醒院长,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到楚微尘的灵魂。”   “等等!”宋今歌一把拉住他,“你看。”   洪山定睛一看,只见方才还在二层转悠的空明与宝英转眼的功夫就成功进入了第三层。而本被黑暗覆盖的第三层宝塔中,明光一点点扩散,开始与黑暗争夺地盘。   但,这明光刚刚占据了十分之一的地盘时,黑暗猛地暴涨,以要将光明撕碎的气势,狠狠碾压过去。   “不好!”宋今歌指尖掐诀,鲜血浸透缚眼的白绢,缓缓划过脸颊,留下两道血痕。   “是师纵天!”   洪山双眼微眯,从怀中掏出一柄古朴圆镜。口中念咒,圆镜迎风而涨,悬于空中,显出血色山脉中的景象。   只见千万魔修皆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魔气与怨气自他们身上飘出,汇聚到一颗乌漆漆的珠子中。   洪山只看了一瞬,便立刻收起圆镜,这才没让师纵天察觉。   “这珠子只是媒介,我明白了!”宋今歌豁然明悟,他立刻翻出手机,匆匆道:“师纵天可以这么做,我们也可以。”   指尖落在玉牌上,还没点下,宋今歌就停住。   耳朵微动,他缓缓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看来,他们也想明白了。”   洪山微愣,侧耳倾听,隐隐有梵音与道经入耳,“这是?”   他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佛宗和太真观都传了视频通讯过来,他们两家现在的情景,和方才那些魔修的行为十分相像。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慈眉善目的佛宗世尊手持念珠,其身后是无数敲击木鱼念诵经文的和尚,灿金念力从他们身上涌出,汇聚在大殿中央的宝相上。   仙风道骨的太真观观主手持拂尘,玉面慈悲,其身后同样是无数诵念九字真言的道姑,烟紫念力落在正殿三清相上,引得紫气东来。   他二人冲着宋今歌齐齐施礼,目光坚定。   “有贫僧在,宋宗主大可放心。”   “贫道,亦会竭尽全力。” 第163章 二层事了   这些沙人堪称打不死的存在,星问消耗过度,师迎月又重伤在身,能撑起来的只有宋淮之一人。   好在,宋淮之很快找到了克制这些沙人的法子。   沙土,同样属土,既然属土便会被木所克制。这种情况下虽然用无相佛莲不太合适,但宋淮之一向喜欢收集各类灵植的种子,自然有善于在沙土中生长的灵植。   “无相,回来!”   宋淮之大呵一声,召回卖力挥舞身姿试图将那些沙人全部抽碎的无相后,将灵力聚于掌中,单手高举用力抛洒。   一团绿茵茵的“雾气”瞬间炸裂扩散,一半落在地上,另一边一接触到沙人,就迅速融入进去。   这不是什么雾气,而是荆棘草的种子。   干涩的绿意在沙中蔓延,长满尖刺的荆棘草在沙人身上攀援缠绕,化作绳索,将沙人捆住,束缚在沙中。   神奇的是,这些荆棘草并不是完全覆盖住沙人的,中间明明留下了不少空隙,可偏偏那些沙人皆束手束脚,就算想要散开重聚都做不到。   “这是?”星问不熟悉灵植,有些惊奇。   “荆棘草,一种生长在沙土中的灵植。”宋淮之双手按在地上,灵力源源不断地从沙土中传递到那些荆棘草的根系,让其一分二,二分四,很快便困住九成沙人。   至于剩下的那一成沙人,即便是灵力匮乏的星问也能利用灵石简单布阵,将其困住。   是的,因为这些沙人他们没有办法彻底消灭,因此只能困住。   “这种灵植生长条件很苛刻,只有在漫天黄沙中才能长成,虽然看上去满身的尖刺,但其实那些刺根本就没有杀伤力,都是软的。不过,它聚沙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宋淮之鬓边留下几滴清汗,滴在沙土上一瞬便消失不见。虽然灵力直接被抽空了八成,但那些恼人的沙人总算是被全部困住了。   直起身子,剩下的荆棘草便不需要他继续供给灵力。宋淮之随意甩了甩手,解释道:“你别看这些藤蔓之间有缝隙,但其实它已经将周围的沙土都牢牢固定住,将其从散装化作整体。这样,就能困在地上了。”   “世间事物之奇特,还真是神奇。”见此情景,星问也露出了个笑容,神情松快了一些。   “对了。”不过转瞬,他又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一个人能守住这里吗?若是可以,我带着师迎月先去。”   宋淮之心中估算了一下,江岫白等人最多还有一炷香就能赶来,若是沙人不再补充,他自己完全可以撑住。   “好,你们快去。”   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变故,星问催动飞行法器,同师迎月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传送阵方向赶去。   宋淮之随手布了个小型聚灵阵,同时吞服了几颗回灵丹,一边补充体内灵力,一边警惕地盯着无相卷起的茧和沙人。   天依旧阴沉沉的,阴气弥漫,却不再有阴气落下形成沙人。甚至……   宋淮之狐疑地看了一眼那茧,低声喃喃道:“这喜鹊,怎么这么安静。”   杏眼微瞪,掌中赤金丝按着主人的心意而扬起,虎视眈眈。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像是这么安静的人,别是又准备搞一波大的。”   那些形成茧的藤蔓都是没有任何生机的,宋淮之也无法通过它们来窥探茧中情况。犹豫再三,试探着伸出一根赤金丝,试图将其从茧的缝隙中钻进去,探查一番里面的情景。   茧内,白鹭本在闭目养神,忽然猛的睁开眼,盯着紧紧堆叠在一起的藤蔓蹙眉。   该死,这家伙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喜鹊,白鹭叹了口气,有些不舍地取出一个小小的木架。这木架十分简略,只是两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头交叉叠在一起。一根透明的丝线微微反射一点银光,顺着丝线望去,似乎与扎入喜鹊脑袋中的那根长针相连。   白鹭单手夹着那两根木头,大拇指轻挑,丝线一晃,垂头坐在椅上的喜鹊便机械地站了起来。   但,只这一下,那小木头上便扑簌簌地朝下掉木屑,看起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那赤金丝钻的动作很小心,还特地从藤蔓体内穿过,染上绿色的汁液,试图借此来掩盖自己的气息。   就在那根赤金丝即将穿破藤蔓的瞬间,天边猛得有一阵重锤闷声响起。   那赤金丝一愣,火速抽离。见此,白鹭微微松了口气。他抬头,想看看天,却只能看见绿色的藤蔓。   算了,反正江岫白快来了。   茧外,宋淮之张着嘴,震惊地抬头看天。   梵音阵阵,伴随着敲击钵的声音一层一层地荡开。这还不算完,清冽的念经声随着空灵的摇铃声一同响起,直击人的灵魂深处,引得大脑一片清明。   金芒和紫华自天边浮现,随着梵音经声一寸寸吞噬着那无边的阴气。   “难道,是空明和宝英已经到达第三层了?”宋淮之面上划过一丝喜意。   可刚欢喜没多久,那黑气骤然暴涨,几乎将光明全部吞噬,就连钵声与铃声都被镇压,几不可闻。   “这是?”宋淮之大惊,还没来得及为空明二人担忧,便听见耳边有嘶吼声响起。   扭头一看,那些沙人在加盛的阴气下竟然挣脱了荆棘草的束缚,齐齐冲着宋淮之扑过来。   下意识的,宋淮之驱动灵力,试图继续控制荆棘草将那些沙人困住,但眼下的荆棘草根本困不住那些被加强了的沙人。   好在,一道寒气从身后逼近,宋淮之微微勾唇,放下了要掏法器的手。   厚厚的寒冰将沙人冻住,冻成丑陋的冰雕,张牙舞爪。   “之之。”   宋淮之被江岫白按住转了个圈,亲眼看着他身上没有伤口这才被放开。   “你们来的也太迟了吧。”见到道侣,宋淮之紧绷的眉眼终于松散了下来,小声埋怨了一句。   江岫白眼底升起一丝自责,抿唇低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我也很厉害。”宋淮之见他失落,当即小小撒了个娇,借此来哄他开心。   “没办法啊,谁让这三个不通阵法的人被困在了一处。”   宫竹摇着扇子上前,抬扇敲了宋淮之脑袋一下,摇头道:“回头我得去跟傅宗主建议一下,应该强制门内弟子学习基本阵法才行。就算不能布下什么高深精妙的法阵,至少修补传送阵这一点,怎么都得学会。这次若不是抱月乌蝎察觉到了那些魔修的气息,刚好去了传送阵处,只怕这三人是上不来了。”   “啊,不要啊——”秋月白双剑如风,旋转在铺天盖地的沙人中间,眨眼便将冻好的冰雕劈成碎屑,还抽空哀嚎道:“我每天光是练剑的时间就已经很不够了,实在没有时间学阵法了!”   宫竹扫了她一眼,挑眉道:“现在什么都不学,若是之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又怎样?”   “我、我……”秋月白支支吾吾半响,手中双剑乱砍,磕巴半天后咬牙道:“我找个善于此道的道侣去!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他!”   语气之霸道,不知道的以为她是要去抢压寨夫人呢。   果然。   宋淮之无奈扶额,心说他们万剑宗的思维还真是一脉相承。   恰好此刻,本来势弱的梵音与经声再度变大,光华扩散,扬眉吐气般恶狠狠地吞噬了大半阴气。这些金光紫气快准狠,眨眼便占据了半步江山,寸步不让。   与此同时,因为阴气溃散半数,为了补全自己便将沙人身上的阴气全部抽走。那些沙人没了阴气的支持,眨眼便化作一坯沙土。   虽然不知道三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从天色来看,结果是好的。   终于解决了沙人,宋淮之一指那茧,急声道:“那里面是三个魔修,快杀了他们,咱们去三层!”   有三个剑修在,便不需要动用符箓了。   宋淮之驱动藤蔓,带着数千符箓猛地散开。电光火石间,江岫白三人持剑而上,出手皆是杀招。   突兀扬起的黄沙漫天狂舞,遮蔽了视野,隐隐有一人从黄沙中扑出,身上带有浓郁的魔气。   剑身入肉的声音黏腻,四柄长剑齐齐刺入一人体内,而后抽出。   一具尸体扑在地上,面色青白,死不瞑目。   在其身边,还隐隐有木屑散落,不过黄沙一吹,转眼便被盖住。   “怎么只有两具尸体?”   催动灵力作出风来吹散黄沙,宋淮之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困惑道:“明明有三个人。”   “这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秋月白动作快,已经去探了斑鸠的尸体,眼睛一瞥看见地上血淋淋的邪恶阵法后了然道:“他死于脖子上的伤口,被抽干了体内的所有血液。”   “喜鹊就是献祭了他,才召出这些沙人来的。”宋淮之点头,又看向喜鹊的尸体,问观察的宫竹道:“她就直接被剑捅死的?”   “是,也不是。”宫竹摇头,拍拍手上的黄土站起身道:“她也失去了很多血,对于炼虚期修士来说,是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这么虚弱的,应该是秘法的反噬已经让她重伤了,所以才这么轻易被杀了。”   听起来有理有据,可宋淮之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咦?”   就在这时,宫竹又发现了什么,蹲下身指尖拨开喜鹊的头发,盯着它发顶的头皮看了半响。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宋淮之凑上前去,也跟着瞧,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看这里。”宫竹取出一面小镜子,对准了喜鹊的头顶放大,而后指着镜子中央道:“有个小洞。洞里……是针。”   宋淮之顺着他的指示,看了半响,好费劲才看出来,不由得咂舌道:“虽说修士耳聪目明,但你这也太夸张了些。”   宫竹并没有在意他的打趣,指尖按在她的头皮上轻轻移动,想将那针从她的脑袋里弄出来。   “我想,这才是她真正的死因?只是,这枚银针是谁放的。”   “那个趁乱跑了的魔修,似乎是叫白鹭。”宋淮之眯眼,心想方才那突然卷起的黄沙和冲着众人扑来的喜鹊都是他为了逃跑而故意作乱。   “弄不出来。”宫竹松开手,忽然想到了什么,招呼姜子昂道:“你是金灵根,能将这针控出来吗?”   姜子昂本抱剑警戒,闻言上前蹲下,单手覆盖在她头顶,“试试。”   闭目凝神,掌心中有灵力游走,汇聚成小型漩涡。   喜鹊的脑袋似乎在轻轻打颤,宫竹警惕地看了一眼,毫不犹豫拉着宋淮之往后站了站。   数息后,一根长针从她脑袋中钻出,悬浮在姜子昂掌下,上面还沾了些红白脑浆。   “难道有什么危险吗?”宋淮之缩在宫竹身后,试探着道。   “不,我只是怕他将那脑袋弄爆,溅到我。”宫竹微微一笑,“如果不是嫌脑袋炸开实在恶心,我也不至于让姜道友帮忙。”   原来如此!宋淮之又看了一眼那长针上的红白脑浆,心中对宫竹肃然起敬。   大师兄果然想得周到。   “这长针……”宫竹单手摩挲下巴,盯着那长针细细看了一番,而后用脚在喜鹊尸体周围挪动,推开上层的沙子。   “大师兄,你在找什么。”宋淮之跟着扒拉了两下,举起无相道:“我帮你啊。”   “也好,你驱动灵植,看看这一片沙土里有没有木屑。”   “木屑?这沙地里怎会有木屑?”宋淮之虽然不解,但还是驱动荆棘草从沙中穿梭,不过数息,还真的卷出不少木屑来。   “果然如此。”   宫竹了然,面对众人困惑的目光微微一笑。   “看来,有个人似乎是和我们站在同一边的。” 第164章 姐姐说,杀了你们   秘境第三层。   星问在赶路的途中便感受到了三层的变化,掐指算了算后,提前用天星图撑起一个小型的防御阵法附着在二人身上,这才踏进传送阵。   果然,刚一来到第三层,便被黑暗与阴气笼罩,鬼怪幽魂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灰白的灵魂冲击着阵法,想要冲破星问的防御,将他二人吞噬。   “这里,就是万鬼幡的内部。”师迎月只一眼,便确认了眼下的处境。   星问双手在天星图上飞快游走,输入灵力维持防御,闻言抬头眯眼眺望,昂首示意道:“空明在左边,宝英在右边。”   或许是距离过远的缘故,星问只能隐隐听见梵音与经声,且在这混乱的空间中根本听不清具体位置。好在那一点金光和紫光的穿透性极强,就算在黑如深渊的环境中,也能点明其位置。   “不过,他们二人为什么会分开?”星问乍一下有些不解,按照眼下的情况来说,在万鬼幡中,就算空明他们带着门派至宝,也不应该分散开来。   眼下的万鬼幡中,足有万万计的阴魂。此时分开,无疑是给它们逐个击破的机会。   “等等!”   他猛地想起什么,手指掐诀,数息后恍然大悟道:“他们在找楚微尘!”   这万鬼幡补全了四相,虽然还不能成为后天至宝,但却多了不少能力。在加上楚微尘在这环境中待了许久,气息本就被损耗削减不少,更容易被隐藏了。即便是手持功德钵和三清铃的空明二人,也无法找到他。   因此,他们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分散开来一点点探查。但,这法子会让他们的消耗成倍增长。星问不知道外面佛宗和太真观做的事,在他看来,凭借空明宝英的修为,就算能驱动至宝,也不能维持多长时间。   眼下,能找到楚微尘的,或许只有他了。   星问当机立断,为了宋淮之他们一上来就能看见自己,索性直接在传送阵旁盘膝坐下。   “我一旦开始推演,维持防御的灵力便会中断。”星问取出一大堆上品极品灵石堆在师迎月身边,正色道:“若想不被这些鬼东西吞噬,同它们一样迷失在万鬼幡中,你无论如何也要保证灵力的补给。”   “放心。”师迎月用力点头,咬牙承诺道:“即便我经脉尽断,丹田崩碎,我也一定会守住!”   “好。”星问点头,低念三声后,直接中断了灵力的供给。那淡蓝屏障闪烁一瞬,几乎消失。那些恶灵看见了希望,狞笑着试图冲进星问二人体内,却狠狠撞上恢复的屏障。   师迎月将它撑了起来。   天星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有心遮掩的情况下推演一个人的踪迹,即便星问天资出众,也难。   狠狠心,一咬牙。   星问双手抬起,直接摧毁了自己的五感。   不是封印,而是摧毁。   双眼、双耳、鼻子、舌头、触觉。   五感尽失,便能灵台清明。   在这种状态下,星问的推演能力达到巅峰。鲜血滴滴落在天星图上,每一滴血,都染红了一颗星子。   眼下的星问,哪儿还有什么潇洒恣意之态,神色宛若疯子。   但,正因如此,那星子在他的控制下滑动,隐隐呈现汇聚指引之意。   “嗯?”   女人的声音娇媚,涂着丹红色彩的指甲从楚微尘脸上挪开,姣好妩媚的面容上划过一丝不耐。   “该死,那些星机阁的家伙最讨厌了!”   垂眸,楚微尘依旧闭眼盘膝而坐,其身上的紫气已经稀薄到几不可见的地步,仿佛下一秒,就能彻底消失。   “不能让他算出来我们的位置。”陈娇翻了个白眼儿,一指某处,娇声道:“我的好弟弟,去,杀了他们。”   “是,姐姐。”   雄浑嘶哑的声音伴着沉重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隐隐有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听着便叫人心慌。   “杀不了那两个诵经念佛的家伙,我还杀不了你们?”陈娇轻哼一声,垂眸看着神色淡淡的楚微尘,柔声诱哄道:“小哥儿,别挣扎了,乖乖将灵魂送给我,岂不免受这阴火灼烧之苦?”   没有意外的,楚微尘并不理睬她。   “我知道你能听见,就算你不想搭理我,可你也要知道,你这身上的紫气护不了你多久了。”陈娇抬手,数百阴魂汇聚成灰白长榻。她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身上只浅浅批了一层红纱,在这黑色的世界里倒是格外耀眼。   双腿交叠,从薄薄的一层纱中滑出,白得异常。   “可惜了,你那个爹当年若是能登基,你便是皇子,身上的紫气至少能翻一倍,也能多撑些时候。所以呀,天命如此,别挣扎了。”   陈娇单手拖着香腮,笑嘻嘻地看着楚微尘,粉霞红唇,像是吃人的女妖怪。   “你们修仙之人,不是一向最看重天命吗?不是要,顺应天意?”   楚微尘身上的紫气断断续续,就要耗尽。   “所以,天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唯有在主上的带领下,我们才能共享极乐!”   陈娇大笑,已然认为万鬼幡成了。   她连笑数声,却惊觉万鬼幡并没有任何变化,顿时大怒。   “怎么回事?”   扭头望去,只见一大团乳白色的灵魂将楚微尘团团围住,代替紫气来阻挡阴魂的攻击和污染。   那些乳白色的灵魂是这万鬼幡中难得的一团纯净,眼下就算个个面容狰狞,神色痛苦,也绝不后退半步。   “又是你们!”陈娇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些乳白灵魂一把阴火烧干净。   但是她做不到。   这些家伙身为喜相的组成,拥有万鬼幡四分之一的力量,在没有补全万鬼幡之前,就算她是万鬼幡的器灵也无法控制它们。   “好、好的很呐!”   陈娇起身,恼怒地左右踱步,红纱垂落在地上扑散开来,像是一滩鲜血。   “老东西,你到现在还要和我作对。先前帮助他人定位万鬼幡的位置我也就忍了,眼下竟然还拼死也要护着这家伙。”   丹红指甲指着虞婆痛苦的灵魂,陈娇骂道:“既然你们找死,就别怪我没有同僚之情了。以纯白之身被污染,所要承受的痛苦,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坚持下来。”   她放完狠话,似乎是想到平临城众人之前的决心与毅力,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你们能坚持下来,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会被阴魂同化。到时候,我看谁还能护着他!”   说罢,她便娇喝一声,无形的风正对着吹过,陈娇融入这阴风中,化作一团赤色阴魂,带着无数阴魂狠狠冲击平临城众人。   每一次冲击,那些纯白的灵魂上或染上黑灰,或染上赤红。但无论是何种颜色,只要纯白彻底消失,他们也将完全变成只有杀戮与阴毒的恶魂。   平时他们都躲藏着,千辛万苦才能维持自身的纯白。不过现在,他们要与天争一丝生机。   ……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师迎月额头划过,她的发已经全都湿了,双眼都有些模糊、干涩。   明明是机械眼,也会这样吗?   她下意识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丹田与经脉的疼痛无法忽视,却也只能忽视。   灵石湮灭化成的灰已经堆了一座小山。   明明才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师迎月却觉得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那些阴魂虽然不能突破这屏障,可他们的声音却连绵不绝,钻入师迎月的耳朵里,试图干扰她的心智。   若不是还要留着这耳朵听消息,师迎月都想着也同星问一样,索性毁了算了。   星问的鬓边已经白了。   这一次推演,消耗的是他的寿数。   星机阁就是这点不好,小事也就罢了,一旦真碰上大事,推演所需要的代价不光多,还重的很。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想着,师迎月忽的耳朵一动,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黑暗。   那些阴魂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可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这说明有比阴魂更恐怖的东西来了。   星问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宋淮之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来。至于空明和宝英,更是没时间折返回来帮忙。   眼下,唯一能应对这未知恐怖的,只有自己。   “哗啦、哗啦。”   重物拖拽的声音从“地面”上擦过,似乎是金属锁链摇晃的动静。   师迎月还没听几息,面色骤然大变。   没有丝毫犹豫,双手重锤紧握,凌空跃起对着上空用力挥出。   “啊!”   强大的反作用力将她一下子击飞出去,无数阴魂瞬间一拥而上,试图将她吞噬。   “滚开!”   一声爆喝,浓郁的魔气涌现,竟然真的震慑住了那些阴魂,让它们退开一些。但,也只是退开一些。它们依旧环绕着师迎月,试图找到机会,将她瓜分干净。   高大的身影迈着一深一浅的步子从黑暗中走出。锁链拖拽的声音剐蹭,刺耳且闹心。   那差一点砸在星问头上,要将他砸成肉饼的武器,是用铁索缠着的流星锤。好在师迎月反应迅速,用劲全身的力气挥动重锤将其挡开。   余光一扫,师迎月看见那些被铁球砸到的阴魂瞬间溃散湮灭,只觉得浑身发寒。   “陈……耀祖。”   她眯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记忆中的陈耀祖,是个矮胖的男人。但眼前这,除了和陈耀祖一模一样的脸外,分明是个壮硕的巨人。   粗略估计,竟有三个师迎月那样高。   “姐姐说。”   陈耀祖声如震雷,在师迎月耳边炸开。   “杀了你们。” 第165章 盈满而亏   “趴下!”   一声厉呵,师迎月顺势双膝一软,就地趴伏。   数根嫩绿的藤蔓呼啸而来,死死缠住那硕大的流星锤,扯着它将其绷直。   呼——   师迎月趴伏在地上,重重松了口气。   好在,他们来了。   宋淮之双手拽着无相,对面传来的拉力让他脚下滑动,根本站不住脚。   江岫白单手搭在他肩上,微微收紧,在稳住他的同时,示意他做好准备。   多年的道侣,这点子默契还是有的。   宋淮之双手翻转,借着无相自身的力量,将那流星锤狠狠甩出。   陈耀祖的身形庞大,身上缠绕着无数粗黑铁链,被他这一甩,那些铁链哗啦作响,刺耳极了。   他体型虽大,却还算灵活。双脚分开用力一踏,竟稳住了身形,还借着推力将流星锤再次砸来。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疯狂推演的星问。   但,眼下可不是只有师迎月一人拼死守护的时候了。   江岫白足下一点,身形如影般闪现至那流星锤的前头。斩情散发凌冽寒光,与其碰撞迸发出点点火星。   寸寸寒冰从接触面迅速扩散,眨眼便包裹住了整颗带刺铁球,并顺着铁链向陈耀祖包围,阻碍其行动。   虽然陈耀祖很快便抽动流星锤,崩裂了冰层,但也就这一瞬,便被姜子昂和秋月白二人抓住了机会。   秋月白身子小巧灵活,足下一点,在陈耀祖身上缠绕着的锁链上连踩几下,便一跃站在了他的脑袋上。   没有丝毫犹豫,双剑翻转一个剑花,齐齐插入陈耀祖的脖子里。   并没有血肉横飞的模样,那陈耀祖脖子被捅了两个窟窿,却没有血液流出,而是黑色的阴气朝外逸散,隐隐能看陈耀祖的身形小了一圈。   而姜子昂是一柄宽剑,自后心捅入,破开的窟窿比秋月白两柄细剑加起来还要宽大。   三个窟窿齐齐朝外喷洒阴气,若不是秋月白和姜子昂二人躲避及时,只怕那阴气扑到他们身上,还要纠缠一些时候。   陈耀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两根大树一样的粗腿分开,微微下蹲,双手索性直接松开手中流星锤,转而去抓脖子上的细剑,将其抽出后,连带着秋月白一同甩飞。   随手抄起一截铁索,化手为刃,随意两下便切下两小节铁索下来。大手一捏,将其捏成团装塞入伤处,便堵上了那两个窟窿。   至于后心的伤,就更简单了。肌肉涌动聚集,拧在一处,直接封闭了那窟窿。   姜子昂感受到剑上传来的可怖吸力,立刻用了十足的力气,才将那剑抽离出去。   再一看,那陈耀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伤口了。   至于因为阴气泄露而缩小的些许体积,他伸手一捞,数十灰白灵魂躲闪不及,便被他捞入口中,一股脑咽下后,体内阴气得到补充,不光恢复原样,甚至还更壮大了一丝。   虽然只交手了一个来回,便已经能知道他的棘手。   宋淮之一边往师迎月嘴里塞丹药,一边时刻注意着前面的动静。这些场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万鬼幡中的阴魂足有万万计,在这环境中,若想杀了陈耀祖,实在难如登天。”宋淮之咬唇,心中有些着急。   “找楚微尘是一方面,可毁掉万鬼幡这件事也同样迫在眉睫。”   “摧毁器灵。”师迎月艰难吞了口口水,低声道:“万鬼幡中塑造四相,便是为了催生出器灵来。只要能摧毁器灵,我便能用上次同样的法子,将万鬼幡彻底摧毁。”   器灵?   宋淮之眉头紧蹙,回想起过往种种,双眸微瞪道:“这器灵,必须是后天生成,不能由他人转化吗?”   “我记得都可以。”   万鬼幡的记录实在不多,或者说,师迎月当年在魔宫里能看到的不多。即便她绞尽脑汁,也总有许多地方不太明白。   “不过一般来说,若是要后天生成器灵,所耗时间一定不短,他们来不及。这样看来,只怕这万鬼幡的器灵真的是他人转化。”   “是陈娇。”   师迎月的话刚说完,宋淮之便斩钉截铁道:“一定是她。”   “不光如此,我想,她现在应该和楚微尘在一起。”   说着,宋淮之的目光落在七窍流血的星问身上,眼中划过一丝担忧。   星问的状态太糟糕了,明明不过数百岁,可眼下竟已老态龙钟。   虽然炼虚期寿数不短,可宋淮之依旧担心,他的寿数不够消耗。   好在,星问撑住了。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天星图在爆发一阵耀眼白光后,直接撕裂了大半。   “噗——”   一口鲜血吐出,星问便倒在了宫竹怀里。   “天、天星为引……”他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去。”   宫竹手持数十枚银针,眨眼便将星问扎成了一个刺猬。这是封住了他的心脉,护着他最后一口气。   只要能毁掉这万鬼幡,解救此间万万计灵魂,那天道必会降下功德,到时候星问自然能恢复如初。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活着,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   宫竹的手在发抖。   他救了那么多人,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后怕。   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他取出一口冰棺,将星问放入其中。   “好好守着他。”   反手搭在冰棺上,抱月乌蝎顺着他的胳膊落在其上,爪子紧紧抓着冰棺,一双黑色豆豆眼瞪得浑圆。   拾起从天星图上落下的一颗星子,宫竹冲宋淮之轻轻昂首,示意道:“掩护我。”   他没有完全说明白,但宋淮之却知道他的意思。   这陈耀祖摆明了是用来拖延时间的,他们不能被他一个人困在这里。但江岫白三人一时脱不开身,自己还要看顾着师迎月和星问,眼下能将这引路星子带给空明宝英二人的,就只有宫竹。   “三。”   宋淮之双手高举,三千赤金丝的速度拉到极致,绕着陈耀祖团团飞舞。不为进攻,只为干扰其注意。   大团大团的红色落在陈耀祖眼前,伴随着无相逸散出的迷惑气味,让他直接花了眼。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干扰的效果却比宋淮之想得还要好。   抬头和宫竹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顿时有了打算。   宫竹指尖在那颗星子上敲了两下,那星子立刻一分为二。他趁着陈耀祖被迷惑,一个闪身出现在了秋月白的身后。   “你去找宝英。”   一颗星子被秋月白紧紧攥住。她眸光一闪,在江岫白与姜子昂二人的掩护下从战斗中抽离,双剑一磕融为一体,以最快的速度御剑飞行,冲着宝英的方向而去。   至于宫竹,此地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等他们二人分别找到宝英和空明后,那星子被驱动,化作一点明光高悬于众人眼前,一闪一闪地指引道路。   猩红的阴魂一次次穿梭在乳白的灵魂中,带着无数阴魂,呼啸着沾染那些乳白。   空明四人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那些乳白的灵魂只剩下浅浅一层白色,几乎不可见,但即便是这样,它们也死死盘踞在楚微尘身上,努力护持住他。   当即,敲动功德钵,奏响三清铃。   金光与紫光交杂在一起,化作坚硬的屏障,将楚微尘护在其中。   “你们!”   猩红阴魂旋转收拢成人形,陈娇满面怒意,心中怒火足以滔天。   她辛辛苦苦忙碌了这么久,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就能将楚微尘的灵魂吞噬,彻底补全万鬼幡。可偏偏就是这一点,被这些可恶的家伙打断!   此刻,闭目的楚微尘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看着气急败坏的陈娇微微勾唇,嘲讽道:“看来,天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别得意的太早了!”   陈娇怒斥一声,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将你们全都杀了再吞噬他也不迟!整个万鬼幡都受我控制,还杀不了你们几个。”   她忌惮地看了一眼功德钵和三清铃,恨不得将它们统统丢出万鬼幡去。   但就算心中惧怕这两件至宝,也不妨碍她嘴上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区区两个炼虚期修士,能给这至宝供给多少念力!”   她只知道师纵天带人用大量念力加持了万鬼幡,却不知道佛宗和太真观用了同样的手段。因此,眼下还打着拖延时间消耗他们的主意呢。   “孽障。”   空明和宝英同时斥责,二人一转念珠,一甩拂尘,口中吟诵梵文经书。   “今日,我等便要将你这邪物彻底摧毁!”   ……   宋淮之急得很,这陈耀祖眼不光打不死,还越打越勇,简直可怖。   “就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吗?”宋淮之咬唇,忽然想起什么,神识沉入地宫之中,疯狂翻找起秘籍玉简来,试图从先人的储备中找到什么解决的方法。   神识一本本翻阅过去,忽然在翻到一本羊皮卷时停了下来,喃喃道:   “以阴气塑血肉,盈满而亏……”   “啊!”   宋淮之刚念完,一直安静装死的万木之种忽然大叫了一声,吓了宋淮之一跳。   “你发什么疯。”   “不是啊,我想起来了。”万木之种语气激动,急急道:“我就说看着眼熟,原来是这样。”   “别打哑谜了,你是有解决陈耀祖的法子?快说出来。”   宋淮之闻言,立刻从地宫中抽出神识,逼问万木之种。   “对,就像你刚刚说的,盈满而亏!”   “现在的陈耀祖,整个人都是由阴气构成的。但这些构成的阴气并不全都属于他,或者说受他控制。他一开始的体型,是他能忍受的最佳状态。”   “阴气这种东西本就混乱暴躁,即便是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越多越好的。所以,如果我们疯狂地朝他体内塞阴气,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个。”   “嘭——”   万木之种雀跃道:“自爆!”   宋淮之双眼猛地一亮,夸赞道:“好主意!”   他将这消息告诉给江岫白与姜子昂二人。那二人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便分配好了任务。   江岫白将斩情狠狠插入“地上”,无边的寒气从那处疯狂扩散,冰霜剑域开启,藤蔓混着冰层将陈耀祖牢牢固定住,只留一颗头颅尚能晃动。但很快,那头颅也被固定,只扒开了他的嘴。   姜子昂在江岫白行动的一瞬间,便一连挥出万道剑气,那些剑气驱赶着阴魂,从他做出来的一个插在陈耀祖嘴上的大漏斗处往下塞。   十只、二十只、三十只……万只!   不过短短一盏茶功夫,陈耀祖的身体如同吹气球一样足足涨大了五倍,体内塞满了来不及炼化的阴魂。   姜子昂可谓是逮到什么就往他嘴里塞,因为陈耀祖越长越大,索性直接踩在他的肩上,就近捞来阴魂塞入他口中。   堪称填鸭式喂食。   盈满而亏,等到陈耀祖长到足有数十米高时,他身上的那些铁索已经全部紧绷在皮肉上,甚至凹陷进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终于,随着铁锁的崩裂,陈耀祖也达到了崩溃的节点。   宋淮之见此,抓住机会,直接用无相裹了数千阴魂一股脑儿地塞进他口中。   皮肉生生爆开,从陈耀祖溃散的肉体中散出无数完整的阴魂。   这一次,他真的死了。   与此同时,血色山脉。   师纵天单手托腮假寐,座下是无数维持念力的魔修。不时有魔修因为魔气被抽干而到底,很快就有人将他们抬了下去,让新人补上。   “嗯?”   忽的,他睁开眼睛,左眼中无数景象闪过,竟然是宋淮之等人的影像。   “有点意思。”   指尖在冰冷的石椅上轻轻敲击,发出的清脆声响让座下魔修胆寒。   “竟然,被你藏了这么久。”   黑色藤蔓穿破了坚硬的石椅,绕着师纵天的手指攀援,开出一朵血色红花。 第166章 鱼上钩了   在陈耀祖死亡的一瞬间,陈娇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她变成陈娇的那一刻,陈耀祖便是她的亲弟弟了。   眼下弟弟的死亡让陈娇愤怒万分,灌满了怒火的红色阴魂瞬间蔓延拔高,几乎万丈。   “你们,竟然敢杀了我弟弟!”   眼下的陈娇,完全舍弃了人类的形态,真正变成了万鬼幡的器灵。   在她的带领下,万鬼幡内万万阴魂齐声嘶吼,不计后果地冲击着被金光和紫芒笼罩的一方小小天地。   空明手中念珠越转越快,敲击功德钵的手一下子变得沉重异常,微微发颤。   至于宝英的情况同样不好,她手中的三清铃如万钧重,几乎扯着她的胳膊往下坠。   一时之间,被念力庇护的安全区生生缩小了一半。   与此同时,佛宗与太真观的不少弟子齐齐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比起魔修来说,佛宗与太真观的弟子还是太少了。   宫竹暗骂一声,怒道:“这鬼东西就没有弱点吗?”   他早就将师迎月的话转述给众人,眼下大家都知道消灭陈娇这个器灵,才能着手摧毁万鬼幡。可是师迎月并没有说如何消灭陈娇啊!   “陈娇依托于万鬼幡,这幡中阴气皆是她的补给。除了瞬间将其湮灭外,别无他法。”   空明睁眼,眼底带着疲惫,“我们撑不了多久。”   其实一开始,无名设计这一出打的主意是让空明和宝英二人带至宝入万鬼幡中,而后通过佛宗与太真观所有弟子的念力加持,让两件至宝合力,镇压并净化幡中灵魂。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师纵天同样利用魔珠,跟他们采取了一样的法子。   “所以,我们是不是不能活着出去了?”楚微尘忽然道。   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宫竹察觉到这一点,眯眼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不能让万鬼幡被补全。”楚微尘语气决绝,眼中满是狠辣,“能让人灰飞烟灭的法子,佛宗和太真观应该都有。若我们真的无法出去,那便杀了我,让我神魂俱灭!”   “你神魂俱灭又有什么用!”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偏激,宫竹厉声呵道:“我师弟同样是异世之魂,难道要我师弟也这样不成。”   “有何不可。反正都是死,总比成就这邪恶至极的魔器要好。”   楚微尘毫不犹豫,丝毫不降生死放在心里。   “还没到这山穷水尽的时候。”宫竹拧眉,否决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边说,边将目光投向空明宝英二人,可换来的只是二人苦笑摇头。   “呀!”   忽然,秋月白惊叫了一声。   见众人望向自己,她急急道:“之前他们选择楚微尘,是因为在他们看来,楚微尘的灵魂更容易得到。可现在空明和宝英都在这里,有功德钵与三清铃在,我们这儿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那他们自然就去找宋师弟了呀!”   “而且,你们不觉得从刚刚开始,陈娇的攻击频率降低了不少吗?”   其他几人面色齐齐一变,立刻扭头向屏障外望去。   竟然就是这般巧,正好看见了陈娇想要偷偷离开!   霎时间,金光紫芒大盛,空明宝英顾不得其他,齐齐催动至宝,绝对不能让陈娇去找宋淮之!   骤然爆发的大量金光紫芒铺开,所触及到的阴魂皆被“超度”。这两道光追上了那团赤红阴魂,灼烧出一股子黏腻的异香。   这一击成功拖住了陈娇的动作,她若是转头去找宋淮之,必定要全心全力地去对付他,自然分不出精神来牵制这里的几人。   到时候,若是让他们汇合,自己更麻烦。   双方各怀鬼胎,竟愣是僵持了许久。   “那些废物难道都死了不成?”她低骂一声,心里已经对其他魔修不抱有希望了。既然宋淮之他们全都上来,说明那些牵制阻挡的魔修也死绝了。   陈娇能感觉到宋淮之几人朝着这里而来,这让她更加纠结,只能先驱动大量阴魂试图去阻止宋淮之,至少不能让他们两波人汇合。   就在这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暗处响起。   “大、大人。”   白鹭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是伤,鲜血淋漓的,眼看着就是一副要断气的模样。   他哭丧着一张脸,悲切道:“喜鹊姐姐他们都死了!”   见到还有魔修活着,陈娇先是一喜,而后化作一团阴风将其裹住,阴恻恻道:“喜鹊的实力是你们之中数一数二的,她都死了,你为什么能活下来。”   白鹭双腿打颤,身子一软便栽倒在地上,他急急调整了姿势,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道:“大人有所不知,我没什么本事,最擅长的便是身法和隐匿,这才活了下来。”   “既然没本事,为什么会选你进来。”   陈娇依旧没有放下警惕,继续逼问。她对被送进来的八名魔修都不熟,只粗略知道个名字和样貌,唯有实力最强的那一两个稍微还有个印象。   “因为,我、我是跟着喜鹊姐姐进来了。”白鹭面容上闪过一丝屈辱,他咬牙道:“姐姐,需要我伺候。”   陈娇闻言,一股阴风掀飞了白鹭的面具。细细打量,果然生了一副好皮囊,白嫩嫩怯生生的,她倒是听说魔修里有人偏好这一口。   “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男子,对白鹭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不过倒是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只当他是真的运气好。   有这么个人在,至少她可以抽出身,去对付宋淮之他们了。   这样想着,赤色阴魂上下浮动,绕着白鹭转了两圈后嫌弃道:“将这个拿好。”   一颗黑漆漆的魔珠落在白鹭怀里,被他手忙脚乱的接住。   “有了这个,你就可以调动阴魂。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不计代价,也要给我困住他们。”   陈娇已经准备放弃楚微尘的灵魂,转而去夺取宋淮之的灵魂。一方面是因为楚微尘被功德钵与三清铃护持,难以接近。另一方面更是因为陈耀祖的死亡让她对宋淮之的怒火达到顶峰。   这魔珠是师纵天通过秘法传送给她的,只告诉她持有此珠之人,可以控制阴魂,叫她若是一个人无法顾及,就将这魔珠给其他魔修,做她的助力。   眼下除了她之外的魔修死得只剩下白鹭一个,就算她嫌弃白鹭的胆怯,也只能将这珠子交给他。   白鹭小心翼翼地捧着珠子,满脸的忧愁与害怕,那模样落在陈娇眼里,更觉其废物。   远处轰隆隆的落雷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雷电之力对阴魂的杀伤力不亚于梵文道经。陈娇心念一动,调动那处景象一看,更是气得整团阴魂都颤抖了起来。   只见宋淮之双手一抓一大把的五雷轰顶符,不要钱似得到处乱撒。所到之处,几乎成了雷区。   陈娇是器灵,这万鬼幡中的阴魂往后全是她的下属,哪儿能让他这样折腾?   当即怒吼一声,呼啸着离开。   “大、大人慢走!”   白鹭手捧魔珠,还结巴地跟她道别。   等那团红影彻底消失不见,那胆怯的神色瞬间转化,白鹭一张素白的俏脸上满是冷漠。   “还以为是什么聪明人,没想到也是个蠢货。”   他嗤笑一声,转头看向众人,挑眉道:“行了,不用这么看着我。”   “收起来吧。”宫竹与他对视,摆手示意空明和宝英不必继续催动至宝。   “这算是我们的帮手。”   “帮手?”秋月白惊呼,震惊道:“他是魔修啊!难道是伪装?”   “不,他确实是魔修。”宫竹眯了眯眼,手中折扇摇摆速度加快,显然十分不爽。   “别废话了,将那魔珠毁掉吧。”   “巫栖元。”   ……   宋淮之手抓一把五雷轰顶符,也不看前后左右有没有阴魂,铺天盖地地往外撒。他自己撒,还不忘招呼其他人一起。   “别愣着啊,快点快点,把这个破幡炸烂!”   对此,江岫白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不过还是很听话地抽出上官鸿给他的那些符箓,跟着他一起到处乱扔。   姜子昂手捏着一把符箓,满脸困惑,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手中一把符箓怎么都扔不出去。   “哎哎。”抱月乌蝎趴在冰棺上,用尾巴轻轻戳了戳姜子昂的衣服,眼馋道:“你扔不扔?不扔给我,看着挺好玩的。”   下一秒,一叠符箓便到了抱月乌蝎的钳子里,撒得分外愉快。   “别这么快活。”宋淮之偏头瞪了它一眼,“装也要装的像一点。”   他们几人一边瞎扯一边撒符,师迎月也跟着撒,却不加入交谈,只盯着黑漆漆的前方发呆。   原来,救了自己的人是巫栖元。   他竟然没死?   可是,他明明被师纵天直接震碎了心脏啊?   就算是修士,也只能苟延残喘数个时辰。除非……   师迎月意识回神,无机质的机械眼炸动,低声道:“来了。”   一团赤红阴魂身后追着无数阴魂呼啸而来,声音又尖又利,像是指甲从地面挂过一般刺耳。   “宋淮之!我要杀了你为我弟弟报仇!”   宋淮之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这什么鬼动静,声音也太难听了吧。如果你是想吵死我给你弟弟报仇,那我觉得你能成功。”   “牙尖嘴利,那我就先拔了你的牙!”   陈娇不欲与他废话,长啸一声,便有无数阴魂铺天盖地地朝着宋淮之而去,半点不畏惧那些落雷。   可不惧怕地朝前冲,不代表它们能扛得住这雷阵。   “叫这些炮灰来有什么意思。”宋淮之懒洋洋地丢符,挑衅道:“你瞧,有能突破雷阵摸到我一片衣角的吗?就这水平,我光是靠砸符箓都能砸死你们。”   他说话嘚瑟又得意,落在陈娇眼中就是对她的嘲讽。   “唉你说,这是她第二次亲眼看着她弟弟死在眼前了吧?”宋淮之偏头看向江岫白,状若随意道:“第一次好不容易扒上了城主,也只能看着自己弟弟被人杀死。第二次明明拥有控制整个万鬼幡的能力,却还是看着弟弟死在万鬼幡内,简直讽刺。”   “住口,我叫你住口!”   陈娇尖声大叫,身形更加赤红,像是一团暴怒的火焰。   “不对,她不是陈娇。”   忽的,师迎月蹙眉道:“她是媚骨。”   宋淮之一愣,诧异道:“所以,是媚骨夺舍了陈娇的身体,利用她复生?那她现在发什么疯,陈耀祖是人家陈娇的弟弟,又不是她弟弟。”   “我就是陈娇,陈耀祖就是我亲弟弟!”陈娇咆哮道。   其实这倒不是媚骨有多渴望亲情、多喜欢陈耀祖。而是陈娇的意识与执念太强大了。   虽然之前约定好,媚骨用了她的身体后便要照顾她弟弟,但是陈娇依旧不放心。   凭着对弟弟的执念,陈娇愣是留存了一丝意识下来,甚至在媚骨被炼化成器灵的虚弱时刻趁机争夺控制权,竟真的将属于媚骨的意识吞噬大半。   眼下的陈娇,其实算是媚骨和陈娇的结合体。她的意识一大半属于陈娇,唯独对师纵天的忠心那部分属于媚骨。   “我管你是谁呢。”宋淮之冷笑一声,随手将手中的符箓激活扔出去后挑衅道:“是我杀了你弟弟,想要报仇是吗?来啊,亲自过来,杀了我给你弟弟报仇啊。”   属于媚骨的意识察觉到她眼下糊涂的厉害,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干扰。可还没等她细想,又被宋淮之的话狠狠刺激到。对于陈娇而言,弟弟就是逆鳞。   她顾不得其他,带着大量阴魂直直逼近宋淮之,试图直接将他吞噬。   见此情景,宋淮之脚下一步未动,就连江岫白都没有阻拦的意思,任由陈娇靠近。   在陈娇没有注意的附近,一从小粉莲盛开在藤蔓上,随着阴风摇摆,让淡红的花粉悄悄混入她赤红的阴魂中。   鱼,上钩了。 第167章 疯狂的师纵天   半个时辰前。   宋淮之被江岫白护在身后,挡住了四散溅射的血肉。   没有了阴气的支撑,陈耀祖的皮肉都是烂的,散发出无法言说的恶臭味,叫人作呕。   宋淮之喉咙滚动,将脸埋在江岫白怀里狠狠吸了一口,这才好受一些。   看着被阴魂抢夺吞噬的破烂皮肉,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个世界有一点最不好,打打杀杀就不能干脆利落一点,非要搞得这么恶心。   江岫白抬手,撤去遮挡脏污的冰盾,低声道:“怎么样?”   “没事,多看看就习惯了。”宋淮之神色恹恹,心中十分无奈。   摸出宫竹塞到自己手上的星子,宋淮之刚要激活,却听见暗处身后传出些动静。   警惕转身,宋淮之看清来人后冷声道:“魔修。”   来人正是那戴着白鹭面具的魔修。他虽然在宋淮之等人面前逃走,却并没有立刻来到第三层,而是在第二层等了许久,才通过传送阵上来。   “嘘,不要看着我。”   白鹭伸手,竖起一根指头搭在冰冷的唇上,幽幽道:“我利用法宝暂时遮蔽住自己的气息,陈娇还没发现我,不要暴露。”   “现在,听我说。”   想起宫竹之前说的话,宋淮之依言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别处,也并没有再说话。   “我是巫栖元。”   白鹭,不,巫栖元直接挑明了身份,扫了一眼攥紧双手的师迎月,快速道:“师纵天通过魔珠将魔修的念力传递进来,这念力源源不断,若是无法摧毁魔珠,那么一开始试图靠功德钵和三清铃摧毁万鬼幡的计策就不会成功。”   一颗圆滚滚的暗色珍珠被丢在地上,轻轻滚落到宋淮之脚边。小指一勾,细细的赤金丝卷起珍珠,被他藏于袖中。   这一切动作飞快,巫栖元依旧自顾自道:“不过不用担心,我知道如何摧毁魔珠。现在,我需要你们闹出动静来,越大越好……”   时间回到现在,灿金的绳索藏在暗绿色的藤蔓里,当陈娇踏入攻击范围后,无数藤蔓冲天而起,化作天罗地网,将那团红色阴魂紧紧困在其中。   “滚开!”   陈娇的声音又尖又利,她催动阴气狠狠冲碎藤蔓,却露出了其中的灿金绳索,反而将其束缚住。   这绳索放置在佛前,受佛宗弟子日夜供奉,已然沾染上佛法,所有阴邪之物一旦被捆上,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挣脱。   “就是现在!”   宋淮之高声呼喊,同时用力捏碎了手中的一颗圆润珍珠。   在他捏碎珍珠的刹那,巫栖元手上的珍珠指环同时破碎,他没有丝毫犹豫,取出一个玉瓶,将其中的液体倾倒在魔珠上。   说是液体,其实是一滴粘稠的血液,红得很。   一股子血腥味散开,周围飞舞的阴魂闻着这血腥味却并没有疯狂地扑上来,而是嫌恶地躲远了些,避之不及。   那血滴滴落在魔珠上,让其疯狂震动,似乎想要甩开这滴血珠。可它被巫栖元死死握在掌中,只能任由这滴血珠上飘出缕缕红烟。   “至纯至善者的心头血。”空明认出这血液的来源,有些惊奇,“这样的人,是天生学佛习道的好苗子,为什么我们从未遇见过。”   按理来说,这种人过于纯善,反而慧极必伤,身带残缺。可一旦遁入佛门或潜心修道,反而进展神速,天赋异禀。且这种人天生就和佛道有缘,那种吸引力刻入灵魂,往往小时候便会被佛道吸引。   从那滴血上来看,其主人已然成年。这么多年,佛宗和太真观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人呢?   “谁能想到,至纯至善之人,竟然会生长在魔域中呢?”巫栖元嗤笑一声,双眸死死盯着那滴血液,空余的那只手忍不住按住自己胸口。   掌下的心脏跳动极速,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你……”   宝英察觉到他的动作,英眉微蹙,捏手掐算。   “不必算了。”   宫竹摇头,沉声道:“他换了心。”   “至纯至善之人的心脏?”宝英大怒,“混账,你到底对那人做了什么!”   显然,宝英认为是他杀了至纯至善之人,不光取了人家的心头血,还强行与其换心。   “不必如此激动。”巫栖元看着布满裂痕几乎快要碎裂魔珠,单手按了按心脏,淡淡道:“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也就在这时,魔珠彻底崩裂,整个万鬼幡中的阴气似乎停滞了一瞬,虽然很快复原,但宫竹等人知道,这些阴气不会再被补充了。   “蠢货。”   魔宫中,师纵天冷眼看着坐下数万魔修在天上那颗魔珠崩碎后,哀嚎着灰飞烟灭。   他虽并不在意这些蝼蚁炮灰的性命,可这场与无名的博弈中输了这一点,让他很是不爽。   是的,虽然秘境中的一切还未结束,但他也已经知道这万鬼幡不会成功了。   “你不该浪费大量资源去炼制万鬼幡。”   清冷的女声中带着一丝斥责之意,凤荷嫌恶地避开一地黑色骨灰,看向高台上的师纵天冷声道:“这种毁天灭地,为天地所不容的法器,天道是不会允准存在的。”   “哼,毁天灭地?天地所不容?”师纵天嗤笑一声,嘲讽道:“我们要做的事,就为天地所容了吗?若天道有眼,早在我驱动万鬼幡吞噬东境万万人时,就应该降下神罚,将我挫骨扬灰!”   师纵天神态癫狂,他大开双手,仰天长啸。   “既然老天无眼!本尊,又何须受这束手束脚的窝囊气!”   “天道不公,断了我等飞升之路,灭了长生不老的指望。可我偏要与天同寿!”   “不过是一个万鬼幡,不过万万人,能成为我飞升之路的踏脚石,他们死得其所。”师纵天嘴角弯起,流出一个残忍的微笑,那笑意即便是同样心狠的凤荷看了,都克制不住地胆寒。   “你又想干什么。”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凤荷深知他师纵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话音刚落,那双阴毒的眼眸便紧紧落在凤荷的脸上,明明是人类,却没有一丝人的情感。   “眼下,你需要的是能助你飞升的万木之种。在得到它之前,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凤荷声音有些打颤,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惧意,试图安抚师纵天,“虽然我们一直没找到万木之种的下落,但我凤族有一秘法,可通过献祭人牲来换取祖辈指引……”   “不必,我找到了。”师纵天不耐烦地打断凤荷的话。   凤荷顿住,追问道:“在何处。”   “凤荷,你手伸的太长了。”师纵天坐回王座上,闭眸不看她,指尖在扶手上轻点,便有无数黑色藤蔓蜿蜒而上。   “我们是合作关系,这些事,我有权利知道。”凤荷身为大乘期神兽,又一向是发号施令的领导者,这么多年跟着师纵天也受了不少的气,为了飞升,她都忍了。可眼下师纵天竟然没有半点信息共享的意思,摆明了不将她放在眼里,叫她如何能忍。   “合作?”师纵天懒洋洋掀开眼皮扫了她一眼,满是嘲弄,“你也配。”   “凤荷,火灵根者,不止你一人,若是你不想要这万火之珠,有的是人想要。”师纵天换了个姿势,单手撑头,笑盈盈道:“神梦国的女帝梦魅儿,同样是天资绝佳的火灵根。”   “你!”凤荷大怒,周身火灵力跳动,恨不得将此地化作火海。   但,当目光落在那满地的黑灰时,凤荷只能硬生生压下怒火,强忍了下去。   眼下这血色山脉,魔修遍地,几乎全是师纵天的人。三大帝国和御兽门跟自己的关系也不亲近,自己可谓孤立无援。   若是师纵天真的动了过河拆桥的心思,自己身上的万火之珠就真的保不住了。   这样想着,凤荷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一切,全凭您做主。”   “乖。”师纵天敷衍地摆手,如同对待一只小兽,“下去吧。”   这样的羞辱,这样的屈辱!   凤荷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点点金血落在地上,开出几滴血花。   也只能受着。   她闭眼,转身离去。   “呵呵。”   娇滴滴的笑声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流光一闪,俏生生的人便坐在了师纵天的怀里。   “魔尊大人,可真不会怜香惜玉。”   贴着金箔的指甲灵活挑开师纵天的衣领,指尖轻点,顺着肌肤探入衣服中去。   “尊上不怜惜那凶巴巴的女人,怜惜怜惜奴家可好。”   “嗯。”师纵天闭眸扬起脑袋,松弛地靠在椅背上,声音中带着情欲,“你要我如何怜惜你。”   柔软无骨的手伺候着魔尊的宝贝,玉体横陈的女人将红唇贴在师纵天耳边,舌尖伴着热气从耳上扫过。   “比如,将万火之珠给奴家。带着奴家飞升,不比带着那没有情趣的女人好。奴家,可是能让尊上爽快呢。”   “梦魅儿,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对我用魅术。”   大手卡住梦魅儿的脖子,师纵天眼中哪儿有半点情欲,看着她如同看一块死肉。   “奴家习惯了嘛。”梦魅儿后背都被冷汗打湿,面上还做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来,娇滴滴道:“奴家不是故意的。”   说着,更加卖力地伺候起师纵天来。   “没有下次。”师纵天任由她伺候,并不阻拦,只轻描淡写道:“你的那些女儿们,并不介意替代你。”   “尊上看上哪个了?”梦魅儿没有半点廉耻,媚笑道:“看上哪个,我就叫她来,我们一同伺候您,若是看上好几个也无妨。”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搂师纵天的脖子,试图换个姿势。   “滚下去。”师纵天眉头闪过一丝厌恶,随手将梦魅儿甩在地上,冷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脏。”   “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身为女帝,为何不能广纳美男?”   梦魅儿并不在意他的粗鲁,被甩在地上,她就顺势侧躺,媚眼如丝地冲着师纵天道:“男人就是双标。不过你要是喜欢纯洁的,回头我送几个来就是。”   “不要废话了。”师纵天随手将衣服收拢好,“将通道打开。”   梦魅儿一听,面上闪过一丝不愿,但还是乖乖起身,直直伸手插入皮肉,从心脏的位置掏出一枚圆镜来。   她喘着粗气,香汗淋漓地将圆镜递给师纵天,嗔怪道:“奴家为了您,这一次可是耗费了千年的修为呢。”   “放心。”师纵天把玩着手上圆镜,微微勾唇,“万火之珠,会是你的。”   梦魅儿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放下心来。肉疼地看了一眼师纵天手上的圆镜后,强迫自己避开眼睛,看向别处。   那圆镜说是镜子,却没有能照出事物的镜面,镜框内反而是一团灰蒙蒙的雾。   雾气涌动,似乎,通往某处。 第168章 万木之种被夺   陈娇被灿金绳索死死困住,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忽的,整个万鬼幡停滞了一瞬,身为万鬼幡器灵的她又如何感觉不到。   细细一探,她暴怒道:“该死的贱人,竟敢骗我!”   她看见那白鹭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并且,他和那些正道人士混在一起,已经朝着这里赶来。   “呦,竟然还能清醒?”宋淮之挑眉,戳了戳将主藤缠在自己腰上的无相,半真半假地嫌弃道:“你不行啊。”   无相:!?!   身为一只好面子且骄傲的灵植,无相怎么能忍受自家亲亲主人说自己不行呢?   当即抖擞精神,将万木之种教它的法子一股脑使了出来,淡红色的花粉不要钱似得抛洒,尽数融入到陈娇那红色的阴魂中。   这么大的剂量,很快就让陈娇再次被暴怒支配了理智,如同疯狂的困兽,怒吼着冲击灿金绳索的束缚。   “干的漂亮。”   面对挺直了腰杆向自己讨要夸奖的无相,宋淮之半点不吝啬他的夸赞,三言两语便将涉世未深的无相夸地找不着北。   无相:从现在开始,请叫我骄傲的无相!   “嗤。”万木之种看着这一切,酸溜溜道:“这还是我教的呢,怎么没人夸我呀。”   酸话刚说完,宋淮之便顺口也夸赞了它,端水端的十分平稳。   在陈娇疯狂的冲击下,那灿金绳索渐渐暗淡,不过在彻底破碎前,宫竹他们赶来了。   “咚——”   “叮铃铃——”   功德钵与三清铃齐齐发力,金光紫芒替代绳索,将陈娇束缚。   佛家八字真言,道家九字真言自空明宝英二人口中念出,具象成包含念力的实体,印在陈娇身上。   每印下一个字,那赤红的阴魂便散出一片红烟。   陈娇的愤怒中含着疼痛,尖叫声引得万鬼幡开始摇晃,无数阴魂铺天盖地冲着几人而来。   但,失去了魔珠的加持,这些阴魂如何能抵得过这两件至宝背后的佛宗与太真观全部弟子。   陈娇的意识被无相干扰,对于阴魂的操纵只剩下单调地进攻,半点计划都想不出来。   “继续!”巫栖元时刻注意着万鬼幡的变化,估算一番后提道:“半炷香后,将念力催动到极致,尝试一举消灭陈娇。”   这半炷香是他算好了的,眼下陈娇被无相的花粉干扰,暂时想不出吞噬阴魂补充自己。但这干扰并不能长久,最多也就再维持半炷香,便会被她彻底免疫。到时候,虚弱的陈娇一定会大肆吞噬阴魂恢复。   所以,这半炷香的时间目的在消耗陈娇的实力,争取将其一举灭杀。   “要听一个魔修安排,还真是让人不爽。”秋月白翻了个白眼,手中双剑不停,顺手将冲着师迎月而去的几道阴魂劈散。   “怎么了?”   同是女子,宝英自身强大不需要帮助,而师迎月自从进了秘境就一直处于重伤的状态,因此秋月白便主动担负起看顾她的任务,眼下几乎是绕师迎月式打法。也正因如此,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师迎月情绪的变化。   一根筋的剑修们,直觉敏感的吓人。   问完话,秋月白这才想起来师迎月也是魔修,尴尬地劈碎阴魂,道歉道:“抱歉,我说话不过脑子,绝对没有说你的意思。”   “没关系,我并不是因为这个难过。”师迎月摇头,无机质的机械双眼落在巫栖元身上,喃喃道:“你说,一个人换了心,那他还是原来的人吗?”   秋月白知道她在说巫栖元,可她不通医术,对此等秘法更无研究,抽出手挠了挠脑袋苦恼道:“应该不会吧,记忆不是在脑子里吗?他换了心又不是换了脑子,当然还是那个人。”   “是吗?”师迎月看着巫栖元眼中的快意,和他下意识规矩如闺秀的站姿,摇头道:“不,会变的。”   或许是察觉到师迎月的目光,巫栖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冲着她笑了笑。   “不过变了也没关系。”师迎月与他对视,低声道:“你说的对,记忆没变,人就没变。”   “你说的太复杂了,我不擅长这些。”秋月白只觉得眼晕,跟听天书似的,只好实话实说。   她们的话落在宫竹耳朵里,他微微挑眉,扫了巫栖元一眼。他并不在意巫栖元的变化,也不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这家伙以后不会再纠缠姬椒了。   “陈娇,我对你很失望。”   师纵天的声音冷冷地在陈娇脑中响起,这让她发狂的意识骤然冷静下来。   察觉到体内阴气的减弱,她下意识想要吞噬阴魂,却被师纵天阻止。   “继续发疯。”   对于师纵天的命令,陈娇不会问为什么,也没用半点迟疑。因此,宋淮之等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变化。   “尊上,是属下的错,尊上放心,属下一定吞噬了楚微尘和宋淮之的灵魂,补全万鬼幡!”   “万鬼幡注定要被毁。陈娇,你已经失败了。”   师纵天的话轻描淡写,却让陈娇如坠冰窟。她太清楚失败者对于师纵天的价值了,那样的下场,魂飞魄散都算是一条好出路。   “尊、尊上,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有价值,我真的……”   “好了。”   师纵天打断了陈娇的求饶,温笑道:“你当然还有价值。陈娇,你愿意用你的性命,助我飞升大道吗?”   这温柔的嗓音反而让陈娇更加恐惧,不过她对师纵天的忠心让她不会有任何拒绝,当即应声道:“我愿意。”   “很好。”师纵天根本不怀疑她会拒绝,或者说,就算她拒绝也无用,“既然这样,就照我的吩咐办……”   半炷香时间一晃而过,巫栖元时刻注意着陈娇的变化,见她虚弱的同时渐渐平静,似乎将要恢复意识,立刻大喝道:   “就是现在!”   蓄势待发的功德钵与三清铃终于被彻底激发,其中器灵凌空浮现,裹挟着滔天生机与这万鬼幡中的无边死气互相厮杀,彼此吞噬。   就在那团红色阴魂快要被彻底灭杀时,异变突生。   陈娇尖啸一声,象征四相的阴魂不知从何处浮现,一股脑儿的钻入红色阴魂当中。   眼下的陈娇,根本没有控制四相阴魂的实力。这些四相阴魂是被万鬼幡主人,师纵天控制,强行塞入陈娇体内,壮大其阴气。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无数意识拉扯着陈娇的意识,与她争夺主体的控制权。   这种意识的撕裂感,痛楚远胜五马分尸的千万倍。   不过有了四相阴魂的加持,陈娇就有了对抗两件至宝的资本。   而那两件至宝有灵,一旦被完全激发,除非将面前一切邪恶杀尽才肯罢休。   若是没有足够的念力支持,它们便要吸干操控者和其背后那些念力提供者的生机来补足。   “不好!”   万木之种感受到空明与宝英身上生机的流逝,顿时大声道:“若是让它们这样拼杀下去,不光这两个人要死,佛宗和太真观的弟子也要死得七七八八。”   “那怎么办!”宋淮之急急追问,“有没有能打断的办法?”   “功德钵与三清铃都是眼底揉不下沙子的存在,一旦开启,必须杀尽眼前邪祟。除非被毁,否则决不罢休。”   毁?且不说这两件至宝绝不能毁,就是想毁,他们也没这本事啊。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宋淮之看着眼前情况,发现若是放手不管,那功德钵和三清铃联手,绝对能将万鬼幡摧毁。但这样的代价,便是佛宗与太真观近乎灭门!   “唯一的法子,补充生机。”万木之种咬牙道:“用我!”   “用你?”宋淮之惊呼,“可是你的本源。”   “没关系,所需要的生机对于我而言只是本源的五分之一,回头在你的丹田里补个一两千年就回来了。”万木之种语气幽怨,“我为了你,可是一次次的消耗本源呢。”   其实万木之种也不想出头,可它莫名的有一种感觉,在自己有能力处理的情况下,如果真的让佛宗和太真观死那么多人,只怕自己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比如被天道惩戒?   万木之种打了个恶寒,狠狠摇头。   不就是五分之一本源嘛?它堂堂万木之种,本就主世间生机,好补!   万木之种都这么说了,宋淮之本就不想死那么多人,也就没有拒绝,按照它教的法子一步步照做。   通体碧绿的珠子飞至上空,将澎湃的生机投入功德钵与三清铃中。   有了它的补给,功德钵与三清铃自然不需要再吸收其他生机,抖擞精神卯足了劲同陈娇厮杀。   万木之种生机之充足,可以说让功德钵与三清铃愈战愈勇,堪称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渐渐的,陈娇的攻势越来越弱,即便收拢了所有的阴气防守,也在佛光紫芒的普照下不断缩小,哀嚎连连。   “快快快!你们用点劲,一举搞死她!”万木之种散了五分之一的本源,疲惫虚弱的很,眼下看见似乎有要结束的意思,当即精神了起来,招呼功德钵与三清铃再加把劲,早点弄死万鬼幡它好早点回到宋淮之丹田休息。   哼!这一次谁都别想把它从那处赶出去,它可是大大大大……大功臣!   这样想着,万木之种不免有些得意,嘚嘚瑟瑟地看向宋淮之,企图从他眼中看见对自己的崇拜,却不想只看见宋淮之惊恐的目光。   “万木之种!”   一个圆洞平白出现在空中,一只大手从圆洞中伸出,一把握住万木之种,将其狠狠拖入圆洞中。   万木之种的能量过大,那圆洞闪烁几番,几乎要崩溃,却还是顽强撑住。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即便江岫白等人的身法再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带走万木之种。   “是师纵天。”巫栖元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双眸通红,眼神像是淬了毒。   “这只手,这个人,我做鬼也不会忘记。” 第169章 万鬼幡事了   万木之种眼一眨,再回过神来,已经被师纵天握在手里把玩。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像是几百只鸭子同时被踩了脚蹼,又尖又高。   “你个死变态,你放开老子!!!”   师纵天手上似乎有一套控制五行至宝的法子,万木之种被他握在手中,半点本源都调动不了,只能放声尖叫。   “闭嘴。”师纵天被它吵的头疼,狠狠捏了一把,威胁道:“再吵,我就直接把你吸干。”   对于他的威胁,万木之种才不怕呢。   “吸干了我,你自己也要爆体而亡!”   说罢,它深吸一口气,继续放声尖叫。   “我一个人吸不干,十人、百人、万人……”师纵天冷笑,“木灵根修士虽然少,我手下却还是有不少的。”   霎时间,万木之种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一下子没了声响。   它瞅了眼满身魔气的师纵天,心中默默流泪。   呜呜呜宋淮之,你怎么还不来救人家,我以后再也不偷偷说你坏话了呜呜呜。   对于万木之种的“识相”,师纵天显然很满意。他闭眼长吸一口气,一缕淡淡的绿气便从万木之种上飘出,落入他的口鼻中。   自己的本源在被人抽走,毫无抵抗之力的万木之种只能在心里把师纵天骂得狗血淋头,顺便心疼地抱住委屈的自己。   师纵天并没有吸食太多,眼下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他暂时没时间炼化万木之种。   双指并起,悬空绘制一道魔纹。那魔纹落在万木之种身上,不光封印住它的行动,甚至遮蔽了它的气息。   手掌一合,便将其收了起来。   “尊、尊上……”   女人的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一副要死的模样。   师纵天斜眼,冷淡地看着七窍流血,胸膛洞开的梦魅儿,忽的勾起一抹微笑。   “怎么了?”   “求尊上,救我。”   那枚圆镜是梦魅儿的本命法器,与寻常本命法器不同,这枚法器是替代了她的心脏,一直放置在胸膛中炼制。   眼下,那圆镜竟已破碎成了几块,而梦魅儿心脏的位置空空荡荡,能看见后部的肋骨。   “本尊倒是忘了你。”师纵天语气缓慢,微笑道:“你可是,帮了本尊一个大忙。不过,本尊还有一个忙需要你帮,且只能你帮,你可愿意?”   师纵天语气越温柔,梦魅儿便越感到恐惧,若不是想要活命,她定是要逃离这里的。   该死,是她轻视了这万木之种的力量,竟直接将她的圆镜给撑爆了。她之前倒是也做好了身受重伤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直接到濒死的程度。   而讽刺的是,现在能拯救她的,也只有主生机的万木之种了。   这样想着,她努力扬起嘴角扯出一个媚笑,可这笑容却因为七窍流血而显得可怖如厉鬼,半点没有先前的娇媚。   “奴、奴家当然愿意,奴家愿为尊上效犬马之劳,只求尊上……”一双藕臂撑着自己,想要离师纵天近一些,却被他避开,这让梦魅儿心都凉了半截,却只能继续谄媚道:“求尊上,赠予奴家一丝生机,好让奴家继续为您办事。”   “碎了通法镜,你还能为本尊做什么?”师纵天轻笑一声。   “我可以修复的!只要您给我机会,我只要一年,不,半年就能修好它!”   察觉到师纵天的态度,梦魅儿愈发慌乱,急急恳求。   “不必了。”师纵天抬手,避开想要抓住自己衣袖的梦魅儿,冷淡道:“此法只能用一次,第二次,谁都会提前防备。”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需要你帮的忙,就算没有通法镜,你也能做。”   梦魅儿蜷缩起身体,咽下口水颤声道:“是,什么。”   “很简单。”师纵天指尖轻点衣摆,细小的黑色藤蔓从地上生出,顺着梦魅儿的头发,圈住她纤细的脖颈。   “请你,去死。”   藤蔓狠狠收缩,不给梦魅儿反抗的机会,竟生生勒死了她。   一个大乘期修士,帝国女帝,就这样被轻易勒死。   实在是,荒唐。   “人带来了。”   凤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这里,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一个眉眼英气的女子。   “神梦国皇太女,梦如真。”   师纵天懒洋洋靠在石座上,昂了昂下巴随意道:“将你母皇带走,以后,你就是神梦的新皇。”   “是。”梦如真双手抱拳,面对梦魅儿的尸体没有半点悲伤,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随意收进了储物戒指中。   “神梦国,依旧是尊上最得力的下属。”   等梦如真离开,师纵天挑眉看凤荷,意有所指道:“怎么样,我到底还是选择了你。”   “如果不是我一早同你签订了天道契约,你又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你一早就杀了我了。”凤荷冷静的很,完全不会被师纵天蛊惑。她现在只恨当年签订契约时没有补上一条,不能夺走万火之珠。若是有这一条,她现在也不用这么受制于人。   “哈哈哈。”师纵天大笑,“女人啊,偶尔还是要装乖一些才好。我虽然不能杀你,但夺走你的东西却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不会这样做。”   他单手撑着头,笑眯眯道:“五行至宝有五个,也就是说飞升的名额足有五名。我要这五个名额,全握在我的手里。”   “你答应了御兽门的万水之源,什么时候给他。孟文霍已经问了我很多次。”凤荷神情不耐,“烦。”   “啊,他想要,就给他吧。”师纵天无所谓地摆手,随意掏出同样被魔纹封印的万水之源,丢给凤荷道:“孟天赐是个聪明人,他早就同我签订了契约。孟文霍愚蠢,还真当他是什么孝顺儿子呢。他这个儿子啊,从头到尾就没想将这机会让给他。”   “对了。”   在凤荷拿着万水之源转身要走的时候,师纵天指尖在石制扶手上敲了敲。   “是主仆契约。”   凤荷脚下微顿,眼中划过一丝恨意。   她当然知道师纵天是什么意思,这是在点她。师纵天此人,掌控欲和野心极大,竟是要其他四人全是他的仆从。   但,凤凰岂能容忍为人奴仆?   “魔尊好福气。”凤荷淡淡道:“恭喜魔尊了。”   她的背影消失,师纵天嗤笑一声,缓缓闭眸。   嗯,他得研究研究,如何依靠万木之种,让自己飞升成仙。   血色山脉此间种种暂且不提,万鬼幡内已经乱作一团。   四相与陈娇融合,眼下竟是直接不计毁幡的后果在攻击。   这些阴魂甚至不分敌我,逮到谁就冲谁,混乱极了。   不过虽然混乱,但陈娇的意识已经完全消失。眼下这些阴魂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在功德钵与三清铃的超度下,解决起来并不难,只是要浪费些时间。   宋淮之根本无心参与这些,完全是机械式地操纵赤金丝在攻击。同样,和万木之种相处良久的无相也恹恹的,藤蔓都失了光泽。   细细算来,万木之种都快在他的丹田内住了五十年了。这么多年为了他屡次损耗本源,虽然其中有他逼迫的一部分,可如果万木之种真的不愿,大可自行离去。   毕竟,天下木灵根者众多,且宋淮之从未限制过万木之种的出行。   眼下骤然消失,宋淮之心中焦急的并不是自己失去万木之种这个作弊神器,降低了木灵力的威力,而是担心它落在师纵天手上,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困境。   “小心。”   江岫白知道他心里难过,因此即便是在杀戮阴魂,也始终分出一丝余光在他身上,时时注意。   伸手拽入怀中,助他避开一团冲着他而去的阴魂,江岫白看着心情落在低谷的宋淮之,心中微叹。   反手一剑斩去袭来的阴魂,低声安抚道:“不急,万木之种好歹是五行至宝,师纵天一时半会也拿它没有办法。等破了这万鬼幡,咱们回去后再想办法。”   “嗯。”宋淮之口头上应着,心中却依旧烦躁,索性抄起赤金丝,将满腔怨气全部发泄在那些阴魂上。   万鬼幡的破裂已经是必然。众人体内的灵力不知道枯竭了多少次,又不知道补全了多少次。   黑暗中撕开一条裂缝,一缕光明顺着这口子流入,撒在宋淮之脸上,让他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那口子越来越大,转眼众人便落入一片光明之中。   仙音绕耳,花果清香扑鼻。   点点金光从天上降下,或大或小,落在众人身上。   灵力补全,丹田与经脉的裂隙也皆被修复,肉身的伤痕更不用说,如同没有存在过一般。   最大的一团光团落在星问身上,直接将其包裹在其中,等那光芒散去,星问便恢复了青年模样,所消失的寿命也全都补了回来。   这就是天道降下的功德。万鬼幡这种邪物,为天理所不容。但天道无法亲自铲除它,若是能有人代为出手,自然不会吝啬奖励。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团金光落在一团挤在一起的阴魂上。   等到光芒散去,以虞婆为首的平临城百姓冲着宋淮之等人施礼,面上满是祥和温暖之意。   他们的贡献,并不比在此任何人少。甚至可以说,没有他们,便无法毁去万鬼幡。   因此,宋淮之等人同样深深地冲他们鞠了一躬,以表尊敬。   至于剩下的那些阴魂,半数纳入功德钵,半数落入三清铃。它们会寄居在这两件至宝中,接受佛宗与太真观门下弟子的日夜祝祷,洗去身上恶念,早入轮回。   至此,万鬼幡之事,终于得以解决了。 第170章 五行至宝,天命之子   事情虽然解决,但他们暂时还回不去。虽然秘境也跟着崩塌,但他们现在还是处于宝塔之中,除非无名将他们放出来,不然没有别的办法。   洪山虽然无法控制宝塔,但传个消息还是可以的。告知无名还在推演,安抚了几人后,或许是怕他们乱想,索性将外界发生的一些事情讲给他们听。   据他所说,佛宗和太真观此次损失惨重,死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弟子,共约四万余人。但同时,血色山脉死去的魔修足有数十万人。   看上去似乎魔修那方损耗更为惨烈,但实则是佛宗和太真观元气大损。   这两派门下弟子虽多,但大多是练气筑基的外门弟子,真正学了真本事资质不多的根本没多少,死去的那四万人都是在佛法或道法上有天赋的,无论对于这两派还是对于眼下的修真界正道,都是极大的损失。而魔修即便死了数十万人,可那也只是些炮灰,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血色山脉由北境、南境和御兽门组成。北境中本就满是魔修,数量不知多少。而南境中虽然由三大帝国控制,可眼下三大帝国隐隐有以师纵天为主的意思,再加上魔修实力增长迅速,比起正道苦修来不知道轻松多少,因此南境中足有大半的人转入魔道,修了邪术。比起那两处,御兽门的弟子虽然和他们比没有多少,可也有近一半的转成魔修。   这样算下来,血色山脉中的魔修足有万万人,即便其中有不少是炮灰,可拿来消耗也是好的。就比如这次死去的数十万魔修中,根本没有一个原属于北境的。那些北境魔修眼下已经算是师纵天的亲信,他自然不会随意损耗。   但好在,万鬼幡是彻底解决了,且即便师纵天想要再炼制第二个也绝对不能了。天道将这一份因果算在了他头上,眼下是不能直接对他做什么,但若他再想炼制第二个,天道便有理由降下惩罚。   不说别的,师纵天眼下是大乘期大圆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迎来渡劫雷劫。到时候,天道就能名正言顺地炸死他。   这一点,是巫栖元说的,让宋淮之很是松了口气。   “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至少在他没有找到安稳度过雷劫的方法前,他不会对万木之种下手。”巫栖元嗤笑一声,眼中满是憎恶,“他这种人,惜命的很。”   一行人在宝塔中待着也没事干,洪山简单讲了一些外界事情后似乎有什么急事,也离开了。剩下这些人坐在宝塔中,索性聊聊天来打发时间。这聊天还是江岫白先开口的,实在是离奇。而他开口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转移宋淮之的注意力,好缓解他因为万木之种被夺而带来的心烦。   “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师迎月目光落在巫栖元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这是谁的心脏。至纯至善之人,到底是谁。”   她已经从宝英口中知道,眼下巫栖元的心脏属于至纯至善之人,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到底是谁。   提到这件事,巫栖元下意识将手搭在心口,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拇指无意识地微微翘起,宛若一个俏丽的姑娘家。   “这个人,你认识。”他眸光暗淡,叹息道:“是宣千阁。”   “宣千阁?”听到这个名字,师迎月先是一愣,在脑中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惊呼出声,“是宣明前辈的女儿?那个天生眼盲、灵根残缺的姑娘?”   “不错。”巫栖元点头,在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当时,师纵天强行从我的丹田内拽出了万水之源。这一下不光摧毁了我的丹田,还震碎了我的心脏。”   对上众人震惊疑惑的目光,巫栖元缓缓解释起他的遭遇。   那天,宣千阁将巫栖元带走后,并没有离开魔宫。她修为低,又看不见,平时最熟悉的,就是和她娘居住的那座殿宇。   因此,宣千阁没有犹豫,直接将巫栖元带到了那里。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她对道路熟悉,即便不能视物也可以摸到回去的路,但躲避其他魔修却是个艰难的问题。   好在,宣明是个大乘期修士,虽然平时为了找寻万灵拜寿和调理女儿体质花费不少,但也是有些积蓄的。她的所有积蓄都放在一枚储物手镯中,这手镯上被她留了自己和女儿两个人的气息。这样即便宣明身死,宣千阁也依旧能从储物手镯中取物。   宣千阁靠着储物手镯中存着的隐身符好不容易避开众人,躲到了殿里。   她在卧房的墙面上摩挲了几下后,便有一道秘密在梳妆台后开启,二人一同躲进了密室中。   这密室除了她们母女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巫栖元便是躲在这里,避开一波波搜查魔宫,试图找些宝贝的魔修。   他一个人,在那密室中躲了将近半年时间才调养好伤口。   是的,一个人。   当巫栖元再次睁眼的那一刻,陌生的心脏在他体内跳动,而已经开始微微腐烂的宣千阁的尸体,就倒在他旁边。   天知道这个眼盲的姑娘是如何将自己的心脏塞入巫栖元体内的,她甚至特地保存了自己的心头血,一个小小的玉瓶同一个玉简一齐防止在巫栖元手边。   宣千阁早就知道自己是所谓的至纯至善之人,堪称浑身上下都是宝。当年为了遮掩她的特征,宣明没少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才找到秘宝让她吞服,融入体内,这才遮掩过去。   她在摸索巫栖元身上伤口时,发现他丹田崩裂、心脏破碎。对于宣千阁而言,唯一能救巫栖元的法子,便是自己的血肉心脏。   以心头血为引,精血为主,重塑丹田后,再换心给予巫栖元生命。甚至剩下的几滴心头血都被她保存妥当,留给巫栖元。   而那玉简中,便是她的要求。   “杀了师纵天。”巫栖元双拳紧握,眼角一片猩红,“不光是为了答应她,就是为了报仇,我也要杀了他!”   “冷静。”宫竹瞬间站至其身后,几枚银针直直插入他头顶,硬生生压下他躁动的情绪。   巫栖元毕竟还是魔修,虽然换上至纯至善之人的心脏后,对他的修行大有裨益,但依旧无法改善魔修容易滋生心魔的特质。   借着宫竹的银针,巫栖元狠狠吸了一口气,平复完心情后继续道:“我从密室出来后,正好遇上白鹭受命来搜查魔宫剩下的人,我就杀了他,伪装成了他。”   “我本想离开北境,去找你们。但却发现所处的位置已经成了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血色山脉,我出不去了。不过好在,这白鹭虽然自己没什么本事,却有一对愿意为了他谋算的爹娘,被塞进这件事中,准备挣些功劳,好在师纵天面前留下一些印象。”   就在几人聊着的时候,一阵晕眩感传来,而后众人便站在了合欢宗的秘殿里。   一定神,除了站在众人面前面色惨白的无名外,最显眼的就是斜靠在一旁,被宋今歌喂丹药的星无极,他几乎成了血人。   “师尊!”被天道馈赠修复的好好的星问直接冲了过去,上下一扫,便颤声道:“师尊,您的眼睛。”   “不妨事。”星无极说的很慢,气息也很弱,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境界足足掉了一个大境界,从大乘中期直接掉到了合体中期。   “星机阁中人,注定会遇见这种事情。”   他这次的双目失明可不是上一次那种可以调养回来的,而是再也看不见了,甚至即使后期有换眼之法或是什么秘法灵植也无法改变。   这是窥探天命的代价,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已经是天道留情了。当然,天道之所以为“留情”,并不意味着天道偏爱什么,只是因为天道有情,给予万物一丝生机罢了。   “万木之种,被他夺取了。”无名看向宋淮之道。   “是。”宋淮之眼带恨意,“是我疏忽了。”   “唉。”无名叹气着摇头,摆手道:“先坐吧,大家都累了。”   这些人都是经历过万鬼幡一事的,即便还是小辈,但也是能接触到真相的人了。因此,无名并不准备瞒着他们。就算其中有巫栖元和师迎月两个魔修,甚至还都是师纵天的子女,也不过只是寻常扫了一眼。   待众人坐下后,无名低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我们,找到了飞升的法子。”   一句话落下,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精彩极了。   “什么?!”这是丝毫没有关注飞升一事的师迎月。   “飞升的法子不是早就找到了吗?”这是知道些东西,明白五行至宝与飞升有关的宋淮之。   “等等,这件事和飞升有什么关系?师纵天不是想要称霸混沌大陆吗?”这是完全不明所以,甚至想岔了路子的楚微尘。   “闭嘴听我说。”无名嫌弃他们吵闹,索性直接一挥手,让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此,其他人有些无奈。明明是那三个家伙喊得大声,却害得他们一齐被封了嘴。   “我与星无极合力推演,试图找到拯救混沌大陆的法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师纵天眼下势大,即使东境和西境联手,也绝对不是长久之计。且看样子,师纵天完全是不计后果的形式,丝毫不顾及混沌大陆的未来,就连他的手下也毫不在乎,只一心飞升。无名根本不怀疑,如果杀光混沌大陆的人他就能飞升的话,师纵天一定会这么做。   因此,即便眼下形式尚可,也不能掩盖混沌大陆正面临灭顶之灾的事实。   “天道,并没有给我们预想中的生路。”无名拧眉,面色凝重,“而是告诉了我们飞升的法子。”   宋淮之忍不住举起手来,几乎将手伸到了无名的眼皮子底下,一副非要发言的模样。   他实在闹腾,无名也无法,看他的模样就是将他捆起来,他也一定要说,索性解除了限制。   “呼!”宋淮之先吐了口气,而后急急道:“难道,天道是想要告诉我们,混沌大陆已经没救了,不如飞升跑路?”   “天道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揣测的。”无名先是瞪了他一眼,而后捋着胡子,话锋一转道:“不过,这确实是生路。”   “师纵天所求无非是飞升,若是能找到安全的飞升之法,我想他也没心思浪费时间。他眼下所占据的势力,不过是为了他寻找飞升之法的便利。若是我们明白此法后同他交易,倒也不是不可。”   “可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宋淮之骂道:“这家伙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飞升之法,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要是他最后还能飞升,岂不是天道不公?”   话音刚落,骤然一道雷劈声响起。这秘殿在地下千米,又加了无数防御,就算是大乘期渡劫的雷声,也传不到地下来。   宋淮之被这突兀的雷声吓得一哆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宋今歌敲了下脑袋。   “童言无忌,快赔罪。”   被压着给天道赔罪,宋淮之忍不住心中吐槽道:都成亲几十年的人了,还童言无忌呢。   “死者已矣,重要的还活着的生灵和混沌大陆。”无名摇头,“若是能不战争便打发走师纵天,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只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飞升之法到底是什么。”巫栖元道:“难道真的是五行至宝?”   对上众人追问的目光,无名缓缓点头。   “八个字,五行至宝,天命之子。” 第171章 打上门了   五行至宝,天命之子。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的。   前一句倒是很好理解,眼下五行至宝与飞升有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问题是如何使用。而后面一句,众人则是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说,只有命定的五个人才能利用五行至宝飞升,但这个说法很快被驳回。原因很简单,无名愿意赌咒发誓,如果真的有五个命定之人,那师纵天绝对不可能占据一个名额。   说来说去,最可能的一种说法,便是最后持有五行至宝,并成功利用其飞升的,就是指引中所说的命定之人。   这种说法听起来倒是挺像样的,但宋淮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天命之人是后天选择,那天道何必要将这四个字加上去,只要写五行至宝四字即可。   天道的指引暂且不提,眼下最重要的,是五行至宝已经有三个被师纵天夺走,而除了在傅焕手中的万金之丝外,剩下的万土之心到现在都没有半点线索。   “五行至宝栖身之地都是所属灵力充盈的地方,混沌大陆土灵力最充盈的,有两处。”无名大袖一甩,一副混沌大陆的地图浮现在空中,随着他手指的点动,两处地点被圈了出来。   “一处,是西境的无边沙海。而另一处,则是南境的天石山。”   无边沙海无名之前就介绍过,眼下不用多说,至于另一处天石山,却并不出名。不说宋淮之等人,就连生活在南境的楚微尘都不知道。   “天石山偏僻荒芜,虽然土灵力充盈,可山上去却没有任何灵植妖兽或矿石,可以说毫无价值。甚至,那里的土灵力有着不符合其特质的残暴,就算有土灵根修士想要在此修行,也无法将这样狂暴的灵力纳入丹田。渐渐的,天石山也就没人知道了。”无名解释道。   “土厚重宽和,虽然无边沙海同样危险,但听起来,至少比天石山好多了。”宋淮之猜测道:“而且天石山毕竟是一座不大的山,对于万土之心而言地方过小,我想还是无边沙海的概率大一些。”   “如果是无边沙海,那倒是可以委托妖境神兽一同寻找。”宫竹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们同样要做好万土之心在天石山的准备,若是它在天石山,眼下那处可在血色山脉中。如果让师纵天找到,他手上便握着四件至宝了。”   现在还不知道五行至宝是一人对应一个,还是必须要集齐了才能有用,所以要尽可能将更多的五行至宝握在手中。   “所以,我们是要去无边沙海找万土之心吗?”宋淮之道。   “不。”无名摇头道:“万土之心是要找,但不是你们。”   对上宋淮之疑惑的目光,无名呵呵一笑,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若是什么都要你们做,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做什么?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巩固修为。”无名叹了口气,“希望,不要用到你们。”   他的目光着重在宋淮之身上扫了一下,却很隐晦,没有让他注意到。   如果真的是命定五人,那宋淮之必定占据其一。但,真的是这样吗?   数十年前,他与星无极联手,尝试推演混沌大陆的未来。当时的说法,是混沌大陆会在数十年后毁灭,而唯一的一线生机,来自异界之人。   而现在,同样的问题,答案却截然不同。   卦象,是不会错的。唯一的可能,是这数十年中发生了什么,让天道改变了指引。   希望这改变,会是有利于众生的……   宋淮之等人被赶出了寻找万土之心的计划。毕竟不光是他们在找,师纵天那边同样在找,因此,所有进入无边沙海的队伍都是由大乘期修士带队,队内修为最低也是合体期。   这也是东境各派第一次暴露其底牌,将门内藏着的大乘期修士尽数派出。甚至,其中还有两名渡劫期,是万剑宗的太上长老。   不光是东境出人,妖境同样出力不少,这些人几乎将整个人无边沙海都翻了过来,中途还打杀了许多试图来找万土之心的魔修,数量还不少。   看到这些同样搜寻的魔修,虽然众人没有找到万土之心,但心中倒是稍微放松了一些。魔修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天石山同样没有万土之心的踪迹。   不光是无边沙海不断爆发战斗,东境与西境的所有地方,都时不时有魔修组成小队,对凡人城池烧杀抢掠。各宗各派不是不想管,而是人手根本不足,除却有任务在身的弟子外,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派了出去。就连那些散修都自觉联合起来,十数人为一组,猎杀魔修。   在战火于混沌大陆点燃的同时,师纵天几乎将整个魔宫砸碎。   “混账,混账!”他双目猩红,死死将万木之种攥住手中,逼问道:“说,到底如何,才能飞升成仙。”   “我不知道!”万木之种大喊,“我又不是人,我怎么知道你们如何飞升。”   这么多天下来,万木之种也摸清了师纵天的意思,在明白他绝对不会直接炼化自己或者让别人来吸收自己后,它顿时嚣张了起来。   嘴上说自己知道飞升之法后,今天要见万水之源,明天要见万火之珠,后天还要在血色山脉中逛街。   等师纵天咬牙忍了它数日,到了追问飞升之法时,却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扯了个谎而已。   “你敢撒谎。”师纵天恨不得直接捏碎了万木之种,但又无法下手。木主生机,控制其他两件五行至宝的法子对于万木之种而言,只用几天时间便无效了,所以现在他对这家伙没有一点办法。   “撒谎就撒谎咯。”万木之种嘚嘚瑟瑟,“有本事你杀了我。要是没本事,就赶紧去给我想想办法,让手机上的那些视频和小说给我放起来。你们这什么破地方,无聊死了!”   它倒是得寸进尺的很。   “好,好得很。“师纵天怒极反笑,随手将万木之种丢在石座上,振袖道:“你一日不告诉我,我就杀东境十万人。这份因果,你头上也要算一份,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万木之种目送着师纵天化作一团黑雾离去,本来嚣张的架势瞬间低落下来。   该死,宋淮之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救人家回去!   万木之种两眼泪汪汪地瘫在石座上,心思一转,心说它还不能回去。   万火之珠和万水之源眼下都被师纵天用秘法封印,那些人可以吸收它们的本源,它们却无力抵抗,长此以往下去,湮灭也不是没可能的。   唉,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它这个做哥哥的,还是得将弟妹们一起带回去才是,怎么能自己偷偷跑路呢。   ……   赤金丝速度如光阴,几乎藏在天地间,不辨方位。   丝线缠绕,眨眼便将斩情的剑身缠得密密麻麻,死死限制住后,无数藤蔓从地下钻出,冲着被牵制的江岫白而去。   江岫白眨了一下眼,寒冰自脚下扩散,眨眼便顺着藤蔓覆上一层厚冰,将其冻在泥土里。   他似乎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便冻住。   松手,索性离开斩情,银白色的身影在冰层中穿梭。一眨眼,便站在了发呆出神的宋淮之面前。   将宋淮之无意识举起的手放下,江岫白撤去冰层,拉着他坐到一边,温声道:“还在担心。”   “唉,是啊。”宋淮之拍了拍腰间的无相,也没了继续训练的心思。所有藤蔓便尽数收回,整个武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已经快半年了,这半年魔修与我等摩擦不断,双方都死了不少人,可万土之心还是没有找到。”   无边沙海已经快要翻完,最多再过几日那些前辈就能回来。可别说是找到万土之心了,连它的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没有找到,已经算是好结果了。”江岫白双手搭在他的额头,替他轻轻按揉,安抚道:“现在看来,无边沙海和天石山都没有,这万土之心在其他地方。”   “可它能去哪儿呢?”宋淮之实在不解。   虽然星无极他们无法通过卜算算出万土之心的位置,但两个月前一直在调养的万金之丝恢复了神智,它倒是能感受到其他四件至宝的大概情况。据它所说,万土之心眼下应该还是未出世的状态。不过,它也不能察觉到具体的位置。   江岫白见他又要开始纠结,索性伸手覆盖住他的眼睛,将他微微向后拉,枕在自己腹部。   突然的黑暗让宋淮之有些发懵,他眨了眨眼,抬手覆盖在江岫白的手上,困惑道:“你干嘛。”   “不让你胡思乱想。”江岫白感受着掌心长睫毛扫过的触感,慢条斯理道:“如果你觉得这样还是不行……”   空闲的手从宋淮之耳后抚过,落在脖颈处,轻轻摩挲,“训练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巩固一番,之之觉得呢?”   耳后连带着脖子上酥麻让宋淮之瞬间明白他口中的巩固是指什么,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试图离他远一些,却被人直接拉了回去,只能继续枕在那结实的腹肌上。   “不、不了吧。”宋淮之放软了声音,可怜兮兮地求饶。   这眼下,也不是双修的时候啊。   “嗯。”江岫白本就没想同他这个时候双修,只是吓一吓他,帮他转移注意力而已。   “闭一闭眼吧。”他低声轻哄,温柔地很,“你已经很久没有闭眼休息了。”   可惜,宋淮之并没有能闭目休息多久,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大哥,魔修打上门来了!”   布狩肩抗一柄钉耙,推门大喊道:“魔修,近千万!”   “什么?”宋淮之骤然睁眼,震惊道:“这么多的魔修,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现在在哪儿?”   “山门!简前辈已经在那儿了,已经给无边沙海那边传了讯,叫我来通知你们。”布狩道。   各宗宗主和大半长老都借助妖境去了无边沙海,门下弟子又都游历在外。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是能快速赶回来的。   眼下合欢宗除了宋淮之等人和一些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外,高阶修士就只剩下留守山门的简清宁,他现在是合体期大圆满。   其他能赶来支援的,也就万剑宗剩下的守宗长老和弟子实力强些。   不过好在崇光学府的秘境是在合欢宗内,里面也留守了一些阁主学子。就算有百万魔修,也应该能撑到无边沙海中的各位宗主长老们回来。   这样想着,宋淮之余光看见一抹光华。   是护宗大阵。 第172章 师纵天亲临   等宋淮之几人赶到山门时,只见眼前黑压压一片,魔修与魔兽混杂在一起,口中齐声嘶吼,几乎将山都震得摇晃。   “你们来了。”简清宁见到宋淮之,冲他招了招手,等他来到自己身边后,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他身后。   “师……”宋淮之猝不及防被推至最前面,有些错愕,还没喊出口,就被简清宁打断。   “你是合欢宗少宗主。”简清宁一向是笑着眯眯眼,眼下却满脸正色,“师兄不在,合欢宗一切由你做主。”   宋淮之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疑问或反驳的话。   他是合欢宗少宗主,需要挑起一宗之责这件事,宫竹很早就同他说过了。只是以前一直待在宋今歌的庇护下,不需要他打头阵,让他有些忘了。   垂落的手被握住,是江岫白。   他那双淡色眼眸中除了温柔,还有鼓励。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从宋淮之二人结契大典后,江岫白便和傅焕谈过一次。   虽然说他是傅焕唯一的弟子,且是万剑宗大师兄,但他以后并不一定要继承傅焕的位置,成为下一任万剑宗宗主,秋月白和一些其他长老的亲传弟子如果想,他们同样拥有资格。   对此,傅焕并没有任何表示。在他看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会成为万剑宗下一任宗主。若是以前还有一丝可能,但现在,绝无可能。   本来以江岫白的性格就不适合管理宗门,日后做个震慑其他势力的太上长老最好不过。   宋淮之感受着从伴侣传来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扬声道:“诸位,是准备直接宣战吗?”   灵力将他的声音带着传播出去,确保所有魔修都能听见。   下一秒,魔修的大喊与魔兽的嘶吼同时停止,从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   “宣战?”来人面白无须,举止阴柔,“可以这么说吧。尊上说,小打小闹地陪你们玩儿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动点真格的了。”   说着,那人轻笑一声,一指宋淮之道:“你们运气好,尊上,第一个就挑了你们合欢宗。”   “杀鸡儆猴。”   宋淮之冷笑一声,心里倒是没有被他这样说的怒气,只觉得可笑。   “杀鸡儆猴?”他眯眼,看着那为首这人身上隐隐有杀气浮现,“说的不错,不过,到底谁是那只鸡,就不一定了。”   话音刚落,简清宁骤然出手,当着那百万魔修魔兽的面,一道音波直接割断了那人的脖子。   简清宁刚入合体便能一人挑三族,眼下合体期大圆满,瞬杀一个合体前期的魔修又算得了什么。   白面无须的脑袋混着溅射的血液砸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后,落在一头魔兽的面前。   魔兽是被魔气入体的妖兽,喜食人肉,暴虐异常。眼下看见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自己眼前,没有半点犹豫,大嘴一张就将其吞吃入腹。   尝到了血肉,这魔兽一双圆盘一样大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人倒地的无头尸体,肥厚的舌头吐出,向下滴落着腥臭的液体。   这场变故的速度极快,简清宁这一手,不光将挑衅返还了回去,同时还显露出自己的实力,意图震慑。   等等。   宋淮之微微蹙眉,看着除了魔兽被血腥气息刺激有些躁动外依旧平静的魔修,总觉得十分奇怪。   他们,太淡定了。   忽的,一股强大的气息从魔修后传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股让宋淮之无比熟悉的气息,让他瞬间双目含怒,攥紧了手。   巨大的黑色王座浮起,师纵天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捏着万木之种把玩。   王座逼近,近千万魔修皆就地跪拜,高声山呼。   合欢宗的护宗大阵泛着淡淡的光,师纵天的王座悬浮在山门外,他抬头,看着山门上那飘逸风流的字,笑道:“合欢宗,本尊倒是第一次来。”   血色山脉早就可以随意出入了,但只有魔修出来,没有修士进去。血色山脉中满是魔气,若是意志不坚定的修士,只怕一炷香时间都撑不了。   可即使魔修能自由出入,众人也实在没想到,师纵天竟然会过来。   这样的变故,让宋淮之满心愤怒的同时,心也沉了下来。   合欢宗的护宗大阵是顶级阵法不错,可若是师纵天催动手中持有的五行至宝全力攻击,宋淮之也不知道这护宗大阵能不能坚持住。   “不知道今日过后,这偌大的合欢宗,还能不能存在。”师纵天指尖挑动,将万木之种当球在玩儿。在万木之种的周围,有一层淡淡的小型隔音阵法,任由它大喊大叫,却只能听见外界的声音,没人能听见它说话。   简清宁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要将宋淮之护在身后,却被他挡住。   在这种场合,宋今歌不在,在场众人中宋淮之是唯一有资格和师纵天对话的。   无数藤蔓盘踞成一张绿色宽椅,宋淮之坐在椅上,藤蔓上升至与师纵天平齐的地方,半分不让。   他的视线从跳动地格外活跃的万木之种上扫过,而后落在师纵天身上,与其对视。   “魔尊此言,莫非是要今日灭了我合欢宗?”宋淮之目光锐利,一字一句道:“那,便是要同整个东境和西境宣战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师纵天当真对合欢宗动手,其他宗门世家都不是傻子,不会抱有侥幸心理。除非选择依附于师纵天,不然他就是东境与西境共同的敌人。   师纵天眉头轻挑,看着宋淮之身下的藤蔓椅上,单手在自己身下的石质王座上敲了敲,而后便有黑色藤蔓迅速生长,攀附在石椅上。等到全部覆盖后,黑色藤蔓收缩搅动,石头碎屑落下,师纵天身下的椅子便同宋淮之一般无二了,只有颜色不同。   “按道理来说,你是没有资格同本尊平起平坐的。”师纵天轻笑,“不过,你的资质让你有了同本尊直视的机会。若是旁人,我会直接杀了他。听说你不是宋今歌亲生的?那若是你愿意,大可认本尊为爹,做个潇洒恣意的魔修,不比眼下痛快。”   “做您的子嗣,都没什么好下场。况且魔尊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宋淮之露出一个看上去很人畜无害的微笑,不带一丝感情道:“您老了,而我还年轻,拥有无限的未来。”   “呵,口舌之快。就算是天之骄子,也要有成长的机会才行。”师纵天猛地将跳动的万木之种攥在手里,看着宋淮之下意识收紧的手,痛快大笑道:“你觉得,你有没有这个机会。”   二人你来我往交谈了数句,这是宋淮之在有意拖延时间,等无边沙海中的大能回来。他的目的,师纵天清楚,却并不在意。   “不过,打打杀杀本尊也不是很喜欢。”师纵天话锋一转,指着地上近千万的魔修道:“若是需要,这样的队伍,本尊至少还有组起十支。倾巢而出,莫说一个合欢宗,便是整个东境与西境加起来,也挡不住本尊一统混沌大陆的步伐。”   “但,本尊不会这么做。天下之主什么的,比起飞升长生,不值一提。”师纵天摊开手,手中万木之种散发着莹莹光辉,逸散出浓郁生机。   他闭眼仰头,缕缕生机落入他口中,语气满是慵懒,“本尊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本尊此次前来,是想要什么。”   宋淮之当然知道。   万木之种看上去和当时被夺走时一模一样,不光本源没有损耗,就连失去的生机顶多也就是逸散了一些。由此可见,师纵天根本没有吸收多少,就像现在这样,只是纳一些逸散的生机入体。   原因很简单,他不敢。   巫栖元之前就说过,师纵天的修为已经到了临界点,与渡劫期雷劫只差一层未捅破的纸。天道虎视眈眈,一旦他渡劫,天雷的威力就算生生劈死他都是有可能的。   就算他在雷劫中活下来,可眼下飞升之路断绝,他撑死了也只是渡劫期,虽寿五万,可依旧会随着岁月而消亡。师纵天谋算了这么些年,可不是为了区区五万寿。   他今天打上门来,说明他已经等不及了。   这样想着,恰好天边乌云泛起,隐有天雷滚滚,光是流露出来的一丝气息,便能让人感觉道这天雷的恐怖。   师纵天手一翻,万木之种被收起,他面色阴沉地看着同样阴沉的天,大手一挥,便有一魔修落入他手中。   黑如墨的魔气从他掌心生生灌入那魔修体内,过于庞大的魔气入体,让那魔修哀嚎连连,极其痛苦。   如果将这魔修比作一个气球,那魔气便是源源不断充入气球的气体。气体过多,就会爆炸。   宋淮之下意识眨了眨眼,身后有些修为低的弟子干脆直接呕吐了出来。   天晴了。   师纵天指腹从脸上溅射到的血液上划过,眼带嫌弃。   “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知道师纵天已经到了极限,这场谈判宋淮之便有了更多的筹码,“用的次数越多,维持的时间越短。”   “师纵天,你等不及要渡劫了。天道雷劫,你受得住吗?”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师纵天一个净尘术便散去身上的脏污,神色淡淡道:“本尊早已准备妥当,不会让任何事情,阻碍本尊的飞升。”   “你找不到使用五行至宝飞升的具体法子,所以你想要知道,星机阁阁主算出了什么。”宋淮之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师纵天扯出一个笑脸,“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月、一年?这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你撑不了多久,只要等到你不得不渡劫的时候,无论你是否成功,都不重要了。”   飞升的机会只有一次,说是渡劫期,实则如果大乘期大圆满的渡劫成功,便没有所谓的渡劫期,而是直接飞升。所以,这渡劫期其实只是给飞升失败的人留下的称呼罢了。   飞升通道没有开启,师纵天必定失败。若是能直接劈死他最好,就算不能,日后不过是正修士与魔修对立争斗罢了。万万年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的算盘倒是打的好。”师纵天嗤笑一声,周身魔气骤然暴涨,黑沉沉压了一片的天。   “但,你将本尊看得太善良了。本尊不是在和你谈判,而是通知。如果不告诉我飞升的法子,我就杀尽天下人。第一个,就拿你们开刀。反正对我来说,只要星机阁中人能活着为我推演即可。”师纵天勾唇,伸手一指,无数魔气便从其身后涌现,直直冲着合欢宗的护宗大阵而去,感受到危险的阵法骤然变亮,堆集在阵眼旁的极品灵石山飞速减少。   “呵呵。”   就在这时,一道掌风拂过,将附着在护宗大阵上的魔气尽数推了回去。   “魔尊大人好兴致,同小辈计较什么。” 第173章 之之被捉   宋淮之紧绷的神经在看见来人的刹那放松了下来。   无名一身白衣,鹤发白须,一副风仙道骨的模样。在他身后,是数十名大乘期修士,和数百名合体期修士。   前往无边沙海的人,都回来了。   “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在家,魔尊何苦要为难小辈呢,岂不是自降身份。”无名凌空而立,并没有进入护宗大阵中,而是立在距离师纵天不过十米的地方,神色坦然,仿佛没有看见下方的那千万魔修魔兽。   “来的倒是挺快。”师纵天懒洋洋打了个哈气,意有所指道:“若本尊真想同小辈计较,便不会今日才来了。”   “怎么,宋宗主,主人家都回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待客之道?”   宋今歌一身风尘,美艳的容貌上隐隐有几分疲色。闻言,他上前轻笑道:“来者是客,既然是客人,自然是要请进门坐坐的。不过,我合欢宗地方小,容不下魔尊这么多人。”   师纵天与他对视一瞬,而后嗤笑一声道:“本尊一人进去。”   此话一落,一红衣女子骤然闪现至他身后,“不可!”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师纵天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好好在外面守着。”   这女子自然是凤荷,虽然她不愿意成为师纵天的奴仆,但却是他手下实力最高的。在加上二人之间有一层天道契约在,所有很多师纵天懒得管的事,都会直接甩给她。   凤荷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壮硕男子瞬间按住了她的肩膀,笑道:“凤尊者,不必担心。”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无名身后那些大能纷纷怒目。若不是他孟文霍突然倒戈,又怎会让正道如此受制于人。   孟文霍倒是不在意那些阴冷带着杀意的目光。之前凤荷将万水之源给了他后,他立刻帮助自己儿子炼化了一些。只一些本源,就让孟天赐的伪灵根成了资质绝佳的水灵根。   这样的变化,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就算以后儿子不能飞升,可有这绝佳的灵根,不说渡劫期,合体大乘指日可待。   为了他和卿卿唯一的儿子,正道算什么,就连整个御兽门,他都能抛弃!   最后,师纵天到底还是进了合欢宗的山门。而除了无名、宋今歌、傅焕和星无极外,其他大能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镇守在护宗大阵外,压制着那黑压压的一片。   “对了。”师纵天刚走没两步,冲着宋淮之伸手一指,“你也跟上。”   江岫白瞬间挡在了宋淮之面前,警惕地盯着师纵天,就算二人之间修为差了两个大境界,也丝毫不惧。   宋今歌脸上的笑容一僵,扫了一眼被护住的儿子,随意道:“不过是小辈,够不上同魔尊谈话。”   “若只是寻常小辈,自然是够不上的。”师纵天轻笑,微微挑眉道:“但,当年那道指引不是落在他身上了吗?”   “我不管现在是否有什么改变,我只知道,他与飞升脱不开关系。”   师纵天口中所说的当年指引宋淮之并不知情,但从宫竹之前说的那些话再结合眼下的情况,宋淮之多少也能猜出一些。   “爹。”他打断了沉下脸想要反驳的宋今歌,微笑道:“既然魔尊看得起我,就不必推脱了。”   说着,感受到握得死紧的那只手,宋淮之看向师纵天道:“我与岫白夫夫一体同心,不可分开。”   多一个人师纵天完全不在意,随意摆手后,径直朝前走去,“不知道宋宗主,准备在哪儿招待本尊。”   宋今歌落在他身后,先是瞪了宋淮之一下,阴沉着脸冷声道:“还请跟我来。”   合欢宗的山门处,巫栖元和师迎月也在,且没有做任何伪装。这二人都是师纵天的子女,看向他的目光却皆是怨恨愤怒。尤其是巫栖元,若不是宫竹在一旁按着他,只怕他要直接冲上前去。   但,师纵天路过二人时,并没有分过去半道视线,形同陌路。   一行人来到合欢宗大殿,魔尊本想径直走到上首,却被无名拦下。   “虽说咱们靠实力说话。但,主家还在,这位置也轮不着咱们坐吧。”无名一手挡在师纵天面前,笑道。   师纵天挑眉,一团魔气凝聚,狠狠打落了无名的胳膊后,随意靠坐在左手第一把的宽椅上。   宋今歌坐上首,宋淮之与江岫白站在他身后。无名坐在右手第一把的宽椅上,与师纵天对坐。傅焕扶着身形佝偻的星无极,让他坐在无名旁边后,自己再挨着他坐下。   师纵天见此,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边,再看对面坐着的一排人,挑眉道:“怎么,本尊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他倒是还有闲心说笑,可能稳住情绪同他一齐笑的,也只有无名。   “洪水猛兽,怎可与魔尊相比。”无名笑容收敛,“魔尊,还是说正事吧。”   “好,我要的很简单,推演天机,告诉我,如何飞升。”师纵天一拍宽椅扶手,震声道。   除了师纵天外的众人,说是宋今歌是主家,但真正与师纵天交流的却是无名。   他捋着花白胡子,笑呵呵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魔尊想要知道,拿什么来换。”   “换?难道你们还没看清现实啊?眼下整个混沌大陆,大半都归于我,只要我想,就算打上个千百年也无妨。不过千百年后,只怕这混沌大陆,再无你正道一人。”师纵天说着,大手捏着那扶手,生生将万年青金石打造的扶手捏碎。   “我们自然相信魔尊的本事,但就像淮之之前说的,你等不了。”无名听见了宋淮之说的那些话,索性直接挑明,“我知道,你想飞升。而我们想要的,不过是天下太平。飞升之法可以给你,但要立下天道契约。”   无名捋着胡须的手停住,目光锐利如剑,“和天下人,签订魂契。”   相传这种契约,就算是飞升成仙后,也必须遵守。不然,照样会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整片空间一时寂静下来。   师纵天但笑不语,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将万木之种取出,抛着把玩。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宋淮之一个化神期修士,都浑身被冷汗打湿时,师纵天开口了。   “你先告诉我,推演出的法子是什么。”只要看见星无极那副模样,师纵天就知道他们已经推演过了。   “先签订契约。”无名笑眯眯和他打太极。   二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师纵天骤然暴起,身形一闪,魔气涌动,便将宋淮之死死扣在手中。同时袖口一挥,便将试图阻挡的江岫白和宋今歌逼退。   他的速度太快了,不说离得近的,就连渡劫期的无名都无法阻挡。   众人的面色各异,心中对师纵天的实力重新评估了一番。   “数十年前,天道降下指引,异界之人可开飞升之门。”师纵天大手扣在宋淮之的喉咙上,轻笑道:“这句话,我记了数十年。这数十年中,我找到了两个异界之人。一个,是楚微尘,另一个,是凡人界的一名女子。那女子不过是个凡人,等我找到她时,已经老死。所以,我一直以为楚微尘是天道指引中的那个人。”   宋淮之身体微微发颤,面色却不显露半点惧意,他递给面色担忧的父亲和伴侣一个安抚的眼神后,冷冷道:“可是你并没有对楚微尘动手。”   “不错,因为他太普通了。”师纵天指尖在宋淮之的脸上敲了敲,一根细小的黑色藤蔓攀上他的脸,黑色的纹路在白哲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异。   “他普通到,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虽然他资质不错,气运也尚可。但当时的他,太懦弱了,虽然现在似乎好了一些。这样的人,不可能是那个能开启飞升之门的异界之人。”   “指引并没有说明时间,我想着,会不会是那异界之人还没来此。直到,我听说宋今歌那个傻儿子不傻了。”   他扫了一眼对面紧绷的众人,嗤笑道:“别想着从我手上抢人,我杀他,无需一瞬。”   警告完,师纵天略作苦恼状,“说到哪儿了?哦,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你,我注意到你,是因为李天合。是不是已经忘了他是谁?”   “记得。”宋淮之冷着脸,杀死江岫白的人,他绝不可能忘,“是李天合试图抢夺我身上的万木之种,才引起了你的注意。”   “聪明。”师纵天打了个响指,“李天合以为那火山底没有人能察觉,但他不知道的是,那火山与魔域一处火山成单面镜像,其中所发生的事,会一分不差的在魔域那座火山里投射出来。”   “说来也巧,当时巫栖元那个蠢货以为他杀死了我,却不知道我只是故意假死。当时的北域限制颇多,这个魔尊当得我厌烦疲倦,有人愿意接手,他身上还有我的血脉,何乐而不为。假死后,我大可去天下寻找异界之人,谋得飞升长生之道。刚巧,当时我为了暂避锋芒,待在了那火山底下,正好目睹了一切,也明白了,你也是异界之人。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指引中说的那个人,一定是你。你说,这是不是天道给我的机缘?”   宋淮之没想到其中竟然会有这样的关系,他现在恨不得回到过去,先把那李天合鞭尸万次才好。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无论是那凡人女子还是楚微尘,来的只是灵魂。只有你,是肉体和灵魂一齐。”师纵天倒是“好脾气”,宋淮之的问题,他都回答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发现了五行至宝的存在。我听你们说,万水之源在不化雪山,我便去寻了,但我几乎翻遍了雪山都没找到。直到我遇见凤荷,她的手上,有万火之珠。”   一切都串起来了。   宋淮之心道,这师纵天果然厉害,不过短短数十年的功夫,就谋算出这么多计划来,将整个混沌大陆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既然你们不肯告诉我,那我便认定你与飞升有关。将你抓回去,再夺得全部的五行至宝,我大可慢慢研究。不过……”   师纵天扬唇,攀援在宋淮之脸上的黑色藤蔓上生出小刺,就算是化神期修士的皮肉,也轻易刺入。   殷红的血珠顺着柔软的面容下落,滴在青绿色的长衫上,分外刺眼。   “魔族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命嘛,本尊倒是能给你们保住,但这缺胳膊少腿的……”   按住已经提剑在手,怒到颤抖的江岫白,宋今歌沉声道:“指引早就改变,异界之人,已经不是开启飞升之门的法子了。”   “哦?”师纵天做了个请的姿势,“愿闻其详。” 第174章 骂的真脏   “五行至宝,天命之子。”师纵天长吟一声,偏头看着宋淮之,“那就是他,本尊没找错人。”   “能以婴儿之身通过时空隧道,毫发无损地来到混沌大陆,可不就是天命之子吗。”   他这话说的,严格意义上来讲,竟然没什么问题。但宋淮之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要是天命之子,天道现在就应该降下一道雷给你劈死。”   骂完了师纵天,宋淮之还不满意,继续嘀咕道:“狗天道,什么破指引,就不能说清楚一些。”   话音刚落,师纵天猛地带着他一个后撤,躲到了另一边。而两人刚才站的位置上,已经是焦糊一片。   抬头,浴盆大的洞口流露出天光,云层中还隐隐有一丝雷电游走。   “这……”师纵天挑眉,大笑道;“旁人辱骂天道,天道不理不睬,唯有你,能引来这天雷教训。你还说着天命之子指的不是你。”   “你可拉到吧。”宋淮之骂道:“你瞎啊,没看见刚刚它是想直接劈死我?天命之子顾名思义,那是老天的儿子,没见过哪个做老子的要一雷电劈死自己儿子的。”   他这边说着,那天上的乌云集结着,隐隐有紫色雷电如游龙般在云中流转。   “唔!”宋淮之双唇被死死黏在一起,一句话都发不出来。   罪魁祸首的师纵天笑嘻嘻道:“打是情骂是爱,凡人界不是还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俗语吗?为了防止你的天道老子再降下雷电来,我还是封住你的嘴吧。”   看着师纵天这幅样子,在场其他人心中反而沉了下去。本来以为说出这指引能洗脱宋淮之与飞升的关系,却没想到师纵天竟然会这样想。   “宋淮之,和飞升没有关系。”无名捋着一把长胡,手上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一丝,他叹息道:“若是他真是天命之子,那指引何必要变化,只要还同数十年前一样即可。”   “那你说,这指引是什么意思。”师纵天昂首,倒是乐意听他说一说。   “天命之子,应有五人,对应五行至宝。”虽然无名他们还没研究明白这指引的意思,只是猜测,但眼下救下宋淮之要紧,先试着糊弄糊弄师纵天再说。   “我想,应由五人手持五行至宝,共同激活,方可大开飞升之门。”   师纵天没有说话,他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其实,无名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但谁也不能保证是否真的是这样。   “若是这五人,是被选中的祭品呢?”师纵天勾唇,眼中满是算计,“如果,那五人是献祭的祭品又怎么说。”   “这事好办。”无名含笑提议,“魔尊若是担心,大可将您手中的五行至宝交于我们,由我等选出五人来共同激活,是否是祭品,一试就知。如果是,那死得也是我们的人,如果不是,只要开启飞升之门,大家都能受益。”   闻言,师纵天冷笑一声,“人老成精,你当我傻不成?这至宝给了你们,还能吐出来?要我说,你这法子是错的。”   无名本就是在忽悠他,闻言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淡定反问道:“那魔尊认为,应该是什么样的?”   “五行至宝,并不能打开飞升之门,而是只能让五个人飞升。”师纵天淡淡道。   无名蹙眉,这种思路他们也曾想过,但……   “魔尊为什么会这样想。”   师纵天眼中划过一丝鄙夷,他换了个姿势,将手中的宋淮之当做一个破布娃娃般随意摆弄。   江岫白握紧手中长剑,若不是宋淮之一直通过意识安抚住他,只怕他真的要忍耐不住。   “看来,星无极也不行了啊。与其这样推演,你们就没想过,问问五行至宝吗?”   问五行至宝?   宋淮之悄悄挪动了一下脚,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一些,心说之前他也问过万木之种,可万木之种完全不知道。但是,莫非是其他至宝知道些什么?   师纵天冲着傅焕昂首道:“你手中,不是有万金之丝吗?召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傅焕站着没动,直到宋今歌与无名递给他一个可行的眼神后,才缓缓伸出手。   淡金色的流光从掌心浮现,一团细密丝线缠成的线球悬浮在傅焕掌心。   “我不知道。”万金之丝听到了一切,一现身就摇头道:“不管是谁告诉你这件事,但是我不知道。”   “我们五行至宝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冥冥中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但具体是什么任务,如何去完成,我们一概不知。”   小金球跳动了一下,试着道:“或许,我们五个会面后,能触发些什么。”   “嗯,有道理。”师纵天一边点头,一边冲着傅焕伸手,“既然这样,那就给我吧。”   看着众人神色各异,师纵天毫不客气道:“眼下五行至宝我占大头,怎么看,都是让我来集齐才是。”   这般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简直离谱又疯狂。   而回应他的,是傅焕直接收了万金之丝。面对这样无礼的要求,无名脸上笑容收敛,正色道:“这样的道理,老头子我从未听过。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计。”   见师纵天没有出声打断,无名慢悠悠道:“眼下既然我们双方都持有五行至宝,那不妨合作。选定一处地方,定下能进入的名额,将五行至宝一同取出,看看到底有什么样的变化。这样,才公平。”   “公平?”师纵天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刻意抬高了声音惊诧道:“你跟我谈公平啊,本尊是魔修,心中从无公平二字可以。再说,我有三件至宝,你们只有一件,凭什么要和你们共同谋划。我大可就此下令,魔修与所有不肯屈服于本尊的人,不死不休。只要死战到底,那万金之丝也会是我的。”   “就算万金之丝是你的,可万土之心呢?你到现在,还是没找到。”无名说着,余光分了一丝在宋淮之身上,见他对自己挤眉弄眼,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也提高了警惕,悄悄做好准备。   “如果我们能找到万土之心,那魔尊不妨按照我说的,试上一试。”   万土之心师纵天确实找不到,有本事的能掐会算者,整个混沌大陆除了星机阁、佛宗和太真观外,唯二两个独立于他们的就是宋今歌和无名。这些势力和人,他一个都无法收入麾下。眼下根本没有万土之心的线索,唯一能尝试的,就是卜算。所以师纵天自己也明白,除非天道眷顾,让那至宝撞在自己脸上,不然自己想要找到它,怕是要翻遍整个混沌大陆。   而像他这样杀伐无度的恶人,天道不劈死他就算不错的了,怎么可能还眷顾。   所以今日师纵天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无名他们去找寻找万土之心,他坐享其成。   思虑再三,师纵天点头道:“好,只要你们能找到万土之心,我便答应你的法子。不过,若是本尊先找到,那你就要将手中万金之丝拱手相让。”   “好!”无名大喊一声,“来,咱们这就签订天道契约!”   “等等,再加一项。”师纵天摆手,拎着手里的宋淮之晃了晃,邪笑道:“这个小家伙,暂时扣在我手里当人质。”   恰在此时,宋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冲破了封口的束缚,大骂道:“我当你奶奶个腿!”   还不等师纵天反应过来,他抬头张口,冲着老天就是一连串的国骂,骂的数量之多词汇之丰富,让无名几乎不忍直视的同时,那天雷像是不要钱一样轰隆隆劈了下来。   威力之大,简直堪比大乘期的雷劫!且那雷击又粗又密,就算是师纵天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躲闪不急,更别说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简直狼狈不堪。   他倒是想将宋淮之的嘴在封上,但从眼下这情景来看,封不封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这样的离谱场景,就算无名不忍直视,但他好歹和宋淮之早就通过了气,趁着师纵天躲闪的时候,掌心一伸一手,便从他手下夺走了宋淮之,顺手丢入江岫白怀中。   这下好了,躲避的人从师纵天换成了江岫白。就算宋淮之立刻闭上了嘴巴,那雷击却不依不饶,愣是又劈了十几下才肯罢休。若不是江岫白步法高深,他二人还躲不过去呢。   “好啊。”师纵天面沉如水,阴狠道:“本尊倒是小瞧你了。”   无名眼下将手背在身后,一副什么都没做过的模样,闻言笑呵呵向前垮了一步,挡在小辈们的前头打圆场道:“孩子还小,魔尊同小辈计较什么。这孩子口不择言的,要是魔尊真带他回去,怕是血色山脉要雷声不断呐。”   而此刻,他口中口不择言的“孩子”正缩在自家道侣怀里,面色微红地小声道:“我平时不这么骂人的。”   宋淮之心说他家岫白不说是什么迂腐文化人,至少也是翩翩君子,从未说过脏话。自己还从没在他面前骂这么脏过呢,多诋毁自己形象啊!都怪这狗天道!   “轰隆!”   乌云滚动,最后一道雷击落在众人和师纵天的中间,让宋淮之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心里骂骂也算?!   指腹带着一抹微凉的药膏擦在宋淮之脸上的伤口处,江岫白神色有些无奈,他将人往怀里又拢了拢,温声道:“你无事才最重要。”   这小俩口腻歪的过程中,师纵天与无名也签订了天道契约。   为其三月,只要正道找到万土之心,师纵天便同意无名的提议。若是找不到或被师纵天的人率先找到,就要将万金之丝拱手相让。   签完契约,师纵天临走前还阴恻恻地看了宋淮之一眼,结果人家半点眼神没给他,跟道侣说着悄悄话。   这样的场景,让师纵天心中吊起一口气来,憋屈地恨不得就地宰了他。   “行了,别腻歪了。”宋今歌叹了口气,抬手给了自家儿子一下,“你看看这好好的大殿,愣是被你嚯嚯完了。”   宋淮之看着满地狼藉的大殿废墟,那砖石上还残留着雷击的痕迹,他顿时感到一阵心虚。还没来得及撒娇卖乖,就听他家岫白道:   “这不怪之之。”   有人赞同自己给撑腰,宋淮之当然支棱了起来,对着他爹一股脑儿的点头,叫他爹看得手痒。   “无名前辈,您定下三月之期,是已经探查到万土之心的线索了吗?”   不同于宋家这对跳脱的父子和自己已经被带歪的徒弟,傅焕好歹还记得正事,他看了一眼缠绕在手上的万金之丝,沉声道:“这份契约,师纵天占尽便宜。”   “他占尽便宜我们也没办法。”无名无奈摇头,叹息道:“我也并不能保证在三月内找到万土之心,只能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吧。”   他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缓缓道:“希望,天道大情,愿予众生怜悯,赠下一线生机。” 第175章 破烂山   三个月的时间,听起来很长,可这混沌大陆占地不知多大,更别说还有无数秘境,想要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找到万土之心,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日师纵天刚离开,无名就又带着星机阁数名太上长老继续推演。星无极伤了根本,已然大限将至,若是不再动用灵力卜算,倒是能续上百余年寿命。不过,就算他想要继续推演,能力也比不上星机阁一些太上长老了,倒不如安安生生退至幕后,休养生息。虽然,这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多久了。   星无极退位,星机阁自然要选定新的阁主。星机阁阁主与其他宗门不同,不看修为资质,单看卜算资质。因此,星问被赶鸭子上架,接过象征着星机阁阁主身份的令牌,成为了新的星机阁阁主。   而不光是星机阁,许多小宗小族掌权人也纷纷退位让贤,抓紧最后的时间培养下一任继承者。毕竟,他们已经抱着死战的决心了。   眼下整个混沌大陆无论正道还是魔修,面临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找到万土之心。时间紧迫,有的时候魔修与正道修士的队伍撞上了也懒得争斗。   一时之间,除了气氛愈发紧张外,竟然反而太平了一些。   “还是没有线索吗?”宋淮之本在控制赤金丝练习,见无名从殿内出来,迎上去道。   无名叹息摇头,满脸疲惫。   他与星机阁数名太上长老联手卜算月余,竟然半点踪迹都找不到,简直难以理解。   “它能躲哪儿去呢?”宋淮之心里着急,说话也带了些火气,“这家伙,别是已经被人炼化了吧。”   无名却道:“不,它一定存在,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而已。”   抬头看了眼天色,无名费劲舒展了一下身体,捋着胡子慢悠悠道:“唉,我还是继续推演去吧。”   说罢,他也不管一肚子问题想要问的宋淮之,一闪身人就进了殿内。   没有什么好消息,宋淮之也没了继续练习的心思。   宋今歌和傅焕他们这个月都不见人影,但从宗门内紧张的气氛可以看出,他们正在为了同魔修的大战做准备。   万金之丝当然不能那么轻易给师纵天,就算真的找不到万土之心,那迫于天道契约交出万金之丝的瞬间,就是大战的开启。   一旦真正打起来,那些凡人是最容易受伤的。好在妖境和一些依附于混沌大陆的大陆碎片算是独立的空间,波及幅度要小许多。因此,西境十万大山、无边沙海和断天海中的妖兽几乎都进了妖境,这也就是妖境大,挤挤也能塞下去。而凡人或炼气期、筑基期的修士,愿意者则通过大宗开启的隧道,被送入诸如玄水大陆之类的大陆碎片去。   因此,眼下的混沌大陆上所残留的人,无论正邪,可以说都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宋淮之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张望四周,迫切的想要找到江岫白的身影。   “大哥你找谁呢?”憨厚的声音很低,几乎贴着宋淮之说话。   “找岫白。”宋淮之下意识回了话。   “江师兄啊,他跟子昂师兄在比武场上对战呢,大哥你去看不。”   宋淮之点了点头,了然道:“哦,我忘了,岫白确实跟我说……不对!”   他猛地窜了起来,扭头指着蹲在地上的布狩“你你你”了半天。   布狩不明所以,挠着脑袋困惑道:“我咋了?”   “你什么时候到我旁边的?”宋淮之瞪圆了双眼,布狩眼下不过元婴期,自己一个化神期修士,且草木身早就练得如火纯情,在隐匿之道上不说拔得头筹,至少也能混上一流的行列。可布狩默默蹲在自己身边,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我半炷香前就来了啊,大哥你在发呆我就没打扰你,见你到处找什么才开口的。”布狩起身,土黄色的衣服陪着他那张微圆的脸显得十分富态,不难看,反而是很招长辈喜欢的那种。   宋淮之闻言,更加惊悚了。这人在自己身边蹲了半炷香时间,甚至自己还四下张望了半天,竟然都没有发现他。   或许是看宋淮之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惊悚,布狩捏着衣角,扭捏道:“那个、其实不光是大哥你发现不了我,我师父师母有的时候都会无视我,我都习惯了。”   布狩的师父师母都是崇光学府的阁主,合体期修为,这样的大能都会无视布狩,宋淮之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许久没和布狩聊天,宋淮之索性也不急着去找江岫白了,一屁股往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坐,拍拍桌子道:“来,坐下说。”   据布狩所说,一开始情况还没那么严重,只是偶尔会出现别人无视他的情况。但这个月来不知道为什么,情况突然加重,有的时候自己明明站在一旁,身边的人都察觉不到。   “我师父也看不出个什么来,总之身体上没出问题。”布狩上半身趴在石桌上,显然对这存在感降低是事情非常不满。   虽然他当时跟着崇光学府一齐来了合欢宗,但宋淮之也没机会和他好好聊天。布狩日日被他师父压着修行,刚好他师父也是留守人员之一,所以之前大能尽数前往无边沙海的时候布狩都被关着修炼。仔细算算,宋淮之跟布狩之前也只见了两三面,且照他的说法,当时还没那么严重,所以宋淮之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大家都忙着,师父也不好请院长替我看看,索性不碍事,就先这样吧。”布狩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一撇嘴道:“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在身上挂个铃铛什么的,走起来也好提醒别人。”   宋淮之抽了抽嘴角,无语道:“如果你自己不嫌吵,这倒也是个办法。对了,你的气运现在如何?”   之前宋淮之跟布狩也只是电话联系,除了大婚那次外,二人也没怎么见过面。眼下跟他聊了两句,倒是让宋淮之想起来他那诡异的气运了。   他双眼瞬间发亮,一把拉着布狩道:“你的气运绝佳,说不定可以找到万土之心。”   岂料布狩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连连道:“早就没了。”   原来自从他拜入崇光学府后,他那诡异的气运便渐渐消失,最后同寻常天骄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宋淮之一听,本来期待的眼神暗淡下去,叹气道:“也是,你这气运院长也是知道的,如果有用,他怎么可能不尝试。”   布狩自从来了东境还没出过合欢宗呢,见此心痒痒道:“大哥,要不咱们试试?出去转转,说不定我那失去许久的气运突然又出现了呢。”   “不可。”宋淮之摇头,“就算我同意,你师父也不肯。”   说是师父师母,但那对道侣没有子嗣,完全是将布狩当儿子在养。若是太平时候也就罢了,外出游历就算陨落也只能说一句道运不佳。但眼下正是战意紧张的时候,这时候将布狩放出去,岂不是让他送死。   布狩闻言,脑袋一下子砸在桌子上,哀嚎道:“啊,我也想帮点忙啊!”   “你要是真想帮忙,我倒是有办法。”宋淮之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刚刚布狩说的对,万一他那诡异的气运回光返照一下,偏偏能给一些帮助呢?   他拉着布狩起身,直直冲着练武场而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刚巧,江岫白和姜子昂已经打过一轮,正在论道,见宋淮之拉着布狩匆匆而来,二人也停止了手上的事。   “怎么了。”江岫白一身白色劲装,腰间一抹淡银色的窄腰封将他的腰身完全勾勒出来。   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宋淮之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人家的腰上。虽然都老夫老夫的了,但还是很馋对方的肉体啊!   心中呐喊一瞬,情绪尽数传递给江岫白。而后,落在他身后的姜子昂眼睁睁看着方才下盘极稳的人竟然走路时险些绊了一跤。   难道,是我的剑术又涨进不少,他难以抵抗,所以现在虚弱了?   即便冷淡如姜子昂,在剑术上,还是忍不住展开想象。   江岫白耳尖上染了一层红,不起眼,很快被他压下。   站在宋淮之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微微低头,温声道:“怎么了。”   宋淮之倒是坦荡,甩开脑子里不可描述的想法后正经道:“做好标记的混沌大陆地图,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份。”   “嗯。”江岫白点头,“今日的地图,秋师姐传给我了。”   秋月白是万剑宗大师姐,江岫白是万剑宗大师兄。虽然二人地位相等,但秋月白修为更高,因此江岫白要尊称一声师姐。若是日后江岫白的修为超过她,那便轮到秋月白叫师兄了。   “快,快拿出来。”宋淮之催促了两声,“拿出来让……”   他话一顿,有些卡壳。   “大哥,这应该是要给我看的吧?”在他身后,布狩弱弱开口,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之前宋淮之到了地方就撒开了他的手,就这短短交谈几句话的功夫,宋淮之又忘记了他的存在。   布狩一开口,那两个剑修同时盯着他瞧,目光锐利,其中的审视几乎让布狩要哭出来。   “对,就是给布狩看。”宋淮之无奈扶额,“你们两个方才也没发现他吗?”   剑修的敏锐堪称修士第一,两个天赋绝佳的剑修都没发现布狩,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能力也算是顶厉害了。   简单解释了几句后,江岫白取出一枚玉符打出,空中便有整个混沌大陆的地形图显现。随心而变,可大可小。   “这上面标注的点是什么意思。”布狩指着地图上标注的一些红点问道。   “那是已经探查过的地方。”宋淮之解释道:“这些地方,已经确认没有万土之心的存在。”   布狩点头,又指着血色山脉中唯一的一个点道:“为什么血色山脉中只有一处?魔修没找这其中的地方吗?”   “就算他们找了,我们也不知道。眼下根本没有潜入血色山脉的法子。”宋淮之叹气。虽然孟贺在里面,但他现在完全联系不上,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这里,是什么地方。”布狩一直在修炼,也没有参与上层的讨论。因此,他只知道正道大能们几乎将无边沙海翻了个遍。   “天石山。”宋淮之示意江岫白放大地图,“此地土灵力浓郁,但也没找到万土之心。”   “天石山?”布狩重复了一遍,觉得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信息闪过,却怎么都抓不住。还在冥思苦想呢,宋淮之喊了他一声。   “你试试,看着这地图,你觉得万土之心会在什么地方。”   被打断思路,布狩挠了挠头后依言盯着地图看,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却只能摇头。   “说实话,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虽然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但宋淮之听到这个回答还是有些失望。   没什么结果,几人闲聊了几句后,便散开了。   不过天石山这三个字算是印在了布狩的脑袋里,搅得他一整天都抓耳挠腮,大晚上打坐也不得安生。   在第无数次从冥想中脱出,布狩长叹一声,索性钉耙一抗,挖地去!   他的居所门口有一块地,也不种东西,只是供给他犁地用。不用灵力,将地犁个百八十遍,是布狩宣泄的一种法子。   犁着犁着,布狩盯着混在泥土中的钉耙双眼逐渐发直。   半响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大喊道:“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天石山天石山,不就是俺们村子后头的破烂山嘛!” 第176章 之之,回家吧   布狩前二十五年,都生活在极其贫困缺乏资源的山村中。因为太过贫穷,那村子一共也就数十户人家,连个名字都没有。   而村子后头,就是天石山。   天石山上寸草不生,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久而久之,也就被村子里的人叫作垃圾山了。这名字从布狩会说话起就这么叫着,如果不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讲过一嘴,布狩也想不起来。   “垃圾山上,怎么可能有万土之心呢?”布狩也不犁地了,双手搭在钉耙上,愁眉苦脸道:“那山上毛都没有一根,想想也不可能啊。”   话刚说完,他一连呸了好几下,跪在地上就冲着南方磕了三个头。   “师父莫怪,徒儿不是想说您是毛!”   虽然天石山上没有原生的东西,但倒是有后来的。当年布狩听了村子里的传说,说那天石山顶上曾两个修士争夺宝贝,结果同归于尽后,那宝贝就落在了天石山顶。那是一株灵植,价值连城,极其罕见。更神奇的是,它竟然能在这寸草不生的天石山上扎根生长。虽然这是传说,从未有人见过,但所有提起此事的老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跟亲眼看见那两个修士打架和那灵植生长的过程一样。   因此,布狩在他二十五岁生辰时,决定去试一试。   布狩当时缺钱的很,很需要钱讨个媳妇,完成他爹娘抱上孙子的遗愿。毕竟对于没有修为的凡人男子来说,二十五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年龄了。成亲早的,孩子都能是半个大人了。但他们村子没几个适龄的姑娘,就算有,人家也铆足了劲嫁出这贫困的地方,更不可能找一贫如洗的布狩了。   布狩想娶媳妇,就只能攒钱搬出村子。攒了这么多年都没多少,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也只能去试试。   所以,那天布狩就带着钉耙和竹筐上了山。他想着,若是能找到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这一来一回也不容易,权当减肥了!   事实证明,这天石山上确实没有任何东西。布狩花了两天的时间爬上山,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在山顶寻找,干粮都要吃完了,可放眼望去,依旧只有光秃秃的黄土和黄石。   结果在他要下山时,或许是有些中暑,让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不留神就走错了路脚下踩空,直接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一颗歪脖子树接住,而树的附近,就是一个山洞。他在那山洞中看见了修士的骸骨,并得到了一些心法和丹药,这才踏上了修仙路。   “一开始明明想着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娃,结果一晃我都几十岁了,别说娃娃,媳妇都没影!若还是凡人,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布狩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还说带着媳妇娃娃去爹娘和师父面前磕头呢,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布狩当年离家时,并没有带走他师父的尸骨,而是埋在了他家的后院,同他爹娘一排,方便他祭拜。可眼下,全落在血色山脉中了。当时崇光学府虽然有准备,可也带不走那么多的人,别说他爹娘和师父的骸骨,就连他村子里的人他都无法带走。   磕完头,布狩也没爬起来,而是顺势换了个姿势瘫坐在地上,将双手放在泥土上,感受着来自大地的土灵力。   这会让他感到心安。   布狩的正对面,就是他居住的小屋。这小屋还是他现在的师父和师娘帮他建造的,虽然不大,却温馨舒适。而附近不远,就是他们二老的居所。   他盯着小屋发呆,即便是成天到晚乐呵呵的人,现在也生出许多愁思来。师父师娘对他很好,可引着他踏入修仙路的,却是那第一位师父。但是现在,自己却连护住他尸骨的能力都没有。   魔修搜查天石山,自己那村子就在山脚下,自然首当其冲。别说尸骨了,那些村民遇上魔修,只有死路一条。   布狩索性躺在地上,指尖微动,地上的泥土涌动,包裹住他,形成一个契合他身形的贴身“棺材”。   他发着呆,心中想着事,就这样,渐渐睡去。   半炷香后,一名眉眼温柔的美妇手中抱着一床薄毯来到这里。她站定在屋前,秀眉微蹙,双眸张望,似乎在找些什么。   忽的,一把九齿钉耙落在她眼中。刻意顺着那钉耙寻找,果然在钉耙旁看见了布狩熟睡的身影。   那美妇似乎有些无奈,她轻轻地将薄毯盖在布狩身上,细细端详他的睡颜。   “狩儿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神色威严的中年人站在美妇身边,垂眸看着布狩。   “是啊,我方才若不是看见这钉耙,也找不到狩儿。”美妇眼中满是忧虑。   布狩躺下时,随手将钉耙放在了一边,与他身体并没有接触,所以那美妇才能看见。   “夫君,要不咱们还是请院长看看吧。”美妇实在担心,她靠在那中年人的怀里,低低抽泣道:“我实在怕狩儿出事。咱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   “……好。”中年人知道无名现在忙得很,根本没有功夫管这些事。但布狩同他们夫妻二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同亲子无异。无论是为了这份父子之情,还是为了自己忧虑的爱人,他都决定厚着脸皮,去求无名看上一眼。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无名天不亮就带着星机阁的几位太上长老离开了,据说是查到了什么线索,现在要去具体探查一番。   对此,布狩的师父和师娘也只能忧心忡忡地等他回来。   ……   宋淮之最近也很忙,他虽不能出宗帮忙找万土之心,但他找到了能让自己发光发亮的途径。   那就是手机。   确切的说,是上官鸿开发出来的混沌论坛。宋淮之好歹是受现代知识教育了二十年的人,关于现代的记忆不光没有逐渐模糊,反而因为修为的上升而越发清晰。   他清楚眼下这情况大家精神都紧绷着,不乐意看那些过长的书籍或影视。因此,他便捣鼓了一些激励人心的小故事或者段子,发在论坛上。这论坛可实名可匿名,宋淮之目的是鼓舞人心帮助他们放松紧绷的状态,自然选择了实名。   眼下除了血色山脉,也就只有万剑宗、合欢宗与星机阁三宗牵头了,宋淮之身为合欢宗少宗主,他的面子,大家还是肯给的。   一开始只是想着随便看看,就当给合欢宗一个面子,结果看着看着,反而上了头。更有年龄小的修士跟着那故事里学,自己搞了个什么“拳打孟文霍,脚踢师纵天”之类的口号,一个个找万土之心找得疲倦时,就扯着嗓子喊一喊,顿时神清气爽,觉得自己还能再战八百年。   这口号越传越广,一开始只是小辈们之间流通,且还收敛一些,至少在遇到魔修时不会主动去喊。但,他们顾虑,一些性子跳脱的前辈却大胆的很,将这口号改编改编后,直接将师纵天等人骂得狗血淋头,且遇到魔修也丝毫不收敛。   自然,这些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师纵天的耳朵里。于是所有人都看见血色山脉上头黑气暴动,整整维持了七日。可这番场景,不光没让大家收敛,反而愈演愈烈,成了三岁稚子都能口口相传的童谣了。   宋淮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效果,莫名有些心虚,总觉得师纵天恨不得掐死自己。但一想到万木之种被这人直接夺走,他还犯下这么多恶事,又恨得牙痒痒。大笔一挥,又是无数文字流传。   “你要是去写话本子,可比我受欢迎多了。”姬椒盯着奋笔勤书的宋淮之,幽幽吐槽。   “我可没这耐心。”宋淮之连连摆手,放下纸笔摇头道:“话本子太长了,写着累。”   姬椒闻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儿,继续抱着一个玉瓶吨吨吨地喝。   宋淮之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道:“师姐,出去寻找万土之心是艰难,可也不至于连口水都没得喝吧。”   “你是不知道,那熔岩之地是有多干燥。”姬椒放下玉瓶,瞪了他一眼道:“我只在其中待了半个月,就感觉自己要被烤成人干了!”   不光是她,一旁的宫竹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也抱着玉瓶喝个不停。   虽说所有修士都能用法术从空中凝结出水来,但那处地方连半点水汽都没有,想凝都没办法。姬椒和宫竹这俩师兄妹还倒霉,跟水灵根修士走散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惨。   宋淮之默默给他们分别添了一瓶果汁,叹气道:“就剩十日了,无名院长一个半月前带着那些星机阁太上长老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   姬椒喝果汁的动作一顿,她扫了宫竹一眼,见宫竹放下玉瓶后,她才继续沉默着喝果汁。   宫竹捏着玉瓶的手指有些用力,他屏息凝神,半响后低声道:“师弟,如果……如果可以,你回去吧。”   “回去?”宋淮之差异,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我能回哪儿去?”   “回你的世界。”宫竹压低了声音,细弱蚊吟,修长的指尖捏着瓶身,引得玉瓶震动,甚至攀上一丝裂纹。   “若是找不到万土之心,我等与魔修便会即刻开战。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的实力是远远比不上魔修的。在这种情况下,真打起来,我们都得死。”   “但是你不一样,你不属于混沌大陆,你可以回家。这枚储物戒指里,是催动时空镜的能源,虽然只有一份,但足够你与江岫白离开了。”宫竹将一枚古朴简略的戒指放在桌上,推到宋淮之手边,“之之,离开吧。至少,你们能活下来。虽然那个世界灵力稀薄属于末法时代,但凭借你们二人化神期的修为,也能逍遥自在。”   宋淮之没有说话,他垂眸,盯着那戒指发呆。没接,也没有推回去。戒指的旁边,放着纸笔,上面还写着他准备发在混沌论坛上的新段子。   这二者,一是前进,一是退缩。放在一起,实在讽刺。   好半响,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我爹的意思。”   “你知道的。”宫竹放软了声音,“我们做不得主。”   “所以,是我爹的意思。”宋淮之抬头,一双杏眼已经泛红,酸涩无比。他眨了眨眼,一滴清泪滴落,他却丝毫不在意。   “我爹不要我了,是吗?”   “不,不是这样。”宫竹摇头叹息,他知道宋淮之心里不好受,可传递消息的他与姬椒,又能好受吗?   或许,一开始只是将这个师弟当做开启飞升之门,拯救混沌大陆和合欢宗的工具人。但人心不是顽石,更何况顽石尚且会被捂热。   无论是那十八年虽然呆呆傻傻,但会跟在自己后面乖乖叫大师兄的宋淮之。还是神魂归位后,虽然会叫自己“公主”但重情重义,已经成为家人的宋淮之……   宫竹都舍不得。   但,不得不舍。   既然飞升之门现在与宋淮之无关,那便不是他的因果,何必白白送死。他们生在混沌大陆,长在混沌大陆,自然要共存亡。但宋淮之不同,他有离开的机会。   在时空的乱流中,他还有一个家。   “那是怎样!”宋淮之不想听他说话,大声打断。大滴大滴的眼泪滚下来,声音都在颤抖,“我是合欢宗的少宗主,从我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爹和你。也是你告诉我,我要担起合欢宗的担子,庇护门下弟子。”   “但是现在,爹为我准备了离开的方法和资源,你来将这些东西给我。你们当我是什么?胆小鬼吗?还是贪生怕死之徒!”   “不是这样的。”即便伶牙俐齿如宫竹,此刻也唯有惨白无力的反驳。   姬椒落在桌子下的手几乎将衣服搅烂,她见宫竹不知道说什么,咬唇接话道:“师弟,能与爱人相伴两千年,已经很美好了。这个世界白白死了这么多人,不用再多你们这两个。”   “但是也不差我们两个。”   清冷的声音从宋淮之身后响起。江岫白一手覆盖住宋淮之的眼睛,将其拉着靠向自己。另一只手将那桌上的戒指抛回到宫竹怀里,冷声道:“之之不会走,我也不会。”   “你们,太看轻之之了。他从不畏惧生死,他同你们一样,热爱着这个世界。现世没有他的家人,他的家人,都在这里。”   江岫白轻轻抚摸无声哭泣的宋淮之,看着宫竹二人的眼神都是冷的。   “而现在,他最看重的家人,不光这般看轻他,还想赶他离开。” 第177章 万土之心   宋淮之扒拉下江岫白捂住自己眼睛的手,一双杏眼从宫竹和姬椒二人身上扫过,眼尾泛红目光却坚毅。   “不止是你们来劝我,就算是爹亲自逼我走,我也不会走的。”宋淮之抿唇,冷冰冰的眼刀飕飕地朝师兄师姐身上丢,“你们要是继续劝我……”   左手指宫竹,“我就天天追着你喊公主!不光我喊,我还要发到混沌论坛上,让二师兄加精置顶!”   右手指姬椒,“不知道天天拖更的落雷居士,要是身份暴露,会怎么样呢?”   !!!   宫竹和姬椒同时咬牙,盯着眼前一脸傲娇的师弟只觉得牙齿痒痒。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对!”宋淮之一扬下巴,眼神睥睨,“我就是在威胁你们。就算你们想动手,也打不过岫白。”   拍了拍身后的江岫白,宋淮之一副我有帮手的得意模样。而他的帮手,二十四孝好道侣周身几缕淡色剑气环绕,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   见他二人如此,宫竹只能默默收起了储物戒指。   “总之,机会给过你了。”宫竹勾唇浅笑,一双眼微微竖起,像是迎着光熠熠生辉的蛇瞳。不知道哪儿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更是为他添了一份风情,“既然你不肯走,那咱们师兄弟,便同生共死。”   宋淮之心中颤动,嘴上还要怼宫竹两句,他抱着江岫白的腰反驳道:“谁要和你同生共死,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不像你……”   上下扫了宫竹一眼,宋淮之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道:“到现在都不肯给人家星问名分,啧啧啧,大师兄,这可是渣男行为啊。”   又是一道轻轻的铃声响起,似乎在附和宋淮之的话一般。   “哼。”宫竹是谁,收起那些催人泪下的情绪后,他又成了那个高傲风情的“女王”模样。手中拈花摇动,毫不在意道:“等解决了这些事,我就将他娶回来。”   宋淮之面色有些古怪,且不说这一听就像是插旗一样的话,单是这个娶字……所以师兄和星问到底谁上谁下?   这个问题不光宋淮之想要知道,姬椒也想,这对师姐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好奇和怂恿。   宋淮之挤了挤眼睛,撺掇姬椒:师姐,你是师兄养大的,他总不会打死你,你问。   姬椒翻了个白眼儿,挤了回去:大师兄心里对你还有一丝丝愧疚,趁着这个机会,你快去问。再说了,真打起来你不是还有江岫白呢吗?师姐我可没有帮手,你怎么好意思让我去。   这俩人,你推我我推你,眉来眼去眼刀子乱飞。半响后,二人同时扭头,动作整齐划一地抬手揉眼睛。   妈的,眼睛酸了。   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几乎是贴着宋淮之耳边在响,将他吓了一跳。   扭头一看,布狩举着一个铃铛,那铃铛都快要碰到宋淮之的脸了。   “布狩?”宋淮之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布狩举着铃铛的手都在颤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大哥,你终于看见我了。”   他颤颤巍巍地将铃铛放在桌上,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宋淮之的腿就开始嚎。   “我一直在这儿啊,你们吵架之前我就在了。大哥,明明一开始是我在和你聊天啊!!!”   布狩声嘶力竭,字字泣血。   在他的哀嚎下,宋淮之骤然想起,今日明明是布狩先来找的自己。布狩身上挂了十几个铃铛,就这还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宋淮之发现他。可二人没聊两句,宫竹与姬椒来了。这二人没有看见布狩,自然而然的和宋淮之讲话。   讲着讲着,宋淮之也忘了布狩。   “我的天。”宋淮之只觉得恐怖,这么大一个人,竟然就这么被大家完全忽视。   急忙将布狩拉起来,蹙眉道:“你这情况,比一月前更加严重了。”   “对。”布狩点头,神情空洞,“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想说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什么梦?”宋淮之正色问,修士不易做梦,天资越高的修士,所做的梦越有概率是预知梦。   布狩咽了口口水,磕巴道:“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我跟你说我生长在一个贫穷的村子里,因为上山采药,跌落悬崖后才发现了我师父的骸骨,踏上修仙路。”   宋淮之当然记得,只从这一点上,便能看出布狩那好到离谱的气运。   “那座山,就是天石山。”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讶。   宫竹道:“天石山上,不是寸草不生吗?你为什么会上山采药。”   提到这个,布狩尴尬地挠了挠头,简单解释了两句后,话锋一转道:“最近几天,我一直梦到在天石山上的情境。在梦中,每一次的开头都是我在悬崖边踩空垂落,然后场景一花,我就在一颗歪脖子树上睁眼。”   宋淮之本来专注地听他讲梦,准备好好分析分析呢,结果就看见他闭上了嘴。   茫然眨眼,盯着布狩的目光带着迟疑,“没了?”   “没了!”布狩坚定摇头,“我也很奇怪,但是真的只有这么短,从歪脖子树上睁眼后,我也醒了。”   “你是修士,明明不需要睡眠,为什么会天天入梦。”宫竹示意他伸出手,凝神替他把脉,却没察觉到半点异样。   “我的身体上似乎没有问题,早在一开始存在感低的时候,我就被学府里的那些丹修们研究了个遍,啥都没发现。”布狩苦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简直恨不得宫竹能查出来些什么才好。   “但是你说的这点,确实很奇怪。我明明每天都不想睡觉,可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开始做梦。”布狩也摸不准这梦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才想着跟宋淮之说说,大家一起思考。   宋淮之一手摸着下巴摩挲,长吟一声后,提问道:“你确定每次的梦境内容都没有任何变化吗?”   这个问题把布狩问住了,他绞尽脑汁回想了半天,搓了搓牙花子道:“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   “哪里?”宋淮之继续追问。   布狩足足想了一炷香的功夫,最后还是沮丧摇头,“我想不出来。”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够让你想起来。”宫竹反手捏出一根银针,微笑道:“我将这针刺入你的脑袋,或许可以激发你潜在的记忆。”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那长针上,只见那针并不似寻常针灸用针那般细小,反而足有人手掌长,除了针尖极细,针身足有三根普通银针并起来那样宽。   布狩后背发毛,浑身上下生出一层冷汗。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是、是用这针扎一下就行吗?”   “当然不是。”宫竹一脸你在想什么好事的表情,而后笑眯眯地看得人胆寒,“要没入头顶哦。”   没入!!!   布狩差点没尖叫出来,他顺着凳子直接滑坐在地上,而后一把抱住宋淮之的腿嚎,“大哥!我还不想死啊!”   那么长的针,是要把他脑袋扎个对穿吗?!   宋淮之扯了扯再次被抱住的小腿……没扯动。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心说这死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却不知布狩深怕宋淮之将他拎出去,直接一个千斤坠,将自己和土地融在了一起,宋淮之想要扯他,就要带着百米长百米宽百米深的土一齐扯出来,当然扯不动了。   “行了行了。”头疼地按着眉心,宋淮之冲着宫竹摆手,“大师兄,别吓孩子了,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宫竹闻言,收起长针点头道:“也行,你试试,如果不行我再来。”   此话一出,布狩顿时眼泪汪汪地盯着宋淮之,像只憨厚的小土狗般委屈,“大哥,你一定要成功啊!”   宋淮之的回答,是直接让江岫白将他拎了起来,让其平躺在长榻上。   “闭眼。既然你每次睡着都会做这个梦,那就现在再做一次好了。”宋淮之拍了拍布狩的脑袋,示意他放松,“放心,我这法子名叫催眠,不需要往你脑袋里扎针。”   一听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布狩立刻乖乖闭眼,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标准的睡美人睡姿。   宋淮之其实也不会现代的催眠之法,但是他有个得力帮手。   轻轻拍了拍腰间藤蔓伪装的腰带,无相便慢悠悠伸出一根枝丫,顺着宋淮之的心意,溜溜达达地钻到了布狩的鼻下。   “现在,你闻到一股淡淡的莲花清香,很好闻,很放松……”   随着宋淮之的话,无相轻轻摇晃,开出一朵招摇柔软的小粉莲。那粉莲在布狩鼻尖摩擦,幽幽的香气钻入布狩的鼻子里,让他本来因为紧张而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展开。   “你觉得很困,这花香,让你想要睡一个甜甜的觉,做一个美梦……”   布狩紧握的双手松开,顺着身体垂落到长榻上,隐隐有轻微的呼声响起。   他睡着了。   整个院子一片寂静,众人一动不动地盯着睡着的布狩瞧,唯有小粉莲偶尔晃动,让那安眠的清香持续扩散。   突然,本来安稳的布狩整个人猛地震动了一下,幅度之大,直接将他鼻子上的藤蔓甩了下来。他眉头紧皱,嘴唇大张,似乎在无声的尖叫。   宋淮之猜测梦中的他正在经历坠崖这一过程,并没有打断他。   这姿势持续了数息后,布狩脸上的神色变化数次,从惊恐到绝望又到平和。半炷香后,他猛地弹了起来,双目圆睁,大口大口的喘息。   “冷静,布狩。”宋淮之立刻按住他的肩膀,顺手将柔和的木灵力输入到他的体内。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布狩机械的转头,看了一眼宋淮之后,又惊恐地低头,双手搭在丹田的位置,颤巍巍道:“我、我看见我从悬崖上滚落,不断撞在岩石上,浑身是伤。在被歪脖子树接住的时候,已经快要断气。结果、结果……”   他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声音又惊又喜,“一团土色光团钻入了我的丹田,在我昏迷的时候,治疗好了我的伤势。”   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宋淮之,乍一听这流程,只觉得眼熟无比。   “这土色光团,莫非是?”宋淮之忍不住开口,总觉得这事儿有些离谱过头了。   “不错,是我。”   忽的,一道稳重英气的女声响起,一团土色光团从布狩的丹田处钻出,悬浮在众人面前。   “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万土之心。” 第178章 解释与约战   眼前的光团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不大,但给人一种温柔又富有力量的感觉。   宋淮之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被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万土之心,竟然一直在布狩体内!   “啊?”嘴唇张了又合,最后只能震惊地吐出一个疑问单音节。   万土之心摇身一变,从一个土黄色的小光团,化身成一个高挑温柔的女人。   “不用如此惊讶。”万土之心微微一笑,“你们一切的疑惑,我都可以解答。”   “因为,我是唯一拥有记忆的那一个。”   与此同时,另外四件至宝同时心头一颤,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从心中涌现,渴求聚合的情绪让它们开始躁动不安。   本在修炼的孟天赐感受到体内灵力的暴动,急急逼出万水之源,而后盯着仿佛沸腾一般的万水之源困惑道:“这东西,难道疯了不成。”   “夫君,没事吧。”娃娃脸的青年满脸担忧,他跪坐在孟天赐的身边,一双圆眼中满是对他的依赖和眷恋。   这样的眼神,无异让孟天赐心情大好,他一把拉过那青年,将其抱在怀里后,手顺势顺着他的衣领滑入里衣中,抚摸掌下光滑细腻的皮肤。   “贺儿不必担心。”孟天赐扫了一眼,那万水之源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推测道:“或许是我这几日吸收本源的幅度大了一些,暂停几日便可。”   “嗯。”孟贺缩在他怀里,面色潮红。他换了个姿势,将脸埋进了孟天赐的怀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只要夫君没事就好。”口中说着甜蜜的情话,眼里是化不开的憎恶。   孟天赐的手落在孟贺的腿上,将他往怀里抱了抱,俯身凑到他颈边,低笑道:“我就喜欢你唤我夫君,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动人,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孟贺轻笑,伸手勾住孟天赐的脖子眉眼眉眼弯弯,“夫君现在发现,也不迟。”   温香软玉在怀,孟天赐哪儿还管的上什么万水之源,索性反手一收,将其收入丹田后,一把将孟贺抱起朝床榻走去。   孟贺配合地调整姿势,窝在他怀里温柔小一意。而在孟天赐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满是怨毒与杀意。但这份恨意转瞬即逝,再看向孟天赐时,又是柔情满满。   这孟贺实在是个神人,为了达到目的堪称不择手段。他为了稳固自己在御兽门中的地位,在尝试了诸多办法无果后,竟然狠下心借助秘药改造了自己的身体,变得柔软无骨般,让人爱不释手。他本就长得不错,再加上丹药的助力更添一丝楚楚可怜的意思。   孟天赐此人,从他身边无数的貌美女修便可看出其贪恋美色。虽不好男风,但在孟贺的刻意设计下利用春药让二人春风一度。被改造后的身体配上孟贺做小伏低的温情,倒是真的让孟天赐沉溺其中。   现在虽然孟天赐已经被立为少门主,但孟贺这个御兽门大师兄地位不减反增,风光无限。   不光是万水之源有异动,万火之珠和万木之种以及万金之丝也没有例外。不同于孟天赐的修为不足悟性一般,这三件至宝的持有者在第一时间便明白了,万土之心出世,五行至宝正在互相吸引,渴望聚合。   “尊上,正道中人找到了万土之心。”凤荷瞬身来到师纵天的身边,手中拿着恢复平静的万火之珠,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我们真的要和他们当面对峙吗?”   “天道契约都立了,不按着约定做,你是想让我死吗?”师纵天冷眼扫过,颠了颠手中吗明明没有被封印,却难得安静而不是喋喋不休谩骂自己的万木之种,冷声道:“还真是好运道,本来只要再等十日,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万金之丝。哼,没想到竟然被他们找到了。”   “有无名和星机阁在,推演到万土之心的下落并不奇怪,只是之前明明找了那么久,为什么签订天道契约后,竟然不到三月便找到了。”凤荷心中总有一种不安感。这份不安她说不明白,但让她心慌。   师纵天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是想说就连天道都在帮他们吗?”   凤荷咬唇,没有说话。   “就算天道在帮他们,我们也没有退路。”师纵天起身,从黑暗中走出,脸上满是诡异的黑色藤蔓,“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老天不让我飞升,那我便捅破这天!”   “要么,飞升成功,与天同寿。要么,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凤荷浑身瞬间冷了下来,她死死咬唇,浑身的血液冰冷地在体内流通,就算攥着手中的万火之珠也得不到分毫温暖。   血色山脉中的动静,宋淮之等人不清楚。他们眼下正围坐一圈,专注地盯着万土之心瞧。   或许是被这一圈或哀怨或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即便稳重温柔如万土之心,也觉得变扭。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叫我阿土。”阿土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不用急,时间足够我慢慢解答。”   “其他四件五行至宝也能像你一样,化作人形吗?”宋淮之第一个发问,毕竟万木之种可是在自己体内住了那么长时间的。   “不。”阿土摇头,“只有我可以。土,承载一切。虽然在五兄弟姐妹中我排最末,但,我是一切的基石与起点。”   “也是,天道选定的接引者。”   “接引者?”众人茫然,“什么意思。”   阿土抬手,随着指尖在空中轻点游走,一幅幅画卷伴着她的动作展开。   “天道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天道,都掌管着三千世界。有如混沌大陆一般的高等世界,也有如低魔大陆一般的中等世界,和蓝星那般的低等世界。”   “先有天道,后有世界,高等世界只有一个,是天道创造的第一个世界。”   画卷上,一团无形的光分裂出无数或大或小的世界,其中最大的那一个,与光的距离最近。   “这个世界,也可称为天道的主世界,与天道的实力挂钩。而三百万年前,属于我们的天道与其他天道争斗,不幸落败。在那之后,在无人能飞升了。”   这宋淮之记得,三百万年前最后一个飞升的人,是万剑宗的一名前辈。不过,天道之间的比斗与飞升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虽然宋淮之没有问出口,但阿土像是会读心术一般,主动解释道:“你们口中所说的仙人,是更接近天道的存在。如果用凡人口中神话故事来解释,那便是飞升成仙后,便是天庭的一员。各司其职,共同维护天道和他们自己的利益。这些仙人与天道都需要资源,而资源,便是通过争斗得来。”   “三百万年前的那场战斗中,我们的天庭被毁,资源被全部掠夺,飞升之路断绝,从此后,混沌大陆便再无仙人。”   “现在,你们还能修炼至渡劫、大乘期,再过万万年,上限便是合体期。而后是炼虚期、化神期……直到,再无一名修士。”   宋淮之道:“那岂不是就如我的家乡一般,属于末法时代?那也可以啊,大不了发展科技嘛。”   “不,不一样的。”阿土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如果连混沌大陆都再没有修士,那天道便会湮灭,三千世界,也将不复存在。你可以理解为,世界末日。”   “所以,你们五行至宝,便是天道为了自救而创造的机缘。”   无名踏空而来,身后是从别处赶来的傅焕和宋今歌。   阿土看向傅焕,冲他伸出手。傅焕迟疑一瞬,还是将体内的万金之丝取出,递给阿土。   “大哥,我们终于见面了。”阿土看着手心的万金之丝,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没想到,你一直离我这么近。”万金之丝有些自责,似乎在责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找到阿土。   阿土摇了摇头,将万金之丝放在手边,示意众人坐下。   “你说的不错,天道通过三百万的积累,终于攒够了一次重建飞升通道的资源,就是我们五个。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天道无法再攒出第二份了。但,不止有我们,还需要天命之子。”   天道指引中提到了天命之子,眼下身为接引者的阿土同样提到了这个。无名捋了捋长胡须,问道:“天命之子,到底是谁。”   不料阿土并没有解答他们的疑惑,而是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摇头道:“不可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而是不能。”   见无名眉头一皱,似乎还想追问,阿土将手指放在唇上,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后,无奈摊手,“我真的不能说,若是说了。天道的计划,定会失败。”   “我明白了。”无名点头,“你的意思,这需要天命之子自己明悟。”   “不错。”阿土点头。   但具体如何明悟,阿土却没说,从她的神情来看,她似乎也不清楚。   “我有一个问题。”见众人似乎问完了,布狩终于憋不出举起手来,红着脸对着阿土道:“你、你一直在我体内啊。”   “是啊。”阿土眉眼弯弯,“当时你快死了,还是我救得你呢。多亏你是土灵根,资质还不错,不然我也没办法。”   “那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出现过?”布狩现在脸红得像是猴屁股。虽然知道五行至宝不算人类,但阿土无论是外貌还是声音都是个温婉沉稳的女子。布狩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呢!结果阿土日日待在他丹田内,他、他洗澡的时候也不穿衣服啊……   或许是察觉到布狩心中的崩溃,阿土噗嗤一笑,“放心吧,我虽然一直待在你的丹田内,但一直在沉睡,直到数月前才苏醒。当年为了遮掩住我的痕迹,我借用天道之力给我自己设下禁制,只有认出我并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才能出现。不然,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出来。”   宋淮之恍然大悟,顺手将扭捏的布狩推到一边,了然道:“所以,你才故意让布狩降低存在感,就是为了引起无名院长的注意,让他发现你的存在。”   “是啊。”阿土有些郁闷,“我都这么努力了,可没想到无名竟然离开了合欢宗,要不是这小子终于知道来找你们,那就完了。真是笨,我都编织梦境提醒他了,还发现不了我。”   宋淮之嘴角抽了抽,心说您要是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倒是说的明白点啊!这又是遮掩存在感又是做梦的,看着花样太多,实则都没讲到点子上。如果布狩再笨一点,那真的要完了。   “咦?”他忽然想起一点,“那布狩当时那诡异的气运?”   “不错,也是我。”阿土应的十分痛快,点头道:“我提高他的气运,就是为了让他能一直跟在你们的身边。不然就凭这小子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入学崇光学府。”   宋淮之一愣,为什么要跟在他们身边?他们?是指自己和江岫白吗?莫非是因为万土之心感知到万木之种在自己体内,所以要让布狩跟着自己?   宋淮之心中闪过无数问题,他与阿土对视,却见阿土微微摇头,似乎并不想和他解释。就在这时,阿土忽然抬头望天,眉头微微蹙起。   顺着阿土的目光,众人齐齐向天看去,只见层层乌云涌动,一派山雨欲来之式。那哪儿是乌云啊,分明是聚集在一处的魔气!   魔气聚集成一个黑色的骷髅头,下巴一张一合,伴随着吐出的黑烟,师纵天的声音从骷髅头口中传来。他先是大笑了数十息,这笑声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修为低的修士皆痛苦遮住耳朵,倒在地上。   当功德钵的梵文和三清铃的经文浮现后,他这才止住了笑声。   “既然你们找到了万土之心,本尊也不是违背约定之人。你们想要五行至宝聚首,那便来我魔宫吧!”   无名皱眉,刚想和师纵天谈判,却被阿土按住。   “师纵天。”阿土起身,双眸暗了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五行至宝在哪里聚首,不是由你决定的。”   阿土话音刚落,大地便剧烈震动。这次的震感,比师纵天隔绝血色山脉的动静更大。但,虽然动静大,却没有给地上的建筑造成任何伤害。   等到震感消失后,一座万丈高山拔地而起,直直捅入云层,似乎要捅破天一般。这高山上竖写三个大字,正是通天柱三字,熠熠生辉。山在东方,有正巧在附近的修士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直直从山中穿过,竟是虚影。但若细细看,便会发现这山在一点一点凝实。   “三日后,通天柱见。这次是修复飞升通道的唯一机会。”阿土厉声道:“若是此次五行至宝无法聚首,你便不必做这飞升的美梦了。”   那骷髅在云层中涌动,过了好半响,才留下一个字。   “好。” 第179章 仙人境   名为通天柱的高山一日日地坚实起来,直到第三日时,守在山脚的修士终于可以触碰到那座山了。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山的。就算成功进入山中,最高也不过能抵达山腰位置。想再向上走,却是不能了。   按照阿土的说法,只有灵根资质纯净绝佳的单灵根才拥有进山的资格。而只有被五行至宝带着的人,才能抵达山顶。在她的提示下,正道一共上山了十数人,大多对应五行至宝的五种灵力属性。   金灵根者,有傅焕和姜子昂。   木灵根者,只有宋淮之一人。   水灵根多一些,有宋今歌、巫栖元、师迎月和龙逸尘。   火灵根者,则有凤钰与宫竹。   至于土灵根,只有布狩。   当然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无名、江岫白以及几位渡劫期的大能。这些渡劫期大能中同样有属于五行灵根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作为五行至宝的宿主。按照阿土的说法,灵根越来纯净者,越能吸引五行至宝,与其融合。因此,他们的任务是为了防止师纵天反悔,保护宋淮之等小辈的同时,试着抢夺五行至宝。   在山脚下,方圆万里被清空,闲杂人等统统回避。以通天柱两端的断崖为分界线,断崖的左边,是千万混杂的魔修、南境帝国中人和魔兽。断崖的右边,是以简清宁等人为首的正道修士。足有百万修士组成的队伍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山脚下,虎视眈眈。更有天机阁连同佛宗与太真观共同绘制千变万化之阵,严阵以待。   他们并不能上山,却不妨碍他们做好战斗的准备。只要山顶有什么变故,这山脚下数息便会血流成河。   宋淮之等人跟在无名和阿土的身后,在山脚下听着对面魔兽的嘶吼声,有些不耐地捂了捂耳朵。   “你就应该也拉百万头妖兽来,跟它们对着吼,看谁更扰民。”他偏头,凑近凤钰小声道。   “放心吧。”凤钰跟他头碰头,两个人交头接耳,“大部队在后头呢!”   宋淮之闻言,挑眉道:“来了多少。”   凤钰嘿嘿一笑,伸手比了个数字,“妖境现在已经空了,比起人海战术,咱能压着对面打!”   凤钰这话可不是吹牛,妖兽繁殖能力强,比起人修来数量不知道多了多少倍。虽然五成妖兽实力不佳,但兽潮的威力却不容小觑。   他二人交流时,一条赤色小蛇从凤钰的发中钻出,游到了宋淮之的身上,亲昵地蹭了蹭他。   “要不是赤练的气息强大了许多,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虐待你弟弟了。这么多年我看着一寸都没长。”宋淮之伸手逗弄了一下赤练,小声吐槽。   凤钰闻言,凤眸一瞪,怒气冲冲道:“我还虐待它?它就差没将我的藏宝库给吃空了!要不是我聪明把它丢到蛇族的地盘去吃大户,我早就成穷光蛋了!”   某个偷偷搬空龙族藏宝窟归为己有的凤凰理直气壮,睁着眼睛说瞎话。而真正成为穷光蛋的龙逸尘,只能无奈苦笑。   山脚下,魔修的带队者竟然还是熟人。   无名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眼中泛着冷意,“怎么,孟门主举家投入师纵天门下,如此忠心,竟然连上这通天柱的资格都没有吗?”   孟文霍看起来是这些魔修的领头,在他身后,是另外三大帝国的代表。再往后,便是原来北境一些出名的魔将。   对于无名的嘲讽,孟文霍并不在意,他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魔兽慢悠悠道:“人各有志,无名院长又何必在此挑拨。”   “呵呵。”无名掐指一算,便知他意思,冷淡道:“孟门主,还真是个好父亲。”   说罢,他不再多言,一甩衣袍,层层叠叠的云汇聚在这十数人脚下,拖着他们朝山顶飘去。   宋淮之低头一看,脚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忽然凤钰拉了拉他,示意他朝远处看。   “狐无忧带着妖境的神兽灵兽和妖兽来了。”凤钰低声解释道:“他们会全力配合你们,定同魔修不死不休。”   随着众人的位置越来越高,已然融入云中。周围的空气也冷了下来,潮湿的很。   这山名叫通天柱还是有原因的。山顶并没有任何草木,而是一大片平整的土地。唯一的凸起,是五座巨大的石碑,按照东南西北和中央的位置各有一座。这石碑上刻着古法的单字,宋淮之虽然不认识,但有人能为他解答。   “东木,西金,南火,北水,中央无极土。”阿土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用灵力附着在双眼上。”江岫白发觉宋淮之打量这些石碑的眼神,低声提醒道:“可以看见灵力的流动。”   宋淮之依言照做,果然看见对应的五行灵力在这五座石碑间沟通游走,明明只有五个点,却能串联成繁琐深奥的阵法。只看一眼,便让人头晕目眩。   “这其中含有天道之力,你还不能看。”阿土虽然背对着宋淮之,却仿佛能看见他的动作般,笑道:“只是晕一下,不要再细想这阵法就行。”   无名同样将灵力附着在眼上,他到底是渡劫期,能比宋淮之多坚持数息。在晕眩前散去双眼上的灵力,无名感慨道:“精妙,实在是太精秒了!”   踏上通天柱顶,众人便看见了对面的师纵天等人。   来的人不算多,为首的,便是师纵天。在他身后,凤荷与孟天赐并肩站立。令宋淮之惊讶的是,他竟然在孟天赐身边看见了孟贺!他记得孟贺虽然同样是水灵根,但资质绝对不能称得上绝佳。可现在看来,他的资质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来其中也有万水之源的功劳。没想到孟天赐竟然愿意同孟贺分享,他可是连他老子都没分享!   再看一眼那二人有些亲密的站位和孟贺变化的容颜身形,宋淮之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不是吧?   虽然心中思绪变化万千,但宋淮之的目光没有在孟贺身上多停留一瞬,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看向旁人。   玉鼎帝,大乘期金灵根修士,眼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傅焕,那眼神恨不得立刻将傅焕手上的万金之丝抢夺走。   天照帝,大乘期土灵根修士。他倒是真如楚微尘说的那般好色,看着宋今歌的目光十足的淫邪猥琐,让人恨不得挖了他的双眼。   而神梦国因为新任女帝修为不足,所以来的是一位大乘期水灵根女修。   除此之外,便是几名修为高深的大乘期魔修了。   两拨势力以写着土字的石碑为分界线,相对而立,肃杀紧张的气氛在这“战场”上蔓延。   师纵天目光落在阿土身上,挑眉道:“原来,你就是万土之心。”   “是,如果魔尊不介意,你可以叫我阿土。”阿土微微一笑,冲他伸出手道:“你可以,将我的哥哥姐姐们还给我吗?”   她说的坦荡,倒是让师纵天顿了一下。他手掌轻翻,便取出万木之种来,“还?到了本尊的手里,便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不如,你过来与它们团圆。”   “不。”阿土果断摇头。   师纵天眯眼,冷声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天命之子。”阿土抬头,目光落在清明一片的天空上,“我们是天道为天命之子所创造的,不是,也不会是你的所有品。就算你暂时拥有了我们,你也无法得到你想要的。”   她的话让师纵天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攥着万木之种的手收紧,让其吃痛地叫了一声。   宋淮之下意识迈出去一步,而后被江岫白拉住。   “冷静之之,现在不是时候。”   到底是一起待了这么多年,虽然宋淮之与万木之种经常会口头上互相嫌弃,但无法否认的是,在五行至宝与他们所有的宿主中,宋淮之他们这一对,是感情最好最深厚的。   就算万土之心和万金之丝同样在布狩与傅焕体内待了数十年,也只是寄宿的关系,比不上宋淮之他们半分。   或许是怕宋淮之担心,万木之种小声地呜咽了几声后,就委委屈屈地憋住哭声,一声不发地装死。   但它的安静,反而让宋淮之更加担心。   这二者之间的举动让师纵天尽数看在眼里,他冷笑一声,心中满是愤怒,“好啊,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小子?就算他资质绝佳,可本尊并不比他差分毫。”   “我呸!”万木之种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张口就骂,“你这皱皮癞蛤蟆,怎么能跟我们家白白嫩嫩的之之比!别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了!”   它声音很大,天知道它是怎么吼出来的,那声音在寂静的通天柱顶上堪称余音绕梁。不光如此,甚至山脚下的人都下意识在心底将老黄瓜刷绿漆的样子同师纵天联系起来,而后齐齐打了个寒颤。   宋淮之现在是又好笑又担忧,这家伙现在还受制于人呢,就这样猖狂,宋淮之都能想象到它平时是怎么骂师纵天的了。   果然,从师纵天淡定无视的反应上来看,万木之种骂人堪称家常便饭。   顺手封印住万木之种,师纵天用眼神示意孟天赐和凤荷将水与火一并取出。   三人手持三件至宝,师纵天挑眉道:“废话不必多说。这是本尊手中所持有的五行至宝,你们的呢。”   阿土接过傅焕递来的万金之丝,一步跨百米,转眼便走到了立于两波人中央的土石碑旁。她一手托着万金之丝,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土石碑上,磅礴的土灵力瞬间将整个平台笼罩,一抹土黄的光芒在地面上游走,分成四份,分别串联起四边的石碑。   土石碑上那个土字已经被点亮,引得天上降下一道富含天道之力的光柱,与亮起的土字相连。   做完这件事后,阿土的人形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虚影。所有属于万土之心的力量全都投入了这土石碑与冲天光柱之中。而现在的虚影,是留下的接引者。   “万土之心,归位。凡世间之土,皆可开飞升之门。”   无悲无喜的声音从阿土口中传出,介于男女之间,不带半点波动。   这不是阿土在说话。   宋淮之下意识生出这个念头。   这是天道,在借阿土之口说话。   他忽然明白了接引者的意思。所谓接引者,并不是阿土接引天命之子开启飞升通道,而是阿土接引天道降临。   可是,“凡世间之土皆可开飞升之门”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同于宋淮之的茫然,师纵天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此时,万金之丝从阿土手中飘起,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悠悠地顺着地上流淌的土黄色脉络,飘向西方金石碑。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黑色藤蔓从地里钻出,化作牢笼狠狠锁住万金之丝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师纵天收去。与此同时,师纵天一把拽过天照帝,将其甩向土石碑上方的光柱。   “凡世间之土可开飞升之门,纪文凤,你飞升的机会来了,还不快去!”   纪文凤虽然好色,但毕竟是大乘期修士,即便无名大叫一声“不可”后想要阻止,可还是被他躲过,直直飞入那光柱之中。   阿土神色淡淡,没有丝毫波动,一双眼无情无感,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躁动。   当纪文凤进入那光柱之中后,耀目白芒尽数加诸其身,他周身的气势不断拔高,不见半点雷劫,竟就这么突破到了一个让在场众人从未见过的境界。   仙人境。   “孤飞升了?”纪文凤神情激动,仰天长啸,“孤是仙人了!!!”   他在光柱中飞速升起,飞入云中去,似乎脱离了此方天地一般。而下一秒,落在土石碑上的光柱消失。本来耀眼夺目的土字,也变得暗淡,只余一丝微弱光芒。   师纵天大笑,“果然如此!”   “只要借助五行至宝飞升,便可躲避雷劫!”   “不过……”他笑容收敛,看向宋淮之等人的目光中染上杀意,“这貌似,是单人通道。”   “看来,咱们还是得先打过一场。名额有限,本尊可不想分给你们。” 第180章 二对二   这变故虽然突然,不过众人一直都紧绷着神经,没有拖延立刻出手,整个通天柱顶顿时乱作一团。   师纵天单手掐诀暂时封住了万金之丝的自我意识后,直接将其丢给玉鼎帝。那玉鼎帝一把抓住万金之丝,面上刚刚浮现喜色,便觉周身被杀伐之气包围,细细密密的剑意刺的大乘期修士的肌肤都在发疼。   锐金重剑裹挟着肃杀之意,瞬间变至玉鼎帝面前。   玉鼎帝面色一凝,中指与无名指并起生生将万金之丝按入右手掌心,而后抽出一柄长枪挡住太阿的攻势。万金之丝的力量从右手掌心蔓延至长枪之上,让其覆盖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泽。   虽然玉鼎帝和傅焕同为大乘期后期,且玉鼎帝也同样注重炼体,但他远不是傅焕的对手。不过,玉鼎帝带了一名大乘期下属,二打一就算赢不了,也能牵制住傅焕等到其他人来一同为啥。不过现在,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异变突生时,师纵天连拍数掌,想要直接拍死宋淮之等几个小辈。但无名时刻盯着他,立刻运起八卦掌,迎了上去。   而龙逸尘和凤钰各带了一名族中大乘期长老,一共四人将凤荷团团围住,目标便是她手中的万火之珠。凤荷在魔修中没有自己的势力,一时间根本没有魔修帮助她,只能自己催动万火之珠苦苦坚持。   而师迎月与巫栖元则同时盯上了孟天赐,意图将其手中万水之源夺回。   混战中,宋淮之并没有立刻参与进去,他双眸扫过战场,一边跟着江岫白避开波及到的攻击,一边心中计算。数息后,他在心中对江岫白道:   “我分开孟天赐,先杀了他。”   说罢,他双手狠狠拍在地上,无数绿色藤蔓冲天而起,避开属于师纵天的黑色藤蔓后,无相的枝条迅速分割战场。无相没有控制大乘期修士的能力,但引导着化神期的孟天赐被隔开还是能做到的。   当然,唯一的那名御兽门大乘期修士察觉到不妥,刚想拔除无相的藤蔓救回少门主,出手的攻击却被罗盘挡住。   “你想对我的儿子儿婿做什么?”宋今歌微微勾唇,身上八卦阵图浮现,随着八卦一个个被点亮,他的修为也从合体期一跃至大乘前期。   那御兽门的大乘期修士是御兽门长老,他自然认识宋今歌,也知道他的实力如何。眼下见他修为飞涨,顿时心中忌惮,“原来宋宗主一直都在掩盖实力。”   宋今歌闻言,微微一笑,“谁家没点后手呢?”   至此,整个通天柱顶被分为大大小小数个战场。   “岫白跟我杀了这老东西,剩下那两个,就交给你们了。”宋今歌只叫了江岫白一人,同他一起牵制并试图斩杀御兽门长老。虽然江岫白不过化神期,但给宋今歌打辅助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孟天赐和孟贺二人虽然都是化神期,看上去和宋淮之等人势均力敌,但论起实战来,孟天赐一个废了数百年的人,就算有万水之源的帮助重塑灵根,武技上一时却也提不上去。因此,只能借助万水之源勉强对抗。   但,不知道是不是万水之源在巫栖元丹田内待过一段时间的关系,孟天赐并不能控制其本源去攻击巫栖元,打起来颇为束手束脚。甚至,有一次他手上的万水之源差点被巫栖元夺走。   宋淮之一心分为二用,分别操纵无相干扰和赤金丝攻击。孟天赐那边有师迎月和巫栖元围着,他只需要引开孟贺一人即可。   下意识的,手上收了些力气,宋淮之大半是操纵无相试图控制孟贺,没有对其下杀手。而孟贺似乎抱着同样的心思,手上打得看似激烈,实则敷衍极了。   按道理来讲,这样的对战完全是在混时间,不应该造成什么伤害。但,在又一次因为孟贺主动卖出破绽,赤金丝从他左手洞穿,留下一个血口时,宋淮之不由得升起疑虑。   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忽的,孟贺抬头与宋淮之对视,而后便对其传音入耳。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宋淮之心中一动,面上和动作却没有变化。他余光扫了一眼,见众人打得火热,便一边引得孟贺朝偏处走,一边回复。   【你还是想做御兽门的门主?这倒不难,消灭了师纵天,合欢宗会帮助你重建御兽门,并将御兽门内的一切资源全部给你。但,你还能帮我们什么。】   宋淮之并不介意继续和孟贺合作,虽然二人之间的合作时间不长,且没交谈过几次,但孟贺做事还算是尽心。就算以后扶持他重建御兽门,也能将御兽门把控在自己手中。   孟贺闻言,双眼亮了一瞬。   【我能帮你们杀了孟天赐,夺得万水之源!】   他语气有些焦急,手上动作也愈发慌乱,短短几息内,身上大大小小又添了十数道伤口。   【孟天赐能驱动万水之源防御,没有我的帮助,继续耗下去他不一定会输。但是我可以破开他的防御,帮助你们杀了他。到时候手持至宝,你们对付师纵天便更加容易。】   孟贺心中激动,他从未想过跟着师纵天混,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入魔。当年山城海在他面前心魔入体的狼狈模样让他感到恶心。   所以,从始至终他的想法都是不变的,和宋淮之交易,借助合欢宗与万剑宗的力量成为御兽门门主。就算此事之后,御兽门不再是与其他三宗并立的一流宗门,可凭借积攒的底蕴,二流甚至准一流却没什么问题。   能成为准一流宗门的门主,享受天下修士羡慕推崇,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这样的荣光,不比跟着师纵天成为人人喊打的魔修来得强?说到底,这还与孟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有关,在他心里,魔修就是低人一等,哪怕眼下师纵天势力如此庞大,他也从未想过转为魔修。   【好,我会配合你。】   宋淮之应声,配合着孟贺的动作,朝孟天赐的方向走去。他二人并不知道,正与无名对战的师纵天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就在逼近孟天赐的瞬间,宋淮之发间窜出一条赤色小蛇,那蛇混在藤蔓中,只隐隐有一道红痕。速度极快,冲着孟贺而去,眨眼便要咬上他。   “夫君救我!”   孟贺惊呼一声,花容失色,急急朝着孟天赐的方向扑过去。   孟天赐闻声抬头一瞧,正看见孟贺和他身后的那条蛇。   “渡生蛇!”孟天赐认得此蛇,当即瞳孔收缩,只犹豫了一瞬,便准备放弃孟贺。   他虽好色,也确实宠爱孟贺。但区区一个孟贺,如何比得上自己的性命。孟天赐当即驱动万水之源震开围着自己的巫栖元与师迎月二人,足下轻点就要避开孟贺的身影。   但,步子还没迈出,孟天赐就看见孟贺的脸上扬起一抹诡异的笑,眼中满是怨毒。   剧烈的疼痛从下腹传来,如有万千张锋利的嘴在撕咬体内的器官与血肉。冷汗一瞬间就浸湿了他的衣服,疼的蜷缩起来,一动都不能动,就连驱动万水之源庇护自身都做不到。   而孟贺手持一把精巧匕首,扑在孟天赐的身上后狠狠捅进了他的丹田。与此同时,赤练也没有歇着,一张口便咬在了孟天赐的脖颈上,渡生蛇的毒素随着他的血脉游走,转眼便浑身僵直,钻心的疼。   巫栖元与师迎月不知道这演得哪一出,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万水之源从孟天赐手中脱落,滚到宋淮之的脚边,他拾起后,赤金丝一卷便将其送给了宋今歌。   有了万水之源的加持,宋今歌便能杀了这御兽门长老。   “你、你这贱人!”孟天赐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痛苦万分,“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噬蛊的滋味,好受吗?”孟贺转动手中匕首,一抽一捅,搅动着孟天赐的血肉。血液喷洒在他的脸上,他竟露出享受的表情,分外变态。   “我将蛊虫养在体内,每一次与你欢好,你体内的蛊虫便会多一条。”孟贺咬牙,眼中满是恶心,“我一共同你欢好一千三百七十六次,你体内便有一千三百七十六条蛊虫。虽比不上万蛊噬心,但也足够你受得了。”   “你!”孟天赐眼中的恨意若能化为实质,只怕要瞬间将孟贺烧为灰烬的。他喉咙里涌出鲜血,嘴巴大张,其中有黑色软体蛊虫爬出,恐怖又令人作呕。   渡生蛇毒麻痹断绝了他的心脉,蛊虫吞噬了他的心脏。   孟天赐,死了。   孟贺大笑又大哭。为自己忍辱负重受得那些屈辱而哭,也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能成为正道准一流宗门之首而笑。   “唔!”   殷红的血液从口中喷射出,大半落在了孟天赐的身上。二人血液一浅一深,在地上流动着,彼此相融在一起。   孟贺略带僵硬的低头,贯穿胸口的黑色藤蔓缓缓抽出,留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和碎成碎片的心脏与器官。   那根属于师纵天的藤蔓,越过人海,搅碎了孟贺的生机。   “咳、咳。”   孟贺艰难扭头,看向宋淮之的瞳孔中满是无措与茫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失去了生机支撑的身体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压在了孟天赐的身上。   死不瞑目。   这场意外宋淮之完全没有预料到。他猛地抬头,正正好和师纵天对上眼神。那双眼中的挑衅与得意,让宋淮之从心底感觉到发寒。   一抹淡粉色的身影挡在宋淮之面前,宋今歌的声音中带着冷意。   “下面的战场,就不是你们能参与的了。劳烦龙凤二位长老护好这些孩子。”   说罢,他以本命法器阴阳八卦盘为引,强行破开师纵天给万水之源布下的封印。万水之源破开束缚后,随着宋今歌的心意而动。霎时间,充盈的水灵力让整个山顶都变得潮湿起来,有雷灵根修士果断引雷,借着浓郁的水汽竟然直接劈死了一个魔修。   下一秒,炽热的火灵力席卷而来,不光没和水灵力互相消耗,反而各占半壁江山,互相扶持。   师纵天避开一只巨大的火凤,冷眼看着地上断了翅膀和尾羽的凤凰尸体,以及踩着尸体手持万火之珠的凤钰,骂道:“废物。”   他冲着纪文凤大喝一声,而后二人同时全力激发手中五行至宝。木灵力与金灵力同时迸发,在土灵力的基石上,其他四种灵力各占四分之一的位置,两两配合又两两对抗。   无名大手一挥,八卦掌斗转星移,双方被分至两边。   他面色有些惨白,但还是笑着捋了捋胡子,“现在公平了,二对二。”   与此同时,山脚。   孟文霍双眼猩红,儿子碎裂的本命令牌带走了他全部的理智。恰在此时,统帅魔修的令牌上传来师纵天的命令。   咬破的唇一滴一滴地滴血,他猛地抬头,握住手中战旗大力摇晃,而后用力向前挥出,嘶吼着喊出一个字。   “杀——” 第181章 大乘期与干尸   鲜血浸湿土地,无数皂靴兽蹄重重踩在地上,陷入被血液泡软的泥地里,将本就软烂的泥土搅地更加恶心糜烂。   妖兽吞下魔兽的兽丹,魔兽撕扯妖兽的血肉。   简清宁一人一笛,将暴怒的孟文霍压着暴揍,如同一尊杀神,愣是将本来因为儿子死亡而无比愤怒绝望的孟文霍打得更加崩溃。   “你不过是个合体期,为什么!”在被音符砍断左手后,孟文霍看着简清宁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恐惧。   他的意志被打压,道心乱了。   “啊,我是合体期没错。”简清宁手中寻踪转了个圈,笑眯眯道:“但我师兄说,我可以同傅宗主打个数万回合。”   孟文霍几欲吐血,他余光看见一名御兽门长老正从后方接近简清宁,便同时从正面猛攻,试图牵制住他的注意力。   那名试图偷袭的御兽门长老来到简清宁百米内,手中银光闪烁,而后用力挥出,便有数根银针狠狠冲着简清宁命门而去。那银针顶部上泛着幽幽的蓝紫寒光,是淬了毒。   “铛——”   数枚银针并没有扎在简清宁身上,而是落在一对漂亮美丽的蝴蝶翅膀上。   翅膀用力一振,那些银针顺着来时的方向飞出,分别扎入那御兽门长老的几处命门上。   看着瞪大双眼倒下的死人,彩云儿收起大翅膀,轻哼一声,啐了一口道:“还想偷袭我的人,没门!”   说完,他一转身,整个人便从主防御的男相化为主攻击的女相,大喊一声“夫君我来助你”后,就跟着简清宁一同像孟文霍攻去。   简清宁的笛音乱了一瞬,他放下长笛,无奈道:“不要胡说。”   本来魔修加上魔兽的数量,是正道修士的好几倍。但现在有了妖兽灵兽和神兽的帮助,至少能分担一部分压力。   巨大的九尾狐尾巴一扫一拍,便压死了数万魔兽;   坐在贝壳上的鲛人放声高歌,音浪掀起潮水,将无数魔兽吞没;   龙与凤于空中飞舞,龙息与凤鸣镇得那些魔兽动弹不得……   从场面上看,山脚下的战场完全是正道占据优势。但,山顶便不一样了。   虽然师纵天与玉鼎帝得不到万木之种和万金之丝的认可,但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秘法,一样能驱动至宝,强行要求其消耗本源战斗。甚至,因为他们不计后果的压榨,反而压下了主动帮助的万水之源和万火之珠。   这场属于大乘期修士和五行至宝的战斗并不是宋淮之能参与的阶级。他只能躲在无名布下的屏障后,担忧地看着众人和师纵天手上那小了一圈的万木之种。   即便现在万木之种不在他的体内,但莫名的,自己还是能感觉到与万木之种的一丝联系。   这份联系很玄妙,似乎并不落在宋淮之身上,而是……   他蹙眉,轻拽了一把江岫白道:“岫白,为我护法。”   说完后,他在江岫白的护持下盘膝而坐,合眸将心神投入丹田内细细探查。   当游走的神识触碰到无相待在自己丹田的那根主体后,磅礴的、属于万木之种的木灵力一下子充盈了宋淮之的丹田。   不、这不是寻常灵力,这是它的本源!   “唔!”宋淮之痛苦的闷哼一声,巨大的能量冲击让他丹田一时之间受不住。   无名发觉后方的异常,连拍数道八卦掌逼退敌军后,一个闪身便按住了痛苦的宋淮之。   飞快拿起他的一条胳膊一探,无名语速飞快地对着焦急的江岫白道:“他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能量,你与神魂交融,分担一部分走!”   江岫白闻言,单膝跪地,倾身将宋淮之揽入怀中,额头相贴。   宋淮之炽热滚烫的神魂一接触属于江岫白的清冷,便争先恐后地冲着他涌去。体内磅礴的木灵力也顺着交融的神魂分到了江岫白体内。   木灵力过多,甚至将江岫白本身的冰灵力都压了下去,若不是他们二人时常双修,江岫白早已习惯了宋淮之的气息,不然这些突兀的木灵力便会在他的丹田内和属于他自己的灵力厮杀。   但,就算是这样,过量的木灵力也让江岫白很不好受。   宋淮之能感觉到他的痛苦,虽然意识还是迷糊的,但依旧努力试图推开他,却被人死死禁在怀中。   “之之。”   江岫白的声音中带有压抑的痛苦,他按着宋淮之脑袋的手五指微动,“别怕,我在。”   他们这里灵力的异常瞒不过其他人,师纵天感受到宋淮之那儿传来的熟悉灵力,咬牙看着万木之种道:“你做了什么!”   万木之种先是大笑,笑完后骂道:“宋淮之你个呆子,竟然现在才发现!”   师纵天手上万木之种的气息和本源在飞快流逝、减弱,而宋淮之那边源于万木之种的气息却节节攀升。   因为师纵天手中至宝气息减弱,金木合力已经无法抵抗水火。为了维持住眼前的局面,师纵天只能示意玉鼎帝加大对万金之丝的催动。   过量的利用无疑会加剧本源的消耗,已经将万金之丝视为自己所有物的玉鼎帝有些不情愿。他刚想推诿些什么,抬头却迎上师纵天要杀人一般的目光。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奴仆。”   玉鼎帝同师纵天签订了主仆契约,交易内容便是师纵天给予他万金之丝,助他飞升成仙。因此,他无法拒绝师纵天的要求。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做。   当万金之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勉强维持平衡时,师纵天手中的万木之种气息已经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   “你到底做了什么!”师纵天狠狠攥着万木之种,恨不得将它直接捏碎。   “哼,在我知道你是木灵根后,我就猜到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我。”万木之种声音微弱,全然不在意师纵天的凶狠。   “所以,我早就分出一半的本源藏在宋淮之体内的无相本体上。只要宋淮之和无相自己都不知道,你们便不会发现我。而等到宋淮之在我的提醒下发现我后,我就能借着那一半的本体转移我的意识。”   这样的手段,和万土之心藏在布狩体内的手法差不多。   万木之种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一句已经是在宋淮之身边发出。   “既然你这么想得到我,那我就送你一半本源。不用谢,当施舍给乞丐咯~”   它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   而且说是一半的本源,但因为师纵天方才不断催动的缘故,只剩下约三分之一了。   “我要杀了你们!!!”师纵天双目猩红,索性直接将手中剩下的三分之一本源全部催动出去,势要压下水火联手的攻势,杀了宋淮之,夺回万木之种。   毕竟万木之种开启飞升通道后,只有一名木灵根修士能借助通道飞升。师纵天心心念念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放过。   他一发狂,万水之源和万火之珠的压力便倍增。尤其是万水之源还要分出一部分本源去救江岫白。   是的,救江岫白。   “你这蠢货,难道就没想过分出去的那一半本源,宋淮之一个化神期修士根本承受不住吗?”万水之源气得跳脚,一边将自己的本源分入江岫白体内,替他平和丹田内木灵力和冰灵力的比重,一边还要抵抗师纵天发了疯一样的攻击,恨不得将万木之种直接咬死。   “我、我没考虑到嘛!”万木之种委屈巴巴的,努力试图收拢散落到宋淮之丹田内的本源,但它只能做到不继续流出,却无法将之前已经散落的本源收回来。细细算来,足有二十分之一的本源流到宋淮之和江岫白二人体内。   “所以说你是蠢货!大乘期都容纳不了百分之一的本源,你竟然一下子给宋淮之一半,你是不是想他死啊。如果这一半全部流入到他体内,他早就爆炸了!”万水之源嘴毒的很,将万木之种骂得狗血淋头。   “阿水,你就别骂他了。实在不行,我去烧一把。火克木,我帮忙消耗一些本源算了。”万火之珠提议道,虽然这法子有些浪费,但至少比宋淮之与江岫白二人爆体而亡来得好。   “好好好,阿珠快、快!”万木之种虽然心疼要被浪费掉的本源,但它又不想宋淮之死,当然愿意。   有了水火它们一个消耗一个平衡,宋淮之和江岫白体内的灵力倒是稳定了下来。   而稳定下来后,便是突破。   不知道是不是修为提升全靠吸收至宝本源的缘故,宋淮之和江岫白一连突破到大乘期,都没有迎来一道雷劫,生生跳过了合体期和大乘期的数百雷劫。   虽然因为修为被强行拔高,有些根基不稳。但因为吸收的灵力实在过于纯粹,就算后期因为根基不稳而跌落境界,非但不会对其修行之路造成损伤,反而因为有了积累的经验,等根基稳固后再突破便是水到渠成,同样不需要渡劫。   对于他二人来说,堪称因祸得福。   而这一切,都落在师纵天眼中,让他心头满是愤怒的同时,又生出了一丝想法。   宋淮之呆愣地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力,震惊道:“你竟然还有这本事?”   万木之种见情况稳定,顿时又嘚瑟起来,洋洋得意道:“那是!要知道我百分之一的本源就能让一个人从化神期晋升到大乘期!”   “你还得意呢。”宋淮之心中有些后怕,如果不是刚好夺回了水火两件至宝,但凡缺了一件,他和江岫白今日恐怕都危险了。   万木之种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心虚地打岔。   现在万木之种回到宋淮之手上,且他们二人的契合度最高,三对一,很快便能将师纵消灭。   但就在此刻,一道光柱从天上降下,再次点亮土字碑。   众人很有默契地收了手,看着光柱皆有几分困惑。   有同样是土灵根的魔修激动道:“难道,这光柱不止能助一人飞升,而是可以一直使用,只是有时间间隔?”   师纵天冷眼扫过转眼便成为大乘期的宋淮之,闻言嗤笑道:“竟然这样,那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魔修咽了口口水,到底还是没忍住飞升的诱惑,凌空一跃便冲着那光柱飞去。而在踏入光柱的前一秒,一团衣服被抛出,正好砸在了他身上。   “这是什么?”那魔修扯开身上分外眼熟的衣服,竟有一具干尸从衣服中滚落,砸在地上。   那干尸脆地很,一落地便摔成了碎片。   虽然这干尸身上没有半点灵力,且看不出外貌,但从那些衣物和配饰来看。   是刚刚成就仙人境的,纪文凤。 第182章 一面倒的战斗   纪文凤无雷劫突破仙人境是众人亲眼看见的事实,可眼下这碎了一地的骨头同样是事实。   无名面色凝重地上前,提笔在那一截枯骨上点了一下,灵力流转后给予回馈,他点了点头,正色道:“确实是他。”   本来满心欢喜地朝着那光团而去的魔修瞬间脸色惨白,颤声道:“怎、怎会如此?难道这飞升通道是假的,所有借着这通道飞升的人都会被吸干生机和灵力,成为干尸枯骨?”   他的话,让在场众人心中都产生一丝恐惧,尤其是师纵天的追随者们。要知道,他们愿意跟着师纵天做事完全是为了他口中承诺的飞升成仙。可如果飞升的下场是成为丑陋的干尸,那还不如晋级渡劫期,享五万寿。   地位越高、修为越高、越是养尊处优的人,就越怕死。   再加上师纵天只是同几个领头人签订了主仆契约,其他人若是想跑,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当即,除了师纵天手下的魔修外,御兽门和三大帝国的人都有些躁动。   师纵天察觉到了这一点,眼中闪过冷意。   “到底是飞升还是死亡,一试便知。”   他目光落在那颤抖的魔修身上,微微勾唇,昂首道:“你,去试试。”   “尊上!”那魔修大惊,他好不容易修炼至大乘期,还在魔修中占据高位,也是一员大将,怎么肯就这么化作一具干尸。   但,这些魔将都与师纵天签订了主仆契约,只要师纵天一个念头,这些魔将便会受契约反噬而亡。   所以,就算那魔修再不情愿,也只能颤颤巍巍地朝那光柱而去。   万一呢,万一纪文凤真的飞升了,而这干尸是其他人呢?   虽然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但还是不免抱有一丝期待。   “等等。”师纵天叫住了他,那魔修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便惨叫出声。   一截手臂摔在地上,师纵天竟直接砍断了那魔修的左臂。   “这样,就能辨别了。”师纵天说的轻描淡写,全然不将这些下属的命放在眼里。在他身后,剩下的零散几名魔修皆眼带惊恐,却又无可奈何。   而那三大帝国的人则面面相觑,信息在眼神中传递,人心躁动。   那断了臂的魔修飞入光柱,修为直线上升,很快就达到了仙人境。但这一次,无论是他还是旁观者,都没了那份激动。   随着魔修的飞升,光柱再次关闭。时间在众人的等待中流逝,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在两个时辰后,熟悉的光柱再一次降下,而后有一具干尸从中掉落,被师纵天用灵力托住,没有摔碎。   那具干尸,没有左臂。   宋淮之心头发冷,他下意识看向那土字碑与天空相连的光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觉得这光柱的亮度愈发明亮,且其中蕴含的天道之力也增多了许多。   虽然光柱给予两人飞升的能量,但现在不光全部收回,甚至还吸干了纪文凤和那魔修的能量,自然壮大自身。   短暂的沉寂后,宋淮之轻笑一声,看着师纵天道:“魔尊大人,这就是你们追求的飞升之道?”   他摊手,露出掌心万木之种,冲着师纵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挑衅道:“既然这样,我这就让万木之种点亮木字碑,让您飞升。”   师纵天目光阴沉,落在宋淮之身上像是刀子一样。但宋淮之现在同样是大乘期,虽然是被强性提上去的修为,并没有与之匹配的武技,但气势上已经不输师纵天,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   “宋淮之,你很好。”师纵天冷笑,“本尊就应该在知道你的时候,就杀了你。”   “切,你才不会呢。你当时一心觉得我这个异界之人是打开飞升通道的法子,怎么可能轻易杀了我。”宋淮之挑眉,笑眯眯道:“你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吗?死鸭子嘴硬。”   “你!”师纵天指着他同他手上的万木之种,只觉得这一人一宝实在可气,可偏偏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不,还不是时候,还有机会。   师纵天眯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不过短短半日,师纵天便不再占据上风,反而处处受制于人。他现在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那仅剩的万金之丝,和手下的下属。   但,宋淮之显然是擅长痛打落水狗的类型,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诸位,我等与三大帝国从来都没有瓜葛,唯一的摩擦,也就是纪文凤杀了我朋友一家。但眼下纪文凤已死,就更没有对立的理由了。诸位又不是魔修,何必跟着师纵天一起送死呢?”   看见他们有些迟疑,宋淮之继续道:“你们也看见了,所谓借助五行至宝飞升不过是一场笑话。且师纵天此人心狠手辣,就连手底下忠心自己的人都能逼他去死,更何况你们这些不稳定的盟友了。”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那三大帝国的人一直知道师纵天残忍,之前为了飞升只能一直忍着。可现在师纵天手上的筹码几乎全部用光,他们各各身份贵重,岂会容忍自己屈居人下?   察觉到众人的动摇,师纵天猛地回头,正正好同天照帝对视。那天照帝福灵心至,暗叫一声不好,而后整个人便感受到一股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   主仆契约,主人一个念头,仆从便会生不如死。   天照帝是个赌徒,他知道师纵天手下金灵根者不少,他也相信师纵天可以带着自己飞升,便自愿签下这主仆契约。说到底,还是贪婪作祟。而这份贪婪,也让他身为一国之主,就这么草率地葬送性命。   不光如此,这师纵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将三大帝国所有愿意同他签下主仆契约的人全部杀死。几息后,他身后便只剩下六名魔将和五名不曾同他签订契约的人。   被魔气覆盖的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万金之丝,师纵天冷眼扫过带着怒意与恐惧的五人,“想走,现在就可以滚了。不能从心底信奉本尊者,不配同本尊共享长生。”   他话音一落,那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一玉鼎国的王爷怒道:“我们是信奉你,可你为我们带来了什么?”   他指着地上死相痛苦的玉鼎帝,震声道:“陛下那般信任你,却死得如此草率痛苦,你让我等还如何敢依附你!”   “蠢货。”师纵天闭眼,如同驱赶苍蝇一样地摆手道:“滚。”   玉鼎国王爷见他如此轻视,心中更加愤怒。他有心站去宋淮之那方,却被身后一人拉了拉。   是神梦的一位公主。   那公主冲着师纵天微微俯身,温声道:“我神梦现在是皇妹当家,皇妹修为不足,我等也无心飞升之事,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请魔尊莫怪。”   她倒是极其会做人,安抚完师纵天,还转头莲步轻移,走到无名面前盈盈一拜道:“无名院长,我们神梦多是些弱女子,也无力左右战局。还请院长怜惜,允我等能安稳度日。”   说罢,她便领着神梦的人飞身下山。在她们走后,玉鼎与天照的人也不会再留下,他们做不出同时给两方示好的举动,索性直接离开。   “她倒是聪明,上来示个弱,意思不就是希望我们解决了师纵天和魔修后,不要为难神梦吗?玉鼎和天照都算是和师纵天撕破了脸皮,唯有她灵巧,还跟师纵天告罪。到时候无论是我们赢还是师纵天赢,她都有得说。”宋淮之嗤笑一声,并不喜欢她这种两面讨好的行为。   “墙头草并不是这么好做的。”江岫白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如何处置三大帝国的人,师尊和宋叔他们自然会安排妥当。”   他顿了顿,不再出声,而是直接在心底对宋淮之道:“南境日后,再无三大帝国,掌权者会是崇光学府。”   虽然崇光学府不在意权势地位,但等真正收复血色山脉后,自然不能让作恶多端的三大帝国继续作威作福。所以,也只能由崇光学府顶上。   那五人下了山后,立刻组织起山下的人手来。神梦的女帝还活着,在听完姐姐说的消息后,当即率领神梦众人离开。而天照和玉鼎的君主都死了,玉鼎倒是好说,皇太子还活着,在叔父的帮助下即刻登基,也能统帅玉鼎众人。   至于天照,皇太子纪云直接被杀红了眼的楚微尘斩首,现在天照群龙无首。按理来说,应该是某个王爷或皇子上位统帅众人。但天照的士兵中有许多曾是楚昭的下属,心里一直记着他。   之前变故突然,楚昭死的时候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眼下这些旧部看见纪文凤父子已死,而楚微尘还活着,当即口呼世子,竟要推举楚微尘称帝。   并肩王楚昭当年就是战场出身的,天照大半兵力都在他手下带过。有几个忠于楚昭的将帅早就想反了,方才打斗途中还暗暗帮助楚微尘。现在一看纪文凤父子身死,玉鼎和神梦又撤了兵。当即调转枪头,一枪戳死身旁的魔修。   “将士们!咱们不能忘了王爷的恩情啊!有血性有良心的,就随我一起,助世子一臂之力!”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手持长枪,高声喊叫,一呼百应。   因此,天照除了逃跑的皇室和他们的亲信后,其他将士全部反水,痛快厮杀起魔修来。   “奶奶的,老子早就看这些畜生不爽了!”这络腮胡名叫张二,当年在战场上被楚昭捡回一条命,心里一直记着他的恩情。之前暴乱的时候,他正在边境镇守,等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领兵造反呢,就遇上变故。面对血色山脉那么多的魔修和追随者,就算张二手下有数十万兵也抵不过,只能忍辱负重,以待来日。   之前山脚的混战中,就数他和他手下的将士浑水摸鱼地最厉害,嘴上喊杀喊得起劲,打起来却装模作样。不光没死一个人,反而屡屡给楚微尘打援手。   现在,山脚的战局直接一边倒。正道以压倒性的优势不断诛杀场上剩余的魔修魔兽和一些御兽门弟子。   孟文霍还没死,但他手下的弟子却并不是全都愿意白白送死的。他们对正道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大半弟子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御兽门同师纵天勾结,并入血色山脉中。之前不说占优势,至少还能打平的时候,这些人不会跑。   但现在血色山脉大势将去,这些人怎么肯还留在这里,能跑的就跑了,跑不掉的直接将手中武器一扔,扑到太真观或佛宗的面前,嚷嚷着投降。   毕竟比起其他宗门来说,这两派是绝对不会杀死俘虏的。   甚至,有些魔修因为转化时间不长,同样不愿意死在这里,也跟着御兽门的人一起跑路或投降。   短短一个时辰,太真观与佛宗光是接纳的俘虏都足有三万万人。 第183章 江岫白   通天柱顶,无名等人呈合围之势,将师纵天及其身后的六名魔修一同包围在内。   一名魔将摊开掌心一块铜牌看了一眼,面上满是担忧。他在师纵天身后,小声道:“尊上,下面来报,说玉鼎神梦叛逃,天照反水,御兽门和魔修也跑了不少人。咱们的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嗯。”师纵天冷淡的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   那魔将踌躇再三,又道:“尊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不咱们……额!”   话说一半,魔将双目凸起,双手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面色憋得青紫,竟活活憋死了自己。   “谁再敢多言,死。”师纵天淡淡道。   虽然死去的这些魔修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师纵天对生命的漠视还是让宋淮之有些心惊。   “师纵天。”他忍不住道:“他们都是你的下属,就算生命属于你,你也不能如此轻视。”   师纵天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蠢货,无谓的天真。”   “我的儿子如何,不需要你定论。”宋今歌将手搭在宋淮之的肩头,冷笑道:“天真有什么不好,难道个个都要像你这样,畜生不如吗?”   “如果你们是想要继续像小孩子一样和我打嘴仗,那未免太幼稚了些。”师纵天神色倦懒,他向后一靠,便有无数黑色藤蔓组成王座托住他。   “谈正事吧,比如飞升。”   “你现在,貌似没有资本和我们商谈。”宋今歌目光落在他手上拨弄的万金之丝上,直白道:“杀了你,夺回万金之丝,我们大可慢慢研究。”   “不,只要我手中还有一件至宝,我就有交易的资本。”师纵天摇头,“你们想要点亮五座石碑,五行至宝缺一不可。我虽双拳难敌四手,但死前引爆这万金之丝却是可以的。”   师纵天笑盈盈地挥了挥手中至宝,挑眉道:“虽然这些没有眼力见的东西皆不愿归顺于我,但我也有自己的手段。你们若是抱有侥幸心理,大可一试。”   师纵天一人与十数人相对,反而他神色悠闲,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如果他想要引爆万金之丝,你们能阻止吗?”宋淮之在心底问万木之种道。   “不能。”万木之种的声音听起来郁闷极了,“这师纵天不知道哪儿研究出来的法子,他口中的引爆,就是用魔气点燃我们体内的本源,造成爆炸。如果阿土还在,说不定能在第一时间将暴动的本源锁住。但我们做不到这一点。”   “宋淮之,你们绝对不能让他这么做。如果他这么做了,不光飞升通道再也无法补齐,万金之丝爆炸的本源会杀死以其为中心,方圆万里的所有生灵。”   万木之种的话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一时间,众人皆面色不善。   师纵天擅观色,当然发现了这一点,他嗤笑一声,得意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我到底有没有谈判的资本。”   一见他这嚣张模样,宋淮之就觉得牙痒痒。半炷香前,师纵天还只是待宰的羔羊,可眼下只凭着一件至宝,就能将他们逼到这种地步。   不过想想也是,师纵天能用短短数十年的时间谋划如此大计,又怎会没有后手?现在宋淮之只盼望这是他最后的后手,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魔尊想要谈判,那也得拿出些诚意来。”无名捋了捋胡子,他面色苍老了许多,“将五行至宝全部归位,再谈。”   “你这老头,怎么接二连三的当我是傻子。你老态龙钟脑子糊涂了,我可没有。”师纵天阴阳怪气道:“我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这万金之丝,如果失去了它,岂不是任人宰割?不行不行。”   “那你想要怎么做!”无名的眼中也带上一丝怒意,“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唯有五行至宝全部归位,才可能打开真正的飞升通道。你不是想飞升吗?拘着万金之丝无法归位,你如何飞升!”   “急什么,我想先问个问题。”师纵天见无名动怒,愈发畅快。他大笑数声后冲着宋淮之勾了勾手指,“小子,过来。”   宋淮之眯了眯眼,安抚地按下江岫白拉住自己的手,上前一步道:“你想说什么。”   “本尊不是要和你说话,是问万木之种。”师纵天的目光阴冷,落在万木之种身上,沉吟片刻后道:“你的本源,可以让人直接从化神期不用渡劫便晋升至大乘期。那,要是我吞吃了你,是否能直接飞升。”   “你在想什么好事?”万木之种上下跳跃了一下,无语道:“你要是直接吞吃了我,炸得连渣都不剩!”   见师纵天似乎有些不信,它叹了口气,解释道:“混沌大陆的飞升通道断绝,你如何飞升,又能往哪儿飞升?过多的灵力充盈在丹田内无法化作仙元,最后的结局只会是爆体而亡。所以,如果你想要飞升,至少要修复飞升通道。”   “这不算吗?”师纵天指了指土字碑上的光柱道。   “天地万物,五行为底。你觉得只凭土灵力一份,便能补全吗?”万木之种的语气鄙夷,“你天真地发蠢!”   它倒是还记恨着师纵天骂宋淮之天真,逮到机会就骂了回去。   “还有啊,我警告你,如果再不让五行至宝归位,这此修补的机会就会消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万木之种的话师纵天听在耳朵里,垂眸慢慢琢磨。手中万金之丝散发着点点微光,师纵天忽然道:“可以,等其他四件至宝归位,我会将万金之丝送回。”   宋淮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心里不免怀疑他是否有什么后手。   “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尊。本尊早就说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飞升长生。”师纵天昂首,怼了宋淮之一句后示意他们开始。   众人对视一眼,宋今歌率先抛出万水之源,朝着北方水字碑而去。和土字碑被点亮时的场景一样,随着水灵力的增加,一道光柱从天而降,落在碑上。   地上,土黄与淡蓝的灵力重合,连成一条线。   下一个,万火之珠飞向南方活字碑。   宋淮之在万木之种的点头下,也将其抛向了东方木字碑。   四座石碑被点亮,四道光柱隐隐有聚合之态。   “师纵天,该你了。”无名提醒道。   “放心,本尊说话算话。”师纵天随意将万金之丝丢出,其慢悠悠地飞入金字碑中。   霎时间,华光大绽,一直安静待在土字碑旁的阿土开口吟唱。   “万金之丝,归位。凡世间之金,皆可开飞升之门。”   “万木之种,归位。凡世间之木,皆可开飞升之门。”   “万火之珠,归位。凡世间之火,皆可开飞升之门。”   “万水之源,归位。凡世间之水,皆可开飞升之门。”   阿土的声音空洞又冷淡,明明站在众人中央,却又像是从天上而来。在她说完这些话后,五道光柱逐渐相融,本来属于五行的颜色,在融合的那一刻,化作纯净无暇的白。   这道白光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即便是万里之外,都能看见。   下一秒,几乎整个混沌大陆的人都听见阿土那没有感情的声音道:   “五行至宝齐,请天命之子,开飞升之门。”   天命之子,又是天命之子!   “这天命之子到底是谁,又或者,这到底指什么人?”师纵天眉头紧皱,那话说的很明白,只有天命之子才能开启飞升之门。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是旁人进入这光柱中,一定会同之前那两个人一样,成为枯骨。   不光师纵天困惑,在场众人皆不明所以。五行至宝没有留下任何提示,推演也推演不出什么。宋淮之寻思着,在这种情况下,岂不是只有穷举法能用了?   可混沌大陆不知道有多少人,穷举也穷举不过来啊!   “一定是你!”   忽的,师纵天指着宋淮之厉声大喝。他声音太过突然,将思索的宋淮之吓了一跳。抬起头,正好看见师纵天双眼猩红地看着自己。   “异界之人,天命之子,一定是你!”   师纵天大步向前,还没靠近宋淮之,便被一柄长剑抵住。   同为大乘期,有了足够的灵力支持剑域,江岫白便可与其一战。   “你去,开门。”师纵天浑然不在意抵住自己胸口的那柄剑,只想将宋淮之直接丢到那光柱中去。   “我去什么去,你当我傻啊?”宋淮之缩在自家道侣和爹的身后,冲师纵天做了个鬼脸道:“我还说你是天命之子,你去啊。”   “而且……”宋淮之看着师纵天的目光逐渐染上杀意,“我们好像可以卸磨杀驴了。”   “卸磨杀驴?”师纵天冷笑一声,反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玉符,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下,那玉符被他捏碎。下一秒,巨大的地动震得整座山都颤抖了几番。   “你们一共将不愿意离开混沌大陆的凡人与低阶修士安置在四十九座城池中。刚刚,我炸毁了一座。”师纵天一晃手,手中再次出现数枚玉符,“你们可以猜猜,有多少座城池被我埋下了震天雷。”   对上宋淮之震惊又愤怒的目光,师纵天有些恶劣地笑了笑,“这次,真的是我最后的底牌了。你不去开门,三息我便炸一座城。如果四十九座城尽数炸完后,你还不肯,那我也没办法了。无法飞升长生,不如即刻去死。”   他盯着宋淮之,眼中满是恶意,“呀,三息了。”   说着,又一枚玉符被捏碎。伴随着一阵地动,又一座城池被炸毁。   之前为了保护城池中的人,所有的城池都被布下阵法,就算是大乘期魔修想要突破阵法进入城池都不能。但相对的,城池中的人也无法出去。   现在这庇护他们的城池与阵法,成了斩断他们生路的镰刀。   “你!”宋淮之大怒,心口忽然钻心地疼,让他疼得直不起腰来。   不,不对,这疼痛不是来自于他的。   汗水打湿了睫毛,宋淮之费劲地睁开眼,果然看见江岫白浑身已经被汗打湿,面色唇色皆是苍白一片,淡色双眸有些涣散。宋淮之想,自己这被分享的一部分疼痛都几乎要让自己昏死过去,那岫白是靠着多么强大的毅力,才忍得了这些。   思索间,束手束脚的无名等人并没有抢夺到师纵天手上的玉符,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纵天再次捏碎一枚玉符。   “唔!”   宋淮之眼前一黑,竟真的昏死了一瞬,他早就无力支撑自己站着,现在已经躺在宋今歌的怀里。   费劲扭头一看,傅焕正扶着将唇都咬破的江岫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宋淮之知道,这是和破碎的玉符有关。或者说,这和那些死去的人有关。   “住、住手。”赶在师纵天捏碎下一枚玉符前,宋淮之喊住了他,咬牙道:“我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江岫白会活活疼死的。   “之……之。”江岫白瞳孔收缩,他从牙缝中挤出宋淮之的名字,想要阻止他。   “早这样,不就好了。”师纵天大笑,“宋少宗主,请吧。”   宋淮之想让宋今歌扶他起来,却被宋今歌按了下去,继续躺在他的怀里。   “爹!”宋淮之真的要哭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急的。   “你不必去。”宋今歌安抚地拍了拍他,眼中满是心疼。   师纵天闻言,冷声道:“怎么,想反悔?那本尊只好再炸几座城玩玩了。”   说着,他高举手中玉符,就要捏碎。   “五行至宝齐,请天命之子,开飞升之门。”傅焕扶着江岫白起身,重复了一遍万土之心的话。   “你什么意思。”师纵天收回手,目光在这师徒二人身上扫过。   “天命之子,不是淮之。”傅焕与师纵天对视,淡淡道:“是岫白。” 第184章 天道不仁   江岫白,是天命之子?   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可傅焕一向不是说谎的人,且他表情认真严肃的很,叫人平白信了几分。   师纵天也被震慑住,他那玉符捏在手中,到底没有继续捏碎下一个。   “你说江岫白是天命之子,有何凭证?”虽然傅焕说得不像假的,可师纵天还是狐疑。他视线落在面色惨白眼神涣散的江岫白身上,实在看不住这个人除了剑道天资出众外,还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修真界向来不缺天才,即便江岫白的资质万年难得一遇,也比不过宋淮之身为异界之人来得特别。   不光是师纵天疑惑,在场众人,除了傅焕和早就猜到什么的宋今歌外,有一个算一个,皆是不相信。   “我没有必要同你解释。”傅焕语气冷淡,他垂眸看向自己扶着的徒弟,轻声道:“岫白,你要去吗?”   说罢,停顿片刻,傅焕的声音中有一种命定的无力感,他松开了手,即便江岫白摇晃了几番,险些没有站稳,也不再去扶他。   “岫白,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道。”   这一刹那,江岫白混乱的意识骤然回到儿时初踏修行之道的时候。   “师尊,为什么我修行的无情道,和师祖的不一样?”小江岫白手中紧紧捏着木剑,执拗地盯着傅焕瞧,“师尊是不是在骗我。”   万剑宗门下修行无情道的人并不少,虽然大多中途沾染红尘或因为别的原因而转入其他大道,但其中也不乏有坚持到底,真正断情绝爱的。比如万剑宗之前就有一名渡劫期的太上长老,一生修行此道至死。   江岫白资质高,所以傅焕并不拘着他只能跟自己修行,而是任由其到处“偷师”,集百家所长。这次,就是他偷师到了那位修无情道的太上长老门上,从而发现了二人修行之法的差异。   说来也巧,那位太上长老本在外游历,因为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这才回到宗门,偏偏就给江岫白遇上了。   “我想学最厉害的道,师尊说无情道最厉害,师祖也确实很厉害,但是师尊为什么骗我,不教我真正的无情道。”小时候的江岫白虽然性子也冷,但到底还是小孩子,说着说着就赌起气来。   他的思维很简单,无情道最厉害,师祖也是最厉害的,所以师祖学的才是真的,自己学的是假的。也就是说,傅焕骗他。   傅焕垂眸,定定地看了他半响,而后蹲下身与其平视。   “师尊没有骗你。”他将手搭在江岫白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你与师祖修行的不是同一个版本。师祖的……简略低级一些,你的更好。”   小江岫白盯着傅焕的眼睛,和他对视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没有从他眼中看见半分心虚和敷衍后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点头道:“那,我去把我学的交给师祖。既然我学的厉害,那让大家都学。”   “不可。”傅焕摇头,“这是你的道,只属于你的。”   儿时的江岫白不懂,但是现在,他隐隐懂得了。他看见万土之心在注视自己,那视线不似阿土的温和,而是淡漠,仿佛是有人透过阿土的双眼在看着自己,在警告自己。   在与阿土对视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三千世界,看见了万物苍生。那些被宋淮之引起的爱情、被傅焕引起的亲情、被姜子昂等人引起的友情……属于人的情感逐渐从他心中剥离。   江岫白垂落在衣摆旁的手指微动,似乎想抓住这被剥离的情感,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一层层薄纱阻挡在自己和宋淮之中间,让心中挚爱的容颜变淡模糊。   师纵天手中依旧拿着数枚玉符,每一枚玉符下,都是无数生灵的性命。这些玉符牵动着江岫白的视线,也引动着他的心神。   “我去。”江岫白的声音很淡,他看向那光柱,眼神中似乎带着悲悯。可细细一看,却又如阿土般,无悲无喜。   “江岫白!”   或许是师纵天不再炸城,那疼痛散去了些,至少能行动了。宋淮之猛地扑到江岫白身边,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颤声唤他的名字。   “江岫白……”   又来了,这种感觉又来了。如果自己不抓住他,他就会消失在这个世间般。   宋淮之攥着衣袖的十指泛白,唯有指尖因为充血而染了一层红色。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一叠声地喊他,却不见那人给他半个眼神。   “既然他是天命之子,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去开门吧。”师纵天催促道。   “你给我闭嘴!”宋淮之猛地回头,双目猩红地盯着师纵天,恨不得咬下他的一口肉来。   师纵天挑眉,慢悠悠扬起手中的玉符,挑衅道:“呦,宋少宗主这是不管那些人的性命了?”   “那些人的性命与我何干!”宋淮之低吼,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很过分,可是如果要用江岫白来换天下人的命,他不愿意。   当年已经失去过一次,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好不容易两心相悦结成道侣,他真的不想放手。   即使他知道,江岫白不会死。但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放他去了,那后果不会是自己愿意看见的。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引他入世,让他明白了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让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快活。”宋淮之双腿有些发软,“凭什么要带走他。”   宋淮之说着,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当年看小说电视剧,觉得那些为了情爱造成六界大乱,让苍生不安的仙人实在荒唐,可真的轮到了自己,却又实在舍不得。   苍生于他,不如岫白。   但是苍生何其无辜,凭什么要为了两个人的情爱让路,葬送自己的性命。   “宋淮之,你说本尊是魔修,杀害无数人。现在的你,与本尊又有什么区别。”师纵天冷言讽刺,引得众人怒目相对。   “闭嘴,闭嘴!”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宋淮之终于跪坐在地上,手上的力道散去了一些,只松松地挂在江岫白的衣摆上。   “我只是,不能接受。”   他彻底松了手,纵使心中再如何悲戚,如何心如刀绞,也只能松手。   杀一人救天下人,这个问题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个答案。更何况,江岫白不会死,他只是,不会再爱了。或者说,他的爱不会再给予任何一个人特殊,而是平等地对待天下苍生。   宋淮之何其聪明,在已经有了这么多条线索的情况下,他早就明白了答案。   江岫白,是天命之子,是天道一开始就选中的开门人。太上忘情一道,从一开始,便不是寻常修士能修行的。   他虽然不知道江岫白与天道的具体关系,但他隐隐能猜出,二者某种意义上并无差别。   宋淮之低着头,他无力抑制奔涌而出的眼泪,索性试图将泪水遮掩起来。   “你去吧。”他声音很低,“这是你的责任,我不会阻止你。”   是不会阻止,而不是支持。为了天下苍生,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愿意支持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衣摆并没有离开,而是褶起。   “之之。”   明明是同样的称呼,却少了往日的那份柔情。虽然说话之人在尽量放软了声音,却还是让宋淮之通体发寒。   宋淮之鼻头更加酸涩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江岫白。   江岫白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不再开口,只是抬手揉了揉宋淮之的脑袋。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缓缓游走,在将要落到耳后前,他收回了手。   骤然抽离的温柔让宋淮之整个人被无措和恐惧包围,他下意识倾身向前,却扑了空。   不过一瞬间,江岫白便站在了那光柱前。   宋淮之张了张口,想要再喊他一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人就这么踏入了光柱,恍惚间,宋淮之似乎看见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一如这么多年的温暖柔情。   但定神后,只看见了消失的光柱。方才的一切,都仿佛是错觉。   宋今歌看着状若木偶的儿子,心中除了不忍外,还是悔恨。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傅焕。   “这不怪你,这是它决定的。”傅焕摇头,“人想与天斗,难。”   若说在场众人中,还有谁有心情盯着天瞧,也就只有师纵天了。他坐在藤蔓编织的王座上,冲着宋淮之道:“你说,这最后的结果,是成功被修复的飞升通道呢?还是有一具干尸枯骨?”   宋淮之挥去凤钰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他除去了脸上的泪水,神情麻木。面对师纵天的问话,他并没有理睬。   师纵天见此,又笑嘻嘻道:“这世间男男女女不知凡几,以宋少宗主的身份地位以及容貌资质,找个道侣轻而易举,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些话,无疑是往宋淮之心口插刀子。   宋今歌面上满是怒意,手中八卦盘飞速旋转,就要冲上去。   “爹。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理睬。”宋淮之叫住了他,声音有些沙哑。   他没有给师纵天一个视线,只一句话,便让师纵天面沉如水。   “飞升通道修复后,你觉得你的雷劫,能不能劈死你。”   察觉到师纵天压抑的怒气,宋淮之冲着他扯了个嘲讽的笑容,“别逼逼了,老实等着吧。等着,你的死期。”   ……   那光柱带着江岫白来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脚下是流光长河,头顶是星辰苍穹。   他慢慢地向前走着,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只是慢慢的走着。   “江岫白,我问你,天道是否无情。”   空灵淡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又像是在江岫白的心里响起。这声音,就是借阿土说话之人的声音。   江岫白停下了脚步,他神色冷淡,语气平静,“是,天道无情。”   那声音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回答,很是愣了一瞬,而后又道:“为何无情。”   “山河动荡,生灵涂炭,是为天道无情。”   那声音有些失望,“你是这么想的吗?”   “不是。这是天下苍生的想法。”   “那,你的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江岫白垂眸,脚下的流光长河中反馈出烧的通红的火焰和火焰中哀嚎咒骂的灵魂。   “天道并非无情,而是天怜万物,不偏不倚。”   “此为,太上忘情。”   江岫白淡色的双眸微颤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也是,你想让我做到的。”   “哦?那你做到了吗?”   “没有。”江岫白摇头,他能感觉到心中因为爱人而产生的酸涩,但那份感觉却无法引起他任何的波动,就像是被强行剥离分隔一般。   “为天道者,对万物一视同仁。但我做不到,我无法不偏爱我的道侣、我的爱人、我的……之之。”   “不过我做不到又如何。”江岫白轻叹一声,“您还是强行让我做到了,不是吗?或许我该称呼您,天道。”   在流光的长河中,一道人影浮现。这人影不分男女老少,不分高矮胖瘦。祂是世间万物,也是天道。   祂冲着江岫白笑了笑,“所以,你是这么想的吗?”   “难道不是吗?”江岫白反问道:“从我开始修行太上忘情的那一刻,我就是您开门的工具。不,或者说,我就是作为工具而诞生的。”   “你猜对了一些。”祂点头,“不过你可不是什么工具。用俗世的话来说,你或许可以称呼我一声,父亲。”   “你是我创造出来,接替我的存在。你是,下一个天道。” 第185章 天地清明   江岫白蹙眉,冷淡的扫了祂一眼,“你要死了?”   “咳咳咳!”就算冷静如天道,也被这话刺激地连连咳嗽。   “就算你不叫我一声父亲,也不至于如此咒我吧。”   “我现在看你,是女相。”江岫白提醒道:“应该叫母亲。”   天道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感觉到什么是窒息。祂身形闪烁了几番,而后定格在一个清冷出尘的青年人形象上。   “看上去,你并不比我大很多。”江岫白淡淡挑刺。   天道刚要勾起的一抹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而后认命般换成个儒雅和煦的中年人。   “现在行了吗?”天道嘀咕道:“我当年创造出你的时候,可没有给你创造这么气人的嘴。”   “嗯,跟你儿媳妇学的。”江岫白昂首,语气淡然。   天道再次感觉到一阵窒息,祂现在竟然觉得自己现在深刻体会到了人的情感。   “等你接替了我的位置,成为下一任天道,你和他便再无瓜葛。”天道机械微笑,“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你现在已经无法体会对他的感情了。因为天道,不能对任何人有偏爱。”   “即便体会不到,我也知道我爱他。”江岫白视线落在手上那枚戒指上,“而且,我不会接替你的位置。”   “你又不是要死,活得好好的,别一天到晚想些没影的东西。”   天道现在觉得自己创造的太上忘情之法有一个很严重的漏洞。虽然这法子可以消去江岫白不应该出现的特殊感情,但却无法阻止他已经改变的性格或者说言语习惯。   就比如现在,他会用从宋淮之那儿学来的话来怼自己。   天道表情空洞地想。   “我就是来开门的,飞升通道修复完,我就要回去。”江岫白冲着天道扯了个笑脸,十分敷衍,“既然你说你是我爹,那就没有让儿子媳妇分离的道理。”   “凡人界棒打鸳鸯的父亲也不少。”天道冷淡道。   “嗯,所以最后那些鸳鸯都成了亡命鸳鸯。”江岫白回得飞快。   天道眯了眯眼,冷笑道:“你早就想好了,要威胁我。”   江岫白没有否认,他只是道:“您不曾爱过人,不知道爱人在你怀里哭泣时,你无法拥抱他诉说爱意的痛苦。”   “我爱之之,如果要之之以后面对一个不再爱他的我,那我宁愿死。”   他掀了掀眼皮,十分无赖道:“麻烦我死后,你将我送入轮回,我再与之之续上前缘,父亲。”   明明是语气尊敬的称呼自己为父亲,但天道恨不得掐死这个不孝子。   “而且。”江岫白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旁的五行至宝,淡淡道:“你之前不是已经放弃了我,准备换人开门了吗?说明你根本不需要接替你位置的人。”   天道脸上的表情骤然收敛,成了真正的祂。   “你知道了。”   “这不难猜。”江岫白冲着那五行至宝招手,那五行至宝彼此看了看,最后万木之种一咬牙,率先冲了过来,落在江岫白手上。   有了它打头,其他几枚至宝也跟着飞了过来,绕着江岫白转圈。   “你想要我修行太上忘情之法,心怀大爱。但是我走偏了,偏入无情道,断情绝爱。”江岫白似乎透过万木之种在看旁人,眉眼软化了一些。   “你应该尝试过一些办法,比如故意制造机会,让我遇上一些人,但都没有成功。也就在这个时候,之之来了。”   手中万木之种似乎在微微发抖,本来嚣张大胆的它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乖乖缩在江岫白手上。   “五行至宝,是你一开始为我准备的。但是之之来了后,万木之种或主动或被动,最后选择了他。这也让你发现了另一条道路。”   江岫白抬眸,看向神色淡淡的天道,一字一句道:“集齐五名异界之人,修复飞升通道,打开飞升之门。”   是的,五名,而不是宋淮之一人。   宋淮之属木,楚微尘是水,另一名凡人女子或许拥有其他三种灵根之一。   “本来,你已经在推动这一计划的实施了。不过……”   “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爱上了一个人,踏入红尘,领悟太上忘情之道。”天道声音冷淡,“虽然依旧偏了一些,但总的来说,没走错。”   “所以,你不再继续召唤异界之人过来。”江岫白补充道。   其实只有宋淮之是阴差阳错,主动来到这个世界的。而后面的楚微尘和那凡人女子,都是被天道召唤而来,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宋淮之一人是身体灵魂一齐。   至于时间不一致这种问题,对于天道来说,不算什么。   “当然,异界之人开门的计划只是猜测,并不一定能成功。有你在,我何必舍近求远。”天道并不反驳。   “那就没有问题了。”江岫白点头。   天道不能跟上他突然跳动的思维,反问道:“什么没有问题?”   “我帮你修复飞升通道,开启飞升之门。你继续做你的天道,我继续做之之的爱人。”江岫白点头,“没有任何问题。”   天道顺着他的思路一想,确实没有问题,不过……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下一任天道,你不能偏爱任何人!”祂竟被逼得大声了许多。   江岫白神色恹恹,俊眉蹙起,反驳道:“我也说了,你如果执意如此,我就死。到时候没人帮你开门。你最后的结局,也是死路一条。”   “你在威胁我?”天道音量再次拔高,“你已经领悟到太上忘情的真意,难道要弃天下苍生的性命于不顾吗?”   他们之间的氛围紧张,除了被江岫白抓住无法离开的万木之种外,其他四件至宝默契地离远了些,省得殃及池鱼。   唯有逃不掉的万木之种在江岫白手中,一边流泪一边暗骂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没有义气。   不过……   它翻了个身,想着如果江岫白说的安排能成真就好了,虽然之之老是欺负自己,但到底相处了这么多年,万木之种希望他幸福。   “天下苍生?”江岫白笑了笑,“之之为了天下苍生,不阻止我来开门。但我不会为了天下苍生,放弃他。”   “苍生如何,是你这个天道需要考虑的事情。而我,只要考虑之之一人。”   “是你将我放在了那个世界,你就应该做好我不会被你控制的准备。修仙之路弱肉强食,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帝国或宗门之间的一场战役,能死无数人。上级世家对凡人的剥削,也能死无数人。”   “现在的局面,和这些又有什么区别。”   江岫白说的对,领悟太上忘情之道,只能说他拥有了成为天道的资格,能理解天道的所为。但,无法控制他的行为。   天道丝毫不怀疑,如果真的让江岫白成为下一任天道,就算他无法感觉到自己对宋淮之的爱,也不会妨碍他给予宋淮之偏爱,将天地至宝都堆到他的面前。   不得不说,他的威胁成功了。   天道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明明祂也只是想退位出去玩,怎么就这么难呢!!!   江岫白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既然这样,我就带五行至宝去修补通道了。对了,你堂堂天道,应该不会反悔吧。”   江岫白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狐疑与不信任,让天道恨不得揍死这个“儿子”。   “威胁我的时候就喊爹,现在就喊我天道。”祂磨牙,“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父亲过奖。”得到承诺,江岫白也并不吝啬给予他尊敬。   一道光从星辰苍穹上落下,化作一道光门。   就在江岫白即将踏入光门的前一刻,天道的声音如影随形。   “其实,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会放弃天下苍生。”天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你是我创造出来的,虽然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但你的本心不会。太上忘情,你真的是最好的人选。”   江岫白并没有回头,只是道:“就算是最好的人选,可我的爱已经全部偏给了一个人,再也无法保持公平。”   为天道者,确实会有偏爱,就比如天之骄子。但这种偏爱依旧脱不开一个公平二字。可江岫白对宋淮之的爱,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所以,谢父亲成全。”   说罢,江岫白便踏入光门。   天道伫立在流光长河之间,忽的笑了一声。   “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们是我儿子儿媳的份上,我才不答应呢。”   一道光影落在他身边,阿土依旧温柔,虽然只是一道虚影。   “您早就不准备让他接你的位置,为什么还要这么吓他呢?”   “哼。”天道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儿道:“谁叫他那宝贝道侣之前多次骂我?我好歹也算是他的公公!妻债夫偿,我不过是吓吓他。”   就算是公平的天道,偶尔也会使一使性子。   阿土闻言,笑弯了眼,心说您也没吓唬地多厉害。   ……   宋淮之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沙哑道:“天上,是有光吗?”   宋今歌依言抬头,看清后应声道:“是。”   “那,是岫白吗?”   宋今歌长叹一声,“是。”   宋淮之惊地浑身打了个颤,他下意识缩到了宋今歌的身后,将脸埋在了他的背上。   背后的眼泪打湿了宋今歌的衣服,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的儿子,只能尽量放软了声音,哄道:“之之,天下要太平了。”   “……嗯。”宋淮之带着哭腔。   天下要太平了,他的爱人也没了。   不同于这边的凝重,师纵天脸上闪过一丝狂喜,他猛地起身,连走两步又突然停下。仰头,炽热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从天而降的光华。   江岫白一身银白华服,领口袖口布满细细的纹路,蕴含天道之力。   头戴白玉冠,脚踏白云梯。   五行至宝绕着他旋转,带动五色流光,璀璨夺目。   “万土之心,固天地之基。”   江岫白的声音淡然空灵,比仙人更盛,如同神灵。   这样的声音,让缩在宋今歌背后的宋淮之颤抖了一下,他想要抬头看看江岫白,却又不敢。   万土之心骤然放大,在天道之力的帮助下,化为基底。一时间,山河震动,斗转星移。不光混沌大陆恢复成初始的模样,就连之前因为变动而分裂出去的一些大陆碎片,诸如玄水大陆等,也一并融入混沌大陆。   “万水之源、万火之珠,洗世间之浊。”   江岫白双手高举,水火两件至宝同时飞出,笼罩整个世界。   凡污浊之地,皆有清水洗涤;凡污浊之魂,皆有烈火净化。   无数魔兽魔修连哀嚎都没有,便被烈火化为灰烬,又被流水冲刷干净。   师纵天面色阴冷,他身后的六名魔将早就灰飞烟灭,可那烈火却避过了他。师纵天并不认为,自己不在这净化的范围内。唯一能解释的,只怕是还有什么后招等着自己。   忽的心底升起一层恐惧,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师纵天脚下微动,似乎想跑,却正对上江岫白瞥来的一道眼神。霎时间,他便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僵在原地。   “万木之种,养苍生之魂。”   无数藤蔓从地里钻出,藤蔓组成茧,密密麻麻的茧看着让人头皮发麻。但很快,这些茧便被打开,复生的无辜死者一脸茫然。   他们尖叫着,高喊着,用劲全身的力气来宣泄死而复生的喜悦。   宋淮之也终于抬起了头,看向空中之人,那俊美如神灵的男人。他的眼神贪婪炽热,像是要将江岫白的身影死死刻在心中,至死不忘。   江岫白本应激发万金之丝,但察觉到那炽热的目光时,手中动作顿了顿。   之之……也太热情了些。   他耳后有些红,却没人能看见。   还是快些吧,不能叫之之等急了。   这样想着,江岫白将最后一件至宝抛出,沉声道:   “万金之丝,开飞升之门。”   霎时间,天光大亮。虽然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象,但几乎所有大乘期大圆满的人冥冥中都有了预感。   仙人境,不再是传说了。   天光后,便是层层雷云,黑压压地堆集在天上。从方位上来看,就是通天柱顶。   “是谁这么快渡劫?”宋今歌大惊,下意识看向傅焕,毕竟他已经在大乘期大圆满待了许多年。   傅焕冲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雷云滚滚,暴虐的雷电没有任何预兆,狠狠劈下。而众人也终于发现了到底渡劫者是谁。   是师纵天。   不,不应该说是渡劫。应该说,是惩戒。   天道是公平的,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世间诸多因果,总要有人承担负责。   师纵天依旧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期待已久的飞升雷劫,一下、又一下地劈落在自己身上。   九道天雷,肉身崩碎;   四十九道天雷,神识消散;   八十一道天雷,灵魂湮灭。   从此世间,再无师纵天此人。   宋淮之在心中默默数着那雷劫,一直到第八十一道时,他再次低下了头。   事情都处理完了,江岫白……也该走了。说他懦弱也好,胆怯也罢,他不想亲眼看见爱人的离去。   真的不想。   浑浑噩噩的,思维有些混乱。宋淮之似乎听见了宋今歌在叫自己,声音有些无奈。   在叫了自己数声都没有反应后,自己竟然直接被他从背后拎了出来。   “儿大不由爹,都是有道侣的人了,还一天到晚赖在你爹的身后,像话吗?”宋今歌脸上带着笑,他将宋淮之丢出去,笑眯眯道:“事情终于结束,你爹我可要和你傅叔去度个蜜月好好休息!”   虽然是被宋今歌直接丢出去的,但宋淮之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微凉却让他感到无比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清冷雪气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不敢抬头。   “之之。”带着爱意与温柔的声音贴着宋淮之的耳边,江岫白见他这样,心里怜惜的厉害。他想了想,打趣道:“之之看都不看我,莫非是厌倦了我的容颜,要同我和离不成?”   宋淮之愣愣地回头,呆呆地盯着江岫白瞧。   修长的手指拭去宋淮之脸上的泪痕,江岫白温柔道:“之之不哭了,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了。”   不会再离开了,不会离开……   这几个字在宋淮之脑袋里不断打转,半响后,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搂住江岫白的脖子,小狗一样狠狠咬上了他的薄唇。   “嘶——”   江岫白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有些哭笑不得,却还记得周围人不少,当即抱住宋淮之的腰,一个闪身二人便进了那随身地宫中。   之后……自然是温香软玉在怀,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第186章 他们还有很多年   地宫的大床是特地换过的,又大又软。   咳,其实不止大床,地毯啦、浴池啦、书桌等等等等,都是换过了的。毕竟地宫也算是他们二人的秘密小家,自然要收拾的妥妥帖帖。   宋淮之懒散,提供了家具就不乐意安排了,因此地宫中的大部分装修都是江岫白做好的。之前一直没有时间将地宫转个遍,这次倒是得到机会了。   ……就是不是正常地逛。   等宋淮之捂着自己虚弱的腰,颤抖着将江岫白从床上踹下去时,早就不知今夕是何年了。柔软的绸缎从皮肉上滑落,露出青紫一片的身体。   宋淮之双眼泛红,面若桃花,声音又哑又魅,指着江岫白就骂。   “禽兽!”   江岫白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宋小狗发怒留下来的痕迹。不过他很喜欢,还哄着小狗多留了一些。   “明明是之之主动的。”江岫白眉眼中带着一丝满足。他坐在床榻边,在宋淮之警惕谴责的目光下,老实地替他按揉腰部。   咳,即便是大乘期修士,可作为承受方,宋淮之也受不住这么猛烈且长时间的攻势啊!   “一开始是我主动的,我承认。那后来呢?”宋淮之斜眼看他,冷哼一声道:“后来是谁装聋作哑,我怎么喊都不停?”   江岫白低眉搭眼,任由宋淮之训他,一副受气包的模样。配上他的好容颜,宋淮之也稍稍散了气。   “你保证,不走了。”虽然这个问题宋淮之已经问了无数次,但他还是忍不住,就怕自己在做梦。   “嗯。”江岫白长臂一伸,将人搂入怀中,细细密密地吻他,“不走了。我们一起修行,一起飞升,永远在一起。”   不光是宋淮之恐惧失去江岫白,江岫白同样恐惧自己离开宋淮之。   “所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宋淮之在他怀里挪了个姿势,顺手拉过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示意他继续按摩。   江岫白闻言,一边伺候怀里的人,一边缓缓讲述他与天道的关系和天道的计划。   ……   战后的复建并不难,但宋淮之却累得够呛。   宋今歌美名其曰自己已经是大乘期大圆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升走人,所以他以锻炼能力为理由,提前将合欢宗宗主之位传给了宋淮之,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和傅焕游山玩水去。   傅焕同样,他将位置传给了秋月白。   于是,正道的领头羊就成了宋淮之、星问以及秋月白这三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可怜人。   不,最可怜的是秋月白。宋淮之有江岫白帮忙,宫竹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帮帮星问。只有秋月白,门里的师兄弟都是一心练剑的,复建这种事情,他们一个不乐意帮手。   最后,还是秋月白以大家好歹一同出生入死过为理由,强行拉着姜子昂给自己帮忙。没想到的是,姜子昂虽然人冷淡,处理这些事倒是得心应手的很。到底是城主之子,虽然不主动接触这些,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就这样,三个新手上路的宗主就这么把东境的局面稳定了下来。   南境不需要他们操心,有崇光学府坐镇,南境眼下已然是学府的天下。三大帝国倒是还在,但也不复往日的荣光了。现在的三大帝国当权者已经不能称帝,只能称王。且除了楚微尘统治的天照外,神梦和玉鼎都被清算了不少人,付出无数资源作为他们参与战争的代价。   西境没什么好说的,有妖境中的神兽们管着,是四境中最稳定的一个。   至于北境,倒是还有一些没有被万火之珠清算的魔修存留,现在都归巫栖元和师迎月两兄妹管着。当然,他们俩兄妹修为不足,不是所有人都服他们的。不过这些事,就不是宋淮之需要考虑的了。   师迎月现在还用着上官鸿做的机械眼。照她的说法,是不准备换了。如果能飞升,自然会重生一双眼睛。现在机械眼用着也挺方便的,就不浪费资源了。   但机械眼是需要数年一换的,上官鸿一次性给师迎月做了几十对,然后就收拾了包袱跑去了平安城找元明,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平安城住上个百年好好研究那鲛人的胸鳍。   合欢宗跑了不少人。   宋淮之在被那些繁杂的事物搅得头晕眼花时,没少到处溜达试图抓壮丁。可除了待在星机阁的宫竹和已经跑路的上官鸿外,就连简清宁和姬椒都找不到人影了!   被一个人丢在家处理公务的宋淮之选择愤怒地打电话,控诉没有同门情的师姐和师叔。   结果得知,简清宁为了躲避彩云儿的逼婚,竟然跑去了玄水大陆。当然,彩云儿当天就追了过去。   而姬椒则是和宝英约好,一同游历,结果半路上遇到空明,就成了三人一齐上路。据姬椒所说,其实是空明死皮赖脸跟上去的。   最后,可怜的宋宗主只能抱着江岫白大哭,然后安慰着安慰着,就安慰到榻上去了。   嗯……有的时候也在别的地方。   没过几年,傅焕和宋今歌就要渡劫了。其实傅焕早就要渡劫了,不过是为了等宋今歌,才一直强行压着。   自从飞升通道重建后,这几年里渡劫的人不少。不过有成功也有失败,现在除了冲动的人外,大家都选择打磨打磨再飞升。毕竟之前不能飞升也就算了,大家都是渡劫期也没什么。可现在有了仙人境,谁还乐意成为渡劫期啊。   飞升的雷劫凶狠,好在傅焕与宋今歌二人在之前的事中攒了不少功德,天道都记着呢。所以这雷劫虽然看着凶狠,却并没有多为难他们。   “爹在天庭好好打拼。”宋淮之抱着宋今歌,将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爹打拼出来后我再上去,到时候继续做仙二代!”   宋今歌挑眉,伸手扯着自家儿子的软脸朝外拉。   “没出息!成家的人了还指望爹,小白不比你爹有本事。”   “那不一样。”因为腮帮子被扯着,宋淮之说话跟嘴里含了块糖一样,更加含糊不清,“道侣是道侣,爹是爹。道侣能随时和离,爹是一辈子的爹!”   在宋今歌的大笑声中,某个随时能被和离的道侣眯眼,十分小心眼地记在了心里。   “走吧。”目送着他爹和傅叔飞升后,宋淮之伸了个懒腰,“宗里还有事儿呢!”   上官鸿走得倒是潇洒,二人后来研究的一大堆东西都丢给了他,说是让他先研究的主体出来,然后再让人带去平安城。   宗门要管,赚钱的营生也不能落下,宋淮之现在忙得很!   “嗯,回家。”江岫白点头,一把将宋淮之抱了起来,淡色的双眸垂落,注视着宋淮之道:“回家谈谈,什么叫道侣随时能和离。”   宋淮之浑身一僵,如同一块木头般就这么被他抱了回去。   下一秒,挂在他腰上当腰带的无相就被丢出了门。   无相甩了甩藤蔓,无语又熟练地顺着门槛溜达出去,找斩情玩儿。   又过了数年,混沌大陆已经稳定,宗门也能自行运转,宋淮之终于能拉着江岫白出门了。   名为历练,实为游玩。   毕竟二人修为早就足够,现在只需要慢慢稳固就行。凭他们二人的功绩,等飞升之日不过是水到渠成。   不过,宋淮之也不想那么早飞升。估摸着要给自己留出玩乐的时间,还要给他爹留出打江山的时间,更要给合欢宗选好下一任继承人。自己怎么着都得先玩儿、不是,先工作个几百年吧。   刚离开合欢宗的地界,一枚绿茵茵的种子便如炮弹般冲着宋淮之而来。   “之之!!!我好想你!!!”   万木之种的声音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宋淮之接住它,又惊又喜,“你能出来了?”   “那是!”万木之种臭屁又嘚瑟,“我是谁?最厉害哒!”   它才不会告诉宋淮之,是自己为了早点见到他,所以日夜不停的修行呢。嗯,肯定不能告诉他,免得他恃宠而骄!   和万木之种亲昵了一会儿,顺手将它安置在无相的身上,让它和无相玩儿去,宋淮之才抬头看向面前的另一个人。   那是个儒雅和煦的中年人,面容隐隐、隐隐……   宋淮之眯了眯眼。   不对劲,再看一眼。   “是和我有些像。”江岫白叹了口气,冲着来人道:“父亲。”   父亲?父亲!   宋淮之猛地回过神来,江岫白的父亲,岂不是,天道?   一刹那,宋淮之心里五味杂陈。总的来说,想骂人的心情占据巅峰。   天道扫了宋淮之一眼,轻哼道:“你这小子,还想当面骂我不成?”   宋淮之很诚实地用力点头,他真的很想。   天道被他一噎,最后头疼地摆了摆手,“滚蛋滚蛋,东西我送完了,赶紧滚,省得我看着头疼。”   哼,明明自己好心来给他们送万木之种,这个儿媳妇不跟着喊自己一声父亲也就罢了,竟然还想骂自己?!天道实在是感受到了身为父亲被儿媳嫌弃,儿子还不向着自己的悲伤。   于是,悲伤的天道眨眼就消失了。   宋淮之歪了歪脑袋,困惑道:“祂到底是来干嘛的?”   “送东西的吧。”江岫白揉了揉宋淮之的脑袋,并不在意突然出现的天道,“走吧,不是想去断天海玩儿吗?”   听他都这么说,宋淮之也索性将天道抛诸脑后。他瞪了江岫白一眼,提醒道:“说话注意点,我这可不是去玩,我是去考察市场!”   “是是是。”江岫白低笑,引得宋淮之发红。   “我们之之说什么都是对的。”   宋淮之轻咳一声,揉了揉红润的耳朵,将手用力超前一伸,大声道:“走,出发!”   他们还有很多年,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