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B不是Bking   作者:暴暴鼠   文案   本土Beta攻,非穿越。   陆浮这辈子最后悔三件事   第一:考上首府第一军校   第二:登上首席宝座   第三:将所有Alpha踩在脚下   **   来自五等星的平民Beta居然推翻了“Alpha顶端论”,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陆浮:我不是,我没有!   表面游刃有余,实际汗流浃背   即使如此,陆浮依然面不改色的接受了Alpha们复杂的视线   装逼,是一辈子的事   避雷:   攻是真的Beta,爱吐槽内心戏较多的美人攻   苏攻,控场攻,多人箭头攻   受追攻,受宠攻   主角比受矮,性冷淡,无厚乳,因为像在犁地   不玩攻,阶段性n批   内容标签: 爽文 成长 校园 ABO 沙雕 万人迷   主角:陆浮,未定 ┃ 配角:很多 ┃ 其它:主攻,苏攻,校园,Beta攻,ABO,受追攻,美人攻   一句话简介:Beta当1,天经地义!   立意:知识改变命运 第1章 我只是路人甲为什么要做B王   【第一题,假如你是一名Alpha,你在商场遇到了一名突然发情的Omega,这名Omega与你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你被他诱导发情了,此时你该怎么做?】   【A.标记他,解决商场乱象   B.先给自己注射抑制剂,再给他注射抑制剂   C.其他,请填写在下方】   陆浮毫不犹豫的选择了C,填道:自/杀。   ……   【第十七题,假如你是一名Omega,你同时收到了两名Alpha的约会邀请,但是你并不喜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此时你会怎么做?】   【A.拒绝两人,谎称自己喜欢第三人   B.同时答应两人的邀请   C.其他,请填写在下方】   这还用选吗?   陆浮推了推下滑的圆框眼镜,上挑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中一片潋滟的笑意。   C.告诉他们,我是O同,你们哪里都好,只是性别不对。   直到做完一整套试卷,陆浮都没有看到以“假如你是一名Beta”为开头的题目。   怎么,Beta没人权是吗?   *   首府第一军校   “今年的试卷是谁出的?这都是什么题目?”   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扫视了一圈,视线锁定在一位气质温和,脸上带笑的青年身上。   齐列笑容不变,坦然自若的说:“历年来第一军校不止一次发生过因情感问题导致的斗殴事件,我认为我们需要重视这一点。”   “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果不能理智的对待情感,又怎么能理智的面对敌人?”   中年男人呼出一口气,陡然拔高了音调:“那你为什么不考虑Beta学生的情感问题!”   你在意的原来是这个吗?   齐列双手交叠置于膝盖,为自己的疏忽找补,“我只是认为Beta学生往往比其他学生理智的多。”   Beta闻不到信息素,也没有发情期和易感期,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势。   就像Alpha被认定为暴躁易怒一样,Beta也被认定为理智冷静。   坐在齐列右手边的黑发男人双眼盯着桌面上的花纹出神。   听到齐列的话,他突然低声接了一句:“这也不一定。”   “嗯?”齐列偏头看向他,唇角微微上扬:“宋老师有什么高见?”   宋泉没理他,对着坐在长桌另一端的校长说:“校长,今年有一位Beta学生实战成绩达到了录取的最低标准,但是笔试成绩有些难以判断。”   一直安静闭目养神的男人动了动眼皮,睁开一双冰蓝色的瞳。   他的视线仿佛找不到焦点,在空气中游移了半晌,终于落到了宋泉身上。   “哪里不好判断?”   “是啊,哪里不好判断,宋老师说出来,让我这个出题人替你看看。”   齐列单单出了试卷,批卷却不是他的活儿,但他能猜到个大概。   无非就是青少年的情感困扰,也就只有宋泉看不明白了。   宋泉横了他一眼,点开终端投屏,陆浮的答题页面呈现在了全校老师面前。   “这名Beta学生不但所有答案都选C,而且在四十五条题目中回答了十三次自杀。”   齐列上扬的唇慢慢压平,甚至撇得更低了些。   中年男人本就锁紧的眉头几乎变成了交叉路口。   校长,安静的闭上了眼。   **   接入精神域是第一军校常用的训练手段。   此次考试,第一军校在接入精神域的基础上稍做提升,在精神域内模拟了考场实景。   基本等同于全员联机打游戏。   这不过这次的游戏叫做“入学考核”。   精神域模拟考场中,黑发蓝眼的Alpha看着手中薄薄的纸张,英俊的五官逐渐扭曲起来。   这些题目根本不合理,他怎么知道Omega要怎么回应Alpha的求爱?   他又不是A同!   就在成煊咬牙切齿的埋怨出题人的时候,坐在他前桌的少年突然站起身,单手插兜走向了最前方的收卷处。   身材高挑的少年将一头略长的黑发绑在脑后,宽肩窄腰,从成煊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颔线。   鞋底在模拟瓷砖上一下下敲击,沿途的考生们听得头皮发麻,体验了一把被监考老师巡逻的感觉。   他走到台上,两指夹着试卷,对准形似功德箱的红色箱子一松。   轻飘飘的一张纸,传不出半点回音。   陆浮收回手,虚虚的掩住下唇打了个哈欠,眼中溢出些许水光。   考试就是容易犯困。   收工,回去睡觉。   成煊不可置信的注视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和他挂着同样表情的还有被试卷折磨的头晕眼花的考生们。   【滴!考生666号已下线。】   他怎么这么快?   成煊低声骂了一句,收回视线,专心做下一条题目。   【第十九题,如果你的恋人(性别随意)过于优秀,被无数人爱慕,你感到十分不安,此时你会怎么做?】   【A.强迫你的恋人远离所有人   B.努力提升自己   C.其他,请填写在下方】   成煊的笔尖在A上顿了顿,最终选择了B。   C选项从一开始就没有入过他的眼。   事实上,不只是他这么想,在场的考生都只在AB中做决定,完全无视了C的存在。   拜托,有现成的选项为什么不选?   *   这个确实不好判断。   齐列细细看了一遍陆浮的回答,都处于一种合理但有病的状态。   比如第十九题,他的回答是:多谈几个恋人就有安全感了。   又比如第二十四题。   【已知你有一百万星币,你的恋人被绑架了,绑匪要求你给九十五万星币赎金,你会怎么做?】   【A.花钱把他赎回来   B.放任他撕票   C.其他,请填写在下方】   陆浮的回答是:他如果真的爱我,就会主动去死。   “他回答的都挺有道理的,”齐列笑道,“就算他对吧。”   中年男人附和道:“一张试卷敢全选C,他的心理素质很强。”   完全不怀疑自己,坚定内心的选择,想法又异于常人。   是个好苗子。   宋泉还是有些犹豫,“但是这孩子动不动就要自杀,一学期得死多少回?”   “这不是已经活过十八年了?”齐列弯起狭长的狐狸眼,语音带笑:“好不容易考进了第一军校,还舍得死吗?”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宋泉动了动手指,在终端上给陆浮批阅试卷,随着一条条绿光闪过,陆浮的试卷最上方逐渐浮现出一个红色的S。   继成煊之后,又一名S级出现了。   **   塞布星是环绕首府星的无数行星之一,处于塞拉法帝国的边缘,大多数时候,人们将它称为“垃圾星”。   出生于“垃圾帝国”的陆浮非常有自知之明,因此当他看到终端上显示的考生成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被诈骗团伙盯上了。   S?   满分?   这种手段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   陆浮靠坐在床沿,一条腿踩在地上,一条腿曲起,手腕架在膝盖上,细细的烟从指间飘出来,朦胧了少年锐利的眉眼。   洗得发旧的黑色卫衣裹住了他的身体,略大的领口处露出漂亮的肩颈线条。   他生了张好皮相,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白得不似活人,垂下眼,陆浮漫不经心的退出成绩页面,启动病毒查杀后再次进入,明晃晃的“S”依然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S……?   陆浮紫灰色的桃花眼陡然睁圆了些,颤动的睫毛似染雪的蝶翅,夹着烟的手指抖了抖,落下些许烟灰。   正过来是S,倒过来还是S。   真的是S啊!   陆浮很清楚自己当初填的答案有多么随便,毕竟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考上首府第一军校的野心,答题全凭心意。   虽然没有细数,但是,他当时好像填了不少“自杀”来着。   坏了,留下赛博案底了。   陆浮闭上眼,仰着脸靠在墙壁上,眼下一圈因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无端添了几分郁气。   怎么就考上了呢?   你也没说你们这么容易考啊!早点说我就不来了!   收拾好心情,陆浮环视了一圈自己的住所,说好听点是当下最流行的简约风,说难听点就是家徒四壁。   除了枕头下的一把匕首和藏在床板里的手枪外,陆浮几乎没有什么家当。   付不起学费,就可以不用去报道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浮心安理得的躺回了床上,就在他入睡没多久,钦西城大大小小的势力都聚集在一处,向着陆浮的住所进发。   服装五花八门的男人们将陆浮的住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咔——”   门锁被轻易拧成了废铁,木质门板悄无声息的敞开,做下了破坏行径的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   他摘下手套,丢给身后的小弟,踩着靴子走进了陆浮逼仄的屋子。   漂亮的Beta。   诺加不止一次这么想,垃圾星里的居民大多数不修边幅,能像陆浮这样干净的人实属少见。   在这种混乱无纪的地方,“特殊”往往代表着“危险”。   想想看,一个干净漂亮的Beta,凭什么能在“垃圾帝国”生活这么多年?   诺加无数次对陆浮升起心思,又无数次打消,一时的美色怎么比得上切实的利益重要。   高大的Alpha在陆浮的床旁站定,他闭着眼,褪去了清醒时的冷淡,安静的躺在床上,病态、秾丽、甚至是非人。   他的阴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糜烂到光是看一眼就让诺加呼吸停滞。   Beta没有信息素,Alpha却被呛了一口浓郁的香。   是幻觉,是错觉。   诺加兴奋的眯起眼,属于Alpha的信息素“啪”的一下在狭小的室内蔓延开来,一寸寸侵占属于Beta的地盘。   即使Beta对信息素不敏感,但对危险的感知并不会被削弱。   陆浮忽的睁开眼,他的大脑在疯狂警告他身侧的Alpha是多么值得警惕的存在。   Beta本不该和Alpha靠得这么近。   即使对方并没有释放出任何攻击意图,危机感依然无处不在。   但陆浮只是坐起上半身,垂眼看向这位不速之客,略长的黑发从耳后落下来,他弯起唇,眉眼微翘。   “你怎么来了,诺加?”   红发男人蹲在他的床边,双腿向两边张开,脚尖点地,脚跟悬空,胸前挂着的金属吊牌夹在胸前的沟壑里。   比起陆浮,他的笑容夸张多了,鎏金色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嘴角也不正常的上扬,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刻意表演。   “当然是来恭喜我最好的兄弟考上了首府第一军校!”   诺加上半身前倾,几乎贴到陆浮的腿上,语气轻佻,“我会给你准备好学费,不用谢,这是好兄弟应该做的。”   谁跟你是好兄弟了?   陆浮扯了扯嘴角,没给诺加半点好脸色。   认识这么多年,诺加总是时不时对着陆浮犯一下Alpha群体共有的毛病——   犯贱。   “嘿,哥们儿,别不高兴了,我知道首府第一军校配不上你,但塞拉法帝国确实没有更好的军校了。”   诺加耸了耸肩,调侃道:“你也不想被强制分配吧?”   按照塞拉法帝国的规定,二十岁之前没有进入军校的公民将会被强制分配入学。   没错,即使是“垃圾星”产出的垃圾,在服兵役时也能得到“公民”的待遇。 第2章 你画的大饼狗都不吃   塞布星的夜晚长达十五个小时,而短暂的白天又被阴雨天气瓜分了大半。   在这里,阳光是一种奢侈品。   “抓住他!快!”   纷杂的脚步声伴随着飞溅的水花在一条条街道上蔓延,被追逐的男人穿着宽大的皮夹克,在奔跑中露出了一张扭曲的面容。   陆浮趴在窗台上,自上而下注视着被围追堵截的男人。   雨不大,打在身上微凉。   前路很快被堵死,无数高壮的男人将他围在正中央,一个Alpha上前按住男人的肩,将他的脸压在水泥地上,从他的外套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老大!东西找到了!”   诺加笑着接过盒子颠了颠,一脚狠狠的踹在了男人的腰侧。   “砰!砰!”   皮肉相接的闷响接连不断,男人渐渐没了声息,蜷缩成虾子倒在地上,从口鼻溢出的血同地面的碎石子混在一起。   围成一圈的混混们发出阵阵怪笑,手里提着的铁棍胡乱挥舞,“咚”的一声将同伴砸得头破血流,和地上的男人摔在一起。   “蠢货,”诺加瞄了他一眼,“一会儿把尸体处理了。”   提着铁棍的混混嬉皮笑脸的说:“好的老大,没问题老、登呃!”   血花从混混的后脑勺飙了出来,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面色惊愕中混杂着不解,脚步踉跄,上半身晃荡了两下,轰然倒地。   一颗子弹滚落。   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了出来,大片大片的在水泥地上蔓延,血迹一直流到诺加的脚下,咕噜噜的冒出血泡。   喧闹的混混们面面相觑,纷纷安静了下来。   诺加抬起头看向罪魁祸首。   陆浮单手撑着窗台,不耐烦的说:“诺加,你吵到我了。”   大早上不睡觉,你想和我一起殉情吗?   诺加眯起鎏金色的瞳,下颔绷紧,这是他被激怒的表现。   然而Alpha没有回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突然一把掐住了身侧小弟的头发,大力掼到了墙上。   “轰!”   “就你刚才叫那么大声,不知道会扰民吗?”   “轰!”   “影响了我们首府第一军校预备生睡觉,你负的起责任吗?”   一句话一下,小弟痛的全身颤抖,变形的脸贴在墙上,“我错了,老大,我一定管好嘴…”   神经病。   陆浮打了个哈欠,眼下的黑眼圈像是抹不去的污渍,牢牢的攀附在皮肤上。   “墙砸坏了你赔。”   话毕,陆浮转身回到了房间,全然不管诺加收得越来越紧的手指。   诺加磨了磨犬牙,裸露在外的肌肉绷紧,极具压迫性的信息素旁若无人的释放了出来,刀一般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体。   显而易见的,诺加不满陆浮的态度。   “唔、老、老大…不要…嗬呃——”小弟惊恐的瞪大了眼,喉间的手指不顾挣扎,残酷的将他的生命力一点点剥夺。   “嘎啦。”喉骨断裂。   诺加松开软下的尸体,眸色阴鸷的仰视空荡荡的窗台。   早晚有一天,他要让陆浮学乖。   **   距离首府第一军校开学还有十天。   陆浮手里捏着黑底金字的录取通知书,泄气的趴在桌子上,紫灰色的瞳眯成一条缝,整个人萎靡不振。   就在昨天,他带着录取通知书前往黑市,号称就算是帝国元帅都能卖的出去的黑市,居然卖不掉一张录取通知书。   这不是虚假宣传吗?   诚信在哪里?法律在哪里?天理在哪里?赔偿款在哪里?   他一个全身案底的人去军校,和自首有什么区别?   **   “陆浮要去首府第一军校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谁敢造他的谣?”   聚在一起喝酒的星盗们啧啧称奇,没想到陆浮这么嚣张,居然直指首府第一军校,不愧是当初敢把他们首领一脚踹进排污管的人。   “我说,要不要去送他一程?”说话的星盗小心翼翼的瞥了首领一眼,“他以后肯定不会再回五等星了。”   首领没说话,其他人也沉默了。   谁不知道自从被陆浮一脚踹进排水沟后,首领就把陆浮当成了毕生的偶像,那一脚是多么干脆利落,稳稳的踹在了他的心巴上。   首领甚至主动提出把星盗团送给陆浮,可惜被陆浮拒绝了。   “我拒绝,”陆浮毫不犹豫的说:“干你们这一行没前途。”   整□□不保夕到处飞,还要躲避帝国的通缉,一不小心撞上虫族也是死的份,如果不是真混不下去,谁当星盗啊?   放在BOSS直聘上都骗不到韭菜。   首领彼时都快哭出来了,他哑着嗓子坚定的说:“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必然混成宇宙最大星盗团!”   “到时候,你就等着当首领吧!”   陆浮不做回答。   画大饼谁不会?   我还会用自杀道德绑架呢。   还是老老实实上军校比较好,至于出来后到底是该重操旧业还是上战场赚军功从此步步高升——笑死,他背调都过不了。   那还是重操旧业吧。   十天转瞬即逝。   首领最终还是来送行了。   首领带着一帮星盗站在左边,老大带着一帮黑|道站在右边,中间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将地面上残留的雨水隔绝。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陆浮要走了!   一方欢呼雀跃,一方暗自垂泪,陆浮对此毫无所觉。   他背着少的可怜的行李,一步步登上了首都星派来迎接新生的星舰。   这艘星舰从一等星开始,由高向低依次降落,等到陆浮登上星舰时,今年的新生都已经到齐了。   他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来自五等星的新生。   **   谢邀。   迷路了。   陆浮万万没想到,第一军校派来的星舰能有这么大。   该怎么形容这种大呢?大概就是让他很想劫舰的大,多看一眼都蠢蠢欲动。   收拾好房间后,他抱着一种巡视自家财产的心态在星舰里走动,然后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靠着金属墙壁,陆浮垂下眼叹了口气。   等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捞捞。   而陆浮不知道的是,从他登上星舰的那一刻起,他的全息影像就被同步传到了第一军校会议室。   齐列啧啧称奇:“还以为是个刺头,看着倒是挺乖的。”   宋泉不语,批卷的是他,负责实战考核的也是他,陆浮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   他的体能比起Alpha来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就算大量的训练也不可能弥补与生俱来的差异,但陆浮很敏锐。   或者说,他很擅长观察。   在实战考核中,陆浮完全放弃了传统的进攻方式,不近身,不接触,躲在隐蔽处观察目标的弱点,待对方松懈时一击即中。   这种方式其实是不被大众所接受的,一般来说,人们将它定义为:偷袭、耍手段、歪门邪道。   “他看上去不像是会那么悲观的人,”齐列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屏幕里的少年打开了终端,点击进入首府第一军校的官网。   无视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优秀学生照片,陆浮果断的点进了在线客服。   【在线客服: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陆浮:请给我第一军校009号星舰的地图】   【在线客服:不好意思,无法理解您的问题,如果有需要,可以点击以下常见问题】   猜到了。   面对听不懂人话的AI客服,陆浮自有一套熟练的应对技能。   【陆浮:我要自杀】   【陆浮:我要自杀】   【陆浮:我要自杀】   【在线客服:正在为您转接人工客服,请稍等】   小小客服,拿捏。   齐列抵在下巴上的手无声的放下,上半身向后倾了倾,细长的狐狸眼蓦地睁开了。   在旧历社会,人类将这个姿势称为:肃然起敬。 第3章 道德绑架人工客服你是怎么想的?   道德绑架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管用,就算对面在内心骂傻x,面上依然要关心两句,防止第一军校的名声受损。   客服先生,你也不想让媒体知道某五等星新生因校方的冷漠而险些放弃生命吧。   五等星,S级成绩,出生贫寒但勤奋刻苦,不靠家世靠努力,励志好学的人设这不就立起来了?   越是有威望的势力越是被人盯着,只要能挑出一点错处来,就能引起一场鬣狗们的狂欢。   【人工客服: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陆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需求,对面沉默了几秒后,发来了一张仅包含生活区和格斗区的截图,关于驾驶区和仓库只字不提。   怎么,要充会员才能抢先看吗?   陆浮垂眸看着终端里残缺不全的地图,遗憾的放弃了劫舰的计划。   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   星舰第七区——训练室   “成煊,我们再打一次!上次是我轻敌了,这次你别想那么容易从我手里拿分!”   坐在地上的红发Alpha粗喘着气,脸上还有明显的青紫痕迹。   站在他对面的黑发青年脸色也不好看。   帝国根据Alpha的精神力和身体素质将他们分为四个等级:劣等、中等、高等、顶级。   成煊和坐在地上的Alpha都是少见的顶级Alpha,他们的家族势如水火,二人也是如此,登上星舰一周以来,几乎每天都要在格斗室切磋一番。   成煊赢多输少。   他没有理会齐之裕,径直走了出去。   围在外面的Alpha小心的让开一条路,待他走远些,立刻冲了进来。   “齐哥!怎么样!要不要兄弟们扶你去治疗舱!”   “这点小伤去什么治疗舱?”齐之裕单手撑地站起身,将外套披在肩上,推开身边的Alpha向外走。   四个Alpha齐齐跟在身后,其中一个转移话题道:“齐哥,刚刚星舰在五等星降落了,应该是有人上来了。”   另一个Alpha跟着搭腔:“我听说五等星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各个身上都背着案子。”   被称为“穷凶极恶之徒”的陆浮正在享用他的午餐。   星舰第六区——餐厅   “让他等着瞧吧!”   “该死的,老子下次要把成煊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齐哥,兄弟们都是支持你的,但是咱们不擅长踢球,要不还是算了。”   成煊?   陆浮艰难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名字,似乎是本次帝国军校首席的有力候选人之一。   吵嚷间,五个Alpha走了进来,通常来说,Alpha的等级与外貌成正比,帝国军校又是出了名的难考,因此几个Alpha相貌都远超普通人类水平。   领头的Alpha双手插兜,外套披在肩上,张扬的红发堪堪过耳,瞳孔是少见的琥珀色,随着他的走动,右耳坠着的红色珠串也不断的晃动。   其余四个Alpha跟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痛骂成煊。   齐之裕心情好了点,用脚背勾住一张椅子,向外一拉,坐了上去。   “那边的,”齐之裕对着陆浮的背影叫了一声,“你是今天刚来的?”   陆浮没有回头,看着手里的餐刀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哥们儿你看着怎么比我还像混黑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塞布星黑|道二把手!   当然是不能这么说的。   陆浮佯装没听到,手中的餐刀在不知名兽肉上划过,好硬,可恶,再来。   多次尝试之后,红酒混着血从割裂的纹理处流了出来。   没熟?   怪不得这么难切。   陆浮捏着叉子的手紧了紧,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秾丽的眼尾爬上了阴鸷。   即使是一贯嚣张的诺加都不会在这种时候触他的霉头,但齐之裕敢。   得不到回话,齐之裕坐直身体,凭借过人的视力,看清了背对他的青年桌前的食物——比鲁兽肉。   比鲁兽肉是出了名的坚硬,极难烹饪,只有顶级Alpha才能勉强食用,但它因为能量丰富,也成为了虫族的食物首选。   齐之裕眼神一凛,这是一位顶级Alpha,还是虫族?   高等种虫族的外表和人类几乎看不出差别,只有藏在头发里的触须和虫化后的瞳孔才能用以辨别身份。   齐之裕手掌下压,安抚住蠢蠢欲动的Alpha们,独自起身走近,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的呼吸也逐渐放慢了。   “喂,你是…”   陆浮松开手里的叉子,“叮”的一声与餐盘撞出脆响,打断了Alpha的话。   “你好吵,因为太饿了所以用上面的嘴代替肚子叫吗?”   齐之裕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五百星币的青年,几乎气笑了:“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知道啊,肥羊。   一看就很值钱。   齐之裕猛地俯下身,单手紧紧的拽住了陆浮的衣领,如此近的距离,也让他轻易的判断出了陆浮的身份。   Beta。   属于Alpha信息素毫无边界感的释放了出来,即使在抑制贴泛滥横行的现在,大部分Alpha依然热衷于像狗一样用气味标记地盘。   可惜陆浮是个Beta,浓郁的信息素在他的周身涌动,却不能换来少年的侧目。   如果能感觉到,他一定会告齐之裕性骚扰,然后让对方私下给钱撤诉。   做他们这一行的,向来讲究可持续发展。   “这是第一军校独有的欢迎方式吗?”   陆浮丝毫不在意自己受制于人的状态,指尖灵活的转了转餐刀,抵住齐之裕的小腹:“就算是顶级治疗舱也没法让你重长一根吧,大少爷?”   浓稠的恶意在紫灰色的漩涡中融化,细密的睫似匍匐的黑蛇,从眼尾爬了出来。   仅仅是对视就让人毛骨悚然。   齐之裕泛青的嘴角隐隐作痛,被一个Beta威胁的耻辱感和之前在成煊手上落败的心情微妙的重合在了一起。   “砰!”椅腿被踢得断开,轰然倒地。   齐之裕捏着拳头砸了过来,目标直指陆浮的右眼,Beta不躲不闪,捏着餐刀正面迎了上去。   齐之裕不屑的眯眼,以Alpha的身体素质,这种普通的餐刀最多只能让他破个皮。   “嗤——”   血肉贯穿的声音响起。   匕首扎进了齐之裕的小腹,实打实的异物入侵让Alpha瞳孔骤缩,血汩汩的冒了出来,很快洇湿了昂贵的布料。   伤势不重,但足够让齐之裕在治疗舱躺上一两个小时了。   “你、”齐之裕惊愕的瞪着琥珀色的眸子:“你居然还藏了别的武器…”   摆在明面上的餐刀根本就是用来迷惑他的把戏。   齐之裕捂着小腹抽气,用陆浮听不懂的首都星语骂骂咧咧,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疼得泌出冷汗。   也不知道这个Beta在刀尖涂了什么,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从伤口一路向上攀爬,像是有细蛇在皮肉下蜿蜒,留下无法捕捉的痛意。   齐之裕英俊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操!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换成往常,这点伤根本不可能妨碍他的行动力。   该死的五等星贱民!怎么敢这么戏弄他!   陆浮拔出匕首甩了甩,星星点点的血污落在了食堂地面上,又被Beta的靴底踩住。   陆浮上前一步,齐之裕下意识想要后退,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硬生生止住了身体的反应。   漂亮的Beta姿态暧昧的贴近他的脸,瑰丽的紫灰色瞳孔甚至胜过了伦德星的幻想星云。   齐之裕呼吸一滞,刚想别过脸,突然被陆浮抓住了后脑的红发。   “别动。”   Beta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那股若有似无的嘲讽味却半点没少:“你也不想被五等星的蘑菇毒素毒成傻子吧?”   齐之裕失神的表情瞬间被恼怒所取代,然而陆浮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现在解毒五十万,明天解毒一百万,濒死解毒五百万,您要办哪个服务?”   现在知道用您了?   齐之裕的胸膛因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垂在耳边的红色珠串也晃个不停。   陆浮挑眉笑道:“你的血液流速再快点,我还能多赚一笔丧葬费。”   齐之裕心头一紧,强行压住自己的呼吸频率,抬手握住陆浮垂在腿侧的手腕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让你陪葬?”   陆浮偏了偏脸,半扎在脑后的长发自肩头垂了下来,像是行刑的绞索,随时会缠上齐之裕的颈。   Beta弯起唇,苍白的肤愈发显出一股病态:“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提供陪葬服务。”   自杀一下,轻轻松松。   颓艳的面孔近在咫尺,齐之裕喉结滚了滚,狠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陪睡呢?”   嗯……   嗯???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愣了一秒,陆浮很快意识到,齐之裕这是被毒素影响了,理智流失过多才会说出这种不过脑子的话。   他直起身,用刀背在Alpha的侧脸上拍了拍,留下淡淡的血渍。   “啪、啪”   迎着齐之裕陡然变得狠厉的双眼,陆浮不紧不慢的又拍了一下,接着将刀尖伸到齐之裕唇边,“舔。”   “什么?”   “解药啊,”陆浮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这玩意儿扎进伤口就是毒,口服就是药。”   齐之裕腮帮子鼓动了一下,似乎是咬紧了牙关。   面前是眉眼带笑的漂亮Beta,温柔的紫灰色眸中漾着恶意,沾着自己血的刀尖抵在下唇,齐之裕从来没有这么受制于人过。   他捏紧了手里的腕,用手指在陆浮裸露的皮肤上烙下痕迹。   陆浮眉头微皱,细密的痛意不足挂齿,但很不巧,他正饿着肚子,心情算不上好。   刀尖猛地向前刺了一寸,陆浮阴冷的看着表情愕然,全身肌肉绷紧的Alpha,忽的笑了出来。   “别紧张,我喜欢可持续发展。”   说着齐之裕完全无法理解的话,陆浮用刀尖挑开他闭合的齿。   齐之裕紧张的眨了眨眼,冷硬的金属和他的舌面相接,只要陆浮手下微微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收割他的语言器官。   铁锈味裹挟着淡淡的清香流进了食道,齐之裕猜测这股清香多半就是毒蘑菇的汁液。   “感觉怎么样?”   陆浮收回匕首,不紧不慢的拿着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湿润的刀尖,刃面上倒映出一双紫灰色的瞳。   齐之裕一言不发,只用手背抵住下唇,淡淡的热意从耳根蔓延到脸侧。   “别一副被我占了便宜的样子,钱还没给呢,大少爷。”   陆浮耸耸肩,“现在可是你占我的便宜。”   目睹了全程的四个Alpha完全陷入了头脑风暴当中,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   是齐哥中刀受伤吗?是齐哥脱口而出的“陪睡”吗?是齐哥伸出舌头接纳刀尖吗?   等一下,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看不懂,这是什么新玩法吗?”   “别问,看就完事了,当心挨打。”   “没别的意思,这个Beta我是真喜欢,齐哥不上我上了!”   “轮得到你吗?”Alpha给了口无遮拦的同伴后脑勺一巴掌:“齐哥什么态度还不清楚呢。”   首府第一军校会议室   齐列听着侄子突如其来的十八禁发言,后仰的幅度更大了些。   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第4章 等一下,我不会是被孤立了吧?   齐之裕运气不错,只是挨了一刀,如果换成五等星那些没什么可压榨价值,又烦的能和蚊蝇一决高下的居民的话,等待他们的就是陆浮的枪子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出门不带武器吧?   真就肉搏?   初来乍到,陆浮为首都星大少爷的自信感到前所未有的惊奇。   要不怎么说Alpha的死亡率逐年增高呢,仗着自身体质优越就硬莽,你不死谁死?   身体上的痛意逐渐远去,齐之裕捏了捏拳头,对力量的感知重回身体,萦绕在周身的信息素迫不及待的想要扑到陆浮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在他有任何动作之前,出乎意料的麻痹感转瞬间侵袭了四肢。   “咚!”   齐之裕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茫然的眨了眨眼,像是路边挨了一脚的狗,不可置信的问:“你骗我?”   “一点副作用而已。”   陆浮在他身侧蹲下,熟练的解锁了齐之裕的终端,给自己转了两百万后笑盈盈的说:“我只说帮你解毒,不负责售后。”   操!   齐之裕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他想放点狠话,让这个Beta知道自己错得多么彻底,麻痹的舌却不允许他发出任何声音。   陆浮一边滑动齐之裕的终端,将009号星舰的完整地图拷贝下来,一边说:“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唔!”齐之裕从喉咙里憋出一个急促的音节。   陆浮身形一顿,重新蹲下身:“还有什么事吗,大少爷?”   接下来,陆浮有幸欣赏了一番首都星大少爷的眼神交流法。   不好意思,看不懂。   “那个,”先前跟在齐之裕身边的Alpha低声咳嗽了一下:“齐哥的意思是,能不能把他的终端还给他。”   显然,Alpha的翻译委婉了许多,即使陆浮看不懂,也能从中发觉掩藏不下的怒意。   猜你想搜:《脏话大全》。   陆浮垂眸掏出被自己塞进口袋的昂贵终端,面不改色的放在了齐之裕手边。   职业病犯了。   Beta露出笑:“下次见,大少爷。”   身形高挑的青年双手插兜走出了食堂,满地的狼藉似乎都与他无关,灯光自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蜿蜒的河流似得越伸越长。   一直流进齐之裕灼烧的胸腔。   水液陡然化身一捧油,非但没能浇灭怒火,反而愈演愈烈。   该死的Beta!   待陆浮离开后,四人将齐之裕从地上扶了起来。   正如Beta所说,这只是一点副作用罢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齐之裕僵硬的关节松动了些。   “去,”齐之裕不太灵活的动了动发麻的舌头:“去查查那个Beta。”   另一名Alpha脑子一亮,突然接了一句:“一天之内,给您那个Beta的全部资料?”   “滚。”   齐之裕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查查他的家人和朋友,再硬得骨头,也有软肋。”   琥珀色的瞳幽深一片,齐之裕“咔擦”一声折断了筷子:“五等星来的贱民还不明白自己的位置。”   “Beta就该跪在Alpha脚下。”   **   “齐列,你怎么看?”中年男人问。   突然被询问意见的Alpha低头啜了口茶,“嗯。”   宋泉直起腰,清了清嗓子说:“齐老师,主任问你的看法。”   齐列又“嗯”了一声。   “齐老师?您在听吗?”   齐列放下茶杯,扫了眼在坐的几人,果断将自己切割出来:“这话不是我教的,我回去一定收拾他。”   Alpha对于其他性别的歧视几乎是深入骨髓的,但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依然会给予一定的尊重。   毕竟,Beta占据了公民数量的百分之八十,也就意味着,百分之八十的选票。   没有哪个蠢货会和选票对着干,然而不幸的是,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个漏网之鱼。   宋泉对此不置可否,齐列出的试卷就明晃晃的表明了他对Beta学生的忽视。   指望他回去教训齐之裕,不如指望陆浮把齐之裕按在地上打一顿。   “Alpha顶端论”盛行已久,看不起其他性别才是常态,中年男人并不惊讶,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当心祸从口出,媒体养的鬣狗们可不会因为他是齐家人就对他留情。”   “当然。”齐列应了下来。   兔崽子今天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被Beta耍的团团转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   赌一颗子弹,大少爷现在一定在想办法报复他。   陆浮慢悠悠的走在被金属材料包裹着的走廊里,看着账户里突然变长的一串数字,饿着的肚子都没那么难受了。   不,还是难受的。   早知道刚才就不为了装逼提前走人了。   陆浮的行李里并不是没有食物,只不过陆浮实在不想把它们当做食物对待。   塞布星特产黑面包,坚硬如铁,刀枪不入,只有遇到塞布星独有的一种饮料才会软化。   作为一款新型武器,因为不含金属,可以轻易的绕过安检,成为了黑、帮成员居家必备行李之一。   谁考上首府第一军校还啃黑面包啊?   他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看着手里的黑面包,陆浮陷入了沉思。   要不还是自杀吧。   勉强填饱肚子,陆浮从包里拿出了诺加给他的盒子。   据诺加所说,这是他特地为陆浮选择的宠物,虽然差点被叛徒偷走了,但是不妨碍它的贵重。   灵活的转了转匕首,刀尖自箱子的边角处滑过,轻而易举的破开了金属外壳。   嗯?   这么容易?   陆浮都已经做好和它较量一天的准备了,没想到看着冷硬的金属壳和豆腐一样脆弱。   盒子里是一只通体黑色、红枣大小的虫子,接触到灯光,虫子突然动了动,向前爬了两步。   陆浮飞快的抽出纸巾包住这只甲虫,打开终端拍了张照片,通搜图功能确定了它的种族。   低等未进化虫族,虫族帝国宠物类。   宠物类——   陆浮想起以前在黑市和虫族做交易时见到的几只低等种虫族。   他们虽然外表是人形,但身体有多处进化不完全,比如脸上的绒毛或是布满鳞片的手指。   瞧你们一个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养未进化的同族做宠物。   陆浮将小甲虫放到窗边,用棉签沾了点水清洁身体。   诺加说它不用进食,晒晒太阳就能活,虽然不理解,但可能它有叶绿体吧。   进化的比他还好。   **   “老大,那东西就这么给他了?”   诺加嗤笑出声:“怎么,你敢去跟他要回来?”   “那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仿生虫摄像头。”心腹说着心都在滴血。   仿生虫摄像头,外表和普通虫子没什么区别,太阳能充电,拥有录像功能,防水防火,无比坚固。   诺加就这么拿来监视一个Beta,心腹只觉得大材小用。   “你懂个屁,”诺加咬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用略有些炫耀的口吻说:“他一定能接触到第一军校的核心资料。”   第二天上午,餐厅发生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即使是最不善于语言沟通的学生都能把昨天发生的事说得八九不离十。   “是他吗?那个教训了齐之裕的Beta?”   “紫灰色的眼睛,错不了…他看起来就不像好相与的人…”   “我还以为星网上关于五等星的消息是刻意夸大的。”   数十道隐晦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后,陆浮恍若未觉似得拿着从齐之裕那里薅来的羊毛买了早餐。   齐之裕没出现在餐厅里,恐怕是怕丢脸。   “轰隆隆——”   星舰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墙壁闪起不详的红光,陌生的声音自正上方传来。   【警报!警报!星舰遭到星盗袭击!入学考核开始,请从星盗手下成功逃脱!】   星盗袭击?   这么会挑目标?   009号星舰共有两百名军校生,听起来好像很有杀伤力,实际也确实如此。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敌人淹死。   与陆浮不同,听到警报声的军校生们兴奋的冲了出去,穿着齐整的改制军装校服,个个人高马大。   “如果能杀了星盗,一定能在入学考核里拿到高分!”   “必须要抢在时旭和齐之裕之前动手!”   几人经过陆浮时欲言又止,待陆浮看过来时又立刻蹿了出去。   哇哦。   真有干劲。   陆浮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出了餐厅。   “轰!”   金属外壳突然被击穿,碎片飞溅,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格挡,巨大的炮轰声响起,四处传来Alpha们打斗的声音。   陆浮默默闭上了嘴。   早知道打哈欠有吞下星舰碎片的风险,他一定学会早睡早起。   闯进来的星盗手里举着枪,视线锁定靠墙而立的青年,曲起的手臂横在脸侧,冷感的眉眼被遮挡了小半,紫灰色的眸子垂下。   没有闻到信息素,是Beta?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后,陆浮试着向旁边挪了挪,星盗的枪口立刻跟着动了起来。   眼皮抬了抬,Beta果断放弃了反抗,任由对方将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这个星盗很面生啊?   “哥,你是哪条道上的?”   星盗粗声粗气的说:“少废话,带我去指挥室!”   脾气这么差,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陆浮一言不发,定定的看着蒙住下半张脸的星盗,头发不油也就算了,眼神也清澈得不像话,对于真的见过星盗的人来说,面前的青年处处都是破绽。   第一军校的人?   陆浮唇角弯起,突然叫了一声:“学长。”   面前的星盗顿了顿,立刻恶声恶气的吼起来:“不要乱攀关系!老子最恨你们这些军校生!”   陆浮表情不变,淡声问道:“学长,你忘了我们当初一起在星盗培训课上做手工的日子了吗?”   谁上过星盗培训课啊!   不对,伪装星盗的第一军校二年级生向上扯了扯衣领,将脱口而出的反驳咽了回去。   不能着了他的道。   二年级生还没再次开口,腰腹突然重重的挨了一脚,藏在靴底的刀片毫不留情的划开了皮肉。   “操!”   星盗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精神紧绷的他下意识扣下了扳机。   “砰——!”火光闪过。   陆浮扔出一把匕首,子弹不偏不倚撞了上去。   “呲——”   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像是一把尖刀在脑子里搅动,残酷的破开皮肉,留下刻骨的烙印。   距离过近,星盗大脑被噪音狠狠的打了一拳似的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一道黑影袭了过来,脸侧传来闷痛,蒙面的布料飞了出去。   “额啊!”   痛苦扭曲了他的五官,星盗用头硬抗了陆浮的侧踢,与此同时,又一颗子弹飞了出去。   大脑的眩晕感影响了他的准头,这一枪直接打了个空,但也给星盗争取了几秒缓冲的时间。   他顺着陆浮踢过来的力道就地一滚,刚站起身,陆浮已经再次逼近他的面前,屈膝一下正中心口。   “呃啊啊——唔!”   星盗目眦欲裂,几乎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枪也随之脱手。   痛呼卡在了中途,陆浮利落的踩住了他的脖子,鞋跟刀片下就是跳动的脉搏。   星盗痛的呲牙咧嘴,每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胸口的阵痛,眼中满是恐惧。   “等等,我、我是…”   他刚想说出自己的身份,陆浮忽得低眸笑起来,捡起地上的手枪,抵住了他的心口。   “学长,还记得老师教我们的最后一课吗?”   什么?   二年级生茫然而恐慌的看着他。   **   比起惹人厌的成煊,齐之裕和时旭的关系就和睦多了。   同为本次第一军校首席之位的强力竞争者,他们沿着走廊一路解决了不少星盗,期间顺手救下了几个Alpha,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继续前行。   大家多少都猜出了这些星盗的身份,因此下手时也留有余地。   穿过满是废墟的走廊,他们看到了对着星盗扣下扳机的陆浮。   “别…!”   齐之煊话音刚出口,猛地顿住,黑幽幽的枪口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子弹了。   在开枪之前,谁也不知道。   Beta分明没有信息素,周遭的Alpha却齐齐如坠冰窖,寒意自脊椎向两侧蔓延开来。   来自五等星的平民确实如他们所说的那般,穷凶极恶。   “走吧,还有星盗没解决。”   时旭第一个回过神,抬脚自陆浮身侧走过,比起他,其他Alpha就拘谨多了,避开陆浮绕了过去。   陆浮直起身看着Alpha们难掩仓皇的背影,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声。   他在五等星活了这么多年,一摸就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   一行人抵达指挥室时,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没见过血的军校预备生们和星盗缠斗在一起,只有陆浮孤零零的站在战场边缘,刚有一个星盗落单,他还没上前,那星盗立刻表情一变,转身大喊着冲进了混战里。   怎么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还有,你们这是在打假赛吧?   陆浮无聊的靠着墙转枪玩,在他数到第三百九十圈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   各新生分数暂时保密。   这只是一场热身,真正的考核内容要等抵达首都星才能揭晓。   陆浮笑盈盈的将枪还给了那位学长,对方弯着腰接了过来,嘴唇嗫嚅了一会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陆浮替他说了:“下次再一起上课吧,学长。”   “我很期待。”   学长苦着脸握住手里的枪,干笑了一下。   我可不期待。 第5章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   星盗袭击事件圆满解决,新生们或多或少受了点伤,以Alpha的恢复力只用几天就能愈合。   虽然知道有钱人的生活和他有壁,但是当陆浮看到跟在个别新生身后的一列仆从和捧着治疗药剂的管家时还是忍不住捏了捏指节。   手痒了。   有没有羊毛给我薅一下。   星舰第一区   拉紧窗帘的卧室里幽幽的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除了床附近的区域,整个卧室几乎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少爷,这是诺亚制药旗下最新推出的Alpha抑制剂9.0,比起之前的8.0更多、更贵、更高效…”   齐管家语调激烈,呼吸急促,打破了黑暗带来的压抑感。   “咚!”   床头的台灯被整个扫了下去,砸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闷响,质量极好的台灯依然亮着光,但只能照亮管家的脚踝。   管家蓦地收了声,双手高举着深蓝色的礼盒,腰部呈九十度鞠躬,一动不敢动。   躺在床上的少年面色难看,以往易感期对他的影响远没有这么大。   或许是昨天被陆浮戏弄的经历也或许是因为不知名的蘑菇毒素导致的副作用,一点火星就能让他炸开。   被情绪操控理智的感觉让齐之裕感到恐惧。   他厌烦的扫了眼唯唯诺诺的管家,冷笑道:“你收了诺亚制药的广告费吗?二十万的月薪不满意?十万的奖金嫌少?”   是少了点。   心里想归想,管家垂着头不敢说话,无论是承认还是反驳都不能取悦易感期的Alpha。   沉默才是最优解。   齐之裕果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拧着眉从管家手里夺过礼盒。   透明的针管中装着淡蓝色的液体,目测不超过三十毫升。   齐之裕眯起眼,嗤笑出声:“最新款?9.0?”   他转着针管,满是嘲意的说:“不就是把8.0兑了水,价格居然直接翻了两倍,怎么,他这水是从顶级Alpha肚子里捞出来的尸水吗?”   管家先是一惊,转念一想又释然了,都诺亚制药了,黑心点才正常。   “要是真兑了尸水,这还能用吗?”齐管家小心的问。   “怎么可能真的是尸水?”   Alpha琥珀色的眸子不耐烦的翻了翻,“你以为顶级Alpha的尸体不要钱吗?”   贪婪的诺亚制药一滴水都能卖出天价。   他没好气的说:“就是兑的最普通的清水。”   说完少年卷起袖子,排气后将针扎了进去,淡蓝色的液体很快从针管中消失。   管家见状,立刻道:“广告说见效时间大概在注射抑制剂15秒后。”   十五秒。   确实快。   齐之裕正想着,眼前一阵突然模糊,强烈的眩晕感袭击大脑,他艰难的动了动眼珠,看到管家惊恐的皱在一起的五官。   “少爷——”   **   有人。   几乎是推开房门的前一秒,陆浮就敏锐的感知到了一股让他不太舒服的气息。   “欢迎回来,五等星庶民。”   自来熟的站在房内的alpha有着一张具有亲和力的脸,耀眼的金发贴在颈侧,翠色的眸中盈满了笑意,说话却很不客气。   陆浮记得他,今天早上和齐之裕一起对付星盗的Alpha。   永远活跃在热门头条,比真正的娱乐明星还要善于作秀,被媒体誉为“本世纪最后一颗启明星”、“晨曦之子”的首都星执政官之子——时旭。   好长的定语。   据说,他曾将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亲手缉拿归案。   据说,他曾搂着贫民窟里的患病儿童留下悲哀的泪水。   据说,他圣子般的外表下怀着一颗真正宽容善良的心。   据是谁,这么会拍马屁,工资一定不低吧?   陆浮将面前的少年与星网上的模样对比了一瞬,为媒体们强大的修图功能感到赞叹,这得是一帧一帧的修才能修出视频里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在问候对方吃了吗之前,陆浮先掏出了终端,打开录像功能。   一张照片能卖五十万,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   时旭对着陆浮露出得体的微笑,劈手按住了Beta的腕骨,低声道:“侵犯肖像权,我可以告你赔我五百万,要试试时家的律师团队吗?”   婉拒了。   陆浮没有急着挣扎,就着这样过于暧昧的距离问道:“某顶级Alpha深夜擅闯Beta新生寝室,意图不轨,你觉得下一次头条用这个标题怎么样?”   爱惜羽毛的Alpha皮笑肉不笑的瞪了他一眼,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深夜吗?   再次体验到首府限定眼神交流法的陆浮:“请用星际通用语交流。”   时旭从没见过这么不会看眼色的Beta,耐着性子说了一遍。   陆浮慢悠悠的回道:“我可以P。”   时旭陷入了沉默。   好不要脸的Beta。   两人保持着任谁看都可以免审加入某些不可言说的“xx俱乐部”的亲密姿势僵持了几秒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终是在乎名声的时旭先一步松开了手。   陆浮也没继续招惹他,收起终端学着齐之裕之前在食堂里的动作,用脚勾住椅子拉了过来。   见陆浮坐下,时旭自然也不愿意站着,然而环顾四周,小小的房间里除了床之外没有任何一个能让他的轻置尊臀的地方。   财不外露也不是这么用的。   时旭双手环臂,绕着室内走了一圈,视线从窗边的小甲虫上一扫而过,不带丝毫停留。   “你不是刚从齐之裕那里敲了两百万吗,怎么连个椅子都不买?”   诚信合作,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敲?   陆浮:“本世纪最后一颗启明星愿意买一套家具送给他生活拮据的同学吗?我会记得转告媒体的。”   “你在嘲讽我?”时旭挑眉,被外人评价为“圣洁”的面容微沉,似有不愉。   没有,我习惯性的攻击一下别人而已。   就算换了个环境还是改不掉阴阳怪气的本性,陆浮叹了口气,将做一个好学生从自己的开学目标中划掉。   **   齐之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手背无力的盖在额头上,眼前一会儿是成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承认自己甘拜下风的场景,一会儿是陆浮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幽深瞳孔和殷红的唇。   该死的Beta……   “齐之裕,你没事吧?”Beta的声音有些飘,忽近忽远。   齐之裕打了个激灵,再定睛一看,好模糊的一张脸,有点眼熟,还有点丑……嗯?   怎么是成煊?   完了。   被诺亚制药的劣等抑制剂毒出幻觉了。   “你醒了?”   幻觉开始说话了,连表情和声音都模拟的这么像,怪不得卖的这么好。   成煊叫了他两声,没得到齐之裕的回应,但Alpha分明已经醒了,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珠还能跟着他转。   Alpha幸灾乐祸的眯起蓝眸:“你家少爷傻了,准备后事吧。”   齐管家不敢接话,退后一步背靠房门,随时准备逃跑。   “你才傻了,信不信我下次把你脑袋挂在格斗室的大门上当门把!”齐之裕揉了揉脸,确定面前这人不是幻觉,低声回骂道。   成煊耸肩:“放大话之前先收收味,我要是Omega都能告你性骚扰了。”   齐之裕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正在不受控制的外泄,张牙舞爪的袭击房间里所有的活体生命。   管家第无数次庆幸自己是一名Beta,没有因过量的信息素冲击而失态。   “少爷,”管家小心的插话:“医生说您的血液中存在某种不明毒素,与抑制剂发生了二次反应,短时间内不能再注射抑制剂,否则可能会引起信息素狂暴……”   顶级Alpha信息素狂暴起来,这艘星舰上都没几个人能抗的住。   此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磨刀霍霍向下一只肥羊。   金发Alpha不怀好意的说:“你在星盗袭击模拟训练里大出风头,等星舰抵达首都星,针对你的人不会少,那些盯着首席位置的鬣狗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陆浮无所谓的托着下巴:“我听说历届校内考核都是双人组队,但首席的位置只有一个。”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比起陆浮,队友才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时旭自鼻腔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嘲意在柔和的面容上显得莫名怪异:“今年不一样了,齐列新增了积分制,就算在考核后期被淘汰,只要淘汰前的积分足够高,首席之位依然属于他。”   “不过,”时旭翠色的眸子弯起,笑容和煦:“积分可以转让。”   陆浮眨了眨眼,懒散的神态精神了些,他勾唇笑起来,桃花眼泛起潋滟的涟漪:“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你想要买我的积分?”   时旭不置可否。   陆浮是首府军校有史以来第一个来自五等星的新生,底细不明,要不是有齐之裕先前吃的亏,时旭还没有把握用钱搞定他。   喜欢钱好啊,就怕他不喜欢。   陆浮第一次领悟到了眼神交流法,却没有急着坐地起价,他双腿交叠,上半身向后一靠,睫毛在眼下垂落细密的阴影。   时旭也没有不合时宜的打扰他的思考,在他眼里,这件事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首府第一军校每升一个年级都会重新进行一次首席选拔,历代首席都是在激烈竞争中厮杀出来的,他们将其视为荣耀。   首席的名头对于首都星门阀来说或许还能算得上锦上添花,但对于陆浮来说只是空有虚名罢了。   既不能助力陆浮成为亿万富翁,也不能给他光鲜亮丽的未来前程,只是让贫瘠的履历看着没那么空荡。   从常理的角度来讲,接受时旭的交易是最好的选择。   “我要休息了,”Beta指了指门,漂亮的脸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可憎:“不送。”   时旭嘴角的弧度逐渐放缓拉平,淡声道:“你做了错误的决定。”   陆浮右手握拳掌心朝下,屈起的食指猛地弹了出去,用肢体动作回应时旭暗藏着威胁的话语。   滚。   “请。”   容貌昳丽的Beta说完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紫灰色的眸中倒映出Alpha面无表情的脸。   排除信息素压迫的影响,就算是五等星的小孩儿都比时旭更会用表情恐吓人。   菜就多练。 第6章 你不会是破防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这么容易就破防了吧?   陆浮一手支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时旭的脸色越来越冷,似乎随时能从眸中飞出两柄利剑,把他刺个透心凉。   看在他主动送钱的份上,陆浮还是想要提醒一句,大人,时代变了,就算是舞台剧都不拿剑改用枪了。   “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时旭双手环臂,微微弯下腰,以拉近距离的方式向陆浮施加压力。   陆浮眯眼笑起来,知道,错过了时家价值五百万的律师函。   见陆浮依然不为所动,时旭无声的动了动唇,从他的口型来看,陆浮猜测多半是贱民、下等人之类的。   你们这些大少爷还真是没什么词汇量。   要让陆浮来骂,时旭的祖坟都要连夜搬家,空出一大片昂贵又不实用的墓园给他塑个金身像。   银身也行,他不挑的。   比起大部分Alpha,时旭的情绪并没有那么急躁,沉默了几秒后,他重新挂上一副笑脸,俯身将陆浮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向上推了推。   用的中指。   看到那双盛满了嘲意的紫灰色双瞳被镜片遮住光泽,时旭心情陡然舒畅了许多。   他侧过脸对着陆浮的耳边轻声道:“我住在一区03号,你还有考虑的机会,想清楚了可以再来找我。”   耳朵痒痒的,不会是要长脑子了吧?   以及,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太暧昧了。   “你…”陆浮顿了一下,扫了眼时旭压低的腰,力求用轻柔的声线掩盖自己过强的攻击性:“你是不是腰间盘突出?”   够了!   时旭彻底受够了,他缓缓直起腰,转身大步走出了陆浮的房间,留给Beta少年一个挺拔的、外在没有任何疾病的背影。   我说什么来着,他破防了。   陆浮关上房门,打开终端调出009号星舰的地图,所有宿舍按照星球等级划分为一到五区,介于五等星只有陆浮一名学生,第五区也就只有陆浮一个人,而其他区的学生也不会没事往第五区跑。   换句话说,陆浮死在房间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第六区是餐厅,伙食供应十分充足,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仓库中有大量应急食品,省着点吃够所有预备生撑半年左右。   坏了,劫舰的可行性越来越高了。   与此同时,第一军校会议室也再一次陷入了讨论之中。   “虽然陆浮无伤制服星盗,但是他的方式不具有普适性,给他五十积分吧。”   “宋老师,你太保守了,”齐列不赞同的敲了敲桌子:“不管方法如何,达到目的就行,和成煊一样给八十积分比较合适。”   宋泉抿唇不语,在场的几个老师里只有他在精神域中和陆浮真正接触过,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给陆浮太高的分数。   过于引人注目的Beta不会得到追捧和赞美,等待他的只有永无止尽的质疑,自视甚高的Alpha们绝对不会允许一个Beta踩在他们的头上。   陆浮的日子会很难过。   齐列唇角含笑,在其他人无声的默许中将陆浮头像后面的积分改成了八十。   少年阴郁漂亮的脸快速向上攀升,最后停在了第二位。   宋泉看着被陆浮压下去的原第二——齐之裕,突然明白了齐列的心思,他哪里是欣赏陆浮,只是为了齐之裕罢了。   齐列不会在乎这个五等星来的可怜孩子会不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他只想借用陆浮磨练齐之裕的心性,等齐之裕足够成熟,能够压得住自己的脾气,陆浮就会被齐列找个由头踢到角落里。   以齐列的性子,恐怕还会冠冕堂皇的说:“这是在保护陆浮,不让他继续被针对。”   宋泉隐晦的扯了扯唇,为陆浮惋惜了一瞬,接着将目光移向了排行第一的成煊。   “成煊组织所有预备生进行反击,带头先攻,表现突出……”   **   第二天一早,陆浮起床陪小甲虫一起晒了会儿人造太阳,得出一个让他抱憾终身的结论:他真的不会光合作用。   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陆浮依然没有放弃靠阳光饱腹的想法,不会光合作用不等于没有叶绿体,不等式解题就是快。   在塞布星,阳光的稀有度不亚于第一军校里的Omega,能够免费晒太阳,把刀架在陆浮脖子上他都不会多眨一下眼。   但是用光照眼睛会眨。   一直晒到九点,晒的陆浮皮都展开了,他终于起身洗漱,向着餐厅进发。   小甲虫歪头看了他一眼,重新趴了回去,黑色的金属外壳隐隐泛着一层红棕色。   通往餐厅的走廊上,几个Alpha围成一圈,中间是扭打在一起的齐之裕和成煊。   “易感期还敢跑出来发疯,真咬了哪个新生,没入学就想退学回去结婚了是吧?”成煊屈膝将齐之裕压在地上,一只手里掐着他的发尾,恨不得把齐之裕拽成秃子。   齐之裕琥珀色的双眼无神的盯着虚空,呼吸一声比一声重,暴戾的信息素在体内漫无目的的横冲直撞,叫嚣着找个薄弱的口子宣泄出来。   成煊见他听不进人话,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拳锤在了齐之裕的小腹上。   齐之裕纹丝不动,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痛楚。   成煊哑火,算了,没救了,准备下葬吧。   楼道里突然传来了颇有节奏感的脚步声,金属靴底和地面撞击后立刻分离,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   齐之裕猛的扭头看过去,力道大的把成煊的手都甩开了,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瞳孔缩成了古怪的圆点。   这是Alpha发现猎物的表现。   成煊斜了眼他耳边晃悠的红色珠串,好一条会摇尾巴的狗。   “看什么勾八呢?你相好啊?”   齐之裕不回话,成煊也跟着扭头看过去。   他要费力制住齐之裕,没法做大动作,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条长长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接着是噌亮的军靴、结实的小腿……   成煊越看越起劲,这身段不错,不会真是齐之裕相好吧?   围在周围的Alpha们也好奇的看去,差点被视线扎成海绵的陆浮:“……”   别看我,看地上那两吗喽啊。   陆浮睫毛颤了颤,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   “哒哒”几声,围在一起的Alpha们齐齐向两侧退开,宛若摩西分海,为陆浮让出了一条路。   即使感知不到信息素,陆浮也能从他们的表情中挖出那份隐秘的兴奋。   在这路的尽头,成煊和齐之裕一躺一跪,直勾勾的盯着他。   但清瘦的Beta只是站在人群之外,冷淡的垂下眼眸,面上无喜无悲。   看清楚来人,成煊再多的心猿意马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且不说陆浮之前对待星盗的表现,就光是他一身浓郁到直冲天灵盖的Alpha信息素就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退而远之。   “好像是时旭的信息素…不确定,再闻闻…yue!”   “好难受,不愧是顶级Alpha,连信息素的威力都这么强…”   不,那只是单纯难闻吧。   窃窃私语传进了陆浮的耳朵,一言以蔽之:腌入味了。   以Alpha信息素的留存能力,陆浮至少还要顶着这身味道两天。   这些信息素就像个巨大的LED闪光灯,比时旭启明星的称号还要耀眼,就差拿个喇叭大喊:“对!时旭他超爱!”   百分百纯天然无添加剂,不一定能驱蚊,但一定可以驱Alpha。   从吸血这一特性来看,拿蚊子和贵族Alpha做对比,那真是让蚊子蹭了个大的。   蚊子打钱。   周边的预备生们的低语依然没有停止,甚至向着不对劲的方向越跑越远。   “齐哥,要坚强啊!”   “你放哪门子屁呢,齐哥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碎了!”   不,说出“碎了”的你问题比“坚强”更大啊!   陆浮收回注意力,绕过地上的两人,继续他的觅食大业,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陆浮已经走出包围圈的瞬间,时旭突然出现在转角,迎面走了过来。   满面笑意的Alpha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松石绿的眸子弯出柔和的弧度,每走近一步背后都仿佛带着大片圣光。   可以当马赛克用。   陆浮停住脚步,饥饿的胃配合的代替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生活是这么戏剧性的玩意儿吗?   三个首席之位最有力竞争者就在这么小一条走廊里碰上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撇了眼依然一动不动保持大面积触地姿势互相僵持的成煊和齐之裕,陆浮又释然了,这不是还有更草率的吗?   “怎么都聚在这里,齐之裕受伤了?”时旭习惯性的想要弯腰看一眼齐之裕的情况,余光扫到陆浮,身形猛地顿住。   —你腰间盘突出吗?   想起昨晚不愉快的交流,时旭抬手拨了拨微卷的金发,将方才的不自在掩饰了过去。   “他易感期到了,”成煊又给了齐之裕一拳,嬉皮笑脸的说:“既然不能注射抑制剂,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他几拳清醒一下。”   虽然你的话很有道理,但你的行为也确实夹带私货。   综上所述,凶穷极恶的其实是你们吧?   好喜欢这个一边阴阳怪气一边互相捅刀子的世界,感觉背后暖暖的。   哦,不对,是太阳晒的。   错怪你们了,太阳打钱。 第7章 快住手,这根本不是镇定剂啊!   虽然知道你们上等人普遍没什么道德,但是造成交通拥堵对我这种只想去餐厅的普通路人来说真的很不友好。   陆浮踢了踢齐之裕的肩,成功招惹的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声,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如果不是场景不合适,陆浮都要嘬嘬嘬了。   成煊有些头疼的看着不怕死的Beta,齐之裕的挣扎力道越来越大,他的手臂已经隐隐发酸了。   陆浮再招惹他,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像是对齐之裕的敌意毫无所觉,Beta少年蹲下身,松垮的领口露出苍白的肩颈线条,外套绑在腰上,搭配上一双不伦不类的军靴,丝毫没有军校生应有的严肃模样。   他冲着成煊笑了笑,脑后的小辫子在空气中欢快的晃动了两下:“你要镇定剂吗?”   镇定剂?   成煊古怪的看着他,普通镇定剂对顶级Alpha的效果微乎其微,陆浮不会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吧?   被定义为常识缺失的少年再次掏出了他的抹毒匕首,模拟了一下刺击的动作,“虽然有一定的致死率,但是一定能达到镇定的效果。”   你说的镇定原来是物理上的镇定吗!这违反《帝国法》了吧?绝对违反了吧!   陆浮阴郁秾丽的面容上浮起充满割裂感的浅笑,他将匕首递到成煊面前:“五十万一刀不二价,要试试吗?”   作为齐之裕的多年死对头,成煊得承认,他心动了。   “四十万。”成煊道。   陆浮:“六十万。”   “四十五万。”成煊依然没有放弃压价的心思。   “七十万,算你两刀。”   “成交。”成煊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陆浮完成了见不得光的交易,时旭却在这时横插了一脚,展露出他只在镜头前才拥有的圣父光辉。   “齐之裕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伤害他。”时旭垂下眼,阻拦了成煊的动作。   你就是不想让我赚钱而已,别装。   陆浮第一次没有终端屏幕的阻隔直面这一幕,他再次感慨首都星真是人杰地灵,五等星还在赞美太阳,你们连阳光平替都搞出来了。   成煊不吃他这一套,但总有人吃。   本就属于齐之裕一派的Alpha们收起了看戏的心思,纷纷围了上来。   痛失七十万比不上饿肚子的痛苦,陆浮贴着墙从时旭的身侧滑了出去,Alpha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陆浮离开后,齐之裕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不少,几名Alpha从成煊手里将他连拖带拽的关回了寝室。   第一军校会议室早早开始了观察预备生一天,为了保护预备生们的隐私,房间内并没有安装监控,他们对于陆浮与时旭的交集无从得知。   当看到齐之裕因突然的易感期爆发失去理智时,齐列心下一颤,一旦齐之裕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今年基本上就无缘首席之位了。   好消息,成煊制服了齐之裕。   坏消息,偏偏是成煊制服了齐之裕。   如果只是这样,齐列还坐得住,陆浮出现在走廊尽头的瞬间,齐列差点把指节捏碎了。   以他对自家侄子的了解,一旦齐之裕在不理智的情况下看到曾让他丢脸的陆浮,绝对会发狂暴起。   出乎意料的是,齐之裕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双眼将Beta从头到脚凌迟了一遍。   颈侧鼓起的青筋、骤缩的瞳孔,不规律的呼吸,这一切都证明了一件事:齐之裕在忍耐。   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子也学会忍耐了。   齐列险些笑出声来,他悠哉的喝了口水,打从心底里感谢陆浮的付出。   等把陆浮利用完了,他会大发慈悲,允许陆浮毕业后进入齐家名下的企业工作,至于升职…那是属于Alpha的事。   “镇定剂?五等星的药剂至少掺了一半水吧?而且那对顶级Alpha也不管用。”中年男人没那么多小心思,全程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齐列笑而不语。   首都星不也掺。   听到年级主任的话,校长缓缓睁开眼,好巧不巧目睹了陆浮掏出匕首的画面,他沉默了几秒,重新闭上眼。   这届新生看了糟心。   确认齐之裕已经被送回寝室,宋泉将主视角镜头移到了餐厅。   **   餐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左脚先进门,陆浮听到了一阵惊呼。   下一秒,他意识到这些惊呼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餐厅里的那群人。   是的,群。   模拟考核结束后,学长们并没有急着回到首都星,而是继续留在星舰上观察、指导预备生们。   极具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非常有领地意识,一进来就在餐厅内大肆扩散,林学长眉毛一挑,正要对不守规矩的学弟说教一番,一转身就看到了陆浮的侧脸。   简直头皮发麻。   无论陆浮皮相生的多好,只要想起那人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唇角含笑的模样,林新霁就不禁升腾起了淡淡的死意。   他丢了大脸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二年级,想起同伴们的调侃,林新霁呼出一口气,决定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陆浮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时旭的信息素有多么嚣张,从机械臂上取下自己的午餐,走到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捏着勺子在面前看不出任何原材料的汤里搅了搅,灯光投射而下,吻上Beta的面容。   柔软的黑发贴在他的颈侧,陆浮抬起紫灰色的瞳,一只手托腮,嘴角向下压了压。   “午安,学弟。”   林新霁站在桌子的另一边,露出得体的笑容,在他身后不远处,数十道目光隐晦的投了过来。   预备生们装模作样的重复着无用的动作,注意力全然偏到了角落里的二人身上。   陆浮下意识扫了眼林新霁的腰侧,没看到枪,这才点点头算作回应。   少年一刻不停的搅拌手里的勺子,汤汁的水平面忽高忽低,不知名的配料在其中翻涌起伏,林新霁看着不规则的漩涡,心情也跟着跌宕。   你说句话啊,不要让我这么尴尬。   忽的松开勺子,瓷器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陆浮无精打采的问:“学长,有什么事吗?”   接上了!学弟这不是人挺好的吗?是我误会你了学弟!   “是这样的,”林新霁微笑着坐下,进一步拉近了自己与陆浮的距离:“后天就要抵达首都星了,我们决定明天下午在第七区举办一场切磋比试,看看所有新生的格斗水平,你有兴趣参加吗?”   面对林新霁的邀请,陆浮却再思考另一个问题。   这是谁来着?   怪就怪林新霁当时的星盗装扮遮住了面容,陆浮又是Beta,没法靠信息素分辨对方的身份,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配合他寒暄。   “你觉得他会参加吗?”不远处,另一名二年级学生向自己的同伴问道。   “会。”   对方的斩钉截铁让二年级学生有些诧异,“为什么?”   “强者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证明自己的舞台,”那人咧唇笑起来,露出尖齿,“我倒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强。”   裴稚,因为睡过头了没能参与星盗袭击模拟训练,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从Beta学弟的枪下走了一遭。   作为二年级中的最强者,裴稚多次因为私下斗殴遭到处分,但他依然乐此不疲,执着于追求更强。   等待回答的林新霁动了动鼻尖,从空气中满溢的时旭信息素里分辨出了一丝裴稚的信息素,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感,呛得人发晕。   “我拒绝。”   就像当初拒绝星盗首领一样,陆浮向来直白。   两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但对于密闭空间中的Alpha来说和凑到耳边说话没什么区别。   信誓旦旦的裴稚上扬的唇角定定的停在先前的弧度,呆呆的张开嘴,露出一点尖牙,像是路过被踹了一脚的狗。   他双眼左右打转,似乎在竭力理解陆浮的话,就像是路边被踹了一脚的狗,呆滞茫然的神色有效削弱了Alpha的攻击性。   周边发出轻轻的唏嘘声,裴稚还沉浸在思绪中缓不过神。   陆浮就这么轻飘飘的拒绝了?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犬科动物简单的脑回路不能理解,只能宕机似的停在原地,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不乏笑意:“看来你要等到开学之后才能和陆浮切磋了。”   裴稚蹭了蹭鞋底,尖牙一下下磨过唇内侧的软肉,暗红色的瞳被闭合的眼睑蒙住。   没劲,回去睡觉了。   **   “咔哒。”   打开门,陆浮养花似的给小甲虫浇了点水,水珠从黑亮的表壳上滑落,小甲虫缓慢的动了动腿,没两下又重新趴了回去。   陆浮没再多关注运动量能和乌龟媲美小甲虫,打开了终端里的联系人。   诺加今早给他发了消息,然而沉迷于晒太阳的陆浮没心情回复。   【上午8:00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感觉怎么样,大少爷们不好相处吧?】   报告组织,我已出舱,感觉良好。   继续向下滑,诺加的精神状态一如既往的令人捉摸不透。   【上午10:00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回我。】   【上午10:01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冷暴力?】   我们是暧昧到可以冷暴力的关系吗?   陆浮缩在床上,双腿盘在一起,他捏住烟身,鸦色的睫虚垂,仰着脸吐出一口烟圈。   “呼——”   少年的唇始终扬着,颈侧晃眼的痣像是淡去的夜色。   【上午10:05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陆浮不回消息的第两个小时零五分钟,感觉拳头痒痒的。】   【上午11:00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陆浮不回消息的第三个小时,准备袭击第一军校星舰。】   他急了他急了。   灭了烟头,陆浮单手解开辫子,为诺加爱犯贱的本性感到好笑。   【中午12:00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这就是你耍脾气的手段吗?因为我弄坏了你的墙?】   【下午13:00   图片.jpg】   陆浮疑惑的“嗯”了一声,点开大图,一张付款截图弹了出来,机身炫酷的摩托车尾部喷出蓝紫色的火气,流畅的金属质地折射出冷光,最下方的七位数字更是点睛之笔。   收件人:陆浮。   天上掉馅饼的事陆浮没少见,但是这么贱的Alpha陆浮真没见过几个。   披散的发丝垂在脊背,陆浮抓了抓头发,弯起唇点开输入框,幽幽的蓝光映在脸上,像是旧历传说中夜间觅食的精怪。   【晚间22:00   fufu:1】   终端猛地传来连续不断的震动,陆浮却没再管,随手摘了扔到床头。   将小甲虫放进盒子里,Beta少年伸了个懒腰,忙碌了一天的陆师傅终于陷入了安眠。 第8章 你猜怎么着,我赢了   第七区训练室   虽然叫做训练室,里面的空间却大得惊人,林新霁在墙壁上划了几下,训练室中央缓缓升起一座圆形高台,预备生们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台面。   房间蓦地暗了下去,无边的黑暗中,一束束刺目的白光对准擂台射了出来,右边的墙壁上浮起一排排人名,后面跟着数字,左边墙壁上则是押注数额。   林新霁一跃而起,站在擂台边缘,手臂一挥高声道:“有请第一组选手上场!”   陆浮站在人群最后方,神色不明的看着兴奋的预备生们。   喧嚣的叫喊声、肉-体碰撞的闷响、越注越多的奖池…真像啊。   两年前   五等星地下城   连赢四局的Alpha屈起手臂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在他的正对面站着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黑发服帖的垂下,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看着乖巧又漂亮。   灰色的长款外套裹住Beta高挑的身体,扣子一路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只露出一截苍白的颈,完完全全的好孩子打扮。   与之相反,场下的观众们撕心裂肺的高呼着他的名字。   “陆浮!陆浮!陆浮!”   叫声几乎要把天花板都给掀了,赌池里的押金越来越多,直线飙升。   万众瞩目的少年眨了眨桃花眼,声音几乎掩埋在台下的叫喊中:“大叔,你休息好了吗?”   男人一言不发,猛地扔开矿泉水瓶,毫无预兆的一个冲刺瞬间缩短了距离,绑着绷带的手臂屈起,狠狠的击向少年的胸腹处。   陆浮不躲不闪,抬手挡住了他的手肘,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腹上。   男人一个踉跄,鞋底在地面上滑出一道白痕,他勉强稳住身体,再次攻了上来。   “偷袭是不礼貌的行为。”   陆浮一记鞭腿将男人踹倒在地,慢斯条理的说:“不说开始就动手的人出老千的时候想必也很熟练。”   “啊啊啊!!”   太阳穴遭到重击,男人面容痛苦到扭曲成一团,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刚撑着上半身站起来,强烈的眩晕感又逼迫他重新跪了回去。   “呃!”   陆浮踩住男人的后颈,将他的上半身压在了地面上,他看着不断试图挣扎的男人,桃花眼弯了弯。   “大叔,你欠了地下城九百万,靠打擂台还了六百万,这一场赢了就能还清所有债务。”   “但是,”陆浮屈膝俯下身,摘下眼镜擦了擦,对着脸色惨白、痛到冷汗直冒的男人低眸轻笑:“你违规了。”   这一局他的对手本不是陆浮,要不是男人违规的事情被发现,他也不用加班。   这么一想更不爽了。   “哦哦哦——!!”   “陆浮!再来一场!陆浮!陆浮!再来一场!”   震天的嘶吼声几乎要掀翻了赌场,看不过瘾的观众们在台下呼唤着他的名字,几乎要扒着格斗台的边缘爬上去。   冷硬且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突兀的响起,和那些嘶吼声形成了两个极端。   【下一位选手,317号请准备】   陆浮低眸扫了眼神色疯狂的男人们,一脚踩住了其中叫得最激烈的男人搭在格斗台上的手,鞋尖碾了碾逼出凄厉的惨叫。   “嘎啦——”   骨骼碎裂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所有人闭上嘴。   “你,上来,”陆浮对着疼到眼泪直流的男人笑了笑:“不是要我再来一局吗?”   男人惊恐的摇头,“不,不…我不是317号…”   不容他拒绝,身后的观众们直接勒住了他的腰背,把人扔上了格斗台。   男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全身沾了灰,形容狼狈的捂住断裂的指骨。   男人在上一局同样使用了偷袭的手段,获得了卑劣的胜利,对于他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但对于地下城来说,这和砸场子无异。   不守规矩就该死,地下城的的话事人是这么对陆浮说的。   陆浮蹲下身,握住男人的手腕,强硬的展开他蜷紧的掌心,露出了一根细长的铁钉,尖端带锈。   全场哗然。   “我操,这小子是不是昨晚连赢三局的那个?”   “日你爹的退钱!他老子的敢作弊!给老子退钱!老子昨晚连输了三把!”   “杀了他!我不要钱,弄死他!西八!就这副德行还敢玩手段骗老子钱!”   男人完全慌了神,想挣脱陆浮的手,却完全动弹不得,Beta分明没有信息素,致命的危机感却如黑蛇般在周身缠绕,从头到脚都被死死的绞住,无处可逃。   “我没有、这是我刚才捡到的!”即使他声音再大,也毫无说服力。   比男人的脸还要苍白无力的辩解换来了台下更加激烈的叫骂,有人连刀都掏出来了。   显而易见的,就算陆浮今晚放过他,下了台他照样活不下去。   Beta少年没有听他废话,将手里的铁钉抵住了男人的颈侧。   他看着男人因惊惧而震颤的瞳孔,潋滟的桃花眼弯成月牙:“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只是拿钱办事。”   死亡早已成为定局。   “嗤——”   血肉被贯穿,汩汩的血流从血洞里涌了出来,男人眼球突起,伸长的脖子无力的后仰。   台下静默了几秒后,“呜呼!!”的叫起来。   冷白的闪光灯打在陆浮身上,将少年完全笼在里面,滴落的血珠被他踩在了鞋底。   陆浮伸了个懒腰,双手插兜走下了格斗台,欢呼声却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回忆在此处戛然而止,台上的比试即将步入尾声,时旭甚至没有动手,仅仅靠信息素压迫就将对手压的抬不起头。   姿态优雅的向台下的众人微微躬身后,时旭微笑着走下了擂台。   刻意的作秀并没有换来多少欢呼,Alpha骨子里渴望的是见血的凶残搏斗,而不是一场不痛不痒的表演。   接下来几场倒是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凭着Alpha过人的代谢能力,齐之裕血液中的毒素已经差不多消失了,易感期症状也逐渐褪去,他将这几天憋的气尽数宣泄在了格斗中。   “砰!砰!”   擂台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个深深的印记,或来自于拳脚,或来自于对手的身体,台下的Alpha们也受到了影响,训练室中的信息素浓度越来越浓,几乎突破了危险范畴。   没断肢也不见尸体,小孩子过家家吗?   陆浮仰着脸打了个哈欠,眼中蒙上些许水雾,隔着镜片看不分明。   无趣。   训练室的另一端,几个二年级站在一起。   裴稚倚着墙双手抱臂,一眨不眨的看着几乎淹没在人群中的陆浮,抵住下唇的尖牙微微用力,泌出沾染腥气的血珠。   等待是为了更好的收获,希望陆浮不要让他失望。   不然,裴稚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失了分寸,把可怜的学弟送进鬼门关。   又来了。   要怎么样才能让学长意识到,他的视线比加仑火山的岩浆还要炽热,只有傻子和疯子才会不当一回事。   陆浮百无聊赖的靠在墙上,装作没发现裴稚,食指挑开宽大的卫衣,用指腹揉了揉发痒的皮肉。   地下城留给陆浮的印记如附骨之蛆,两年过去了,依然牢牢的攀附在身上。   **   009号星舰不愧是诺亚科技集团最新研发的产品,即使被“星盗”们袭击后依然顽强的抵达了首都星。   并不是所有新生都在009号星舰上,由于需要前往偏远的五等星接陆浮,009号星舰比其他星舰迟了两天才到达目的地。   漫长的旅程终于走到了终点,人造阳光虽好,到底比不上真正的太阳,走下星舰的瞬间,陆浮被迎面而来的日光打了一拳,怔在原地,双脚失去了感官,动弹不得。   新生们从身边快步走过,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浮摘下眼镜,缓缓仰起脸,直勾勾的注视着那团光球,蒙着一层朦胧的纱帐似的,周边的白光模糊的古怪而扭曲。   当他试图集中注意力描绘太阳的模样时,淡淡的血腥气打断了他。   陆浮垂下脸,指腹在眼角抹下一道血迹。   这就是真正的太阳啊。   塞布星最为奢侈的宝物。   自从出生以来,陆浮见过连绵的阴雨、永不散去的乌云、层层包围的浓雾,他从无数人的嘴里听说过太阳,他们的语气中满是憧憬与向往,可当陆浮问晒太阳究竟是什么感觉,又没人能答的上来。   他们都没见过。   现在,他终于可以用双眼和记忆囚禁太阳。   陆浮低声笑起来,手里的镜框被捏的变形,他不顾眼角留下的血痕重新抬眼,眼白处猛地爬上了血丝,瞳孔扩大到几乎非人的地步。   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陆浮不得不用衣角沿着眼周细细的擦拭。   少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下病态的红和青色的黑眼圈交织在一起,胸膛起伏的频率逐渐不规律,剧烈的刺痛感扎进双眼,像是有藤蔓在其中搅动。   “唔…”   他张开唇发出痛苦的呻吟,腰板却挺得笔直。   在门卫怪异的眼神中,Beta少年抬起手,虚虚的握住远在天边的骄阳。   手背上青筋显露,指节几乎捏的发白。   几秒后,陆浮弯下腰低声笑起来,压在喉咙里的笑声像断片的留声机,他笑的浑身颤抖,半垂着的发丝被泪水与血污黏在脸上。   他赢了。   他先诺加一步得到了太阳。 第9章 不好意思,我们有生殖隔离   喝下治疗药剂,拿出备用眼镜戴上,陆浮走进了第一军校。   首府第一军校的学生宿舍楼根据不同性别分布在不同方位,Beta宿舍楼和Alpha宿舍楼相距甚远,除非特殊情况,不然几乎不存在碰面的可能性。   陆浮背着单肩包一路向里走去,走廊两侧的房间上贴着铭牌,上下两行分别写着故乡星球和学生姓名。   陆浮踩过厚实的地毯,入目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按照Beta学生的入学比例,这里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还是说这是什么五等星平民不配知道的潜规则吗?   陆浮最终在一扇红木门前停住。   【B314号   塞布星(五等星)   陆浮(帝国军校人族学生)】   为什么特地强调是人族,难道你们还录取了虫族吗?   这么想着,陆浮回头看向自己对面的房间,和他门板上的金色铭牌不同,对方的铭牌底色偏向银色,边缘多了一个红色的三角形图案。   这是帝国的特殊标识,通常用于违禁药物和热武器上,意思为:危险品。   【B315   虫族帝国蔚蓝星(一等星)   西蒙·艾斯尔(帝国军校虫族交换生)】   陆浮捏紧了单肩包的肩带,紫灰色的瞳孔骤然扩大了些。   和他交易过的低等种虫族不同,能够被选为交换生进入帝国军校的虫族必然是高等种,危险性也远超普通虫族。   不懂就问,虫族新生为什么要塞进Beta宿舍楼?   Beta的命不是命吗?   向深处迈进了几步,陆浮看到了更多银色铭牌贴在金属门板上,像是锁住怪物的牢笼。   坏了,我被虫族包围了!   陆浮瞥了眼天花板上的监控,悄无声息的推开门,闪身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B315宿舍   西蒙·艾斯尔向着自己的同族抱怨星舰上的无聊生活,终端对面的虫族时不时附和两句,淡淡的敷衍溢于言表。   棕发绿眼的雌虫突然止住了声音,藏在发里的触须猛得弹了起来,在空气中左右抖动。   “嘿,西蒙,你怎么了?”他的同族疑惑的问。   西蒙没有答话,他小心的站起身,一点点靠近金属门,细长的黑色触须在门板上轻轻碰了碰。   恐怖的压迫感席卷而来,西蒙的瞳孔瞬间虫化,他知道这是什么,虫族同样能够感觉到人类的信息素,并对其产生反应。   西蒙可以确信,刚才站在他门口的人类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等待了大约半分钟后,那股冷冽的压迫感终于淡去,西蒙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   终端里的虫族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发生什么了?”   “有个很危险的人类。”西蒙低声说,“让族里来的那些家伙都警惕些。”   说完,他小心的推开门,露出一条缝,将对门铭牌上的名字念了出来:“陆浮…当心他。”   终端对面的虫族点点头,给所有虫族交换生发去了消息。   **   在首都星生活,每天的消耗不容小觑,陆浮看了眼自己目前的账户余额:两百零五万星币。其中五万的零头是诺加给的。   这些最多只能支持他一个月的开销,必须尽快找到来钱的渠道。   小弟们倒是想给他钱,但是小弟们连终端都没有。   怎么听着这么心酸?   收拾好行李,陆浮转身走进了浴室。   时旭的信息素明天才能消散,洗澡只能是聊胜于无,早知道时旭的信息素那么恨嫁,当初就不靠那么近了。   陆浮叹了口气,将试图跟着爬进浴室的小甲虫扔了出去。   入夜,一切归于平静。   陆浮靠在窗边,抽出烟盒晃了晃,里头只剩下一根烟。   他低头咬住烟蒂将那支烟叼了出来,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锁骨和肩颈线条,上头还带着水珠。   “嗤”的一声,火舌舔过烟头,吞下了少许烟丝,浅蓝色的烟柱升腾,模糊了少年线条流畅的五官。   “啪哒”   脆响的出现像是一个开关,平静无风的夜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吞噬,密云蒙住了月光,将陆浮一同卷进了黑暗之中,只剩下指尖的火星是唯一的光源。   才享受了一天阳光普照的陆浮眨了眨眼:“……”   好熟悉。   像回家一样。   窗外的雨疯狂的拍打而来,在即将吻上陆浮的脸时突然被玻璃截停,不甘不愿的顺着窗户滑落,步入前辈们的旧尘。   放在桌上的终端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淡淡的蓝光。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晚安】   陆浮瞥了一眼,不禁失笑,霸道总裁不吃香,改走怀柔路线了?   【fufu:1】   大雨逐渐转小,淅淅沥沥的持续到早上。   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一周,陆浮有意了解一下学校构造,刚走出房间,隔壁的虫族正好推开了门。   一人一虫隔着空气对视了一秒,对方“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带起的风从陆浮脸颊两侧呼过,黑发跟着飞起又落下。   嗯?   挂着危险品牌子的是你不是我吧?   因为西蒙昨天的提醒,虫族们都对陆浮抱有警惕心,如今陆浮身上的信息素散干净了,在虫族眼里反而更加危险。   “西蒙,你说的人类准备出门了,要不要跟上去?”   终端群聊中的其他虫族纷纷附和。   西蒙的声音压过了其他虫:“不管他要做什么,不要轻举妄动,别忘了帝国派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在达到目的前,和一个实力强大的新生起冲突得不偿失。   通讯中的虫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一一退出群聊,最后只剩下了西蒙和另一名黑发雌虫。   “西蒙,我不怀疑你的判断,不过他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或许只是你太过紧张了,毕竟这里是人类大本营,你不适应也很正常。”雌虫道。   阿兰德·坦,虫帝的雌长孙,以傲慢闻名的贵族雌虫,本次交换生中本没有他,阿兰德特地向虫帝请命,半路加入了进来。   原本作为此次交换生领队的西蒙受到了阿兰德的牵制,两虫之间的关系称不上融洽。   西蒙冷淡的回应道:“如果您这么认为,不如亲自接触一下。”   同样作为高等种,西蒙出身虫族八大姓之一的艾斯尔,他没必要讨好阿兰德。   通讯挂断。   被驳了面子的阿兰德沉下脸,金色的竖瞳隐入一片阴影之中。   沉吟了几秒后,阿兰德嘴角勾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竖瞳的最深处透不进半点光,与金色的外缘割裂,黑得人心中发凉。   陆浮正茫然站在原地,思考自己究竟穷凶极恶的名声传的究竟有多快,居然能把虫族都吓跑。   “咔哒。”   走廊深处,一扇门突然开了,走出一名白色军装的虫族,齐腰的黑色长发用一根丝带束在脑后,双眼是璀璨的鎏金色,身形高挑挺拔。   雌虫。   “日安。”雌虫主动对陆浮点了点头,紧接着脚尖一转,拦住了他的去路。   “阿兰德·坦,我能否知道您的姓名?”   怎么,你要和我来一场Beta与雌虫的旷世绝恋吗?   不好意思,我们有生殖隔离。   陆浮目不斜视的从阿兰德身侧走了过去,对方却突然动手,虫化的利爪刺破了白手套的布料,直接贯穿了陆浮身后的墙壁,完美的做到了人类影视作品中褒贬不一的动作:壁咚。   动作流畅、出其不意,十分!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雌虫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浮,他的身高和大多数Alpha持平,陆浮在他面前显得小了一圈。   太热情了,真的。   飞起的碎木落了一地,陆浮被阿兰德困在手臂与墙壁之间,进一步就是雌虫俊美的脸,无路可退。   他歪了歪脑袋,猛地向前跨了一步。   呼吸逼近的瞬间,阿兰德惊愕的退开,右手恢复成人类的模样,破碎的手套坠了下去,沾染了大片的木灰。   阿兰德戴着尾戒的手捂住下唇,一层层热浪从掌下向外蔓延,将白皙的肤烧成一片熟红,虫瞳几乎缩成了一条竖线。   “您太失礼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喉骨中挤出来的,全然没有最初的咄咄逼人。   但凡阿兰德反应再慢点,他们就能发生一次细胞膜贴细胞膜的亲密接触。   面对阿兰德的指控,陆浮弯了弯唇,踩着木屑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我不要脸。   穷凶极恶这个名号算是坐实了。 第10章 我信你是秦始皇也不信你对他没心思   第一军校占地面积广大,每个年级的教学楼分别处于三个不同的方向,各年级活动区域相对固定,除了每年一度的入学考核、期中实战演练及年末测试外,低年级生与高年级生几乎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一年级Alpha宿舍楼   A02号宿舍   昨天狠狠发泄之后,齐之裕陷入了Alpha易感期后期常见的状态之一:低落。   齐之裕恹恹的趴在桌上,眼皮耷拉着,耳边的红色珠串垂在手肘处,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他屈指扣了扣桌面上的花纹,散漫的问:“你找我干什么?”   时旭和齐之裕勉强算半个发小,彼此之间却并没有熟到那个份上,平时关系不远不近,但是面对某些情况,可以暂时成为利益共同体。   究其原因还是他们圈子里发小这个名头太水了。   从小认识,互相一起玩了几次就算发小了,对商人来说这当然是方便的,攀交情才好分利益。   时旭端坐在对面,手里端着温热的茶盏,腰背反常的挺得笔直。   防治腰间盘突出,从细节做起。   比起没个正形的齐之裕,时旭不说话时看着温柔了许多,他垂眸瞧着竖起的茶梗,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最近新生间的传闻。”说着,时旭装作不经意的撇了他一眼,又飞快的收回眼神,再次叹了口气。   有屁下面放不出来要靠上面放是吧?   齐之裕被他做作的模样恶心到了,不耐烦的说:“少卖关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旭早就习惯了齐之裕不善的态度,自顾自的演绎独角戏。   他先是故作踌躇的啜了口茶,接着轻轻搁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刚张开嘴,又闭上了。   你便秘吗?   齐之裕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已经进入易感期后期,不然时旭今天别想一个人走出宿舍。   Alpha烦躁的抓了抓红发,“你再不说就滚。”   表演被打断,时旭有些不满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这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自从你被陆浮教训了的事传出去之后,新生里风言风语不少,三名最有力首席竞争者中你的支持率降低了百分之五,以及,维度媒体联系上我,希望能够采访陆浮。”   听到陆浮的名字,齐之裕上半身弹簧似的从桌上蹦起来,狐疑的问:“他们找陆浮,为什么要联系你?”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   时旭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话音微低,似有不悦:“陆浮沾了我的信息素的事,也传了不少风言风语。”   “总之,”他飞快的略过这个话题,试图拉回重点:“虽然昨天的切磋为你拉回了一点声望,但是成煊的支持率已经甩了你百分之八…”   齐之裕直接打断了他,满不在乎的嗤笑道:“只有你才会在乎名声,要是得到这些废物的支持有用,还要积分干什么?”   “而且,”齐之裕身体后仰,往沙发椅背上一靠,眸子危险的眯起:“我也很好奇,陆浮身上为什么会沾染你的信息素。”   和Alpha共处一室,沾上的信息素只用吹几分钟的风就能消失的差不多,像陆浮那种气味浓郁、几天都散不去的情况,只有可能是极为密切的接触。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浮和时旭究竟做了什么?   时旭主动找上门来,话里话外暗示他去针对陆浮,可如果时旭真的看陆浮不顺眼,那陆浮满身的信息素难道是给瞎子闻的吗?   时旭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他皮笑肉不笑的问:“你怎么也好奇起这些无聊的事了?”   齐之裕不答话,双腿交叠往桌子上一架,等着时旭解释。   绝对有猫腻。   时旭接到了他的暗示,感到被羞辱似的拔高了音调:“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难道会看上一个毫无礼教的五等星的庶民吗?”   “你自己口味特别,别把我想得跟你一样没品位。”   “给点钱就能打发的玩意儿,你越给他脸,他越没有自知之明。”   想起齐之裕这几次听到陆浮名字的反应,Alpha脸上浮起一丝讥嘲,“齐之裕,你可别让陆浮玩了。”   时旭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他自知失态,抬手拨了拨耳侧的金发,欲盖弥彰的想要喝口茶掩饰,面前的桌子却轰然倒塌。   Alpha易感期情绪起伏不定是常态,被时旭刺激到的齐之裕烦躁的抬脚踹了一下桌沿,恐怖的力道把桌腿直接踹断了。   “操…”齐之裕低声骂了句。   他仰着脑袋靠在沙发上,抬起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皮,尖利的犬牙死死的压在下唇,暴虐的信息素瞬间炸了开来。   “轰——”   桌子倒下的同时,昂贵的茶具倾泻而下,噼里叭啦的摔在了瓷砖上,清脆的碎裂声对于五感灵敏的Alpha来说不亚于巨响。   棕红色的茶水缓缓溢开,透明的水面上倒映出时旭怔住的模样。   他没有管自己被飞溅的木屑和茶水牵连的衣摆,屈指抵住下唇,绿眸中满是惊讶。   同为高等级Alpha,他们之间的信息素强烈互斥,光是闻到就会造成生理性的厌恶,而现在,齐之裕的信息素在攻击他。   这怎么可能?   齐之裕只是脾气差,又不是超雄,不可能无缘无故攻击他,除非,真的被他说中了心思。   “……”   要不还是算了,这个猜测比齐之裕是超雄更可怕。   时旭站起身,没对齐之裕的行为发表任何看法,径直走出了宿舍。   再留下来指不定齐之裕还要发这么疯呢。   碎裂的茶杯被清理干净,沉默的仆人们像是被困在此地的幽灵,轻手轻脚的进来,轻手轻脚的离开。   **   高校天台,小说漫画电影偶像剧等作品的必备打卡点。   玩家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在这里遇到一位喜爱靠倒立将眼泪憋回去的花美男,百分之三十的概率遇到一名因受到排挤、欺压等不良行为而独自哭泣的新生,百分之二十的概率遇到一名还差一步就要从高空飞越地平线,从此离开人世的小可怜。   顺便一提,最后一位和前面两位通常不会出现在同一类型的作品里。   当然,如果你不是主角,以上通通不作数。   雨后初晴,天台上积了些水,暖融融的日光平等的关爱着每个人,而不会因为陆浮是五等星居民就只给他五分之一的紫外线。   赞美太阳!   Beta少年坐在天台边缘,一条腿屈起,一条腿自然垂落,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腕骨处的珠串松松的向下滑。   校服还没发下来,陆浮穿着一身灰色卫衣,卫衣自带的兜帽盖住了发顶,碎发压在眼镜前,遮住了那双上挑的桃花眼。   他懒洋洋的享受着阳光和微风的拥抱,舒服的眯起细长的眸子,周身萦绕着的阴郁气息都淡去了不少。   他本就年纪不大,又戴着副眼镜遮掩神情,忽略掉些某些穷凶极恶的传闻,单看外表确实称得上一句人畜无害。   “叮!”   终端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送你的礼物昨天就到了,记得去南区贝林街9号提车。】   紫灰色的眸子左右转了转,陆浮不可思议的抬手压住了自己脸颊脸侧的软肉。   你这么能忍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说?   陆浮推开天台上的铁门,顺着黝黑的通道下行,与此同时,金发Alpha拾级而上,指腹在逼仄的墙壁上一点点拂过,接着嫌弃的用帕子细细擦拭指尖。   脚步声从杂乱到统一。   陆浮蓦地停住,下方的脚步声却依然在逼近。   耀眼的金发在昏暗的楼道里黯淡了许多,时旭仰起脸,耳边的银链晃了晃,他明朗的笑起来,“找到你了。”   Alpha格外灿烂的笑容驱散了楼道里的阴森气息,等着对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最好能质问两句他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   然而陆浮丝毫没有反应,时旭只能遗憾的收起了心思。   他特地调监控寻找陆浮的行踪可不是为了在这里浪费时间。   齐之裕的表现让时旭有些不安,虽然他不在乎未来的齐家家主脑子好不好使,但能够左右齐之裕的决定的人绝对不能聪明。   齐、时两家合作多年,如果齐之裕掉链子,时家也会间接被影响。   “你要去哪?”   Alpha翠色的瞳里像是藏着一道幽深的漩涡,他眯起眼,将漩涡打散,轻笑着道:“我可以送你一程。”   起猛了,时旭的圣光普照范围居然不局限于媒体镜头和上等人了吗?   爷青结。   **   张扬的红色跑车在马路上疾驰,强烈的推背感让陆浮不得不打起精神。   这么赶着去死吗?   南区可不是什么能让你释放魅力的交际舞台。   从繁华的中心区前往南区的路上,奢华的建筑越来越有年代感,平整的马路也变得坑坑洼洼。   闪烁的彩色霓虹灯和倒在地上的垃圾箱都让时旭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主动和陆浮搭话:“你去南区做什么,我听说那里很乱,是真的吗?”   不是。   比传闻里可怕多了。   即将抵达南区外围前,陆浮好心的建议时旭停车,不然能被人拆成零件送进食品加工厂做成垃圾食品。   时旭笑了笑,不放在心上:“没人敢在首都星动我的车。”   哇哦。   你的自信在南区说不定也能卖一笔。   **   首都星,塞拉法帝国最中心的存在,无数边缘星球常年压榨本土居民,用源源不断的资源供养着这颗被门阀们牢牢握在掌心的蓝宝石。   然而就算在首都星,也不是人人都富裕。   繁华的假象下是吃人的高昂物价。   除却中心区的富人区,东区和北区的普通居民们为了维持生活,不得不反复借款,还不上就换个地方继续借,拆东墙补西墙,在崩塌的边缘一层层累上砖头。   然而这样虚假的平衡并不能维持多久,负债累累的居民为了活命,只能咬咬牙投身赌场。   暴富只出现在梦里,现实往往只是让本就高昂的债务更加雪上加霜。   于是新的选择出现了:加入南区,卖命抵债。   纵情享乐和横尸枯骨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有传言说南区背后有门阀撑腰,是不是真的陆浮不知道,不过既然被他曾视为庞然大物的五等星地下城势力也不过是南区的一个分支,想来南区的主人来头不小。   即使时旭想把车开进来,南区窄小的街道依然限制了他的想法。   陆浮和时旭一前一后走进巷子,幽暗的墙角长着一簇红艳艳的蘑菇,湿滑的地面有少量积水,一脚踩下去还能溅起水花,巷子越往里越宽,道路也渐渐向下倾斜。   地面上有一道拉长的血痕,像是狰狞的伤口。   “这是什么地方?”时旭小心的跨过一滩干涸的血污,捏着手帕捂住口鼻。   好问题。   陆浮递给时旭一个口罩:“戴上。”   他这张常年霸榜各大头条热点的脸出现在南区很容易招来横祸。   时旭这次没再反驳。   穿过巷子是一条宽敞的街道,路灯下歪歪斜斜的坐着个青年。   黑色的微卷发,深棕色的眸子,他靠着灯柱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和草丛里窝着的那只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到陆浮,青年扶着路灯站起身,对他招了招手:“过来提车。”   车?   时旭眼皮一跳,不会是用从齐之裕那里敲来的两百万买的吧?   这种地方卖的车真的不会在发动机里藏炸药吗?   陆浮跟着青年走进了路边的店铺里,铁门闭合,将时旭拒之门外。   “诺加说你考上了第一军校,”青年又打了个哈欠,鼓励道:“好好学,毕业出来继续给大人物做牛马。”   “做牛马也比做牛马的饲料好。”陆浮看着青年的背,在心中思考偷袭成功的可能性。   像是发觉了他的心思,青年走路的速度加快了几分,嘴巴也安分了下来。   “虹膜识别成功,已开锁。”   水泥灰的墙壁伴随着机械音向两边推开,露出一个巨大金属箱,幽幽的绿光沿着箱子上嵌合的纹路流动,正中央镶着一颗深紫色的能源晶石。   陆浮眼睛都亮了,苍白的肤色下涌动着淡淡的红晕,他小心的用指腹摩挲着金属箱的表面。   不是,哥们儿你来真的啊?   感知到陆浮的指纹,金属箱咔擦几声铺展开,扭曲变形成摩托车的模样,流畅的银色表面似乎有液体在流动。   好,现在诺加只欠他九千九百万了。   “长按能源结晶可以缩小,方便携带。”青年靠在水泥墙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陆浮应了声,将缩小成魔方大的金属箱放进口袋,转身走出了店铺。   离开南区时,时旭的车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他说什么来着,听人劝吃饱饭。   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个轮胎,陆浮不赞同的摇摇头:“橡胶拿去卖也能小赚一笔。”   时旭回以冷笑。   要不是南区没监控,他高低要把偷车的送进囚星关了百八十年。   正想着,突然听到“咔擦”几声轻响,时旭回过头,漂亮的少年靠在摩托车上,宽大的卫衣露出锁骨线条,推着腮笑道:“上车吧,大少爷。”   “一次五十万,支持现金付款。”   时旭抿唇,终究是形势比人强,在和陆浮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坐上了摩托,然而短短几秒,这个姿势就被巨大的惯性打破了了。   “轰隆隆——”   低沉的引擎声响起,银色的摩托尾部喷出紫红色的火光,在空中滑翔了几米远,短暂的滞空后,轮胎和水泥路面相撞,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   陆浮没戴头盔,细辫垂在身后,狂风呼呼作响,时旭用发胶细心固定的金发狼狈的散开,他早忘了什么庶民不配被他触碰的话,死死的搂住陆浮的腰。   Alpha普遍身形高大,即使是时旭都能把陆浮搂在怀里。   他眯着眼抵抗狂风,偏头对着陆浮的耳边喊道:“你一定要开这么快吗!”   陆浮:“马什么梅?”   “我说,你开慢点!”时旭顾不得自己的优雅形象,几乎要把脸埋进陆浮的颈间,模糊的视线中,时旭似乎看到了陆浮锁骨下方有一道黑色的痕迹。   那是什么?   抱着疑惑,时旭抬起头,翠色的瞳孔因惊惧骤缩:“前面有人…!” 第11章 好畸形好复杂的竹马关系   如果迎面而来的是一名Alpha,陆浮相信对方能用强悍的肉-体抵御摩托车的碾压,做不到的Alpha先反思一下自己这些年有没有好好努力。   如果是一名Beta或者Omega,陆浮也有自信能够从对方身侧绕过去。   然而,出现在马路中央的却是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真热情。”男人看着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摩托车,低声感叹了一句。   他双手张开呈拥抱状,鎏金色的瞳愉悦的眯起,红发在逼近的风中凌乱的摆动,皮革外套下的肌肉却无声的绷紧。   神经病。   时旭暗骂了一声,在脑内盘算着压下这次交通事故的新闻需要联系哪些人,预算的范围以及陆浮要赔他多少精神损失费。   齐之裕有句话没说错,重视名声的只有他一个,要是换个Alpha在这,能把路上那个不怕死的家伙揍成观光景点。   “轰——”   轰鸣声在呼啸的风中隐没,疾驰的摩托车越来越快,对着马路中央的年轻男人直直的冲了过去。   陆浮一边加大马力,一边侧过脸用头发蹭了蹭时旭的下巴,将对方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时旭整个人飞快的打了个摆子,不可置信的垂眸看向陆浮,声音在风中变了调:“你别以为现在讨好我,我就会帮你摆脱牢狱之灾!”   你对讨好的定义是不是太宽泛了?   陆浮:“……”   说什么胡话,还没撞上呢。   少年垂眼,示意时旭看他的腰,“松松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懂不懂成年体Alpha的含金量啊!   自作多情的Alpha脸色霎时间从惊愕转向羞恼,他刚要松开手臂,“呲——”的一声,车轮在地面上划过一道白色的长痕,从男人的身侧穿了过去,绕着男人转了几圈后猛地停住。   “唔、”   巨大的惯性让时旭的脸重新埋回了陆浮的颈窝,手臂也搂的更紧了些。   陆浮抓着时旭后脑勺的金发将Alpha拉了起来,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又要顶着一身Alpha的信息司晃荡个两三天了。   希望同层的虫族同学们能对时旭的信息素脱敏。   阿门。   诺加放下高举的双臂,眸光幽深的看着姿态亲密的二人,忽的笑了起来。   “看样子你交到朋友了,我还以为…”诺加话音顿了顿,视线停在了时旭的脸上,接着发出一声嗤笑。   你拿的什么恶公公剧本啊!霸道总裁和温柔竹马都不能满足你了吗!   “金发,怪不得你喜欢。”   金发、绿眸,无一例外都是明亮的、充满生机的颜色。   陆浮什么时候能明白,他这种在沼泽里长大的孩子,触碰一丝亮色都是罪恶。   五年前,五等星冈南城   陆浮十三岁。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全身湿漉漉的小白狗都被泥浆染成了灰色,它躲在挡雨的布料下,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替它撑着外套的孩子蹲在屋檐下,黑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侧,浅灰色的卫衣上被雨水洇出了深色的圆点。   “汪呜!”   小灰狗转了一会儿,贴到陆浮的腿边,高频率的甩了甩毛抖落些许水珠,两条前腿搭在地上,往下一蹲。   一人一狗靠在一起,黑溜溜的眸子注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啪!”   一道黑影从楼上摔了下来,男人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脑后流出的血水很快被稀释成一条条血丝,顺着地势滑进下水道。   男人的死像是一个开关,寂静的街道瞬间热闹了起来,枪声、金属和肉-体的撞击声,家具碎裂声,杂乱无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浮安抚的摸着小灰狗的背,偏过头看向位于墙边的楼梯,生锈的台阶被雨水冲刷了一遍又一遍,从那里可以通往打斗现场。   楼上是一个小型势力的根据地。   “汪!”小灰狗咬住了他的袖子,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制止了陆浮起身的动作。   “嗯,我不去,”陆浮收回视线,用另一只手牵住小狗的前爪上下晃了晃,用稚嫩的音色说:“这是约定,你可以放开我了。”   黑亮的眼珠直勾勾的看了他一会儿,袖子上的拉力消失了,小灰狗双爪搭上他的膝盖,将脑袋埋进了陆浮的卫衣衣领。   湿漉漉的毛发碰到了他的皮肤,有点凉。   “吱呀——”   金属台阶晃动了起来,一行十几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停在马路边。   领头的男人穿的西装革履,却沾染了一身血腥气。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含进嘴里,掏出打火机,“嚓”的一声,刚点起的火被雨丝打灭了。   “啧。”   男人不爽的收起打火机,嘴里咬着没点燃的烟一脚踹倒了身后的小弟。   “这么点事还要我亲自来,你们都是群废物吗?”   小弟本就受了伤,这一脚直接把他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手里的枪飞了出去,砸在陆浮脚边。   小灰狗应激的炸起了毛,挡在陆浮身前,呲着牙“汪汪”的叫了起来,尾巴竖直挺立,一副警惕的模样。   没叫上几声,小灰狗被整个抱了起来,陆浮站起身将它搂在胸前,一脚将手枪踢了回去。   个子只到男人腰部的小孩认真的看着他:“不要随地乱扔垃圾。”   “垃圾?”棕发男人咬着烟笑起来,踢开躺在地上哀叫的小弟,走到陆浮面前。   “小朋友,这可是好东西。”   “那他呢?”陆浮看向雨中的尸体,“他也是吗?”   躺在那里的男人已经死透了,双眼没能合上,依然死死的盯着天空。   “他活着的时候确实是垃圾,”男人抬手想摸陆浮的发顶,被小孩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不在意的继续说:“死了之后就值钱多了。”   器官、血肉、骨架,没有什么不能换钱。   陆浮垂下眼,不认同的摇了摇头,“他生前酗酒还得了病,之前去卖血还被血场的叔叔打出来了。”   男人一愣,手底下的废物收不到债,他才亲自来了一趟,对这个势力的头目都不了解,更何况这么个一个小喽啰了。   得了性、病的尸体一文不值。   货真价实的垃圾。   男人嫌恶的吐了烟,对着身后叫道:“来两个人,把那家伙的尸体处理干净。”   “小孩儿,你知道很多?”   身后一个顶着绿毛的少年举起手说:“老大,我认识,这小孩儿是钦西城本地的,从小就乖。”   “钦西城人?”   棕发男人眯起眼,蓝色的眸子中泛起一丝笑意,“钦西的小孩儿怎么跑冈南来了?”   还是个Beta。   陆浮尚显圆润的桃花眼眨了眨,视线上移,看向一片狼藉的楼上:“我来收垃圾。”   说别人的尸体是垃圾你也太冒昧了。   男人闷笑出声,因下雨天工作导致的坏心情一扫而空,怪不得知道这么多,原来早就物色好商品了。   他蹲下身,抽出一根烟递过去:“那么,这位小清道夫先生,还有这只小狗,要不要来地下城干?”   陆浮鼓了鼓腮帮子,看到男人身后的绿发少年对着他快速上下点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   看不懂。   收回视线,陆浮接过烟塞进了口袋,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工资多少?包吃住吗?”   男人挑眉,戏谑道:“不先问问工作内容,万一你做不来呢?”   面前的孩子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安静许久的小灰狗也睁着一双豆豆眼看过来。   “我能在五等星活到现在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汪!”小灰狗紧随其后。   男人咋舌,为小孩儿的自信失笑,他见过太多涌进地下城的年轻人,能混出头却寥寥无几。   他道:“没底薪,包吃住,你自己打擂台得到的赏金地下城只抽十分之一,怎么样?”   地下城的待遇很好。   好到陆浮舍不得拒绝这份天降offer。   但地下城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可信度,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相似度能有百分之五十都算烧高香了。   出于谨慎,陆浮提出了“实习”。   “实习?在地下城?”   棕发男人上下打量面前神色认真的孩子,对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多么荒谬,一双圆润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他。   紫灰色的瞳色着实特殊,顶着这幅模样待在地下城,恐怕会招来不少人的觊觎。   棕发男人摸了摸下巴,咂舌道:“我们可不会给你发实习证明。”   “发工资就行。”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给陆浮戴上,“藏着点,地下城的人可不都能被称为人。”   “太大了。”   “等你有钱了自己买个合适的…”   雨越下越大,将两人的对话声吞了进去,拖走的尸体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很快消失。   陆浮问出了最后的顾虑。   个子不高的小孩抬起脸看着他,充满期待的问:“跟着你混有前途吗?”   都说走对路跟对人,地下城体量庞大,陆浮对其中的干部一无所知。   男人湛蓝的眸子弯起,他拍了拍陆浮的微湿的发顶,笑道:“小孩儿,听说过诺加吗?”   诺加,钦西城势力的新头目,与地下城来往密切,以残忍的手段与六亲不认的性格闻名。   陆浮眼睛一亮,也不计较他乱摸自己头发的行为了,轻快的问:“你是诺加?”   年龄也对不上啊。   诺加长这么成熟?   男人笑容一滞,手掌向下压了压,“做什么梦呢,诺加还用来刚南城跑腿?”   陆浮立刻变了脸,拨开他的手,回以疑问的眼神,那你什么意思?   “诺加当初也是我引荐给地下城的,”男人又抽出一根烟叼上叼在嘴里,蓝眸眨了眨,沉声道:“要不要赌一赌?”   “赌我能给你未来,我能让你成为下一个诺加。”   “轰——”   一瞬间的电光劈开了天空,雷声紧随其后在耳边炸响,男人垂眸看着小孩尚显稚嫩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跟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说这些干什么?   然而等了几秒,没得到陆浮的回答,男人又目露疑惑起来。   五等星居民大多没读过书,只要几句话就能调动他们的情绪,让他们一时脑热为你肝脑涂地。   这么热血的发言,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孩儿眸子沉沉,像是盛了一汪化不开的紫墨,接连不断的电光映在他的脸上,划出一条明暗分界线,将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割裂。   他抱着那只小灰狗,用袖子擦了擦小狗垂下的耳朵,语调轻缓:“我不相信你。”   男人的一番话听着似乎格外热血,却根本没有向他展露出什么实际的好处。   画大饼谁不会?   陆浮最擅长给自己画饼充饥了。   小孩儿向前一步,踮起脚,捏住男人的脸向右边一拉,帅气的面孔立刻变得滑稽起来。   他松开手,揉了揉男人根本看不出泛红的脸颊,安抚小狗一样轻轻拍了拍说:“虽然你是个骗子,但是我确实很缺钱。”   从他开口起,男人的表情就消失了大半,被捏住脸时又转变成了轻微的错愕,最后略有些得意的笑起来:“所以你还是要赌我。”   “不要。”   小孩儿翻脸的速度比闪电消失还快,他鼓起腮帮子,从唇角两侧吐出气,圆润的脸像是破了的气球瘪了下去。   看着男人不解的神情,陆浮拽住男人的深蓝色的领带,将他拉成弯腰的姿势,踮起脚拍了拍发顶。   “是你赌我,”陆浮亲昵的从男人的发顶一路摸到后颈:“赌我值得你引荐。”   “以后你能拉出来吹嘘的资本就不是诺加了。”   整个地下城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小灰狗晃了晃脑袋,轻快的“汪”了一声,吐出舌头在陆浮的下巴上舔了舔,表示赞同。   **   陆浮和诺加的初遇并不像五等星居民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你死我活。   一年后,钦西城   常年不见日光的五等星一直都是低温环境,不是阴雨就是大雾。   白茫茫的雾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结了霜的窗户裂开不规则的纹路。   陆浮刚刚结束地下城的工作还不到四个小时,困倦感压迫着每一根神经,太阳穴像是插进了一根铁钉,而尽职尽责的工人先生正在一下下将它敲进最深处。   他手里还举着半瓶引荐人送的饮料,据说是从四等星运来的好东西。   太甜了。   陆浮将瓶子高高抛起,又重新接住,口腔里还残留着腻得令人发指的甜意,近乎发苦。   “汪呜!”   小灰狗贴着他的脚踝啪嗒啪嗒的跑来跑去,时不时往前蹿几步,没几米又跑回来。   凄厉的尖叫声自前方传来,浓雾遮蔽了视野,以Beta的眼力根本看不到雾气中厮打的几人。   大晚上不睡觉是想和他一起殉情吗?   陆浮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为了他和小灰狗宝贵的睡眠,必须让这些在居民楼附近打架的家伙安静下来。   “呃啊!”   尖叫惊动了枝头的乌鸦,它们扑腾着发出不甚悦耳的叫声,遮天蔽日的在半空中盘旋。   噪音是五等星唯一一个免费又慷慨的玩意儿,在这里,无论是尖叫声还是哭叫声都十分畅销。   红发Alpha蹲在地上,膝盖压住另一个男人的腰腹,一手拽住他的领子,一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   “砰!”   拳头轻易的破开了对方的皮肉,血痕从男人的额头滑下,黏腻腻的附着在诺加的指节处。   “砰砰!!”   接连几拳下去,男人渐渐停止了挣扎,脖子一歪彻底没了呼吸。   盘旋的乌鸦们重新落了下来,收拢羽翼俯首看着下方的尸体,深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像是感到无趣似的,诺加松开了手上的尸体,男人的身躯砸在残留积水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颗袖扣滚了出来,咕噜噜的停在了一双漆黑的靴前。   陆浮站在几步外,薄薄的雾气凝在他的身后,可见度不高的夜色中,诺加只能凭借Alpha过人的视力描摹出他的身影。   纤细、模糊。   他踩着石砖走近,漂亮的眉眼渐渐清晰了起来。   鸭舌帽投下的阴影遮盖了少年锐利的眉眼,白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一头黑发散落在颈肩,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紫灰色的眼。   浓稠的恶意在漩涡中融化,上翘的眼尾微微眯起,少年的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颓艳感。   小灰狗似乎感觉到了威胁,靠在陆浮的小腿后方对着诺加呲牙,Alpha却连个眼神也不曾分给它。   与此同时,陆浮也看到了诺加。   红发、鎏金瞳,意气风发的少年拳头上还在滴血,他蹲在尸体旁边,双手随意的架在大腿上。   太阳——!   几乎是一瞬间,陆浮想到了引荐人曾经对他描述过的太阳,金红色的日光会驱散一切寒意和阴云,用光和热吞噬万物。   菀菀类卿,但诺加是菀。   两人一站一蹲,互相看了一会儿,诺加缓缓眯起眼,视线毫不客气的打量着面容秾丽的少年,轻佻的笑起来:“Beta?”   “从地下城的方向回来的,你就是陆浮?”   不等陆浮作答,他又接了一句:“我是诺加,你跟我吧。”   好小众的自我介绍方式。 第12章 兄弟你好香,兄弟我恨你   这里距离南区不远,并不是适合叙旧的地方,四周的筒子楼里隐晦的传来数十道窥视的视线,在估量完自己和两个顶级Alpha的战斗力差值后又收了回去。   特大喜报,南区又有神经病来团建了。   对时旭的外貌发表了意味不明的评价后,诺加拍了拍摩托镜,顺着机身摸了几下,似笑非笑的看向陆浮:“我们的谈话能让他听吗?”   这是什么“你和我才是天下第一好的”发言?   你是小学生吗?   哦,你连小学文凭都没有。   抱着体谅智障儿童的心情,陆浮屈身从时旭的怀里钻了出来,长腿一跨下了车,动作丝滑到时旭都没反应过来。   “喂,”时旭叫了他一声,脸色不大好看:“你就这么把我丢在这?”   怎么会,你车费还没付呢。   陆浮眨了眨眼,满不在乎的回道:“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但我不保证能把你完整的送回第一军校。”   他比划了个手势,“你的五官可能会变成四官。”   当然如果你有三头六臂当我没说。   这是威胁吧,就算你的口吻再平淡这也是威胁吧!   时旭扫了眼四周的居民楼,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重新戴上了口罩,不再开口。   两人并肩向着居民楼的阴影下走去,踏进阴影的前一刻,诺加刻意放慢了脚步,扭头对着时旭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你果然是小学生吧!   时旭莫名有些不适,陌生的Alpha有着非常显眼的红发,像是昭告毒性的蘑菇,明晃晃的威胁着妄图将他当成饵食的人。   并且对他抱有不小的敌意。   陆浮和这人会是什么关系,他也是五等星的?   时旭捏着口罩向上提了提,垂眼看向自己的双手。   养尊处优的Alpha双手白皙有力,就是这双从没提过重物的手,刚才紧紧的锢住了陆浮的腰。   不是。   时旭双手交握在一起,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凌乱的金发下双眼逐渐睁大,越来越圆,眼白几乎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他真的抱了一个Beta,一个空口鉴人腰间盘突出、嘴比心还黑、丝毫没有眼力见的Beta!   时旭,你是不是在星舰上待久了,太久没见过Omega了,不然你怎么会把一个硬邦邦…好吧,也不是很硬的Beta搂进怀里。   想起同样不对劲的齐之裕,时旭默默将和陆浮拉开距离的项目移到了备忘录最顶端。   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时旭收起思绪,点开未读消息。   【下午16:00   维度直播:时先生,明天晚上九点有个针对本次模拟测试的采访,地点是第一军校2区礼堂,麻烦您转告陆浮同学。】   【时旭:当然,我会转告他的。】   真麻烦。   时旭的母亲是首都星执政官,她对舆论的威力了如指掌,维度直播就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作为她的喉舌,将她想说的话公之于众。   近几年,执政官阁下不似先前那么活跃,取而代之的是执政官之子时旭,维度直播也的播报内容也逐年向着娱乐头条靠拢。   作为万众瞩目的媒体宠儿,时旭第一次对这些鬣狗感到厌烦。   五等星平民、Beta、S级入学、模拟测试大出风头…这一系列的噱头无疑是最好的鱼饵,几乎所有媒体都想要争得陆浮第一次采访的机会。   时旭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成煊一定也备受媒体的骚、扰,指望他牵个线。   也就齐之裕远近闻名的脾气差,没有人敢求到他面前去。   **   破旧的筒子楼和首都星格格不入,像是长在这座颗华星球上的毒瘤,但想要连根拔起必然要大出血,倒不如就这么留着。   碍眼总比真的下功夫去治理来得好。   两人站在楼房被日光照出的阴影下,姿态在外人看来十分亲密。   “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诺加的手臂虚虚的搭在陆浮肩上,大拇指再往上一寸就能蹭到Beta侧脸的皮肉。   这话怎么问的跟偷、情一样。   他说话时刻意的掺杂了些许气音,喷在陆浮的耳边,陆浮不耐痒,下意识偏过脸,只投给了诺加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礼物挺好的,就是送的人不行。   读懂了陆浮的眼神,诺加气得牙痒痒,斜了眼Beta被卫衣兜帽挡住的后颈,不情不愿的移开了视线。   “别靠这么近,我对Alpha过敏。”陆浮一个肘击打在诺加的胸口,将Alpha逼的退开几步。   诺加被突然起来的攻击弄的退到了墙边,他咧开唇角笑了笑,背后抵着墙举起双手放在脸侧,束手无策般做出投降的姿态,眼底却是一片阴霾。   陆浮向来吃软不吃硬,诺加可不希望自己再被陆浮冷暴力个十天半个月。   Beta少年向前跨了一步,重新缩短了他和诺加的距离,同时也把诺加堵在了墙壁边缘。   这下真是进退两难了。   “说说吧,你找我的目的。”陆浮食指勾住了诺加的黑色背心,向前一拉。   诺加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出,脊背依然贴着墙,背心被拉开了一个v形,露出了下方的黑色细蛇纹身。   不到一指长的黑蛇身躯弯成s形,头部对准心口的位置吐出漆黑的蛇信子,分叉的舌尖几乎只有针眼细,烙在皮肤上。   地下城的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即使脱离地下城,这个标记也无法消除。   诺加没想到陆浮是在看他的纹身,还以为陆浮是羡慕他的身材,得意的挺起胸:“看什么看,哥这可是真货,百分百纯天然无硅胶。”   Alpha的肌肉密度不是Beta可以比的。   陆浮被他逗笑了,俯下身凑近了几分,细长的睫毛垂下一片密密的影,深邃的眼眸里透着几分戏谑。   见陆浮终于露出了笑容,诺加这才说起正事。   “你离开不到两天,灰鸦星盗团的首领带着人去了卢塞星补货,他临走前给你留了句话,”说到这里,诺加轻蔑的眯起眼:“他让你给他三年时间,三年后,他会送上二十一颗一等星作为你的毕业礼物。”   三年后陆浮正好二十一岁,他的生日在冬天,和毕业季日子相近,灰鸦讨好人的手法已经不能用直白来形容了。   资源丰富的一等星基本都被塞拉法帝国占领了,灰鸦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茫茫星海中寻找二十一个漏网之鱼,二是直接抢帝国的地盘。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足以登上“震撼帝国十大头铁人物”期刊封面。   陆浮伸手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是,哥们儿你来真的啊?   “以及,”似乎是嫌不够有冲击力,诺加乘胜追击道:“六天后的开学考核会在未开发的荒星举行,你要小心了。”   谢谢你,好心人。   但是我也没那么想做首席。   陆浮直起身,漫不经心的听诺加给他分析目前首席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帝国八阀中,齐、时两家是多年的盟友,成家则独自游离于利益争锋之外。   成煊,首都星门阀势力这一代中备受瞩目的领头羊,即使其他人未必服气,依然动摇不了他“最强”的地位。   性格放荡不羁,大多数时候没什么架子,甚至被怀疑过是成家抱错的孩子,不过这一谣言被他和成家主如出一辙的面孔打破了。   齐之裕,公认的脾气大的主,虽然出身老牌门阀,做事却更偏向于直觉而不是深思熟虑,比起他,齐家的其余成员更值得注意。   “直觉?”陆浮轻笑出声,“你不如直接说他不爱动脑子。”   想起齐之裕易感期时被成煊压在地上还想着咬他一口的模样,他补充了一句:“牙口也很好。”   诺加不明所以,说起了最后一个人。   时旭,三人中评价最为两极分化的一位,要么认为他心地纯良,拥有Alpha中不可多得的温柔品质,要么一口咬死他性格恶劣,营造虚伪假象蒙骗外人。   依陆浮看,时旭哪个都不是。   他只是热爱作秀罢了,扮好人是他的兴趣之一,扮坏人也是,本质上时旭不偏向任何一方。   非要说的话,就是个普通大少爷而已,反而是三人中最好看透、最没有威胁性的存在。   太阳一点点移动,楼房投下的阴影越来越长,诺加终于将他所知晓的情报尽数告知。   陆浮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双手插兜扭身打算离开。   “陆浮。”   诺加念着他的名字,瞳孔里映出对方冷淡又漂亮的脸,“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了吗?”   诺加很少叫他全名,总是刻意的使用一些“兄弟”、“哥们儿”之类看似拉近距离的词汇。   “我这次来首都星是给南区送货,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去。”诺加一边说一边观察Beta的反应。   陆浮的微表情不多,发丝和眼镜又能吞掉一半,因此诺加总是难以摸清陆浮此时的心情。   要是能感知到信息素一切都好办了…诺加不爽的顶了顶腮帮子,Beta就是这一点麻烦。   陆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把一向桀骜不驯的Alpha都看得眼皮直跳。   作为半个发小,诺加清楚的记得陆浮的一些小习惯,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注视”。   通常这是陆浮正在思考的标志。   “陆浮有一天会仔细思考该对他说什么”——这样的假设能把诺加笑到声带断裂。   诺加兴奋的面皮隐隐发红,躁动的信息素在阴影中欢快的跳动,他放下高举的手,右手反扣,手指蜷曲着扣动粗糙的水泥墙壁。   陆浮坏心思的倾身逼近他的脸,呼吸交错的同时眼底浮起笑意。   诺加在一片阴影中勾勒出他漂亮的脸,慵懒的声线像是砂石碾磨过心脏。   一字一句,将诺加翻涌的信息素重重的拍进了深渊。   爬都爬不上来。   “沿着我来的路直走两百米,再右转一百五十米的路边有四个橡胶轮胎,你拿去卖了,钱打我终端里。”   你没有一点浪漫细胞是吗?   “就这?”诺加不可置信的问。   那不然呢,你想演个偶像剧给南区的居民开开眼吗?   陆浮歪了歪头,又点点头:“如果你想的话还可以找找是谁偷的车,我们可以黑吃黑。”   愉悦的情绪瞬间碎成一地的碎玻璃,能够穿透橡胶鞋底,扎出一地的鲜血。   诺加不爽的咧开唇,夸张的笑容几乎扭曲了那张英俊的脸,鎏金色的眸子像是冬眠中苏醒的野兽,内里翻滚着狠意。   “yes,sir。”   还真给你装上了。   看着陆浮离去的背影,诺加转身走进了幽深的居民楼。   回去的路上,时旭并没有问起诺加的身份,只是将维度直播的事转告了他,接着便一言不发。   陆浮丝毫没有关心时旭的反常,拉着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坐稳了,大少爷。”   时旭被烫到了似的飞快收回手,又因为下一秒的失重感而迅速妥协,将脸埋在陆浮的发顶,Alpha无力向自己的大脑和腺体的宣告“远离陆浮”计划破产。   老实抱着吧。   **   回到宿舍时,一身时旭信息素的陆浮又一次掀起了无声的骚动。   虫族新生们隔着铁门用触须感知外界,如临大敌,直到陆浮从门口走过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兰德今早吃瘪的事早就传遍了所有虫的耳朵里,西蒙甚至夹枪带棍的嘲讽了他两句。   然而即使他们关系再微妙,在面对陆浮这个人类时又回到了统一战线。   “他不是Beta吗?为什么会有信息素?”   西蒙虫化的利爪在墙壁上缓缓留下一道划痕,白色的木屑窸窸窣窣的掉在鞋面上。   “人类里总是会出现几个异类,”阿兰德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轻蔑的哼了声:“这样肆无忌惮的释放信息素,怪不得会被扔到Beta宿舍楼。”   要是出现在Alpha宿舍楼,保准要发生一场甚至几场冲突。   西蒙依然觉得不对劲,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Beta身上会有Alpha信息素,而且还味道比起上次似乎有所变化。   更具有攻击性了。   B314号宿舍   虽然闻不到信息素,但从这一路上遇到的人的反应来看,陆浮确定自己应该是被时旭和诺加的信息素盘出浆了。   浴室。   升腾的热气模糊了Beta漂亮的眉眼,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颈侧的小痣,坏心思几乎写在了那张出色的脸上。   陆浮将自己沉了下去,只剩下脑袋留在水面上,黑发浮起,似水藻般在脖颈附近飘荡。   小甲虫不怕死的在浴池边缘爬来爬去,脑袋几次险些伸进池子里,每次都被陆浮屈指弹了出去。   他拿下放在架子上的终端,啪嗒啪嗒按了几下,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下午18:00   fufu:记得我吗,大少爷?】   对面几乎是秒回,速度快到陆浮都下意识看了两眼天花板,确定自己的行为画面没有被同步传送到齐之裕的面前。   【下午18:00   QZY:陆浮?】   【下午18:00   QZY: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会追究你毒害我的事了吗?】   【下午18:01   QZY:开学考核你就等着瞧吧,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首席的位置只会属于我!】   你理我一下行不行?   这样我很难收场。   与此同时,时旭也给齐之裕发了条消息。   【下午18:01   时旭:猜猜我今天下午和谁一起出去了?】   齐之裕瞟了眼,继续等待陆浮的回复,然而两分钟过去了,对面丝毫没有要回复的迹象。   齐之裕不得不先点开和时旭的聊天界面。   【下午18:03   QZY:有话就放。】   【下午18:04   时旭:你一定不希望我在某位Beta面前讲讲你几次输给成煊的事吧?】   【下午18:04   QZY:陆浮?你尽管说,我会给你收尸的。】   手这么快你练过啊?   时旭斟酌了几秒,决定将今天下午的事删删减减告诉齐之裕,至于那个身份不明的红发男人,时旭想了想还是隐瞒了下来。   三分钟后。   齐之裕不耐烦的看着聊天框顶端的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两秒,黑色的字体跳了跳,变成了:对方正在反复横跳输入中   怎么?时旭是被陆浮打死了吗?   在写遗言?   【下午18:07   QZY:你猜我还有多少耐心?】   就在这条消息发出去的同时,时旭的回复终于弹了出来。   【下午18:07   时旭:我和陆浮去了趟南区,回来的路上,我看到陆浮的锁骨下方好像有什么黑色的图案】   你看哪?   齐之裕一怔,发消息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下午18:10   QZY:你怎么会看到那里?】   【下午18:11   时旭:我从背后搂他腰的时候看到的】   A03号宿舍内,齐之裕支着下巴的手缓缓放下,食指在发光的屏幕上从左向右滑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您确定要将该好友拉黑吗?】   【已拉黑】 第13章 不知道的以为你俩偷情呢   距离开学考核还有五天,除了最初遇到的阿兰德外,陆浮暂时没有和任何一名虫族接触过。   阿兰德虽然上次吃了瘪,但第二天早上依然准时的出现在了陆浮的宿舍门口。   金色铭牌上亮起一个蓝色的光点,将身着白色军装的雌虫从头到脚扫瞄了一遍,与数据库中的陆浮做对比。   温和的机械音响起。   【虹膜识别失败,已通知屋主,请等待屋主开门】   被拒之门外的阿兰德十分有耐心的微笑着,周遭时不时有虫族路过,对着他点头示意,属于西蒙一派的雌虫们面上做的滴水不漏,一转头就把此事告知了西蒙。   直到五分钟后都没有半点开门的迹象,阿兰德唇角的弧度略微下降了少许。   那个该死的人类究竟在里面磨蹭什么。   无论是西蒙还是阿兰德的拥趸都在暗地里窥视着这一幕,甚至暗自猜测陆浮是不是想给阿兰德殿下一个下马威。   又过了五分钟,阿兰德的站姿比最初更为挺拔了,金色的竖瞳冷淡的看着门上的铭牌,几乎能用视线将陆浮的名字烧成灰烬。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虫星,在此之前,阿兰德接触过的人类不多,大多都对他毕恭毕敬,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敢让他这么丢脸。   如果陆浮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替阿兰德念出那句经典台词:“人类,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然而,陆浮并不在宿舍里。   空无一人的宿舍里,一只小甲虫在空中飞了几圈,最终停在了门把手上,红棕色的花纹自黑色的背甲浮现,形似一只开裂的眼睛。   **   会议室   厚重的红色绒布罩在窗户表面,房间里透不进一丝日光,中年男人坐在中央,一左一右分别是齐列和宋泉。   蓝色的光屏悬空,屏幕上播放着自从新生入学以来发生的种种,右上角的白色数字停在了昨天下午,陆浮和时旭一前一后走进了校门。   齐列疑惑的眯起眼,在他的印象里,时旭总是打扮的和求偶的孔雀没什么两样,一根发丝都不容出错。   中年男人替他问出了问题:“他们是去开荒了吗?”   不然他实在想象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一向把形象看得比命重要的时旭如此狼狈。   屏幕中的Alpha罕见的没有把心思放在整理仪容上,有意无意的加快步伐,想要走在陆浮前面,然而他一旦领先陆浮,又会以每分钟十次的频率偷瞟身后的Beta。   频率高到陆浮都想替他的眼睛挂个号。   确定陆浮并没有越过他的打算时,时旭又欲盖弥彰的放慢了脚步,最终两人并肩而行。   齐列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翘:“看样子,陆浮交到了他第一个朋友。”   宋泉接话道:“这样也许能降低他的自、杀可能性。”   不,这家伙根本没有表露过任何自杀的意愿吧,只是道德绑架的手段而已。   齐列撇了宋泉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屏幕上。   “陆浮。”时旭突然叫了陆浮一声,漂亮的Beta恍若未闻,双手插兜继续向前走。   “明天下午的事别忘了,”Alpha快步走到陆浮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有些古怪:“这是你唯一一次能够出现在媒体面前的机会,你要是不想毕业之后重新滚回五等星挖煤,就好好回答他们的问题,拿到进入首都星的入场券。”   时旭看着这个漂亮到面目可憎的Beta,怀着异样的心思添了一句:“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媒体,我可以帮你。”   有史以来第一位五等星新生,现在关注着陆浮动向的人比他的终端账户余额都多。   他们会详细评估这个Beta有没有被招揽的价值,这关系到陆浮的未来。   在时旭的观念里,没有人会放弃能够一步登天的机会,尤其是本就处在泥沼里的那群人。   陆浮掀起卫衣兜帽,似笑非笑的眯起眼:“你下一句话不会是要我跟你吧?”   傲娇已经退市场了。   时旭一怔,接着羞恼的抿了抿唇,“你以为我是齐之裕吗?只有那些低级Alpha才会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好大的地图炮,有一个诺加被轻轻的拉踩了。   “我的条件是,积分转让。”时旭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看着陆浮。   “入学考核开始前一天,考生能够看到自己的初始积分,根据我的判断,积分最高的人不是成煊就是你。”   “我要你的全部初始积分。”   齐列屈指抵住下唇,了然道:“原来是为了这个。”   宋泉也想起了今天下午的采访,本以为维度直播只是照例来替时旭造个势,没想到是冲着陆浮来的。   陆浮只是笑,迟迟没有做出回答。   五等星是他的快乐老家,回去没什么不好,虽然诺加似乎很希望他能成为首席,但那是诺加的意愿,和他有什么关系?   能让陆浮想要留在首都星的理由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火烧云在天边翻滚,金红的日光在空中流淌,陆浮透过镜片捕捉到了瑰丽的色泽,发自内心露出一丝笑容。   满盈的渴望从那双紫灰色的月牙中溢了出来。   “你要怎么帮我?”   恶魔蛊惑的声音似飘在空中的羽毛,缓缓落在Alpha的心尖,留下一点痒意后忽的消散。   “时旭,”裹着毒液的蜂蜜从那双浅红色的唇里滴落,“你能帮我到哪一步?”   这不是交易的正确流程。   时旭心知,陆浮应当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签下一张转让积分的合同,确保万无一失,而不是由他向阴郁漂亮的Beta证明自己的能力。   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屏幕外的几人也不约而同的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第一军校并不阻止学生之间进行交易,但陆浮可不像是会同意的人。   右上角的数字已经走到了17:30,黄昏下的二人越靠越近。   他们的位置在礼堂门口,除非重大事件,不然很少会有学生出没。   陆浮背光而立,模糊的像一副油画,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几乎将时旭整个人笼罩了进去。   陆浮那张得天独厚的脸近在咫尺,瞳中映出时旭怔愣的神情,他步步紧逼,时旭的双腿却前所未有的沉重,全然迈不开步子。   迟迟得不到回答,陆浮垂眸低笑了声。   他知道时旭在顾虑什么,无非就是他可不可信。   天地良心,真让时旭猜对了。   他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影子同影子交融,陆浮和时旭的距离已经再一次如初见那天缩短到令人发指。   “想要我积分的人里,你是开价最低的。”   其实只有你一个人想要。   陆浮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感,时旭听着只觉得从耳道到心口都被浸湿了。   “还有谁找过你?”时旭立刻警惕起来。   他分不清作祟的情绪究竟是Alpha与生俱来的竞争意识还是单纯对陆浮的不满,低声质问道。   陆浮似乎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偏头凑近他的耳畔,微凉的风中,少年的呼吸带来了一丝暖意,在时旭的耳链上蒙上一层水汽。   “我的职业素养不允许我透露客户信息。”   这个姿势太暧昧,时旭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被陆浮拽住领带拉了回来。   “砰!”   一拉一拽之间,时旭的后背撞上了闭合的礼堂大门,他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握住了陆浮的手腕。   不能被人看到他们。   Alpha背着手推开了礼堂大门,拉着陆浮钻了进去,一声闷响,位置颠倒,这次被压在墙上的人成了陆浮。   “我可以给你更多,维度直播是我的母亲一手扶持起来的,舆论能够掀起的风浪可不是一点小钱能比的。”时旭说完,定定透过镜片的看向陆浮的瞳孔。   一张俊美却狼狈的脸浮现在其中。   脖颈处的拉力松了些,陆浮双手抱臂靠在墙上,眸光上下扫动,将时旭的骨与肉的剥开,看清每一寸潜藏内里的心思。   几秒后,陆浮垂下了眸子,似乎已经有了选择,时旭随之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他松开手,心中升腾起一股快意,一个无权无势的Beta,想要拿捏他能有什么难的?   细微的风从他的鼻尖掠过,陆浮丝毫没有停顿,长腿一跨,从时旭的身侧绕了过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了少年上扬的尾音:“我拒绝。”   什么?   时旭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扭过脖子,力道大的似乎要把头甩下来。   大门重新被推开,少年走进了黄昏的暖光之中,一个晃眼,又像是日光追着他的影子,小心翼翼的亲吻陆浮的背脊。   又是拒绝。   “咔哒。”齐列按下了暂停键,监控停在了17:45分。   呼吸声在沉默中放大,宋泉看向齐列,等待他对时旭如此迫切的倒贴还要嘴硬的行为发表看法。   天花板上突然闪过一道蓝光,与此同时,机械音响了起来。   【检测到学生陆浮已到达门外,是否开门?】   齐列轻声道:“让他进来。”   **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陆浮的终端收到了来自第一军校官方号的通知,请他于早上十点前往会议室。   陆浮的第一反应是第一军校终于发现他的案底了,打算把他哪来的送回哪去,或者直接一个单行星舰票给他押送去囚星。   如果有的选,陆浮想去X-11号囚星。   没别的,那里熟人多。   都是老乡。   退出通知界面,下首是一连串的红点,分别来自于齐之裕、诺加和时旭。   陆浮不禁挑眉,他还以为时旭自尊心受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他这里找罪受了,没想到他居然越挫越勇。   要不怎么说Alpha的天性是犯贱呢。   点开第一个红点,十多条消息弹了出来,陆浮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信息铺满了屏幕,字里行间写着两个字:“废话”。   齐之裕报复人的手段就是用大量无用短信诱骗他回消息以耗光他的话费吗?   好歹毒的Alpha。   已读不回。   点开第二个红点,诺加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随便截一条消息都足以送去竞选下一届精神病院优秀病人。   【上午8:20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我不主动问,你就不给我发消息是吗?】   是吗?是的。   【上午9:00   fufu:药在第二层抽屉里,白色盒子的,一天两粒。】   【上午9:01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关心我?】   陆浮嗤笑。   【fufu:别把病传染给我的狗。】   话毕,陆浮不再分给诺加眼神,点开了和时旭的聊天界面。   【凌晨4:00   时旭:戏弄我很有意思吗?】   凌晨四点?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因为被拒绝失眠了一晚上,反反复复纠结到最后就发出这么一句话吧?   【上午9:06   fufu:比你本人有意思。】   可以预见,时旭又要失眠了。 第14章 威胁我?那你真是惹到鬼了   或许是因为还有五天就是开学考核的原因,新生们都聚在了训练室,想尽办法在最后的几天里增加自己获胜的机率。   A01号训练室   拳拳到肉的闷响听得人幻痛,房间里除了低沉的呼吸外几乎捕捉不到更多声音,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无声的碰撞,擦出无形的火花。   节节攀升的信息素浓度让旁观者大气不敢出一声。   三名Alpha靠着墙角站在一起,手里各握着两管信息素抑制剂,一旦场中的两人情况失控,这玩意儿总归能起到一点用处。   “轰——”   碎裂的墙壁宣告战斗的结束,成煊用手背擦去下颚的汗珠,看着躺在废墟中的Alpha:“齐之裕,你不是犯狂犬病了吧?”   脱力的Alpha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举起颤抖的右臂,对着成煊比了个中指。   成煊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两步走到齐之裕脑袋旁边蹲下,“又是因为陆浮?”   齐之裕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音,琥珀色的某种燃烧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成煊了然,语带嘲意的问:“真喜欢?”   “滚。”齐之裕的声音沙哑的像是未成形的磨刀石。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说法,对于他们这种天之骄子来说,想要,所以得到,就这么简单。   “我还以为你会报复他,”成煊细数起陆浮的‘罪行’来:“登舰第一天就让你在全体新生面前丢了脸、中毒、高额转账、还有什么,你要补充吗?”   见齐之裕不答话,成煊微微抿着下唇,澄澈的蓝眸饶有兴味的弯起眼,一锤定音:“你完了。”   三名Alpha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没敢说自己刚刚在外面遇到陆浮的事。   Alpha与生俱来的恢复速度是其他性别咬着牙都追不上的,齐之裕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冷笑道:“大话还是留着开学考核说吧。”   成煊满不在乎的耸肩:“首席之位靠的可不是嘴硬。”   话毕,成煊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径直走出了训练室。   待成煊离开后,三人立刻冲了上去,将维持着坐姿、动弹不得的齐之裕扶了起来,一人道:“齐哥,陆浮好像往会议室的方向去了。”   另外两人齐齐瞪了他一眼。   就你嘴快,没看见齐哥站都站不起来了吗,你还说这些糟心的事!   出乎三人意料,齐之裕恍若未闻,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急切的赶去会议室堵人。   会议室是什么地方?   不用想都知道,陆浮要被刁难了。   Alpha喝了一口恢复药剂,五指抹去脸上的血痕,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发出骨骼活动的“嘎啦”声。   “你们三个去热身,一会儿跟我练练。”   三人瞬间脸色一变,却不敢忤逆齐之裕,只能苦哈哈的听从。   齐之裕仰头将一整支药剂灌了进去,眼尾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狠意。   该让陆浮吃吃苦头,他才知道要讨好谁才能在第一军校安稳的活下去。   **   相比起在首都星毫无根基的虫族,拥有无数拥趸的时旭和成煊都在几分钟内得知了陆浮前往会议室的消息。   【上午9:29   沈老二:我说一件事,兄弟们不要害怕。   温八:别卖关子,能说说,不能滚。   梁家没我不行:三秒之内不把话说明白,今晚你跟时旭一桌,等着被他恶心死吧。   余:我家最近在殡葬行业投了一笔,你要体验一下新服务吗?】   沈老二闭了闭眼,仰着脸靠在墙壁上,吗的,一群神经病!   【上午9:31   沈老二:陆浮被叫去会议室了。】   三秒后   【您已被踢出群聊“首都星大法官一家亲”】   啊?   啊???   天杀的,我要报警把你们这群神经病都抓进去!   沈老二捏着手机从墙角处伸出头,在他前方十多米处,阴郁漂亮的Beta正蹲在草丛边逗狗。   抱着某种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心理,沈老二按下了终端右侧的拍摄按钮。   【上午9:32   沈老二已加入群聊   沈老二:照片.jpg   余:woc!   梁家没我不行:woc!   温八:woc!】   频繁震动的终端终于引起了成煊的注意力。   屈膝躺在天台长椅上休息的Alpha跳过一连串刷屏的感叹词,点开了沈老二发的照片。   【颤动的枝叶晃下一片琐碎的阳光。   树荫下的少年屈膝蹲着,乌亮的黑发披在身后,一根细如长蛇的麻花辫被红绳绑着,垂在颈侧,紫灰色的眸子挑起,眼下泛着一圈水润的红。   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阴鸷的郁色爬上了眉梢,冲淡了红眼圈造成的脆弱假象。   味儿太正了。   赤裸裸的恶人脸。   与之相反,一只篮球大的小狗仰头伸着舌头舔舐他的掌心,短小的前爪抱着陆浮的脚踝不放。   那只手从指尖到腕骨都透着一股病态的白,被细细的黑色珠串环住。   小黑狗用尽全力向陆浮表达它的热情,睁着水汪汪的豆豆眼,吐着舌头哈气。   陆浮唇角含笑,耳朵藏在黑发下,隐隐发红。】   在星舰上的几天,陆浮除了去食堂之外一直深居简出,切磋赛也没见过他,因此虽然他的名声在预备生中小范围的流传了,但乘坐其他星舰的新生们从未见过陆浮。   提到陆浮,大多数新生脑子里只有对于Beta的刻板印象外加一个“穷凶极恶”的形容词。   即使有人提过陆浮长得好,也没人放在心上。   首都星的门阀里,有一个算一个,就找不出长得丑的。   【温八:不是,哥们儿长这么牛逼!p的吧!   秦家唯一正牌继承人:滚,你以为谁都是时旭啊?有没有人现身说法一下,陆浮真人真长这样吗?   余:哪来的狗?   成煊:本人比照片好看】   对于自己一句话惊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成煊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从长椅上站起身,自天台向下看,很快捕捉到了陆浮的身影。   他确实生了张好皮相,但也仅此而已。   成煊兴致缺缺的看着陆浮从小黑狗的爪子下抽身,走进了一栋被纯白色金属包裹的建筑。   太会出风头对一个Beta来说可不是好事。   **   会议大楼高得格格不入,外表近似一座高塔,一楼的观光电梯直达顶层。   看着透明窗外逐渐缩小的地面建筑,陆浮睫毛下垂,隔着衣物碰了碰口袋里的小圆片。   南区搞出来的新玩意儿,能够模拟虫族的精神力与宿主的脑域对接,即使是军方的监测系统都无法察觉,用狗运送芯片也不会引人起疑。   那个一头卷毛的懒惰男人能在南区混这么久果然是有点东西在的。   【嘀!诺亚芯片十八号已成功激活,检测到宿主为Beta,肉-体能力A级,精神域稳定】   【018:您好,很不高兴为您服务】   陆浮没有做声,靠在墙上安静的等待电梯上行。   右上角的绿色数字跳到了13,缓缓运行的电梯终于停了下来,“叮”的一声,铁门向两侧移动。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红木门,顶端忽的亮起蓝色的光圈,几秒后,光线突然转变成绿色,机械音随之响起。   【开门权限打开,请学生陆浮立刻进入】   **   齐列关掉屏幕上的监控录像,拿出了一份纸质档案。   当他完成这一切时,陆浮正好走进了会议室。   “陆浮同学,请坐。”宋泉抬手,掌心朝上指了指正对面的椅子。   这是什么三堂会审?   陆浮如他所说的坐下,将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比起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和没什么表情的宋泉,齐列和他们简直不在一个图层。   眼尾上翘的青年一手托腮,一手搁在桌面上,细长的狐狸眼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暗红色的长发扎成低马尾垂在胸前,发尾微微卷起,捏着文件的手骨节分明,食指、中指和小指上各带着一枚金色环戒。   陆浮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了停,接着迅速下移。   该说不说,老师你这个发型,很危险啊。   继续下移,陆浮看到了青年桌前放着的铭牌,明晃晃的“齐列”两个大字赫然刻在上面。   姓齐?齐之裕那个齐?   重新抬眼打量了一边齐列的脸,陆浮依然没能从中发现任何熟悉的影子。   你们家怎么长得五湖四海的?   “这次叫你来,其实是有些问题想要和你确认一下。”青年率先开了腔。   齐列的指尖在档案上点了点:“陆浮,五等星出身,体术测试三等,理论测试三等,入学测验卷一等,背景清白,无特殊癖好,暂无前科,综合评价二等。”   好一个暂无,你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查到啊。   陆浮神色不变,等着齐列继续说下去。   “你在入学测验卷中填了十三个自杀,我很好奇,是什么驱使你这么做?”   【018:是为了道德绑架】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陆浮思绪一断,他尝试着在心里回复了一句。   【陆浮:你有什么应对方案吗?】   【018:简单,现在当场自杀就好了,你死了我也能下班】   这真的是人工智能吗?你其实背后有真人在操控吧!   陆浮垂眸,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他就说会留下赛博案底吧?   好了,让我们久违的来动动脑子吧,这种时候是该卖惨还是如实交代?   答案是——   “其实,”沉默片刻,陆浮道:“我并没有想过能够入学第一军校。”   实话加一。   “我只是…”陆浮抬眸,正好与齐列四目相对,那双琥珀色瞳孔像融化的蜂蜜,在饱含笑意的眼中流淌。   Beta话音一顿,从那双看似温和的眸中捕捉到了浓郁的危机感。   将原先的说辞咽了回去,陆浮道:“我只是把我真实的想法填上去罢了。”   “是吗?”齐列手指动了动,“那么,这是什么?”   屏幕陡然亮起了光,陆浮和009号星舰AI客服的聊天记录清晰的排布在屏幕上。   齐列笑盈盈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你确定,你当时并没有任何威胁客服的打算吗?”   宋泉不赞同的看了眼齐列,却并没有阻拦他愈发咄咄逼人的问话。   陆浮定定的看着齐列,“这是审问吗,齐老师?”   “当然不是,”齐列微笑着回道:“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好了。”   “那我也有一个问题,”陆浮坐直了身体,“希望齐老师能够如实回答我。”   齐列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得到了他的默许,陆浮缓缓勾起唇,微亮的光从眼瞳表面掠过,漫不经心的敛于眼尾,收成一缕似笑非笑的幽光。   “为什么我和齐之裕得到的地图,范围不对等呢?”   齐之裕拥有整个星舰的完整地图,陆浮从客服那要来的地图却仅包含生活区和格斗区,关于驾驶区和仓库只字不提。   浓黑的睫毛打下小片阴影,覆在冷白的面皮上,眼尾的睫毛越来越密,像一条匍匐的黑蛇,盘踞在眼尾。   看着三人骤变的脸色,陆浮乘胜追击道:“难道说,连号称‘帝国子民的摇篮’的第一军校内部也存在性别歧视的问题吗?”   “说起来,不知道入学测验卷是哪位老师出的,”陆浮话音一转,提到了早已掀过的话题:“不知道维度直播会不会对第一军校入学测验卷里各性别问题出现的比例不等感兴趣。”   管他是不是真的,媒体要的是噱头,不是真相。   更何况,陆浮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毒蛇伸出了獠牙,面上却满是失落:“我本来将第一军校视为梦想,看到试卷的那一刻,却…”   顿了顿,陆浮接着说:“所以我才会写下那样自暴自弃的回答。”   没错,答案是——反客为主!   不同于少年可怜的表情,他的语气是全然的冷淡。   齐列眯起的眸子逐渐睁开,托腮的手捂住了下唇,克制着自身翻涌的信息素。   陆浮分明坐在距离他半米的位置,却像有条毒蛇爬进了他的胸腔,吐着蛇信子一口吞下了Alpha鼓动的心脏,再餍足的眯起蛇瞳。   时旭还真是教会了他不得了的东西——舆论。 第15章 漂亮吗?拿道德换的。   距离维度直播采访陆浮还有十个小时。   要给出什么样的利益,才能让陆浮对此事避而不谈?   始终不曾开口的中年男人终于动了,他长了张成熟稳重的面孔,一眼看过去十分具有欺骗性。   “陆浮同学,第一军校绝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男人说着将屏幕关闭。   没有了光屏的幽光,本就昏暗的会议室可见度更低了,陆浮半张脸几乎隐没在阴影之中。   你管我怎么想。   无论是入学测验卷中不着边的回答,还是方才掷地有声的质问,陆浮从始至终都在贯彻“道德绑架”的方针。   少年睫毛扑闪了两下:“您的所作所为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男人又翻来覆去的说了几句车轱辘话,陆浮的神色从冷淡变成了古怪,这番解释比他背后的墙还要苍白,AI都能比他说的更动听。   见陆浮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齐列掩在掌下的唇不受控制的挑起。   “主任,宋老师,”齐列打断了男人,狐狸眼笑成了一条缝:“麻烦两位先出去,我想和陆同学单独谈谈。”   屋内忽的静了下来。   宋泉和齐列共事多年,当下对陆浮投以同情的目光,接着率先走出了会议室,中年男人倒是略微迟疑了一下。   作为首都星上三阀之一,校长不在,齐列的话谁也无法违逆,即使男人明面上职务高于齐列,也只能留下一句毫无用处的:“别太过火。”   “咔哒。”   会议室的房门锁上了。   等一下!   陆浮浑身泛起了寒噤。   昏暗的会议室、师生两人、上锁的门、没有监控,最重要的一点是门外有人……要素齐全了。   救救救救救救!   这是什么《猛A狂爱之会议室里的秘密》即视感!   借着光线和镜片的阻挡,陆浮的视线飞快的将每一个有可能逃跑的地缝挖了一遍,最后遗憾的得出结论:无处可逃。   诺加在哪里?灰鸦在哪里?小甲虫在哪里?快来救驾!   【018:你的匕首呢?把他下头割了就行。】   我打齐列?   你人真好,还替我出主意。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身体素质平平无奇的Beta,要怎么在本身不熟悉的环境里用一把匕首击败一名年长且经验丰富的Alpha?   陆浮在五等星能够打出名声来,一方面是因为五等星居民普遍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全靠肉-体力量和信息素硬莽,当面对陆浮这个Beta时,信息素这一大杀器瞬间报废。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陆浮很会装。   受伤了?没事,笑一下。   吐血了?没事,笑一下。   快死了,没事,笑一下。   【018:这个就别笑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会来地下城赚钱的都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陆浮越是表现的不怕死,他们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久而久之,名声传出去了,陆浮之后遇到的对手普遍对他有一层厚厚的滤镜,下手时也顾及良多。   但齐列不同。   上等人需要思考的问题中从来不包括一个Beta会造成怎样的危害。   即使这个Beta已经让他们吃瘪了无数次,那份傲慢依然深深的刻在骨血里。   既然如此——   【018:怎么,你又要反客为主,霸王硬上弓,霸道Beta狠狠爱,打碎齐列的傲慢了吗?】   【陆浮:想点能实现的。】   即使对方坐着,陆浮也能通过常年和Alpha打交道的经验判断出齐列站起来至少得比他高一个头,再加上军校教师的含金量,他拿什么反客为主?   齐之裕一开始对他毫无防备,甚至态度轻视,又有餐刀转移视线,陆浮才能借此机会偷袭成功。   齐列既然知道他道德绑架客服的事,自然也不会不知道齐之裕是怎么吃亏的,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就是自投罗网。   陆浮和齐列面对面坐在桌子的两边,一时谁也没先开口。   【018:如果无法武力压制,你那点威胁的手段对齐列可不管用,想办法讨好他,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留在第一军校。】   你在教我做事?   陆浮眨了眨眼,面上露出一丝茫然,在他的生活中,还是讨债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更高些。   更何况,想起Alpha们频频犯贱的表现,陆浮的表情越发微妙了起来。   【陆浮:你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陆同学,你在走神吗?”齐列温和的声线突然插了进来,将陆浮的思绪拉了回去。   一眨眼的功夫,齐列已经从桌后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浮。   少年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一个两个都喜欢俯视他,眼珠子掉下来就老实了。   “我知道,陆同学是个好孩子,”齐列轻笑起来,掌心虚虚的搭在了陆浮的发顶,“好孩子都会保守秘密,对吗?”   嗯?   你不会是在道德绑架我吧?   “第一军校以前也有像你这样出色的学生,虽然出身平民,却在军部闯出了一条路,”Alpha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压了下去,轻柔的插进了陆浮的发间:“老师恰巧和他有点交情,如果你想,毕业后我可以介绍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018:答应他!这可是拿到军部情报的好机会!】   018突然兴奋的音调传不进陆浮的耳道,Beta少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掀起眼皮,定定的看向稳操胜券的Alpha青年。   “齐老师…”   陆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扣住了Alpha的手腕,在齐列错愕的视线中将他的手拽了下去。   少年的镜框也被齐列的指尖勾了下来,“啪嗒” 一声砸在地上。   极近的距离下,阴影如潮水般退去,陆浮漂亮的面孔一览无余。   手腕传来微弱的痛楚,齐列听到了少年不愉的声线,声音像是黏在一起的蜂蜜,有些稠:“您弄乱我的头发了。”   齐列一怔,似乎没想到陆浮居然把头发看得比前途还重要。   如果不是知道这名Beta做下的种种事件,齐列几乎要以为他在撒娇了。   陆浮却是真情实感的为自己的头发哀悼。   自从和诺加分开之后,再也没有人会趁着他入睡的时候翻窗爬进来蹲在他的床边老老实实扎几个小时的细麻花了。   只有小甲虫知道陆浮每天早上和头发搏斗的时候有多辛苦。   **   成煊第三次路过白金色的建筑。   距离陆浮进去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至今没有一个人出来。   好奇心刚升腾起来不到几秒,就被成煊重新压了下去,他已经见到了齐之裕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丝毫不想步入他的后尘。   齐之裕蹲在楼下抽烟,突然脸上一凉,他抬起头,又一滴雨水砸在了眼皮上。   Alpha摘下嘴里的烟,下意识闭上眼,避免雨水流进眼眶,即使看不见画面,他也清晰的知道一件事。   下雨了。   成煊撑着伞走近,玩味的笑道:“你蹲在这给你小叔当门神呢?”   齐之裕将被打湿的烟捏成一团,抬眼问:“想挨揍?”   成煊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虚假到能和镜头下的时旭一决雌雄。   对待陆浮,避而远之才是稳妥的选择。   靠在墙边,成煊拿出终端打算看一眼时间,沈老二的消息正好弹了出来。   【上午11:16   沈老二:独家消息,陆浮和齐老师独处一室快超过十分钟了。   余:你小子在齐列身上装摄像头了啊知道这么多?   梁家没我不行:齐之裕知道这事吗?   温八: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还能跟齐列呛声?   西提家最后的希望: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成煊:陆浮差不多快出来了。   沈老二:成哥,你怎么知道?   成煊:该吃午饭了。】   在成煊的记忆里,陆浮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次进食的机会。   感受到成煊再次投来的视线,齐之裕疑惑看回去,Alpha眨了眨蓝眸,掩饰道:“没事。”   两个Alpha一站一坐守在门外,自然吸引了不少学生的视线,更何况他们俩还是知名度不输于时旭的门阀子弟,渐渐的,聚在附近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雨伞包围圈。   得知此事的时旭姗姗来迟,他的追随者们紧随其后,最后一丝空隙也被填满。   说句夸张的,几乎整个第一军校的一年级新生都在这里了,然而知道为什么要围在这的人却寥寥无几。   沈老二几人也混在人群中,彼此打赌陆浮究竟什么时候出来。   十二点整,细密的小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新生们不明所以的在这里站了半个多小时,逐渐躁动起来。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围在这?”   “不知道啊,我看大家都在这…”   “要不我们先走吧…”   刻着繁复纹路的大门微微推开一条缝,接着越来越大,走廊的灯光被一道身影遮了大半,他背光而立,模糊的像一副油画。   仅仅一个剪影,就让外头等的心烦意乱的Alpha们静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低骂,他的家族管辖首都星中心区的电力资源。   “轰——”   一瞬间的电光劈开了天空,雷声紧随其后在耳边炸响,陆浮眸子发沉,像是盛了一汪化不开的紫墨。   狂风吹得少年的衣摆簌簌作响,黑发在脸侧飞舞,闪电越来越亮,细密的小雨转瞬间变成了暴雨。   幽蓝的电光接连不断的映在他的脸上,像是一条明暗分界线,将那张颓艳的脸割裂。   下首的新生瞥到了这一幕,发出一声惊呼。   白金色的大门在陆浮背后合拢,漆黑的高挑身影站在台阶最顶端,电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身前,分明看不清面容,却叫人移不开眼。   成煊眯起眼,将这抹模糊的身形印刻在了脑海里。   **   三年级生们回校了。   熙熙攘攘的餐厅里,穿着黑底金边制服的三年级生们和二年级生聚在一起嬉笑打闹。   扎着烟灰色粗长麻花辫的青年双腿盘起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碟三角形切块蛋糕,他没用叉子,直接仰起头将整块蛋糕倒进了嘴里。   尖锐的鲨鱼齿一张一合,蛋糕瞬间没了踪影,只剩下少量奶油黏在唇角,被青年的指腹抹去。   他细细品味了几秒,苦着脸吐出舌头,评价道:“难吃。”   旁边的三年级生指出问题所在:“首席,你这个进食方式,吃什么都难吃。”   简焕白放下盘子,端起一杯咖啡灌了进去,英俊的面庞瞬间苦得皱成一团。   “yue——”   面色发白的Alpha拿着帕子擦嘴,一边擦一边说:“这个也难喝。”   林新霁笑盈盈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浅啜了一口问道:“说起来,一年级生今天怎么一个都没来?”   往常这个时候,餐厅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裴稚无趣的抬起眼皮:“听说三年级回来,怕了吧。”   对于第一军校,学长操练学弟是很常见的情况,但大多数学弟是不愿意吃这个苦的,自然能避就避。   正说着,气味混乱的信息素从门外冲了进来,毫无边界感的在餐厅里横冲直撞。   林新霁扭头看向门外,全体新生浩浩荡荡的逼近,密密麻麻的黑伞铺天盖地,像是展翅的乌鸦,抖动着雨翼抵挡雨水的侵袭。   为首的Alpha是时旭,这倒没什么可惊讶的,时旭一向热衷于成为视觉中心。   时旭举着伞走在前面,身后却还跟着一个少年,漆黑的伞面挡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白皙的脖颈和清瘦的身形。   齐之裕也状似无意的挤在他的身侧,以简焕白的眼力轻易就能发现少年是这些人的中心。   众星捧月,不外如是。   “好多人啊…”   “阵仗这么大,门阀就这么爱搞形式主义吗?”   “能让时旭亲自撑伞,不会是上三阀的人吧?”   “这一届入学的上三阀不就只有成煊和齐之裕…哝,成煊在后面呢。”   鞋底与积水的地面相接,发出几不可闻的低响,私语骤然间消失一空,数道隐晦的视线投了过来。   众人议论的中心,身份不明的少年脚步一顿,略微侧过身,似乎发觉了窥伺者。   简焕白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和伞后的少年对视,黑色的伞面下,那人说不定在笑。   于是想象力在此时活跃起来,简焕白不受控制的开始幻想那个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面庞。   他的眉毛会是什么形状,眼睛会是什么颜色,他是厚唇还是薄唇?   而这一切在陆浮走进餐厅时得到了答案,没有了雨伞的遮挡,那张得天独厚的面孔终于赤裸裸的暴露了出来。   他的肤色苍白,唇却是健康的红;他的眼尾上翘,眼下却垂着细密的影;他的发丝乌亮,其中却穿梭着细绳;这无疑是一张漂亮的脸,却无端让人蒙生退意。   阴郁的气质并不是驱赶追求者的主要原因,少年冷淡到漠视一切的眼神才是。   陆浮早就习惯了被注视,径自向空着的座位走去。   时旭迈步跟上,暗含警告的扫了眼餐厅另一端,笑容明媚,却没有半点暖意。   显然,他并不喜欢他们的议论。   待时旭收回视线,静默的人群再一次热闹起来。   “没见过的脸…是哪家的?”   “总不能是平民吧,听说今年第一军校确实招了不少平民学生…”   “少开玩笑了!你在抹黑第五阀吗?”   首都星十二阀的子弟基本都会在第一军校走上一遭,除了第二阀成家、第三阀齐家以及第五阀时家之外,现在第一军校里还剩下两位门阀子弟。   第六阀,简焕白。   第九阀,裴稚。   如果说上三阀和下九阀之间是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那么平民和门阀之间就是云泥之别。   简焕白顶了顶腮,放下脚,身子后仰往沙发里一坐,他双腿盘起,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托腮,眯着眼细细打量陆浮。   片刻后,Alpha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尖牙,由衷地赞美道:“他可真漂亮。”   透过他的脸,简焕白看到了遥不可及的月亮。   林新霁手腕一抖,对着简焕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漂亮吗?拿道德换的。 第16章 给你个大嘴巴子就老实了   餐厅   以陆浮为中心,一年级生们纷纷落座。   陆浮一手托腮,一手捏着叉子戳了戳碗里滚来滚去的丸子,反复几次,却只伤了一层面包糠,唯有掉在碗底的咖色碎屑证明了他曾经努力过。   这不对吧。   陆浮捏着叉子的手抬起又放下。   他默默无言的盯着那颗只有圣女果大的丸子,不敢相信这层面包糠竟然这么顽固。   你这是面包糠吗?你是第一军校研发的新型防御材料吧!这根本就是诈骗!   决定了,下次就派你去打虫族了!   什么,你说帝国和虫族刚签订了停战协议,现在正在蜜月期,大家是甜蜜一家人?   你以为七年之痒这个词是为谁发明的?   就是为了这些貌合神离、一张床睡出一百八十个势力的帝国们啊。   谢邀,磕到了。   【018:?】   【陆浮:磕到牙了】   【018:按照你的逻辑,你难道不应该惊叹厨师能把这么坚不可摧的面包糠裹在团子上,相当深藏不露吗?】   【陆浮:你觉得我会埋没人才吗?厨子负责打门阀。】   【018:……】   这个目标可比虫族难打多了。   你那是不想埋没人才吗,你根本就想把人给埋了吧?   “陆浮。”   背后突然传来轻柔的呼唤声。   陆浮五指猛地收紧,捏着叉子的手背隐隐显出淡淡的青色脉络。   大脑及时辨别出了Alpha的声音,制止了陆浮反手给时旭来一刀的动作。   他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时旭:“有事?”   在五等星生活的这些年,陆浮学到的第一个重要知识就是:不要让别人靠近你的背后。   无论对方的外表多么和善无害。   不然,你就会像灰鸦一样,被陆浮一脚踢进排污管。   【018:…?】   【018:6。】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原来你才是蛇啊。   【018:明明是你不讲武德,不要表现的好像曾经被人背刺过一样。】   可惜,018的控诉只能让陆浮独享,时旭对自己差点要去医务室走一遭的经历一无所知。   他姿态十分自然的拉开陆浮身侧的椅子坐下,轻笑道:“齐列那个老东西找你做什么?”   已知,陆浮离开宿舍时并没有带伞,齐列也不会好心的借给他。   得:时旭给陆浮举了一路的伞。   又已知,陆浮一米八一,时旭的身形在Alpha中不算突出,仅有一米八五,但从外表上看依然比清瘦的Beta大了一圈。   得:一把均码雨伞最多装下一个陆浮和半个时旭。   综上所述,时旭的背先前完全暴露在了雨幕中,外套湿得能拧出水,浸湿的内衬紧贴皮肉。   被他护在伞下的陆浮却是一尘不染。   【018:你在第一军校混得这么好,真的需要我的帮助吗?】   需要的。   谁不喜欢免费牛马?   军部被首都星门阀打压多年,创办第一军校的初衷也不过是选拔好苗子,增加军部的话语权罢了,然而把控塞拉法帝国多年的门阀怎么可能允许军部持续壮大。   你可以强,但你不能摆脱他们的操纵。   将子嗣送去第一军校,侵占军部职位只是第一步,南区背后的那位大人对于军部的情报非常感兴趣。   陆浮拿到第一军校入学通知书之前,这条消息就已经传进了那位大人的耳朵。   季生——南区贝林街9号的卷毛青年,他研发出来的诺亚芯片18号自诞生之初就被赋予了“帮助陆浮探听军部情报”的使命。   这些门阀子弟里指不定就有陆浮那个素未门面的上司的亲属。   少年掀了掀眼皮,回道: “齐老师对我的入学测验成绩大加赞赏,希望我能和齐之裕好好相处,他很欣赏我。”   客套话,听听就完了。   时旭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重点,轻轻扬起唇,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入学测验啊,那张试卷就是齐列出的。”   “老东西有意刁难我,怕我压了他侄子的风头,只给我打了个A。”   超经意孔雀开屏。   面前的Alpha狼狈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眼里却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像是即将大快朵颐的野犬,等着猎物送上门。   哦,那我要夸夸你吗?   “嗯…”陆浮终于将半眯的眸子彻底睁开了,他放下手里的叉子,十分认真的扭过上半身,面对面看着时旭。   苍白秾丽的面庞逼近,距离的拉近让气氛也忽的暧昧起来,每一处感官都在放大,时旭的信息素在大脑转过弯前抢先一步喷涌。   正在光明正大拉踩好友的Alpha下意识咬了一口舌尖,头一次为自己备受夸赞的外表感到焦虑。   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外表在这一刻和地上的沙砾没什么不同,时旭只恨自己今天出门之前怎么没有好好照照镜子。   陆浮在看他——   多余的思绪蓦地散去,只剩下这句话刻进了大脑皮层。   两人本就坐在一起,中间的距离甚至塞不下一个诺加,陆浮上半身前倾,目光落在了时旭的发上。   仅仅一个动作,就让时旭心跳如擂鼓。   形状姣好的唇一张一合,陆浮淡声提醒道:“你的水快滴我脸上了。”   啊?   大脑空白的Alpha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脸,被冰凉的触感惊得一颤。   直到这时,时旭才意识到自己被雨淋湿的有多彻底。   他快速打开终端的自拍功能,屏幕里的Alpha形容狼狈,金发湿漉漉的贴在颈侧,发根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银色的耳链还在以缓慢而倔强的速度坠下雨珠。   “咔”的一声轻响。   昂贵的终端在时旭手里毁于一旦。   现在说“啊”的轮到陆浮了。   那可是CN1000系列最新款,采用最坚固的合金打造,号称能够硬抗虫族本体全力一击的“第二生命终端”。   你小子的手一定可以和我碗里的团子打得有来有回吧!   【018: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陆浮:猜你想说,时旭有做厨师的潜力。】   这一刻,一人一智能第一次认可了对方。   除了能够用来做护心锁,CN1000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特点——贵。   那是当然的,先不说它使用的材料稀有罕见,光是危机时刻能保命这一点就足以对得起它的价格。   门阀子弟们惜命的很。   而现在,时旭亲手捏碎了两千万星币。   天杀的!我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在细密如丝的视线中,被簇拥在中央的少年缓缓搁下了叉子。   “它命不该绝。”   丢下这句能让鬼火少年都高呼“你的中二,在我之上”的话,陆浮终于放弃了和团子作斗争,双手捧起了热腾腾的汤碗。   就在这时,林新霁走了过来。   陆浮动作一顿,经过之前在009号星舰上的赛事,他已经知道了林新霁就是那个倒霉催的“星盗”学长。   手里抱着汤碗,陆浮乖巧的仰起脸:“学长好。”   林新霁点点头,对着全身飘散低气压的时旭笑了笑,算作问好,接着重新看向陆浮。   “陆学弟,听说你在入学检测中取得了S的优异成绩,简学长想和你认识一下。”   你这个认识,他正经吗?   此话一出,林新霁立刻被一年级生的视线扎成了蜂窝。   狗屎的简焕白,自己没长嘴还是没长腿,泡学弟居然要他来传话,我难道是你们play中的安全套吗?   林新霁强忍着逃跑的冲动,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陆浮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与盘腿而坐的Alpha四目相对,那人粗长的烟灰色麻花辫绕了一圈缠在脖颈处,笑吟吟的看着陆浮。   他的坐姿毫无形象可言,搭在小腿上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上还有残留的奶油。   单看外表,谁能相信这人和重视形象的时旭是同一阶层的存在。   简焕白,三年级首席,曾经的第六阀继承人,为什么是曾经,因为简焕白在一年前亲手将上一任简家主、他的生父送进了墓园,现在的简家就是他的一言堂。   不折不扣的疯子。   “陆…”时旭刚想阻拦,就被齐之裕一把按住了肩。   他这两天看时旭不顺眼的程度几乎赶上成煊了,语气充满戾气:“你先闭嘴。”   虽然不知道小叔将陆浮叫去会议室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的,陆浮并没有吃什么亏。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看看,这块难啃的硬骨头究竟会碎在哪一步,简焕白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时旭也不恼,掸了掸被齐之裕碰到的肩头,“这是迟来的报复?”   挑衅没能得到回应。   齐之裕的心情差的一目了然,先是在训练室受了伤,再是淋雨,又至今空腹,他的脸色都快白的赶上墙粉了,除了成煊,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见陆浮站起身走近,简焕白的笑容向耳根一寸寸扩大,俊美的五官微微扭曲,锋利的鲨鱼齿令人望而生畏。   陆浮微微挑眉,来者不善啊。   【018:没事,你善。】   冷冽的信息素先是试探性的蹭了蹭陆浮的手背,下一刻,幼犬狰狞了面目,化为体型庞大的野兽,勃然喷涌的信息素张开深渊巨口,将陆浮整个人吞了进去。   周围一圈的三年级生纷纷弯下了腰,不受控制的露出恐惧的神色,被迫臣服于简焕白的信息司压迫下。   【018: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对于低等Alpha来说堪比剧毒,第一军校历史上曾出现过信因信息素压迫导致学生内脏衰竭身亡事件。】   陆浮虽然感知不到信息素的压迫,不但表失去知觉。   冷——   太冷了——   寒意钻进了骨缝,虚浮在表面的温暖很快败下阵来。   尖刀在皮肤上扎开口子,将融化的冰水灌了进去,血液挣扎着翻滚了几下,被一寸寸残酷的冻结。   和简焕白比,齐之裕他们都是小打小闹。   陆浮或许有点小聪明,也不缺乏运气,但Beta的体质绝对扛不住简焕白的信息素。   他的身体会在逞强中分崩离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齐之裕眸色更深了些,不悦的拧眉,腮帮子略略鼓起,似是在咬牙。   他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背影,心口像是压着巨石般发闷。   要是陆浮知道像谁低头才能得到庇护,他也不是不能原谅他之前的冒犯,替他解围。   【018:检测到寄宿体陆浮体征下降,警告!警告!请尽快脱离信息素范围。】   无视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噪音,陆浮回忆起了在五等星的日子。   之前就说过,他很会装。   快冻死了怎么办?   笑一下。   少年的眼眶微微发红,脸色比最初的惊鸿一瞥更白了一分,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艳尸。   越是不适,笑容越盛。   简焕白饶有兴味的眯起眸子,拍了拍膝盖,对着两米外的陆浮轻佻的笑起来:“学弟,过来坐。”   学长,收收味儿。   喉咙里堵着一口血,陆浮缓步走进了三年级生的包围圈。   除了他和简焕白一站一坐外,所有三年级生都脱力的跪在了地上,汩汩滚落的冷汗洇湿了地毯。   鞋底和地毯相接的声音被他们痛苦的低喘和咯吱作响的骨骼活动声掩盖了过去。   陆浮终于走到了简焕白的面前。   简焕白仰着脖子看他,陆浮也正好垂下眼,紫灰和铁灰在空气中缠绕成拧不断的线团,绞住了简焕白的颈。   终于让我俯视你们这群Alpha了。   陆浮眼底似干涸的血迹,在那之下,是更加隐秘的愤怒。   “哈、哈哈哈——咳!”   简焕白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低沉的音节碎的连不成调子,当笑声攀登到顶峰时,张牙舞爪的信息素如落幕的烟花般骤然间消失。   一直笑得咳出泪来,Alpha终于平复好心情,重新扬起唇,冷调的铁灰色眸子里闪动着兴奋的光。   笑什么笑,给你嗓子抠干呕了就老实了。   简焕白捧起桌上的蛋糕碟子递到了陆浮面前,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恶行一语带过。   “林新霁说你很强,我就稍微试探了一下,你喜欢吃蛋糕吗?”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要你对他感恩戴德。   这就是天之骄子。   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好奇心,就可以把整个三年级的非顶级Alpha卷入自己的试探之中。   如果陆浮没有通过他的试探,第一军校就要发生第二起因信息素压迫导致学生器官衰竭身亡事件了。   【018:检测到目标物品糖分严重超标,你的身体内部情况不妙,最好不要吃重糖的食物】   陆浮当然知道自己不像Alpha那么耐造,他没有去接简焕白手里的蛋糕,而是捏起了插在蛋糕上的金属刀具。   冷光一闪而过,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倒吸冷气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有学生惊恐的站起身,连带着桌面上的餐具都哐啷哐啷碎了一地。   “噗嗤——!”   血肉被毫不留情的刺穿,刀尖扎进了Alpha的手背,一直贯穿到掌心。   简焕白低下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渗血的伤口,直到红色的血线沿着手背留到指尖,滴落下一串血珠,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受伤了。   Alpha体质强横,这点痛楚习以为常。   但自从分化以来,简焕白在同龄人中一直是碾压者的姿态,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唯独没有在一把平平无奇的餐刀下吃过亏。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Beta。   “听说能够成为首席的学长都很强,我就稍微试探了一下。”   将沾着血的刀尖拔了出来,陆浮弯下腰挑起一团奶油,送到了简焕白眼前:“学长,您喜欢吃蛋糕吗?”   【018: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该。】 第17章 妈妈,人生是旷野!   疯子。   单膝跪地的三年级生惊恐的看着陆浮。   同为平民出身,他在第一军校里谨小慎微的活了三年,见过不少自命不凡的新生,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败在了简焕白手里。   运气好点的,在治疗舱里躺上个十天半个月还能全须全尾的重新出现,运气差点的,从此以后都无缘军部。   而陆浮,是他见过最胆大包天的。   五等星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他们在私下给居民做人体实验吗,不然怎么能养出这么不怕死的Beta?   不只是他这么想,所有三年级生都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简焕白的神色,生怕Alpha暴怒之下会迁怒他们。   林新霁已经站不住了。   刚才一年级生的态度还历历在目,要是陆浮出事了,时旭整不了简焕白,还整不了他吗?   餐厅另一头,一年级生们藏不住心思,或震惊或疑虑的注视着陆浮的背影。   “我艹,直接动手了…疯子吧?”   “这下完了,简焕白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就是陆浮吗?我还以为传言夸大了…”   齐之裕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   没人比他更清楚顶级Alpha的信息素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陆浮却依然没有弯下脊梁——他不行,时旭不行,简焕白也不行。   陌生的情愫在心头翻涌,不是最初的报复心,也不是幼稚的征服欲。   齐之裕微微弯下腰捂住心口,过速的心跳像是什么不详的预兆,他的眼前闪过了无数画面,最后在陆浮用匕首挑开他的齿关的画面上定格。   潋滟的笑意自弯起的桃花眼中倾泻而出,坏心眼的用刀刃安抚紧张的舌。   又来了。   这种感觉,第二次出现了。   不是丘比特之箭,也不是受虐倾向,齐之裕确信,在他的心脏里扎根的是——贪婪。   齐家人骨血中的贪婪。   他要让陆浮成为他的藏物。   时旭面色微凝,他和简焕白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圈子就这么大,有些传言想不知道也难。   成煊慢悠悠的喝了口汤,剑拔弩张的氛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进食。   用帕子擦了擦手,成煊事不关己的说:“你们紧张什么,陆浮又不可能吃亏。”   时旭和齐之裕同时扭过头,“你怎么知道?”   “他在你们俩面前不也这么不知好歹,”成煊眨了眨蓝眸:“你们不是照样被扇了左脸,还要把右脸送上去?”   说话这么戳心窝子,你在哪学的?   时旭和齐之裕彼此对视了一眼,又一左一右的撇过头。   成煊只觉得好笑,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居然都在和这两个家伙竞争,还屡屡被放在一起比较,成煊又笑不出来了。   **   少年的身形相比简焕白堪称单薄,微微弯下腰,将沾着奶油的中指送到Alpha眼前。   【018:很有灵性的中指。】   简焕白顺着那截指向上看,视线爬过苍白的腕骨,被卫衣裹着的小臂,最后停在了陆浮的脸上。   真不怕死。   Alpha高高挑起眉,垂首含住了陆浮的手指,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无孔不入的攻击每一个味蕾细胞。   还是很难吃。   【018:艹,他真吃了!】   救命,有脏东西。   陆浮也没想到简焕白会是这个反应,湿热的舌裹住指腹,奶油融化后的滑腻感让人头皮发麻。   陆浮垂眸看着厚颜无耻的Alpha,突然好想逃。   林新霁:“……”   哈哈,**的,白担心了。   简焕白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很久没见到这么典型的病例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边界感的Alpha用尖利的鲨鱼齿抵住了陆浮的指腹,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将指节整个咬下来。   要不要这么做呢?   撕开他的假面,看到他的内里,让他为得罪过你而痛哭流涕。   简焕白恶劣的眯起眼,这么漂亮的脸,要是因为痛苦而变得丑陋……   “事先申明,”陆浮冷淡的声调自上方响起:“Alpha不在我的取向里。”   什么?   在简焕白投去疑惑的目光前,陆浮将手指抽了出来,在Alpha的领口上嫌弃的擦了两下。   简焕白撇了眼自己的衣服,眸子危险的眯起,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脾气真是太好了,居然有耐心等陆浮继续说下去。   “所以?”   “所以,”陆浮扫了眼简焕白搁在膝盖上、早已停止渗血的手背,视线下移,“别对着我发情。”   “学长。”   活的很下贱嘛。   【018:你好有礼貌,我哭死。】   简焕白先是一愣,顺着陆浮的视线看去,铁灰色的眸子缓缓扩开,像是流动的水泥将眼白一寸寸污染。   处于兴奋状态下的Alpha确实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简焕白曾在战斗中无数次体验这样的快感。   但他刚刚只是舔了口蛋糕,就让他的身体攀升到了巅峰。   操。   简焕白顶了顶腮帮子,不作声。   有陆浮提醒,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移了过去,人群中发出几声短促的惊呼,硬是把厚脸皮的简焕白都看得坐直了。   少数人的注意力却偏到了另一件事上面。   陆浮的取向里没有Alpha!   跟在齐之裕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惧,唯恐齐之裕恼羞成怒之下加入战局。   一个简焕白就够麻烦了,齐之裕要是再掺合进去,就真的要提前买保险了。   几息过后,齐之裕的信息素居然老老实实的待在腺体里,丝毫没有出来作恶的打算。   几人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些,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别急着高兴,”一人提醒道:“万一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嗷!”   另一人给了他一拳:“少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只是实话实说嗷!别打了嗷嗷!”   时旭也将注意到了齐之裕的反常,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   “我又不是Alpha。”   嗯?   你不是什么?   成煊也惊疑不定的睁大了眼,他已经接受自己的对手是两个恋爱脑的蠢货了,可别再冒出什么惊喜。   没能接收到另外两个脑电波的齐之裕得意的扬起唇:“我可是顶级Alpha。”   神金。   另一边,陆浮已经不想再跟简焕白纠缠下去了。   虽然强行撑着没有露出弱势,但他的身体内部早已经不堪重负,一旦露出任何缝隙,都会被虎视眈眈的Alpha撕碎。   “既然已经认识过了,学长好好用餐吧,”陆浮退后一步,和简焕白拉开距离:“蛋糕很不错。”   话毕,Beta少年熟练的无视所有人,径直走出了餐厅。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云却没急着散开,依然阴蒙蒙的。   冲冲冲!   【018:有人跟上来了!】   【陆浮:哪一个?】   【018:保守估计,十八个。】   十八铜人?   陆浮为自己的联想感到绝望,这个时候就不要再玩幽默了脑子哥!   我快死啦!   【018:导航模式启动,未加载第一军校地图,导航失败。】   废物。   陆浮二话不说快步跑了起来,眼前的画面已经开始模糊,层层叠叠的虚影在视网膜上跳动。   昏暗的视野中,一扇刻满了白色浮雕的大门映入眼帘。   来不及多想,他闪身躲了进去。   “咔。”   轻轻关上门,陆浮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松懈的肌肉无力支撑这具尸体,脱力的滑坐在地上。   虽然比不上Alpha,但是Beta的身体同样拥有自愈功能。   这段过程并不好受,像是有蚂蚁爬遍了五脏六腑,痛痒的同时,有一种异物入侵的不适感。   阴雨中,微弱的光从彩色玻璃天窗里倾泻而下,将少年全然笼了进去,空气中细小的微尘在他的身侧飞扬。   【018:快■!这里是■■!】   018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喝醉了的酒鬼,陆浮听得费力,五指覆在唇上,汩汩的血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自己的身体无法准确的接收声音。   陆浮仰起头靠在门板上,视线上移,血腥气在嘴里翻涌。   【陆浮:你刚刚说什么?】   【018:这里是礼拜堂,我的资料库中显示,第一军校多年前曾是教廷的忠实拥护者之一,自从教廷的真面目被拆穿后,这里就废弃了。】   【018: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和教廷有牵扯的人都会被盯上。】   骗子。   缓缓垂下鸦色的睫,陆浮低声问:“你真的是来帮我的吗?”   诺加说,南区背后的大人物想要军部的情报。   季生说,毕业之后继续给大人物做牛马。   018说,它是来帮助他获得军部情报的。   “毕业”。   怎么能忽视这个词呢?   每年从第一军校毕业的学生多如牛毛,但能够进入军部的寥寥无几,季生像是笃定了他能够进入军部,继续为大人物卖命。   他为什么那么笃定?   因为大人物本身就有能力插手军部,或许是因为他在军部有更深的钉子,也或许他就是军部高层。   无论哪一种猜测,他都不需要陆浮。   【018:我当然是来帮你的,你需要治疗,再拖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陆浮笑了,一边笑一边用袖子擦拭唇角的血污。   汗湿的黑发黏在他秾丽的脸侧,仰起脖颈像是将死的天鹅,血丝顺着喉结滑进锁骨,颓艳到即将枯萎般糜烂。   他越笑越大声,血也越流越多。   “你的底层指令里允许对寄宿体撒谎吗?”   直面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又硬撑了这么久,换个人早该晕厥了,陆浮却始终保留着神志。   一根细细的蛛丝吊着他在半空中摇曳的身体,即使他已经不堪重负。   陆浮吐出一口血,扯着鲜艳的唇笑道:“五等星只是偏远,不是原始社会。”   “知道吗?塞布星是有教堂的。”陆浮每吐一个字就是一口血,他得意的扬起眉,上挑的眼尾弯成月牙。   “我见过礼拜堂。”   018始终没有再出声。   自从三十年前,教廷的假面被戳穿后,所有与之相关的事物都成了禁忌,光是提起都有被指认为“教廷余党”的可能。   第一军校怎么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留着一座废弃的礼拜堂,尤其他们曾经是众所周知的教廷拥护者,更是会急于撇清关系。   只有塞布星这种把吃饭作为人生大事的地方才没空去理会什么礼拜堂。   那就是一堆咬不动的破砖头。   陆浮扶着背后的门板站起身,向着房间深处走去,揭开黑沉的帘子,暖黄色的光泄了出来。   室内点满了蜡烛,一扇扇彩色玻璃窗被红色的厚绒布窗帘遮住。   穹顶的巨大能源晶石成了唯一的光源,高大的神像在光下古怪扭曲,冰冷的阴森感将陆浮包围,像是要凿开骨髓后爬进去吸食生命力一样。   一步。   两步。   “你在害怕什么?”   陆浮走近神像,血随着少年的脚步滴落了一地,像是浮雕中扭曲的红花。   “你不想让我知道这里。”   压迫五脏六腑的窒息感如翻江倒海般袭来,陆浮却笑得越来越开心,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   那是毛细血管在破裂。   【018:警告!寄宿体生命体征正在下降!请尽快治疗!】   陆浮的体温越来越低,他痛苦的捂住心口,过速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脆弱的胸腔,似乎想长出四肢,好从囚禁它的牢笼中爬出来。   他站不住身体,单手扶住神像的腿,艰难的索取空气中的氧气,肺部的胀痛时刻提醒着陆浮情况的紧急性。   “该不会,”陆浮用笃定的口吻说出了疑问句:“大人物其实是教廷的、余孽?”   连第一军校的地图都没有的018,居然能谎称这里是“礼拜堂”,以此阻拦他发现其中的秘密。   018依然沉默,只有脑中连续不断的警鸣声喋喋不休。   道德绑架018肯定不可行,既然如此,就只能威逼了。   陆浮忍着痛楚走到墙边,握住镶在墙上的铜制烛台,跳动的火光映在那张秾丽到惊悚的面容上。   “猜猜看,我要是把这里烧了会怎么样?”   【018:你不能这么做。】   无机质的机械音在这一刻显得慌张起来,陆浮嗤笑一声,“我当然能。”   烧毁与教廷有关的建筑,不但不是犯罪,甚至是能够被当做正面事迹宣传的事。   冷硬的机械音在他的脑内盘旋,杂乱无章的吐出一长串莫名其妙的音符。   陆浮猜它在骂他,但是没关系,反正他听不懂。   片刻后,018恢复了正常。   【018:军部和教廷有勾结,这下你满意了吗?】   嚯!   比他猜的还离谱。   “继续。”   【018:教廷的覆灭只是明面上做给民众看的把戏,军部从来没有停止过在暗地里继续供奉神明。】   【018:你说的塞布星那座礼拜堂恐怕也是他们建的。】   谢谢你,好心人。   没地方住的时间里,陆浮把那座礼拜堂当成了临时宿舍,直到他终于在居民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018:大人物想要的不是军部的情报,是有关教廷的秘密。】   【陆浮:具体点。】   失血的晕厥感让陆浮不得不重新使用意念交流。   【018:比如,神是不是真的存在。】   啊?   就这?   【陆浮:…真有童心。】   陆浮瞬间失去了兴趣,将烛台重新放回墙上,他最后看了眼那座面目不详的神像,向着大门走去。   【018: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待在这吗?】   【陆浮:为什么?】   【018:重伤,还是个Beta,你这种情况见到神像,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精神污染。】   说到这,018的机械音突然变了个调,像是接触不良般断断续续。   【018:你为什么没有被污染?】   【018:你为什么没有被污染?】   【018:你为什么没有被污染?!!】   啊。   陆浮停住脚步,听着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怪叫,用手背抹去发红的眼圈下渗出的血迹。   他回头看向神像,不耐烦的问:“这就是你污染人的手段吗?制造幻像?”   话音落下,眼前的一切像水镜般碎开,燃烧的蜡烛蓦地熄灭,018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只有那尊神像幽幽的伫立在光下。   【018:你没事吧?刚才你突然就没反应了,我问你…】   【陆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会被污染对吧。】   【018:…你不会入侵我的程序了吧?】   想什么呢。   明明是你一直在我的脑子里上蹿下跳。   轻声咳嗽了两声,陆浮鸦色的眸子像是浮着水光般湿润。   “我见过神。”   神是真实存在的。   能源石投下的光将少年的身影拉得极长,像是有什么在他的影子中蛹动,难以捉摸的扭曲触手般从阴影中伸出,试图将每个活体生命拽进深渊。   018彻底安静了。   陆浮满意的笑起来,全身的痛感在这一刻重新复苏,啃食着这具几近溃烂的身体。   他收起了笑脸,苦哈哈的扶着墙向外走。   一出门撞见齐之裕,陆浮的脸色更白了。   妈妈,人生是旷野! 第18章 好歹毒好刁钻的采访   一个平民Beta,在对他充满敌意的Alpha面前露出弱势的后果是被撕咬成碎片。   但,一个从不示弱的Beta,在将他视为征服对象的Alpha面前露出疲态,会发生什么?   【018:被征服?】   错。   那个Alpha会感到狂喜,他自以为抓住了Beta的把柄,能够让他趁虚而入的把柄。   然后,变成Beta的养料。   “陆浮,你怎么了?”   少年额头泌出细细的冷汗,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扬起唇,睁着湿润的桃花眼抓住齐之裕的手腕。   “带我去医务室。”   齐之裕没有多想,立刻应了下来。   去什么医务室,当然是去他的私人诊所。   生命力流逝的感觉是如此清晰,陆浮双目失神的盯着半空,突然偏头狠狠的咬住了齐之裕的脖子。   哥们儿不好意思,但是我没吃午饭,你的脖子长得实在让人很有食欲。   而且,我真的太冷了。   少年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搂着Alpha的腰,犬齿深深的扎进了皮肉,狭长的眼尾弥漫出一股狠意。   “唔!”齐之裕吃痛,耳根唰的红了,后颈的腺体受了刺激,膨胀充血,信息素浓度节节攀升,在身体里剧烈的沸腾。   陆浮感知到了齐之裕的变化,秀气的眉蹙起。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接触Alpha的信息素了。   “戴上项圈怎么样?”   陆浮松开牙,用食指在齐之裕的喉结处轻轻蹭了一下:“抑制项圈可以很好的控制住你的信息素外泄。”   这些年来,塞拉法帝国已经研发出了各类无害的信息素抑制类产品,但Alpha普遍不愿意使用,禁止他们释放信息素无异于精神阉-割。   齐之裕下意识想要拒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两秒后,含含糊糊的说:“…嗯。”   温热的血流了出来,陆浮眼中似乎有些许嫌弃,唇在伤口处轻轻的摩挲,血丝为毫无血色的脸增了点生气。   失温的身体略微有些回暖,弯起湿润的眼,他扯着齐之裕衣领,换了个地方又咬了一口。   出于自己的私心,齐之裕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陆浮现在的模样,他就这这般亲密无间的姿势,避开了其他人,将虚弱的少年扶上了车。   柔软的座椅和舒适的温度像是催眠的乐章,陆浮濒临极限的身体很快松懈了下来,在安全的环境下不知不觉的合上了眼。   【018:你确定要在一个对你虎视眈眈的Alpha面前睡觉吗?】   【陆浮:你以为他真敢做什么?】   一眼处男。   是你问他月吗他回你L的类型。   身侧少年的呼吸逐渐平稳,齐之裕挑起眉,光明正大的欣赏陆浮入睡的模样。   黑发搭上他的脸侧,光线透过车窗打在陆浮的鼻梁上,印出立体的轮廓,从颈侧到锁骨透出淡淡的血色。   睡着的陆浮像是收敛了锋芒的刺猬,露出柔软的内里,疏离感淡去,触手可及。   齐之裕一瞬间恍了神,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在简焕白面前都游刃有余的陆浮受伤?   我抓住你的把柄了。   告诉我你的秘密吧。   让我成为你的同盟,挤进你的生活。   齐之裕的脸上染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心跳失了节拍,在胸腔里缩成一团,属于齐家人的天性从身体里苏醒。   车身突然晃了一下,盖在陆浮脸上的发被抖落回肩头,睫毛颤了颤,很快归于平静。   齐之裕直直的看着他,心脏一顿,短暂的罢工后又再次运作起来,给缺氧的大脑送去救援。   他悄摸俯下身,熟悉的气息贴近,陆浮睡着了,没人会知道他做了什么。   自我安慰着,齐之裕的动作大胆起来。   陆浮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一切在此刻冻结。   陆浮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任何躲避的想法,唇齿张合之间吐出残酷的威胁:“敢亲我的话,把你舌头割下来。”   “我没有、”   齐之裕上半身弹了出去,惊慌失措的眸子左右乱转,借口尚且没有想好,窗外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响。   “轰隆隆——!”   又下雨了。   【018:有的Alpha表面上没什么事,心里已经在下雨了。】   【陆浮:阅读理解不是你这么做的。】   【018:那怎么做?】   【陆浮:他在想,付出一条舌头换一个吻是很划算的买卖。】   别说是割舌头,就是把Alpha的切成块,只要用上昂贵的治疗舱和治愈药剂,照样能够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想到这,陆浮表情古怪起来。   Alpha都是蟑螂吗?   **   2区礼堂   维度直播的人早早在此处等候,趁着陆浮还没来,他们先采访了几位首席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时旭将碎发别到耳后,翠色的眸子温柔的弯起,纯白的西装衬的他肤白如玉,确实当的上“晨曦之子”的名头。   镜头几乎怼到了他的脸上,面对兴奋的媒体,时旭不紧不慢的举起手,掌心向上示意对方坐下。   好装。   站在镜头外的一年级生们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老人、地铁、手机的表情。   记者坐在他的左手边,推了推眼镜,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问题,对着镜头说了几句开场白后迫不及待的将话题转移到了陆浮身上。   “听说第一军校本届录取的新生中有一名来自五等星——塞布星,不知道时同学有没有接触过这位神秘新生?”   第一个问题听起来稀松平常,但是时旭并没有放松警惕。   维度直播的一贯作风就是在普通的对话中突然抛出一个惊掉我外人眼球的劲爆话题。   一半以上的被采访对象都将从此被迫离开银幕。   维度出征,寸草不生。   时旭微笑着回答:“如果你说的是陆浮同学的话,我们确实见过几次面。”   记者眼前一亮,身体激动的前倾,“您的意思是,你们只是见过面的关系吗?”   成煊眉头一挑,周围的一年级生也听出了记者的言下之意。   时旭轻笑着掩住下唇,周身圣光闪耀:“我是很想和陆同学深入接触的,不过陆浮同学一向独来独往,所以没有太多互相了解的机会。”   给我正面回答问题啊你这家伙!   记者微笑着点点头,抛出了下一个陷阱:“听说有人曾在陆浮同学身上闻到您的信息素,这是否代表二位深入接触的成果喜人?”   你这个措辞很有误导性啊。   摄像师眼角一抽,炒热度把少东家炒死了你就等着被炒鱿鱼吧。   “关于这个话题,其实已经有很多人问过我了,”时旭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我的主张是,这只是一次意外导致的,实际上,我依然在尝试和陆浮同学成为朋友。”   “所以,您承认是您单方面追逐陆浮同学吗?”记者刁钻的用词让时旭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这已经不是断章取义的程度了,这根本就是活字印刷。   “我不认为这是追逐。”   时旭垂下眸子,克制了几秒信息素外泄,重新笑起来:“我觉得,这是良性竞争。”   记者长长的感叹了一声,“这么说,您是想追逐陆浮同学不成,恼羞成怒决定与他竞争首席之位吗?”   好歹毒的记者!   成煊第一次见识到维度直播的现场采访,一时间叹为观止。   你到底是怎么解读出这种仿佛是在一氧化二氢里找铁的意思的?   时旭干笑了一声:“并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看重这段友谊胜过首席之位。”   别再胡说八道了好吗?好的。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记者看着提词器上弹出的字幕,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时旭屏住呼吸,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略微紧张的蜷缩了起来,耳边是无数Alpha咽口水的咕咚声。   气氛逐渐焦灼起来。   记者表情认真的将两排黑体字记了下来,转身面向镜头,上半身前倾,开朗的笑起来:“本次节目由诺亚制药集团、方舟医院、夏娃工作室赞助播出。”   不要在这种时候插广告啊!这和上厕所没纸有什么区别?   时旭脸都快笑麻了,然而想到这样的流程成煊和陆浮也要经历一次,他又觉得释然了。   “我们进入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是如何评价陆浮同学的呢?”   不要脸。   这当然是不能说的。   时旭一手握拳抵住下唇,做出思考的神情,“我的评价吗?”   “嗯…依我看…陆浮同学是个非常值得敬佩的人…”   “好的,我们明白了,时旭同学对于陆浮同学的评价是:一言难尽!”   记者赶进度似的“啪啪”鼓了两下掌,立刻将摄像头推到了成煊的方向。   “非常感谢时旭同学抽空接受我们的采访,接下来有请另一位首席之位有力角逐者——成煊!”   别太过分了啊你!   镜头外,时旭终于收起了圣光,低气压从头顶向着四周扩散。面上却还是一成不变的笑容。   坐在镜头前,成煊难得的紧张了起来。   “成煊同学,请问您和陆浮同学的关系是?”   多说多错,他决定尽可能少扯些话题之外的东西。   “只是普通同学。”   记者想听的却不是这样敷衍的答案:“比起时旭同学,您和陆浮同学的关系是否更加亲密?”   时旭:“6。”   人都死了还要拉出来鞭尸一下,你最好有事。   成煊诚实的回道:“非要说的话,齐之裕和陆浮认识的时间最久。”   拉齐之裕下水,真有你的。   “嗯,”见成煊油盐不进,记者眯眼笑起来:“所以,您并不否认,您与陆浮同学的关系比起时旭同学更紧密。”   时旭气笑了,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将这名记者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   顶级治疗舱就是好啊。   陆浮坐在回校的车上,感觉全身恢复了出厂设置,下一秒就能拳打简焕白脚踩诺加。   【018:好好活着吧你。】   打得过的话也用不着进治疗舱了,真把治疗舱当水疗床睡啊?   自从陆浮来到首都星之后,罕有几天能见到太阳,不是阴云就是大雨,几乎所以见不得人的事都被冲刷了个干净。   黑车停在了2区礼堂前。   有眼尖的认出了齐家的车牌,耳朵比兔子还灵的记者嗖的扭过头,食指勾开眼镜,仿佛见了血的鲨鱼。   齐之裕来了?   下一秒,更加让他热血沸腾的画面出现了。   齐之裕一手举着伞一手插兜走到车的另一边,车窗缓缓摇了下去,露出一双上挑的桃花眼。   即使看不清车内人的身份,也能看得出齐之裕对他有多上心。   谁能让齐之裕亲自开门?   记者推了推眼镜,一把抢过摄影师的摄像机扛在肩上,单薄的身形迸发出巨大的力量,踩着水花冲了出去。   他在大雨中狂奔,身后是同样狂奔的工作人员。   闪光灯不断的亮起又熄灭,一帧接着一帧拍下了齐之裕茫然的脸。   【018:简直是光污染】 第19章 窒息的快感由他赋予(三合一)   薄薄的雾气在尖刺上凝结,微凉的水珠滴落,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推开古老的铁门,缓步走进爬满荆棘的古堡。   迷宫般的走廊纵横交错,凝固的蜡油附着在烛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混杂着腐败的气息,令人心下生厌。   齐列不紧不慢的在古堡内闲逛,鞋底与地面碰撞出闷响,他的视线在墙壁上的巨大画框上停了停,忽的顿住身形。   金边装点的相框被主人保存的很稳妥,画像中的扭曲人影似乎在尖叫着挣扎,瘦削的指骨扣住了框边,妄图逃离画像的禁锢。   “齐先生,”悄无声息出现的老管家佝偻着腰站在他的身后:“少爷在楼上等您。”   齐列这才收回视线,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找到了通向二楼的台阶。   越向上走,光线越是明显了起来,背对着他的青年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拿着终端,听到齐列的动静,青年转过身,将手里的终端抛了出去。   屏幕上接连弹出一条条短信,在终端落进喷泉的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最后一条信息来自裴稚。   【裴稚:你安排的孩子被简焕白盯上了,看来有人的计划要打水漂了。】   看着手机砸出来的水花,谢为祯垂下眼睑,细长的眼尾流出嘲意。   从上三阀沦落到第九阀的废物在这里妄自揣度什么?   轮到你说话了吗?   齐列十分自然的以主人的姿态自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的吹了吹升腾的水汽。   “那孩子是什么人,能让你亲自出面?谢家的私生子?”   轻易放过陆浮不是齐列的本意,但是谢为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谢为祯冷笑:“齐之裕那副模样更像私生子。”   齐列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齐之裕是真的没一点像齐家人,性格不稳定还算是小事,多吃几次亏也能学稳重点,最麻烦的问题在于齐之裕太过傲慢。   看得起平民的门阀没几个,但像齐之裕这么赤裸裸的将轻蔑表露在明面上的更是只此一人。   一想到不省心的侄子,齐列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口气说:“你还没回答我,陆浮究竟是你什么人?”   谢为祯转过身,腰背倚着窗台,不清不楚的回道:“只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关系。”   齐列的表情立刻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资助这个词一直有着字典以外的释义,即皮-肉-交易,虽然不至于一棒子打死,但谢为祯的人品可不值得信任。   “有你这么大的资助人在背后,陆浮怎么还吃得那么差?”   谢为祯笑而不语。   当然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资助人啊。   “别问了,我找你来可不是讨论这个的,”在齐列再次开口前,谢为祯直接提起了下一个话题:“虫族派来的交换生里有几个硬茬,需要当心。”   说到虫族,齐列眼睫下垂,注视着杯壁凝结的水珠,“我还以为,你是最不担心虫族的人。”   谢为祯挑眉,投以疑惑的目光。   齐列捏着捏茶匙搅了搅茶水,泛起一圈圈涟漪,笑道: “诺亚制药在虫族不是也销路通畅吗?”   “他们可是大客户。”   虫族体质强悍,普通的药物十分难起作用,诺亚制药针对他们的特性,研发出了能够无痛抑制虫族发情期的特殊药剂。   待药剂打出知名度后,立刻推出了掺水1.0版本和掺水2.0版本,并将最初版本停产。   想要达到原先的效果,就必须购买多支掺水药剂,导致诺亚制药在虫族销量激增,甚至盖过了虫族帝国本土的企业。   谢为祯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下,最终拉成了一条线,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齐列。   “你在怀疑我?虽然我们谢家做事为钱为利不为名,但也不至于做出勾结虫族的勾当。”   塞拉法帝国和虫族签订停战协议至今还不到五年,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边境一直大大小小摩擦不断,每年都有即将宣战的传闻。   关系紧张到这种地步,和虫族走得近的家族都难免惹来非议,谢家算是其中的特例,两头吃香。   齐列只是微笑,语气温和:“发战争财的勾当不是没少干吗?”   每次开战,药物都是成吨成吨的送往前线,谢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就是靠这些。   谢为祯走到桌前,面上浮起一层薄怒,“非要说的话,在第一军校任职的你,不是嫌疑更大吗?”   “教廷当初做的丑事我可帮你们记着呢。”   装什么装。   齐列好笑的看着谢为祯燃烧着怒火的眸子,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惜,这里只有他们俩,彼此是什么货色都心知肚明。   “我不是来和你争论的,谢为祯,五天后就是开学考核,地点选在了未探索过的荒星——约勃星,我需要一批治疗药剂。”   “多少?”   “十万支。”   “我是问你,出价多少?”   这一次的问题,谢为祯没有得到答案。   齐列眯着细长的狐狸眼,眼尾上扬弯如月勾,戴着环戒的指轻轻抚过搭在胸前的发丝。   几秒后,谢为祯嗤笑出声:“赠予第一军校十万支药剂对我有什么好处?”   “就当是给陆浮的入学礼物?”齐列笑盈盈的接话。   谢为祯眉尾上扬,黑白分明的瞳仁泄出讥意,他都没见过陆浮,送什么入学礼物。   要不是诺加和地下城的负责人一口咬死了没有比陆浮更合适的人选,谢为祯也不会将任务交到一个Beta头上。   “可以,但是你要在考核开始前公开感谢我的赠予。”   谢为祯俯身捧起一杯放冷的红茶,玩味的笑起来:“既然出了血,总要让我赢点名头回来。”   “叮!”   杯壁相碰,泛起涟漪的红棕色液体一圈圈的撞击边缘,水中倒映出两张俊美的脸,又在波纹中扭曲变形。   “合作愉快。”齐列轻声说。   没有什么合作对象比彼此握着把柄的更好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在发现齐之裕打算带他前往私人诊所时,陆浮的第一反应是我也有今天。   五等星平民一朝踏进首都星第三阀继承人的私人诊所,这已经不是励不励志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童话故事。   【018:我劝你小心点,你刚刚看了神像,精神域起伏过大,很有可能被人察觉出端倪。】   Beta也是有精神域的,只不过相对Alpha和Omega来说,Beta的精神域堪比一潭死水,一年到头都不见波动几次。   Alpha的精神域就不一样了,免费开放的话一定会成为大热冲浪景点,十死无生零差评。   【陆浮:你多虑了。】   门阀的私人医生连女主发个烧都束手无策,还要靠男主的眼泪和悔悟治病,怎么可能发现他的精神域异常?   除非——   【018: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改用人工智能取代医生了。   站在一台仅有一米高,通体雪白,脑袋光滑到足以反光的智能机械人面前,陆浮弯起的唇角耷拉了下去。   你们门阀科技更新是一点不含糊啊,这位“医生”除了脑袋像医生还有哪一点看起来值得信任?   【018:我先藏起来了,免得被发现。】   机械人鸡蛋大的蓝色眼睛闪了两下,“请病患躺下。”   一开口居然是温和儒雅的青年音,陆浮木着脸躺在病床上,逃避现实般闭上了眼。   “正在进行扫描,请稍候。”   一道蓝色光束将陆浮整个人笼罩了进去,机械人手边的墙壁上弹出一连串的数字,又飞快的消失。   【检测结果:患者无明显外伤,内部脏器破损,多处器官出血,低血糖,体温过低,营养不良,精神域曾受到冲击,并无明显后遗症。】   机械人歪了歪脑袋,脚下的齿轮滑动了两下,移到了墙壁的另一端,举着圆滚滚的手按下了红色按钮。   没一会儿,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怎么了小白,情况很严重吗?”   “罗医生,该患者的精神域在不久前受到过入侵。”   陆浮眼皮一颤,蓦地睁开眼。   被机械人称呼为罗医生的中年男子一套条裤腿松松垮垮的卷在膝盖上,下巴上残留着青茬,整个人不修边幅的往躺椅上一靠。   奎克·罗?   罗医生仰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对机械人挥挥手:“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将机械人打发走,罗医生双腿一蹬,转着躺椅挪到了放满药剂的柜子前,手指从一连串的字符上划过,最后拿下了一瓶深蓝色的药剂。   一手拎着瓶子,一手握住扶手,罗医生小腿发力,将自己的躺椅挪到了病床边。   “把这个喝了…陆浮!”   奎克·罗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耳边的细麻花蜿蜒的长蛇般盘踞在枕头上,这张脸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冷白的肤透出青色的脉络。   陆浮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从奎克僵硬的手中将药剂夺了下来,深蓝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瓶中晃动。   “你混得不错嘛,居然给人类当医生了。”   奎克低声咳了咳,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他的医术确实不值得称道,要不是在虫族被通缉了,也不至于溜去五等星讨生活。   “都是生活所迫嘛,你不也来首都星了?”   谁能想到第三亲王阁下的身体居然孱弱到能被一瓶药性中上的体力增强剂刺激到晕过去。   奎克只能咬牙坚称这是正常情况,趁着虫帝陛下还没怀疑他,火急火燎的跑了。   躲在五等星的这些年,奎克重操旧业,给来往的虫族星盗们配制药剂,他打心底里看不起人类,诊所拒绝收治人类居民。   奎克的名声就算是放在五等星也是数一数二的臭,连路过的老鼠都要啐一口。   有赖于缺德技术和挂羊头卖狗肉的药剂,奎克的诊所隔三差五就要被虫族星盗们拆一次,终于,在使某星盗团副首领不治身亡后,奎克又逃了。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年。   “不过,这里是齐家的私人诊所,只接收齐家人,你怎么进来的?”奎克好奇的俯身,目光接触到陆浮眼尾的红痕后,倏地坐直。   虫族对于血腥气比人类敏感得多,奎克捂住了下唇,虫化的瞳孔在短短几秒内反复扩张、收缩。   最终是陆浮曾经带给他的恐惧感压下了虫化的本能。   奎克推着躺椅退开,和陆浮保持一定距离:“你快把药喝了,我好向齐少爷交差。”   陆浮将药剂瓶举到面前,他忽的扬起唇,眼尾却没有半点弧度,捏着瓶身的手指转了转,光线穿过深蓝色的漩涡,射进他的眼底。   “这是什么?”   “平复Alpha暴动后的精神域的,对你这种Beta没什么用,顶多能助助眠。”   果然。   虽然不知道奎克怎么混进的齐家的私人诊所,但这半吊子的医术是一点没变。   倦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陆浮双目一点点放空,瞳色比起平日深了许多,瑰丽的深紫色愈发浓烈。   待眼皮终于将深紫色的宝石困在眼眶中,奎克呼出一口气,按下了墙壁上的绿色按钮。   陆浮身下的病床嘎啦嘎啦伸出几块钢板,以缓慢的速度拼成圆柱形。   透明的液体从四个角落喷了出来,将Beta少年浸泡其中。   【嘀,修复开始,预计时间:3小时。】   奎克腰身一软,整只虫瘫软在椅背上。   万万没想到,他都跑来首都星了,还能被迫回忆起曾经的案底。   三年前,钦西城。   红色探照灯一圈一圈的扫射这座建在废墟上的城市,墙壁上的涂漆喷料一层叠着一层,旧的早已淡去,新的沾染了血污,组成不堪入眼的污秽字词。   地下酒吧里,一个喝得脸上发红的男人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跟你们说,我们徐老大…唔、以后要称霸钦西城!”   周围的人都十分给面子的欢呼了一声。   只有钦西本地人置身事外。   一个名不经转的小喽啰还想碰瓷诺加,怎么不惦记着把脑袋塞进酒瓶里呢?   喝高了的男人还在发表一系列未来计划,噼里啪啦玻璃破碎声传进了耳膜。   男人的额间突然多了一个血洞,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咚”的一声趴在了桌上。   鲜血在桌上蔓延开,“啪嗒”一声从桌沿滴落而下,洇进木质的地板。   人们后知后觉的回过头,酒馆的玻璃门碎了一地,踩过碎玻璃,红发少年伸了个懒腰,一脚踹开男人的尸体,踩着他的脊背坐了下来,“来瓶酒,越烈越好!”   诺加。   在场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念出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钦西城与冈南城的交界处。   初来乍到的奎克虽然嫌弃五等星环境恶劣,但除了这里,没有更适合逃犯和黑户的地方了。   水泥马路在这里断开,前方是一片泥泞,奎克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隐藏在树叶中的红色路标——钦西城。   车辆速度放缓,停了下来,奎克拿出终端,刚想开张照片纪念一下自己的新生活,被突然响起的尖利叫声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救我!开门让我进去!求您了!”   一道身影扑了出来,狠狠的撞在车前,沾着血的双手用力拍打防风玻璃,嘴里不断的发出求救声。   对方力道大的惊人,扭曲的五官死死的贴在玻璃上,奎克一瞬间慌了神,仅仅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眼前的玻璃就被溅开的血花喷了大片。   “砰!”   子弹穿透了他的后脑,刚才还在哀嚎着求救的男人僵在了原地,双目失神,“啪”的一下倒了下去,拉长的血污一直蔓延到车头。   惊惧之下,奎克的第一反应就是踩下油门从男人的尸体上碾过去,赶紧离开这!   快!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车轮霎时间漏了气,失控的车在马路上滑动,撞上了绿化带里的树干,安全气囊“噗”的弹了出来,将奎克夹在了气囊和椅背中间。   “呃…哈——”   强忍着眩晕推开门,奎克赶忙从车里爬了出来,慌乱的神情破坏了那身得体的装束。   不等他站起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靴子,靴底还沾着不易察觉的血污。   奎克瞳孔骤缩,头皮一阵发麻,他屏住呼吸抬眸看去,陡然撞入了一双紫灰色的桃花眼。   浓稠的恶意在漆黑的漩涡中融化,微微翘起的眼尾眯起,他的手里勾着一把枪,淡淡的青色纹路从手背的皮肤透了出来。   相貌昳丽的少年很快被几名成年Alpha呈保护姿态围在中间,与奎克隔开距离。   奎克脸色前所未有的白,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他本就不是精于战斗的军雌,这么多年全靠坑蒙拐骗积累了一笔财富,还没花多少就死了也太不值了!   “没事,他不是徐老大的人。”   少年的声音很轻,在夜风中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   路灯投下的光影将他的身影拉长,几乎横贯了整条马路,要将雌虫完全笼罩进去。   奎克刚因他的话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发苦的舌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少年接下来的动作堵在了喉咙里。   “……!”   陆浮毫无预兆的举起枪对准满脸错愕的雌虫,“咔哒”一声打开了保险。   呼啸的风声盖不住奎克愈加响亮的心跳。   他自破壳以来就没受过什么罪,每次发生医疗事故也能及时跑路,这辈子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是换牙期磕掉了一颗牙。   就算是雌虫,脸接子弹也太超过了。   看着奎克呆滞的神情,陆浮轻声笑了起来,淡淡的阴郁感在周身萦绕,像是随时会绞上雌虫的脖子。   他细细打量了奎克的衣着和身后价格不菲的车,以一种柔和却不容置疑的语调说:“和我们走一趟吧,这位…雌虫医生?”   五等星最稀有的不是虫族,是医生。   **   将奎克丢进诺加专门用来关人的地下室,陆浮收到了诺加的短信。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五千万:来地下酒吧一趟,我有好东西给你。】   你这话歧义真重。   五等星的酒劣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算是体质过人的Alpha也能轻易被几瓶酒毒死,即使如此,他们对毒液的追求依然从不停歇。   陆浮走进酒吧时,好不容易回暖的氛围又一次陷入低谷。   诺加推了推桌上的酒杯,舌尖抵住犬齿:“来一杯?”   陆浮避开了他递过来的酒杯,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我工作的时候不喝酒。”   “现在是下班时间。”诺加凑上前,食指在酒杯上弹了一下,发出清冽的脆响。   “这杯我请。”   算你有点眼力见。   陆浮低头浅浅的啜了一口,灼烧感在短短几秒内就牢牢的缠住了他的食道,一路蔓延到胃袋,和胃酸抗衡的过程中发酵出绝顶的愉悦感。   Beta的体质受不住这些毒液,陆浮疼得泌出了眼泪,眼眶一圈都爬满了红丝,五指却死死的扣住被壁   太痛了。   太棒了。   诺加本来想嘲笑陆浮的酒量,反倒被陆浮晃了眼。   他眉头一挑,欲盖弥彰的又抿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液体穿过食道,却依然觉得喉间干渴。   淡淡的信息素泄了出来,饱含着兴奋的气息活跃的跳动,但凡这里有个Omega,都能被他的信息素激到假性发情。   Alpha坐直身体,仰起脖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廉价的酒液在喉道里打着旋向下流,一路穿过食道,带起一阵热意和刺痛,像是那些险些割伤他的玻璃碎片,换了个方式滑进了体内。   酒吧老板说的没错。   确实带劲。   **   “你要给我看什么?”陆浮放下酒杯,支着下巴问。   诺加哼笑一声,踢开脚下踩着的尸体,转身走在了前面,陆浮忖了两秒,跟了上去。   酒保的眼珠子像是发条失灵般不停的向着两人的方向飘过去,却迟迟不敢阻拦。   地上的尸体就是最好的提醒。   蓝绿相间的光线在玻璃地面上来回扫射,陆浮跟在诺加身后穿过窄小的通道,逼仄的空间让彼此的距离被迫拉近,陆浮几乎能感知到诺加的体温。   在Alpha结实流畅的肌肉下,是温热的血液在奔涌。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诺加故作委屈的声线简直将“惺惺作态”四个字诠释到了教科书等级。   张扬的红发在幽暗的灯光下黯淡了不少,诺加转过身,险些撞到陆浮的鼻尖。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富有弹性的面料将肌肉轮廓勾勒的淋漓尽致,皮衣外套随性的绑在腰上,白皙的小臂裸露在外。   嗯?   你不对劲。   陆浮习惯了诺加无时无刻不释放荷尔蒙的行为,此刻被诺加逼到墙边,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大型犬对陆浮露出犬牙,陆浮会给予耐心的抚摸,但Alpha做出同样的行为,带来的危险感却攀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诺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浮悄无声息的握住了后腰的手枪,这里地方太小,诺加施展不开,反而对陆浮更有优势。   诺加低头俯视清瘦的少年,大拇指在食指的骨关节上捏了捏,发出低低的脆响。   “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做什么。”诺加咧唇笑起来,鎏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危险的色彩。   “我只是想知道,陆浮,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朋友、兄弟、还是利用对象?”   哇哦。   陆浮眨了眨眼,为诺加的纯情叹为观止。   满打满算他们认识也不过两年多,诺加除了偶尔抽抽风要陆浮跟他外,从来没有表露出这么认真的神色。   但是,诺加认真,和陆浮有什么关系?   少年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放弃了委婉拒绝的想法。   没别的,诺加听不懂。   陆浮抬眸,直截了当的回答:“你不在。”   “轰——!”   诺加瞳孔骤缩,俊美的五官霎时间变得狰狞,像是发怒的野兽,一拳砸碎了墙壁,凹陷下去的金属外壳不堪重负般砸了下来。   陆浮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不用看,诺加的手必然血肉模糊。   如果我的诚实伤害到了你,那你自己反思一下这些年有没有好好努力。   “发泄完了吗?”   诺加梗着脖子不说话。   陆浮也不惯着他,反问道:“要不再来一拳?”   Alpha是耐折腾,不是没有痛觉神经,他的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这场持久战并没能进行多久,周遭尘屑满天飞也就算了,诺加还靠的这么近,陆浮可不希望被诺加站上一身信息素。   枪口抵住Alpha绷紧的腹肌,陆浮歪头笑起来:“乖一点,去包扎。”   **   地下室   奎克伸出了发间的触须,轻轻敲击墙壁,探知外界的守备人数。   一股强烈的危险感突然刺进了大脑,奎克反射性的就地一滚,避开了自身后飞来的匕首,刀尖牢牢的扎进了他面前的柱子里。   他反应极快的爬起身,“噌”的一声拔下匕首,得意的笑容还没扬起,一回头就被枪口抵住了额头。   “…oh。”   奎克呼吸一滞,虫瞳像两边扩散开,他双手抬起放在脸两旁,做出投降的姿态,掌心一松,匕首“啪”的砸在了地上,被陆浮踢了一脚,滑到了墙边。   奎克试探性的开口:“您…”   “闭嘴,做你该做的。”   奎克茫然的跟着陆浮走出地下室,这才意识到他该做的是什么——给一名一看就在情绪爆发边缘的Alpha疗伤。   要不你给我一个子弹算了。   奎克的原则是不为人类治疗,但在性命面前,原则就是一张厕纸,用起来还嫌太粗糙。   “皮外伤,没伤到筋骨,问题不大。”奎克只看了一眼,立刻得出了结论。   诺加靠在椅背上,任由奎克抓着自己的手腕反复翻看,眸子一眨不眨的锁定在陆浮身上,张牙舞爪的信息素一靠近陆浮就变得小鸟依人起来。   “医生,麻烦用最疼的药。”陆浮感受到了诺加灼热的视线,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   奎克一愣,将手里已经打开的瓶子重新盖上,精挑细选了一款能够十倍放大感知的药剂,给诺加涂上。   诺加眉头一紧,仰着脸发出低喘,针刺般细密的痛意顺着手背攀爬,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其中肆虐,将他的伤口当做天赐的食粮。   奎克却犯了难,诺加现在疼痛敏感度上升,对于后续治疗不利,“伤口里有不少铁刺,不拔出来有可能造成后遗症。”   陆浮双手抱臂,笑盈盈的看着咬牙忍耐的诺加:“你觉得要拔吗?”   “赫、呃…”诺加胸膛剧烈的起伏,后颈泌出的冷汗打湿了发尾,他愉悦的弯起眼,压低的嗓音难掩兴奋:“就这么拔,连皮带骨拔下来都行。”   又给你爽到了是吧?   陆浮走到放满手术刀的架子边,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冷白的腕,接着慢斯条理的抽出一副白手套戴上。   这是双堪称神明造物的手,从指尖到腕骨都是融雪般的冷意,骨骼被薄皮裹着,要细看才能找到些微的血色。   诺加的双眸都被这双手占据了个彻底,分不出一丝心神去留意奎克的动作。   “你要亲自给我拔吗?”Alpha脸上的肌肉不规律的抖动,从胸腹到腰腿都因兴奋而紧绷着。   陆浮没有回答,嘴角笑意尚存,却没能笑到弯月般的眸子里。   “安静。”   这话分明是对诺加说的,奎克却下意识放轻的挑选手术刀的动作,防止器物磕碰,发出惹他不悦的声音。   诺加也听话将低喘咽回了喉腔,只睁着一双汗湿的眸子,等着陆浮用那被神明吻过的双手,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奎克也以为陆浮要亲自动手,将精挑细选的手术刀递了过去。   陆浮没接,“你去。”   奎克当下暗道不妙,扭头看去,刚刚还表现出顺服姿态的诺加果然故态萌发,凶狠的眼神吓得虫心惊肉跳。   你们人类的心思真难猜。   奎克擦擦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诺加眼神阴鸷的瞪了眼奎克,不甘心的咬着犬牙,奎克下手很快,尖锐的痛楚就毫无预兆的刺进了脑神经。   “嗯唔!”   诺加眸子瞬间睁得溜圆,上半身向上拱起,黑色的背心因汗液向上滑动了几寸,露出腰侧鼓动的肌肉。   轻笑声顺着耳道爬进大脑,诺加竭力分辨出那是陆浮的声音。   Beta少年缓缓走到他的身后,诺加只能竭力向后扬起脸,才能看到陆浮冷白的颈和线条流畅的下颔。   “陆、”   字节还没出口,就被重新堵了回去。   陆浮微微弯下腰,右手轻轻覆住了诺加的口鼻,下压、下压、压到Alpha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不明的闷哼。   诺加面色涨的通红,以他的力量想要挣脱陆浮绰绰有余,可一想到陆浮那双漂亮的手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压在他的唇上,诺加就打消了反抗的心思。   陆浮想玩就让他玩,反正死不了。   诺加完全有自信在濒死的一刻摆脱Beta少年的桎梏。   手背的痛楚随着缺氧远去,五感好似被剥离了这具身体。   诺加白眼止不住的上翻,金色的瞳半数藏进了眼皮里,唇角流出生理性的液体,他的身体在剧烈的痉挛,叫嚣着反击。   陆浮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诺加的双眸。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诺加觉得自己像是被怒涛卷上岸的鲨鱼,只能徒劳无力的摆动尾巴、露出利齿,借助凶相驱赶妄图靠近的陆生动物。   最后在阳光下力竭而死。   “已经包扎好了。”奎克说。   脸侧暧昧的吐息像是一切的终章,诺加失神的瘫软在椅子上,空气重新涌入肺腑,他却只听到少年恶劣的笑音。   “爽吗?”   **   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奎克至今忘不掉陆浮和诺加古怪的相处模式。   强大野性的Alpha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肌肉,将高大的身躯困在Beta少年的手臂中,一次次抵达窒息的边缘。   而清瘦漂亮的Beta少年大胆到用掌心压住Alpha的口鼻,要知道,那副医用手套根本挡不住Alpha的牙。   被激怒的Alpha直接杀了他都是有可能的。   叹了一口气,奎克不再试图弄清楚人类的情感,将陆浮的身体报告整理好,发送给了小白,由它进行入库存档。   另一边,齐之裕同样躺在治疗舱里。   他和成煊打了一场后,又让其他Alpha轮流陪练,即使是顶级Alpha的身体也吃不消这样长时间的车轮战。   愤怒的小白一边用机械音叫着:“即刻治疗!”一边从圆滚滚的身体里伸出四根机械臂,将齐之裕强硬的塞进了治疗舱。   齐之裕难得的发不出脾气,顺从的躺在治疗舱里,脑中回忆起陆浮当时开出的条件:一截舌头换一个吻。   怎么会有人蠢到为了得到一个敷衍的吻,不惜忍受一次切肤之痛?   抱着异样的心情,齐之裕缓缓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呲——”治疗舱裂开一条缝,浓密的白烟从中泄了出来,将坐起的Alpha遮掩在其中。   齐之裕挥了两下手,将浓烟驱散,一抬眼就和陆浮含笑的眸撞个正着。   !   陆浮怎么在这?   Beta少年坐在旋转椅上,一手托腮,一手拎着瓶灰色的药水晃动。   见他醒了,陆浮放下药剂,俯身看着面色呆滞的Alpha:“距离维度直播的采访还有一个小时,快起来吧,大少爷。”   齐之裕大脑还没顺畅的运行起来,呆呆的应了一声。   身体却先神志一步找到了归属,陆浮走到哪,他的眼睛就跟到哪。   陆浮推开门,站在病房外,高挑的身影即将被昏暗的天光隐没,颀长的颈微微向后偏,光线在他的脸上游走,直到最后一丝缝隙闭合。   门关上了,视网膜上的画面却滞留在眼前。   齐之裕似乎看到他牵起唇角,与肤色格格不入的唇似乎凝聚了少年全身的血色。   这抹笑消逝的极快。   快到仿佛是他的臆想。   齐之裕摸了摸发红的脸,只觉得还得再躺一次治疗舱。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直到坐上返校的车,齐之裕依然没有搞明白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他做了无数次身体检查,小白给出的结果都是“健康”,可如果他真的没有出问题,怎么会觉得陆浮那么有吸引力?   瞥了眼坐在身侧的少年,齐之裕低声清了清嗓:“维度直播向来刁钻,你一会儿尽量少说话,要是被他们抓住了你的错处,就别想再把话圆回来了。”   【018:听起来他没少被折腾。】   一字一句都是经验之谈。   陆浮点点头,“必要的时候,我会拖其他人下水。”   不,我不是教你这个。   齐之裕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可以拖时旭,他对这个有经验。”   【018:是对接受采访有经验还是对被拖下水有经验?】   答案在陆浮抵达2区礼堂时得到了揭晓。   狂奔而来的记者不畏风雨的阻挡,扛着摄像机怼到了齐之裕的脸上:“齐同学!我是维度直播的记者,请问车上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齐之裕下意识点了点头,面前的记者更加激动起来,追问道:“您愿意在镜头前为我们介绍一下您的朋友吗?”   时旭和成煊同时心里突了一下,前者是担心陆浮被记者刁难,后者是担心齐之裕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   齐之裕蹙眉,推开近在咫尺的摄像机,拉开车门握住了陆浮的手,语气有些不悦:“别堵在这里,想淋雨自己一个人滚去淋。”   记者也不是第一次认识齐之裕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着齐之裕和陆浮走回了礼堂。   陆浮走在齐之裕身侧,莫名有种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闪烁的镜头、面色潮红的记者、以及团团包围的一年级生们。   太怪了,像是在演偶像剧。   【018:想什么呢,你又没片酬。】   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去和虫族对线啊?   陆浮在记者的引导下坐在了齐之裕左侧,镜头将他们同时框了进去。   漂亮到非人的面庞近在咫尺。   紫灰色的眸子隐没在眼睫下,蛇一般牢牢的盯着他的猎物,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丝不苟扣到顶端的外套裹住冷白的颈,略长的黑发垂在脸侧,投落淡淡的阴影。   直播间弹幕数量飞快上升,密密麻麻的尖叫和感叹号几乎要突破屏幕。   记者心知观众爱看,当下将话题集中在了陆浮身上。   “这位同学,请问你的名字是?”记者一手拿着毛巾捂住额头滴落的水珠,一手举着麦克风。   真敬业。   “陆浮。”   回答的并不是陆浮本人,而是从刚才开始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的时旭。   金发Alpha轻轻弯起唇,走到陆浮的左侧坐下,小小的镜头里一下子挤进了第三个人。   记者先是一愣,下一秒握着台本的手亢奋的攥紧。   “陆浮同学,请问您是怎么看待第一军校的?”   通常面对这种问题,中规中矩的回答就足以应付。   陆浮漆黑的睫上下扇动,笑道:“老实说,比我想象中差劲些。”   平地一声惊雷,记者和一年级生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时旭下意识抓住了陆浮的袖子,脑中闪过无数替他解释的话术。   然而陆浮说的太直接,任何话术都显得徒劳无力。   镜头也因摄影师的震惊小幅度的晃动了一下,引起直播弹幕的不满。   比起这些抱怨维度直播人员业务能力的,更多的弹幕关注的重点在于陆浮的皮相和堪称挑衅的发言。   【一上来就说这种话,想红想疯了吗?】   【博热度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脸和发言太不匹配了!】   【看在脸的份上我可以溺爱一下。】   【维度直播给的剧本吧?我不信有人敢这么说第一军校,不怕被开除吗?】   紫灰色的眸子轻轻弯起,似黑夜中的月牙,比象征着死亡的红月更让人感到不详。   陆浮锁定了其中一条弹幕,轻声念了出来:“虽然脸很漂亮,但是这么傲慢的态度根本不配待在第一军校。”   少年屈指抵住下唇,似笑非笑的作沉思状,略带嘲意的声音似无风的海般极具欺骗性:“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来开除我啊?”   记者喉结滚了滚,拿着毛巾擦水的手停在了脸侧,他不断的吸气、吐气以调整心情。   虽然早知道以陆浮身上那些Buff一定能够抢占头条,但是这孩子的表现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真是捡到宝了。 第20章 我是狗吗你这么玩我?   【018:你一直都这么嚣张吗?】   那不然呢?   在五等星,你越是表现的不好惹,对方越是心有忌惮,如果像时旭这样逢人三分笑,只有被当软柿子捏的份儿。   被陆浮这么不客气的回应,直播间的弹幕反而收敛了不少。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除了少部分真的把第一军校视为梦中情校,听不得别人污蔑它的人,大多数人热衷于撺掇着记者继续提问,看陆浮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右上角的热度已经升到了生活区第五,并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眼看着就要和第四齐头并进。   记者看得眉开眼笑,“陆浮同学,你知道时旭同学对你的评价吗?”   时旭?   陆浮偏头看向紧贴过来的金发Alpha,以他对时旭的了解,善于维护形象的他绝不会在镜头面前说出任何失礼的话。   然而时旭接触到他的目光,却心虚的避开了。   嗯?   不会吧,这么恨我?   陆浮收回视线,迎上记者满怀期待的目光,淡声道,“我猜,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记者推了推眼镜,表情在陆浮眼中充满了阴险,在背后贴个黑色幕布就能去演鬼片。   “时旭同学亲口认证,想要和你交友却多次遭到拒绝,恼羞成怒之下决定争夺首席之位报复你,陆浮同学,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记者话落,双眼一眨不眨的观察陆浮的表情。   只要Beta少年露出一丝不满,明天他就能把首席候选人冲突不断当做噱头送上星网头条。   【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少大惊小怪了,维度直播一直都没什么道德,反正就算没有记者,他们俩关系也不会好。】   【就是,一个第五阀继承人,一个五等星平民,这个世界不是都有五就可以攀交情的。】   陆浮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会去争夺首席之位?   环顾四周,一张张或紧张或兴奋的面孔包围着他,唯独缺少了“疑惑”,他们潜意识里认定了陆浮一定野心勃勃,将首席之位视为囊中之物。   【018:你难道不想争取吗?】   谢邀,我就是来混个日子随便给大人物做做牛马拿点酬劳。   【陆浮:当上首席有什么好处?】   【018:虽然不能加薪,但你可以得到全体一年级生的追捧和一份光鲜亮丽的履历。】   【陆浮:嗯,坏处听完了,好处呢?】   018不再说话,默默回去翻阅人类影视剧,学习人类思维。   陆浮接过记者递来的麦克风,眼镜下的眸子弯了弯,“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刚刚不是还牙尖嘴利吗?现在就怂了?】   【还以为多厉害,居然害怕得罪时旭吗?】   记者不愿意让陆浮就这么敷衍过去,急切的说:“陆浮同学,你可以大胆的发表看法,我相信时旭同学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被道德绑架的时旭:“……6。”   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经历过最糟糕的一次采访。   陆浮垂下眸子,眼睫眨了眨,过了几秒后重新看向镜头:“我并不打算竞争首席之位,时同学想要报复我,可以考虑别的方法。”   比如,拿着一叠星卡甩在我的脸上。   【018:脸皮厚不是这么用的。】   记者表情立刻变了:“不竞争首席之位的意思是不参与首席之位的竞争吗?”   那不然呢?   记者也意识到自己发言失误了,但他依然不愿意接受陆浮放弃竞争首席之位的事。   “陆浮同学,现在一年级新生中,你的支持率仅次于齐同学,你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记者苦口婆心的劝道。   【人陆浮都不急,记者急什么?】   【急他的KPI呗,陆浮要是不参与首席竞争,那之前的采访内容都白瞎。】   【会不会是他根本看不上首席之位?陆浮不是说第一军校比他想象中差劲…】   【疯子…】   齐之裕倒是不意外,陆浮从来没有表露过要竞争首席之位的意向,不过……撇了眼臭不要脸硬挤进来的时旭,齐之裕面露讥色。   自作多情的蠢货。   时旭皮笑肉不笑的靠在椅背上,“比起报复,我还是希望陆浮同学能够接受我的友谊。”   真的吗?我不信。   陆浮面对镜头,唇角不动声色向下落了落:“记者现先生,你会为了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放手一搏吗?”   没有任何用处?   正在观看直播的二年级首席有些心梗,林新霁拍了拍他的肩:“别多想,他针对的是所有人。”   身后的二年级生们齐齐点头。   二年级首席缓了缓,刚抚平心态,就听到屏幕中的少年又一次语出惊人:“更何况,就算我想要成为首席,也不需要和时同学竞争。”   “支持率最高的不是成煊同学吗?”   就算没有陆浮,时旭也不是首席之位的不二人选。   【不是,哥们儿你杀人还要诛心啊!】   【以前觉得时旭很装,今天忍不住怜爱一下时旭。】   【第一军校真是捡到鬼了,求停播教程。】   陆浮不配合,记者原先准备的台本全都报废了,他只能咬牙跳过,直接进入最后的现场连线环节。   有观众将陆浮出现的画面截图发帖,越来越多观众涌了进来,维度直播已经一跃成为生活区热度第三的直播间,记者却不像最初那般兴奋。   他公事公办的念着台词,表情差的像是加了一星期的班: “各位观众朋友们可以点击右下角连线,我们的工作人员会随机抽取三位幸运儿,没有被选中的朋友们也不用担心,还有下次机会。”   【狗屎的维度直播,连线功能居然是SVIP专属!】   【前面的哥们儿你错了,SVIP只是开通连线渠道而已,点击连线后还要扣除五万星币。】   二年级首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账号里充了五十万,不抱希望的加入了漫长的连线队伍。   【陆浮:怎么还有现场连线?】   【018:你慌什么?】   你个人工智能根本不懂他们媒体心有多脏!   什么幸运观众,绝对是拿着台本早就安排好的演员,以维度直播的风格,说不定找来的还是五等星的人。   屏幕上滚过一连串的数字,在无数字符中,一个名字亮了起来。   “第一位幸运观众不方便开麦,让我们看看他想对陆浮同学说些什么?”   【幸运观众1号:看到直播间封面的时候还以为是P的,陆浮,你站在这不怕吗?你做过的事我可都替你记着呢。】   【018:出现了,知道你老底的五等星居民!】   怕什么,横竖就是一副银手镯。   维度直播真是有备而来,居然不惜去五等星找人,何等坚韧不拔的精神。   【018:这么说,维度直播已经知道你在五等星的事了。】   那可不一定。   五等星每天都在死人,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给自己的嘴装个门把,学不会这一点的也活不到维度直播找上他的时候。   这个观众,很大概率只是个用来诈他的托罢了。   记者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这位观众似乎认识陆浮同学,他指的事情是什么事情,陆浮同学,你能解释一下吗?”   自证是做不到的,自杀倒是可以。   【听起来好像有秘密,今天这个直播果然看对了!】   【不会是乱纪分子吧?】   他不问,你装傻,他一问,你惊讶。   “啊?”陆浮茫然的看向记者:“这位观众说的事情我不清楚,能麻烦他说具体些吗?”   说得出来你就说啊。   屏幕上的字体渐渐隐没,几秒后,又是一排黑体字弹了出来。   【幸运观众1号:三年前,你打断了我的左手,害我只能重金装了个机械臂,可是!没过半年,你又把我的机械臂拆了拿去卖了!】   “啊?”陆浮这次不是装傻,是真不记得了。   “天哪!”记者夸张的叫起来:“陆浮同学,你真的做过这种事吗?”   如做。   陆浮垂下眼,盯着自己冷白的左手,突然福至心灵。   五等星连医生都只有一个看不起人类的奎克·罗,他去哪买医疗用机械臂,还无师自通给自己装上?   更何况,即使是最廉价的机械臂也不低于六位数。   陆浮神色蓦地哀伤起来,他猛地握住记者的手,神色诚恳,语气沉重:“我的发小也曾在意外中左手受伤,可惜我找遍了五等星都没找到任何一个售卖机械臂的地方。”   他说着有些哽咽,眼下泛起细密的红,从眼尾延伸出去:“我以为他会一辈子残缺下去,没想到、没想到……采访结束后,能否让我与这位观众见一面…”   【幸运观众1号:不是,我不是在五等星买的,这个是在、在环纶星买的。】   陆浮松开神色呆滞的记者,用手背轻轻掩住眼尾:“请问您花费了多少?我非常想要为我的发小购买一支。”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现在急着去星网上查价格吧?   【我,不是!我不是来给你推销机械臂的!你不要转移话题!】   记者回过神来,也跟着帮腔:“陆浮同学,请你正面回答,你是否真的做下此等恶行?”   陆浮睫毛微湿,阴郁的气息散去,透出点委屈来:“你说我打断了你的左手,你有证据吗?”   记者上半身后仰,没想到陆浮居然要求对方自证。   不等淡去的字幕重新出现,陆浮再一次问道:“你有证据吗?如果你没有,我是否可以起诉你污蔑我?”   “记者先生,您认为呢?”   记者低咳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让我们有请第二位幸运观众。”   【笑死,这是维度直播第一次当众吃瘪吧?】   【怎么光针对陆浮啊,别让时旭太累着,也别让齐之裕太歇着。】   成煊坐在镜头外,事不关己,身心舒畅。   齐之裕瞄着陆浮湿润的眼,内心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欲望,看到陆浮的脆弱面远远不能满足内心饥饿的野兽。   他想要见到更多模样的陆浮。   又是一次大海捞针的幸运儿选拔环节,第二位幸运儿倒是愿意开麦,只可惜,陆浮宁愿他别开麦。   “居然是我吗?”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我想问问陆浮同学,你的发小的手是怎么断的?”   陆浮瞳孔缩了缩,面上的笑有些虚浮。   诺加!   他*的怎么是你啊!   陆浮的微表情消失的飞快,他弯了弯眼,平静的说:“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认为我的发小是能够用来娱乐、博取热度的工具,如果这位观众实在很好奇,可以试试从五百米的峭壁跳下去,想必你从此不会再拿别人的创伤开玩笑。”   艹,被自己正义凛然的样子恶心到了。   【搞什么,这家伙好像人还挺好的…】   【羡慕他的发小,我也想要一个这样在公开场合维护我的朋友!】   男人似乎被噎到了,他“啧”了一声,又问:“你们关系很好吗?亲密无间?”   【018:他好像在暗爽。】   陆浮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那张秾丽的面孔失去笑容后危险了许多,像是漫画里的假人,会在午夜悄悄睁开眼,将起夜的主人吓得半死。   “好不好不是我来定义的,”陆浮道:“至少,他从来不会背着我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点你呢诺加。   “哈,”男人失笑:“和你聊天很愉快。”   说话立刻下线了。   【这次也是陆浮认识的人吗?】   【那个回答,怎么感觉话中有话,是我多想了吗?】   【陆浮的发小到底是谁啊?】   两人一来一回聊的飞快,记者根本插不上话,他表情凝重的推了推眼镜,必须再挖出一个大料才行。   “有请第三位幸运观众!”   这次总该问问时旭他们了吧,不能光盯着他一个羊薅啊。   然而幸运女神今天依然没有眷顾她不虔诚的信徒。   “陆同学,你好,很高兴能跟你聊天,我是你的粉丝。”第三位幸运观众的声音听着十分年轻,约莫在十三四岁上下。   嗯?   陆浮狐疑的眯起眼,“我很荣幸。”   “是这样的,这些年第一军校入学的Beta学生不在少数,包括这一届也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有你脱颖而出?”   因为我善。   陆浮沉吟了几秒,缓缓笑起来:“或许,并不是我脱颖而出,而是其他Beta学生刻意的隐藏了自己。枪打出头鸟,我只不过是抗打罢了,实际上,他们比我有智慧得多。”   围在镜头外的一年级生短暂的骚动了一阵,Beta学生即使在Alpha遍地跑的第一军校占比都高达百分之六十,这么大的基数下怎么可能没有优秀的人。   更何况,能入学第一军校,本身就已经胜过外人许多了。   只不过Beta的性别让他们在面对同年级的Alpha时下意识看低了自己,或是隐藏了锋芒。   “这样啊,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解答。”对面的孩子语调比最初欢快了许多。   通话中断后,记者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非常感谢各位抽出时间接受维度直播的采访…”   后面的话陆浮已经听不进去了。   怪异的感觉从四肢爬进心窝,像是着了火般越来越热,陆浮有些不适的低下头,从记忆里翻找任何可疑的地方。   模糊的视线在空气中无措的寻找焦点,最后,陆浮同镜头外的成煊四目相对。   蓝色。   蓝色。   蓝色的药剂——!   奎克究竟给他喝了什么?   最先察觉出陆浮的异样的是成煊,但他只是远远的看着陆浮逐渐恍惚的眸子,什么也没做。   不要靠近他。   不要接触他。   语言、肢体、信息素,一切都要避而远之。   成煊知道这个Beta有多么危险,而他绝不允许自己也成为那些蠢货中的一员。   陆浮不知道成煊已经把自己和“病毒”挂钩,镜头关闭后,他侧过脸对齐之裕低声说:“我累了。”   齐之裕立刻来了精神:“我送你回去。”   陆浮湿润的睫毛一颤,赞许的弯了弯唇,真上道。   时旭眸光在两人间转了转,自然的松开一直勾在陆浮袖口的手,举在脸两侧,做出认输的姿态,翠色的眸子弯成了一条缝。   你就争吧,等被陆浮那个神经病发小揍了就老实了。   **   雨似乎一直没有停,狂风席卷着落单的水珠亲吻陆浮的发。   快步走上车,Alpha张开宽大的毛巾将陆浮整个人裹了进去,只露出一颗圆脑袋,黑发被压在颈窝里,水珠顺着发丝滚进了锁骨。   “你和你那个发小,是什么关系?”齐之裕一边用毛巾搓头发一边问。   得意于陆浮选择他而不是时旭,齐之裕眼角都透着一股傲气,大胆的问出了刚才憋在肚子里的问题。   陆浮动了动肩,将自己的双臂从裹成蚕蛹的毛巾里解放了出来。   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问:“就是发小啊。”   齐之裕动作一顿,将毛巾扔到一边,他俯首逼近,眸中难掩怀疑:“我和时旭也是发小,怎么没你们那么亲密?”   你和时旭算哪门子发小?不互相捅刀就不错了。   陆浮嫌弃的后仰,避开Alpha充满侵略性的吐息,“我们的关系就像鱼和自行车。”   谁也骑不了谁。   这回答是齐之裕没想到的,他表情古怪的看着面前神色懒散的Beta,突然有些想笑。   不知道是笑时旭,还是笑自己。   两个都是蠢货。   沉默片刻后,齐之裕问:“这么说,你刚才是演的?”   陆浮靠在椅背上,眼睫下垂,否认了齐之裕的想法:“我是真的累了。”   Alpha明了,他点点头说:“所以前面是演的。”   没有什么为了发小泫然欲泣,一切都是应付维度直播的手段而已。   他本该高兴,为什么感觉心里更堵了?   如果陆浮的演技一直那么好,那他在他面前露出的面孔又蒙了几层颜料,他所窥见的脆弱一角,有几分真,几分假?   难道真的像时旭说的那样,他被Beta玩了?   齐之裕有些烦躁的直起身,从怀里抽出一根烟点上,火光在湿漉漉的烟头反复舔吻。   “咔哒”“咔哒”打火机连续叩响。   连续几次都没点上,齐之裕更烦躁了,在他的信息素将车厢彻底填满之前,火光终于牢牢的咬住了烟头。   Alpha心情终于好了些。   陆浮勾了勾手指,逗狗似的:“给我一根。”   齐之裕心里正发闷,将烟盒抛了过去,等着看Beta被呛出眼泪的模样。   陆浮接住烟盒晃了晃,里头只剩下一根烟。   他低头咬住烟蒂将那支烟叼了出来,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锁骨和肩颈线条,上头还带着水珠。   直到这一刻,齐之裕才发觉那人的锁骨处有一颗浅色的小痣。   Alpha挑眉,居然还像模像样的。   少年撇了他一眼,眸子轻轻眯起,刚哭过的瞳还湿润着。   “火。”   一眼就搔到了Alpha的痒处,齐之裕呼吸一滞,咬着烟的牙微微用力。   他不再纠结陆浮究竟是不是个骗子,反正他也只是想玩玩这个漂亮的Beta而已。   说不定等他得到陆浮之后就失去兴趣了,这些事情也就毫无思考的意义。   见齐之裕没动作,陆浮不耐的掀起眼皮,他一手压住齐之裕的肩,倾身向前,咬着烟贴近Alpha的面庞。   烟头碰上了烟头。   “嗤”的一声,火舌舔过烟头,吞下了少许烟丝,浅蓝色的烟柱升腾,模糊了少年线条流畅的五官。   短短两秒,待齐之裕回神,陆浮已经重新缩回了座位里,他捏住烟身,鸦色的睫虚垂,仰着脸吐出一口烟圈。   “呼——”   陆浮的食指和中指虚虚的夹着烟,手上的骨节愈发凸显,细细的烟灰像冬日的新雪,还没触及少年屈起的腿,就融化在了空中。   “你…”齐之裕突然开口,惹来了那人的视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浮扬起下巴,“嗯?”   “我得到消息,开学考核会在荒星进行,两人一组,”齐之裕语速极快的说:“我正好缺个搭档,你要不要跟我组队,我可以保证你进前五。”   说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急得像是要把烟吃下去。   陆浮眨了眨眼:“……”   “哦。”   “可以啊。”   他屈起食指敲了敲烟,抖落点点烟灰:“我累了。”   你可以闭嘴了。   第一次说这话,齐之裕从时旭手里带走了陆浮。   第二次说这话,齐之裕将陆浮带去了Alpha宿舍楼。 第21章 让我亲一口,命都给你(?)   一年级Alpha宿舍楼占地比Beta宿舍楼大得多,四通八达的走廊连接着训练室和全息格斗模拟室。   齐之裕的寝室在地下二层A02。   “叮。”   电梯门开了。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声控灯一瞬间亮起惨白的光,陆浮被刺目的光激得眯起眼,缓了几秒才适应过来。   走出电梯,他左右看了眼,声控灯只亮了接近陆浮的几盏,远处依然被黑暗笼罩其中。   走廊的墙壁和地面都镀了一层银白色的金属,从金属拼接的缝隙中射出淡淡的蓝光。   这里的温度比地表低一些,陆浮刚淋了雨,身体素质又不如Alpha那么耐造,一进来就有些不适的搓了搓双臂。   齐之裕倒是想装一把体贴暖男,可惜他的外套早就被暴雨反复浇灌,湿的能拧出水,裹在陆浮身上无异于雪上加霜。   【018:通常常常常昂昂这种时候,我建议和该空间内唯一的活体生物抱团取暖暖俺俺俺——】   说得好,我对活人过敏。   无机质的金属机械音在耳边发出一阵阵嗡鸣,陆浮难耐的拧眉。   【陆浮:你中病毒了?】   【018:好像有哦哦哦哦哦点。】   不能说话就别勉强了。   陆浮跟着齐之裕进了寝室,裹着毛毯窝在沙发里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眸子幸福的眯成细长的月牙,回暖的热意从脊背向四周蔓延,感觉骨头都软了。   齐之裕换好衣服出来时正好撞上这一幕。   陆浮抱着膝盖蜷缩成一个椭圆的球,双脚并拢踩在浅绿色的沙发上,鹅黄色的毛毯将少年从头裹到脚,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见齐之裕出来,陆浮扬起脑袋晃了晃:“嗨。”   齐之裕怔了怔,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你不是累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你这个睡,他正经吗?   陆浮双手托腮,脸颊肉微微鼓起,又重新瘪下去:“你为什么住在地下?”   要不是齐之裕,陆浮从来没想过宿舍楼居然还有地下层,并且裹满了不知名金属,遭到空袭都可以当防空洞用了。   齐之裕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茶具,听到陆浮问话,他微微侧过脸,“一百五十年前,虫族发动奇袭,一路打到了首都星,第一军校成了前线,这里是专门建给当时的指挥官的。”   说着,齐之裕屈指敲了敲金属墙壁:“这种金属是专门针对虫族精神力进行改造的,能够隔绝虫族的精神力探测。”   陆浮了然,怪不得018说句话像踩了电门一样抖。   虽然在新生中风评不好,但齐之裕并不是真的完全丢弃了门阀之间通用的礼仪,当他想展现自己的魅力时也是像模像样。   陆浮保持着蜷缩在沙发里的姿势,乖乖的伸出双臂接过茶杯,倾泻的红茶打着旋在杯中聚隆,瓷杯的上方升腾起薄雾。   眉眼带笑的年轻人托着腮注视杯中的倒影,忍不住嘲讽的扯开唇。   自从进入齐之裕的寝室后,018就彻底没了动静,即使陆浮在脑海中呼唤也不应声。   吹了吹升起的烟柱,将之打散成一团薄薄的雾,陆浮戳着眸子问: “只有你住在地下吗?”   答案不出所料,包括齐之裕在内,几乎所有顶级Alpha都得到了特殊待遇。   你们天龙人真是藏都不藏啊。   齐之裕在陆浮对面坐下,重新提起了关于开学考核的事。   “约勃星是塞拉法帝国从未探索过的荒星之一,资源匮乏,本地的野生动物极其凶残,据说曾有偷猎者在约勃星全军覆没。”齐之裕一边说一边观察陆浮的表情。   漂亮的Beta敷衍的点点头,并没有露出齐之裕的所期待害怕或崇拜的表情。   “所以,考核内容是什么?”   陆浮在此之前从未了解过第一军校,对于往届的开学考核知之甚少,他隔着腮帮子揉了揉牙龈,猜测道:“总不会是荒野求生吧?”   荒星和荒野并不能划等号,约勃是一个完整的星球,植被覆盖率仅百分之十七,大片的海洋连接着黄沙和雪山,昼夜温差高达四十度,白天热得堪比蒸炉,晚上又能把人冻成冰雕。   曾有人想在约勃星建造度假村,夜晚才过去一半,人工智能就出现了频频死机的现象,最后只能放弃开发。   对于Alpha非人的身体素质来说,三天不吃-精神充沛,五天不吃原地喊累,七天不吃活脱脱的饿死鬼。   但要是换Beta来,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两天,他们就能喂饱方圆五百米内的野兽,连体验饥饿的机会都没有。   齐之裕摇摇头:“用不着求生,只要尽全力把其他组别淘汰掉,找到校方藏起来的飞行器成功脱离约勃星即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天就能结束。”   一整个星球里找被可以藏起来的飞行器无异于大海捞针,陆浮好学生似的举起手问:“可以直接抢飞行器吗?”   “可以。”   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精神了。   精神了不到两秒,陆浮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热茶从喉道滚进身体,热意自腹腔中扩散,被雨水和寒冷压制的药效再次复苏。   “唔…”   光怪陆离的蓝光夹杂着黄绿色的图案在眼前闪烁,翻滚的万华镜般忽远忽近。   少年竭力睁大眼,怪异的色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白与黑交错。   昏昏沉沉的大脑像是被一层云雾蒙住,陆浮一手扶额,理智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转瞬即逝。   “陆浮!陆浮!你怎么了?”   焦急的呼唤声擦着耳朵飘了过去,一声又一声试图撞破耳廓的阻隔。   陆浮艰难的抬起眼皮,一只手刚搭上齐之裕的手背,意识就被温柔的剥离了身体,彻底闭上眼的前一刻,陆浮看到了齐之裕越来越近的脸。   你别急,先让我急。   【018:嘀,检测测测到宿主失去意识,芯片自动升级中。】   齐之裕小心的扶住陆浮,将他的身体放平,圆滚滚的智能机器人借助脚下的滚轮滑了过来,激光对准陆浮的身体扫描了一番:“无任何异常,请勿担心。”   即使有专业医疗机器人的判定,齐之裕依然不能彻底放下心。   他立刻拨打了私人诊所的通讯,想要询问奎克关于陆浮的情况。   一只手及时阻拦了他。   齐之裕偏过脸,视线同陆浮紫灰色的瞳撞上。   “陆浮,你没事了?”齐之裕手忙脚乱的关掉终端,俊脸凑了过去,被Beta少年嫌弃的推开。   “我没事。”陆浮撑着沙发坐起身,下一秒又被齐之裕按了回去。   室内的气氛安静了下来,智能机器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将独处的空间让给两人。   陆浮的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齐之裕的双手紧紧的扣住了他的肩,Alpha张扬的红发垂在脸侧,再进一步就能触及陆浮的眼睫。   齐之裕六神无主的维持着这个过分暧昧的姿势,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在耳边炸响。   他只是因为一时情急下意识做出了这样充满了控制欲的举动,陆浮会不会生气?他们还能组队吗?陆浮今晚会留下来吗?   越来越多的疑问将齐之裕在Alpha中不算灵活的脑子堵得密密麻麻,留不出半点喘息的空间。   他呆呆的看着身下的陆浮,少年的脸颊先前被茶水的热气熏得略略发红,齐之裕的视线随着心意下移,无法克制的停在了陆浮的唇上。   沉沉的信息素将沙发上的二人卷了进去,齐之裕只觉得喉中干渴,而能够解渴的琼浆玉液就在那两瓣唇中央。   “我…”齐之裕眸光躲闪了一瞬,下一秒低声问:“我能亲你吗?”   陆浮只觉得太阳穴一下下跳动,连带着没怎么进食的胃袋都一并抽搐。   要不是018突然升级程序产生的生物电把他电醒了,陆浮现在应当在药效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被强行唤醒的不适感和齐之裕突如其来的索吻都让他大脑迟钝了半晌。   见陆浮迟迟不答话,齐之裕心中的不安像是真空中的陨石般上下浮动。   为什么不说话?   沉默是同意还是拒绝?   他试探性的再次开口:“刀在抽屉里,亲完我自己割。”   话说到这地步,陆浮再怎么样也不能靠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了。   他有些困扰的蹙起眉,双手抵住齐之裕的胸口,向外推了推:“你先起来。”   齐之裕却好似较劲,不但没有起身,反而更加贴近了陆浮,岩浆在心口流淌,烫出一道道滚烫的疤,每一道疤都刻着陆浮的名字。   他定定的看着陆浮的脸,从中挖出了困扰和一丝惊讶,以及微不可察的抗拒。   恼意侵占了神经,齐之裕不甘的抿住唇,他多么想就这么毫无顾忌的亲上去,剥夺陆浮的氧气和自由,让他深刻的明白门阀与平民的区别。   早该这么做了,既然陆浮不吃软也不吃硬,那就逼他吃,撬开他的舌,让他咽下你赠予的一切。   在我面前,你没有选择权。   这才是门阀的娱乐方式。   “齐之裕,”陆浮轻声念了句他的名字:“起来。”   就像狗听到主人的呼唤就会下意识摇尾巴一样,齐之裕脑内空白了一瞬,再次恢复意识时自己已经坐直了身体。   艹!   齐之裕不可置信瞪圆了眸子,他看着摆脱束缚坐起来的少年,快速调整了战术。   威逼和利诱,总有一个能起到作用。   齐之裕突然身体前倾,伸手欲握陆浮的手,被少年灵活的避开了。   他快速换了个方向追了过去,成功抓住了陆浮的衣袖。   “你之前在镜头前都是装的吧?”   齐之裕自顾自的猜测起来:“你辛辛苦苦从五等星走来首都星,怎么可能不想要首席之位,在镜头前故意说那番话,一是为了避开记者的刁难,二是让其他竞争者放松紧惕,对吗?”   倒也没有多辛苦。   你的想法有点松弛,但你的解释弥补了这一点。   【018:他的推理好像有点逻辑。】   【陆浮:你不触电了?】   【018:我的程序运行速度比闪电快。】   “陆浮,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齐之裕还再说:“我可以帮你成为首席,我可以让你进入齐家名下的企业、让你一步登天。”   Alpha眼尾发红,信息素丝丝缕缕的爬上陆浮的手腕。   缠绕。   收紧。   “你也帮帮我吧。”   红发Alpha蹲下身,语气充满了恳求,眼中却是满溢的野心,从层层叠叠的琥珀中流出来。   “让我亲一次。”   齐之裕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他仰视着少年冷淡颓艳的面容:“陆浮,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乞求两个字,你考虑清楚。”   那只能说明你买了盗版字典。   【018:我笑了,你呢?】   我生平不爱笑。   睡眠被强行打断就是这样,陆浮略有些苦恼的想,笑一下都觉得耗电。   他扯出自己的衣袖,腕骨上缠绕着的黑色细珠转了转。   告诉他我确实不想当首席?   齐之裕只会相信自己想信的内容。   告诉他我不喜欢处男?   打击到他的自尊心说不定会更疯。   陆浮后背斜倚在沙发靠背上,脸部轮廓被灯光切割成两半,一边隐在暗色中,一边是病态的白。   他叹了口气,食指在太阳穴按了按,淡淡的红眼圈在光下愈发显眼,死死攀附在少年的肤上。   似抹不去的伤口。   齐之裕怔怔的注视着陆浮紫灰色的眸子,几乎要溺死在一片浑浊的汪洋中。   细长的手指拨开齐之裕的额发。   凉。   细珠串贴上了齐之裕的侧脸,微凉的冷意顺着皮肉爬进身体,让他再次想起了被雨水浸湿的滋味。   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浮起一丝嘲意。   “啪!”   陆浮的回复是一个轻飘飘的耳光。   皮肉撞击声逃不过在场两人的耳朵。   齐之裕得意的神色僵在了脸上,眼中的升腾的焰火缩了下去,变成了一点星光。   比起愤怒,不甘占据了上风。   “大少爷,你有去查过脑子吗?”   陆浮声音清冽,眼尾下的红色衬得这张脸愈加颓艳。   齐之裕头皮发疼,脸却主动向着陆浮的手腕内侧贴了过去,喘着气说:“我猜错了吗?”   “你难道真的对首席之位、对你的未来前途毫不在乎吗?”   齐之裕越说越有底气,然而陆浮不为所动,拽着Alpha的发尾逼迫他抬起头。   俊美的Alpha眼底燃烧着干涸的火焰,他得意的眯起凤眼,略长的眼尾向上弯起。   “我说对了,对吗?”   陆浮扯了扯衣领,露出漂亮的肩颈线条,眉眼间染上一分不耐。   他俯下身,声线拉长,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得到吻的第一步,学会好好听人说话,懂了吗?”   齐之裕下颚紧绷,缓缓用手背抵在了自己被打的侧脸上。   陆浮的力道并不重,却将他拉回了在星舰上初遇的时刻,让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被支配的感觉。   齐之裕曾痛恨受制于人的感觉,但是陆浮不同。   怎么会有人无论做什么都能让他兴奋起来?   “陆浮。”Alpha睁大了眼,瞳孔却缩成针点大小,在眼眶中显得尤其怪异。   “我会好好学的。”   【018:再来一巴掌怎么样,我看他挺享受的。】   齐之裕维持着蹲姿,一只手压在陆浮腿侧,上半身向前倾,近得能用脸蹭到陆浮的腰。   “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你那个发小究竟是谁,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齐之裕露出犬齿,琥珀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某种冰冷的气息。   他的多嘴为他换来了又一个耳光。   这一次不是毫无力道的轻拍,齐之裕的脸被抽得偏向一边,陆浮用指腹压住他的眼角,神色不变。   “第二步,不要刨根究底。”   【018:承认吧,你就是汗流浃背了】   那能怎么样?   告诉他我的发小是条和你一样的疯狗吗?   陆浮收回手,淡声道:“少问无关紧要的事。”   **   被打断睡眠后陆浮也没了困意,他简单的吃了点面包果腹后,离开了齐之裕的宿舍。   宿舍楼地下二层比地上的面积还要大,陆浮沿着走廊四处闲逛,穿过一排排寝室大门,前方的道路突然宽敞了起来。   灯光从天花板的四角射了下来,面前是一片人造泳池,流动的液体在池中翻涌,一道浅色的人影破开水幕钻了出来,像是条灵活的鱼。   “时旭?”   声音从背后传来,Alpha柔韧性极好的下腰,将头向后仰,发丝顺势下垂,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回池中。   世界颠倒。   时旭撞进了一双冰冷质感的眼眸,无言的时间在两人对视中流淌。   “齐之裕带你来Alpha宿舍?违反规定,一会儿我就去举报他。”   时旭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他游到池边,自下而上注视着陆浮,对方全身都是黑白二色,仅有的一点多余的亮色来自轻抿的唇和眼。   也未必多余。   【陆浮:我在想办法保住初吻,天龙人在游泳,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018:没事,你可以让他痛。】   “大少爷想让我跟他。”陆浮说到少爷二字时忍不住掀起唇。   天龙人已经把少爷这个词变成了首都星特产,浓度堪比五等星的混混。   “你怎么想?”   这么羞耻的称呼时旭却没提出任何异议,双臂一撑从泳池里爬了上来,赤裸的腰背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陆浮垂眸看着泳池边缘的水渍,似笑非笑:“我想割了他的舌头。”   时旭被这个回答取悦到了,他毫不见外的对陆浮眨眨眼,暧昧的说:“你要看我穿衣服吗?”   “你只有三十秒,”陆浮轻描淡写的说:“超过三十秒我就拍照卖给媒体。”   时旭眉头一挑,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还没死心?”   本来快死了,被018升级的电流心肺复苏成功了。   【018:少在背后蛐蛐我。】   胡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向来都是当面蛐蛐。   时旭拿过挂在泳池边的毛巾,将自己身上的水渍细细擦拭干净,套上衬衫和长裤后期,又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模样。   他动作自然的勾住陆浮的肩,笑道:“来,我带你逛逛。”   发梢的水珠滴到了陆浮的颈侧,时旭眼尾轻弯,扭头的瞬间,温热的唇向下偏了一寸,蹭过陆浮的喉结。   !   少年身形一顿,猛地掐住了时旭的后颈,将Alpha狠狠按在墙上,英俊的脸压上了冷硬的金属墙面。   “彭!”   时旭面皮抽痛,却没急着挣脱,反而为陆浮的应激反应感到心情舒畅。   陆浮也知道时旭没有反抗的意思,扯着对方的衬衫擦了擦自己裸露的颈。   居然偷袭他一个十八岁的纯情男高,这么喜欢啃喉结不如去吃鸭脖当平替。   【018:你对自己的定位好像不太清晰。】   【陆浮:闭嘴,铁废物。】   掐住后颈的手略微松了些力道,少年的气息从身后包围了过来。   “生气了吗?”时旭心下微沉,嘴上却没停:“还是说害羞了?”   居然被你说中了。   下属不要啵上司嘴的道理在你们首都星行不通是吗?早恋是要被通报批评的!   【018:不然你亲回去算了。】   【陆浮:你看过偶像剧吗?】   【018:?】   【陆浮:除了壁咚,还有一个常见招数。】   白光斜斜的打下一片阴影,陆浮比时旭矮上一些,视线正好能看到Alpha的耳根。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发闷:“沾上信息素的话,齐之裕会找你的麻烦。”   【018: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茶味?】   时旭错愕的回过头,少年说话咬字放得有些慢,似乎担心他,但神色又是怪异的平静,双瞳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陆浮松开手,将潮湿的掌心在时旭背后的衣料上蹭了蹭。   两秒后,少年极快的贴近时旭的耳边,轻声道:“我们小心点。”   明晃晃的暗示。   时旭的信息素猛然膨胀,又被强行收了回去,后颈的腺体热意迸发,连带着周围一圈的皮肤都不正常的红起来。   “嗯…”时旭动了动唇,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低哑的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我会注意的。”   【018:你转型了?】   【陆浮:这叫诈-骗。】   时旭直起身,拉开陆浮的手,将自己的衣着整理好,湿漉漉的发丝尽数拨到脑后。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穿过弯曲的走廊,中途遇上了几名Alpha,探究性的视线落在陆浮和时旭身上,几秒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就是陆浮的身上沾满了齐之裕和时旭的信息素嘛,虽然味道怪了点…但又不是第一次了。   谁还不知道陆浮是时旭的“追逐对象”?   大家都是兄弟,亲密一点很正常。 第22章 别问,问就是兄弟你好香   五等星,钦西城。   诺加翘着二郎腿斜倚在沙发上,金色的眸子倒映出终端画面中的少年,他从容的应对记者的问题,偶尔露出点笑容。   这是昨晚直播的剪辑,短短十七分钟,全都是陆浮的镜头。   弹幕除了密密麻麻对于陆浮外貌的夸赞外,占比最大的则是关于陆浮是否真的无心首席之位的争论。   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陆浮的话不可信。   【场面话骗骗人而已,要是对首席之位不感兴趣接受采访干什么?】   【我倒是好奇,他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其他人难道会因此放轻警惕吗?】   【你们关注的重点怎么那么歪,难道不应该讨论一下陆浮和齐之裕的关系吗?这是齐之裕在镜头前第一次给人开门吧?银幕初开?】   【一个A一个B能是什么关系?没腺体根本标记不了。】   虽然Beta占据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但在上流社会中,除了本身出生显赫的二代们,几乎很少会出现依靠婚姻从底层挤进来的Beta。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Beta不能被标记这一特性。   上等人喜爱能够被掌控在手里的收藏品,而不是随时有可能跳进别人浴池里的游鱼,不确定性是横亘在二者之间最大的毒瘤。   画面一帧帧闪过,最终定格在陆浮附耳同齐之裕低语的一幕。   如果说Alpha少年扩大的瞳和难掩急切的神情还能被判定为过度解读,那么他将陆浮的袖子从时旭手里抢过来的举动就堪称牛奶上黑芝麻——明目张胆。   【我是军校生我先说,这不对劲。】   【我看直播的时候怎么没这段?】   【当时已经采访完了,应该是现场的学生或者工作人员偷拍的。】   两个军校预备生并肩走出了礼堂,雨幕将二人靠在一起的背影模糊成一片。   “老大,”站在沙发后方的心腹眨了眨眼:“这是陆哥吗?”   明明还是那张脸,怎么看着总觉得不一样了?   诺加玩味的将视频拉回陆浮和齐之裕低语的部分,注视着屏幕里的少年的唇形,推测出了陆浮的意思。   【我累了】   “离开了五等星,最擅长的把戏倒是没忘。”诺加哼笑一声,坐直身体,关掉了视频界面。   一条条褒贬不一的加粗红体字新闻弹了出来,每一条都无一例外包含了陆浮的名字,下方附上一张像素不那么清晰的大头照。   诺加伸了个懒腰,双手插兜走出了房间。   骤然降低的温度和两侧渐浓的雾气顷刻间袭了过来,诺加独自一人在雾里穿行,胸前的金属吊牌轻微晃荡,铜色的牌面上刻着一个太阳的符号。   偶尔有具尸体从楼顶落下来,在诺加几米外摔的支离破碎。   周边的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也在一寸寸降低,待Alpha走到钦西城的边缘时,潮湿的雾已经在他的衣服上凝满了水珠。   “哒。”   诺加在台阶下站定,隔着几米长的白金色阶梯,仰视着多年不见人烟的教堂,纯白的外观融进了雾中,门前的两具骑士雕像一站一卧,从手臂到腰身的石膏裂开了大大小小的沟壑。   几年不来,变化真不小。   诺加踢开横在路上的雕像,推开了教堂的大门,怪异的气味从长期封闭的室内散了出来,像是死鱼的腥气,又像是变质的汽油。   “啧。”诺加不爽的掩住口鼻,细长的眉蹙起,他大步走进教堂,将一扇扇闭合的窗户推开。   气流卷进了室内,吹倒了桌上的蜡烛,滚落的白蜡骨碌碌的在桌面上转了几下,“啪”的一声从祭坛上砸落。   大理石地面反射出了诺加的身影,月光穿过天顶的彩色玻璃,像是碎开的万花筒。   诺加认识陆浮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新的住所,不常去教堂了,这并不妨碍诺加知道陆浮曾将教堂视作栖身之地。   “教堂里的孩子”,早在五年前,诺加就听到人们这样称呼他。   五等星港口边缘的仓库中。   “什么教堂里的孩子?”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双腿盘起坐在水泥地上,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话题。   顶着绿色莫西干发型的少年解释道:“有人看到钦西城那座废弃了很多年的教堂这几天晚上灯火通明,以为是闹鬼了,前两天红鹭星盗□□人去看了眼,里面有个小孩子。”   “多小?”   “十二三岁吧。”   花臂壮汉插话道:“我听说他身边还跟了只灰色的狗,真有闲情。”   在五等星养宠物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诺加坐在集装箱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手底下的人聊天,面上露出点嘲弄。   自己都活不好,还养狗?   不知道主人和狗谁先死。   彼时诺加还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成为那个替陆浮喂狗的冤大头。   **   在那之后过了两年,诺加这个无神论者第一次走进了教堂。   陆浮将教堂装点的很好,宽大的祭祀台上铺满了色彩各异的花瓣,金色的太阳挂饰高悬在头顶,像是随时会坠落而下,审判两名不速之客。   祭坛周围摆放了一圈蜡烛,一簇簇火光忽大忽小的跳动着,连呼出的气体都仿佛升了温。   “噼啪!”   烛火炸了开一瞬,下一秒重归平静。   暖色的光映在陆浮的侧脸上,都说灯下看美人,烛光下的陆浮无端显得温柔了许多。   诺加捻起一片花瓣看了眼,居然是真花,他颇有些意外的环顾自周,从一尘不染的烛台中看出了陆浮的用心。   “你真把这里当家了?”Alpha有些不解。   陆浮蹲下身抱住蹿出来的小灰狗,一边揉搓它的后脑,一边回道:“我喜欢这里。”   宽敞、温暖、人烟稀少,最重要的是——教廷对于太阳的极端崇拜。   陆浮站起身,对着诺加招了招手,轻声说:“跟我来。”   绕过主祭坛是一条长而幽深的走廊,巨大的油画挂在墙上,一张张模糊而怪异的面孔正对着走廊里的两个少年。   随着二人的深入,光线逐渐明亮了起来,一个除了大小外和主祭坛一模一样的祭坛位于天窗的正下方,月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投射而下,透出一种金属的光泽。   在那祭坛的中心,是一尊没有五官的神像。   诺加虽然不信神,但是教廷当年对于整个塞拉法帝国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迟疑的问:“这就是圣乌洛神吗?”   悬挂在天顶上的金色长剑忽远忽近,似乎随时会从高空坠落,刺穿祭祀台上不守教义的信徒的心脏。   暖黄色的烛火中,陆浮出色的皮相仿佛都透着光,他低声笑起来,细密的睫垂下淡淡的阴影,像是无声的嘲弄。   “只是一尊石膏像而已。”   笑声在诺加的耳膜上鼓动,他隐约察觉到陆浮的反常,收回注视神像的视线,走到了祭桌边。   盛了圣水的小银杯摆放整齐,诺加有些好奇的举起正中央的杯子。   澄澈的液体倒映出Alpha鎏金的瞳,水面在毫无外力的情况下泛起了涟漪。   一圈一圈的金色扩散开,欲望的催化剂让Alpha的原始冲动旺盛生长。   缠绕、绞杀、吞噬…陌生的词汇盖过了心跳声,诺加突然转身拽住了陆浮的手臂一拉。   “砰!”   肉-体碰撞的声音响起,陆浮整个人躺在了祭祀台上,铺在两侧的鲜花“唰”的一一扫落,被烛火烧得蜷缩萎靡。   小银杯摔在了陆浮脚下,溅出的透明液体浇湿了花瓣,黑发少年一条腿屈起抵住了诺加的小腹,而诺加投下的影子则将他完全笼罩了进去。   这个距离对于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堪称危险。   太近了。   诺加几乎能用鼻尖吻上陆浮的发。   呼吸早就脱离了正常频率,蜡烛烧短了一寸,陆浮躺在冰凉的祭祀台上,微微偏头,看向诺加身后的神像。   它的表面似乎更加光滑了,透出莹白的光。   Alpha的精神域起伏比Beta大得多,也更容易受到神像的影响。   诺加也被自己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但他没有急着起身,反而就着这个动作再次拉近了距离。   “我之前的提议,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陆浮敛颚笑起来,语气似乎有些嘲弄:“跟你吗?”   “诺加,你去求神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说的也是。   诺加故作不满的挑起眉,瞳中似有金色翻涌,“那你就这么吊着我?”   黑发Beta倾身向前,上扬的唇角压平,用刻意的、控诉的声线道:“是你先压上来的。”   要不是诺加一直可劲儿的在他面前犯贱,陆浮也不会一直拿他当工具人使。   诺加刚想再调笑两句,小腿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汪呜!”   小灰狗咬住了诺加的裤子,呲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背部拱起,短细的尾巴低垂,全身的毛发都似乎炸开了。   “你这狗胆子真大。”   诺加挑眉,揪着小灰狗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小灰狗扑腾着四肢短腿,鼻部浮现怒纹。   Alpha的信息素不但能够对同类起到警告作用,对于其他感官敏锐的动物来说更是和警报器没什么不同。   就算是初生的牛犊都不会大着胆子去袭击Alpha。   陆浮抬手将小灰狗抱了下来,五指在他的腹部轻轻按摩,小灰狗绷紧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些,但看向诺加时依然不断的发出低吠。   诺加“嘁”了一声,从陆浮身上爬了起来,小灰狗这才安静了下来,脑袋一转整只狗埋进了陆浮怀里。   陆浮失笑,看着诺加不爽的表情摊了摊手。   “当啷!”   踢到了脚边的小银杯,诺加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他弯腰捡起积了灰的杯子,神色有些怪异,那天陆浮离开前分明把杯子放回了原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有些狐疑的举着杯子在祭坛前来回走动,视线掠过穹顶的彩色玻璃、壁画、金剑等物,来回反复。   诺加看了一遍又一遍,心头的疑虑始终没有消散,反而越压越重。   最终,视网膜被一团莹白占据。   神像。   怎么会忽略了它?   **   时旭的房间在最深处,温度比走廊还要低。   推开门,一丝光亮泄了出来。   里面有人?   陆浮立刻警惕起来,时旭却是毫不担心,径直推门走了进去,黑发蓝眸的Alpha坐在桌边,一本包着黑色不透光封皮的书摊在膝盖上。   成煊。   听到动静,成煊偏头看了过来,他打量了二人一眼,玩味的勾唇,“时旭,你下手这么快,看不出来啊。”   说着,成煊晃了晃手里的黑皮书,“不会是靠这个吧?”   时旭耳根一热,立刻冲上去将黑皮书夺了下来。   陆浮有些好奇的瞟了一眼,一连串的首都星语印在封皮上,烫金的字体格外娟秀。   【陆浮:那是什么?】   【018:翻译结果:《对Beta恋人的观察:如何看穿Beta的心思》。】   嗯?   陆浮眨了眨眼,如果时旭有需要,他可以亲自给时旭写一份详细的喜恶列表,只要时旭愿意花钱就行。   顺便一提,置顶第一条:我对Alpha过敏。   时旭将书合上塞进书架最顶层,没好气的问:“你来干什么?”   成煊哂笑:“你是不是忘了,组队之后要在终端上提交表格,我来催你一声,防止你满脑子情情爱爱忘了正事,以及…”   站起身,成煊走到时旭身边,压低声音道:“别真的蠢到跟陆浮交底。”   【陆浮:他是不是以为我听不见?】   【018:没事,偶尔被当成傻子不是坏事。】   话落,成煊对着陆浮笑了笑:“齐教授让我转告你,齐之裕另有组队人选了。”   就知道这个老登儿憋着坏呢。   陆浮眸光微凝,“还有什么话要带吗,传声筒同学?”   如果说最初成煊对于陆浮的态度还是避而远之,那么和齐列谈话后,成煊的态度就转变了不少。   成、齐二阀势同水火是真的,但当利益足够动人的时候,他们也不是不能短暂的站在天平的同一端。   齐列虽然看在诺亚制药的面子上不会继续针对陆浮,但他不希望齐之裕和陆浮交往过密。   齐家继承人如果真的看上了谢为祯资助的孩子,谢为祯还不把齐家给吞了。   齐列不好亲自下场,只能出点血,借成煊的手达成目的。   成煊伸手拦住想要替陆浮说话的时旭,回道:“陆浮同学,人生不止这三年,如果你未来还想要在首都星待下去,见好就收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错了。   陆浮最擅长的是贪得无厌。   时旭听不得成煊这番话,不满的拉开他的手:“行了,滚回你自己的寝室去。”   陆浮一边的腮帮子轻轻的鼓了一下,不用和齐之裕组队正合他的心意,不然在荒星被强-吻怎么办?   【018:你不是说他处男吗?我的数据库显示,百分之九十的处男都是口嗨大于实际。】   【陆浮:因为你那百分之九十都是处男Beta。】   Alpha信息素上头了数学题都做得出来。   成煊离开后,时旭有些紧张的观察陆浮的表情,Beta少年面上没有半点怒意,甚至挂着轻轻浅浅的笑。   时旭更紧张了。   “陆浮…”   “我先走了,”陆浮直接打断了他,“今晚零点就是提交组队名单的最后期限,我得去找个新队友。”   时旭的话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眼睁睁看着陆浮离开的背影,声音飘忽的:“你找不到人的。”   陆浮现在可谓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更何况,有简焕白的事在前,没有几个学生敢冒着得罪简焕白的风险和他组队。   他的喃喃自语陆浮是听话不到了,Beta少年一出门就开始欢快的加快了步伐,不到五分钟就离开了Alpha宿舍楼。   中途遇到的Alpha们被混合着成煊、齐之裕、时旭三人的信息素呛得直打喷嚏。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明恋是两个人的你追我赶。   但是,这是几个人?   “怎么又沾上成煊的味道了?”   “别问,问就是兄弟。”   **   此时的Beta宿舍楼,阿兰德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黑发从肩上滑落,遮住了阴鸷的眸子。   西蒙舔了口指甲上的奶油,翘着的二郎腿晃来晃去:“殿下,你要是想找回场子,就邀请那个人类去训练室呗。”   阿兰德横了他一眼:“粗鲁。”   西蒙翻了个白眼,发丝中伸出的触须晃了晃,玩世不恭的笑容蓦地收了起来。   “哟,大忙人回来了,嗯…味道又变了,人类真奇怪。”   阿兰德呼出一口气,俊美的面容微沉,“这是最后一次,如果那个人类还是不知好歹,我就敲碎他的脊椎。”   西蒙摊了摊手:“您请。”   说大话有什么用,阿兰德要是真的把一名人族学生打成重伤,破坏了两国暂时的和平,虫皇陛下绝对不会再让他擅自离开虫星。   陆浮拾级而上,另一道脚步声渐行渐近。   身着黑金华服的雌虫踩着旋转楼梯向下,齐至小腿肚的黑色披风搭在肩上,细长的金色流苏自胸前垂落。   保养得宜的黑色长发垂在身后,细长的凤眼微微挑起,一楼休息厅的雌虫们无声的鞠躬。   靴底有节奏的敲击纹路繁复的瓷砖,最终在陆浮面前停下。   阿兰德居高临下的看着带着一身湿寒气息的少年,唇角弧度一成不变的扬起:“晚上好,陆浮同学。”   【018:他看起来比你装】   【陆浮:别说冷笑话】   作为五等星第一个考进首都星第一军校的Beta,整个塞拉法帝国还能有比他更会装B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阿兰德殿下。”陆浮抢先一步开了口,所有虫族的目光都紧跟着追了过来。   这个危险的人类想做什么?   “开学考核,你还没有队友吧?”   阿兰德微微挑眉,猜到了Beta少年的心思,他故作矜骄的沉吟了几秒,道:“此次前来的虫族学生中,只有西蒙勉强能够胜任我的队友,不过,我暂时还没有下定决定。”   阿兰德内心暗自得意,陆浮害的他两次丢脸,现在不还是求到他这来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阿兰德只是想要耍耍陆浮,他的队友当然不可能是一名人类。   陆浮点点头,看向倚靠在楼梯顶端看戏的西蒙·艾斯利:“西蒙同学,你要和我组队吗?”   西蒙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他匆匆稳住身形,错愕的看着陆浮。   “我?”   【018:为什么选他?】   【陆浮:他看起来比较能打,而且不太聪明。】   选择虫族队友最大的好处是:对方能够吸引火力。   阿兰德一看就是满肚子坏水的类型,和陆浮撞号了。 第23章 “掐这里更爽”   西蒙·艾斯尔发誓,如果不是因为阿兰德自私狭隘又小心眼,他一定会不顾形象的笑出来。   看着下首的人类,西蒙摸了摸下巴,抬手时鼓起的肌肉弧度格外明显,能够被选为交换生的雌虫都是新生代中的佼佼者,光是健美的腰腿肌肉就能轻而易举的绞死一名普通人类。   陆浮对他的抗打程度更加满意了些。   向上走了两步,陆浮踩着台阶从阿兰德身侧擦了过去,直到比他高上一个头,少年才停了下来:“西蒙同学,你的回答是?”   背对着陆浮,阿兰德垂在腿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虫化的鳞片被白手套遮盖。   休息厅中的雌虫面面相觑,Beta学生们不知何时聚在了楼梯上方,原先还有些空荡的走道里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陆浮同学,西蒙是虫族,”阿兰德压抑住撕碎这个人类的暴虐心思,微微侧过身笑着说:“你确定要和虫族组队吗?”   即使停战了这么多年,人虫两族的关系依然不算和睦,虽然明面上举办了不少拉近关系的活动,比如交换生,但潜在的抵触心理依然没有消失。   陆浮头都没回,轻描淡写的说:“两族现在不是已经携手走向友好共进了吗?”   仅限于镜头前的官-方发言你也信吗?   阿兰德咬牙,隐晦的瞪了西蒙一眼。   西蒙无辜的耸肩,重新看向陆浮,少年的身量放在虫族不算高,仰着脸对他笑,漂亮又乖巧的模样和没成年的小虫崽子差不多。   雌虫普遍喜爱虫崽,西蒙迟疑了一下,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仔细想想,阿兰德的战力在虫族新生代里排不上前几,虫皇陛下一开始也没把他列进交换名单里,要不是他主动请缨,西蒙根本不用一直看他的脸色。   与其组队之后苦哈哈的给阿兰德当保镖,还要忍受他的挑剔,倒不如选陆浮,正好让他探探这一届人类新生的底。   陆浮敏锐的察觉到西蒙神色的变化,故作乖巧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灿若星河的眸清澈明朗,任谁都难以对他说出拒绝的词汇。   围聚在四面八方的预备生们都在等待西蒙的答案,当事虫扭了扭脖子,发出“嘎啦嘎啦”的骨骼声。   微抿的唇勾起,西蒙眨了眨墨绿的虫瞳,似乎十分为难的抓了抓后脑的发,问道:“我听说人类Beta的脑子都很好使,跟你组队,你不会把我推出去挡刀子吧?”   想什么呢,当然是挡枪子。   陆浮双手背在身后,腼腆的笑了笑:“我推不动你。”   虽然外表近似人类,但虫族的肌肉密度远胜人类,实际体重与外貌严重不符。   阿兰德眸光发冷,西蒙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贱种。   听到陆浮的回答,西蒙先是一愣,接着开朗的拍了拍手:“那我们就是队友了!”   雌虫纵身一跃,单手将清瘦的Beta少年揽到胸前,低声凑到陆浮的耳边:“合作愉快。”   “唔!”   陆浮忽的眼前一黑,整张脸撞在西蒙的胸口,两颊的软肉都被挤了进去,他挣扎了几下无果,气得想踩西蒙的脚趾。   脸好痛。   陆浮艰难的抬起眼,只能看到雌虫的颈侧线条。   长得高了不起是吗?   是的。   【陆浮:躲过了诺加,没躲过西蒙。】   【018:别怕,你们有生殖隔离。】   **   齐之裕焦躁的蜷缩在床上,亮着的终端上是他和齐列的聊天记录,齐列一句接着一句,聊天气泡几乎堆满了整个屏幕,齐之裕只能在夹缝中插一句“好的”、“嗯”、“我知道了”。   该死。   Alpha头一次对自家小叔产生了怨怼的情绪,他好不容易在陆浮面前展现出点正面形象,齐列转头就把他的努力毁于一旦。   他越想越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将手里的终端扔了出去,昂贵的终端砸在结实的落地窗上,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   脆裂的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晚上7:50   成煊:陆浮找到新队友了。】   直到屏幕彻底暗下去,才有另外一只手将终端捡起来。   “你在发什么脾气?我在隔壁都快被你的信息素熏死了。”Alpha说着打开了终端,屏幕中央的消息亮得晃眼。   他轻笑起来,看向齐之裕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才几个小时,陆浮就找到新队友了。”   齐之裕彻底坐不住了,他在寝室内来回踱步,鞋跟和地板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耳边的红色珠串来回摆动。   这不可能,一年级生里怎么可能还有人敢和陆浮组队?   时旭和成煊早就定好了,时旭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临门一脚的时候和成煊撕破脸,转头去向陆浮献媚。   时旭的跟班?   也不对,他们的立场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现在站在陆浮那边就等同于和简焕白不对付,没人有这个胆子。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得另一名Alpha直打哈欠,他支着脑袋问:“喂,不就是找了新队友吗?又不是对象,你不用反应这么大吧?”   齐之裕蓦地停在床尾,他扭头直直的盯着Alpha,一字一顿的问:“陆浮的新队友是谁?”   他的表情有些可怖,绷紧的下颚连带着颈侧突起的青筋也跟着鼓动。   Alpha被齐之裕看得有些发怵,将他的终端抛了回去:“你自己看。”   齐之裕喉结滚动了一下,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他低眸打开终端,接连三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晚上7:52   成煊:陆浮找了虫族组队。】   【晚上7:52   成煊:西蒙·艾斯尔,本次虫族交换生里最危险的角色,虫族帝国八大姓之一,赤蝎族有毒种。】   如果说前面两条消息只是让齐之裕心口发闷的话,最后一条消息堪比火上浇油,直接把齐之裕的心脏烧化了。   那是一张照片,一张陆浮被西蒙搂在胸前的照片。   一旁的Alpha——齐之裕的队友小心的撇了他一眼,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嘀!检测到室内信息素浓度过高。”   警报器从天花板四角伸了出来,红光不断的闪烁,水花从中呲了出来,将下方的两人浇了个透心凉。   “操!”   齐之裕猝不及防挨了一身水,全身的火气都灭了,无辜遭灾的Alpha抹了把脸,抱怨道:“你能不能克制一下坏脾气,别说陆浮了,换我也不选你。”   齐之裕表情一变,惊恐的看着他:“你恶不恶心。”   他可不是A同。   Alpha翻了个白眼,“浴室借我用一下。”说完不等齐之裕同意,直接拉门钻了进去。   齐之裕没好气的抓了抓湿发,打开终端将成煊发来的照片删除,屏幕霎时间顺眼了。   想起之前在会议室楼下,成煊也是除了他之外第一个到场的,齐之裕有些狐疑的眯起眼。   成煊消息怎么那么灵通?   【晚上8:15   QZY:你对陆浮很关注?】   闪电劈开阴云,天色一瞬间亮起,又在下一秒被夜幕侵吞,地下见不到电光,却能听到轰鸣。   单腿屈起靠在床头的Alpha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澄澈的蓝眸欲闭不闭。   他的手边是一份复印卷,最下角写着陆浮的名字,这是齐列给他的,用于分析陆浮的性格特征,知己知彼才不至于在开学考核中被他牵着鼻子走。   成煊礼貌的谢过了齐列,却半点没有看一眼的欲望。   陆浮从来没有被他划进威胁对象的范围内,说到底,只是一个Beta而已。   第一军校不缺优秀人才,非要说的话,成煊对陆浮本人没什么意见,他是想玩弄Alpha的感情还是另有目的都无所谓。   成煊只不过是在达成自己的目的的同时替齐列办点事而已。   他没有去看亮起的终端,齐之裕会说什么,成煊闭着眼都能猜到。   考卷的内容在脑海中浮现。   【第三十题,如果你和好兄弟爱上了同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A.主动退出   B.公平竞争   C.其他】   成煊记得自己、时旭和齐之裕当初都毫不犹豫选择了B,现在看来,时旭和齐之裕都是心口不一的货色。   陆浮是什么回答的?   当这个问题闯进大脑的时候,成煊立刻后悔的拍了拍额头,但思绪就像沙尘暴,暴虐的侵占每一寸土壤。   看一眼算了。   Alpha眼珠动了动,食指按住复印件的一角,向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出乎意料的C撞入了眼帘,成煊意外的睁大了眸子,将复印件到了面前,昏暗无光的房间里,黑色的印刷字体排列在灰白的纸张上。   【C.告诉兄弟,其实我一直暗恋他,让兄弟再也不敢接触和我有关的人事物。】   啊?   成煊将复印件合上,重新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确实是陆浮没错,齐列也不至于拿个假的糊弄他。   沉默了片刻,成煊重新掀开复印件,Alpha优越的视力和捕捉关键词的能力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啪!”   几乎是瞬间,成煊猛地将复印件再次合上。   即使他的动作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Alpha,清晰的字体依然刻进了视觉神经。   【第22题,你觉得Alpha能够占据领导层,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A.体能   B.脑力   C.其他】   陆浮的答案非常简短,以最简单的文字表达了最直白的见解,只有两个字:难杀。   **   窗外的雨连绵不绝,窗户受到了雨水和狂风的袭击,不断发出低响。   忙碌了一天的陆师傅终于结束了辛劳,整个人似被风吹到的幼苗“啪”的一下倒在松软的床上。   小甲虫在他的面前盘旋了两下,乖巧的落在了陆浮的枕头边,它的身体已经彻底从黑色转变成了深红色,像是抹了一层凝固的血。   陆浮用指尖拨了拨小甲虫的触角,问道:“今天下午没出太阳,你饿了吗?”   小甲虫晃了晃脑袋,翅膀从甲壳下伸出来,频率极快的扑了几下,落在了窗台边。   【018:这是什么?】   【陆浮:我的宠物。】   【018:?】   【018:我们人工智能通常不会管头顶长摄像头的甲虫叫宠物。】   这次轮到陆浮疑惑了。   右方传来轻响,陆浮抬眸看去,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停在窗台上,簌簌的抖动湿漉漉的羽毛,甩出来的水滴全溅在了窗户上。   它黑亮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窗户内的小甲虫,小甲虫也同样透过玻璃看着它。   一鸟一虫深情对望之间,陆浮从018嘴里得知了小甲虫的真实身份。   【018:这是诺亚制药在虫族的分公司研发出来的,没有安装人工智能系统,只能当纯摄像头用,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接管他的系统,帮你操控它。】   【陆浮:也就是说,它其实没有叶绿体?】   【018:你这个水平,期末考试划重点都划不明白。】   陆浮皱了皱鼻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真刻薄。”   【018:接入程序中…已成功获得权限。】   就知道诺加不安好心。   陆浮直接拨了通讯过去,不知道诺加在做什么,足足过了五秒才接。   “出什么事能让你想起我了?”   大雨和五等星距离偏远导致Alpha的声音中掺杂了大量“滋啦滋啦”的电音。   陆浮漂亮的眉毛拧成了八字,一只手摩挲颈侧微凉的皮肤,语气平静的问:“你监视我?”   他曾摸过诺加的脖颈,Alpha如献祭的羔羊般将致命的弱点送到他的掌下,指腹下方是跳动的脉搏,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温热的血在血管中汩汩流淌。   是在五等星的仓库吗?   陆浮记不清了,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星星都见不到几颗,他第一次发现诺加派人跟踪他。   面容稚嫩的少年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抚摸Alpha的脖颈,用裹了糖浆的嗓音问:“你派人偷窥我吗?”   红发Alpha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面上浮起兴奋的红晕,握着陆浮的腕骨将他的手向下拉了拉。   “掐这里更爽。”   诺加的眼眶边缘泛着一圈不正常的潮红,颈侧青筋暴起,尖利的犬齿从咧开的唇中露了出来。   头颅若滚不到爱人脚下,便是肩上的负担。*   少年如他所愿的收紧了手,带点婴儿肥的脸颊看着人畜无害,“回答呢?”   问完,少年又鼓了鼓一边的腮帮子,自顾自做出了回答:“随便是不是吧,反正我现在心情不好。”   “你、哈啊…陆浮,你生气了吗?”   Alpha断断续续的从喉间挤出尖锐的笑声,夹杂着痛苦的喘息,面上却被病态的快感填满。   “你生气了吗?”带着电音的声音从终端里传了出来,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台词,调笑似的。   狗改不了吃屎。   诺加饶有兴味的勾唇,随着年纪的增长,陆浮对于他的容忍度似乎也提高了不少。   好久没挨骂了。   “嗡——”终端震动了一下,退出了通讯界面。   陆浮直接把他挂了。   比“1”还敷衍。   诺加抛了抛屏幕暗下去的终端,垂下头捂住脸,鎏金色的瞳收缩成针尖大小的圆点,低低的笑声从唇齿间钻了出来,越来越大声,碎开的玻璃似的的扎进旁人的耳膜。   Alpha的肩抖个不停,整个人像是风中的芦苇,他难耐的咬住指节,犬齿穿透皮肉,渗出的血滴在水泥地面上。   一滴一滴,汇聚到成血泊。   美丽的、残酷的、不近人情的Beta。   陆浮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第一军校Beta宿舍楼   挂了通讯,Beta少年站起身,两指将小甲虫捏了起来,装进了诺加当初一并送来的铁盒里。   正好留着拍时旭的照片。   窗外的小鸟一看到陆浮,受了惊吓似的发出一声拐角,立刻扑腾着重新飞进了雾蒙蒙的雨雾中。   【018:你干什么了?】   【陆浮:不是我。】   准确来说,罪魁祸首是他身上混合的Alpha信息素。   野生动物对这些危险气息极其敏感,胆子小的只是这样避而远之,运气不好遇到胆大的,能直接扑过来啄你的头。   Alpha就是这样猫憎狗厌人也嫌的生物。 第24章 借你的身体用一下   自从和西蒙组队后,陆浮的风评就逐渐离谱了起来。   怀疑他是精-虫派、质疑他的人族身份,连他其实是人虫混血的推测都冒出来了。   都说了有生殖隔离!   好在这样的传闻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齐之裕的低气压中散去。   Beta宿舍楼,B314号   雨停了,阴云却没有散去,天空依然雾蒙蒙的,偶尔有几架飞行器从云层上空穿过。   不知道奎克·罗到底给他喝了什么,陆浮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能入睡,困意像是贪婪的蝗虫般攀附在他的身上,却始终不让他陷入黑暗之中。   大脑皮层像是有大象在上面跳舞,活跃的连018都看不下去了。   【018:看看新闻怎么样,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或许能助眠。】   采纳了018的意见,陆浮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把自己包裹成了蛋卷的形状,只露出一颗脑袋,黑发随意的披散着。   终端里正在播放诺亚制药的新品发布会,黑发黑眸的青年举着手里的信息素香薰5.0,供记者拍照。   自从十年前法伦战役中,一名Alpha军官依靠信息素香薰掩盖了自身原本的气味,伪装成Omega混进俘虏中,里应外合大败虫族之后,信息素香薰就在首都星风靡了起来。   有一说一,就算信息素味道变了,体型那么大的Omega虫族真的不怀疑吗?   陆浮想起西蒙的身材,又释然了。   “谢家主,”一名胸前挂着字母“D”铭牌的记者举起手:“请问,诺亚制药本次推出的新产品相比之前的4.0有什么提升呢?”   维度直播的人。   谢为祯微笑着说:“大家都知道,虫族是可以感知到信息素的,从1.0-4.0,我们一直致力于改变信息素气味,以达到迷惑虫族感官的目的。”   “但是,” 男人面向镜头,上挑的凤眼认真的看着镜头后方的人:“5.0的用途和前面几款都不一样,5.0能够直接消除信息素,达到最佳隐匿效果。”   维度直播的记者唰的站起身,镜片后的眸子灼灼的盯着他:“您是说,这款香薰可以让Alpha变成Beta吗?”   谢为祯掌心向下压了压,示意对方不要激动:“准确来说,仅仅是让他人闻不到自身信息素的气味,并不代表能够像Beta一样不受信息素干扰。”   障眼法而已,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还是睡不着。   陆浮翻了个身,退出了直播。   【嘀,检测到门外有虫族申请开门权限,是否开门?】   Beta少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门边巴掌大的屏幕中,一名穿着黑金配色军装的雌虫站在门前,手里提着个箱子,深棕色的发被军帽压着,墨绿色的瞳定定的看着正前方。   他在看什么?   “开门。”   【嘀!得到开门权限,已开门。】   “咔哒”一声,锁住的红木门开了一条缝,西蒙虫瞳转了转,推门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陆浮,我给你带了东西。”   雌虫一进来就兴冲冲的将手里的箱子放在桌面上,指纹解锁,里面放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军装和一副白手套。   陆浮拖了张椅子坐下,打了个哈欠,精神不振的看着西蒙:“这是什么?”   “队服啊,”雌虫将箱子里的衣服摊开,当着陆浮的面拍了拍面料:“既然要组队,我们至少得穿的像是队友吧。”   西蒙声音放轻:“我特地交待做小了一号。”   【018:看不出来,他还挺细心。】   西蒙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什么,陆浮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敷衍的应了几声,打算找个理由把雌虫踢出去。   西蒙突然惊喜的凑过来,像只大型犬一样露出明媚的笑容:“你真的答应和我们去训练室了吗?”   什么?   不等陆浮问清楚,西蒙转身推开门,对着走廊喊了一声:“陆浮同意了!”   顷刻间,十几只虫族探出了脑袋,陆浮的门口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陆浮:他刚刚说什么?】   【018:西蒙邀请你和他们去训练室磨合一下,免得考核当天不适应。】   Beta少年迟钝的眨了眨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神色困倦,恨不得当场睡过去。   【陆浮:是梦吗?】   【018:是现实。】   拖着疲惫的身体,陆浮缓缓走到门口,西蒙欣喜的扭头,“我们现在走吗?”   他看出了陆浮满面的倦态,但西蒙不在乎,能试探出人类学生的底就行。   “不需要。”   陆浮扶着门,披散的黑发绸缎般垂在肩后,他掀了掀眼皮,抿成一条线的唇里吐出几个字。   “我们不需要磨合。”   西蒙面上的笑容并没有因为陆浮的话受到任何影响,“你不用担心,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好好组队。”   “大不了不带他们,只有我和你,”雌虫暧昧的眨了眨眼,“我可以陪你练练。”   陆浮厌烦的压了压眼尾,秾丽的面容在这一刻看的人心头发冷,他的声调提高了些:“我们不需要做任何事,西蒙同学,你只需要听我的就够了。”   西蒙垂下眸子,只有他肩膀高的Beta少年虽然看着清瘦,藏在衣物下的薄薄肌肉却充满爆发力。   少年揪着他的衣领,强迫他弯下腰,冷感的眸子掩在鸦色的睫下,他一字一顿的说:“我现在很困,有什么事等我醒了再说。”   西蒙刚想开口,陆浮已经松开了手,“啪”的一声甩上了门。   关门带起的风吹了西蒙一脸,西蒙怔在原地,低头看了眼被Beta少年抓皱的衣领,后知后觉的问:“他刚刚,身上是不是没味道?”   目睹了全程的雌虫摇了摇头:“确实没闻到信息素。”   房内。   瘫倒在床上的陆浮闭上了眼,平稳的呼吸带动胸腔起伏,018体贴的操控家电,将室内的温度调到了最适温度。   几秒后,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   【018:你怎么了?】   【陆浮:睡不着。】   刚刚西蒙进来后,陆浮差点坐在椅子上睡过去,结果现在又回到了昨晚的状态,分明身体已经发出警报了,可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咔哒。”   房门又开了。   西蒙刚转过头,衣领突然传来一股拉力,陆浮一言不发,直接把人高马大的雌虫拽了进去,随着一声闷响,房门再一次闭合。   门外的雌虫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埋在发间的触角伸了出来,来回晃动。   【那个人类要对西蒙做什么?】   【看他们的身板,你应该担心西蒙对他做什么。】   【西蒙好像没反抗,不需要我们救他吧?】   【只是一名人类,西蒙能应付,我们先去训练室。】   第一军校的训练室采用了最先进的技术,既可以用于普通的格斗,也可以利用精神域构造模拟场景进行实战。   虽然虫族不能参与人类首席竞争,但是能在荒星上压人类一头他们也乐见其成。   围在门前的雌虫一一散去,陆浮的门前很快恢复了最初的静谧。   **   西蒙茫然的看着陆浮,少年把他拽进来之后直接往床上一躺,被子一卷就不理虫了。   这是什么人类专属社交方式吗?   雌虫戳了戳床上的蛋卷,“喂。”   蛋卷晃了晃,从中伸出一条手臂,一把抓住了西蒙的腕,闷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上来。”   上什么?   上哪里?   西蒙墨绿色的虫瞳剧烈的收缩又扩开,英俊的脸上浮起茫然,不解风情的雌虫扬起脸看向天花板。   陆浮的房间里没有多少家具,天花板上空荡荡的,仅有一盏灯。   没得到西蒙的回答,已经被困意折腾的耐心全无的少年干脆替他做出了决定。   “呃、”   西蒙猝不及防被拉了过去,上半身倒在床上,他直挺挺的躺在陆浮身侧,一动不动,整只虫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竖瞳都快变成椭圆形了。   “别动,陪我睡一会儿。”少年的声音很轻,似乎是用最后一点力气吐出来了的,又像是西蒙的幻觉。   等一下。   这对吗?   西蒙瞪着天花板,被凝固的黄油堵住的大脑久违的动了起来。   虫族是将生存和繁衍放在第一位的种族,为了追求效率最大化,比起浪费时间搞什么情情爱爱,大多数虫族的首选是根据基因匹配度找到最合适的对象然后火速交-配。   婚姻在虫族帝国是非常少见的存在,交-配后部分雌虫可能会将雄虫喰食,或许是作为养料,也或许只是单纯饿了,甚至不需要任何原因。   虫族与杀、戮向来不分彼此。   西蒙哭笑不得的看着身侧的人类,陆浮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有。   窗帘拉紧的屋子里,西蒙细细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陆浮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颈侧缀着一颗浅色的小痣,落在白的称不上健康的皮肤上。   没有味道。   即使离得这么近,西蒙依然没有从陆浮身上找到前几天的危险气味。   少年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比西蒙第一次见到他时重些,他的睡相很乖,和小虫崽没什么两样。   西蒙支着脑袋看了会儿,自己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天光渐暗。   陆浮醒来的时候蛋卷已经松开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了西蒙怀里,双手抱着雌虫的腰,像是寻求安全感般依偎在雌虫的胸前。   【018:你醒了?我已经分析出奎克给你喝的是什么玩意儿了。】   陆浮懒洋洋的挪了挪脑袋,让自己枕在西蒙的肩膀上,不软不硬,勉强能用。   【陆浮:是什么?】   【018:确实是能让Beta安眠的药物,但是里面掺了蝎种的血,应该是失手滴进去的。】   作为星际最大反派,虫族拥有坚不可摧的外甲和恐怖的毒素,部分有毒种的毒性效果不一。   Beta的体质比不上Alpha,代谢能力有限,中招了甚至反应不过来。   陆浮翻了个白眼,以奎克·罗的能力,要是继续待在虫族帝国,说不定停战协议都用不着签了。   “喂,你还要在我身上躺多久?”   头顶传来低哑的声音,陆浮掀起眼皮,自下而上看过去,雌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墨绿色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   被抓包了的Beta连表情都没变,理直气壮的继续用西蒙的肩膀当枕头。   西蒙顶了顶腮帮子,拱了一下肩膀想把陆浮顶下去,却只是让自己的关节又被对方的后脑勺砸了一下。   雌虫气笑了,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类。   以往都是他看阿兰德吃瘪,轮到自己才发现陆浮是真的油盐不进。   然而,比起阿兰德,西蒙有一个优点——他也不要脸。   雌虫戳了戳陆浮的脸颊肉,坏笑着说:“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啊?   【陆浮:他不会以为这个能吓到我吧?】   【018:不好说,但你要是亲他应该能吓到他。】   很好的建议,扣十分。   **   茫茫星海,一艘深紫色的星盗船在小行星带中快速穿梭,身后是穷追猛打的巨型军用星舰,过于庞大的身躯让它不得不放缓速度。   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宇宙空间,周边的小行星也受到了波及,大大小小的碎片窸窸窣窣的坠落。   “警告!失去目标!失去目标!”   机械音一声声重复着,军用星舰停止轰炸,烟尘散去,那艘星盗船已经失去了踪影。   “该死!”   身着军装的黑发男人狠狠的锤了一拳驾驶台,面前的屏幕突然被雪花覆盖,几秒后重回正常。   屏幕上出现了一名身形挺拔的男性Alpha。   银发红瞳,面容冷峻,眉宇间萦绕着近乎阴鸷的冷漠。   “卡勒中尉,抓到灰鸦了吗?”   黑发男人低下头,面露惭色:“很抱歉,傅上将,又让他们跑了。”   傅以榕抿唇,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冷淡的听着男人讲述灰鸦星盗团有多么狡猾。   冷淡的打断了男人,傅以榕下了最后通牒:“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卡勒中尉,军部不需要只会动嘴的货色。”   “给我看你的能力。”   “啪”的一声,通讯终断,卡勒整个人瘫软了下去,扯着衣领叫来了两名副手,叮嘱他们尽快锁定灰鸦星盗团的位置,一个人走进了船舱。   幽暗的房间内,卡勒中尉打开终端,播去了通讯。   “陌生号码”四个字在屏幕上跳动,约莫十秒后终于接通了。   “什么事?”   卡勒低声说:“傅以榕这次铁了心要抓灰鸦星盗团,他只给我一个月时间,怎么办?”   对面传来一声嗤笑,“你不会自己动脑子吗?”   卡勒受了羞辱,难堪的咬紧牙关,语气却充满了讨好:“还请您指点一二。”   “只要让傅以榕忙到没精力再关注灰鸦星盗团就行了。”   压下一件事的方法就是制造出更大的事件来吸引注意力。   卡勒眼中闪过精光,“您是说,第一军校的开学考核?”   近期能够被全首都星关注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第一军校里大半学生非富即贵,如果他们出了事,傅以榕绝对没心思再关注小小的灰鸦星盗团。   “但是,”卡勒又犯了难:“第一军校早就把约勃星摸清楚了,还安装了大量飞行摄像头实时监控,我哪能做的了什么手脚?”   “啧。”   对面的青年不耐烦的问:“你头上那玩意儿这辈子动过吗?”   卡勒讪笑,“还是要靠您嘛。”   青年沉默了片刻,说道:“约勃星地下有不少空洞,摔下去就别想爬上来。”   说完,青年不悦的问:“你不会再问我,要怎么让学生掉下去吧?”   啊?不能问吗?   卡勒擦了擦额角的汗,“不用,我知道该怎么做,不劳您多费心。”   话还没说完,通讯就被对方挂断了。   卡勒对着终端比了个中指,深吸一口气,开始盘算该怎么确保有学生摔进地下空洞里。   **   刚刚逃离追击的灰鸦星盗团正在向着四等星前进,连续两次空间穿梭已经让他们的燃料几乎耗尽,必须尽快落地补充。   灰鸦拿着一团纱布裹住不断渗血的伤口,掌心被大片凝固的血污覆盖。   抢夺塞拉法帝国的一等星和异想天开没什么不同,灰鸦闭上眼,靠汩汩流淌的鲜血确认自己还活着。   斗篷下的双眼也糊满了血污,男人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然而即使快成了骷髅架子,他也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灰鸦天生对痛不敏感。   他以往选择的补给地点都是四等星,当初第一次带着手下们降落塞布星的时候,灰鸦对五等星的名声也有所耳闻。   穷凶极恶算什么?再恶还能恶得过星盗?   灰鸦自信满满的选择了在塞布星修养几天,等补给够了再重新上路。   没想到前脚他们刚下星盗船,后脚就被拆了近半数的零件,去地下城酒馆喝个酒被当成肥羊狠狠宰了一笔。   星盗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灰鸦不在场,二把手直接掀了桌子,一句脏话还没骂出口,就被几十把枪团团包围。   蓝绿相间的灯照在二把手汗津津的脸上,他灰溜溜的把桌子扶了起来,给了两倍的酒钱,这才顺利脱身。   “老大!”一名星盗挥了挥手里的终端,高声叫起来:“诺加说:话给您带到了!”   披着斗篷的男人转过身,兜帽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瘦削的下颚。   他的唇色很浅,几乎不像活人:“他说陆浮什么反应了吗?”   “呃,”星盗激动的表情凝住,低头看了眼终端,继续道:“他说,你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词放在星盗身上和冷笑话差不多。   灰鸦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这是夸奖吗?”   星盗们齐齐拍手叫好:“当然是了!陆浮一定被您感动到了!”   “是啊,老大,这可是二十一颗一等星,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去你的,”另一名星盗给了他一个肘击:“你都不够五十星币。”   灰鸦斗篷下的脸抽动了一下,肌肉十分不自然的扬起一个笑容,像是套了个人皮的怪物。   爱意混着血流着脓,从沙哑的喉道,从泣血的瞳孔,从因过度释放信息素而红肿的腺体里疯狂的外泄。   喜欢就好。 第25章 吃了他,满足你的欲望   亲是不可能亲的。   西蒙是言语的巨人,行为上的矮子,威胁无果后只能手动将陆浮的脑袋从自己胸前移开。   Beta少年像个长条形的砖一样被他抱起来,放到床的另一边,只是眨眼的功夫,西蒙已经闪现到了床尾,对着镜子整理褶皱的军装。   光从背影看,西蒙比陆浮大了一圈。   【018:别灰心,你还会长高的。】   【陆浮:我灰心什么?】   长那么大给人当靶子吗?   西蒙侧过脸,玩味的笑起来:“看什么呢?”   陆浮缓慢的坐起身,腰背靠在枕头上,精致的面孔没什么表情。   “虫族交换生里,你是最强的吗?”   西蒙捋了捋衣袖,墨绿色的宝石袖扣折射出淡光,他略有些得意的扬起眉尾:“当然。”   陆浮眼神动了动。   差点忘了你们虫族也是一群有钱没处花的家伙。   【陆浮:你觉得他给我的军装上会有宝石袖扣吗?】   【018:你有那么缺钱吗?】   陆浮单方面中断了对话,支着脑袋对西蒙晃了晃手指:“你可以出去了。”   西蒙没动,倚着墙收敛了笑容,眼下浮现出浅浅的纹路:“需要的时候把我拽进来,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陆浮,放在虫族,你这样的家伙会被连皮带骨吃干净。”   被恐吓的少年静静的看着他,瞳孔中是一片空洞,“那么,你要留下来吗?”   西蒙一怔,他只是想吓吓陆浮,可没打算真赖在这里不走。   得不到回答,陆浮接着说:“留下来也可以,房租一小时十万星币。”   这次西蒙是真的笑了,这么贪婪,你是虫我是虫啊?   雌虫两步走到床前,俯身凑近陆浮的脸:“要不是闻不出味,我都要怀疑你是蝗虫一系丢失的虫崽子了。”   陆浮敛眸:“虫族有低保吗?”   “没有。”   “那算了,”陆浮说:“我还是继续做Beta吧。”   虽然都没有低保,但Beta至少没有发情期。   西蒙哂笑,直起身双手抱臂,以审视的姿态将床上的少年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你这个身板,放在我们虫族也是要被淘汰的残次品。”   陆浮虽然称不上瘦弱,但是和其他成年体虫族放在一起绝对能够引起视觉上的冲击,不了解他的虫恐怕会先入为主,把陆浮当做营养不良的小可怜。   当然,虫族不会可怜弱者,只会把他当做闲暇时的零嘴。   陆浮递来耐人寻味的眼神,奎克·罗的身板也不算健壮,他会不会也是残次品?   这话陆浮没问,奎克现在是虫族A级通缉犯,背负谋害亲王的罪名,西蒙要是知道他和奎克有牵扯,奎克离死也不远了。   那怎么行?   陆浮还没找奎克算账呢。   西蒙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离开陆浮的寝室后,他被两名雌虫请到了阿兰德面前。   矜骄的雌虫将黑发束在脑后,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眼神幽暗的看着他: “西蒙,你探到他的底了吗?”   “殿下,您也太心急了。”   西蒙吊儿郎当的耸肩:“至少等开学考核结束才能摸清楚吧?”   阿兰德不悦的眯眼,“艾斯尔一族不是出了名的直觉敏锐吗?”   他生性高傲,几次三番在陆浮身上跌了跟头,愈发偏执的要和陆浮死磕。   “别告诉我,你们独处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发现。”   西蒙撇了撇唇,一个下午光睡觉了,顶多发现陆浮体温有点低,睡觉的时候爱往温暖的地方钻。   嗯?   西蒙眉目舒展开来,对阿兰德说:“我发现,陆浮虽然是人类,但是体温过低,喜暖畏寒。”   阿兰德望着他,“然后呢?”   “这说明什么?”   你是土拨鼠吗这么喜欢刨根究底?   西蒙往椅子上一坐,脑袋后仰,整只虫透露出懒散的气息:“殿下您那么好奇,不如自己去探究。”   阿兰德眼皮一颤,金瞳被浓厚的墨色浸染,是他不想去吗?还不是陆浮选了西蒙组队!   四天一晃而过,训练室里每天都人挤人,虫挤虫,但人虫之间泾渭分明。   开学考核的日子终于到了。   【018:短短五天,你怎么活的比生产队的驴还累?】   陆浮皮笑肉不笑的牵起唇,是啊,他为什么每天安排的那么紧呢?   你有什么头绪吗?   【018:要不我改名叫007吧,不然总感觉配不上你。】   你改名了也配不上我,废物。   终端震了一下,来自第一军校官方号的消息弹了出来。   【请所有一年级学生前往1区礼堂,开学考核即将开始。】   陆浮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连续几天的阴雨终于散去,久违的日光重新统治了天空。   今天是个好天气。   **   1区礼堂。   虽然彼此之间看不顺眼,但成煊和齐之裕还是按照规定坐在了一起,再向右是时旭。   私语声不断,猜测考核地点的,讨论成煊几人谁会成为最后胜利者的,以及偷瞄坐在礼堂另一端的虫族的……在陆浮进来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热闹。   直到穿着军装的少年踏进礼堂的一刻起,声音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哒、哒、”   军靴和大理石地面撞击,发出轻微的声响,漆黑的皮质军装下摆垂直膝弯,左肩挂着两条金色的穗子,一长一短,下翻的领口两侧镶着深紫色的菱形宝石。   少年指尖勾着帽檐,鼻梁架着眼镜,皮带勒出腰线,秾丽的面容因面无表情而充满了疏离。   他罕见没有编发,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随着少年歪头的动作轻轻摆动。   扫了眼坐的满满当当的人群,陆浮的视线落在了一名学生身上,眼镜后的眸子微垂。   一年级生心口一紧,立刻站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椅子在地面上“呲——”的刮出刺耳的噪音,却没人在这时指责这名学生的失礼。   一年级生双手紧扣裤缝站在一边,心情忐忑又期待的看着陆浮。   然而,少年移开了视线,向着第一排走去。   成煊、齐之裕、时旭…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尚且空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浮的选择,那名一年级有些失落的抿唇,痛恨自己在测验中失利,没能挤进第一排。   随着陆浮落座,冻结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这一次,私语声放得更低,像是蚊虫在夏夜里的低吟,内容的中心也换了个人——陆浮。   齐之裕眼睛都快瞪成圆形了,揪着衣服下摆死死的盯着陆浮的侧脸,要不是知道齐列很快会到场,他能硬把时旭挤开。   时旭微笑着给了齐之裕一个肘击:“像样点。”   齐之裕咬着牙别过头,约勃星事先装满了飞行摄像头,齐列已经警告过他了,绝对不能在镜头前做出让齐家丢脸的事。   阿兰德轻哼一声:“你给他的衣服?”   西蒙支着下巴笑道:“他穿着还挺像回事。”   没过多久,教职工人员陆陆续续入场。   “同学们,肃静!”   亮堂的室内猛地暗了下去,只剩下一道惨白色的光柱直直的射在舞台中央。   教导主任双手撑着讲台,身体前倾对准麦克风咳了一声。   “我很高兴你们愿意选择第一军校,本次开学考核将会全程直播,这关乎着你们的未来,希望大家能够全力以赴,不要留下遗憾。”   说完,教导主任拍了拍手,“有请校长致辞。”   台下掌声轰鸣,陆浮也好奇的看过去,灯光下,一名穿着纯白色唐装的男人在麦克风前站定。   他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虚虚的盯着半空,片刻后,挤药膏似的挤出了四个字:“好好努力。”   【018:我觉得他也需要安装人工智能。】   【陆浮:年纪大了,体谅一下。】   虽然校长的外貌依然停留在三十多岁,但他的实际年龄已经逼近两百岁了,对于壮年期十分漫长的Alpha来说,这个年纪已经步入了老年期,距离入土不远了。   别说他只是不善言辞,就是校长直接睡过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最后上台的是齐列。   “首先感谢诺亚制药集团对本次考核的大力支持,”齐列眸光微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第一排的几人:“其次,我要着重表扬一下在星盗袭击模拟训练中表现突出的几位同学。”   身后的墙壁突然向两边裂开,从中央缓缓伸出一个巨大的光屏,一张张熟悉的大头照在左,右边则是由高到低排列整齐的数字。   虽然新生们乘坐的星舰批次不同,但遇到的考核内容却是相同的。   下方安静的学生躁动起来,第一名成煊以九十积分的成绩遥遥领先,陆浮八十积分位列第二,再下方是齐之裕和时旭,一直到最后一名学生,共计六百四十人。   有趣的是,第一名不是Beta,最后一名也不是Beta,被认定为平庸的性别群体占据了从第十五名到第三百六十名的大部分位置。   陆浮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的脸,他排第二?   齐列被人盗号了?   【018: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浮:他想奸我?】   【018:你想多了。】   齐列眉眼弯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本次考核将在约勃星举行,这上面的数字是本次所有考生的基础积分,积分可以用于在考核过程中兑换物资,积分归零则淘汰。”   “如果能找到校方藏在约勃星的小型飞行器并成功脱离约勃星的学生将会得到两百积分作为奖励,考核结束后,拥有积分最多的学生将成为本届首席。”   “顺便一提,”齐列听着下方学生的议论,唇角弯起:“飞行器不止一艘,并且,允许使用任何不致命手段。”   言下之意,偷、骗、抢…也是合理的。   陆浮勾着军帽的手指动了动,嗤笑一声。   直播呢,哪个学生敢冒着被全网唾弃的风险使用肮脏手段?   “齐老师,”第二排一名学生举起右手问道:“考核过程中,积分是否也可以抢夺?”   齐列欣慰的看着他,“当然可以,击败对手后可以将他的积分全部转移。”   正当所有学生都为本次考核的规则宽松而欣喜时,陆浮缓缓举起了右手。   这是双堪称神明造物的手,从指尖到腕骨都是融雪般的冷意,骨骼被薄皮裹着,要细看才能找到些微的血色。   陆浮没戴西蒙给的手套,那玩意儿会影响他对所触摸物体的感知。   齐列笑容微顿:“陆浮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的声音很轻:“齐老师,如果最终有两人积分相同,该怎么判断谁是首席?”   成煊撇了他一眼,陆浮不是说对首席之位没兴趣吗?   齐列笑道:“很简单,一对一决斗。”   陆浮的表情蓦地淡了下去,你们Alpha的脑子里除了决斗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好的,”防止陆浮继续问下去,齐列直截了当的结束了对话:“请全体新生进入星舰,前往约勃星。”   **   约勃星同样处于塞拉法帝国的边缘,昼夜平分。   所有学生按排名顺序依次降落,地点随机。   整个首都星都在关注着这场考核,维度直播从上线起,就一直稳居生活区榜首的位置。   飞行摄像头的数量与考生数量一致,每个摄像头负责追踪拍摄一名考生,观众们可以选择摄像头编号,只看某位考生的画面。   天空似乎压的很低,日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爬出来,陆浮坐在树下的巨石上,仰着脸用眸子追捕光。   飞行摄像头只有蚊蝇大小,躲藏在树干后偷窥他。   陆浮所在的2号直播间涌进了大批观众,然而近十分钟过去了,少年依然懒洋洋的靠在树下。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这个姿势,去时旭那里逛了一圈回来还是这样!】   【会不会他其实已经做了什么,只不过我们没看出来?】   【你是说做梦吗?】   “陆浮,找到你了!”   西蒙从溪流对面踩着石头跳了过来,他穿着和陆浮同款的军装,气质却全然不同。   看着巨石上的少年,西蒙兴冲冲的说:“我们先把那个第一名…成煊?先把他解决了怎么样?”   【这是虫族吧?陆浮和虫族组队了?】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少年抬了抬眼皮,像对到精力过剩的大型犬一样摸了摸西蒙的头发,一直撸到后颈:“你先安静一会儿。”   西蒙背后猛地窜起一股电流,连头皮都炸开了似的,他下意识跳远了些,靠在另一颗古树下,神情又惊又疑的看着陆浮。   后颈——从来只有他拧断别人脖子的份,人类怎么能抚摸这种危险区域?   西蒙不是虫族中亲近人类的那一派,他古怪的咬住唇内侧的黏膜,不解于抚摸后颈的用意。   讨好?威胁?   虫瞳细如针尖,西蒙哑着嗓子问:“在人类文化中,摸后颈是什么意思?”   陆浮正为西蒙的应急行为感到疑惑,低头看了眼自己空无一物手。   没拿刀啊?   听到雌虫的问话,陆浮眼尾微挑,回道:“我猜应该是安抚。”   【018: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抚摸腺体是求爱的表现。但你是Beta他是雌虫,无所谓。】   西蒙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安静了一会儿,重新支楞了起来:“你等会儿想要先解决哪一个?”   陆浮阖上眸子:“要我再摸一次吗?”   西蒙不作声了。   此时,距离他们一公里远的树林里,四名一年级生缠斗在一起。   考核禁止携带武器,因此双方都是赤手空拳肉搏,拳头带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在对手的脸上,信息素浓度节节攀伸的同时血腥气也越来越重。   四人中第一个力竭的Alpha扶着树干喘息,他的队友以一敌二,落入了下风。   他啐了一口血,对准其中一名学生扑了过去,死死的抱住对方的腰,两人纠缠着滚到地上,“轰”的将一棵树拦腰撞断。   倒下的古树掀起巨大的烟尘,一只小甲虫从尘土中飞了出来,停在了两米外的树冠上。   这边,树荫下的少年依然在休息。   【不是,哥们儿真就一动不动啊?】   【这是消极比赛吧?附近有没有学生来治他一下?】   【别想了,成煊还在雪地里找方向,齐之裕和时旭在沙漠里撞上了,准备联手,树林这边就没降落几个人。】   西蒙蹲在树下百无聊赖的掰手指,高大的身躯蜷成了一团,深棕色的发都被抓得乱糟糟的顶在头上。   西蒙发誓,他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陆浮身上了。   少年突然开了腔,声线偏冷,不急不缓的,字里行间都透出倦意,凉意水似的流淌,几乎浸到了人的心肺。   他说 :“有人要出局了。”   他说:“367号…嗯,还有399号。”   西蒙拔下一根树枝把玩着,闻声看去:“你怎么知道?”   轻描淡写的为他人定下死局的少年垂下眼,瞳孔深处像是一团凝固的血浆,上下眼皮逐渐靠拢,缓缓弯成月牙形。   “我看到了。”   弯弯的月牙里像是藏匿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他吞噬了进去。   陆浮轻声问:“你看不到吗?”   西蒙藏在发丝里的触须“啪”的一下弹起来,高频率的在空气中小幅度的晃动。   脊背中间升腾起一阵不知名的寒意向两边蔓延。   雌虫下意识放缓了呼吸,手里捏着的树枝“咔擦”一声如断头的尸体分成两截砸在地上。   引擎声从高空传来,一架无人机从上空掠过,广播声忽远忽近。   【森林区域,考生399、考生367已淘汰!再说一遍,森林区域,考生399、考生367已淘汰】   “走吧。”陆浮站起身,笔挺的军装裹着少年优越的身体曲线。   他对着蹲着的西蒙伸出手,天光洒在秾丽的侧脸上,挑起一汪柔情。   那张薄如刀锋,更利似刀锋的唇上下轻碰:“该去收割我们的猎物了。”   耶!   终于让我装到了!   陆浮垂在腰侧的另一只手微微蜷起,眼神极具信念感的盯着西蒙,瞳孔都不晃一下。   即使是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他都不忘关怀一下自己努力耕耘的脚趾。   十八岁,Beta,年纪轻轻拥有一套芭比梦幻城堡,不靠打工不靠贷款,全靠脚趾有力。   【018:好歹拥有不动产了。】   谁说它是不动产?   明明会跟着脚趾动。   与此同时,002号直播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密集的弹幕色彩各异,堪称光污染。   【疯了吧?他真能看到?】   【不可能,他刚刚连眼睛都没睁开!能看见什么!】   【回去又看了一遍,陆浮之前一直坐在那,突然就睁眼了,我还以为他终于想动手了,没想到一张嘴比**的动手还离谱。】   【我怀疑他们和陆浮是串通好的!那两个被淘汰的学生拿到终端了没?出来解释一下!】   和观众一样,会议室的几人也陷入了沉思。   教导主任反复拉动进度条,从各个角度观察陆浮,然而任他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改变不了少年确实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事实。   “或许,陆浮拥有非常强的感知力?”宋泉猜测道。   “淘汰的两名学生距离他仅有一千米,他或许感知到了地面震动?”   虽然直线距离只有一千米,但中间隔了两个三百多米的土坡,陆浮察觉到地面震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不是毫无可能。   齐列捏了捏尾戒,唇角笑意不减:“什么感知力能让他连淘汰学生的学号都能猜出来?”   宋泉哑了口,神色凝重的看着屏幕。   Beta本身对信息素的敏感度远不如AO两性,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会不会…”齐列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他真的看到了。”   中年男人呼出一口气,否认了齐列的猜测:“降落前所有学生都经过扫描,不可能携带武器和终端等通讯设备进入约勃星。”   齐列双手交握搁在桌上,上翘的眼尾都垂下去了。   屏幕中,陆浮已经带着西蒙准确无误的向着两名负伤Alpha所在的方向靠近。   军靴踩过草丛,天光将少年的身影拉得极长,像是有什么在他的影子中蛹动。   难以捉摸的扭曲触手般从阴影中伸出,试图将每个活体生命拽进深渊。   “沙沙——”   花丛一片片的匍匐在地,像恐惧,又像崇敬,盛放的红花断了头似的,与根茎分离,“噗”的一声掉在了泥泞之中。   花汁流了出来,浅红色的血般一点点渗进土壤。   陆浮在树林中闲庭信步,西蒙跟在他的身后,军装下的肌肉紧绷,喉咙莫名干燥起来,一股苦意在口腔中蔓延。   心跳如擂鼓,急切的撞击内里的软肉,想要剖开胸腔的束缚钻出来、顺着喉管吐出来、钻进眼眶中,挤开眼珠滚出来,好将陆浮撕成碎肉。   痒。   好痒。   西蒙不自在的动了动上半身,翅翼掩埋在军装下蠢蠢欲动,虫族总是想要喰嗜强者的血肉,以满足饥渴的欲望。   “陆浮,”西蒙叫了他一声,眸中掠过危险的光:“你还看见了什么?”   少年连头都没回,语气淡淡的:“看见你想被摸后颈了。”   “跟上。”全然命令的口吻。   西蒙扯唇追了上去。   他好像,找了个不得了的队友。 第26章 富有且慷慨的西蒙   潺潺流水在窄小的河道里蜿蜒,一双带血的手“哗啦啦”带起大片水花。   负伤的Alpha跪在草地边,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他全身都是细碎的草叶,额头上的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血流了半张脸,看起来狼狈不堪。   在他的手腕上戴着个银色的金属环,上面显示着一列字母和数字:308号,积分120。   他的队友艰难的站起身,手腕上同样有一个银色金属环:311号,积分109。   淘汰的两人已经跟着无人机去了传送地点,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俩。   “我们快走吧,这里的血腥味说不定会招来野兽。”队友步履蹒跚的走近。   Alpha擦了把脸,不赞同的拧眉:“刚刚闹了那么大动静,普通野兽怎么敢接近这里。”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   话音刚落,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两人齐齐噤声,目光四处游移,在四周扫动,很快锁定了声音的源头。   倒下的古树后方,细碎的响动越来越大,像刀片欲割开听觉神经般不断的研磨。   Alpha无声的退后,信息素在周身翻涌,压在狭小的区域内。   队友用食指按了按手环的边缘,低声道:“申请使用积分兑换一支中级治疗药剂。”   手环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从109变成了59,手环右侧开裂,伸出一条细长的针头,将浅绿色的药剂对着他的手腕注射了进去。   Alpha紧张的滚了滚喉结,几息过后,声音停了。   嗯?   “怎么回事?”Alpha用气音问。   他的队友摇了摇头,两人脚下生根了似的一动不动,双目仍然没有从横亘的树干上移开。   头发似乎被风撩了起来,Alpha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轰!”   Alpha上半身下压,整张脸都被巨大的力道按进了溪流,后脑的钝痛感一突一突的锤击他的大脑。   “唔!放、放开!”Alpha剧烈的挣扎起来,湿泥和水花迸溅,   西蒙背后的衣服成了破布,锋利的翅翼展开后近四米长,他残忍的抓着Alpha后脑的发,虫瞳冰冷。   身后传来一阵风声,西蒙一个振翅躲开了另一名新生的袭击,在空中停滞几秒后,猛地俯冲而下。   “该死的虫族…”   Alpha就地一滚,借着草木的掩护滚进了断裂的古树下,背后的树干凹凸不平,有些咯人。   趁着西蒙被队友拖着,Alpha急切的寻找另一个人的踪影。   在哪里?   陆浮在哪里?   额头上泌出细汗,流经尚未愈合的伤口,针扎似绵密的疼。   迟迟找不到本该和西蒙一起行动的另一人,Alpha抓着草地的手指蜷紧,思绪混乱不堪。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从下肢开始身体一寸寸发麻,视线逐渐模糊,连知觉也跟着远去。   陆浮、究竟在哪?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意识在动作前先一步反应了过来,Alpha睁大了眼,“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他以为的汗珠,是蘑菇毒素。   蹲在树干上的少年一跃而下,摘下Alpha的手环,“我看看,120积分,还不错。”   将对方的手环与自己的手环靠在一起,只听“嘀”的一声,陆浮腕上的数字跳了一下。   002号,积分210。   湖边,西蒙掐住了另一名学生的脖子,眸中闪着暴虐的光,虫爪微微一划,套在学生手腕上的金属环“滋滋”的亮了两下,从中间断开。   “啪”的一声摔进草丛里。   “呃、”Alpha面色发白,双腿痛苦的扑腾了两下,血液在脉搏中流动,抵达颈侧时却被堵死,鼓动的皮肉胀起。   【人快死了吧?为什么还不住手!】   【没有人告诉他规则不允许致死吗?!】   “呃…shi…啊哈、十…嗯…”断断续续的音节从Alpha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西蒙。”   陆浮站在他的身后,瞳色发暗:“放开他。”   雌虫转了转眼珠,掌心一松。   面条般软烂的Alpha摔落在地,他捂住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烈的灼烧感。   西蒙摊了摊手:“我没下死手。”   陆浮捡起断成两半的手环,上面的数字一闪一闪的,像是接触不良。   摸了摸手环的边缘,还好,按钮没被西蒙切了。   “申请兑换一支中级治愈剂。”   将手环扔给地上的Alpha,陆浮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趴在草地上的一年级生艰难的抓住手环,颈侧大面积的淤青看着十分可怖,他表情复杂的注视着陆浮的背影,无声的张了张唇。   陆浮的名声他也是听过的,从外貌到性格,这个Beta没有一处好相与。   比起感激,311号第一反应就是陆浮有什么企图,可他并不是顶尖门阀出身,也没有多少积分,陆浮能图他什么?   西蒙扇了扇翅膀跟过去,眉头微挑:“你什么时候开始做好人了?”   【018: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奸他?】   【陆浮:滚。】   “不要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陆浮撇了他一眼,鸦色的长发迎风摆动。   刚才没听错的话,陆浮摸了摸肩头垂下的穗子,将军帽往头上一扣,那个学生想说的是——   “神”。   311号,韦珂,高等Alpha。   一个高等Alpha居然排在中下游的位置本身就足以惹人怀疑。   【森林区域,考生308、考生311已淘汰!再说一遍,森林区域,考生308、考生311已淘汰!】   **   沙漠里,以齐之裕和时旭为首,十几名Alpha向着正北方前进,期间抓到了几只小型异兽,依靠它们的晶核换取了一百积分。   这是只有齐之裕知道的隐藏规则。   这一百积分只能兑换五瓶水,一瓶仅三百毫升。   “咕嘟、咕嘟…”连灌了半瓶水,齐之裕才感觉到火烧般的内脏稍微舒服了些。   时旭坐在沙丘背面,双手挡在额前,声音有些哑:“差不多了,保持这个速度,明天晚上之前就能找到森林。”   在这种高温环境下多说一个字都费力,齐之裕晃了晃手里的水瓶算作回应。   【这么一对比,隔壁陆浮运气也太好了,开局就是森林。】   【也不一定,现在其他人都聚在一起往森林赶,只有他还是两人组队。】   【你们唱什么衰,万一陆浮在他们到森林之前就找到飞行器顺利通过考核怎么办?】   【通过又怎么样?比的是积分,又不是速度。】   【woc,虫族没有佩戴手环,陆浮找虫族组队不就可以一个人独占两份积分吗!】   “齐哥,”一名Alpha举着外套挡在头顶:“太阳、太阳上有东西!”   齐之裕眯眼看去,一团黑色的圆点从太阳中心向两边扩散,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快卧沙!”   齐之裕扯着干哑的嗓子大吼一声,将外套往脸上一裹,纵身扑进被晒的滚烫的沙子里。   其他人紧随其后。   下层的沙子温度偏低驱使着Alpha将自己埋得更深。   密密麻麻的虫群从上空呼啸而来,卷起阵阵沙土,没发现猎物,领头的黑色巨虫歪了歪脑袋,头上的触须小幅度的左右摆动。   片刻后,它带着族群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待它们离去后,沙下鼓起一个包,齐之裕从中钻了出来。   解开用来保护口鼻的外套,他神色凝重的对陆陆续续爬出来的队友说:“嗜沙蚁□□的季节到了,我们要尽快离开沙漠。”   嗜沙蚁,与名字不同,它们并不食用沙子,只是唾液能够腐蚀沙砾,当进入□□季时,雄性嗜沙蚁会大规模外出捕猎,用新鲜的猎物求偶。   如果雌性接受了它的示爱,两只嗜沙蚁会一起享用猎物。   对于嗜沙蚁来说,越大的猎物越合心意,Alpha的体型简直就是他们的梦中情猎。   【吓到我了,约勃星真是除了可利用资源外什么都有。】   【齐之裕反应还挺快,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没脑子。】   【单身久了,看只虫子都眉清目秀。】   **   天光渐暗,太阳消失后,约勃星的气温断崖式下降。   西蒙从湖里抓了几条鱼回来烤了吃。   陆浮坐在火堆旁,看着手里没有刮鳞片也没有去除内脏,嘴里长满了利齿的食人鱼,陷入了沉默。   看起来比塞布星的黑面包还要难吃。   从五等星跑来首都星就是为了吃咬不动的兽肉、咬不动的面包、咬不动的丸子和咬不动的鱼。   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018:往好处想,至少这是免费的。】   你懂什么,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陆浮摸了摸手环:“申请兑换一支中级营养液。”   数字跳到了200,仅扣除了十积分。   比起价值五十积分的治疗药剂,营养液便宜了不止一点?   为什么?   【018:因为治疗药剂是诺亚集团免费提供的。】   018的机械音在这一刻听着有些失真。   【018: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紧接着,非常有节奏感的机械笑声在陆浮的脑子里三百六十度播放。   甚至有回音。   你又中病毒了吗?   陆浮等了十多秒,018终于停止了毫无起伏的笑声。   【018:瞧,他挨打了。】   陆浮掀起眼皮,西蒙膝盖以下泡在湖里,手里是一只体型约有三米长的巨型食肉鱼,本就破破烂烂的军装直接被巨鱼扯掉了一段袖子。   从手肘向下是一条有深又长的口子,西蒙毫不在乎的抓着巨鱼的尾巴,“刺啦”一声将它撕成了两半。   内脏“哗啦啦”砸起了大片腥红的水花,周围潜伏的小鱼们一拥而上,撕扯着腥气十足的内脏。   拎着鱼尸,西蒙从湖里走了上来,他嫌弃的看了眼已经遮不住身体的破布,一撕一扔,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   【陆浮:等一下!这是在直播吧?我的直播间不会被封吗?】   【018:血-腥暴-力都没封,露个上半身算什么?】   有道理。   “陆浮,”西蒙将鱼尸扔在地上,吊儿郎当的笑起来:“我在它的尸体里发现了好东西。”   Beta少年微微歪头,用眼神示意他别卖关子。   一枚深蓝色的晶核被抛到半空中,翻了几圈后重新落到西蒙手里。   “哝,晶核。”   陆·乡巴佬·浮:“……?”   【018:少数由自然生物异变而来的异兽体内会孕育出晶核,可以作为星舰启动的燃料。】   【018:约勃星虽然是荒星,但异兽的数量不少,因此塞拉法始终不肯舍弃这座星球。】   【018:我的资料显示塞布星是存在港口的,你们不用晶核吗?】   【陆浮:我们用太阳能。】   【018:…塞布星常年不见太阳。】   【陆浮:怪不得自从灰鸦降落在塞布星之后就没见他起飞过。】   想到这里,陆浮怔了怔,没有晶核,灰鸦是怎么离开塞布星的?   陆浮敛眉,从西蒙手里接过晶核,手腕上的银环突然亮起了蓝光,陆浮疑惑的“嗯”了一声。   “检测到鱼怪晶核,可兑换一百积分,是否兑换?”温柔的女音从手环中传了出来。   陆浮没急着换积分,将晶核重新抛给了西蒙:“你先收着。”   放在自己这,陆浮不放心。   西蒙戏谑的勾唇,“不怕我不给你了?”   陆浮腼腆的抿唇笑了笑:“那我就只好推你出去挡枪子了。”   “噼啪。”   篝火炸响,停在树梢的小甲虫受惊了似的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浮中断了调笑,瞄了眼被风吹动的枝条,抬手按住了西蒙的手腕,一拉。   西蒙有些意外,顺着他的力道靠了过去。   Beta少年亲昵的将脸埋进他的颈侧,浓密的睫微垂:“右边第三棵树两个,河对岸一个。”   “这也是你看到的?”   陆浮没回答,接着说:“最后一个,在……背后。”   他陡然抽出匕首,对着西蒙身后掷了出去,刀尖正中目标。   “呃啊!”漆黑的身影捂着渗血的肩倒了下来。   西蒙鞋尖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印子,纵身一跃扣住了河对岸Alpha的肩,将他整个扔进了河里,还没吃饱的食人鱼们倾巢而出。   与此同时,树后的两人呈包围之势袭了上来,西蒙以一敌二依然不落下风。   这四个人,都没有信息素。   陆浮缓步走向哀嚎的学生,对方狠心拔出匕首扔到一边,对着陆浮攻了上来。   西蒙解决了手里的两人,余光瞄到了Alpha的攻势,却没去阻拦,等着看陆浮如何应对。   没有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对方还负伤,陆浮久违的找到了在地下城的感觉,愉快的一脚把他踹进了河里。   西蒙轻佻的吹了个口哨,拎着手里的两人走到少年面前,“这两个Beta怎么处理?”   Beta?   陆浮拍了拍西蒙裸露的背肌:“去把匕首捡回来。”   西蒙眉心一跳:“我是狗吗?”   这和“去把匕首叼回来有什么区别”?   陆浮轻飘飘的扫了他的裤子一眼,“狗可不会穿衣服。”   将西蒙打发走,陆浮蹲下身,秾丽的面容逼近,阴沉沉的眸子弯成笑眼。   他拂开左侧学生的发,露出那双无措的眸子,一字一句比刀尖还扎人,“我记得,你不是Beta。”   【018:嘀,扫描成功,中等Alpha,肉-体等级A,精神域稳定度:B-。】   不!   不要说出来……!   一年级生惊恐的瞪大了眸子,然而他的眼神堵不住少年的唇,陆浮多情的桃花眼中缱绻着冷意:“你用了什么掩盖信息素?”   一年级生只是不断的摇头,湿漉漉的发丝狼狈的黏在脸上。   “啊,”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语调微扬,“诺亚制药的信息素香薰?”   弃权!   快弃权!   新生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只要按下那个按钮……   “叮!”   远处飞来的匕首狠狠的凿穿了新生的手环,蓝色的电流飞快的划过,随着一声嗡鸣,手环彻底损坏。   西蒙双手交叉背在脑后,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站在陆浮的身后,俯身将下巴搭在少年的肩上,坏笑道:“你吓到他了。”   吓到他的明明是你吧。   规则是:允许一切不致命的手段,也就是说,作弊是允许的。   前提是,不要被发现。   很不幸,陆浮昨天在018的建议下看了眼新闻…嗯?   【陆浮:是你?】   【018:不要总是阴谋论,我怎么能保证你一定会看诺亚制药的新闻。】   那还用说吗?   诺亚制药砸了那么多钱宣传,铺天盖地的新闻占据了所有软件页面,陆浮想看不到都难。   【陆浮:你真的很喜欢撒谎。】   陆浮将肩膀上的重物推开,拔出自己的匕首,将积分转移后不再理会他们。   西蒙鼻尖动了动,敏锐的察觉到了陆浮的情绪变化,他一把勾住那个被吓得胃部抽搐的新生,笑盈盈的问:“在人类社会中,抚摸后颈是什么意思?”   Alpha颤着舌根说:“求、求爱,是求爱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雌虫细长竖瞳像是炸开的气球般“噗”的变成了圆瞳,西蒙面色晦暗不明的松开手,尾椎下方的皮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抚摸致命弱点求爱?   人类真可怕。   【森林区域考生300、考生219、考生258号、考生210号已淘汰!再说一遍,森林区域,考生300、考生219、考生258号、考生210号已淘汰!】   陆浮重新走到篝火旁坐下,单薄的身影像是随时会被火焰吞噬。   【018:…诺亚制药希望你能成为首席,他们给第一军校捐的治疗药剂不能亏本。】   陆浮没吱声,捏着一根树枝捅了捅火堆。   他有些讽刺的勾唇,镜片后的眸子忽明忽暗。   【陆浮:我现在开始怀疑诺加了。】   甲虫,真的只是为了监视他吗?   四人很快面色灰暗的跟着无人机前往传送地点,首都星却炸开了锅。   无论是第一军校新生靠药物掩藏信息素以达到偷袭的目的还是陆浮的积分遥遥领先都足以成为热点话题。   【第一个积分破千的居然是陆浮,还有没有天理啦!】   【前面的败犬别叫,陆浮应得的。】   【只有我在意他是怎么发现那四个用药物掩盖了信息素的Alpha吗?】   【他不是说了吗?看到的。】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   维度直播后台,几个智能AI轮流上阵,勉强维持住了直播,身为主管的卡洛琳坐在屏幕前,焦急的看着时旭的身影。   少东家到现在还在沙漠里,隔壁陆浮的积分都是他的两倍了!   “主管!”一名扎着丸子头的女性职员冲了进来:“齐家要求增派飞行摄像头!”   卡洛琳眸光不动,敷衍的说:“加呗,钱让齐家出。”   “可是,”职员有些为难的说:“齐家要求单独增加陆浮的飞行摄像头,给陆浮开多个直播间。”   指向性过强往往不是好事。   卡洛琳略一迟疑,想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齐家怀疑陆浮有问题?”   职员点点头,不安的抓着门板:“这不合规矩…除非给所有学生都增派摄像头,不然我们会被其他媒体咬死的。”   卡洛琳沉吟了几秒,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待门合上后,女人退了直播间。   她没有按照流程联系秘书,而是将齐家的要求直接发送给了维度直播最高话事人、首都星执政官阁下——时霓云。   片刻后,卡洛琳得到了时霓云的回复。   【驳回。】 第27章 两根手指,一条舌头。   约勃星的昼夜温差极大,太阳消失后,寒冷取代了最后一丝热意。   今年的战况比起往年要激烈的多,考核开始的第一天就淘汰了70名学生。   篝火越烧越烈,狼群聚集在山坡上,摇动尾巴扫下滚动的石屑,领头的狼王垂下脑袋沿着陡坡来回走动,黄绿色的眸子幽幽的注视着下方的火光。   它张开吻部露出锋利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鸣。   血腥气将它们吸引而来,本能里的畏火又让狼王迟疑不定。   夜风将蓬松的毛发吹起,以它为首,狼群接二连三的发出了高亢的嚎叫。   下方,陆浮和西蒙面对面坐着,雌虫毫不害臊的赤裸着上半身,手里举着根着火的树枝在火堆中拨弄。   【陆浮:鱼腹藏星,篝火狼鸣,下一步是什么?】   【018:Beta兴,首席王?】   【陆浮:格局小了。】   018沉默了一会,陆浮似乎能听到机械运行时低低的电流声。   【018:…你要一统人虫二族?】   不是,这个格局也太大了。   你们人工智能不懂什么叫折中吗?   听到叫声,西蒙应声望去,一只鱼根本满足不了消耗量巨大的虫族,腹腔中的饥饿感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雌虫扔开手里的树枝,笑着伸了个懒腰,用调笑的口吻问道:“小崽子,想不想吃狼肉?”   谁是小崽子?   陆浮不爽的鼓起一边的腮帮子,他的身高放在Beta里已经相当不错了。   狗眼看人低是吧?   拍了拍掌心的灰,少年拒绝了雌虫的提议:“上一个食用野生动物的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西蒙眉尾下压,收起了危险的虫瞳,英俊的面容露出委屈的可怜相:“可是我很饿…”   绕过篝火走到陆浮身侧,西蒙蹲下身从背后虚虚的搂住少年的双臂,墨绿色的瞳孔中折射出残忍的光。   呼吸喷吐在颈侧,陆浮只用微微偏头,就能看到雌虫目中的凶光。   “我们不是队友吗?帮帮我吧,陆浮…”雌虫一边说一边收紧双臂,柔软的胸肌压上陆浮的背,向两边自然摊成圆饼状。   山里聚起薄雾,月光洒在西蒙坚实的背脊上,他锢着怀里的少年,缓缓张开唇。   陆浮的颈很白,不是常规意义上娇生惯养出来的白,是透着淡青色的苍白。   西蒙口中的热气接触到那截肤时,几乎凝上了水汽。   以雌虫的咬合力,只要一口就能折断陆浮的脖子。   怀里的Beta终于有了点反应,怕痒似的缩了缩脖子。   陆浮抿了抿唇,抬手挡在脖颈与西蒙的唇之间,欲言又止:“别…”   恐吓达到了效果,西蒙的唇角压抑不住的上扬,还想更进一步,怀里的少年却直接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   西蒙压在下唇的牙刚想动,就被陆浮再一次按了回去。   用另一只手将垂落的发别到耳后,陆浮上挑的桃花眼弯起淡淡的弧度。   “别靠这么近说话,你吃完鱼之后还没刷牙。”   什么?   西蒙一怔,试图张嘴的动作停在了半途。   【018:这是重点吗?】   【陆浮:你也没刷。】   都给我住嘴。   “唔唔、唔…”嘴巴受制于人,西蒙反倒乐在其中,配合的发出几声哼哼,双眼愉悦的弯起。   下一秒,他的齿关就被陆浮挑开了。   少年慢斯条理的戴上西蒙送给他的黑色皮质手套,用食指和中指撑开雌虫的上颚。   “吃东西那么不挑食,你恐怕有不小的口腔问题。”   西蒙心下浮起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陆浮先是一副兽医做派,隔着手套按了按他的犬牙,接着直接坏心眼的两指并拢捅进了他的喉腔。   “呃唔!”   生理性的干呕感席卷而来,西蒙条件反射的脖子后仰,却只是更加方便了手指的入侵。   指节压住湿红的舌面,另一只手摘下没有任何度数的眼镜,陆浮罕见的露出温和的笑容:“第一次会有点不适应,很正常。”   唾液连成丝从唇角滑落,在半空中欲断不断的晃了晃,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低的断开,坠进胸肌沟壑中。   “哈啊、”西蒙抓住陆浮的手腕,将Beta少年的手强行拽了出来,“小崽子,游戏玩到这里就越界了。”   陆浮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看来离你的底线还远。”   背着手擦去唇下的水痕,雌虫第一次彻底失去了笑容。   他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脸颊,眸光阴鸷:“你该庆幸当初选择了我,如果在这里的是阿兰德,你早就被他撕碎了。”   陆浮好似没听出西蒙语气中暗藏的威胁之意,认真的回道:“阿兰德殿下恐怕不会乱吃东西。”   杀了他算了。   西蒙咬住食指关节,想着怎么弄死这个几次三番挑战他底线的人类。   嗓子又疼又痒,像是有火在细密的刺痛感沿着喉道爬行,蔓延进胸腔,扎进跳动的心脏,在皮肉里肆意生长。   西蒙捂住喉咙,咽了口干沫试图缓解疼痛,他不再说话,只有沉重又火热的呼吸在夜色中沸腾。   【不懂就问,兽医真这么检查吗?】   【别问,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让我家的兽医这么给我检查。】   【前面的什么狼虎之词?】   约勃星上空的星舰中,遗憾被淘汰的七十名学生和工作人员们一起聚在屏幕前看直播。   308号新生裹着厚重的毛毯,蘑菇毒素还没代谢干净,他的腰部向下都是出奇的冷,好似血液都被冻结了般。   他的队友,311号韦珂因为喉腔损伤程度较高,还躺在治疗舱里。   治疗室   淡黄色的治疗舱中,眉头紧拧的Alpha面色痛苦,沉浸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熟悉的少年踩着齐老师的膝盖,俯身掐住位高权重的青年的脖子,收紧的五指下是暴起的青筋。   “嗬…呃陆浮、”   齐列琥珀色的眸子上翻,生理性的泪水流了满脸,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苦而丢脸的悲鸣。   陆浮只是轻笑着,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在看一只为神明献上脖颈的羔羊。   纯白色的袍子裹住少年颀长的身体,边缘用金线勾着怪异的纹路,像是章鱼的触手。   韦珂试着上去搭话,却完全被忽视了。   “为什么要违背神?”   陆浮轻轻松开了手,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他用指腹拭去Alpha的泪水,语气近乎诱哄:“神明是如此的爱着你们,祂降下神赐,给予尔等荣光。”   “齐家主,你应当爱神。”   齐列捂着脖子,面上浮起嘲讽的神色,他忍着颈间的痛楚讥笑道:“你以为神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吗?”   陆浮依然笑着,似乎没有被齐列的话语影响到。   韦珂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一幕,陆浮居然敢这样对待齐列?   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画面突然模糊成了一片水波,四周的程设变成了教堂,新的角色登场了。   阿兰德跪在神像前,一手捂住唇,一手紧紧的抓着神像的一角。   他的表情僵硬,肢体更僵硬,整只虫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石像。   陆浮站在他的身后,轻柔的抚摸他的发顶:“好好向神明忏悔你的过错。”   阿兰德瞳孔缩了缩,猛地回过头,用阴冷的眼神瞪着陆浮。   “在神明面前这么失态,是亲王殿下该有的行为吗?”   少年从背后抱住他,双手从肩头向前伸,环在阿兰德的胸前,姿态亲昵的用侧脸蹭了蹭雌虫的长发。   阿兰德一动不动,垂下的眼底满是郁气。   陆浮弯起眼,从月牙般的眸中窥视着沉默的雌虫。   他低声笑起来,“作为神明的造物,露出这种表情可不应该。”   阿兰德的脸色越来越冷,他抬手抓住陆浮搭在他胸前的手腕,嘲道:“神明才懒得管这些。”   “你最清楚不过了,神明从未眷顾我们。”   韦珂彻底混乱了,他和这些人不曾接触过,为什么他的梦里会出现这些匪夷所思的场景?   想起儿时祖父提到的神赐,韦珂惊疑不定的眨眨眼。   难道说,这个梦也是神明的旨意吗?   神想让他知道什么?   韦珂心头一颤,古怪的危机感侵袭而来,从背后爬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轰——”   爆鸣声响起,韦珂的面前突然蹿起一簇火光,天花板上的浮雕“砰”的砸了下来,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又变了!”   韦珂慌乱的退到石柱边,看着转眼间被火光吞没的教堂,烟熏火燎的刺激让他忍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陆浮!陆浮!”   韦珂一边躲避四处蹿出的火花,一边在在梦中跑动,之前的人们都消失了,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即使知道梦境不会死人,韦珂依然切实的感到了恐慌。   他快步跑出教堂,终于看到了陆浮的身影。   漂亮的青年站在摇曳的红花中央,手里握着半米长的烛台火焰追随着他的脚步,将花满化作火海。   韦珂怔怔的看着他,“疯子……”   陆浮突然转过身,他的目光在空气中搜寻,迟迟找不到焦点。   青年敛眉,顺着方才的声响走近,白色的袍子被鲜红的花汁染成了怪异的颜色,在地面上拖行,像是一道拉长的血痕。   韦珂眉心一跳,心中浮起一个令人惊恐的猜测。   陆浮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在这里吗?”陆浮轻声问。   他像个盲人一样缓慢的靠近,紫灰色的眸子左右转动,突然,他笑了起来:“你在看我吗?”   韦珂心头一颤。   陆浮早就发现了他了。   切实的恐慌在心头萦绕,梦里看到的一切都无比荒诞,而最恐怖的是陆浮发现他之后。   “一直以来注视我的,是你吗?”   音节落下。   火焰、花海、还有那个令人生畏的青年,一切都消失了,无边的黑暗吞没了世界,包括韦珂也似养料般沦为黑暗的盘中餐。   “陆浮?你去哪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出现画面?   韦珂无措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黑暗步步逼近。   梦境是不会死人的。   他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挥之不去的压迫感却在不断的磋磨韦珂的神经。   不,不能再等了!   快逃!   他在黑暗中奔跑,和蔓延的污泥开展拉锯战,几次险些落入它们的胃袋。   筋疲力竭之前,他终于再一次冲进了新的画面中。   光明占据了视野,韦珂下意识举起双手蒙在眼前,适应过亮的光线。   在他的身前两米处,年幼的、约莫十二三岁的孩子站在祭台前,略显圆润的桃花眼,残留婴儿肥的脸颊,一切都有着熟悉的影子。   陆浮。   再次看到陆浮时,韦珂泪流满面,唇止不住的颤抖。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重新亮起来的世界,燃烧的烛火、金色的祭台、透光的彩色天窗…大面积的色块撞进眼底。   得救了!   终于得救了!   韦珂迈着酸软的双腿一步步靠近陆浮,眼中满是惊喜,只要陆浮存在,这个世界就不会重归黑暗。   “神啊。”   他听到了陆浮的声音。   漂亮的孩子站在祭台前,双手乖巧的背在身后:“您是否愿意实现我的愿望?”   不!   不要!   不可以对神许愿!   韦珂呲目欲裂,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孩童跑去,伸长的手臂距离孩子的背仅有一寸之遥。   “陆、”   “轰——”   第一个音节在空气中消散时,刺耳的炸裂声传进耳道,他回到了火海之中。   韦珂绝望的看着衣摆燃起的火焰,他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的景象在一点点淡去。   火光变成了灰白色,倒下的花丛越来越浅,直至透明,陆浮背对着他,长发成为了视网膜中仅剩的色彩。   “神啊。”   天地间最后一丝墨色说:“您该实现我的愿望了。”   韦珂猛然惊醒。   “韦珂同学,你还好吗?”   被机械医护人员的唤醒的韦珂惊魂未定的坐起身,噩梦却像是黏腻的触手,从他的眼、他的口、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洞钻了进去。   将自己团成一团,韦珂颤抖着身体缩在床角,扩散的黑瞳几乎将眼白全部覆盖。   神啊,您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   隐隐冒着光的山洞中,一伙儿裹着斗篷、全副武装的星盗聚在一起烤火。   一头形似巨蛇的异兽盘踞在洞穴口,无精打采的眯起竖瞳,大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那些大人物的意思是,只要不死人,随便我们做什么都行,对吧?”一名星盗坏笑着问。   “嘴上说的你也信,真弄出事了分分钟给你送去囚星。”   “嘁,”先前发话的星盗瞬间垮了脸,“我还以为能教训教训那群大少爷。”   他扔开手里的腿骨,看向山洞的最深处,那里坐着个佝偻着腰的男人:“头儿,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   男人拉了拉斗篷,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才淘汰了七十个,剩下的学生一人一刀都能把我们捅成蜂窝煤。”   “头儿,”星盗抓了抓脸,不好意思的低声问:“蜂窝煤是什么?”   差点忘了他们没读过书。   男人斟酌了一下,“旧历社会中的一种家用燃料。”   “哦…”星盗点点头,“意思是我们会被军校生们烧死吗?”   闭嘴吧。   **   成煊正躺在自己造的雪窝里取暖,手环突然“嘀嘀”的响了起来。   提示音过后,穿来温柔的女性机械音:“发现A级星盗团红麓闯入约勃星,请考生注意安全,若能俘获星盗团首领,额外获得五百积分。”   成煊坐起身,有些意外。   约勃星外面有不少星舰待命,A级不高不低,正好是军校生们合力能够解决的水平,怕不是齐列故意放进来的吧?   齐之裕对着手环比了个中指。   他们还困在沙漠里,哪个A级星盗团会往这里跑?   时旭背着手放在额前,眯着眼眺望远方,“先在这里休息吧,明天晚上就能到森林了。”   森林区域,陆浮刚闭上眼就被手环的动静吵醒了。   和齐之裕一样,陆浮第一时间猜到了星盗团最有可能选择的降落地点。   坏了,冲我来的。   陆浮几步之遥的位置,西蒙正蹲在河边捞鱼,虫爪轻而易举的将鱼腹剖开,逸散出刺鼻的腥气,待潜在水底的食人鱼顺着味道浮上来时再一一收割。   一只只翻着肚子的死鱼浮在湖面上,西蒙的杀戮欲总算得到了满足。   他伸了个懒腰,不怀好意的笑道:“我可不会帮你对付星盗。”   那倒是用不着你,专业对口了。   陆浮闭上眼靠在树下,小甲虫拍摄的画面在他的精神域中浮现。   围在一起捕猎晚饭的军校生、用帕子沾了溪水洗手的阿兰德、倒挂在树上的不知名飞行类异兽以及…亮着光的山洞。   小甲虫歪了歪脑袋,暗红色的壳上似乎有奇异的光泽闪动。   它缓缓靠近山洞,黑亮的眼珠将山洞边缘的布局记录下来,突然有一张大口扑了过来。   陆浮操控着小甲虫拉开距离,自上而下观察着兴奋的直起上半身的巨蛇,它虽然长得庞大,脑子却没那么聪明,傻乎乎的跟着小甲虫左右摇晃。   运气不错,遇到熟蛇了。 第28章 你的神来啦   红麓星盗团,一年前袭击星际航道失败被捕,全员判处一百二十年有期徒刑。   考核开始前一周,红麓星盗团被X-11号囚星移交给首都星地下监狱,只要配合第一军校顺利完成开学考核,即可获得减刑。   红麓星盗团二把手坚称:“倒不是想减刑,主要是好学,很久没重新感受一下校园青春了。”   进入约勃星后,一伙儿人始终潜伏着不曾露面。   温严靠着墙壁曲腿坐着,手里捏着一个特质通讯器,宽大的斗篷隔绝了外界,为他传去源源不断的暖意。   自从当初那次濒死的体验之后,温严就十分畏寒、恐光,尤其是红光,连红色的探照灯都能让他信息素失控。   “头儿,”二把手磨磨蹭蹭的挤了过来:“那些大人还没给指示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给首都星大少爷们一点惊喜了。   温严白了他一眼,手里的通讯器突然闪了两下,轻微的电流声过后,重归寂静。   星盗们手忙脚乱的围了过来,看洪水猛兽似的盯着温严手里的通讯器,几秒后,轻柔的男声传了出来。   “你们现在在哪儿?”   温严回道:“大人,我们在森林区域最南边的山洞里,这里和沙漠接壤…”   齐列径直打断了他:“去西边,找一个叫陆浮的学生。”   顶着教导主任和宋泉好奇的视线,齐列对着手里的通讯器说:“试探出他的底牌。”   陆浮究竟是怎么“看”到的?   齐列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难道是谢为祯做了什么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乐意为您效劳,还请您将他的姓名和照片传送过来。”   齐列满意的弯唇,手指一压终断了通讯。   宋泉隐晦的撇了眼校长,闭目养神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齐列的所作所为,甚至可以说是放任。   反倒是一向古板严肃的教导主任开了腔:“齐老师,这样单独针对一名学生并不合适。”   齐列不以为然,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主任,您误会了。”   “陆浮同学先前在维度直播采访时的发言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我只是希望借此机会证明他的能力。”   “况且,”齐列细长的狐狸眼眨了眨,一张温润儒雅的脸全因这双眼睛显得格外精明:“您难道不好奇,陆浮同学究竟是怎么看到的吗?”   他们先后派了不少人去五等星调查陆浮的生平经历,得到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然而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五等星居民们无一不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好似这个名字提都不能提。   不光是齐列,其他教职人员也对陆浮的身份来历持怀疑态度。   听他这么说,教导主任沉吟了几秒,坐了回去,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另一边,约勃星的山洞中。   通讯挂断后,温严紧了紧斗篷,将自己裸露在外的下半张脸一并裹了进去。   二把手呆呆张着嘴,用仅有的脑容量梳理自己听到的信息,许久后,他打结的舌头终于捋顺了,不可置信的问:“陆浮?他刚刚说的是陆浮吗?”   “可能只是重名,”一旁穿着马甲的星盗拔高了声调,欲盖弥彰的说:“这又不是很少见的名字,对吧?就像那什么张三李四,重名的人到处都是!”   “头儿,你别紧张,我们进监狱前陆浮还在五等星呢,怎么可能跑来首都星?”   温严闷闷的说:“一年前,我也没想到以后会替首都星那群天杀的门阀干活儿。”   二把手还停留在震惊之中。   他晃了晃脑袋,看向把自己裹成粽子的首领:“头儿,要真是那个陆浮,我们这活儿还干吗?”   “干!”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温严斗篷下的眸子阴测测的眯起:“他欠我一条命,总要还回来。”   话落,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个刻骨铭心的经历,温严打了个寒颤,蜷缩着身体向火堆的方向移了移。   “叫兄弟们把蛇喂饱了,咱们今晚就向西边赶,打他个措手不及。”   二把手看着意气昂扬的首领,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头儿,要不咱们先等等,大人还没把照片传送过来,说不定…”   话音未落,外面的星盗叫了起来:“头儿,蛇把自己玩打结了!”   温严裹着斗篷走了出去,奶白色的巨蛇恹恹的趴在地上,身体的后半截缠在巨石上,尾巴尖在空中不停的晃动。   看到温严,巨蛇仰着脖子伸出分叉的舌尖,“嘶嘶”的发出委屈的叫声。   温严捏了捏眉心,叫来几个星盗上去替它解开,摸着巨蛇的鳞片,温严叹了口气:“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笨。”   巨蛇听懂了温严的意思,尾巴尖也耷拉了下去。   “头儿…”二把手追了出来,话还没出口就被巨蛇一尾巴抽了出去。   遭了无妄之灾的二把手从草地上爬起来,不明所以的左右看看,最后只能当巨蛇由犯蠢了。   温严安抚的拍了拍巨蛇的脑袋,接着看向二把手:“不用再说了,我有预感,这个陆浮就是他。”   二把手苦着脸闭上了嘴。   怕的就是这个。   **   森林西边,西蒙用手指沾了点湖水将自己的触角细细的擦了一遍,炸开的鳞片像是倒钩般。   陆浮拖着下巴拉长了声音问:“你不洗澡,光洗触须,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除非雌虫的触须能够用来当导航,不然陆浮不能理解这样本末倒置的行为。   西蒙嗤笑:“如果求偶算特殊作用的话。”   将触须上的水甩干,西蒙走到陆浮身侧坐下,同样被水浸湿的棕发一缕缕黏在颈侧。   “你们人类划分的A级星盗有多强?”   人类星盗按照危害性划分等级,虫族星盗则不然,他们按照罪行严重程度进行划分,有些武力值不强的经济犯甚至能挤进S级的队列。   陆浮斟酌了几秒道:“大概是,会被乌鸦当成口粮的水平。”   西蒙抓了抓湿发,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陆浮:“这是人类的冷笑话吗?”   少年漂亮的脸上浮起笑:“是事实。”   陆浮上半身向着西蒙的方向靠了靠,上挑桃花眼半眯:“你听说过吗?我的身份。”   从虫族的标准看,西蒙无疑是优秀的,但在人族文明范围内,西蒙显然没什么文化,当然,陆浮也没有。   但当陆浮露出深奥的表情时,人们都会觉得他很有文化。   多亏了陆浮这张脸比较有欺骗性。   西蒙果然被唬住了,他迟疑的磨了磨唇内壁,将自己知道的传闻说了出来:“穷凶极恶的五等星平民?”   前面那个修饰词就不用特地强调了。   陆浮斜眼瞧着他,好似在端详西蒙的相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塞布星有很多乌鸦,”少年的声音像是含着一抹氤氲的雨气:“一年前、或许还要再早一些,有一伙儿外来的A级星盗团和地头蛇起了冲突…”   一年前,钦西城。   雨后的钦西城比往常温度低一些,乌云散去,一轮赤红的月高悬。   瑰丽、不详。   枪声惊动了枝头的乌鸦,它们扑腾着发出不甚悦耳的叫声,遮天蔽日的将月光吞噬。   一条狭窄的巷子延伸出层层台阶,越往下越幽深,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在这里上演。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一切尘埃落定。   上半身赤裸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他的背后躺着七八具横亘的尸体,血流了一地,一直蔓延到男人的膝下,洇湿了西装布料。   在他的正前方站着四名地下城的员工,怀里抱着机枪,枪口还冒着烟。   温严颤抖着身体抬起眼,越过这些穿着西装的刽子手,几层台阶之上,一名黑发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水红色的月光投射下来,像是一圈光影悬在少年的背后,晃得人眼中生理性的泛起泪水。   男人难受的眯起眼,透过泪与血看到了少年缓缓扬起的唇角,红得像是抹了胭脂。   陆浮从台阶上走了下来,靴底同水泥地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黑色长发披在背后,因少年的步伐而晃动。   “神的造物需将一切献与神明,无论财富、肉-体还是生命。”少年轻声念着男人手臂上的纹身,哑然失笑。   “温严,你在塞布星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不明白,地下城不会为神明让道?”   “神会来救你吗?”   Beta的逼近和话语给了温严极大的刺激,他跪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英俊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温严睁着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眼,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敢侮辱神明!你会受到诅咒的!你这可恨的、卑劣的违逆神之人!”   陆浮是住在教堂里的孩子,他受尽了神的恩泽,怎么能为了地下城给的蝇头小利,就背弃神明?   盘旋的乌鸦们重新落了下来,收拢羽翼俯首看着下方的人们,深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   他的怒骂没有得到回应。   陆浮在他的身前站定,抬脚踩住了星盗的膝盖,微微俯身,柔顺的长发自肩头滑落,像是一条绞刑索,随时会对男人判下死刑。   “枪。”   陆浮摊开手,皮质的露指手套裹住了Beta苍白到病态的皮肤。   一旁的男人从腰间抽出手枪递上,陆浮随手颠了颠重量,满意的弯起月牙似的眼:“里面还剩下一颗子弹,你要和我玩一轮吗?”   “试试看,你的神明究竟有没有降下诅咒。”   温严喉结滚了滚,额头流下的血已经干成了一层血壳黏在脸上,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裂开细细的纹路。   Beta闻不到信息素,不知道星盗的周身跳动着恐惧与不安,但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温严低下头默念了几句祷词,随后语气飘忽的说:“就算我赢了,地下城的人也不会放我活着离开。”   陆浮眯起眼尾,面上笑容明显了些,他撩起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低声笑道:“确实。”   “如果你赢了,就要给我陪葬。”   温严错愕的抬起头,他本意是激陆浮一把,让他说出类似于赢了就放他走的话。   呸!这群混蛋!   “这根本不公平,”男人低吼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喜怒无常的少年像被他说服了一般,直起身托着下巴点点头。   沉吟片刻后,他轻笑着说:“你赢了,我就放你走,谁也不准报复你。”   “好,好!”   峰回路转,温严立刻应了下来,眼中重新点燃希望的光,他激动了反复念诵祷词,连额头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   陆浮眸中燃烧着恶意的火焰,他偏过头发出低笑,像是一滴毒液渗进了人的骨头缝里,又似附骨之蛆,阴冷而难以摆脱。   居然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到背弃神明之人身上,你的神明会偷偷哭泣吧?   蠢货。   “好,抬起头,挺直腰,嗯…姿势不错,”陆浮一边说一边后退两步,抬手举起枪,笑着调侃道:“来,笑一个。”   温严绷着脸,双目坚定的看向正前方,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害怕,不要慌张,神明在你的身后,在你的肋下,在你的心脏。   “砰——!”   子弹穿透了星盗赤裸的胸膛,深深的凿进心脏,他全身一颤,棕色的瞳孔骤然扩大了一圈,眸子里倒映出少年温柔却饱含着恶意的笑容。   怎么会——   不是六分之一的概率吗?   铁锈味在巷子里发酵,星盗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垂下头,身子晃了晃,倒在了脏污的地面上。   他的双手被束缚在背后,甚至没办法堵住心口的血洞。   星盗剧烈挣扎了几秒,力竭感席卷而来,镇压了反抗。   他认命了一般彻底闭上眼,只有胸腔还在剧烈的起伏,试图汲取氧气以延缓死亡的脚步。   陆浮垂眸看着他,哼笑了一声,单手灵活的卸下弹夹,五指一松,几个子弹噼里啪啦的砸在水泥地面上,顺着惯性向前滚动。   听到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男人艰难的转过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陆浮的靴边滚落了五颗子弹。   这把枪从一开始就是满的。   骗子!!!   你这个骗子!神明绝不会容忍你的存在!   他想要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耳边却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光影重重。   不,不要!   温严拼尽全力抵抗沉重的眼皮,竭力睁开眼。   他看到了陆浮拾级而上的背影,腥红的月光在他黑色的长发上流动,凝聚成一条岩浆般刺目的河。   走动间带起的气流牵动衣摆飞起,血在他的靴底凝固。   男人们跟在他的身后,却不约而同的与少年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乌鸦疯狂的嘶鸣,展开漆黑的羽翼滑翔而下,啃食一具具东倒西歪的尸体。   “神啊…”   一个字就是一口血。   温严痴痴的流下泪水,和满地的鲜血、乌鸦羽毛混合在一起。   神的造物需将一切献与神明,无论财富、肉-体还是生命。   神,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温严在乌鸦扑上来时缓缓阖上了眼。   走出巷子,陆浮反手将枪插进了一名地下城员工的腰侧,贴着他的耳说:“红麓星盗团还有漏网之鱼,派人去找。”   “是。”男人领命而去。   回去的路上,陆浮脚尖一转去了教堂。   自从拥有了自己的家之后,陆浮来这里的次数就少了,黑夜中的教堂安静的伫立着,似一头沉睡的庞大野兽,趴伏在塞布星最为安全的地带之一。   当初最先发现教堂里有孩子的就是红麓星盗团。   陆浮独自走上二楼,靠着落地窗俯视下方的花丛,花瓣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像是断头的路易十六,只剩下空荡荡的花枝站在泥泞中。   仰起头,少年的嘴角勾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   终端拨通。   “温严死了。”   “现在你该告诉我,他究竟做了什么惹来地下城的追杀了吧。”   “诺加。”   沾着血一般鲜艳的唇一张一合,陆浮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艳丽的眉眼爬上了挥之不去的戾气,潜伏的蛇露出了毒牙,蓄势待发。   将事情挑挑拣拣的告诉西蒙显然不行,陆浮向来不擅长应付直觉系。   所以,他编了一个可怜的故事。   “塞布星的屋子都是无主的,今天住的人或许明天就再也回不来了,直接入室争夺房屋也是非常常见的情况。”   所以经常有人高空抛物。   走在路上差点被坠落的尸体砸到的概率和喝水喝到漂白剂的概率差不多。   正好能补补微量元素。   少年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有些失落:“我儿时住在一座远离居民楼的教堂里,那里很少有人出没,教堂后面是一片墓地。”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墓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哪里比得上塞布星纯天然无公害的分解者。   说到这,陆浮仰起脸,看着一言不发的西蒙:“那里有很多乌鸦。”   “最多的时候,天上是看不到太阳的,没有光也没有热,像是误闯了另一个世界。”   本来也看不到。   “某次,有一伙儿星盗闯进了教堂,他们扶着受伤的同伴,在他的伤口里浇了教堂里的圣水。”   陆浮记得,祭桌的那些杯子里永远有水,就算他前一天喝干净了,第二天依然满满当当。   西蒙接话道:“他们活下来了?”   “他们死了。”陆浮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向着悲伤靠拢。   都说了水里有漂白剂。   西蒙拖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他当然不存在什么同情心,他只是好奇,陆浮为什么要对他讲述“过往”?   一起睡、摸后颈、压舌根、倾诉过去…即使西蒙在对感情方面不敏感,也忍不住开始多想。   头顶的须须轻颤了一下,西蒙忍不住揉了揉自己过于兴奋的触须,从顶端一直捋到根部。   好不容易触须平静下去,缠在裤子里的尾勾又躁动的收紧,细密的甲鳞呼吸般一收一缩。   【018:看不出来,你以前过得挺惨。】   【018:但是就算你告诉西蒙,他也不会帮你对付星盗吧?】   虫族的对外形象一向是残忍与冷血。   【陆浮:杀猪盘你真信啊。】   暗自观察了几秒西蒙的表情,陆浮最终放弃从感情迟钝的虫族身上做阅读理解。   想起刚刚通过小甲虫看到的巨蛇,陆浮心情又明朗了些。   当初从陆浮这里逃出去的时候,小蛇只有两米多,现在体型居然已经能和异兽媲美了。   果然喝过教堂的水就是不一样。   【…怎么说,有点惨…】   【虽然他之前的发言有些不妥,但是确实也没有太过分…】   【不懂前面的在同情什么,陆浮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时旭主动追逐,强大的虫族队友,现在还是积分第一,别真给他当上首席了!】   【这才第一天,之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我看齐之裕他们很快就能到森林了。】   【怎么会有星盗闯入?第一军校没派人封锁约勃星吗?】   【前面的,你不是在钓鱼吧?】   齐列微笑着听完了陆浮的“过往”,只信了个三分。   虽然他派去的人没查到什么有效信息,但这恰恰就是最重要的信息。   如果不是陆浮身份特殊,塞布星的居民怎么会一提到他就三缄其口?   再加上之前在009号星舰上陆浮面对星盗的表现,齐列基本确信,陆浮和星盗多半有点关系。   说不定…青年狡黠的眯起细长的眼,尾端微微上翘,笑得像狐狸,说不定,陆浮就是星盗。   校长罕见的有了点反应,他缓缓睁开眼,游移的视线很快锁定了屏幕中神色落寞的少年。   “塞布星有教堂?”   整个首都星所有的教堂都拆干净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依然有人在家里偷偷供奉神。   塞布星这种“垃圾帝国”,居然也有人愿意花钱建一座只能看不能吃的教堂吗?   **   山洞中   “头儿,”二把手一边给火堆添柴一边问:“蛇当初为什么会救你啊?”   红麓星盗团的成员们都知道,Alpha的体质挨上一枪也未必会死,真正对他的性命造成威胁的是那群虎视眈眈的乌鸦。   谁也不知道那条蛇为什么会从乌鸦的口下救出温严,就连温严自己最初也以为是蛇想要独吞他。   双手放在火上烤着,温严笃定的说:“是神派它来救我的。”   “一定是神不愿意看着祂虔诚的信徒就这么悲惨的死去,才派出使者来拯救我!”   听到温严斩钉截铁的话,二把手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了。   他们团里的成员或多或少都信神,但是像温严这样狂热到近乎病态的还是少数。   温严不知道自己在属下眼里已经和“狂信徒”画上了等号,棕色的眸中是一片燃烧的火光。   陆浮如果知道他没死,还将残余的手下重新聚集到一起,会作何感想?   你会害怕吗?   你会逃跑吗?   陆浮,你一定要等着我。   等我来赐予你神罚! 第29章 坏了,真给他装到了   有了星盗横插一脚,齐之裕没耐心继续浪费时间,抓了一批温顺的草食类异兽,加快速度向着森林前进,第二天正午便到达了目的地。   酷热和严寒哪个更难受一点?   时旭觉得自己非常有发言权,Alpha不怕烈日曝晒也不怕喉腔干渴,唯独怕沙尘糊脸。   进入森林区域,难得灰头土脸的时旭第一时间找了条小溪,用手帕沾水擦拭脸颊和引以为傲的金发。   齐之裕毫不意外的翻了个白眼:“你快点,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耗,星盗随时可能被其他人抢先处理掉。”   单膝跪在溪边的Alpha却不这么想。   时旭撩开湿发,胸有成竹的说:“沙漠里的一年级生都抱团了,雪山恐怕也是如此,之前通报淘汰的七十人只有可能是森林区域的。”   “森林区域现在剩下的人不多了,不可能主动冒险对上星盗团。”   齐之裕不置可否。   “万一,”Alpha拨了拨耳边的红色珠串,眸光微沉:“把他们淘汰的是虫族呢?”   一年级生们之间或许有明显的实力参差,出身门阀的学生必然拥有更多资源,但虫族的交换生不一样。   他们每一个都是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那批虫,联手对付A级星盗团绰绰有余。   时旭先是意外,再是疑惑,“你的大脑什么时候开始发育了?”   齐之裕剜了他一眼,将埋在溪流里舔水的阔齿兽唤了回来,翻身上去,手中绳子一拽一扭,引导着身下的坐骑向着西边的方向去了。   时旭收起帕子跟了上去,浩浩荡荡一排的阔齿兽驮着Alpha们从溪边的湿泥中踩过,留下深深的脚印。   不久后,一条奶白色的巨蛇游了过来,它“嘶嘶”的吐出信子,捕捉空气中的气味。   温严蹲下身摸了摸凹陷下去的淤泥,湿软的泥土中央嵌着几颗微硬的石子。   只是普通的异兽爪印,似乎没什么问题。   刚想招呼着兄弟们继续向西边进发,巨蛇就用脑袋拱了他的背一下,差点把温严拱进溪里。   “头儿!”二把手眼疾手快抓住了温严的斗篷,将对方拉了回来。   温严没追究巨蛇的唐突行为,抓了一把泥,将其中的石子挑了出来。   溪水一冲,现了原形。   沙子。   二把手大惊失色,双手不安的搓弄:“头儿,沙漠里的学生不会和陆浮汇合了吧?”   温严二话不说否认了他的猜测,“除了诺加,谁敢和陆浮合作?”   二把手听了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们是先去处理沙漠来的学生,还是…”   “先找陆浮。”温严拍了拍巨蛇脸侧的鳞片,它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扭着身体在前面带路。   二把手不情不愿的走在后面,突然腰间一紧,被巨蛇的尾巴缠着举了起来。   “呃啊!放开!头儿!头儿救救我啊呃啊啊啊啊!”   巨蛇玩闹似的把他抛起,二把手身体悬空,尖叫声吓得变了形,在他即将摔成肉泥前,衣领突然被蛇尾勾住了。   “头儿!头儿你快让蛇把我放下来!”   劫后余生,二把手吓得冷汗津津,五官都拧到了一起,生怕蛇尾一个没勾住,他今天就得交代在这。   温严的视线在蛇憨憨的脸和二把手之间来回,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救他一命的神使。   “它喜欢你,你陪它玩会儿。”   二把手眼前一黑:“头儿——!”   **   塞布星   五等星地处偏远,看直播卡得和PPT没两样,钦西城各大势力聚在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昨晚的回放。   当西蒙从身后搂住陆浮的时候,他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待西蒙亮出獠牙,他们的又齐齐放松了下来。   “操,看个比赛给老子看紧张了。”   “这个虫族什么情况?捕个猎搞那么暧昧,”另一名男子难受的全身瘙痒,一边抓一边抱怨:“给我看过敏了。”   身旁的人嫌弃的挪了挪,“你的皮屑都掉我鞋上了。”   男人恍若未闻,他越抓越用力,肉丝带着血填满了指甲缝,嘴里机械的念着“好痒、好痒…好痒啊啊!!”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临死前的悲鸣,男人满脸都是血,眼球突起,布满了血丝,他痛苦的发出喘息,双手却像是被看不见的铁线牵引着,抠进破开的伤口。   其他人都愣住了,一个接一个后退,形成真空的包围圈,正中央的男人呜咽着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蜷缩起来,像是一个深红的肉球。   有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段哥,你怎么了?”   地上的男人抽动了一下,并没有给出回应。   有个胆大的拎着男人后颈的衣服将他翻了过来,气若游丝的男人双目失神的看着天花板,任其他人怎么搭话都没反应。   十分钟后,诺加来了。   “喂,”诺加踢了踢瘫在地上的男人,“死了没?”   男人一动不动。   诺加挑眉,玩味的笑起来,蓦地全力放出了信息素,窗户“咯吱咯吱”的颤动了几秒,“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恐怖的压迫力几乎要将围观者们的内脏挤成肉泥。   灯光忽明忽暗的闪了两下,最终不堪重负的熄灭了。   “噫、呃呃呃…”地上的男人抽搐着张开嘴,突起的眼球动了动,疯狂的精神域在顶级Alpha的强行压制下被迫平稳了下来。   眨了眨眼,男人疼的直抽气,小心翼翼看向四周,除了一众熟悉的人脸外,什么也没有。   诺加蹲下身,看着重新恢复神智的男人,“你去教堂了?”   男人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不可置信的抬眼:“你怎么知道?”   诺加轻蔑的哼笑一声,除了对自身精神域掌控力极强的顶级Alpha和精神域一向稳定的Beta,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在短暂的接触中被神像污染。   精神域紊乱、五感错位导致出现幻觉,在很多年前,这些幻觉曾被称为“神赐”。   男人咽了口干沫,被诺加看得发怵,心虚的解释到:“我只是去随便看看。”   诺加“哦”了一声,冷不丁掐住了他的脖子,将男人整个提起来,金瞳中闪烁着凶光:“你想再体验一次刚才的感觉吗?”   男人面色惊恐的摇头,在诺加稍微松了些力道后马不停蹄的坦白:“是首都星的人!今早首都星有人来调查教堂的事,我只是给他们带了路。”   男人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有这一遭,他绝对不会贪图那么点钱。   **   穿着军装的少年懒散的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拨弄路边的花草,西蒙跟在陆浮身后,手里提着一串红果子,每走一会儿就捻一颗尝尝味儿。   一人一虫硬生生把比赛变成了郊游。   地面突然轻微的震动起来,西蒙立刻提起了警惕,双手覆甲,结实的背肌绷紧。   陆浮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让西蒙顶在了前面。   他的视线从树枝扫过,不知名的墨色鸟儿们畏畏缩缩的将头埋进了窝里,而不是急着飞离危险地带。   确定不是地震后,陆浮退后的步伐又大了一些。   能够造成堪比地震动静的生物远比地震可怕的多。   【018:直播呢,你别露怯啊。】   【陆浮:能打打,不能跑。】   西蒙兴奋的扶着脖子扭动了两下,阴鸷的眸子眯成细长的弧度,“本来只是想随便玩玩,没想到还有不错的对手。”   【018:学着点,这才是逼王发言。】   陆浮只是微笑。   人工智能还是不懂,比起战前放垃圾话,扮猪吃老虎更有市场。   震动感越来越明显,陆浮隐隐感觉到重心不稳,他手腕一翻抽出匕首挽了个刀花,“噌”的一声扎进了树干。   西蒙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挑:“我记得,考核禁止携带武器。”   陆浮无辜的眨了眨眼:“这不是武器。”   “这只是我的牙签。”   西蒙眼皮一抽,你的牙是化石吗拿这玩意儿剔?   容不得他多说,前方百米处的树木一颗接一颗倒下,连成了弯曲的线条,尘土飞溅中,西蒙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尖叫。   声音十分沙哑,似乎是常年抽烟导致的,西蒙头顶的触须动了动,停住几秒后,再次抖动了两下。   跃跃欲试的神情变成了疑惑。   西蒙没有把空气中微薄的信息素与他记忆中任何一个军校生对上。   星盗?   这么想的同时,他也将话说了出来。   这次疑惑的人变成了陆浮。   少年皱了皱鼻子,瑰丽的眸子下垂,星盗里要是有这么厉害的角色他不可能不知道。   “轰——!”   地面塌陷,身侧的树木轰然倒塌,陆浮猛地拔出匕首,就地滚了两圈卸力,西蒙直接振翅飞到上空,冷漠的看着陆浮坠进深洞。   飞行摄像头尽职尽责的跟着飞了进去。   【好紧张,这才第二天就这么刺激吗?】   【打起来!打起来!】   【终于可以见识一下陆浮的实力了,一天天那么多人维护他,可别是个中看不知用的废物。】   【南区的哥们儿有没有,哪个星盗团这么厉害,科普一下。】   在弹幕们热切的讨论中,烟尘终于散去,一条通体白的像是抹了瓷的巨蛇盘踞在凹陷的的深洞之中,庞大的身躯已经超越了大多普通异兽,直逼异兽王。   巨蛇缓缓低下头,竖瞳冷冷的盯着下首的人类,蛇信子一下下吐出又收回,蓄势待发。   屏幕前的观众们也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巨蛇逐渐逼近清瘦的少年。   “嘶嘶——”   陆浮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不怕死,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他收起匕首,双手背在身后,清透的嗓音比往日温柔得多:“趴下。”   又是一声轰鸣,巨蛇竖起的上半身猛地贴上地面,地上的碎石子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见它听话,陆浮这才将手伸过去,巨蛇仰起头,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陆浮的手背,尾巴在身后甩出了花,还是小时候那副傻样。   “不准舔。”陆浮反手轻轻扇了下巨蛇的嘴。   庞然大物委屈的往后缩了缩脑袋,即使如此,依然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截信子,满怀期待的看着陆浮。   笨蛇。   陆浮最终纵容了它一秒,巨蛇欢天喜地的舔了舔陆浮的掌心,摇头晃脑的掀起喧天的尘土。   被它甩的麻木的二把手揉了揉眼睛,将那张冷淡又漂亮的脸与记忆中的模样反复对比。   即使换了身笔挺的军装,陆浮那股熟悉的、阴郁危险的气质依然萦绕不绝。   哈哈,这下要死了。   头儿!你心心念念的陆浮在这里,你快来啊!   不知道蛇闻到了什么,走到一半突然加快了速度,把温严等人甩在了身后,二把手远离大部队直面陆浮,恨不得烂在地里算了。   还是监狱舒服。   【018:坏了,这下真的要黄袍加身了。】   坏了。   陆浮想,这下案底藏不住了。   【我艹,终端妈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塞拉法帝国吗?】   【惊险刺激的战斗在哪里?逆风翻盘的决胜在哪里?我怎么只看到陆浮轻轻松松成为第一向着首席之路一去不复返的身影?!】   【日你爹的第一军校,给老子退钱!】   【真的没有黑幕吗?成煊还在雪地里爬,陆浮都快踩蛇头上拉屎了!】   【前面的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这话也太糙了。】   【老师下次再有这种节目就别叫我们家子涵了…天杀的我要报警把你们这群没骨气的星盗抓进去!】   第一军校会议室内   “齐老师。”   齐列抿了口茶,没应声。   宋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齐列这才抬起头,好像刚才的忽视只是意外,“怎么了,宋老师?”   “你,”宋泉斟酌了一下用词,“陆浮是…齐家的私生子吗?”   齐列先是之前力排众议给了陆浮第二的高分,再是将他留在会议室单独谈话,又让他全身而退,最后是这个……特地从囚星找来的星盗居然对陆浮大开绿灯。   宋泉为自己以前误会齐列可以针对陆浮感到些微的气闷。   齐老师做长辈的扶持晚辈也不容易,但是,规矩是规矩,不能随便破了。   “您还是收敛些吧,”宋泉委婉的劝道:“就算要帮,也不要太明显。”   齐列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捏紧,狐狸眼中含着一层浅浅的笑意,沉得像是一滩血,“宋老师,齐家只有齐之裕一个孩子。”   宋泉笑了笑,将齐列的话当做对真相的掩饰。   齐列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意思,捏着小指的尾戒转了转,神色晦暗不明。   算谢为祯欠他一笔。 第30章 下地狱去吧,你这渎神者   西蒙悬停在空中,双手抱在胸前,用探究的目光在陆浮和巨蛇之间来回扫动。   英俊的脸收敛了表情,与传闻中虫族“冷血” 的刻板印象相合,西蒙扇了扇透明的翅翼,缓缓下落。   高大的雌虫从半空中靠近陆浮的背,巨蛇还在讨好的吐着蛇信子,竖瞳微凝,突然“啪!”的一尾巴甩了过去,将西蒙拦腰抽飞。   陆浮只看到一道黑影从余光中闪过,下一秒,西蒙就摔到了深洞的边缘,连带着大片的土堆砸落。   皮糙肉厚的雌虫坐在地上,哭笑不得的捂着小-腹,蛇鳞在他的腰腹处留下了一道深红的划痕,看着严重,实际对于虫族来说不痛不痒。   但是疼也是真的疼啊。   西蒙用指腹摸了摸伤处,一抬头同蓄势待发的巨蛇四目相对。   奶白色的巨蛇弓着身子颈部微微抬起,充满敌意的看着他,张大嘴露出毒牙哈气。   他居然被一条素不相识的蛇当作潜在敌人了。   西蒙眼珠一转,瞟到了站在一边的陆浮,比起他满身尘土的狼狈模样,陆浮干净的像是个局外人。   少年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蛇一虫对峙,却被西蒙拉进了战局。   雌虫微微扬起下巴,用过分亲近的语气问:“陆浮,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它欺负你的队友吗?”   还有我的事?   陆浮歪了歪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后退了半步,睁着深情的桃花眼说出了热血漫台词:“别担心,我会带着你的意志获得最后的胜利的。”   顿了顿,少年在传统标配“亲爱的挚友”和“敬爱的老师”中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艾斯尔同学。”   【081:好生分的称呼。】   这样显得你之前说的话都很敷衍。   西蒙气笑了,这就提前贷款他的死亡结局了。   巨蛇似乎听懂了陆浮的话,雀跃的晃了晃脑袋。   它对西蒙的敌意不是突如其来的,动物往往比人类敏锐得多,巨蛇作为能够长到异兽王体型的佼佼者,更是如此。   “嘶哈——”   巨蛇缓缓俯下身,粗长的身体呈S形扭动,蛇牙尖端分泌出透明的毒牙,在光下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剧毒。   巧了嘛这不是。   西蒙也是有毒种。   【018:你想做什么?】   【陆浮:一点试探而已。】   之前就说过,虫族的毒素效果各不相同,西蒙的战力对于普通军校生来说堪称降维碾压,根本用不上他藏着的尾勾。   陆浮想要摸清西蒙的底细,就要给他安排一个能让他不得不用出尾勾的对手。   西蒙一条腿屈起,挑唇看着逼近的巨蛇,“实不相瞒,我对付异兽很有一手。”   那层看似坚硬的蛇鳞在虫爪下未必能坚持几分钟。   陆浮逆着光站着,漂亮的脸模糊到让人产生温柔的错觉,他轻笑道:“你要动真格吗?”   西蒙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调侃道:“那条蛇可不像是只打算和我玩玩的样子。”   二把手老老实实窝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缓缓伸出一只手:“那个,要不…先解决一下上面那几个人呢?”   话音刚落,三个脑袋齐齐转了过来,二把手心惊肉跳,举着的手指忍不住颤了颤。   他们在塌陷的地洞之中,上方是交叉横亘的树木和形状各异的巨石,将洞口掩埋的七七八八,只有几束光线能从空隙中投进来。   地面,几个Alpha爬上了堆叠的巨石,从最上方的缝隙观察下方的动静。   “怎么样,”时旭问:“看到下面的情况了吗?”   Alpha摇摇头,眉间浮起淡淡的忧虑,“地洞很深,下方恐怕埋了不少人。”   “要不要救他们出来?”另一名Alpha提议道。   比赛是比赛,人命是人命,大多数军校生并没有亲自杀过人。   刚才的动静不小,齐之裕一路追着倒塌的树木和地面上弯曲的扭动痕迹找到了这里。   他路上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是星盗弄出的动静,现下略微迟疑的功夫,就被时旭抢了先。   金发Alpha温柔的将脸侧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招牌笑容,“当然要救,比起短暂的对手身份,我们未来会是三年的同学,甚至十多年的战友。”   如果他们毕业后都能顺利进入军部的话。   【别啊哥,这个真不能救!】   【有没有人劝一下时旭,他这张脸在圣父赛道不吃香,别执迷不悟了。】   【我艹,齐之裕和时旭终于要和陆浮碰上面了吗?】   【打起来!打起来!】   齐之裕被他的话恶心到了,推开装样子的时旭,一拳将最上方的巨石轰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你不是要救人吗?”齐之裕嗤笑一声,看着下意识避开碎石保持衣物整洁的时旭:“来搭把手啊。”   时旭语塞,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过去,不等他做什么,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轰隆隆——!”   巨石接连滚落,横亘的树干被一股力甩的飞了出来,下方的Alpha们大惊失色,纷纷后退着躲避。   “全体后撤!”   巨响不绝于耳,齐之裕率先翻到阔齿兽的背上,拉着应激的异兽连连退后十几米,警惕的盯着地洞的位置。   时旭用帕子掩面,低低的咳嗽了几声,翠色的眸子瞄到了什么,蓦地怔在了原地。   鳞片与地面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条体型格外庞大的巨蛇从地洞里爬了出来,冷凝的蛇瞳注视着下首的人类,尾巴不安的轻轻摆动。   “嘶——”   约勃星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异兽了?   人类对于巨物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仅仅是这么一眼,时旭顿感汗毛倒竖,一股寒意涌上了脊背,即使他竭力调整呼吸,依然显得有些急促。   Alpha们也僵在了原地,咽口水的声音响起,紧张的情绪在信息素的包裹中大肆蔓延。   巨蛇的上半身直立,做出攻击的姿态,下首的Alpha们立刻绷紧了神经,握拳的掌心分泌出细汗。   “齐哥…”双腿动都动不了的Alpha艰难的说:“那条蛇头顶,好像有人。”   经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巨蛇的头顶。   “艹…!”   不只是一年级生们震惊的说不出话,姗姗来迟的星盗们躲在密林后方,同样瞠目结舌。   瑰丽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赤阳的余辉在尽头翻滚。   身形单薄的少年背光而立,漆黑的衣摆在风中簌簌作响,金红的日光吻着他锐利的眉眼,压下的帽檐投下淡淡的阴影,将那张秾丽的脸切割。   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一半是病态的白,像是自神的信物中剥离而出黑暗面。   齐之裕怔怔的看着陆浮,对方的名字衔在嘴里,融成黏腻的液体流进发痒的喉咙,带起阵阵燎泡,最终在胃袋里扎根。   酸水上涌似的,齐之裕从心肺到喉舌都是难以言喻的麻。   人能吞下太阳吗?   人会被太阳烧死吗?   齐之裕眼底发红,握着缰绳的手指蜷曲。   要不是知道周围有飞行摄像头,他真想不顾一切的扣弄干渴的嗓子,翻出内脏细细摸索,确认他是不是在看到陆浮的那一刻,失手咽下了太阳。   “完了…”   齐之裕听到身后的声音。   有人喃喃自语:“我好像喜欢上Beta了。”   【直播呢哥们儿,有些心里话你就放心里不好吗?】   【好了,这下全首都星都知道你喜欢Beta了。】   陆浮推了推眼镜,轻轻跺脚,令人生畏的巨蛇立即低下头,将上半身伏在地面,以臣服的姿态半眯起竖瞳。   从蛇头上跳下来,陆浮举起右手招了招,“把他放下来。”   Alpha们这才注意到,蛇尾末端卷着一个裹着皮质背心的男人。   听到陆浮的命令,巨蛇将尾巴一松,二把手当即摔了下来,滚了两圈,他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抬眼就被军校生包围了。   二把手憨笑了两下,举起双手蹲下,做出投降的姿态。   “那什么…我是良民啊大人。”   话音刚落,就被一名军校生卡着脖子捆了起来,他嬉笑着调侃道:“腰上别枪的良民,多新鲜啊。”   “还是TL-60款,你来头不小啊。”   二把手脸一垮,还在试图挽救:“模型…只是模型。”   陆浮闻言走了过来,围着的Alpha们收了笑,自发向两边退开。   二把手嘴巴一闭,紧张的看着陆浮。   他当初只是温严手底下的无名小卒,要不是红麓星盗团得罪了地下城遭到追杀,大多数有能力的成员都死了,也轮不到他来当二把手。   对于陆浮,他只是远远的看到过几眼,从没打过交道。   陆浮从Alpha手里接过枪,握在掌心颠了颠,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弯起:“这两颗子弹也是模型吗?”   二把手心虚的想要别过头,却被枪口抵住了太阳穴,他嘴唇泛白,汗水一缕一缕打湿了额头发,掩住不安的双眸。   “别…”   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别怕。”   陆浮微微用力,枪口顶着二把手的头,将他的脸慢慢顶回了正前方。   少年眼尾上翘,细密的睫似染霜的蝶翅,他腼腆的笑起来:“我只是想帮你试试模型做得够不够真实。”   二把手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剧烈的挣扎起来,身后的Alpha眼疾手快的按住男人的肩,恶狠狠的说:“安分点,我陆哥跟你说话呢!”   【018:嗯?】   【陆浮:嗯?】   【018:这才几天,你都跟齐之裕一个辈分了?】   【陆浮:齐列怎么说?】   瞄了眼十分有眼力见的Alpha,陆浮记下了他的序号。   114号,盛岭,高等级Alpha。   手腕一转,陆浮将枪管握在手里,手柄对着二把手的脸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啪啪”两声轻响,站在边上的齐之裕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耳根忽的一红。   确认二把手的注意力回来了,陆浮提出了另一个选项:“或者,你也可以告诉我,你们老大是谁?”   巨蛇趴在地上的脑袋动了动,没过两秒,竖瞳重新合上,悠闲地吐着信子,对它来说,温严只不过是为它供上食物的工具,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二把手迟疑了,他的视线四面八方的乱飞,从空中的西蒙转到远处的时旭,再回到陆浮的脸上,汗津津的后背受了风,立刻泛起森冷的寒意。   出卖温严还是脸接子弹?   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选项。   二把手呼吸急促起来,就算他告诉了陆浮头儿的名字,陆浮和温严无论最后谁活下来了,都不会放过他。   怎么办?   脑中一阵风暴,二把手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了起来,他后知后觉的转动眼珠,看向麻痹的颈侧。   一个针眼大的细孔缓缓闭合。   Alpha的自愈能力甚至不允许他留下死因。   “他死了…?”   控制住他的Alpha惊愕的松开手,二把手的身体晃了晃,轰然倒下,突起的眼球不甘的看着天空。   密林深处,窥视着他们都红麓星盗团缓缓撤离,温严收起发射器,裹紧斗篷,最后看了一眼陆浮夕阳下的侧脸。   第一军校强调的“禁止危及学生生命”的要求早就被温严抛到了脑后。   受尽了神明的宠爱的你,怎么能在背弃神明后继续苟活?   他要替神明审判卑劣的渎神者。   下地狱去吧,陆浮。   **   就在第一军校开学考核直播之前,一条帖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塞拉法帝国最大的论坛上。   【理性讨论,陆浮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一军校有史以来第一个Beta首席?】   刚开始,这条帖子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虽然陆浮这几天大出风头,但是大多数人依然不认为他能胜过Alpha。   不只是体能和信息素的差距,陆浮真正欠缺的是一个能够推着他向上走的人。   【有一说一,齐列要是真的做手脚,就算是成煊也别想挤在齐之裕前面。】   【就算陆浮当了首席也压不住下面的学生,成煊只是不张扬,你别真当他好脾气。】   【要我说,陆浮自己都不想当,这个帖子有什么意义?】   起初,一边倒的发言占据了主流,少数不和谐的声音也被淹没。   考核开始两天后,一切都变了。   包括发帖人在内,所有人都疯狂的在评论区尖叫,用单薄的文字诠释崩溃的心情。   【陆浮你**的演我啊啊啊!!不是不想当首席吗?不是毫无兴趣吗?没兴趣你玩这么大?!】   【第一军校出来解释一下啊,再不解释我就相信黑幕说了!】   【这就是熬夜看直播的报应吗?我也想骑蛇…】   话题逐渐从陆浮当首席的可能性偏到了成煊他们要做什么才能有胜过陆浮的可能。   【不开玩笑,除非成煊现在突然从雪地里挖到了星盗首领,不然真赢不了。】   【还有个省事的办法,直接和陆浮打一架,把他的积分抢了就行。】   【你当那条蛇是死的吗?从体型看,当小型异兽群的异兽王都绰绰有余了。】   【别太夸张了你们,那条异兽蛇只是看着厉害,都不一定打得过西蒙。】   有他开了话头,接连几人跳出来分析巨蛇的战斗力,除去庞大的体型不谈,巨蛇行动并不灵活,也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只要两个顶级Alpha认真配合,基本上可以无伤猎杀。   【照这么说,齐之裕他们赢面还不小。】   【准确来说,他们赢面很大。】   【陆浮实际战斗力应该不能和顶级Alpha抗衡,西蒙也不会辛辛苦苦给他人做嫁衣,如果成煊他们三人联手对付陆浮,那陆浮就是有再大的本领也扭转不了局面。】   【讲个笑话,三个顶级Alpha联手对付一个Beta。】   【你们Alpha也是火了,都能碰瓷Beta了。】 第31章 空气里是有*药吗?   【死了???】   【什么情况,我也没看漏啊,这星盗不会是被吓死的吧?】   【胆子这么小怎么可能做星盗,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看着地上的尸体,陆浮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枪,瞳孔颤动了一瞬。   碰瓷?   不是吧阿sir,不能看我军装上有宝石就以为我真的有钱啊。   【018:你做了什么?】   【陆浮:你做了什么?】   同时问出这句话后,一人一人工智能俱是沉默。   磨蹭了几秒后,018小心翼翼的冒出来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你。   有。   陆浮都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惊恐眼神,连西蒙都投来了复杂的视线。   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死人很稀罕吗?   盛岭喉结滚了滚,他是刚才除了陆浮外距离二把手最近的人,他用自己的A格担保,刚才他什么都没迹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失去了生命。   陆浮究竟是怎么做到杀人于无形的?   盛岭想起来就一阵后怕,当时他的手就扣在二把手的肩上,如果陆浮一个念起,他是不是也要和二把手共赴黄泉?   放下手中的枪,陆浮偏头看去,和他对上视线的Alpha当即打了个激灵,慌里慌张的低下头,像个面壁思过的孩子。   【陆浮:我总觉得,他在想什么很不礼貌的事。】   【018:没事,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停止思考了。】   陆浮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而这无疑戳中了Alpha敏感的神经。   他瞳孔骤缩,惊得一个后撤踩到了地面上的碎石,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脆弱不堪。   周围的Alpha们也面露难色,盛岭平日里人缘不错,他们既想阻拦陆浮,又生怕Beta送他们一个双人套餐。   【看这个架势,那个星盗恐怕是陆浮杀的。】   【我什么都没看见,陆浮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的?】   【不知道,但是114号都吓成那样了,肯定看到了什么,恐怕是一种五等星独有的、隐蔽又残忍的手法。】   “陆哥,”盛岭偷摸给朋友们投去求救的眼神,笑得十分勉强的说:“我,我还有300积分…”   陆浮以为自己的脚趾已经熬过了最累的阶段,没想到年纪轻轻还要继续拉磨。   给自己扣个太阳出来算了。   你们但凡愿意动动脑子呢,谁上一秒还在问话下一秒就直接动手的?   【018:有没有可能,是你平日里的作风太过喜怒无常导致的?】   【陆浮:比如?】   【018:上一秒还在发脾气,下一秒直接拉着西蒙同床共枕。】   陆浮语塞,他看着坐在地上的盛岭,只能将错就错的演下去。   将手里的枪往后一抛,奶白的蛇尾“嗖”的一下甩了过来,将陆浮摸过的枪圈住。   “积分你先留着,”少年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神色惶恐的Alpha:“我会找时间来取。”   “在这之前,”陆浮嘴角勾起轻柔的弧度,眸光微沉:“别让任何人拿走我的东西。”   盛岭的大脑拼命拉响警报,一阵眩晕,可双眼却像是在陆浮的身上扎了根,眼球转动都变得艰涩。   危险!   不要看他!   信息素钻进耳朵里大吼大叫,却不能唤醒这具身体丢了的魂,他呆坐在原地,像是在等待被沉尸紫河底。   “…好。”盛岭的身体做出了选择。   像是满意于盛岭的表现,陆浮低眸轻笑,瞳孔中央一抹狭长的深紫色似乎在不断的向两边扩张。   当那紫色扩张到一定程度时,盛岭的防线彻底被击溃,Alpha眼球充血,一条条红血丝占据了干净的眼白。   他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将银色的手环摘下,重新调整大小。   “咔哒。”   手环圈住了脖颈。   刻意将大小调整的严丝合缝,Alpha呼吸都有些不畅,从颈侧到耳根都是清一色的红,像是有血要从毛孔里渗出来。   他的痛苦肉眼可见,本人却毫无反应,只喃喃道:“要保护好…的东西。”   中间的介词被省去,或许是名字,或许是某个特殊的称呼。   陆浮满意的扬眉,“好孩子。”   身后的巨蛇不乐意的晃了晃弯曲成S形的身体,故意对着盛岭哈气。   然而Alpha似乎没有接到它的警告,眼珠都不动一下,满脸写着被夸奖后的雀跃,大面积的红覆盖了脸颊两侧,而血液运输不畅又让他脸部的其他部位发白,看着像是一具放大的纸人。   【这是在警告其他人所有积分都属于他吧,太嚣张了!】   【时旭和齐之裕都在呢,他们就这么放任陆浮为所欲为吗?】   【前面的第一天看吗?陆浮是时旭的“追逐者”,是齐之裕的“好兄弟”。】   【村通网,他们关系原来这么好吗?】   【不是,只有我觉得114号的反应很奇怪吗?】   围观的一年级生们即使竭力掩饰,依然挡不住眼中的震惊,时旭抬手掩住下半张脸,若有所思。   齐之裕面色凝重的抿唇,轻轻撞了一下时旭的肩,低声问:“这个人,是不是之前说喜欢上Beta的那个。”   等着齐之裕说出什么有用的话的时旭:“……”   “你不觉得,盛岭的反应有点奇怪吗?”时旭不死心的将话题拉到正轨。   齐之裕得意的弯唇,故作高深的说:“爱情使人变得奇怪。”   完了。   时旭冷漠的看着发小,心道:齐家完了。   【018:…你做了什么?】   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时,018的音色与之前完全不同,无机制的机械音都变得有血有肉。   【陆浮:季生?】   擅自取代了人工智能的男人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陆浮:你监视我?】   【季生:你生什么气,我才是要生气的那个,刚刚你的精神域起伏超过正常值,我睡着觉呢就被机械助手从床上刨起来,丢过来处理问题。】   【季生:所以,你做了什么?】   陆浮一言不发,只是举起右手招了招,巨蛇立刻游了过来,盘踞在陆浮右侧,它看着地上的尸体,口水连成丝,多得能让全体新生在沙漠区域全身而退。   即使食欲翻涌,巨蛇也依旧乖乖的把自己盘成一坨,直到陆浮终于开了口:“吃吧。”   巨蛇闪电般跃了出去,大张着蛇口含住了二把手的头,一点点慢慢吞了进去。   【季生:你不说也行,那我随便编个理由解释你的精神域起伏吧,嗯…doi怎么样?】   嗯?   【陆浮:什么意思?】   【季生:做你自己。】   陆浮茫然的眨眼,潜意识里觉得没那么简单,018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将这个问题抛给了018。   【018:意思是口口。】   更不理解了。   **   “头儿,我们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陆浮?”一名星盗不解的问。   温严冷哼一声,“你以为陆浮是街上的大白菜吗你想切就切?以他的戒备心,恐怕在我瞄准他之前,就能发现我的埋伏。”   星盗“啊”了一声,“头儿,街上的大白菜也不能随便切,会被店主追杀的。”   要你说吗?   温严不止一次头疼于剩下的残兵败将们一个比一个蠢,当初他的得力干将都被地下城处理了,只能捏着鼻子用这些人。   “那我们现在去哪?”   “当然是去藏着飞行器的地方守株待兔!”温严满脸胜券在握的说。   手下们配合的欢呼了一声,温严突然驻足,警惕的扫视四周,“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星盗们先是面面相觑,接着模仿温严凝神静气,果然听到了细小的摩擦声。   一颗大脑袋猛地顶开树冠,温严下意识后退,看清楚来者后微微松了口气,“你从陆浮那逃出来了吗?”   天知道刚刚看到巨蛇趴在地上的时候温严脑中闪过了多少猜测,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巨蛇落到陆浮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不愧是神使,温严想,居然能从陆浮手里全身而退。   伸手想要摸摸巨蛇的鳞片,却被一阵疾风打断了,温严飞快的收回手,躲开了从天而降的袭击。   “反应挺快,”西蒙笑着夸了一句,脸色骤变,冷着墨绿色的虫瞳使出了更加凌厉的招式。   温严可没有蠢到和体质离谱的虫族硬碰硬,从腰间抽出特殊能源枪就地一滚和西蒙拉开距离。   “轰——”   深蓝色的光束短短半秒就将合抱粗的树木拦腰截断,射偏了的温严没有丝毫停留,手臂追着西蒙的飞行轨迹而去。   “轰!轰!”   以温严为中心的一圈古树全倒下了,像是刻意围起来的城墙,将Alpha困在了中央。   其他星盗们在第一时间四散奔逃,将战场让我了温严和西蒙,没跑出去几米就遭遇了一年级生的包围。   “咳、咳!”   烟尘迷眼,温严拉着斗篷艰难的四处张望,却没能再发现西蒙的身影。   那个虫族去哪了?   Alpha缓缓后退,一边退一边举着能源枪左右一动,生怕突然从烟尘中飞出某个身影。   站在原地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温严不在乎西蒙是怎么知道他的位置的,满脑子都是陆浮在不在场。   “动静真大。”   低语声来自背后。   温严像是应激的兽类似的向前一跳,举着能源枪惊恐的对准身后,聚集的蓝光还没成型,一条粗壮的尾巴狠狠的砸了过来。   草叶被风卷的飞起,温严硬生生挨了巨蛇一击,能源枪断成两截,刺啦刺啦的发出电流声。   怎么会?   蛇为什么要帮着陆浮?   “唔…”捂着折断的右手坐起身,温严阴冷的看着陆浮,眼中似乎有凝结的火焰。   他咽下一口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不知道啊。   陆浮扬了扬下巴,示意温严看巨蛇:“这孩子带我过来的。”   温严刻意不去面对的问题被赤裸裸的摆在了面前,他低下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凭什么?”   男人的声带几乎要停止运作般,声音微弱的如蚊蝇,只有陆浮能听到他说了说了什么。   “神为何如此偏爱你,连神使都选择了站在你那一边?”   陆浮没有回答,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蜿蜒的巨蛇不满于温严对陆浮的态度,察觉到恶意的它俯身冲着温严袭去。   温严不躲不闪,凄笑着接受了神赐予的命运。   曾经救下温严的巨蛇,亲口吞下了他。   “不、不要…”   下半身卡在蛇口,温严十指死死的扣紧地面,即使心里想着顺从神的旨意,当双腿落入巨蛇的口中时,温严依然不甘的咬牙,斗篷下的脸布满了血泪。   神终要弃他而去了吗?   “停。”   大快朵颐的巨蛇眼里流露出茫然和委屈,但还是乖乖的停止了吞咽的动作。   少年蹲下身,掀开温严的斗篷,露出男人狰狞的面容,血泪贯穿了他的脸,从眼角到下颔连成一条扭曲的红线。   陆浮…又想做什么?   温严呆呆的看着少年,等着这个残酷的Beta对他宣判死刑。   “知道吗,温严。”   “神不会庇佑任何人。”   少年轻抿唇周,用冷淡的、毫无怜悯之意的眸子注视着狼狈的男人,“你是生是死,祂都不会知晓。”   【018:你好像对神很不满?】   陆浮没理018,指了指他身后的巨蛇,低声说:“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神使。”   “它只是教堂花园里的一条小蛇,因为喝了圣水所以长得大了一点而已。”   温严沉默的看着他,似乎不愿意相信陆浮的话,又似乎在判断这话的可信度。   最终,他张了张干裂的唇问:“所以,神也不曾爱过你吗?”   要不咱们去治治脑子吧哥。   陆浮压了压帽檐,桃花眼里缱绻着一抹幽光,他语气疏离的回道:“没有。”   “神的爱,一文不值。”   温严惨然大笑起来,心口隐隐作痛,那是陆浮当初留给他的伤口,他又埋头发出低低的呜咽。   如此几次,Alpha不知道是哭是笑,捂着脸趴在地上涕泪横流。   西蒙蹲在树梢上,旁听两人的对话。   神…圣乌落吗?   温严最终被第一军校的巡逻舰带走了,擅自对学生使用高危武器,违背了与第一军校的协议,他的刑期将大幅度延长。   破坏战力平衡的巨蛇也被关进了笼子强行带走,它哼哼着想要从金属笼里逃出来,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陆浮。   然而,少年没有多分给它一个眼神。   当初可是你自己逃走的。   陆浮刚刚搬进居民楼时,每天早出晚归,小灰狗只能独自在家守着,偶尔诺加会记得来喂点食。   深夜,穿着风衣的少年推开了公寓门,趴在门口酣睡的小灰狗猛地惊醒。   “汪!汪!”   当初的灰毛小狗已经长大了许多,但还是一样有活力,第一时间扑进了陆浮的怀里。   “唔、别舔,”陆浮避开小狗热情的舌头,抓着它的爪子晃了晃,“想我吗?”   小狗打着旋摇尾巴,用热情的肢体反应作为回应。   “它为什么这么喜欢你?”诺加的声音背后传来。   Alpha走近了些,在陆浮身后三步处停下,语气中似有不解:“给它喂了那么多次饭,小家伙从来不舔我。”   陆浮垂下眼睑,蹲下身将小灰狗抱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它头顶的软毛,阴郁的面容在惨白灯光下依然没什么活气。   他低头在小狗的头上亲了亲,姿态亲昵,语气却冷淡到让人骨缝发凉。   “如果它舔了你,我就不会要它了。”   陆浮的占有欲不像一般的Alpha那样直白,隐藏在平静的皮相下,无声的沸腾。   **   成煊带着人踏进森林区域时,全身都是融化的雪水,他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直走,好巧不巧撞上了在河里清洗尘土的时旭。   他的追随者们在河边:不远处安营扎寨,目测人数在三十人上下。   成煊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人也去帮忙,接着独自走到河边。   “怎么只有你?”   成煊挑眉,踢了踢河边的软泥问:“齐之裕呢?”   时旭冷笑,“他和陆浮一道,把我一脚踹开了。”   成煊更奇怪了,“你就这么乖乖退出了?”   怎么可能。   时旭猛地将脸埋进水中,发热的大脑被微凉的河水拢住,他闭上翠色的眸子,无声的笑了起来。   或许根本不需要他出手,陆浮就会抛弃这只满嘴獠牙的鬣狗。   都是一起长大的,时旭对齐之裕的了解不比对成煊少。   齐之裕乖顺的假面戴不了多久,占有欲是刻在Alpha骨子里的劣质欲望,只要一点不经意的火星,就能将之全面引爆。   时旭在窒息的边缘将脸从河水中挣脱出来,他抬起湿漉漉的脸,拨开眼前黏着的金发,双眼与空中的烈日对视的瞬间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直视阳光的刺痛哪里比得上看到陆浮和齐之裕在一起时的灼烧感?   有齐列在,齐之裕还指望什么?   时旭一边捂住流泪的双眼一边大口呼吸着空气,胸腔一下一下的剧烈起伏,像是在大笑一般。   对着陆浮露出凶相吧,拿出你最擅长的那一套,威胁、囚禁、强权逼迫,然后——   出局。   **   陆浮走在前面,齐之裕和西蒙跟在后面,两人一左一右并肩而行,像是两堵长脚的墙。   【018:你要去找飞行器吗?】   【陆浮:不急。】   飞行器可以抢现成的,比起这个,陆浮更在意小甲虫刚刚发现的地洞。   不是自然形成的天然洞穴,是人为凿出来的“贮藏室”。   【陆浮多少积分了?】   【1500…如果不算他预定的盛岭的积分的话。】   【照着这条路走下去,陆浮快和阿兰德遇上了。】   在一众观众们的期待中,穿着军装的少年脚步一顿,侧身看向身后的西蒙,“先在这里休息吧。”   被无视的齐之裕暗自瞪了西蒙一眼,去附近摘了些可使用的野果回来,见陆浮蹲在树下乘凉,他也挤了过去。   树荫下的两个人肩并着肩蹲在一起,一黑一红两个脑袋贴的极近,浅浅的阴影落在陆浮的脸上,更加突出了他优越的五官。   【018:对于齐肥羊这么主动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陆浮:不重要,来送钱的。】   “陆浮,你吃果子吗?”   陆浮“嗯”了一声,算是对齐之裕的回应。   敷衍的态度没有惹恼Alpha,反而让齐之裕愈挫愈勇,他两指微微用力,轻易的将果子掰成了两半,从陆浮那借来匕首挖空中心的果核后递了过去。   “尝尝看,我来之前做了调查,这种果子汁水充沛,口感接近脆星果。”   脆星果是一种合成果肉,在首都星十分畅销,有微弱的抑制精神域紊乱的作用,聊胜于无。   【陆浮:太纯爱了我有点过敏。】   【018:对纯爱吗?】   【陆浮:对Alpha。】   BA恋,狗都不谈。   【不懂就问,约勃星的空气里有什么?】   【回答前面的,有*药。】   【齐之裕是这种性格吗?我记得他之前不是上了头条说性格暴戾?】   【前面的别信,那是维度直播发的通稿,用来捧时旭的。】   西蒙蹲在树梢上,低头看着下方举止亲密的二人,虫族的隐匿能力对于感知不到他们种族精神力的人类效果极好。   只要他想,甚至能在陆浮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拧断他的脖子。   【018:温馨提示,西蒙在视-奸-你。】   通常人类如果知道被偷窥了,要么隐而不发,要么寻求帮助,陆浮直接仰起脸,自下而上看向雌虫。   高大的雌虫连呼吸都消失了似的,要不是陆浮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身形,绝对无法相信这里居然有活体存在。   对方得意的神情凝在了脸上,似乎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被发现。   陆浮眼尾上翘,将军帽摘下来勾在指尖,“你挡到我的太阳了。”   齐之裕冷冷的看着西蒙,附和道:“你挡着他的太阳了。”   你是他的应声虫吗?   西蒙轻佻的笑了笑,从树上跳了下来,随手拿起一颗果子抛了抛,在齐之裕危险的视线中咬了一口。   陆浮的眸子在眼神较劲的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表情微妙。   你们俩,是不是太高了。   **   谢家老宅。   “齐家出了个痴情种,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谢为祯翘着二郎腿躺在转椅上,对陆浮越看越满意,商人重利,陆浮一看就是个回报率极高的股,潜力无穷。   只可惜,想到陆浮的性别,谢为祯颇为遗憾的撇了撇嘴。   Alpha是被信息素支配的生物,不能被标记的Beta根本不可能抓牢齐之裕。   齐列也不会允许一个和诺亚制药有牵扯的人进入齐家内部。 第32章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   齐之裕的追随者们寻找食物的时候,盛岭反常的坐在草丛里,五指扣住地面,泥泞进了指缝也不在乎。   西蒙和齐之裕的小摩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分神偷瞄,盛岭眼中却只有陆浮的侧脸。   西蒙咬了一口后,略有些意外的扬眉:“你们人类吃的真好。”   虫族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杀戮和繁衍上,对于物欲的追求远远比不上人类,吃喝方面也更追求能量补给率。   齐之裕皮笑肉不笑的拨了拨耳边的红色珠串:“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已。”   西蒙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确实不值钱。”   齐之裕瞳孔缩了缩,看向西蒙的眼神敌意渐浓:“我听说此次虫族领队是阿兰德殿下,你不去找他汇合吗?”   Alpha的暗讽对西蒙来说不痛不痒,他“咔擦、咔擦”几口吃完了果子,拍了拍手笑道:“没必要。”   “抱团是弱者的求生把戏。”   他意有所指的瞄了眼后方的新生们,视线重新落回齐之裕微恼的脸上。   几秒后,西蒙笑了笑:“我说话太直,你不会生气吧?”   陆浮双手抱臂从地上站起来,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   齐之裕的亲吻暴言和西蒙管不住的獠牙历历在目。   这才对嘛。   陆浮愉悦的掀起唇,一只狗独大有什么意思,与其让它膨胀到撕掉人皮,不如让它们狗咬狗。   太没悬念的斗兽场是卖不出票的。   西蒙的挑衅得到了应有的结果。   齐之裕下颚绷紧,暴动的信息素像是嗅到血腥气的鲨鱼,在狭窄的密林里横冲直撞,一个甩尾给了其他人狠狠的大逼兜。   盛岭一个激灵,呆滞的眼神逐渐清明,颈部的胀痛感如海啸般扑了他满头满脸。   “嗬呃、救…救我嗬…”   Alpha扣住遏制呼吸的银环,面色痛苦的摸索解开的按钮,长时间缺氧与情绪剧烈起伏两面夹击,狠狠的凿击他脆弱的太阳穴。   盛岭泪眼朦胧的看着树下的黑发少年,阳光被挡在枝叶外,余温却使肺部灼烧般化为一团焦灰。   陆浮——只有陆浮能救他。   “盛岭,你怎么了?”   有细心的学生走过去扶住跪在地上的Alpha,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别动,盛岭,我帮你解开…”两名Alpha压住盛岭的双臂,另一人试图帮他解开桎梏。   然而痛苦的Alpha却突然发狂似的剧烈挣扎,红着眼眶撕咬试图接近的手。   “别碰我!滚开!哈啊、救我、救救我呃啊…不要过来!”盛岭全身冒出冷汗,撕心裂肺的吼起来,不到两秒,发狂的Alpha又痛得一边喘气一边求救。   他的反复无常让其他新生们束手无策,每当他们试图帮助盛岭摘下银环,Alpha就会像护食的狗一样用牙阻拦任何人的接近。   齐之裕和西蒙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闹剧,齐之裕冷眼看着盛岭扭曲的面容,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愿。   西蒙观察了两秒形容狼狈的Alpha,不解的歪头。   不来不知道,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瞄到在盛岭附近盘旋的飞行摄像头,齐之裕这才想起来现在还在直播,想起小叔的嘱咐,他不情不愿的收起了信息素。   盛岭蓦地顿住了。   他呆呆的跪在地上,刚刚的挣扎让他的双膝、腹部都沾满了泥土和草籽。   Alpha的脑袋像是断了线般低下,直直的看着双膝,嘴里发出怪异的低喃:“要保护好…的东西。”   “要保护好…的东西。”   “要保护好…的东西。”   盛岭的反常让制住他的两名Alpha背后发凉,他们下意识松了手,后退两步,呈现出一个包围圈。   盛岭抬起重获自由的双手,握住颈上的银环,“咔”的一声,又紧了一寸。   “嗬哈、嗬呃…”Alpha青筋暴起,捂着嘴发出干呕,生理性的眼泪流满了整张脸。   在那双手的覆盖下,干裂的下唇向两边扩大,他笑得无声,笑得满足,笑得涕泪横流。   弯下的脊背不断的颤抖,盛岭的大脑已经缺氧到不堪重负的地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再这样下去,他轻则休克,重则死亡。   【…艹,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他疯了吗?第一军校怎么还不派人去救治一下?盛家唯一的继承人要是死在开学考核里事情就大了。】   【快看画面最右边!陆浮动了!陆浮过来了!】   【这种情况就算是陆浮也没办法吧,明显是精神域失控导致的意识紊乱,要找专业的Omega医师进行安抚疏导才行。】   【赌一个陆浮有执业医师证。】   【赌一个陆浮有五等星神秘土方。】   【赌一个陆浮是Omega。】   【前面那个在赌什么???】   第一军校会议室   教导主任有些焦急的握着通讯器,掌心泌出冷汗,救援小队正在待命中,就等他按下许可按钮。   “别紧张,主任,”齐列气定神闲的啜了口茶,“说不定陆浮有办法呢?”   宋泉目光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齐列居然对陆浮这么信任,看来齐之裕的位置没有看上去那么稳。   想到这,他又有些怜悯齐之裕了。   这位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要是知道他生平第一次低下头颅去讨好的人其实是来和他争夺齐家家主之位的私生子……等一下!   宋泉突然福至心灵,难道说,这也在齐列的算计之中吗?   为了避免齐之裕以后在感情上拎不清头脑,所以对陆浮许下“我可以帮你成为齐家家主”的许下承诺,放任陆浮将齐之裕骗的团团转,等时机成熟时再揭开真相。   从此齐之裕封心锁爱,陆浮则会被醒悟的齐之裕疯狂的报复,他齐列得到了一个符合心意的继承人,同时处理掉了野心勃勃的私生子,一箭双雕。   宋泉瞳孔地震,握着笔的手无措的捏紧。   集狗如血、骨如科、欺如骗、老新两辈的爱恨情仇,还有当下最流行的AB异性恋元素!   齐列的计划也太复古了。   宋泉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重新看向大屏幕。   既然齐列说的这么笃定,那么,陆浮恐怕真的有办法治好盛岭。   “宋老师,”齐列挑着狐狸眼瞧了过来,“你的信息素味道熏到我了。”   “抱歉,我只是太担心盛岭同学了。”宋泉充满歉意的笑了笑,强行停止了信息素的释放。   齐列眯起眼,意味深长的说:“是吗?”   是啊。   必须是啊。   宋泉心虚的别过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黏在盛岭的脸上以示清白。   屏幕中,陆浮缓步走到盛岭面前,围着的学生们如摩西分海般退至两侧。   少年踩住他的膝盖,长发自肩头滑落,像是钓鱼的饵,在Alpha眼前晃了晃。   盛岭眼珠瞬间定住了,他的双手还捂着下唇,泪腺却像是被针缝住了似的。   树荫下的少年披着昏暗的色调,可在盛岭眼里,却是一片浓稠的红。   那张秾丽的面庞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裸露在外的肤像是流动的血,被黑色的军装包裹住,禁锢在其中。   是幻觉吗?   盛岭一时间几乎分不清究竟是血流进了眼眶,污染了视网膜,还是说陆浮的身体真的就是一片血色。   【018:他的精神域波动很不正常,你小心点。】   少年抬起手,细细的珠串缠在腕上,他在盛岭的面前摊开掌心,低声道:“给我。”   给什么?   盛岭的脑子一片混乱,但他的身体却好似装了发条的机器,不需要大脑的配合也能启动固定程序。   “咔哒。”   银环解了下来。   Alpha将显示着自己序号的银环轻轻放在了陆浮的掌心,全程没有任何暴动发狂的迹象。   红色的数字亮起了一瞬:114号,积分300。   与此同时,陆浮的手环也亮了起来:002号,积分1800。   “好孩子。”陆浮拖着尾音夸了一句。   盛岭却再一次应激般抽搐起来,他不停的吞咽口水,咬着手指阻拦呜咽声,磨损的颈侧没了桎梏,很快开始自愈,带起细密的麻痒。   “给我,给我…”Alpha抬起遍布泪水和泥土的双手,祈求般高高举起。   他似乎想触碰陆浮的膝,手指无措的捏揉了几下后,停在了一寸之遥的位置。   “给我…求您呃…嗬给我,不…我不能…”盛岭的声音像是初生的鸟,憋在嗓子里。   西蒙双手叉腰站在陆浮右侧后方,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语无伦次的Alpha:“他想要什么?”   【盛岭究竟怎么了?嗑了吗?】   【会不会是吃了有毒的果子之类的?我听说有些神经毒素能够破坏Alpha的精神域。】   【不像,中毒的话他现在不可能意识这么清醒。】   陆浮垂眸,踩着Alpha的力道略微重了些:“安静点。”   盛岭呼吸一滞,胸腹缓慢而大幅度的起伏,他顺从的闭上嘴,双手放在膝盖上,但是跟着陆浮的手移动的眼珠依然暴露了心情。   【别这样,我真的要相信陆浮是Omega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盛岭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陆浮?】   【我也有这种感觉,盛岭第一次用手环箍住脖子的时候就很不对劲了。大家去看回放应该能发现,从那之后,盛岭没有再和其他任何人说过话。】   陆浮用手里的银环重新圈住了盛岭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虚虚的贴着颈侧,大小适宜,并不会压迫到脉搏。   Alpha脊背挺直,像是一只高扬着头颅的狗,目光热切的看着陆浮。   仅看他的表情,让人不禁猜测如果陆浮愿意摸摸他沾满了草屑的发,盛岭说不定会当场“汪”出来。   陆浮的手抽离后,围观的学生们都松了一口气,幸好盛岭没有发狂咬陆浮,不然,恐怕这里就要多一具尸体了。   “齐哥今天居然没反应…他也精神域失控了?”   “少胡说八道,齐哥根本不在乎。”   齐之裕撇了他们一眼,几人立刻嬉皮笑脸的收了声。   他收回视线,按了按手环的边缘,“申请使用积分兑换一条手帕。”   陆浮略微侧过脸,红发Alpha拘谨的握住他的手,将冷白的指尖细细的擦拭干净。   陆浮看看手帕,再看看齐之裕,Alpha收敛了往日的戾气,动作细致认真,倒是顺眼了点。   如果他不抱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的话。   齐之裕分了个眼神给盛岭,盛岭似乎已经没事了,呼吸平稳、面无表情,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浮。   碍眼,但不重要。   盛岭既不是顶级Alpha,也不是帝国十二阀之一,对他毫无威胁性。   【018:怎么回事?盛岭的精神域波动为什么更大了?】   因为他爽到了。   陆浮抽回手指,将再一次贴过来的齐之裕推开,“别靠这么近,我和西蒙先走了。”   齐之裕立刻警觉起来,“你不和我一起吗?”   陆浮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大少爷,是你先换队友的。”   “我还没委屈呢,”少年挽住西蒙的手,将看戏的雌虫拉进了浑水:“是吧,艾斯尔同学。”   齐之裕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措起来,他似乎感到委屈,连带着桀骜的气质都弱了下去,都像只是雨天淋湿的狗。   面对陆浮,Alpha的辩解比墙纸都苍白:“那不是我的意思。”   没事,我也对你没意思。   “谁的意思都不重要,”陆浮侧脸靠在西蒙的手臂上,漂亮的眸子弯起:“我很满意现在的队友。”   作为合格的工具虫,西蒙安安静静的站在陆浮的身侧,只在少年仰起脸对着他展颜一笑时表情略微变了变。   陆浮笑盈盈的问:“艾斯尔同学也很高兴能和我组队吧?”   高兴吗?   西蒙舔了舔尖牙,组队短短几天,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想杀了陆浮了。   **   远离约勃星的星舰上,卡勒中尉刚准备开饭,猝不及防接到了上司的视讯通话。   不用想都知道傅以榕是为了什么来的,卡勒中尉只能硬着头皮接通。   “卡勒中尉,你进展如何?”屏幕亮起之前,男人不近人情的声音先一步传了出来。   卡勒双手贴着裤缝,垂下头道:“还在寻找灰鸦的踪迹,根据我的预测,灰鸦下一个目标应该在法罗环星系附近,只要我们抢先一步守株待兔,一定能拿下他!”   傅以榕阴冷的红瞳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说了这么多,你什么也没做是吗?”   卡勒心虚的低眸,“傅上将,我想向您保证,一个月之内,一定把灰鸦押送到您面前。”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承诺听起来封更有可信度,卡勒捏紧了右手,重重的砸在驾驶台上。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如果做不到,您大可以将我降职!”   说的好听。   卡勒背后有人的事情比傅以榕其实是平民出身还要广为人知,降职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三天就升回来了。   傅以榕轻嗤一声,撑在桌面上的右手动了动,“咔哒”一声结束了通讯。   与其相信卡勒有本事,不如寄希望于灰鸦突然洗心革面主动自首。   屏幕熄灭,傅以榕忽的扬唇,冷峻的气质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散漫。   解开最上面的扣子,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傅以榕翘起二郎腿,叫了来家务机器人,“一杯可乐,两个甜甜圈,可乐去冰。”   浅蓝色的机械人歪了歪头,用童真的机械音拒绝道:“您本周摄入的糖分过多,建议控糖。”   傅以榕眼睑耷拉下来,整个人仿佛被吸干了生命力,他失魂落魄的看着虚空,哽咽着说:“我从小家里穷,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第一次打工赚到钱特别珍惜,存在枕头底下舍不得用。”   “十岁生日那年,我路过了一家甜甜圈店,”傅以榕抬起右手捂住下唇,肩膀一下下抽动:“我想给自己一个快乐的生日…可是,可是…”   机械人不为所动:“可是您发现,您其实并不喜欢吃甜甜圈。”   傅以榕“哈哈”干笑了两声,摊开手无奈的说:“我确实不爱吃甜的,但是这是我儿时的执念嘛。”   “每个孩子都想在长大后弥补一下儿时的自己。”Alpha说着握住了机械人的手。   “拜托了,一杯去冰可乐,两个甜甜圈,这是我一生的梦想。”   机械人眼中闪过一排排绿色数字,它最终还是妥协了,帮助傅以榕实现了梦想。   “最后一次。”   傅以榕点头附和道:“好,最后一次。”   另一边,被傅以榕挂了通讯的卡勒中尉正在实施他最初的计划:以更大的问题掩盖现有的问题。   “您放心交给我吧,卡勒中尉,”长相温和的青年微微一笑:“约勃星的空洞地形都刻在我的脑子里了。”   沙鹰星盗团成员、知名星际诈骗犯、X—7号囚星098号罪犯——佐尧。   卡勒满意的点头:“注意别弄错人,一定要让门阀子弟掉进去。”   话落,卡勒又补了一句:“或者,虫族掉进去也行。”   要是作为两国友好交流象征的交换生出了事,傅以榕同样没精力再来管灰鸦那点破事。   佐尧一手按在心口,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胸有成竹的说:“您会满意的。”   才怪。   约勃星,看着面前不好惹的一人一虫,佐尧恨不得把当初夸下海口的自己送去食品加工厂做成肉罐头。   他才刚落地,就撞上了一人一虫,笑容灿烂的看着他,佐尧第一反应就是动手,巧了,西蒙的第一反应是比他快一步。   “勇气可嘉。”   少年这么夸奖着,眸中噙着笑意:“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一路,但是第一军校的防线还真是被戳成马蜂窝了。”   我们在大量外来者中发现了少量考生。   【虽然但是,他说的对。】   【如果不是信任第一军校,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里应外合了。】   【不知道的以为第一军校是什么著名参观景点,一开门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佐尧握着断手冷汗津津,意识还停留在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失败经历中。   西蒙看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似的围着佐尧转了一圈,眼中浮起凶光。   “我能吃了它吗?”雌虫轻描淡写的开了口。   他残忍的咧开唇,让陆浮看到那两颗锋利的犬齿:“在第一军校每天啃比鲁兽肉,我的牙都快钝了。”   不,不可以!   正当佐尧想办法脱身时,头顶传来少年带着气音的低笑。   是嘲笑吗?   你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佐尧不知为何心里涌起充满戾气的想法,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但心绪的起伏却无法抹平。   陆浮抛了抛手里的匕首,蹲下身抵住佐尧的颈。   刀尖向前一寸,Alpha青年的脖子就后仰一寸。   看着面色平静,眼神却暗藏忧虑的男人,陆浮轻笑出声:“据说,Alpha的自愈能力强到连四肢都能再生。”   “那你的脖子呢?”   听懂了陆浮的潜台词,佐尧呼吸发颤,跪在地上的腿几乎软了,裸露的脖颈被刀尖轻轻压下一个凹陷的痕迹。   “我不知道…”佐尧绷紧了脊背,瞳孔止不住的抖动。   “我没有尝试过…”   谁会试着把自己的脖子割了就为了验证脖子能不能再生?   陆浮“嗯”了一声,手腕向前一刺,将那块薄薄的皮肤戳得只剩下最后一点防线。   只要再略微用力,就能割破男人脆弱的喉,从里面挤出新鲜温热的血。   “我有点好奇,”陆浮托着脸对着他笑了笑:“可以麻烦您,断一次脖子吗?”   你也知道这是麻烦啊!   这种事情就算用尊称我也不可能同意!   佐尧彻底僵住了,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在大面积的眼白衬托下十分怪异。   他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喉咙被无形的空气扼住了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我不——”第二个字刚出来,Alpha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他盯着陆浮紫灰色的瞳,眼前像是有无数万花筒碎开。   眩目、色彩斑斓、毫无规律…这是什么?   身体轻飘飘的,摸不到实处,五感逐渐远去,光线甚至照不进瞳孔。   佐尧的神色逐渐变得呆滞,脖子向前倾斜,一点点把自己的血肉送了上去。   “嗤——”   剖开皮肉。   “咕——”   冒出血沫。   流淌的鲜血从破开的皮肉中咕噜咕噜的冒了出来,倒灌进割裂的气管,浮起一连串的泡沫。   陆浮就这么举着刀一动不动,佐尧的脑袋“咚”的一声摔落在地,骨碌碌的滚了一圈,拖长的血渍星星点点的印在地面上。   【艹,这下真的没法跟虫族解释我们不会魔法了。】   【建议严查,陆浮真的是Beta吗?为什么和他接触的人精神域都失常了?】   【谁说每一个和陆浮接触过的人都有精神域失控的风险,齐之裕他们怎么没事?】   【不是前面那个哥们儿,你真把顶级Alpha和普通Alpha放一个性别啊?】   西蒙敛颚,漫不经心的表情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警惕。   人类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能。   至少西蒙见过的人类不能。   号称宇宙最大反派的虫族能吗?   也不能。   虫族的精神力适用于群体作战时能够第一时间得知队友的想法,达到同频。   对于操控也仅限于操控作战,一旦涉及到违背本能的事,就算是高等级指挥官也有被反噬的风险。   让另一个人类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心甘情愿的献上生命,用血肉满足他的欲求…这不叫“爱”,也不叫“蛊惑”。   这叫“神”。   【018:我是人工智能,我不是傻子,别想再敷衍我。】   【018:你和教廷是什么关系,陆浮?】 第33章 你不会想白嫖吧   关于教廷的事情要追溯到五百七十年前。   旧历社会的崩塌并不是一蹴而就,大范围的天灾接踵而来,人类的生活区域毁于一旦。   火山灰大量进入平流层,新的噩耗出现了。   太阳消失了。   准确的说,太阳被厚实的火山灰遮蔽了,温度下降的同时,恐慌的情绪四下蔓延。   根据《神经》里的记载,在人们求助无门之时,一名青年站了出来。   他声称,这是圣乌洛神降下的神罚,只要所有人向神明忏悔自己的罪过,神就会派下使者,赐予悔过的子民新生。   起初,没有多少人相信他,更有甚者认为青年只是被面对天灾的绝望击垮,精神域崩溃的可怜人。   直到第一个声称得到了神明救赎的人出现,一切都被引燃了,精神域早已岌岌可危的人类将圣洛神当作最后的稻草,发了疯般祈求祂的庇护。   最开始提出这件事的青年带领着信徒们建立了教廷,没日没夜的供奉神明,终于有一天,太阳重新出现了。   自此之后,教廷成为了凌驾于皇权与门阀之上的最高权。   虽然真实性尚且值得考量,但《神经》中的记载至今依然广为流传。   直到三十年前,前任教皇遭到指控,罪名多种多样,唯独一个引起了全体民众的讨论:勾结虫族。   彼时帝国与虫族正处于战争的白热化阶段,教廷闹出这么一出丑闻,几乎是瞬间将民众的情绪推到了最高点。   有激进者强行闯入教会,要求教皇给出一个解释,然而似乎是为了将水搅得更浑浊,尚且处于壮年期的虫皇声称,虽然立场不同,但自己十分敬重教皇冕下。   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教皇被除以叛-国罪,风光无限的教廷一夜之间墙倒众人推,连这两个字都成了秘而不宣的禁忌。   对于018的质问,陆浮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扭身看向西蒙,雌虫不知何时与他拉开了距离,用一种充满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   “在看什么?”   西蒙不开口,绕着陆浮飞了一圈,悬停在半空中,几秒后突然俯冲而下,冲着少年的面门撞了过来。   陆浮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立在原地,卷起的气流吹得衣摆簌簌作响,西蒙在距离陆浮一寸之遥的地方猛地停住。   雌虫墨绿色的瞳幽深的看着他:“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你亲上来吗?   陆浮歪了歪头,西蒙是不是忘了,这是他当初吓唬阿兰德的把戏。   给专利费了吗你就用?   雌虫收了翅翼,轻佻的挑起陆浮搭在肩头的长发,暧昧的凑到Beta少年的耳边:“我听说过,教廷失势后,有一批余党藏在暗处活动多年。”   “是你吧?”   啊不,你说的应该是军部的人。   伏在枝头的小甲虫目标明确的撞向飞行摄像头,像是斗牛一样一下一下把对方撞的人仰马翻,越退越远。   飞行摄像头里只能拍到小甲虫红棕色的腹部。   【什么玩意儿?我要看陆浮和西蒙对峙,谁要看甲虫打架啊!】   【维度直播能不能行,这么多钱砸进去的飞行摄像头被一个甲虫欺负,你好意思吗?】   【给我气笑了,维度你要不别干了退位让贤吧。】   西蒙从陆浮的表情中得出了答案,他单手压住少年的肩,低声道:“造神计划,对吗?”   【018:他在说什么?】   是啊。   陆浮勾唇,将雌虫的脸推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看过你的采访,”西蒙眨了眨虫瞳:“你上次撒谎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一套。”   你懂什么,这是我的NPC固定台词。   **   钦西城   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有些为难的看着诺加:“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教堂不能拆。”   Alpha翘着二郎腿,双手搭在沙发背上,闻言发出一声嗤笑,“首都星派来的人都知道教堂的存在了,你再不处理,等着首都星的大人物们来处理你吗?”   地下城老板不以为意:“只是一个教堂而已,当初教廷的事情都过去三十年了,更何况…”   中年男人气质儒雅,说话却不客气,“你想拆,也要看谢家主答不答应。”   诺加翻了个白眼,“谢家主连这点小事都要管,你便秘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递纸?”   中年男人一下子红了脖子,他想指着诺加的鼻子骂,又怕这条不栓绳子的疯狗把他手指咬下来,只能愤愤的说:“你少胡说八道!”   诺加满不在乎的撇嘴,鎏金色的眸轻蔑的眨了眨:“我也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那座教堂早就不该留着了。”   这么大的教堂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立在那,要不是五等星地处偏远又少有外来人口,大多数人只顾饱腹,地下城有一个算一个都能被扣上勾结虫族的帽子。   “诺加,”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不解的蹙眉:“你有什么可在乎的,就你那个黑成墨水的案底,多一条勾结虫族都没人能看得出来。”   Alpha笑出了一声气音,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突然脸色骤变,“砰!”的一脚踹翻了长桌。   瓷器砸了一地,发出刺耳的脆响,诺加跪压住男人的腹部,一手拽住男人的衣领,一手握拳狠狠的擂在男人的脸上。   “砰!砰!”   沉闷的击打声隔着门传了出来,诺加的手下拦在门外,笑嘻嘻的将围过来的保镖推开:“别激动,我们老大只是想和老板叙叙旧。”   “都是朋友。”   保镖显然是不信这话的,当场掏出枪,手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笑容更甚,“这是要撕破脸的意思吗?”   “让开。”保镖冷淡的举枪怼上了手下的额头。   手下无奈的笑了笑,举起双手,向右侧退开,保镖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刚准备开门,电光火石之间,手下突然暴起,手肘一弯勒住了保镖的脖子,抓着他脑袋往墙上砸了过去。   三两下卸了保镖的枪,手下拍了拍他的脸,嘲讽道:“你不是塞布星的吧?”   “来,哥们儿教你一个规矩,”手下拿着保镖的枪,将枪口压在了对方的后腰处,低声说:“在我们这,无论对方愿不愿意让路,先来两枪确保他失去行动力再说。”   保镖脸色难看起来,他扭头咬牙切齿的威胁道:“我要是受伤了,你们老大都负不起责!”   “哟,来都这么大,那更不能放过你了。”   手下坏心眼的笑了笑:“一亿三千万,你的赎金。”   室内   第二次的力道远超第一次,Alpha的血顺着诺加的手指滴落,老板的喉咙被诺加死死的掐在掌心,只能发出“嗬嗬”的粗喘。   诺加将手上的血抹在老板脸上,阴鸷的眸弯起:“老板,你是不是忘了,陆浮还在首都星呢,他要是因为一个破教堂就被押进囚星…”   他做了一个捏紧的手势,残忍的说:“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地下城老板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他在地下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成日里养尊处优,早就忘了当初在擂台上用血换命的日子。   诺加轻蔑的垂眸,松开软下的男人后,掏出终端自拍。   红发Alpha少年蹲在瓷砖地上,食指拉住下眼皮,鲜红的下眼睑露在空气中,一截舌尖吐在外面,牙齿压在舌面上,嘴角夸张的上扬。   在Alpha的身后是一具歪倒着坐在地上的“尸体”,他满头满脸都是血,脸部向下,脑袋艰难的挂在脖子上。   拍完照后,诺加起身踢了他一脚。   “第一军校的开学考核结束之前,我要塞布星再也看不到教堂。”   待地下城老板无力的哼哼了两下后,诺加将合照发给了陆浮。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照片.jpg】   【犯贱一次扣十万目前欠我一个亿:首都星的人发现塞布星的教堂了,我会替你处理干净的。】   小样,这不把你迷死。   终端震动。   齐列低头看了眼,面色微妙的变了变。   【未知号码:您派去塞布星的人全体失联了。】   **   Alpha和虫族一样难杀,陆浮纠结了一会儿是编个故事把西蒙糊弄过去,还是…用法律捍卫自己的权利。   少年眼神坚定的看着刻意摆出压迫姿态的雌虫,义正言辞说:“艾斯尔同学,你越界了。”   “我们只是临时队友,你没有权利探寻我的隐私,如果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的话…”   陆浮深吸一口气,用失望的目光看着愣住的雌虫:“我们就分开走吧。”   【018:不法分子最懂法果然是真的。】   西蒙抓了抓头发,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哈气声,颈侧的青色脉络微微鼓动。   “人类的法律可管不了虫族。”   没事,也管不了人类。   陆浮退后一步,黑发从西蒙的指间滑落,少年神色复杂的摇摇头,落寞的眸子似有水光:“你还是不明白。”   想问别人秘密,总得给点好处吧,白嫖怪在哪里都不受待见。   西蒙迷惑了,他和陆浮本身就只是各怀私心的临时队友,为什么陆浮要露出这种被伤害了的表情?   这也是人类的潜规则?   雌虫不解,“我该明白什么?”   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浮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还是首都星的大少爷们上道,有什么事都知道先给点甜头。   在旧历社会中,会向一个并不值得信任的人倾诉过往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情感上空虚,渴望得到陪伴,一种是单纯图你的钱。   陆浮是第三种。   他的故事并不生动有趣,但他要你付费收听。 第34章 虫族的皮鼓摸不得   教皇,传闻中得到了神明眷顾的孩子,他们能够听到神的旨意,目睹神的仪容,得到神的偏爱。   每一届的教皇都是由神明亲自选中的。   教廷听从神的旨意选中每一届的教皇,再将教皇接进教廷中悉心教导,并且不再允许教皇接触自己的亲人。   这样的惯例在两百年前被打破。   这一年,首次出现了出生于十二阀的教皇,教廷虽然有心阻隔他与家族的联系,但架不住十二阀总能钻到空子,教皇最终还是没能摆脱亲缘的束缚。   圣埃里教廷出现了第一位亲近十二门阀的非中立教皇。   教皇与门阀走得近,对神权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教皇任职三年不到,就对教廷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大血洗。   无数神职人员被送上火刑架,换上了来自十二阀的伪信徒,他们大肆的掠夺,假借信仰的名义收割财富。   而下一位出生平民却极度爱戴神的教皇一上位就将这些人送上了祭台。   那一夜火光冲天,足足将夜晚烧得亮如白昼,成千上万的尸骨长满了祭台,密密麻麻的攒聚在一起。   至此之后,一旦出现与十二门阀有关的教皇,教皇的父母必须自裁。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的几位教皇确实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全心全意的爱戴神,不恋凡尘俗世,但这份爱戴像是毒药一般浸染他们的灵魂。   无论祷告或休息,教皇无时无刻不被神明的污染包围着,他们理所当然的疯了。   这份疯是藏在对神明的爱戴之下的,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时候,教皇一点点被污染成了残酷的刽子手。   六十年前,第十五任第教皇将所有在他面前表达过信仰的人送上了祭台。   “我要看看,你们究竟是真的敬爱着仁慈的神明,还是在用谎言欺瞒我。”   教皇权势凌驾于一切之上,因此连十二阀都没能逃得过这场血腥的屠戮。   这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待他离世后,教廷的神职人员们默契的停止了向神询问新教皇下落的行为。   之后的数百年里,只出现过寥寥几位教皇,而他们也无一例外的陷入癫狂,越是疯狂的教皇越得神的喜爱,神会满足他们奉献血肉换来的愿望。   神,是恐怖的怪物。   造神计划应运而生。   教廷决定创造出一位不会被污染、心地纯善、易于操控的“神眷者”,由他来接任教皇的位置。   即使在教廷失势之后,造神计划依然在暗地里进行。   阿塔鲁星,位于法罗环星系的中心位置,覆盖着大面积的冰川和积雪,在阿塔鲁星的地下,是一座巨大的金属迷宫。   数十名年幼的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墙边,他们穿着统一的蓝白色长袖长裤,手腕上戴着皮质的手环,正中央镶嵌着银色的金属片和红色的数字编号。   其中一名顶着棕色羊毛卷的孩子激动的挥舞着双手,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们:“我们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神明根本不可能选中我们,如果我们不想办法逃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孩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怯生生的举起手:“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自从出生以来他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对于外界一无所知,即使他们心里清楚羊毛卷男孩说的有道理,也没有胆量去做。   “041,你和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另一个孩子抱怨道:“我们难道能和大人们斗争吗?”   “当然可以!”041张开双臂,满怀期待的看着不信任他的孩子们。   他左右看了看,蹲下身,小心的掀开衣服的一角:“我偷到了亚奇哥哥的终端,只要能解开密码,就能得到迷宫的地图。”   “大家一起逃出去吧!”   孩子们似乎被说动了,又似乎仍有顾虑,踌躇不决。   “叮!”   闭合的金属门开了一条缝,缓慢的向两侧滑动,扎着马尾的黑发男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穿着白袍的神职人员。   孩子们纷纷站了起来,排成一排站好,041号对着黑发男孩腼腆的笑了笑。   “你们谁看到我的终端了?”亚奇按着黑发男孩的肩,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   孩子们齐齐摇头,亚奇狐疑的上前一步,手轻柔的抚在他的发顶,“好孩子,告诉哥哥,你看到哥哥的终端了吗?”   那孩子眼神躲闪,声音像是饿坏了的蚊子:“没有。”   亚奇定定的看着他,无声的给予压迫,那孩子有些害怕,垂着眸子一言不发,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   亚奇站起身,双手背在腰后:“075、033、041…今天只有你们离开过这里,谁能告诉我我的终端在哪,谁下周就可以不用去祷告厅。”   被点到的孩子们无措的抬起头,却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   黑发男孩嘲讽的瞥了眼亚奇,这里的孩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最纯善的化身,他们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好处就做出互相揭发的事。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亚奇只能愤愤的甩手离开。   门重新合上后,孩子们立刻围了过来,他们担心的撩开黑发男孩的袖子、衣摆、甚至有孩子直接去解他的衣领。   “066,你没事吧?神明这次降临了吗?”   “我听013哥哥说,神降的时候会看到很可怕的幻觉…”   所有人都知道,066是最有可能被选为“神眷者”的孩子。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快要被孩子们淹没的黑发男孩艰难的把自己的衣领抢回来,退到墙壁边缘说:“都停下,一个一个来。”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冷静下来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歉意的笑了笑。   一直以来站在包围圈之外的041推开人群,对着066伸出手,露出开朗的笑容:“066,我们一起逃跑吧。”   066,或者说陆浮愣住了。   哥们儿你说的是星际语吗?   “逃跑?”   “对,逃跑。”见陆浮不搭理他,041干脆自己主动牵起了陆浮的手:“我要救大家出去,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陆浮有些想笑,他抽了抽唇角,又将那一丝笑意压了下去。   除去因为不够纯善而被淘汰掉的孩子,这里还剩下四十多人,说什么想救我们出去…   你这家伙,是想成为神吗?   拯救万事万物的神明。   “但是,041你也只是孩子吧?”   陆浮看着他,眨了眨眼:“说大话谁都会,可你真的能做到吗?”   果然,孩子们骚动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041冒险的,生活在迷宫里吃喝不愁,即使知道这是圈养,也没有离开的勇气。   他们是不曾见过天空的雏鸟,你为之打开鸟笼,他们会自己将门关好。   041表情不变,握着陆浮的手诚恳的说:“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相信我,好吗?”   大饼画到我头上来了。   077走了过来,从041手里抢过陆浮的另一只手,瞪着圆眼推了他一下,“你不要强迫066,没看到他不想陪你冒险吗?”   041轻声细语的解释:“我没有强迫他,我只是想和他聊聊。”   与声音不符,041紧紧的攥着陆浮的手,头顶的卷毛几乎要炸起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声音像是突突突的机关枪,说两句还要互相扒拉一下。   作为拔河比赛的正中心,陆浮觉得自己就算不死在神降里,也要被他们俩撕成两半。   “撕拉——”   陆浮的衣袖被两人同时扯了下来,那孩子立刻慌了神,手里捏着一截布料,可怜兮兮的看着陆浮:“对不起,066,我只是想帮你…”   041也收了声,眼珠左右转了转,声音像是刚出生的猫崽子:“我也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陆浮轻柔的搂住他的肩,“你只是想要我感激你而已。”   041眸光一颤,还没说话就被陆浮轻轻推开,恰在这时,077补了一句:“你之前推079也不是故意的?”   **   迷宫深处,神职人员们正在对比每一个孩子在神降时的精神域波动,其中起伏最大的是041和066。   屏幕上播放着041接受神降时的模样,闭目躺在祭台上的孩子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他缓缓抬起手,似乎在拥抱虚空。   与之相反,066全程都冷淡到了极点,如果不是精神域的波动证明他确实看到了神降,他们几乎要以为066是失败品。   “卡勒少尉,你怎么看?”   神职人员将视频暂停,回身看向穿着军装的黑发男人,卡勒“啊”了一声,“我吗?”   得到了肯定回答,卡勒碾了碾指尖说:“就那个卷毛吧,他看起来很虔诚,神一定会喜欢他的。”   穿着白袍的男人们互相看了看,解释道:“卡勒少尉,我们要选的是不受幻觉影响,能够在成为教皇后保持稳定情绪,不陷入癫狂的孩子。”   卡勒摸了摸鼻尖:“那就那个黑发男孩吧。”   “可是,”神职人员为难的说:“066号每次都对神降毫无反应,我们怀疑他可能早就已经疯了。”   卡勒也无奈了,他问:“你给我两个都不能选的选什么?”   神职人员硬着头皮说:“你来选,出问题了《神经》里写的是你的决策,不会提及我们。”   卡勒气笑了,抓着站在旁边装空气的奇亚走了出去,“带路,我去看看那些小崽子们。”   奇亚哪里敢拒绝,带着卡勒去了孩子们所在的房间,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喧哗。   奇亚吓得一个机灵,深怕孩子们出事,急急忙忙按下指纹,门开了,里面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   077和041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一个骂对方满脑子救世主的美梦,一个可怜兮兮的说自己只是想给所有人一个家,然后重拳出击。   陆浮都看沉默了。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你们都是大善人,居然忘了长期不出门被关在房间里,又每天被灌输神眷思想的人早晚会疯。   “都给我住手!”   奇亚一手一个将两个小不点拉开,041立刻乖顺的抱住自己的胳膊,077不甘心的蹬了两下腿,被奇亚强行制住了。   卡勒摇摇头,看着两个孩子咂舌道:“打得还挺凶。”   环视一周,他的目光停在了穿着无袖上衣的陆浮身上,赞赏的拍了拍手:“这孩子挺潮啊。”   陆浮腼腆的笑了笑,你喜欢我也给你撕一件。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对同伴动手?”奇亚严厉的看着他们。   两人都不说话,奇亚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另一个孩子:“08,你来说。”   08抖了抖,小心翼翼的从人群中走出来,“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看见,是041先动手的。”   奇亚顿了几秒,问:“041,你为什么要欺负同伴?”   041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是神的旨意。”   “什么?”   奇亚和卡勒同时警惕起来,041轻声道:“这是神给我的指引,只要我伤害同伴,祂就会更加喜爱我。”   陆浮冷淡的弯唇,他已经能够猜出奇亚会说什么了。   奇亚果然不再追究,他摸了摸041的卷发,告诉他:“顺从神的旨意没有错,但是,下次神再对你说什么,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哥哥,明白吗?”   041乖巧的点点头。   卡勒托着下巴,怜悯的看了眼077,不出意外,以神的恶劣,这些孩子们活不了多久了。   今天是伤害同伴,明天就是自相残杀,他们都想得到神的爱,但神的爱里融着无边的恶意。   卡勒叹了口气,顺手拍了拍陆浮的头:“小孩儿,神对你说什么了吗?”   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陆浮居然给予了肯定答复。   黑发男孩握住卡勒的手,像是初生的小鹿,怯生生的睁着水润的眸子。   “神说,祂能实现我的愿望。”   **   小甲虫不能拖延多久,陆浮压下对于虫族情商高低的怀疑态度,“比赛结束后来找我,我在寝室等你。”   丢下这句话,Beta少年径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小甲虫早就发现了第一军校藏好的飞行器,陆浮要做的就是抢在所有人之前得到它。   西蒙触须晃了晃,一个振翅跟了上去。   陆浮没有再分他眼神,快步踩过突起的岩石,如履平地,月光追着他的影子奔跑,直到陆浮的身影被密林吞没。   Beta的夜视能力足以让陆浮借着月光在黑夜中清晰视物,他按照小甲虫之前看到的路在深林中穿梭,满地干枯的树叶“咔擦”、“咔擦”的碎在靴底。   终于穿过密林后,视野变得开阔起来,陆浮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它咕噜噜的顺着坡滚了下去,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坡下没人。   陆浮顺着土坡滑了下去,还没落地就被野草糊了一脸,“哗啦啦”的动静连续不断的响起来。   待陆浮终于踩到了实处,他的脸已经被草洗了一遍,陆浮站起身拨开眼前的杂草,又是一茬弹出来。   拨不完,根本拨不完。   【陆浮:这草怎么长得比我还高?】   【018:因为是坟头草。】   他蹲下身,掏出匕首,一手握住杂草上提,一手握住刀柄,自根部微微用力,“擦——”的割下一大把。   人高的杂草一丛一丛的倒了下来,不过片刻,陆浮已经清理了大半,黑色的发垂在他的脸侧,微微眯起的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刀尖,唇角拉平。   他专注的做着清理杂草的工作,线条流畅的侧脸时不时被砸落的草屑扫过。   “啧。”   陆浮不爽的用手背擦了擦脸,下手更加利落,一切都在黑夜的掩护下隐蔽的进行,只有月光见证。   【把陆浮除草的喘息声单独做了音频,有人要吗?小偿。】   【前面的手怎么那么快?】   【已举报,慢走。】   最后一刀落下,陆浮收起刀伸了个懒腰。   裸露的颈也没有逃过杂草的侵占,他不甚在意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锐利的眉眼软了下来。   西蒙全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忙碌,直到飞行器的身影出现,雌虫的表情终于变了。   “说真的,陆浮,”西蒙双手抱臂落在他的背后,语气古怪:“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开挂了。”   陆浮给他比了个中指。   “谁开挂了还要自己除杂草?”   【坏了,陆浮不会真要当上首席了吧?】   【坏了,维度直播这下又有爆点了。】   【最初,穷凶极恶的五等星平民不可能成为首席,后来,积分第一的陆浮已经遥遥领先,现在 ,至高无上的Beta首席将抵达他忠实的第一军校。*】   “嚓嚓、”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陆浮闻声望去,对上了一双澄澈的蓝眸。   成煊。   Alpha的上半身破了大半,只剩下几条破布挂在肩上,唇角青了一块,颈侧还有没擦净的血。   有趣的是,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你的队友呢?”陆浮问。   成煊脸色难看了起来:“齐之裕被你甩了之后,带着人把我和时旭围了,上来一句话不说先动手,时旭他们都被他淘汰了。”   数值是拉满的,素质是没有的。   陆浮微微后仰,疯狗就是莽,齐列看到自家侄子发大疯,晚上恐怕睡不着了。   【刚从成煊的直播间过来,我作证,齐之裕真的疯了一样,时旭的脸都被打烂了。】   【啊?那时家和齐家不得撕破脸?】   【躺个治疗舱的事,而且齐之裕被抬走的时候情况也很严重,腿骨都碎成渣滓了。】   【要我说,成煊才惨吧,齐之裕和时旭闹矛盾,成煊莫名其妙挨了好几个大逼兜。】   【不好说,你忘了齐之裕当时说的那句“你是不是对陆浮很关注”吗?这事恐怕哟开始就有成煊的事。】   西蒙笑了:“你把齐之裕淘汰了?”   成煊不理会雌虫,视线始终停在陆浮身上:“我手里现在有两千积分,你就算得到了飞行器也不过和我同分而已。”   “陆浮,你直接弃权,我可以给你留个体面。”   真敢说啊。   陆浮指了指西蒙:“二打一,你要不要再想想?”   成煊不解的蹙眉:“他是虫族,你难道要让一个异族掺合进首席之争吗?”   怎么能把种族歧视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被无视的西蒙满不在乎的舔了舔尖牙,他趴在陆浮肩头,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成煊:“他看起来很美味。”   陆浮反手捂住他的嘴,“当心他告你性-骚扰。”   西蒙将那套说辞重新搬了出来:“人族的法律管不到虫族。”   陆浮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信不信他能把虫族法律也改了?”   虽然说两国关系微妙,但是顶层之间互相利益牵扯可不少,以成家的体量,想改两条虫族帝国的法律也无伤大雅。   西蒙扯了扯唇笑起来: “那阿兰德殿下恐怕要抱着雌父哭了。”   他们俩一人一句有说有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忽视滋味的成煊却忍不了。   他刚要说话,陆浮直接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接着将西蒙往身前一拉当肉盾。   “有声音…你听到了吗?”   成煊和西蒙静了下来,嗡鸣声由近及远,越来越清晰,陆浮站在西蒙的影子里,看到了自高空俯冲而下的生物。   全身只有骨架,看不到一丝肉的巨鸟冲着他们撞了过来,尖锐的骨刺密密麻麻遍布在体外,上面还挂着一只狼的尸体。   好的,久违的来动一下脑子吧陆浮。   西蒙会飞,成煊是小强,那么你呢?   你要做串串了。   【018:看在队友的份上,西蒙说不定会帮你一把。】   真的吗?我不信。   身前的雌虫转身看了陆浮一眼,将Beta少年搂进怀里,夜风带起一丝凉意,陆浮脚下一空,他被雌虫抱着飞上高空,躲开了骨鸟的袭击。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陆浮:是我以己度人了。】   Beta少年的脸贴着雌虫赤裸的胸膛,对方的心跳声都在这一刻清晰可闻。   如果不是下方还有只巨型骨鸟,这一幕无疑是浪漫的。   “嘎——”骨鸟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对着成煊扑了过去。   陆浮听到雌虫压着笑的声线:“你不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吗?这次也让我开开眼吧。”   环在腰间的手蓦地松开了。   陆浮猛地坠落,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响起,匕首擦过雌虫的后腰,划开布料,狠狠的拽住了他的尾勾。   尾勾是虫族的第二生-殖器官,对于蝎种来说更是特殊,陆浮早就注意到西蒙对自己的尾勾非常小心,作战的时候从不放出来。   “唔、”雌虫触须唰的伸直了,在空气中高频率的抖动,尖利的獠牙咬住下唇,洇出一片湿痕。   “轰——!”   一人一虫同时摔了下来,杂草被狂风掀起,西蒙僵着身子躺在泥坑里,墨绿色的瞳上翻,他的上半身止不住的痉挛,最为敏感的尾勾还被身上的少年握在掌心,汗津津的颈侧青筋鼓动。   “哈啊——”   陆浮忍着手掌被划破的刺痛,一个翻身跨坐在西蒙的小腹上,血珠滴在雌虫的胸口,顺着乳间的沟壑下滑。   少年得意的弯起眼,轻轻拍了拍雌虫的脸:“我就猜到你不安好心。”   毕竟,如果是陆浮,也不可能救西蒙。   【018:……当心他告你性-骚扰。】   想什么呢。   陆浮露出明媚的笑容,都说了人类的法律也管不了人类。 第35章 让我尝尝你的血   西蒙尚且停留在余韵之中,汗湿的棕发贴在脸侧,大脑意识迟钝时,尾勾和触须自发的做出了遵循本性的选择。   细长的黑色触须上遍布倒鳞,在空气喝醉了似的晃了晃,突然顿住,接着人性化的卷出一个小爱心。   两秒后,触须重新把自己捋直,小心翼翼的卷上了陆浮的小指,被Beta拒绝后颤颤巍巍的再次靠了过来。   被陆浮握在掌心的尾勾也同样不安分的动了起来,一圈一圈的想要环住少年的腕。   陆浮立刻警觉起来,雌虫的尾勾用尽全力,能轻易的折断Beta的腕骨,他躲避几次无果后,只能把重心放在了西蒙的身上。   “艾斯尔同学…?”   两指拨开西蒙的眼皮,露出上翻的墨绿色眸子,陆浮俯下身,温柔的呼唤着他的名字,雌虫眼珠动了动,似乎有了点反应。   陆浮牵起唇,手里的匕首挽了个刀花,对着雌虫的左眼狠狠的刺了下去。   “噗嗤!”   电光火石间,匕首穿透了雌虫的掌心,西蒙痛得喘出热气,张嘴咬住了从手背透出的刀尖。   “真过分。”   雌虫的獠牙“咯”的一声将锋利的刃尖咬碎,舌面和唇角都被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吐掉碎片,嬉皮笑脸的贴近陆浮。   “你说,我要是在直播里咬断你的脖子,人类会惋惜吗?”   血腥气逼近,陆浮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拔出剩下半截匕首,压着西蒙的肩将雌虫按回了泥地里。   “别动不动就是咬,我们不是那么暧昧的关系。”   陆浮跨坐在雌虫的小腹上,轻声道:“趁着成煊处理骨鸟,先去启动飞行器怎么样?”   【018:你这计划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西蒙抬起自己血淋淋的右手,在陆浮面前晃了晃:“你这么对我,我为什么要配合你?”   陆浮痛心疾首的看着他,“虽然我扯了你的尾勾还给了你一刀,但我们可是亲队友啊,你忘了我们组队时立下的誓言了吗?”   “什么誓言?”   有这种东西吗?   陆浮抿唇,垂下的睫上下翻动,“说好了你替我挡枪子的。”   谁答应过?   在委屈什么啊你。   西蒙微微抬起眼皮,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你先放开我的尾勾。”   陆浮立刻眯眼笑起来:“你答应配合我了?”   西蒙回以一声冷笑,“你别忘了,成煊要是猎杀了骨鸟,就能用它的星核额外兑换两百积分,最后他的积分还是比你高。”   陆浮满不在乎的眨眼:“我又不想做首席。”   雌虫却是满脸的不信,不想做首席你玩这么大?   陆浮握紧手中的尾勾,感受着掌心撕裂般的痛楚,眉眼弯弯:“我只是不喜欢输而已。”   雌虫一怔,陆浮的体温偏低,这一点早在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时就发现了,而现在,他的尾勾被Beta的血浸湿,也是彻骨的冷意。   陆浮的身体里似乎流动着冰。   【好强的胜负欲,但是有没有在意一下成煊?】   【骨鸟的骨架子怎么这么空啊,我记得它身体里不是应该有很多毒虫吗?】   骨鸟,内脏都被毒虫啃食干净的巨型鸟类异兽,受毒虫的神经毒素支配的行尸走肉。   【藏在骨头缝里吧?说不定是看到西蒙所以躲起来了。】   【不懂就问,虫族的尾勾真的那么敏感吗?那之前打仗的时候怎么不直接扯尾勾?】   【前面的你认真的吗?战场上你连虫族的身都近不了。】   别打情骂俏了过来帮帮忙行吗?   成煊独自和骨鸟周旋,一回头就看到陆浮和西蒙以十分不体面的姿势一躺一坐靠在一起,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骨鸟抓住了他一瞬间的分神,伸长了脖子狠狠的撞了过来,Alpha一跃而起,抓着它的骨刺爬上了骨鸟的头,在它的头骨中央卡着一颗浅蓝色的星核。   “嘎——!”骨鸟剧烈的甩动脑袋,想要将头上的人类摔下去,成煊险些没站稳,五指成爪扣紧了骨鸟空荡荡的眼窝骨。   “陆浮!快让开!”   发狂的骨鸟漫无目的的连撞,陆浮果断松开了西蒙的尾勾,向着另一个方向就地一滚。   与此同时,成煊一拳砸在了骨鸟的晶核上,蓝宝石般美丽的晶核碎开一道道裂缝。   濒死的骨鸟发出凄厉的哀鸣,它扑扇着翅膀在泥地里滚来滚去,陆浮刚站起身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以骨鸟为中心,大片的地面崩塌了。   黑暗降临的前一秒,陆浮看到了从骨鸟身上滚落的成煊。   幽深的地洞中,唯一的光源是镶在石壁和地面的矿物晶石。   成煊从背到腰都是刺骨的痛,他艰难的睁开眼,一张漂亮到可憎的脸近在咫尺,同样令人心惊的还有悬在眼前的匕首。   密闭的空间里,Beta少年握着半截刀锋断开的匕首,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脸,修剪妥当的指甲压进皮肉里。   成煊全身都像散架了似的动弹不得,大腿被少年曲起的膝盖牢牢压住,第一次体会到了砧板上的鱼是什么感觉。   怎么回事?   Alpha细细的回忆摔下来之前发生的事,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为什么他的身体像是失去了发条的玩偶般僵硬?   “别动。”少年垂下脸,手中的匕首离他的眼又近了一寸。   成煊盯着逼近的刀尖,强烈的危险感裹挟了他的神经,Alpha眼角抽动,下意识的想要挣开身上的少年。   “骨鸟身上的毒虫咬了你一口,大少爷,你也不想成为它们的傀儡吧?”   膝盖受痛,然而自骨缝传来的疼痛感比不上陆浮一句话。   对于生性高傲的Alpha,成为行尸走肉比杀了成煊还难受。   Alpha果然安静了下来,虽然陆浮不值得信任,但有直播在,他应该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刀刃刺穿了成煊眼下的皮肉,颜色不详的绿色血液流了出来,很快覆盖了成煊左半张脸。   少年按住他痉挛的颈,垂眸低声道:“忍一忍,你也不想死在地洞里吧?”   地洞里温度很低,说话时甚至能看到吐出的雾气。   随着失血,成煊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陆浮的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只有掐在脸上的手传来了一点活人的温度。   陆浮微凉的指在这一刻却像是在提醒成煊,他还没有死,他还能感受到活人的体温。   “陆浮…”成煊动了动因失血而变浅的唇,左眼直勾勾的盯着身上的少年。   “再给我、给我点温度…”他并没有虚弱到说不了话的地步,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软弱。   成煊在内心暗骂了一句脏话,他曾嘲笑那些为了活下去而出卖灵魂的下等人,却没想到自己也有恐惧死亡的一天。   绿色的脓毒终于流尽,些许红色从伤口渗了出来,陆浮松开手,用食指的指腹沾了点血,按在成煊发白的下唇上。   一按一滑之间,猩红的血污在唇角拉出一条暧昧的红痕。   “补补血,幸运儿。”   陆浮歪头轻笑,“你可是第一个被我救活的人。”   【018:所以你的医术和奎克·罗比不相上下是吗?】   【陆浮:至少我不靠这个骗钱。】   盘踞在胸膛的窒息感散去,氧气毫无预兆的涌进了肺部。   成煊一时间眼前发白,甚至分不清落在唇上的温度究竟是来自自己的血,还是陆浮的手指。   是因为他太冷了吗?   成煊有些恍惚,不然为什么这点温度能烧得他皮肉发疼。   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残留的毒素造成的副作用,脉搏里的血液冷凝般沸腾。   喉结滚动了一下,Alpha恍惚的思绪归位,左眼珠转了转,视线逐渐恢复的清晰。   成煊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在回复力量的第一时间坐起身,好和这危险而动人的Beta拉开距离。   明明早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永不接触的决心,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他?   是虫毒吗?是齐之裕的质问吗?   我也要疯了吗?   成煊毫无目的扫视着墙壁,刻意的不去看陆浮,飘忽不定的视线突然落在了陆浮的身后。   定格。   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灰白,背部遍布着黑色波点的蜘蛛尾部吊着蛛丝从石壁的顶端滑了下来。   灰蛛的八只眼睛齐齐眨了眨,就在它蓄势待发的时候,陆浮突然扭身,手腕一转,沾着毒血的匕首飞了出去,将灰蛛扎进了墙体里。   成煊发亮的蓝眸暗了下去,俊美而阴郁的脸上浮起一丝失望。   “真狠心啊,大少爷。”   陆浮捡起匕首,甩了甩刀尖的绿血,斜了他一眼,刻意拉长了音调抱怨道:“我刚刚才替你放了毒,你就盼着我死。”   不。   不是这样的。   成煊的舌尖在口腔内动了动,双唇却像是被线紧紧缝合了起来,吐不出半个音节。   他没有让陆浮死的念头,只是想看看,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濒死的时候,会不会和他一样渴望活人的温度。   你会恐惧死亡吗?   你会索取生机吗?   陆浮,你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手指扣紧了地面,成煊眼下划开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Alpha的恢复力被毒素拖了后腿,只浅浅的闭合起来。   他牵动唇角,扯开一个包含着嘲讽意味的笑。   “我不会让你死的,陆浮。”   “我要带你活着离开这里,然后…”成煊没再说话,湛蓝的瞳孔中倒映出陆浮的脸。   然后什么呢?   成煊舔了舔发痒的犬齿,微微眯起眼,至少,要先尝尝陆浮的血是不是和他的体温一样灼人。   再决定要怎么处理这个把他们三个人玩的团团转的Beta。   陆浮双手抱臂靠在墙上,眸中笑意不减:“还在直播呢,被齐之裕听见小心他比赛结束后给你套麻袋。”   成煊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道:“他打不过我。”   陆浮被他的自信逗乐了,侧过身子低声笑起来,垂下耳坠一下一下晃动个不停,比墙上的矿石还要刺眼。   待他终于笑够了,手指灵活的转了转匕首,隔着无形的空气对着成煊眼下的伤痕比划了一下。   见成煊眼角肌肉下意识抽了抽,少年这才收起刀,慢斯条理的问:“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大少爷?”   【这就开始要回报了,我还以为他要装一下。】   【装什么装,要钱等不到明天!】   【狗日的成煊,把你的脸离陆浮远点!他是你能宵想的吗?】   【前面的疑似齐之裕本人。】   【齐大少爷亲自下场怎么不打赏点礼物给主播,我们首席辛辛苦苦给人捅刀子容易吗?】   【这就叫上首席了,你们没事吧?】   少年含笑的声音像是刺进耳道的针,一寸寸埋进了成煊的皮肉里。   Alpha逃避话题似的移开视线,他大可以许诺泼天的富贵和好处,但出于某些莫名的理由,成煊不想这么做。   他环视一圈,地洞里很空,有几条分叉的洞口通向未知的地方,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已经被大块的碎石堵死,想要出去只能另寻办法。   “三条路,你选哪一条?”成煊问。   陆浮没有抓着之前的话题不放,在三条分叉的洞口前走了一圈,挨个敲了敲。   【018:小甲虫已经飞到最左边那条路的尽头了,走不通,沿途有一堆兽类的骨架。】   陆浮动作一顿,将视线放到了另外两个洞口。   没听到陆浮说话,成煊已经自顾自分析了起来:“这里应该不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我听说曾有人想在约勃星建造度假村,如果这里是人为挖出来的地道,一定有出口。”   陆浮指了指头顶:“你觉得,等西蒙或者第一军校的人挖个坑把我们捞出去可行吗?”   成煊不满的抿唇:“你很信任那只虫?”   没有,我比较信任已经被淘汰的那条齐之裕,他现在绝对在看直播。   陆浮一手支着下巴,看着成煊湖蓝的瞳,笑道:“大少爷,您有什么高见吗?”   成煊眼皮一抖,从地面站了起来,神色古怪的注视靠墙而坐的少年,“你每次对齐之裕和时旭态度好的时候,一定另有所图。”   给你脸你还挑上了。   陆浮收起唇角的弧度,毫不客气的道:“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我贬低一下。”   这个味道对了。   成煊清了清嗓子,淡声道:“地洞里氧气含量有限,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然很有可能会出现缺氧的局面。”   “所以?”   “所以我们得合作,陆浮。”   成煊眼下泛起一丝凝重:“在那些虫族们开走所有飞行器之前离开。”   好有力的一通废话。   陆浮摊了摊手:“那你说,我们走哪边?”   成煊不语,指了指正中间的洞口,陆浮的军靴踩在地洞里,发出回响,他没有对成煊的选择做出什么质疑,先一步走了进去。   成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紧随其后。   【气氛好焦灼,有人懂我的感受吗?】   【哪里焦灼了,他们俩相处的不是挺友好的?】   【西蒙拿了根骨鸟的肋骨在挖土,齐之裕被淘汰了,陆浮这次总不能再化险为夷了吧?】   画面中,两人七拐八拐的穿过弯曲的洞穴,走到了被金属封死的尽头。   “嗯?”成煊摸了摸冷硬的金属门,眸中闪过幽光。   Alpha看着指腹蹭下来的灰,冷笑道:“看样子,不只是所谓的修建度假村,这里还有别的秘密。”   陆浮站起身,“让开点,成煊,除非你想再来一刀。”   成煊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这种金属锁用匕首可毁不掉。”   “感谢提醒。”陆浮满不在乎的反握刀柄,对准两扇门中间的缝隙狠狠的凿了下去。   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的空间里震荡,惨白的划痕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力,成煊捂住耳朵,对着陆浮挑了挑眉。   “瞧,我就说…”他的话音噎在了嗓子里,Beta少年收起刀,反手从衣服里抽出了一把手枪。   成煊不可置信的睁大了湖蓝色的眸子,“你进约勃星的时候没搜身吗?”   “你说负责检查是否携带违规物品的学长们?”陆浮晃了晃枪,轻描淡写的说:他们好像不敢碰我。”   成煊哑口无言,第一次感慨陆浮穷凶极恶的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   再坚固的金属门在枪面前都脆弱的宛如一团棉花,陆浮轻易的推开松松垮垮的铁门,露出后方的穴道。   成煊本就残破的衣物在和骨鸟搏斗后已经碎干净了,大大方方的露出结实的身体。   他兴奋的弯起唇,正打算进去探究一番,黑洞洞的枪口突然抵住了他的小腹,冰凉的触感,微微下压。   陆浮的笑容在矿石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恶劣,泛红的眼尾似蛇信子一般,对着猎物释放恶意。   “你被挟持了,大少爷。”   合作?   驳回。   【虽然知道陆浮不会真的和成煊和和睦睦共进退,但是这也太快了。】   【不懂就问,当初不是说约勃星环境恶劣,所以想建度假村的富豪遗憾放弃吗?这个地道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简单,有人为了建地道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呗。】   【阿兰德和西蒙汇合了,笑死,西蒙给阿兰德丢了根腿骨让他一起挖。】   【我来实况转播一下,阿兰德讽刺西蒙是不是在给自己挖坟,西蒙非常坦诚的回答是给陆浮挖,阿兰德表情瞬间就雨过初晴了。】   【补充一下,阿兰德拿着腿骨象征性的挖了两下西蒙才告诉他陆浮真的在下面,阿兰德差点炸出虫瞳。】   【018:真感动你还记得你要黄袍加身的事。】   陆浮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了个中指。   门开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内里的画面,这哪里是什么地道,分明就是迷宫。   如果真的按照成煊的说法合作,以Alpha的性格恐怕不会听进别人的意见,说独断专行都是委婉了。   巧了,陆浮也是这种人。   在迷宫里,必须听他的。 第36章 首席是我,不满意?   成煊从来没有见过变脸这么快的Beta,该庆幸他没有拿着救命之恩道德绑架他吗?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Alpha瞟了眼趴在墙上的飞行摄像头。   陆浮兀自笑了笑,“任何手段,这不是齐老师允许的吗?”   “开路吧,大少爷。”将枪口略微向上移了移,陆浮示意成煊走在前面。   Alpha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警告,又或是想要记住Beta此刻可憎的面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迷宫,陆浮一手握枪,一手举着半截断刃在白金色的金属墙壁划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你和齐之裕究竟是什么关系?”似乎是觉得空气太过安静,成煊主动找了个话题。   这么会找话题你不要命啦?   “如你所见,”陆浮表情自然的睁眼说瞎话:“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走到第一个分叉口,成煊停止脚步,满脸写着怀疑:“我不信。”   “那你不信呗。”   陆浮转了转枪,“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成煊没想到陆浮这么不给面子,微微抿唇,憋着气似的将脸扭到了另一边。   谢谢,没人想看你的后脑勺。   真讨厌,回答了你不高兴,不回答你又要露出一副受了屈辱的表情。   陆浮伸了个懒腰,径直向着右边的岔道走去,成煊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叫道:“你怎么知道要走那边?”   生完气了?   陆浮倚在墙上,漫不经心的说:“我知道的多着呢,大少爷,你再不跟上,我只能给你栓条绳了。”   成煊似乎受到了冒犯,他又一次露出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表情,连眉毛的弧度都没有变化,伪人感十足。   【陆浮:有的时候我会怀疑,他才是人工智能。】   【018:少碰瓷我。】   成煊最终还是跟了过来,在这条陌生空旷的迷宫里,单独行动是最愚蠢的选择,尤其他身上的虫毒还没有彻底解决。   “哒、哒…”军靴和金属地面撞击。   道路越来越窄,每一条分支都和上一条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个错眼根本分不清哪条是来路,哪条是去路。   与之相反,陆浮却走得却越来越快。   错综复杂的穴道在Beta少年面前似乎无所遁形,只能赤裸裸的袒露谜底。   【有没有人解释一下,陆浮走的路对吗?】   【别管对不对,就这个面对岔路的决断力,我拿着地图都没他走得快。】   【我愿意做首席的狗,首席什么时候牵着我去迷宫溜一圈!汪!】   【前面的,星网不是法外之地…】   【前面的狗哥快说你是来乙埃星旅游的!】   起初,成煊还会质疑两句陆浮的决定,后来他已经被沉默封印了喉舌,双腿麻木的跟在少年的身后。   陆浮身上有太多谜团,多到成煊又一次升起了远离他的念头。   Alpha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作为第二阀的继承人,成煊受到的教育中,直觉能够带着他躲避大多数麻烦。   本能反应和理智选择从来不会被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而现在,本能和理智统一了战线,尖叫着提醒他远离天平的另一端。   那里只有陆浮的名字,单薄却沉甸甸。   陆浮像是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人一般,全神贯注的在迷宫里寻找出路。   【018:你来过这里吗?】   回答是少年一刻不停的脚步声。   人工智能锲而不舍的骚扰他,陆浮始终没有反应,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域始终保持稳定,018都要以为陆浮陷入了精神域风暴中。   【018:不要冷暴力我。】   陆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无机质的机械音中听出委屈的,他觉得有些好笑,想起018背后监视着他的季生,又收敛了笑意。   麻烦的家伙。   【陆浮:我没来过这里。】   实话。   可018更加迷惑了。   【018:那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路?】   是啊,为什么呢?   陆浮停住脚步,枪口对准了面前的金属门,“咔哒”一声上膛,“猜猜看,门后面有人吗?”   成煊以为陆浮是在对他说话,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否定的答案。   “第一军校要在约勃星进行开学考核的事人尽皆知,就算之前有人也一定早早撤离了。”   成煊的分析很有道理,陆浮挑起唇,缓缓扣下扳机:“有人。”   无论什么时候,祭坛都必须有人祷告,即使是在当年的阿塔鲁星,也是如此。   “死在神的膝下”,他们是这样宣称的。   八年前的阿塔鲁星,一伙儿被通缉的星盗们走投无路,被迫在这里降落。   他们急需物资补给,然而阿塔鲁星的地面上覆盖着万里冰川,身负重伤、燃料耗尽的星盗们已经无路可逃,只能绝望的等待着塞拉法帝国给予的死亡。   “傅以榕…”双目赤红的星盗首领跪在雪地里,痛恨的看着为首的巨型星舰:“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大多数星盗被捕的下场都是被送进囚星,或是做苦力,或是被当做奴隶送去拍卖会,给权贵们当炫耀的资本。   越是凶名赫赫的星盗越是值钱。   相应的,星盗如果能卖出好价钱,抓捕星盗的军官也能得到一半的利润。   唯独傅以榕不同,他对于所有星盗赶尽杀绝,不留一丝余地,因而在星盗中风评不佳。   银发Alpha一手托腮,一手拿着甜甜圈,面前的大屏幕上是星盗首领狼狈的脸。   听到他的控诉,傅以榕舔了舔指尖的糖霜,笑道:“别那么大惊小怪嘛,死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是号称不死鬼的大星盗啊,这么怕死小心其他星盗背后蛐蛐你。”   星盗首领脸色发青,他张了张嘴,最后憋出来一句:“要杀就杀我,别动我手底下的孩子们,他们都是为了生活迫不得已!”   他说的义正言辞,傅以榕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靠在椅背上半天直不起腰:“三十岁的孩子?屠了半个息城的孩子?”   “你脑子冻傻了吗?”   将超大杯可乐放到手边,傅以榕翘着二郎腿下了最后通牒:“今天阿塔鲁星一个活人都别想走出去,听懂了吗?”   “不!你不能这么做!”星盗首领目眦欲裂,抓着雪从地上站起来,“我愿意去囚星!傅以榕,你不能这么残忍!”   Alpha凤眼微挑,暗红色的眸子像是一团凝固的血,露出一丝嘲意:“准备开炮。”   数十艘星舰伸出巨大的炮筒,炮口闪烁着深紫色的焰光,巨大的能量能量被压缩成一颗颗炮弹,即使离的那么远,星盗首领也能感觉到其中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不要!我知道错了!”男人霎时间收起了桀骜不驯的嘴脸,痛哭流涕的转身狂奔,“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与此同时,地下的神职人员们也检测到了陆地能量异常。   “孩子们,出事了!”   亚奇冲进房间大喊,里面却空无一人,他彻底慌了神,急忙跑去向上级汇报情况。   卡勒少尉听说外面是傅以榕在追杀星盗,顿时两眼一黑,再听到亚奇说孩子们失踪了,腿一软险些没站稳。   阿塔鲁星的神眷者候选人由他负责,少了一个都是损失,他当机立断让所有人都去找孩子们,然而神职人员们却不同意。   “必须留人在祭台上,我们不能对神明不敬。”   “那行,你,”卡勒指了指亚奇:“你留在这,其他人去找!”   此时,041他们正拿着地图在迷宫里寻找出路,幸好能被选为神眷者候选人的孩子们大多都挺聪明,很快就掌握了地图。   陆浮跟在孩子们身后,他并不看好041的计划,亚奇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除非有什么意外——“轰!”   地面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孩子们扶着墙蹲在地上,惊恐的仰头看向天花板。   “外面怎么了?”   “会不会是地震了?”   “滋啦!”灯光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闪烁了几下后熄灭了,狭窄的走道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恐慌情绪蔓延,有孩子产生了退缩情绪,“要不我们回去吧,外面好像很危险…”   “不行,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现在回去一定会被亚奇哥哥教训的!”   “066,你觉得呢?”   莫名被点名的陆浮闻声看去,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但声音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041。   “先待在这里吧,”陆浮说:“等外面的动静停下来再走。”   “外面的情况如果真的很严重,亚奇哥哥抽不出身来找我们,如果只是虚惊一场,我们再跑也安全些。”   孩子们犹豫了几秒,最终接受了陆浮的决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暗中的一切都十分难熬,077小心的摸到陆浮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孩子汗湿的掌心有些黏,陆浮撇了他一眼,没甩开,041见状也凑了过来,握住了陆浮另一只手。   !   陆浮瞬间警惕了起来。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不会又要拔河了吧?   好在,两人还分得清轻重,只是默默无言的贴在陆浮两侧,终于,外界的震动停止,灭掉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跑!   041抓着陆浮的手一马当先,混乱的脚步声响起,077不甘示弱的追了上去。   逃亡似乎变成了比赛,孩子们越跑越兴奋,忘记了恐惧般冲出了地道,外面的景象却与他们想象中不同。   满目疮痍,地面坑坑洼洼,月光宁静而遥远,雪中覆盖着未知的危险。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呢?”   这样的疑问并没有得到答案,要自由还是要生命?孩子们出现了分歧。   一部分选择回到迷宫之中,一部分向着雪山走去,陆浮站在出口处,没有选择任何一个队伍。   月光扭曲成了破碎的玻璃,陆浮在坑洞中看到了火,在雪山顶瞧见了岩浆,天空中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眼,注视着每一个曾被神降的孩子,好奇他们的命运将走到何处。   幻觉。   陆浮闭上眼,于是声音取代了视觉,他听到了神在说话。   “去塞布星。”陆浮呢喃道。   塞布星的教堂里有秘密。   **   被陆浮否定,成煊有些不满,他不认为自己的判断有误,但这条路让他学会了闭嘴,而不是直接对陆浮提出质疑。   【不可能还有人吧?如果有的话,他不会也在看直播吧?】   【前面的别太好笑,看着直播发现自己家被偷了。】   “砰!砰!砰!”   接连几颗子弹射穿了金属门,结实的大门像被巨力揉捏了一番,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陆浮踢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   燃烧的烛火、金色的太阳挂饰、铺满花瓣的祭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成煊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房间里的程设,说出了那个被塞拉法帝国禁止的词汇:“教堂?”   【艹艹艹,居然找到教廷余孽了,这下陆浮的积分稳了。】   【前面的别高兴的太早,万一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找到个空壳有什么用?】   【教廷余孽居然真的存在啊…我还以为只是传闻。】   祭桌上放着三个盛满圣水的银杯,陆浮走了过去,食指在水面上轻轻撩动,泛起的涟漪中似乎闪过暗红色的光泽。   成煊从没见过教堂,只在各类书籍中了解到它的模样,当下有些好奇的走近。   “呃!”   目光触及圣水的瞬间,眼下的伤口突然一痛,成煊发出一声闷哼,弯下腰捂住左眼。   “你怎么了?”   陆浮的声音逼近,似乎有微凉的触感落在脸侧。   “嘶——”成煊倒吸一口气,瞳孔收缩,下意识想要后退,脊背撞上了祭桌,银杯坠落,发出一阵刺耳的脆响。   “反应这么大?”陆浮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双眼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兜不住满溢的笑意。   “你让我摸了难道没反应?”   成煊比起齐之裕防御高多了,他试着呛回去,却没想到陆浮根本不顺着他的话来。   Beta少年屈指抵住下唇,做沉思状,优越的面容在烛光下影影绰绰,他沉吟了一会儿问:“老实说,你就是想摸我吧?”   成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在原地踱了几步,最终妥协了,不愿和陆浮就“谁想摸谁”这一话题争辩下去。   Alpha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们尽快找到出口比较重要。”   陆浮鼓了鼓腮帮子,表情略微有些委屈:“不让你摸你就这么生气吗?”   “shit!”   成煊抬起手背蒙住眼,两秒后猛地甩下胳膊,咬牙切齿的警告道:“不要再戏弄我了。”   “陆浮,真的招惹上我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陆浮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拔高音调放狠话是你们Alpha的固定模板吗?   又一个处男。   “不着急,”陆浮绕着祭台走了一圈,他唇角轻扯,像是嗤笑了声:“还有只老鼠躲在这呢。”   成煊古怪的眯眼,他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是Beta?   停在一处墙角,陆浮背对着成煊招了招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陆浮的态度,Alpha居然没多话,直接走了过来。   “这里怎么了?”   陆浮捏了捏成煊的肩,满意于Alpha的肌肉密度,扬了扬下巴示意:“砸开看看。”   成煊莫名感觉陆浮说的不会有错,轰然一圈砸开了墙壁,一道人影冲了出来,目标直指陆浮。   成煊眼疾手快,一脚将人影踹了出去,祭桌被撞倒,金属烛台好巧不巧扎进了那人的后心,顷刻间毙命。   那人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了出来,大片大片的在水泥地上蔓延。   血迹一直流到陆浮的脚下,咕噜噜的冒出血泡。   【这也太戏剧了吧,什么都没问呢就这么死了。】   【再这样我都要怀疑成煊是教廷的人了…】   【前面的说话当心点,成家的律师团可不是吃素的。】   “谢家的信息素香薰卖得可真好。”陆浮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语气耐人寻味。   又一个披着Beta皮的Alpha。   成煊移开视线,不去看地上的尸体,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舒服,阴冷的气息时刻萦绕在周身。   扯了扯陆浮肩上的流苏,成煊再次提醒:“我们要尽快出去。”   陆浮敷衍的应了一声,拿起地上的银杯,“这玩意儿应该能换点积分。”   地面,西蒙和阿兰德一蹲一站,等着陆浮自己从地下冒出来,两根骨头倒在雌虫的脚边,上面还沾着泥。   “你还挺在乎他,”阿兰德嘲笑道:“西蒙,你不会真信虫人和谐相处那一套吧?”   西蒙扭过头,眼里是明晃晃的惊诧:“殿下,您怎么会这么想?”   指了指唇角的伤口,西蒙眼神阴鸷,俊美的脸一瞬间有些邪性:“我只想吃了他。”   阿兰德冷哼一声:“大脑没发育的幼崽都不信。”   西蒙摊手:“我说实话您不信,那我有什么办法?”   “不如这样,”阿兰德金瞳危险的眯起:“如果陆浮真的爬出来了,你就当着我的面吃了他。”   西蒙撇了撇嘴:“沾着泥就吃,殿下,您也太不讲究了。”   阿兰德语塞,气得踢了一脚旁边的飞行器,“哐啷”一声,飞行器倒了下去,露出下方的圆形地洞。   阿兰德一愣,正要仔细看看,一颗脑袋突然伸了出来,其他观望的雌虫立刻冲了过来,将阿兰德护在身后。   少年双手扒着洞口,桃花眼弯起,笑盈盈的说:“嗨。”   陆浮?!   西蒙走了过来,刚才还放狠话的雌虫主动伸手将少年拉了出来,下方的成煊却喜提无视待遇。   他们俩倒是很默契,成煊也无视了雌虫的存在,自顾自的拉着陆浮的手进了飞行器。   西蒙挑眉,硬挤了进去,小小的双人飞行舰立刻变得拥挤起来:“我才是他的队友,你掺合什么?”   成煊将无视策略贯彻到底,不回话,直接启动了自动飞行模式。   【目标星球:首都星,航道选择:S025航道,燃料充足。】   【出发!】   西蒙和成煊分别坐在陆浮的身侧,结实的手臂挤着他的肩,呈现两面包夹之势。   比起逼仄的环境,陆浮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身上的案底有人类也有虫族,围着他的两个家伙又都是军校生,专业对口。   目的地甚至是第一军校。   像啊,太像了。   再加一对银手镯,今晚陆浮就能一进宫。   【018:别担心,进去了也只是老乡见面会罢了。】   陆浮冷笑。   他在乎的是进去吗?   他在乎的是赃款上缴。   **   这一晚,有关陆浮的帖子像是蝗虫一般侵占了论坛的全部空间。   【玩梗玩多了没想到变成真的了,我都不敢想象维度直播明天有多疯。】   【我说什么来着,陆浮真的做到了!】   【你们激动什么,陆浮积分2000,成煊2200,这两百的积分差距还在呢。】   【找到教廷余孽至少加个五百吧?】   【又不是陆浮一个人找到的,成煊也有份,这样加下来还是成煊积分更高。】   【前面的,不用加了,陆浮积分超过成煊了!】   还在打字的观众立刻回到直播界面,画面中,成煊主动摘下了自己的手环丢给陆浮。   Alpha睁着蓝眸,语气平静:“这是解毒的回报。”   谁要这不值钱的回报啊。   陆浮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拉着成煊的手帮他重新带上,两人的距离一瞬间缩短到堪称危险的地步。   陆浮将下巴压在成煊的肩上,轻笑着垂下眸子:“你不也在教廷余孽手里救了我吗?”   “那不一样,”成煊固执的拧眉:“就算我不动手,你也能解决他。”   好好好,就这么想。   陆浮弯唇,眼神无奈且温和:“积分是你努力得来的,如果你真的想,就用其他东西回报我吧。”   你懂吧?   Beta少年满怀期待的注视着Alpha澄澈的蓝眸,对方呼吸一滞,移开了视线。   “嗯。”   【陆浮:…他真的理解我的意思了吗?】   【018:不好说,感觉气氛有些焦灼。】   【…不是,放着唾手可得的首席的位置不要,陆浮疯了吗?】   【你懂个屁,人家这叫高尚!】   【这下子,成煊稳了吧?】   **   回到第一军校后,陆浮打开终端,看到了诺加发来的消息,没有点开,陆浮直接打开了维度直播。   由于齐之裕发疯,人类学生基本上淘汰干净了,现在直播间里只剩下几名虫族,他们贪婪的搜刮了大量的晶核后终于登上了飞行器。   【请全体人类学生立刻前往礼堂!重复一遍,请全体人类学生立刻前往礼堂!】   西蒙勾着陆浮的肩,压低声音:“恭喜。”   陆浮拨开雌虫的手,和成煊并肩向着礼堂的方向,一路上遇到的学生无一例外向二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首席究竟会是谁?   齐之裕和时旭已经在礼堂里坐着了,两人都阴沉着脸,互相之间一个眼神交流都欠奉。   “陆浮,”齐之裕举起手晃了晃,低气压瞬间清扫而空:“坐我这!”   穿着军装的少年微微扬眉,脚尖一转走了过来,原本打算坐到另一个方向的成煊动作一顿,也跟了过去。   四人坐成一排,等待最后的结果。   陆浮轻轻勾唇,摸了摸口袋,刚刚西蒙借着动作将鱼怪和骨鸟的星核塞进了他的口袋。   四百积分。   袖子下方,手环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002号,2400积分。   时间走到晚间十点,最后一名学生进入礼堂,齐列终于出现了。   狭长的狐狸眼慢悠悠的扫过一张张脸,齐列黑睫下的眸子弯出一个弧度。   身后的屏幕亮起,与比赛开始时的排名大差不差,然而第一的位置却被陆浮取代。   台下发出阵阵惊呼,成煊也错愕的扭头,少年端坐在下首,屏幕投下的光线在他的侧脸上打下一条淡淡的阴影。   陆浮的唇角噙着一抹笑,似乎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让我们恭喜积分第一的陆浮同学。”齐列眼尾上翘,姿态矜贵,带头鼓了两下掌,似乎很是欣慰。   陆浮却从他虚伪的假面下看到了内里的情绪。   首席是我,不满意?   那你报警吧。   台下掌声雷动,或真心或假意,陆浮却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高兴。   首席,一听就是没工资还要当牛做马的活儿。   【018:没事,会有人来贿-赂你的。】   嗯?   一听这个陆浮就精神了,他勉强认真的听完了齐列的演讲,然后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   考核结束后是开学晚宴,全体学生回宿舍换好衣服后回到礼堂,这是一个专门为了权贵们交际而安排的项目,对陆浮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二三年级都会参与,也就是说,又要遇到简焕白了。   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Beta宿舍楼   陆浮打开终端,维度直播不出意外的将他送上了头条。   第一军校有史以来第一位Beta首席、开学考核积分第一名、“Beta的荣耀”,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溢美之词一层层叠加在他身上,将陆浮与普通的Beta分割开来。   似乎只要证明陆浮是特殊的、不可复制的,就能够为一众被他踩在脚底下的Alpha们挽尊,就能够继续宣扬Alpha顶端论。   “很好笑,不是吗?”   陆浮漫不经心的滑动光脑,屏幕上掠过一大片Alpha们的评论,自从他入学以来,更准确些说,自从他的名字出现在星网上以来,民众对他的评论就是两极分化的。   追捧、崇拜。   质疑、辱骂。   就在考核开始后没几天,出现了第三种风向:捧杀。   以维度直播为首,大批媒体一改之前对他吹毛求疵的态度,转而大肆宣扬陆浮是何等的优秀,甚至为他扣上了“Beta的未来”这样的高帽。   嗤笑一声,陆浮脱掉了西蒙给的军装,换上了机械人给他送来的西装。   在和领带搏斗了三分钟后,他果断的选择放任它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   【018:灵活的手指这个时候毫无用武之地。】   【陆浮:你也只有嘴有用了。】   【嘀,检测到门外有人申请开门权限,是否开门?】   陆浮挑眉:“开门。”   “陆浮,啊,现在该叫首席了。”斜靠在门边的Alpha左耳处的红色珠串同发色交相辉映。   “恭喜。”   齐之裕走上前,垂下眼,手指勾住陆浮领带,灵活的系好,“衣服是人的第二张脸…好像有这样的说法?”   陆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时旭的耳链,你们大少爷总是带点昂贵的饰品是真不怕出门被盯上吗?   在陆浮的注视下,齐之裕退后一步,眼神有些忐忑:“我冒犯到你了吗?”   【陆浮:好人一生平安。】   “没有。”陆浮习惯性想要双手插兜,在摸到西装口袋的时候顿了顿,假装拍了拍衣摆上的灰。   【018:你假正经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演的怎么了人生如戏,演演怎么了   真的气的我眼泪在眼眶打转,手攥紧了衣角整个人都在颤抖,寒心,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中间忘了,后面忘了,总之,我要退网。   见陆浮要走,齐之裕立刻叫住了他:“晚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你知道的,第一位Beta首席总是会受到高年级的刁难。”   Alpha的衣领刻意的半张着,一抹墨绿出现在斜上方,陆浮突然伸出手,温热的体温传递到陆浮微凉的掌心。   “嘶——”   齐之裕吓得吸了一口凉气,他竭力忍住近距离接触导致的信息素对抗反应,让自己陡然绷紧的肌肉重新放松,好让陆浮摸得舒服些。   眯起琥珀色的眼,齐之裕上扬的眼尾处匍匐着浓密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上半身前倾,“怎么样?要不要验验货?”   陆浮没理他,指尖一挑,拨开骚包的红色西装,露出齐之裕内里的墨绿色衬衫。   陆浮:“……”   【018:红配绿,赛狗屁。】   实不相瞒,陆浮本来以为能看到什么秘密。   你小子这身衣服是谁搭的?   陆浮微凉的指尖落在齐之裕胸口一寸寸下滑,Alpha舔了舔后槽牙,突然被戳了一下,游刃有余的表情僵在脸上,猝不及防咬到了舌尖。   “陆浮?”   齐之裕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和齐列有三分相像的狐狸眼睁大了些。   不是,他**的终于开窍了?   陆浮收回手,眉眼向下弯,眸中盛满了笑意,将齐之裕敞开的衬衫拉好,“衣服是人的第二张脸。”   丢下错愕的Alpha,陆浮径直走了出去。   舞会觥筹交错,陆浮只在终端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穿着礼服的学生们举着酒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首席。”   一年级新生们见到陆浮,低头问好。   “嗯。”   陆浮微微颔首,目不斜视走进礼堂,与他出色的成绩相提并论的是秾丽的皮相,墨发雪肤,鼻挺唇薄,一双紫灰色的眼里常年飘雪,他不笑的时候就足够漂亮,笑起来更是惑人。   即使没有那些光辉的履历,陆浮往那一站,就足够吸引人视线。   于是媒体又有了一个将陆浮与其他Beta割裂的理由——脸。   “哝,盛岭,之前在约勃星被你踩膝盖的那个。”   陆浮顺着齐之裕的手指看过去,Alpha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举着酒杯小口小口的喝着。   齐之裕毫不掩饰眼底的冷意,“他后来到处说被你踩爽了。”   所以齐之裕又给了他一脚。   陆浮只觉得耳朵脏了,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一名一年级生死死的盯着他,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韦珂。   陆浮:“……”   你们第一军校难道是抖M大本营吗?   板正的西装压不住少年青春的气质,他垂下脸,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神情淡然,双眼却牢牢的的盯着脚下的瓷砖。   这瓷砖可真瓷砖啊。   时旭不愧是出了名的交际花,游走在一群陆浮说不上名字的学长之间,耳侧的银链熠熠生辉。   瞥到陆浮,他远远的举起酒杯,喜提齐之裕的中指和成煊的冷笑。   陆浮回以一笑,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祈祷简焕白不要来得太早。   齐之裕蹿到陆浮的背后,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蠢蠢欲动,在空气中表演了一套连招,最后拘谨的落在了自己的颈侧。   “你想吃点什么吗?”   陆浮目光灼灼的盯着礼堂入口,对齐之裕的问话回以敷衍的嗯嗯啊啊,等他重新收回视线时,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   陆浮睁大了眼,还没开口,礼堂门口两名Alpha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一人黑发红瞳,领带随意的搭在肩上,双手插兜,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二年级,裴稚。   另一人就嚣张多了,一进门就毫不留情的释放了信息素,浓烈到足以冰冻一切的冷冽信息素侵占了空气。   三年级首席,简焕白。   “让开。”   Alpha一开口,拥挤的人群纷纷散开,隐蔽的视线落在陆浮的身上,又烫到般迅速移开。   黑色的西装很好的勾勒出少年的腰线,灯光融进他的眼底,将一双桃花眼染上了温柔的润泽,中和了锋利与冷意。   他捧着一碟蛋糕,对着简焕白露出清浅的笑。   —听说能够成为首席的学长都很强,我就稍微试探了一下。   —学长,您喜欢吃蛋糕吗? 第37章 挖人祖坟你礼貌吗?   他来了他来了,他向着我的方向走来了!   【018:冷静点,总之先找时光机。】   找死是吧?   陆浮坐在长桌后,掩藏在镜片下的眸子从飘落的彩带到滴水的花瓣看了一圈,没有一个能替他挡刀子的。   【018:纠正一下,是枪子。】   这种时候就不要秀你毫无存在感的幽默细胞了!   陆浮对简焕白的印象只有冰一样的信息素和糟糕的性格,如果非要说的话,他的麻花辫扎的挺好的能不能教一下。   【018:最后五米了,你自求多福吧。】   少年气定神闲的端坐着,一手捧着蛋糕,一手用叉子漫不经心的搅动上方的奶油,Alpha的信息素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简焕白在桌前站定,一手插兜,一手按在桌面上,英俊的脸逼近。   “你不吃吗?”   Alpha拿起一边的餐刀,舔掉黏着的奶油,反手握住刀柄向下一插,塑料刀具轻而易举的切开了蛋糕,内里的草莓果酱流了出来。   似乎是从陆浮脸上看到了他所期待的表情,简焕白愉快的挑起唇,“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啊啊啊啊啊!   你的口水啊啊啊啊!   救命,有脏东西!   陆浮罕见的露出了八字眉,睫毛上下翻动,一会儿看简焕白的脸,一会儿看惨遭分尸的蛋糕。   他大概明白简焕白的意思是要让他和蛋糕一样断成两半,但这不是让他吃Alpha口水的理由!   不就是让你在全校学生面前绝顶了吗?你敢对神明发誓说你没有爽到吗?你当然不敢,因为爱神者死!   “我看了你的直播,和虫族组队的滋味不好受吧?”   没日没夜的防备对方会不会咬你一口,遇到敌人时也不能全心全意信任,可以说,陆浮每天都活在警惕之中。   简焕白全然没察觉到陆浮内里的崩溃情绪,还以为Beta少年经过考核这一遭终于识相了点。   他满意的笑起来,信息素收敛了许多,拿来另一盘完好无损的蛋糕,从桌面上推过去。   “吃。”   全然命令的口吻。   陆浮又有点想笑了,高高在上的Alpha不会以为用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段就能得到一条温顺的狗吧?   【陆浮:我赌他没养过真的狗。】   简焕白的手腕突然被握住,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涌了出来。   “吃什么吃,简焕白,你**的拿老子给的蛋糕要不要脸啊!”   真正的狗来啦!   陆浮松开叉子,托腮笑看着齐之裕像是某些美式高中霸凌一样一下一下推着简焕白的肩,边推嘴里还骂声不断,直到将高大的Alpha推远了两米才停下。   齐之裕琥珀色的眸中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母鸡护崽一样挡在桌前,“你发情了吗一看到人就乱放信息素,就你**的有信息素是吧?”   陆浮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唇,恕他直言,齐之裕也是“一见人就放信息素”的典型代表。   简焕白都愣住了,上次在餐厅也没见齐之裕有什么反应,怎么今天跟戳了G-点一样?   转了转眼珠,他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齐大少爷没当上首席,心里憋着气呢。   拨开Alpha的手,简焕白面露嘲讽:“没成为首席就乱发脾气,齐之裕,你小叔没教过你乱叫的狗会被打死吗?”   简焕白的发言无疑戳到了齐之裕的肺管子上,不管是首席的位置还是小叔,每一个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齐之裕怒从心起,维度直播虽然夸大了,但能给他扣上“暴虐”的名头,齐之裕本人在其中出力不少。   一拳狠狠的砸向了简焕白的太阳穴,齐之裕突然动手出乎所有人预料,陆浮咬着叉子瞪大了眼,唇齿间化开的奶油在这一刻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陆浮:急急急!他们打起来了!】   【018:你急什么,打得又不是你。】   【陆浮:急着吃瓜。】   好一个左勾拳,又一个上勾拳,哇哦,踹他小腹,干的漂亮!齐之裕不行啊…啧,姜还是老的辣。   陆浮看得兴致勃勃,小半块蛋糕很快进了肚子。   时旭远远的站在人群中,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浮,手里的终端摄像头却对准了厮打在一起的二人。   简焕白无疑更强些,但架不住齐之裕的身份摆在那,第三阀和第六阀之间差的可不是几个数字那么简单。   “就为了个Beta发这么大脾气,齐之裕,活该你当不上首席。”   齐之裕阴冷的瞪着简焕白,牙关都快咬碎了。   想着陆浮在看他,Alpha肾上腺素飙升,越战越勇,拽着简焕白的辫子不松手,戳我痛处是吧,头皮给你薅下来。   简焕白最初还有收力的打算,后来直接被齐之裕惹急了,对准Alpha的心口就是两拳,齐之裕“哇”的吐出一口血,他受了痛,反倒咧唇笑起来,牙缝里都带着血丝。   “就这,也配当三年级首席?”   简焕白可不惯着他,眯着眸子冷笑一声,单手扣住齐之裕的脸,将Alpha的后脑勺重重的压在地上,碎开的大理石飞溅,围观的学生们连连后退。   “艹、”齐之裕痛的直抽气,眼前一片眩晕,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屈膝对准简焕白的腰侧顶了过去。   “嘎啦”一声,简焕白直接拧断了齐之裕的小腿。   险些晕过去的Alpha再一次痛醒,齐之裕冷汗津津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简焕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屑,轻蔑的弯唇,一脚踹在齐之裕的腹部,将Alpha横着踢飞了出去。   “齐哥!没事吧齐哥!”   “齐哥你不要死啊!”   人群中,几个一年级生立刻焦急的冲了过来,正骨推拿的、灌治疗药水的、做心肺复苏的,每个人都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坏了。   陆浮放下即将入口的草莓,看了看齐之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无论是从主观还是从客观上看,他都没有齐之裕耐揍。   哈哈,要死了。   “我通知了医务室的人过来抬人,这里已经不适合举办宴会了,大家先去花园吧。”   清淡的绿茶香气若有若无,陆浮闻声看去,时旭不知何时走进了包围圈,怜悯的看了眼陷入昏迷的齐之裕,轻轻叹了口气。   喷香水了?   小心思这么多。   察觉到了陆浮的视线,时旭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终端,露出招牌的仁爱笑容。   陆浮默默的闭上了眼。   好强的圣光。   时旭开口,其他人当然没有异议,没多久,礼堂里只剩下了陆浮、简焕白、时旭和虽然和他毫无关系并且也不想掺合进来但就是赖着不走的成煊和裴稚。   简焕白瞥了裴稚一眼:“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裴稚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这里安静,适合睡觉。”   别高兴的太早,一会儿就不安静了。   陆浮左侧是时旭,右侧是成煊,正对面是简焕白,被三个Alpha包围的感觉并不舒服,尤其这三个人各怀鬼胎。   “让我们单独聊聊怎么样,接下来是首席们的时间。”简焕白没有看向询问对象,反而将视线放在了时旭和成煊身上。   怎么,他们俩是我的监护人吗?   陆浮垂下眸子,简焕白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手背结实有力,骨节处因为齐之裕有些许磨红,陆浮之前留下的伤痕已经痊愈了。   【018:再来一刀?】   来什么来,你好歹毒的心思,居然还想着奖励他。   对付抖M的方法当然是无视。   “抱歉,学长,”陆浮主动站起身,打断了简焕白和时旭的对视,轻笑着说:“我想,身为一年级首席,我应该和我的学生们在一起。”   同理,你一个三年级首席把三年级学生丢到一边只顾着挑衅我,你这个首席要不别当了。   简焕白听懂了陆浮的弦外之音,歪了歪脑袋,铁灰色的瞳中浮起不解:“我为什么要和一群废物待在一起?”   这是人身攻击吗?   “这不是很没道理吗?选出最强者担任首席,却要最强者反过去管理失败者…我们最开始是敌对关系吧,让狼去管理羊,和吃自助餐有什么区别?”   果然是人身攻击。   听了简焕白的话,成煊立刻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他刚先开口,陆浮及时抬起手制止了Alpha。   “简学长,您的意思是,即使考核结束,您与其他学长依然是二者只能存其一的关系吗?”   简焕白微微扬起眉,算是默认了。   陆浮双手交叉支着下巴,镜片后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那么,进入军部之后,您依然将成为您部下的其他学长视为敌对吗?”   抢在简焕白开口前,陆浮继续输出:“如果说最强者是狼,其他人都是羊,您是想要在军部搞一场清洗吗?用“丛林法则”管理部下,放任实力不够强的士官们去死…中层士官们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是这个意思吗?”   斜了一眼时旭,陆浮瞪圆了眼,看什么看,快拍啊。   道德绑架,终于回到舒适区了。   简焕白“哈”了一声,全盘否认了陆浮的话:“别说的这么严重,我只是看不上弱者而已。”   他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奉行不抛弃同伴、战友就是家人之类的话,但是…”   简焕白一巴掌拍扁了一个洒满糖霜的泡芙,甩了甩指间黏糊糊的奶油,他嗤笑着说:“在我这里,弱者连被吃的资格都没有。”   陆浮笑了笑,“您还是吃点好的吧。”   简焕白宁可相信他真的在乎同学情都不相信他是在给他下套。   人设立住了。   **   花园里,学生们装模作样的喝着酒聊着天,视线却时不时往礼堂的方向飘。   “齐之裕和简焕白闹这么大,齐老师不会坐视不理吧?简焕白要被教训了?”   “怎么可能,齐之裕先动的手,他不占理,还输了,齐列肯定是息事宁人。”   “那陆浮呢?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吧?”   “人家一没动手二没动口,你想怎么样,硬扣个罪名吗?”   正讨论着,远远走近一道身影,裴稚。   林新霁立刻迎了上去:“裴稚,陆浮他们现在什么情况?打起来了吗?”   Alpha眯着红瞳,扶住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眼看下一秒就要睡过去,林新霁咬着牙推了把裴稚的肩。   看热闹等不到第二天。   裴稚被他惹烦了,没好气的说:“陆浮把简焕白绑了。”   啊?   林新霁一愣,是他理解的那个绑吗?   裴稚说完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只留下翘着发尾的后脑勺,任林新霁再怎么折腾也不理会。   林新霁失魂落魄的走回二年级学生的包围圈,表情微妙,其他人急切的问:“里面什么情况?”   林新霁抿唇,“我只知道一点,你们听了别害怕。”   “说吧,赶紧的。”   “简焕白拳打齐之裕都看过了,还有什么能吓到我们的?”   林新霁微微摇头,低声说:“陆浮把简焕白绑了。”   果不其然,林新霁刚说完就听取啊声一片,刚刚还拍着胸脯做保证的Alpha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那、那时旭和成煊呢?他们就看着简焕白被绑?”   林新霁猜测道:“时旭和齐之裕关系好像挺不错,会不会他们也乐见其成?”   毕竟简焕白是出了名的人嫌狗憎,比齐之裕还不受待见。   Alpha们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看得林新霁都怕他们给自己吸感冒了。   有人提出异议:“裴稚怎么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陆浮不怕他泄密吗?”   “那还用说,”另一名Alpha显然是家族内斗的好手,立刻猜出了陆浮此举的深意:“一方面裴稚不爱交际,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太多,但都是二三年级的佼佼者,”说着他对林新霁谄媚的笑了笑,接着道:“另一方面,就是给裴稚一个警告,他能绑简焕白,当然也能绑裴稚,裴稚这次没遭殃是陆浮好心放过他。”   “这么厉害?”   “不止,还有第三点!”   Alpha咋了咋舌道:“简焕白丢了脸,一定不想让人知道,但是裴稚却透露给了外人…这是直接在第六阀和第九阀之间埋了根钉子啊!”   林新霁听得一愣一愣的,比起这几个就陆浮的所作所为有何阴谋的二年级生,他才是和陆浮接触次数最多的人。   陆浮,有这么多心思吗?   林新霁突然意识到,他所见到的陆浮就是真正的陆浮吗?他怎么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陆浮刻意露出来的?   抿了抿唇,Alpha拿起托盘里的酒灌了一口,背后升起一阵寒意,仿佛回到了009号星舰上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双眸中一片空洞、视人命如草芥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陆浮。   林新霁越喝越急,来不及吞咽的酒水从唇角满溢了出来,白色的衬衫上沾满了大片的酒渍。   带着冷意的酒液也似乎透过皮肉渗进了心肺。   —我不认为我的发小是能够用来娱乐、博取热度的工具。   —我会带着你的意志获得最后的胜利。   —积分是你努力得来的,如果你真的想,就用其他东西回报我吧。   这些话单独拎出来都是一个正直、善良、坚定的形象,可一旦它们和陆浮那张颓艳的脸放在一起,就成了毛骨悚然的画面。   林新霁推开想要帮他擦拭衣物的Alpha,独自沿着小路走出了花园。   简焕白真的招惹错人了。   **   目送裴稚因为嫌吵闹离开后,陆浮对着简焕白笑了笑:“我也要去花园了,您自便。”   “等等。”   简焕白抬手拦住了少年,“我只是想要好好聊聊而已,给我点时间怎么样?”   他暧昧的低下头,吐息温热:“我保证,你会感兴趣的。”   嗯?   陆浮揉了揉发痒的耳朵,确实被简焕白勾起了好奇心。   但是!   谁知道这是不是简焕白朴素却实用的诈骗手段?   和一个性格喜怒无常的顶级Alpha共处一室的近义词是与狼共舞。   【018:你又以己度人了。】   【陆浮:你就说他值不值得度吧。】   “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直接去教务处汇报。”成煊双手抱臂开了腔。   “三年级首席缠着一年级首席,说出去不怕遭人笑话。”   好封建大家长的发言。   陆浮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成煊,Alpha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将简焕白的罪行罗列了一遍,从校内斗殴到滥放信息素,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陆浮掩唇,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动。   这个首席确实是你比较适合。   简焕白也被他念叨的受不了,蹙着眉打断了成煊:“我记得,我才是首席吧,成煊,你以什么身份来审判我?”   成煊挑眉:“我可没审判你,”他转身对着陆浮微微躬身:“我只是在向我们首席检举你而已。”   成煊在释放交好的信号。   陆浮只是看着他,没说话,简焕白也静默了下去。   首席可以“审判”另一名首席吗?   可以。   理论上来说,三位首席分别负责管辖三个年级的学生,禁止跨年级插手对方的事物,三位首席之中如果有人违反校规,则由另外两人交谈后决定如何处理。   二年级首席的身份有些特别,是谢家旁支的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成煊的双亲之一来自谢家。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简焕白扯了扯唇角,露出尖利的犬齿,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动:“你们关系进展真快。”   餐厅那天,也没见他们俩冒出来维护陆浮。   “好吧,”简焕白侧身退开一步,嗤笑道:“不打扰陆首席和他们追随者们培养感情了。”   “学长,请等一下。”陆浮站起身,上半身前倾扯住了Alpha的麻花辫,待简焕白投来不善的眼神时再佯装慌乱的放开。   少年温和的弯起唇,“我对您说的事情很感兴趣,能麻烦您抽出点时间吗?”   【018:不怕是陷阱了?】   【陆浮:没事,我带了捕兽夹。】   【018:…?】   【陆浮:我带枪了。】   西装的坏处就在这里去,放不了什么武器。   简焕白玩味的扭过头,又看了眼成煊:“你朋友同意吗?”   成煊感受到了简焕白话语中的挑衅意味,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陆浮善意的笑了笑:“看来他同意了。”   时旭瞳孔颤了颤,直觉告诉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尤其是成煊的态度。   你**的在哼什么?   有你什么事吗?   时旭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这个猜测里包含了成煊的态度变化、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以及陆浮的选择。   犬牙轻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时旭眸光深邃,翠色的瞳中掀起漩涡,他毫无预兆的一把握住成煊的手腕,笑盈盈的说:“我们先出去吧,给他们点私人空间。”   成煊下意识想要抽手,时旭的力道却反常的增大,似乎要将他的腕骨折断。   “走吧,外面热闹些。”Alpha笑意不减,脚下生风,淡淡的绿茶香气蹿进了鼻腔,成煊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你喷香水了?”Alpha狐疑的眯眼。   关你屁事,就你长了鼻子是吧。   时旭皮笑肉不笑的松开他的手:“别告诉我,真让齐之裕说对了,你对陆浮很关注?”   成煊理了理袖口,轻声道:“少胡乱猜测。”   “我只是感谢他救了我,还个人情罢了。”   时旭依然不太信,但成煊往日的形象装的太好,他仔细想想,也觉得成煊不至于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   勾着成煊的脖子,时旭掏心窝似的问:“你觉得,齐之裕今天这一出,打几分?”   成煊不解,“他违反校规,应该扣分。”   时旭看弱智一样翻了个白眼,都是处男,成煊纯情的过于突出,“我是说他在陆浮心里加了几分?”   Alpha湛蓝的眸子闪了闪,沉吟片刻后道:“两分?”   “怎么说?”   “他出手的太早了。”   成煊撩开时旭的手,冷静的分析起来:“如果要将陆浮的好感最大化,必须等简焕白真的动手,那样才能起到实际效果。”   “这么早就急匆匆的扑上去咬人,陆浮只会把他当乐子看。”   时旭摸了摸下巴,银链在耳边晃了晃,夸赞道:“你很懂嘛。”   成煊抬眸直勾勾的看着他,神色复杂:“这是你那本《对Beta恋人的观察:如何看穿Beta的心思》上写的。”   时旭:“……”   我就说你不对劲吧。   礼堂内   陆浮两手托腮作开花状,期待的仰起脸:“所以,学长您想告诉我什么事?”   说点有意思的我听听。   简焕白掏出一张帕子将指缝里的奶油一点点擦干净后,一会儿蹲下来摸摸桌底,一会儿借力跳上巨大的顶灯;一会儿隔着保护层抚摸墙上的壁画,一会儿扒拉自己的衣服,确定时旭没有留下任何监听设备后,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陆浮,五等星平民,躲在星盗团的货舱里从阿塔鲁星偷渡到塞布星,你是教廷的神眷者候选人之一,对吗?”   铁灰色的圆瞳火热的盯着陆浮,像是要把少年吞吃入腹一般,他屈指沾了点奶油,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字。   【神】   要不是直播,简焕白还猜不到陆浮和教廷有关系。   少年弯起的唇冷淡的下压,抿唇一条平直的线,“证据呢?”   简焕白咬着指节发出低低的笑声,松开带着齿痕的手,他兴奋的扯住陆浮的衣袖,一张脸几乎和少年贴在一起。   Alpha像是抓住了他的错处,得意的掀起唇:“这次怎么不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018:什么神眷者?他在说什么?你隐瞒了什么?】   无视018,陆浮拉开简焕白的手,咬耳朵似的对着Alpha的耳尖吹了口气,“你不会以为这个也能当把柄吧?”   连神眷者都知道,简焕白想必和教廷关系匪浅,要是简焕白去举报陆浮,陆浮也能把他一并拉下水。   Alpha对气流的敏感程度远超其他性别,他瞬间炸开了似的蹦远了,咬着牙揉耳朵。   见陆浮还有心思戏弄他,简焕白似乎明白了什么。   “啊,你以为我也和教廷有关系吗?”   脑袋一偏,简焕白吊儿郎当的笑起来:“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和教廷不对付。”   “根据族谱记载,第十一任教皇的祖坟就是我们家刨的。”   这是什么值得写进族谱的事吗?   是的。   陆浮不语,幽幽的看着简焕白。   “神眷者…”念着这个名头,简焕白残忍的眯起眸,双手压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倾,以一种近乎威胁的姿态靠近。   “我已经杀过十三个了。”   **   翘首以盼的学生们最终没有等到礼堂的崩塌,陆浮和简焕白并肩走了出来,似乎相处的十分友好。   有学生大着胆子想从陆浮嘴里问出一星半点的消息,全都被少年应付了过去。   当事人是这样辩解的:“我也不想的,但是首席一笑我就忘了自己想问什么。”   他的理由得到了大多数学生的认可。   晚宴结束后,陆浮作为一年级首席,有义务来看望因斗殴受伤的一年级生。   成煊因为毒素没有清理干净,也喜提病床一张。   看着病房外挂着的铭牌,陆浮陷入了沉思。   是哪个人才想到把他们俩关一个病房的?   大型犬要分笼啊!   虹膜扫描通过后,房门向右边滑动,陆浮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融化的奶油,但多了一丝腥气。   很熟悉。   齐之裕躺在病床上,从后颈到腰腹都裹满了绷带,一条被简焕白折断的腿上打着石膏挂起来。   另一张病床上空无一人,成煊并不在。   看到陆浮,齐之裕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狐狸果然是犬科,齐之裕的狐狸眼睁大到极限也能混进狗狗眼里。   四目相对,齐之裕紧张的问:“陆浮,你没事吧,简焕白对你动手了吗?”   如果不是活动受限,他能直接扑过来给陆浮上上下下检查一遍。   没有。   受伤的只有你。   陆浮摇摇头,欲言又止,齐之裕却像是自己脑补了什么,咬牙切齿的说:“你等着,我一定会让简焕白知道得罪齐家的后果!”   陆浮下意识想要笑,又把这抹笑压了回去。   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我再也不背后蛐蛐你是处男了。   【018:或许你知道,就在前一秒你已经蛐蛐过了。】   【陆浮: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说。】   【018:谢谢,我是弯的。】   “别这么做,”陆浮长叹一口气,给齐之裕倒了杯水:“我们都是为了毕业以后能为塞拉法帝国效力才会聚在这里,没必要闹的那么僵。”   齐之裕接过水杯,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瞳孔一收一缩,似乎手里的不是白开水,而是要命的毒液。   【018:挨一顿打换一杯水,给他爽死了吧。】   格外珍惜的小口小口喝着水,齐之裕还是不甘心:“简焕白脾气比我差多了,你要是忍着他,他就会得寸进尺。”   陆浮扶额苦笑,“我只是个没背景的平民,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吧?”   说到这,他微微垂下眸子,笑容苦涩:“也许成煊说的对…”   齐之裕“啪”打碎了杯子,他警觉的握住陆浮的手问:“成煊说什么?”   陆浮抿唇,眼神黯然:“你换队友那天,成煊告诉我,如果未来还想要在首都星待下去,要明白见好就收。”   巧了嘛这不是,陆浮最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了。   齐之裕激动的咬牙,绷带下的伤口似乎撕裂了,空气中的腥气越来越重,他愤愤的瞪了眼空着的床铺:“你别听他胡说,有我在,你的未来不会有任何差错!”   陆浮默默无言的看着齐之裕,许久后,轻声问:“那齐老师呢?”   齐列给他使绊子,总要还回去。   齐之裕蓦地熄了火,抿着唇不说话,他大可以对陆浮做出保证,可齐之裕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能和齐列抗衡。   在两人沉默的探病过程中,病房的门再一次开了。   成煊走了进来,看到陆浮的背影,他顿了顿,脚步一停,身后的男人不明所以的问:“成少爷,怎么了?”   得不到成煊的回话,男人伸长了脖子从缝隙里看到了正好转过身的陆浮。   与此同时,陆浮也看到了成煊身后的人型生物。   白大褂、胡茬子、不修边幅的卷发。   奎克·罗。   抓着齐之裕的手微微收紧,陆浮露出浅笑:“罗医生,好久不见。”   他想起来那是什么味道了。 第38章 Alpha不骗Alpha   奎克·罗悻悻的抓了抓毛躁的发,缩回脖子,右脚后退了半步,时刻准备逃跑。   他故作镇定的笑了一声:“陆浮同学,又见面了。”   【018:他好像不太想和你见面。】   【陆浮:火鸡也不想在感恩节和人见面。】   可选择权不在火鸡手上。   “罗医生,关于上次的事,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将手从齐之裕的掌心抽出来,陆浮轻笑着走近。   同成煊擦肩而过的瞬间,陆浮瞄到了Alpha眼下不易察觉的疤,细细的一条,与肤色相近。   嗯?   成煊的伤还没好?   “陆浮,”成煊突然叫住了他,蓝眸微垂:“简焕白如果刁难你,可以找我。”   他语气平静,似乎只是说了无关紧要的话:“简家的生意有不少地方需要打通关节,我的父亲恰好在议会任职。”   懂了,我的议会长父亲。   这么急着还人情,怕我狮子大开口吗?   陆浮没说话,感激的对他笑了笑,接着看向问候完就没再开过口的奎克·罗。   “罗医生,我们去外面聊聊吧。”   奎克·罗迟疑了下,“可是,齐少爷的伤势…”   “陆浮让你去你就去。”齐之裕蹙眉,看着奎克·罗的眼神有些许不满。   他一向最有眼力见,怎么今天犯了蠢,要是让陆浮对齐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以后怎么带陆浮回家?   奎克·罗只能苦哈哈的应下了。   一人一虫走出房间,陆浮却没停,沿着走廊越走越远,奎克·罗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两者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臂之遥。   终于走到走廊的尽头,陆浮停步,扬起下巴示意奎克·罗开门,雌虫不情不愿的站在门前,虹膜解锁成功后,门锁亮起一道蓝光,“咔哒”开了一条缝。   “进去。”   奎克·罗瞥了眼身后,走廊上空荡荡的,比荒星还萧条。   他只能小声提醒道:“这里是第一军校,你要是做的太过分,说不定会惹来大麻烦。”   陆浮环臂靠在墙上,闻言发出一声哼笑:“你的虫族身份要是被发现,才是大麻烦。”   奎克·罗讪讪的摸了摸鼻头,闪身钻进了房间,陆浮关门前扫了眼走廊天花板,一只小甲虫安静的趴伏着。   奎克·罗多虑了,任何人靠近这里,陆浮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   齐之裕从成煊开门起就死死的盯着他,目光灼热,看得成煊不太自在,他反手关上门。   “咔哒”   反锁。   走到自己的病床上坐下,成煊对着齐之裕比了个中指,“你要是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我乐意效劳。”   齐之裕冷哼一声,表情活像是婚礼上被伴郎抢了亲,还要恭喜一对新人喜结连理般难看。   他语气发酸,肚子里约莫塞了十斤柠檬:“我听说,我被抬走之后,是你留在礼堂里陪着陆浮。”   成煊立刻露出受了冤枉的表情:“时旭被你和着柠檬一起吃了吗?”   “别打岔,”齐之裕选择性的过滤掉了成煊的讽刺,“你就是你是不是留在那陪陆浮了?”   半敌对半发小这么多年,成煊自认为已经摸清楚齐之裕的智商低谷了,没想到齐之裕还能给他惊喜。   “你先告诉我,”成煊没有和他胡搅蛮缠,试图讲道理:“这个消息你从哪知道的?”   齐之裕眼睛一亮,将维度直播记者的抓重点能力学了个十成十:“你承认了!”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齐之裕立刻开始翻旧账:“最开始陆浮被叫到会议室的时候,你是不是除了我第一个知道消息的?还有组队的时候,你背着我都和陆浮说了什么?”   Alpha越说越激动,似乎已经认定了成煊就是拦在他和陆浮之间的老黄牛,绷带渗出了浅红色的印记。   齐之裕却全然不觉,声调突兀的拔高:“**的成煊你好歹毒的心思,居然偷偷在陆浮面前挑拨离间!当初入学测验试卷里你不是填的公平竞争吗?!”   齐之裕一把掀开被子,挣扎着要从床上爬下来,给成煊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来两拳。   成煊眼睁睁的看着齐之裕像条大白蚕一样在床上激烈的蛄蛹,床边的药剂被撞的“噼里叭啦”的碎了一地。   齐之裕要是真跳下来,恐怕还要被碎玻璃扎成刺猬。   成煊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如果说全盛时期的齐之裕发怒像是一只出笼的野兽,现在的齐之裕打他一拳都觉得在欺负弱智。   “你冷静点,”成煊站起身,替他扶住悬在半空中晃动的腿,抱怨道:“躺个治疗舱三小时的事,你犯什么病要躺在这里?”   齐之裕咬牙:“当然是给陆浮看的,我不惨点他怎么心疼我?”   话落,齐之裕又强撑起上半身,恶狠狠的瞪了眼站在床尾的成煊:“你有什么脸说我,你脸上那条疤不也是一个目的?”   说着,齐之裕竭力翻了个身,让自己躺着的姿势舒服了点。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成煊用指腹蹭了蹭眼下的痕迹:“我只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输给一个Beta的屈辱。”   齐之裕不屑的“啧”了声,“成煊,你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都快赶上时旭了,下次维度直播再来你去应付吧。”   成煊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他用十分坚定的口吻向齐之裕保证:“我确定我的取向永远都是漂亮温柔的Omega,听明白了吗?”   齐之裕张了张嘴,似乎感受到了成煊的真诚,但生性多疑的Alpha依然不放心,举起同样缠着绷带的右手拽住成煊的衣领。   “你说,你说Alpha不骗Alpha。”   成煊道:“你不是顶级Alpha吗?怎么又承认自己是Alpha了?”   “少转移话题,快说。”   成煊叹了口气,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要和恋爱脑计较。   “Alpha不骗Alpha。”说完,成煊下意识紧了紧脚趾。   病床上的齐之裕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终于想起了成煊最开始的问题,“是论坛上说的,他们都在讨论你对陆浮究竟是什么态度。”   按道理说,成煊以为胜券在握却被陆浮夺走了首席之位,应当会记恨陆浮才对,但是开学晚宴中成煊的表现却让大多数人不确定起来。   成煊不明所以:“我难道该敌视他吗?”   齐之裕嘲道:“是啊,我也好奇,你的态度怎么那么奇怪呢?”   成煊微微蹙眉,“只是首席的位置而已,齐之裕,你应该明白,对于我们这种人,这只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陆浮没背景,性别也不占优势,他的上升空间撑死了就那么大,就算进了军部,没人照应也是当炮灰的命,说不定哪天就背了谁的锅进囚星和他的老乡们团聚。”   Alpha轻描淡写的将陆浮的一生定了型。   “我们不一样,齐之裕,”成煊俯身捡起一块碎片,在掌心划了一下,血丝刚渗出来就被闭合的皮肉重新吞了进去:“看到了吗?我们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有人托举我们去更高的位置。”   看着怔神的齐之裕,成煊耸耸肩,歪头笑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位置和陆浮计较?”   “你也是这么对陆浮说的吗?”齐之裕压着嗓子问。   “什么?”   齐之裕眼眶微红,似有火焰凝结在瞳孔中,他一字一句的问:“组队那天,你也是这么告诉陆浮的吗?所以他那么高傲的人,才会在简焕白面前收敛了脾气?”   成煊更迷惑了,你管道德绑架叫收敛?   “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成煊道。   “你当然不明白,”齐之裕表情平静了些,怜悯的看着成煊:“你的心里,没有爱。”   成煊:“……”   我觉得你没有脑子。   **   病房内,奎克·罗拉紧了窗帘,将每个角落仔细摸了一遍,才放心的坐下来。   陆浮双手抱臂靠在门上,漂亮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奎克·罗等了几秒没等到陆浮开口,有些坐立不安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浮微微眯起眼,细密的睫扑扇了两下,似乎在思考什么,奎克·罗咽了口唾沫,坐姿逐渐端正起来。   陆浮又想要做什么?   没道理啊,他最近也没惹陆浮不快,陆浮的重心不该放在齐之裕那伙儿Alpha身上吗?   少年眨了眨眼,俯身压住了奎克·罗的肩,语气温和的问:“认识这么久,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哪一支血系?”   双手放在膝盖上,雌虫腰杆挺直,眼珠颤动了几下,虫瞳出现了一瞬,很快被漆黑的眸盖了过去。   “怎么问这个…”奎克·罗面色微僵。   陆浮掸了掸西装上不存在的尘屑,露出Alpha常用的狂狷笑容:“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018:谢谢,眼睛脏了。】   【陆浮:让季生给你换个贵的。】   奎克·罗表情变了变,不知道是不是被陆浮精准的模仿恶心到了,支支吾吾的说了两个字:“蝎…赤蝎。”   果然。   陆浮那天喝的药剂里掺的是奎克·罗本虫的血。   少年收了多余的表情,从架子上挑了一根试管,递到奎克·罗的面前。   “用你的血把它装满。”   奎克·罗一愣,虫族的血又不值钱,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但他没有多问,放出虫爪,对准自己的掌心狠狠的划开一道口子,血腥气“噌”的冒出来,在空白中大范围的蔓延,腥气淡去后,一股融化的奶油般的香味逸散了出来。   这个味道,陆浮和西蒙同床共枕那天,在他的身上闻到过。   接过试管,陆浮看着暗红色的液体,轻轻晃了晃,水平面忽上忽下,在试管壁上留下一层虚浮的红。   满意的收起试管,陆浮抬脚抵住奎克·罗的椅子腿,“你和艾斯尔是什么关系?”   奎克·罗“啊”了一声,迅速摇头:“我能跟艾斯尔有什么关系,那可是八大姓之一,亲王阁下在艾斯尔家主面前也要给三分薄面。”   陆浮却不信。   如果没关系,他喝下奎克·罗的血后为什么会对西蒙那么亲近?   少年不语,只定定的看着他,奎克·罗擦了擦脸侧的细汗,解释道:“真的没什么关系,虽然都是赤蝎,但艾斯尔是弗洛希亲王阁下的拥趸,祖上和皇室联姻多年,我就是个普通赤蝎。”   他有些急,口不择言道:“要是真有关系,我混的再差也不至于逃到人族来混日子吧!”   陆浮托腮笑了一声:“被你治坏了身子的第三亲王阁下,似乎和第二亲王弗洛希亲王阁下是敌对关系?”   “意外,意外,”奎克·罗都快哭出来了:“我只是一时失手,你知道的,我的医术就那样,全靠行骗勉强糊口。”   陆浮轻嗤一声,“你知道你给我喝的药剂里掺了你的血吗?”   奎克·罗顿住了,脸上欲哭不哭的表情僵硬的像是一副油画,轻轻一撕就能带下大片的皮肉。   他滑稽的张开嘴,“啊?”   “我、你…”奎克·罗意识到了什么,紧张的身子后仰,连带着椅子都一并倒了下去。   “咚!”   陆浮一脚踩在雌虫的双腿中间,将椅子重新压回了原位。   “十五秒了,你想好新的借口了吗?”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将雌虫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奎克·罗垂下头,白大褂被冷汗浸湿了,贴在拱起的脊背上。   “我、”雌虫捏着手指,呼吸有些急促:“我大概…我是说大概,我大概是艾斯尔家的私生雌。”   “先说好,我自己也不确定,”奎克·罗急切的抬起头,睁大了眼自证清白:“我以前有点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作为医师混进了艾斯尔家族,偷偷拿了他们的血样进行对比,但是没有一个能和我对上的…总之,我也不清楚。”   “那第三亲王的事呢?”   “那个真的是意外!”奎克·罗斩钉截铁的说。   可怜的第三亲王。   陆浮点了点眼尾,“你拿过西蒙·艾斯尔的血样进行对比吗?”   奎克摇摇头:“他比我还小,比什么?”   说到这,奎克一怔,“西蒙·艾斯尔的雌父,似乎在八年前死在了黑礁星战场,雄父也常年居住在宫中…”   雌虫激动的手指发抖:“我不会是西蒙·艾斯尔的兄弟吧?”   你想多了。   “我喝下你的血后,非常渴望待在西蒙身边,”陆浮打开终端,将一行资料递到了奎克的眼前:“只有附庸血系才会这样。”   “你是艾斯尔家族的附庸血系,多罗族。”   多罗族虽然不是八大姓之一,但在虫族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存在。   奎克失落的捂住脸:“我还以为能趁此机会解决掉通缉令呢。”   陆浮扯了扯唇,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奎克的身世究竟如何他并不在乎,拿到血就够了。   **   齐之裕和成煊的病房门还关着,陆浮倚在门外,点开了会议室发来的消息。   关于齐之裕的处罚已经下来了,挑衅三年级首席、斗殴、破坏公共设施数罪并罚,扣除五十学分的同时需要完成一周的义务劳动。   陆浮看着用词严厉惩罚却不痛不痒的通知书,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   【018:换你来恐怕要被扒层皮。】   少说大实话。   想起简焕白提到的教皇祖坟被挖事件,陆浮将关键词定为“教皇的祖坟”搜了搜,果然出来不少新闻。   教皇的祖坟并不是陆浮以为的坟坑,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螺旋型的台阶上镀了一层金箔,一直蔓延到地底。   陆浮看着视频中记者用指甲在栏杆扶手上刮了一下,落下一层金粉。   【陆浮: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白雪公主死了居然只是草草葬进水晶棺。】   教皇的坟墓都建成黄金屋了。   【018:白雪公主又不信神。】   条件不同就少对比。   简焕白并没有撒谎,简家和教廷的矛盾自古有之,在神权高于一切的时代里,简家一直备受打压,连续几任家主都被以“不敬神”的名义被送上火刑架。   简家祖坟也没逃得过,来来回回被挖了四次。   到了后期,神权削弱,门阀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简家也开启了报复。   教廷覆灭的最大获利者可以是任何人,但最高兴的一定是简家人。   好笑的是,简家之所以那么憎恨教廷,不是因为他不信神,而是因为太信神了。   他们认为教廷是叛徒。   无论虔诚与否,所有阀门在明面上都会装个样子,唯独简家主,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教廷,声称神明是虚假的、用于敛财、夺权的工具。   陆浮手指向下一滑,一条简家家主多年前的发言映入眼帘。   【神不爱任何信徒,神漠视一切生命,神是吃人的怪物,即使如此,我们也要爱戴神!】   比起教廷嘴里那个仁慈而伟大的神,简家信仰的是真正的邪神。   信的真野啊。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厌恶教廷的教义中描述的那个纯善的虚假伪神。   教廷将神明扭曲成了能够被人们所接受的模样,在简家看来,就是教廷为了一己私欲丑化神。   【陆浮:简家人居然没把教廷一把火烧了。】   攻击性还是太弱了。   【018: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疯?】   教廷当初如日中天,教皇冕下大权在握,连皇帝都不能当面忤逆他,更何况是十二阀中挤不进前三的简家。   “叮!”   屏幕上方一条条信息不断的弹出,将之前的消息顶了上去。   【未知号码:诺加受伤了。】   【未知号码:好像快死了。】   【未知号码:来鸣东路9号公寓地下室。】   陆浮垂眸滑掉消息,能够在没有好友的情况下直接入侵他的终端的人只有一个。   季生。   狂轰乱炸的消息停了片刻。就在陆浮准备进入病房时,对面直接一个通讯拨了过来。   黑色的问号图案在屏幕上不断弹跳,提醒终端的主人来电者是个身份不明的危险存在。   干什么,话费不要你交是吧?   陆浮按下了接听键。   静默。   对面不开口,陆浮也不催,自顾自的晒着暖融融的阳光,心情愉快的眯起眼。   “咳。”终端里传来了一点动响。   男人用了变声器,声音低沉还带着混响:“诺加遭报应了。”   陆浮眨了眨眼,“我等着一天很久了。”   诺加无法无天的行事风格,不被报复才奇怪。   季生在手机对面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诺加非要他给陆浮传消息,他这个时候应该在补觉。   狗屎的诺加,祝你一辈子追不到陆浮。   “他让我转告你,首都星派去塞布星的人他会处理好,让你安安心心的当首席。”   有点茶,不太对劲。   “是谁有胆子报复他?”陆浮问。   季生沉默了一秒,道:“地下城老板。”   “嗯?”   “诺加把地下城老板打了,照片不是发你了吗?”   陆浮没吭声,垂下眼睫,默默退出通话见面,打开了诺加发给他的照片。   【018:…哇哦。】   【陆浮:…哇哦。】   你是说地上这滩不成人形的烂肉是地下城老板吗?   收回刚刚的话,应该问:诺加哪来那么大胆子敢打老板?   “总之,诺加现在就在南区,他非常需要见你,”季生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的说:“他说见不到你他就要死了。”   “祝好死。”   陆浮不再理会喋喋不休试图让他去看一眼诺加的男人,无情的挂断了通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道是不是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地下城的消息也出现在了陆浮的终端屏幕上。   陆浮幽幽的垂下眼睫,关掉终端,走出了医务室。   今晚这么忙也没有加班费,首席果然就是牛马的同义词。   **   南区鸣东路7号公寓   两个西装男人双手交握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守在门口。   在陆浮靠近时,两人立刻俯身鞠躬,鼓鼓囊囊的侧腰处配着把枪,这是摆在明面上的,通常他们的后腰处还会再别一把。   戴着墨镜的男人上前一步,单手横在陆浮胸前。   “请留步,例行检查。”   陆浮紫灰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他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漂亮的脸却让人升不起半点亵渎的欲望,男人小心的伸手在陆浮的腰侧蹭了一下,一触即分。   “请进。”   保镖推开门,微微鞠躬。   陆浮双手插兜走了进去,漆黑的客厅没有开灯,只有自落地窗外射进的月光能够勾勒出屋内的人影。   真会选地方,居然就在诺加隔壁楼。   “老板好。”   随口叫了一声,不等男人回答,陆浮径直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倾泻的红茶打着旋在杯中聚隆,在瓷杯的上方升腾起薄雾。   陆浮抽了张纸在杯口擦了擦,用掌心试了试蒸汽的温度后小心的喝了一口,微热的红茶流进   少年惬意的歪了歪头。   “哈——”   他哈出一口热气,眼睛幸福的弯成了半月形。   好喝。   贵的茶就是不一样。   站在窗口摆Pose的男人一手搭在窗台上,一手自然下垂,深邃的眸子透过玻璃看着遥远的黑夜。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衣摆自下而上绣着细密的金色纹路,面积越来越大。   哟,伤好了?   “咔擦…”   陆浮吃起了桌上的点心,一口一个,精美的碟子平稳的摆在膝盖上,随时接住掉落的碎渣。   气质儒雅的男人依然在看风景,看着看着,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哗啦啦——”   陆浮又倒了一杯红茶捧在手里,用脸去接飘起的烟柱,水珠在秾丽的面上凝结。   “你是不是太随意了?”   男人终于转过身,他被气笑了似,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这可是在我的地盘。”   你礼貌吗?   陆浮放下手里的泡芙,抬头和他对视,两秒后,少年将放着泡芙的盘子向前推了推。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试管,血滴落在泡芙表面,像是洒了一层暗红色的糖霜。   陆浮记得,老板年轻的时候也是地下城的知名打手,喰肉饮血也不少见。   老板沉默了。   那玩意儿看着不像人能吃的。   捏着茶匙搅了搅茶水,泛起一圈圈涟漪,陆浮举起茶杯啜了一口,用期待的视线看着他。   老板:“……”   他眨了眨眼,看看陆浮,又看看泡芙。   圆鼓鼓的泡芙下方渗出些许奶白的液体,像是蚀骨的毒脓,一滴就能让灵魂跌进满是幻觉的扭曲深渊。   见他没反应,陆浮将盘子向前又推了推,桌面和盘底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老板,您不吃吗?”   不吃。   老板清了清嗓子,将手帕垫在掌心,捏住泡芙举到眼前。   在陆浮丝毫不加掩饰的视线下,他闭着眼咬住了泡芙的一角。   “咚!”   高大的身体顷刻间砸在了地上,男人双目圆瞪,面色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上坠下的水晶挂灯。   红蓝交替的光晕在视网膜上爬行,他竭力睁大眼,越过乱七八糟的色块,看到了陆浮冷白颀长的颈。   老板躺在冷硬的地板上,“陆浮,你想要做什么?”怪异的音调听起来有些滑稽。   给诺加报仇吗?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摸上了老板的脸,老板扯了扯唇,不躲不闪,好奇陆浮究竟想做什么。   少年一只手掐住他的脸,压紧了男人的双颊,一手举着透明的试管。   “老板,你的眼珠在转。”陆浮说话时带着笑音。   “是吗?”   男人眨了眨眼皮,对身体的掌控感正在一点点远去,取而代之的恍惚和无力。   “啪嗒。”   一滴暗红的液体落在了男人的眼皮上,他打了个激灵,看到了倾斜的试管口。   不!   老板盯着逼近的试管,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强烈的危险感裹挟了他的神经,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挣开身上的少年。   “别动。”   陆浮清亮的嗓音短暂的驱散了眼前色彩鲜亮的漩涡,“我想做个实验。”   “这是赤蝎种雌虫的血,我服用了一滴之后大概被影响了十六个小时…二十四个小时?”陆浮转了转眼珠,没得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算了,从现在开始计时吧,我想知道如果是Alpha能忍耐多久。”   冰冷的试管口抵在老板的下唇,男人伸出舌头推拒,却连着舌头一并被牢牢的压住。   随着液体的流入,男人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恍惚之中他感觉身体似乎变轻了,像是要飘起来。   “唔…陆浮…”   老板直勾勾的盯着身上的少年,一开口又被黏液灌了一嘴。   他从来没有如此大量的吞咽过毒血,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酡红。   陆浮掐着他的脸,体贴的附耳轻听:“感觉怎么样,老板?”   “砰——!”   背部同地面撞击的声音响起。   陆浮突然肩膀一重,整个人被Alpha压倒在地,试管脱手后咕噜噜的滚到了桌子下面。   老板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掐住了陆浮脆弱的脖颈,得意的眨了眨漆黑的瞳。   “我年轻的时候杀过不少虫族,他们的毒液早就对我没用了。”   他残忍的咧开唇,五指微微收紧:“想好怎么死了吗,陆浮?”   陆浮似乎完全在状况外,茫然的偏了偏头,“老板,您肌无力吗?”   别说窒息感了,陆浮连感受老板手的存在都要集中注意力。   老板抿抿唇,力道加重了些,“别打岔,”他低声道:“找你来是谢家主的命令,他很满意你成为首席的事,但这还不够。”   老板拉着少年站起身,替他理好有些乱的长发。   说的夸张点,他是看着陆浮长大的,比起不好掌控的诺加,老板更喜欢陆浮。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告诫道:“谢家主想看到更多、你能为他带来的利益。”   “不要让他失望。” 第39章 真想把你们豆沙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根本不认识谢家主啊。   陆浮乖巧的坐回沙发上,在他的印象里,谢为祯就是个周扒皮,诺亚制药的黑心早就家喻户晓了,要不是他们的药确实有用,教廷覆灭之前就该被送上火刑架。   和简家一桌。   心里这么想着,陆浮面上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谢家主怎么会知道我?”   老板见不得他装乖,双手环在胸前,“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地下城或者说南区背后是谢家。”   啊?   我该知道吗?   老板理了理被陆浮扯乱的领口,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到窗边:“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事情瞒不了你多久。”   “最开始,谢家主看上的其实是诺加。”   陆浮手里握着试管,一边听一边配合的点头,双眼亮晶晶的等着老板继续说。   看上了诺加,然后呢?   “诺加虽然强,但是性格不服管教,”老板说到这里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去了第一军校,恐怕不出一个月就能被送进囚星。”   高估他了。   抵达第一军校之前就能被人半夜迷晕了套麻袋从星舰上扔下去。   老板侧头重新看向陆浮:“我最初有意举荐你,但是诺加抢先了一步,他在谢家主面前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信誓旦旦的说你一定可以满足谢家主的要求。”   陆浮静默的坐在沙发中央,挑起的眼尾在茶水的氤氲中逐渐朦胧。   老板欣慰的笑了笑,“本来,如果你考试失利,我们会暗箱操作帮你入学,没想到你居然得到了S评级。”   我也没想到。   陆浮心虚的垂下眼,下一秒又重新抬了起来,道德绑架怎么了,有用就行。   “你应该已经猜到谢家主安排你入学的真正目的了吧?”老板缓步走近,垂首问。   陆浮同他四目相对,捏着试管的手指轻轻摩挲。   【陆浮:我知道吗?我真的知道吗?】   【018:…神?】   【陆浮:就这一个字会不会太敷衍了?】   【018:你以为我知道的很多吗?】   018单单知道军部有人和教廷勾结,撑死了再加一个军部想要知道神是否真的存在,再多的以他的权限无法接触。   少年面容微沉,上半身略略后仰,以一种放松的姿态陷进了沙发里,他眯着眼打量着老板,忽的笑了起来:“老板,你在套我的话吗?”   男人不语,投来疑惑的视线。   陆浮道:“你也不知道谢家主的目的吧?”   站起身,少年踮起脚按住了男人的肩,两人的侧脸虚虚的贴在一起,微凉的触感从面颊一直钻进了骨髓。   老板下意识想要偏头,却被陆浮重新按了回来。   “让我来告诉你吧…”少年轻柔的声音像坠落的羽毛,搔过心头后忽的消失了。   老板喉结滚了滚,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的情绪上涌,他确实很好奇,谢家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地下城待了这么多年,老板已经迫不及待向上更进一步了。   他听到了一声轻笑,带着点气音,环在后颈的双臂缓缓收紧。   老板一瞬间有些不安,但是陆浮接下来的话直接将他的情绪打散了。   “他想知道,关于神…”   陆浮最后一个字节还没说完,老板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眼神凌厉:“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陆浮歪了歪头,想将男人的手甩下去,老板却像是涂了双面胶般陆浮扭到哪他跟到哪,语气中充满了警告意味:“那个字不能说,明白吗?”   少年眨眨眼,说了会怎样,被以实习生的身份开除吗?   又不是伏地魔,神就算听到你叫他也不会特地跑过来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随地大小叫。   【018:教廷天天把神挂嘴上,只有他讳莫如深,我觉得他有问题。】   【陆浮:地下城都是问题儿童,这很正常。】   天天喝掺了漂白剂的水脑子有问题很奇怪吗?   “总之,你心里清楚就好。”老板说完,像是送烫手山芋一样把陆浮往门外推。   陆浮仰着脑袋问:“你又不想知道了?”   老板皮笑肉不笑的推开门,拎小鸡仔一样把陆浮提了起来:“我还想活。”   “啪!”   房门当着陆浮的面合上了,陆浮站在门外,和两个保镖大眼瞪小眼。   【018:要不顺路去看看诺加?】   【陆浮:他给你塞钱了?】   【018:我怕他看不到你恼羞成怒拉着我的开发者一起死。】   你想多了。   死的只有季生。   鸣东路9号公寓   房间里很暗,窗帘都被拉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台电脑屏幕亮起些许蓝光。   顶着一头黑色卷发的青年躺在长椅上,脸上搭着一本摊开的书,胸口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他的右手还搭在键盘上,时不时按两下。   诺加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整个头和脸都被绷带裹住了,只有一只右眼孤零零的露在外面,他的手背上扎了三根针,药液一滴一滴的流进血管。   “陆浮来了吗?”   季生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说:“快了吧。”   厚皮书从他的脸上掉了下来,黑底的封面上排着一行烫金字体:神经。   诺加却不满意这样敷衍的回答,抓起床边的终端扔了过去,季生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危机,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   终端擦着他的腿砸穿了桌子下方的控制器,电脑屏幕“啪”的一下熄灭了,房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别激动,别激动…”季生揉了揉自己困倦的脸,摸索着捡起地上的终端:“我再替你问问。”   《神经》也被青年捡了起来,季生格外小心的看了眼四个边角,确定没有受损后拍了拍灰尘后合起放在了大腿上。   【晚上12:11   寄了:照片.jpg   寄了:诺加的最后一面,且看且珍惜。】   【晚上12:11   寄了:是这样的,如果你不来,我可能会死,我要是死了,我就会一直缠着你,你也不想拥有一个天天发牢骚的背后灵吧?】   【晚上12:12   寄了:我仔细想了想,背后灵好像也挺酷的,你不用来了,我准备死了。】   连续三条消息把陆浮看得一愣一愣的。   季生终于把自己做成人工智能了吗?   【陆浮:还去吗?你的开发者已经和死亡和解了。】   【018:虽然他一直很不着调,但是…】   018卡顿了两秒,继续说。   【018:他很惜命。】   【018:我的开发者是个背叛亲友、舍弃尊严、把自己泡进泥沼里都要活下去的烂人。】   陆浮微微挑眉,你是说,这样一个执着于活下去的人给自己取的网名叫“寄了”吗?   伸了个懒腰,从保镖手里顺了把枪,陆浮蒙着夜色走向了鸣东路9号公寓——季生的家。   “咚、咚、咚。”   南区的建筑老旧的惊人,门甚至还在沿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版本,陆浮十分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几秒后却没听到动静。   耐心十足的Beta微笑着举起枪,直接打烂了门锁。   踩着倒下的门板,陆浮笑着对门内的两人晃了晃手:“嗨。”   季生和诺加的模样都不算体面,诺加的颈部有一圈青紫色的勒痕,本该环在这里的绷带都断开了,松松的搭在肩上。   季生一动不动的靠坐在墙角,一条腿曲起,一条腿伸直,垂下的脑袋“啪嗒”、“啪嗒”的滴着血。   他背后的墙壁上不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标准的凶杀案现场。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连续四个Alpha受伤。   “陆浮,你终于来了,”诺加的声音夹着几分委屈:“季生这小子差点杀了我。”   啊?   谁杀谁?   陆浮看了看虽然伤得很重但还能嬉皮笑脸的对他说垃圾话的诺加,又看了看不知道是失去知觉还是已经寄了反正可以和尸体放在一起玩消消乐的季生。   【018:嘀,检测到生命体征存在,该生命体尚未死亡。】   我都懒得说你们了,小强来了都要膜拜膜拜Alpha。   犹豫了一秒,在救人和毁尸灭迹之中,陆浮选择了先报警送诺加进去。   “等等!”诺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疼得呲牙咧嘴的重新躺了回去:“真的是他先动的手!”   陆浮收起终端,走到床边坐下:“去里面,给我腾点位置。”   “我可是伤员,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诺加高大的身体竭力缩到墙边,脑袋却始终往外伸,像是一直长颈乌龟。   他露出的金瞳亮晶晶的,似乎很高兴:“我就知道你会来。”   手不方便,诺加只能用脑袋蹭了蹭陆浮的膝盖,“我的伤,季生应该告诉你原因了吧?你放心,老板只能找人揍我一顿,他不敢真的让我出事。”   陆浮拍了拍诺加从绷带缝隙里挤出来的红发,没搭腔。   【陆浮:我要不要委婉的告诉他我是为了季生来的。】   【018:这个时候告诉他真相有点太残忍了。】   是吗?   陆浮一手盖住诺加的眼,失去了视觉的Alpha停止了小动作,像是被捆住四肢的野兽,骤然失去行动力后无措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怎么了?”诺加问。   “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陆浮隔着眼皮轻轻抚弄诺加的眼珠,诺加在他面前不设防备,只要陆浮想,就能得到一颗顶级Alpha的眼珠。   以Alpha的再生能力加上先进的治疗舱,能再长出一颗吗?   【018:不可以,断肢还好,眼珠是无法再生的。】   “仔细说说,季生做了什么?”   虽然很荒诞,但陆浮相信诺加不会对他撒谎,季生一定做了什么威胁到诺加的事。   诺加抬手盖住了陆浮的手背,用自己的体温融化Beta周身的寒意。   Alpha叙述的方式直白而简单,“大概是他给你发完信息后吧,季生突然走到我的床边,用输液软管缠住了我的脖子,哝,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颈间的勒痕,又嘲讽的呲牙:“不过他是真的废,连我一拳都挨不住。”   看出来了。   你是一拳超人。   陆浮垂下脸问:“没有任何预兆吗?”   诺加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的靠近,怔了一秒后摇摇头:“没有。”   【018:需要扫描房间吗?】   【陆浮: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018:嘀,已扫描,发现可疑物品两件。】   陆浮推开还想赖在他膝盖上不走的诺加,起身顺着018的指挥拨开了角落里的碎石,下方压着一本厚厚的黑皮书。   陆浮睫毛一颤,真把伏地魔叫来了?   将黑皮书捡起来,陆浮看到了正面的烫金字体,这一次他连眼皮都跟着一起抖了抖。   这还不如伏地魔呢。   【陆浮:另一个可疑物品在哪?】   【018:在你背后。】   冰冷的机械音让这句话听起来更加让人脊背发凉,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陆浮呼吸放缓了些,手里的书似乎沉甸甸的,压的掌心发疼。   以他的经验,这种时候回头多半会被贴脸杀。   【陆浮:你是不是被季生夺舍了?】   不能真有背后灵吧。   【018:?】   【018:我是说,在你背后的墙上。】   哦。   你真无趣。   陆浮遗憾的松开插在后腰的枪,缓缓转过身,将贴在墙上的纸撕了下来。   这是一张照片,从左到右一共有十六个孩子,其中超过一半的人脸上都被黑笔画上了叉,剩下的孩子身上也被做了记号。   【018:我的开发者经常看着这张照片。】   【018:打叉是确认死亡,画圈是目前活的还行,三角形是暂无下落。】   【陆浮: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018:不知道。】   陆浮知道。   白袍、手环、数字…他们是神眷者。   视线从一张张陌生的孩童脸上到过,陆浮看到了站在第二排最右侧的男孩,黑色卷毛十分有辨识度。   013号,季生。   确认死亡。   将照片夹进《神经》中,陆浮蹲下身拨开了季生满是血污的头发,喂他喝下了治疗药剂。   诺加侧着头眼睛上吊才能看到少年在做什么:“你想救他?”   少年冷淡的否定了诺加的猜测,他拿出还剩下半支的虫血,掐着季生的脸颊灌了进去。   老板的反应让陆浮有了另外的猜测。   或许,陆浮会被虫血影响并不是因为他是Beta,而是因为,他是神眷者。   将试管中的血全部喂了进去,陆浮松开季生,走到诺加的床边,扯起一段断开的绷带擦去指腹的血污。   “盯着他,”陆浮似笑非笑的眯起桃花眼:“有任何情况都要告诉我。”   诺加挑眉,刚要开口,陆浮又立刻补了一句:“没事找事我会拉黑你。”   诺加无奈的撇了撇嘴:“我只是想你了。”   陆浮推开他靠过来的脸:“有时间多想想自己有没有好好努力。”   诺加道:“这样想就能让你对我另眼相看?”   “这样想能让我的消息框安静点。”   话费不是费吗?   拉住陆浮推他的手,诺加仰躺在床上,借力坐起身,“别急着走啊。”   Alpha的唇掀起一点弧度,金瞳直勾勾的看着阴郁漂亮的少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掌心遮住了视线,陆浮的模样也随之消失。   “噗嗤——”   两指插进了眼眶,深红的血液爆浆般沿着脸部的肌理流了出来,在白色的绷带上肆意涂抹。   “比我想的简单多了,也没那么痛嘛。”诺加的声音很轻,颈部的青筋在皮肉下鼓动,似乎在替这具本就重伤的身体发出凄厉的哀鸣。   “带着它走吧。”   诺加一手捂住不断渗血的空洞,摸索着用被子将眼球擦干净,放在了陆浮的掌心。   血从他的指缝满溢了出来,Alpha的失血量让018都为他捏了把汗。   陆浮沉默片刻,俯身轻轻摸了摸诺加的侧脸,Alpha立刻忘记了疼痛般用脸回蹭过去。   “为什么要给我?”少年问。   Alpha的手上沾了血,没法触碰陆浮,他嘴角噙着笑,用深红的空洞注视遥不可及的爱人: “你不让我找你,可我想看着你。”   小甲虫不行,那就用眼睛去看吧。   “不喜欢的话,就捏碎它。”   诺加的颈间泌出冷汗,他弯下腰,将脑袋枕在陆浮的膝上,又道:“捏着玩儿也行。”   那不是他不可再生的器官,只是用来讨好陆浮的筹码而已。   这样的筹码,遍布诺加全身。   **   第一军校   病房内,成煊嫌弃齐之裕没脑子,齐之裕埋怨成煊对陆浮语言打压,两人相看相厌,一坐一躺,静默着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午夜后的第一军校像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终究是齐之裕受不了先开了口:“你有什么躺病床的必要吗?差不多该滚回宿舍了吧?”   成煊撇了他一眼:“不想看到我你可以自己滚。”   齐之裕指了指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看不到老子伤了腿吗?”   成煊也指了指自己左眼下的疤:“我伤了眼睛,你看不到吗?”   一个瘸一个瞎,谁也别嫌弃谁。   齐之裕低骂了一声,陆浮恐怕快回来了,要是成煊一直留在这,他没那个脸皮卖惨。   “我知道你为什么赶我走。”成煊看透了齐之裕的心思,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你怕我在这里,你就不能和陆浮多说两句话了,对吗?”   齐之裕冷哼,知道还不滚。   成煊摇摇头,“怪不得你比不过时旭。”   “当初维度直播,那么多学生围着,你和陆浮坐一起,时旭都能不要脸的硬挤进来,怎么我一个人在这你就脸皮薄了?”   齐之裕要脸是真的,但被成煊这么和时旭比,他也不乐意。   “你说的轻巧,我要是在你恋爱的时候横插一脚,你能高兴?”   成煊蹙眉:“你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引人误会?我可没有横插一脚。”   齐之裕自知失言,但他向来脾气倔,给自己找补:“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这么做?”   这就贷款上小三了。   成煊翻了个白眼,“我提醒你一句,你和陆浮还没在一起呢。”   他有意戳齐之裕心窝子:“陆浮之前说过,他的取向里没有Alpha,你与其在这里见人就咬,不如想去想办法切了腺体。”   “不过,”成煊嗤笑:“齐列恐怕不允许唯一的侄子割了腺体去讨好一个平民Beta。”   齐之裕已经烦了齐列的名字了,每每有人提到齐列,必然要在他的自尊上踩一脚,他这么多年得到一切似乎都只是齐列“允许”得到的。   一旦齐列不允许,齐之裕就一无所有。   他不甘心的抓紧了床单,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底滋生。   如果,如果他成为了齐家家主,齐列是不是就没资格再插手他的决定?   就像简焕白那样。   即使不曾说过,但齐之裕内心是嫉妒简焕白的,强横的实力让他可以随心所欲,老东西们在他面前也要伏低做小,简焕白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柔和的月光静默的看着下方的万物,树上落下斑驳的黑影,已经过了宵禁时间,二年级生正在校内巡逻,   “陆浮明天就该安排一年级的巡逻队了,你说那些一年级生会听他的吗?”   “不知道,反正我当初是被首席打了一顿才接受的。”   “这种时候就该躺在床上刷刷终端,谁要出来喂蚊子啊。”   二年级生的话引来一阵笑声,一人勾着他的肩膀嘲笑道:“你一个Alpha,蚊子咬得动吗?”   说笑间他们已经走到了Beta宿舍楼下,一道黑影自远处走近,几人立刻停下脚步,领头的Alpha高声问:“哪个年级的,这个时候还在外面!”   那人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当他的面容从黑暗中显露出来时,几个二年级生都愣住了。   “虫族?”   西蒙双手叉兜,吊儿郎当的笑了笑,“学长,我们虫族习惯夜里出来觅食,这个应该不归你们管吧?”   听到觅食二字,几个Alpha脸色齐齐一变,理论上来说,虫族确实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但是,放任一只雌虫在校内乱跑,要是真把哪个学生当食物了怎么办?   领头的Alpha上前一步,厉声道:“宵禁时间内不得在校内闲逛,违规者交由该年级首席处理,西蒙同学,你难道不知道这条校规吗?”   西蒙从没被人这么不客气的对待,他眯起眼,墨绿色的瞳缓缓拉长,“好像…有听过?”   这样敷衍的回答显然不足以让Alpha认可,他微微蹙起眉,打开终端:“我现在通知一年级首席,等他过来处理你。”   西蒙牙根发痒,看着Alpha眼神和看死物没什么两样,正好在约勃星没吃到成煊,现在换这几个Alpha打打牙祭也不错。   虫爪在袖子下悄悄伸了出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打断了雌虫的动作。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西蒙扭过头,一名扎着烟灰色粗麻花的Alpha缓缓走近,他的校服有些许破损,似乎经历了一场战斗,袖子卷到小臂处,肩上挂着象征首席身份的金色流苏。   Alpha们看到他反而比看到雌虫更加警惕,后退几步,拘谨的叫了一声:“简首席。”   简焕白随口应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向西蒙:“虫族?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Alpha此刻像是被缝了嘴的布偶,一言不发,等着西蒙自己回话,西蒙也看出他们很害怕简焕白,有些兴奋的勾唇。   看样子,今晚能吃顿好的。   对着简焕白笑了笑,西蒙回道:“我出来觅食,食堂里的饭菜不太合胃口。”   本是想恐吓一下简焕白,没想到Alpha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那玩意儿难吃。”   “不过,”简焕白话锋一转:“你觅食怎么觅到医务室去了?”   见雌虫愣住,简焕白铁灰色的眸眯成一条狡黠的细线,“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个爱好,就是每晚去监控室待一会儿。”   “陆浮去医务室看望齐之裕之后没多久就和某个我不认识的医生去了另一间病房大约二十分钟后双双离开,再过不久,你就突然出现了。”   简焕白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像是锁定猎物的野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到一间空无一人的病房里觅食…”Alpha意有所指的说:“这是虫族的特殊癖好吗?”   西蒙听明白了,简焕白在暗示虫族暗戳戳的计划了什么阴谋,而这阴谋还有陆浮的参与。   路灯下的Alpha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心知这只是简焕白找的借口而已,他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和西蒙打一场。   虫族就算有什么阴谋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在本次开学考核的直播里,排除真实能力不详的陆浮,西蒙毫无疑问是一年级生里的最强者。   往届每一个最强者都曾被简焕白教训过。   “学长,您多虑了…”西蒙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虫族对血腥味极为敏感,虫瞳剧烈收缩,他猛地转过身,看到了翻墙一跃而下的Beta少年。   陆浮也看到了他们,径直走了过来,距离越近,那股血腥味就越明显。   西蒙鼻尖动了动,虫瞳缓缓扩开,几乎将整个眼白都染成了墨绿色。   奇怪。   血里的信息素很熟悉,是西蒙曾在陆浮身上闻到过的味道,但陆浮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股味道是从哪来的?   简焕白目光灼灼的看着少年,月光自他的背后倾泻,像是铺了一条虚幻的天梯,而陆浮从天上走了下来。   走进了Alpha的爪牙。   正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透过他的脸,简焕白看到了月亮。   “学弟,你来得可真及时。”简焕白走上前,正要寒暄几句,陆浮却直接擦着他的肩走了过去。   Alpha停住脚步,戏谑的表情僵了两秒,很快被透出皮肉的阴鸷所取代。   陆浮对着二年级生点点头,接着看向西蒙,双手环臂,有些不耐烦似的:“跟我去首席办公室。”   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得出陆浮心情不佳,二年级生们不敢说话,只能又退了几步。   快走吧你们这几个祖宗。   简焕白从头到尾被无视的彻底,他“哈”了一声,微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后颈,敏感的腺体受了痛,立刻肿了起来。   他转过身,下颔绷紧:“陆浮,你还没有对学长问好。”   少年斜了他一眼,瞳孔深处弥漫的深紫色直直的扎进简焕白的精神域,Alpha红肿的腺体像是被冰锥刺穿般,暴虐的心情瞬间被强行压了下去。   “呃、”   简焕白定定的站在原地,直到脊背传来寒意,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怎么会?   简焕白想开口,唇舌却不受控制,想做什么,大脑却似乎和四肢断了联,一切都在走向脱轨。   陆浮收回视线,看向嬉皮笑脸的西蒙:“跟上。”   【018:你的精神域怎么回事,刚刚波动范围差点就超过阈值了。】   【陆浮:有点烦。】   各种麻烦接踵而来,听不懂人话的Alpha和尽会给他找事的雌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骆驼背上的稻草。   还有那不知道躲在哪里偷窥他的神明——眼珠子给你抠下来就老实了。   “陆浮,你受伤了?”   陆浮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西蒙双手环在后脑勺,懒洋洋的拖长了语调:“是,首席。”   “你受伤了吗?”   烦死了。   为什么不能安静点,一定要把你的舌头拔出来绑个蝴蝶结才能学会听话吗?   陆浮停止脚步,转身拽住了西蒙的领口,将高大的雌虫拉得弯下了腰。   少年的眸光冷的像是冻了一层寒霜,他不耐烦的拍了拍西蒙的脸颊,“现在不是陪你玩试探游戏的时候。”   “安静,跟我去首席办公室,然后告诉我…”陆浮牵起唇,不像在笑,倒像是撕开了一层皮。   “你为什么要去医务室。”   **   少年消失在黑夜中,简焕白终于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他轻轻抚过腺体,这一次,热意包裹了指尖。   简焕白靠在路灯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极度的危机感下再一次达到了最高点。   还有那股怪异的力量…陆浮究竟是什么人?   简焕白以往接触过的神眷者,虽然顶着神眷者的名头,但是谁也没有异于人类或者说超出人类的力量,精神域甚至都像是受过重创般极端不稳定。   他们每一个,都只是信仰神的普通人罢了。 第40章 天杀的我要把你们这群神经病抓进去   每个年级首席都有专属的办公室,里面布置齐全,办公桌上还放着陆浮的烫金铭牌。   陆浮坐在办公桌后,拿起堆在桌角的文件翻看,西蒙无所事事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间,活像是接受审讯的罪犯。   然而这名危险性过高的罪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忽视。   【首席不但要管理全年级学生,更要起到带头作用,正值青春期的年轻人总是会被信息素冲昏头脑,一旦发现违规行为,首席必须及时制止并按规实施惩罚,失职的首席将会被除去首席的头衔。】   【如何判定首席失职:   1.首席在多次发现学生违规后没有进行有效制止,甚至视而不见。   2.首席压不住全体学生,发布命令却被忽视。   3.首席利用自身的特殊权利收取好处,如有举报,立刻彻查。】   陆浮一条一条看过去,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到最后,满脸的讽意已经遮不住了。   齐列直接跨过了他,对齐之裕的寻衅滋事行为做出了不轻不重的处罚,他这个首席当得可真舒坦,什么事都不用管。   【018:恭喜你解锁新身份:傀儡首席。】   【陆浮:赌一个失格首席。】   陆浮的情绪波动太过明显,连西蒙都看得出少年心情不佳,他闭上了嘴,目光却始终在少年裸露的颈和腕上流连。   陆浮抬起眼,将手里的文件合上,“啪嗒”一声丢在桌面上。   少年靠着椅背,双手抱臂,微微扬了扬下巴,下压的唇让这张过于秾丽的脸透出阴翳来:“你在看什么?”   心情这么差吗?   西蒙挑眉,“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你受伤了吗?”   同样的问题问三次,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陆浮扯了下唇,语气冷淡:“如果我受伤了,你要怎么做?”   西蒙翘起二郎腿,拖着下巴作思索状:“我想想,嗯…吃了你?”   他又直起腰,笑着否定了之前的提议:“还是算了,吃了你恐怕会被神诅咒,神眷者是被送给神的祭品,大概有这样的说法吧…我很想知道关于造神计划的事,你愿意告诉我吗?”   陆浮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指尖在手臂上轻敲了几下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秘密。”   西蒙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烂泥似的瘫在椅背上,语气有些委屈:“那两颗星核还不够吗?”   你还想两颗星核吃一辈子,抠搜死你算了。   少年推了推眼镜,抽出一个纯白封皮的记录簿道:“我们还是谈谈关于你的事吧,西蒙,你去医务室干什么?”   “医务室不能去吗?”雌虫装模作样的露出茫然的表情,“首席,我不知道规矩,你可不要罚我啊。”   话落,西蒙又笑了起来:“不然我就只能举报你和非本校虫族私下来往过密了。”   【018:天大的帽子就这么水灵灵的扣下来了。】   陆浮也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那一套,“西蒙同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里有什么非本校虫族?”   他勾了勾唇,双眼真诚的看着西蒙:“和我最亲密的雌虫,不就是你吗?”   西蒙表情变了变,“你的亲密是指在记录簿上写‘雌虫西蒙,违反校规,宵禁时间内仍在校内游荡,扣除三十学分,关一周禁闭’吗?”   陆浮理直气壮的点头:“公是公,私是私,我要是明目张胆的偏袒你,那其他人不都知道我们关系特殊了吗?”   【018:你们是什么特殊关系?】   【陆浮:食物链。】   【018:……】   确实特殊。   西蒙气笑了,他倾身向前,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们虫族对于血液的感知非常敏锐,尤其是同族的血。”   “我确定我闻到了虫血的味道,那个医生不是在医务室任职吗?测一下就知道了。”   陆浮听罢,眼尾微微上扬,似乎在笑:“那你知道,你说的可疑虫族是齐之裕的私人医生吗?”   陆浮合上记录簿,语气微嘲:“只要他是齐之裕带进来的,他就只能是人。”   懂不懂什么叫关系户啊?   雌虫目光微沉,“我没记错的话,齐之裕是不是有个控制欲很强的小叔?”   陆浮点头,“我还以为你的脑子里只记得吃。”   不理会陆浮的挖苦,西蒙歪头,充满恶意的弯起眸子:“他的私人医生,一定也被他小叔查了个底朝天吧?”   “陆浮,你觉得,你和那只虫私下接触的事,齐之裕的小叔知不知道?”   等一下!   陆浮突然发现,好像所有有钱人或者有钱虫都很喜欢把一件普通的事情说得过于暧昧。   他们总能用一句话把人从热血校园拉到私通的狂徒、消失的肚兜、身份不明的孩子父亲等等剧本中。   他和奎克·罗之间清清白白,但是从西蒙嘴里出来瞬间就变了味。   【陆浮:好怪,有种被人造黄-谣的无力感。】   【018:是虫。】   “首先,我们没有任何超出病患与医生的关系,其次,”陆浮动了动笔,将扣三十分改成了扣七十分,接着道:“你该好好学习星际语,不然走在路上当心被人套麻袋。”   “最后,”陆浮微笑着私下写着处罚方案的纸,折好后推到西蒙面前,眉眼弯弯:“我不怕齐列。”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陀螺了。   西蒙接过处决单,并没有恼怒,几十学分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雌虫将处决单塞进口袋里,重新提起了最初的话题。   “给我讲讲造神计划吧,首席。”   “我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雌虫盯着他的眼,拽下了领口的宝石,嬉皮笑脸的抛了抛:“这个怎么样?”   陆浮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的说:“这个值三句话。”   为少年的黑心咋舌,西蒙将宝石放在桌面上:“哪三句?”   “先说好,我可不爱听废话,”西蒙补充道:“像是造神计划是教廷造神的计划这种话不作数。”   天地良心,居然被你猜到了。   陆浮只能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道:“造神计划并不是近几十年才出现的,早在一百年前就有了,从第十六任教皇开始,每一位教皇都是造神计划选出来的最终选项。”   他们是教廷为神献上的祭品,是容纳神明污染的器皿,是在被疯狂蚕食的刽子手。   教廷覆灭后,造神计划才被少数人得知,在此之前,这一直都是最高机密。   西蒙兴致上来了,身体前倾:“然后呢?”   陆浮压住雌虫不知何时活跃起来的触须,继续道:“虽然造神计划已经延续了跟多年,但是教廷至今不知道教皇的标准是什么,神明的偏爱总是出现在毫无相似之处的孩子身上。”   “开朗、温柔、孤僻甚至暴虐,神的喜好就像开盲盒,与之相对的,将偌大的教廷和至高无上的神权交到某些性格不稳定的孩子手里,对于教廷来说也是一场豪赌。”   三句话结束,陆浮按住宝石,拖到了自己面前,“谢谢惠顾。”   西蒙并不满足于这些,他想知道的是有关陆浮的秘密。   “说点关于你的事吧,”西蒙打开终端,露出自己的账户余额,得意的眨眨眼:“我很好奇,你从神那里得到了什么?”   【陆浮:眼睛瞎了,快告诉我这是几位数。】   【018:十位数,而且是副卡。】   【陆浮:沉默了、流泪了、心碎了、手痒了。】   想薅羊毛。   陆浮沉默的屈指抵住下唇,斜了西蒙一眼,像是在看什么冤大头,雌虫只是笑,等着陆浮开口。   许久后,少年放下手,坐直了上半身,“事先声明,没有退款服务。”   你买了绝对会后悔的。   西蒙点头:“给出去的钱我不会再要回来。”   【陆浮:什么时候我能说出这么暴发户的发言?】   【018:等你成为暴发户的时候。】   好有道理的废话。   “我第一次躺上祭台的时候刚满十岁…”   阿塔鲁星地下迷宫   亚奇牵着陆浮的手,一边走一边安抚年幼的孩子:“神是世间最仁慈的存在,你不必惧怕神,祂很喜欢孩子。”   怕什么,怕祂咬我吗?   陆浮眨眨眼,露出浅浅的笑容:“我不会害怕的。”   亚奇欣慰的点头,所有孩子里面,他最看好的就是066和041,这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对神产生过抗拒心理,是非常好的苗子。   想起041,亚奇的笑容更明显了些,那孩子上祭台前满怀期待与喜悦的表情还历历在目,真希望神明能选中他。   “亚奇哥哥。”   陆浮仰头看着青年,似乎有些忐忑的问:“如果神不喜欢我怎么办?”   亚奇安抚的摸摸陆浮的发顶:“不会的,神爱着祂的每一个子民,爱神者必得神爱。”   是吗?   陆浮扯了扯唇,那完了,他不爱神。   走进房间,正在准备测量精神域的神职人员对着他们招了招手,“066,过来。”   陆浮松开亚奇的手,啪嗒啪嗒的小跑过去,男人握着他的手腕,在手环上点了两下。   “好,去祭台上躺着吧。”   陆浮听话的照做了,大片的蜡烛将他包围在中央,四面八方传来灼热的气息,背后却是冰凉的砖石,似乎有什么要咬破衣物和皮肉,钻进他的后心。   亚奇站在门边,对着陆浮做了个打气的手势:“别怕,066,放松,放松就好了。”   仗着亚奇看不到他的表情,陆浮直接翻了个白眼。   天花板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其中似乎有金光游走,陆浮看了一会儿,有些困倦的闭上眼,恍惚间,他听到了神职人员的声音。   “神降开始了。”   陆浮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躺在黑色的泥沼中般,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墨色。   陆浮看了会儿,重新闭上眼,他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起来,这里有些冷,陆浮只能靠这种方式取暖。   还是睡觉比较重要。   【信徒,睁开眼,看着我。】   古怪的声音爬进耳道,沙哑的像是被火海的浓烟呛伤了一般,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浮一动不动,好似根本没听到。   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信徒,你在装睡。】   神经病。   你知道就好了拆穿我干什么。   陆浮厚着脸皮继续睡,神明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祂的语气不再是最初的冷漠,变得疑惑起来。   【信徒,你很困吗?】   没有,我只是懒得应付你。   陆浮依旧面无表情,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现在教廷人人喊打,处境艰难,被神明选中和被拉去做公司法人有什么不同?   外界的神职人员们面面相觑,不明白神降明明已经开始了,066号为什么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亚奇,066有病理性面瘫吗?”   亚奇摇摇头,“刚刚来的路上还有说有笑的,会不会是吓到了?”   神职人员不耐道:“谁被吓到了面部肌肉还这么放松的?”   “难道是神降出差错了吗?”另一人推测道。   这一猜测也很快遭到了否定:“不可能,他的精神域完全符合神降时的波动。”   黑暗中,神明还没有放弃和陆浮交流。   【你没有睡着,也不是聋哑人,你听到了我在呼唤你,但你不理我。】   【你为什么不理我?】   温度似乎又低了一些,陆浮打了个哆嗦,不得不睁开眼,一片漆黑的空间中,他没有看到任何可能是“神明”的东西。   “你在哪?”   【我在你的心里,信徒。】   好土的情话。   【每一个神眷者的心脏都埋下了我的烙印,当我神降时,我就在你的心里。】   谁想出来这么歹毒的神降方案,心有猛虎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陆浮坐起身,拉开宽大的袍子,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平滑的皮肤看不出任何异样。   孩子抿了抿唇,他不喜欢自己的体内潜伏着任何危险的玩意儿,“具体一点,是心房还是心室?”   【你生气了吗?我可以帮你挖出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浮拢起衣领,警惕的拍了拍心口,“你不会是要把我的心脏挖出来吧?”   【这是最快让你摆脱我的方案。】   谢谢,婉拒了。   “不了吧,”陆浮双臂环住小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我暂时买不起机械心脏。”   神明的语气更加困惑了。   【你不需要心脏,成为我的信徒后,肉身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听起来像什么三无邪-教。   陆浮还是不同意:“之前的神眷者里,有人让你挖过心脏吗?”   【他们不会问我在哪儿,有人想要强大的力量,有人想要无尽的生命,有人想要知晓未来,他们是带着欲望来的,自然也不会关注欲望之外的东西。】   那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你的欲望是什么?】   孩子卷了卷搭在肩上的马尾,稚嫩的脸颊两侧鼓起包,又很快瘪下去。   “前天亚奇哥哥给的布丁很好吃,我想再吃一次,077和041撕了我三件衣服,我想把他们俩撕了,听说过段时间一直资助我们的大人物会来,希望大人物能多给点钱盖个大食堂,亚奇哥哥总是怀念在地面的日子,我想去地面看看…”   【停。】   神有些无奈。   【告诉我,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陆浮圆润的桃花眼中一片空洞,他垂下眸子想了很久,久到神明以为他又要装睡的时候,孩子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想看一眼太阳。”   心脏中似乎有冷气在流窜,陆浮听到神明的笑声,不是刻意伪造的、刺穿耳膜的沙哑声线,森冷的男声咬字间透出些许愉悦。   【你会看到的。】   光线再次出现的瞬间,陆浮的眼中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火光在视网膜上跳动,却驱散不了周身的寒意。   神职人员们围了上来,抓着陆浮的肩上上下下的打量,亚奇一把推开最前面的男人,抓住陆浮的手腕问:“066,你看到神了吗?”   陆浮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听到了神的声音,但我没有看到祂的模样。”   亚奇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例行公事的问:“神对你说了什么?”   孩子抿了抿唇,似乎不想说,亚奇立刻放柔了声音,一下一下抚摸陆浮的脊背:“别怕,好孩子,告诉哥哥,神对你说了什么?”   陆浮眼眶湿红,睫毛还残留着水光:“神说,成为祂的信徒,肉身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亚奇哥哥,我会死吗?”   亚奇一怔,他和身侧的男人交换了个眼神,搂着陆浮安慰道:“不会的,这是神的恩赐。”   将陆浮哄好后,亚奇和另一名神职人员牵着他回到了房间。   关上门后,那人立刻按耐不住的抓住亚奇手臂:“神是不是选中066了?”   舍弃一切侍奉在神明左右,这不就是教皇吗?   亚奇摇摇头:“不太像,066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他连表情都没变,倒是041更符合。”   男人听了微微蹙眉,“尽快安排066的第二次神降,我觉得这孩子说不定能得到神的青睐。”   房间内,陆浮打了个哈欠滚上床,041不合时宜的走了过来,趴在他的床边,拉着陆浮的手晃了晃:“066,第一次神降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浮掀开眼皮:“我很困。”   041立刻担心的跳起来,一个飞扑抱住了陆浮的腰:“不要睡啊066,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救命!   陆浮惊恐的看着死死的抱着他的041,你才是不想让我醒过来的那个吧!   041双眼含泪,一向上翘的唇都弯成了拱桥,“066,你的脸色好难看,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猜猜看我是因为谁才脸色难看的。   松手啊神经病!   陆浮发誓自己再也不以貌取人了,041长着张娃娃脸,力气却大的能扯烂他那么多条袖子,还能和077势均力敌。   “041,你抱的太紧了,066不舒服你看不出来吗?”   关键时候还得是077,他在同龄人中偏高一些,两下就把扒拉着陆浮不放的041拽了下来。   041哭的稀里哗啦,在077的钳制下不断挣扎,双手胡乱的挥舞着,“放开我,077,你是大笨蛋吗?066快死了呜…”   陆浮有的时候并不希望自己的脚趾那么有力,感觉能扣出一条地道直接走出迷宫了。   077嫌弃的躲开041的手,“066只是困了,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因为、因为…”041的娃娃脸都皱成了包子脸:“神…”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发出蚊蝇般的低喃:“向神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077还没经历过神降,你当然不知道。”   惯例拉踩了一下077,041挣开他的手,抱住坐在床上的陆浮,沾着泪水的脸埋进了孩子的颈侧。   “066,你要小心神,”041双臂收紧,将自己的体温渡到陆浮身上,他的手指点了点陆浮的后心:“神会吃人。”   故事在此处戛然而止,陆浮伸了个懒腰,撑着办公桌站了起来:“很晚了,该睡觉了,钱记得打我终端上。”   西蒙罕见的没有阻拦他,沉默的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   圣乌洛神——不只是人类的神。   虫族同样有圣乌洛神的传说,然而早在几百年前,虫皇陛下登基后就废除了神权。   经过了这几百年来的统治,“皇权至高无上”的观念早就深入虫心,对于圣乌洛神,西蒙只知道几个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   最出名的故事中提到,圣乌洛神是太阳的化身,若有虫不敬神,将被烈火焚身而死,唯有神赐下的圣水能够将之熄灭。   西蒙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虫皇陛下为什么没有受到神罚?   只有身处黑暗之中,太阳才显得尤为可贵,因此有关圣乌洛的传说中总是充斥着大量的死亡与苦痛。   与其说祂是太阳的化身,倒不如说圣乌洛是苦痛的吞噬者,以生物的负面情绪为食,所谓的光与热不过是祂出现时顺带的玩意儿罢了。   神根本不在乎。   **   回到宿舍,陆浮翻开了从季生那里拿来的《神经》。   《神经》在教廷覆灭后成了禁书,市面上根本买不到,黑市倒是有几本,但大多都是盗版,内容被改得面目全非。   《神经》扉页第一行字:拥抱死亡才能拥抱神。   陆浮合上书重新看了眼书名。   果然是神经。   正当他准备仔细阅读一番时,一位不速之客带着丰厚的礼物来了。   阿兰德·坦。   雌虫露出得体的微笑,黑发用一根丝带束在背后,“陆同学,恭喜你成为首席。”   礼物来就好了,虫来干什么。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阿兰德挑起眉尾,语气暧昧。   【陆浮:我们很熟吗?】   【018:差点碰到细胞膜,你说呢?】   暖黄色的灯光下,陆浮和阿兰德相对而坐。   陆浮换了身睡衣,换大的白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遮住了阴冷的眸子,一本翻开的《神经》搁在他的腿上。   “阿兰德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陆浮说着食指按住书页轻轻一翻,薄如蝉翼的纸张在光下投出漆黑的长影。   阿兰德将礼物放好,理了理袖口问:“我听说,西蒙违反了规定,不知道你们在首席办公室都聊了什么?”   又开始试探游戏了吗?   陆浮敷衍的嗯了一声,眸子凝了凝,《神经》中一行行字体像是扭曲的符文被困在书页里,不断的挣扎着博取注意。   【历届教皇之中,唯第十五任教皇借神明之力屠戮阀门权贵,罪行累累。】   这是什么?   陆浮以为季生手里的《神经》撑死了就比黑市里好一点,没想到一开头就这么刺激。   阿兰德还在假惺惺的说着什么关心西蒙的鬼话,陆浮左耳进右耳出,眼里只有一行行咧唇尖叫的字符。   以前的记载方式并不高明,晕开的墨迹蜷缩的黑蛇似的在纸面上爬行,季生似乎很少翻动它,陈旧的书页间散发出异样的味道。   【第十五任教皇幸得神明庇佑,继任教皇之日毒害简家子嗣,将其尸体沉湖。】   【第十五任教皇以“不忠于神”的罪名将裴家继承人送上绞刑架。】   始终没得到陆浮的回话,阿兰德微微拧眉。   什么书比他还重要?   “你在看什么?”阿兰德倾身从陆浮的膝上将书抽了出来。   目光触及的瞬间,怪异扭曲的字符仿佛拥有了生命般。   耳边响起了嗡嗡的鸣响,将阿兰德和现实隔离开来,每滴墨水都像是来自深渊的触手,试图将他拽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阿兰德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他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表情,金瞳失去了光泽般透出一股死气。   陆浮没想到他这么没有边界感,推了推雌虫的手臂,“阿兰德殿下?”   没有得到回应。   “砰——!”   子弹擦着雌虫的耳边飞了过去,发出剧烈的轰响。   阿兰德猛地回过神,“啪”的一声将《神经》合上,一贯优雅得体的姿态不复存在。   陆浮收起枪,“你怎么了?”   阿兰德怔了怔,低下头看着封面上的烫金字体,“…这是什么?”   “我和西蒙今晚聊的东西。”陆浮一次性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阿兰德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聊了圣乌洛神?”   作为虫皇陛下的雌长孙,阿兰德自小被耳提面命不可谈论圣乌洛神。   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是虫皇陛下的统治时期。   陆浮点头:“说到这个,我有些问题想问问您。”   阿兰德轻轻抿唇,两秒后重新笑起来:“只要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秘密,我都会告诉你。”   【018:我猜无论你问什么他都会回答:这是秘密】   【陆浮:你猜怎么着,我有枪。】   【018:好,现在不存在秘密了,你这强-盗。】   对于五等星居民来说,强-盗并不是贬义词。   或许是因为《神经》残留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阿兰德本就看陆浮不顺眼,总之,他现在有些不适。   不是单纯的肉-体不适,而是从精神上的,强烈的攻击欲望。   在人类的地盘上攻击人类,今晚他动手明天就能被遣送回虫族。   阿兰德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下,镇定的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问问,虫族是否有记载圣乌洛神的书籍,就像人类的《神经》一样。”   阿兰德的不适感更强了,似乎有什么在他的喉咙里爬行,他又喝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流进喉管,却压不住那股怪异的感觉。   “虫族已经几百年不曾信仰过圣乌洛神了,就算有也恐怕绝版了。”阿兰德压下呕吐的欲望,浅笑着回答。   虫皇在上,他的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   陆浮眼皮上下翻了翻,紫灰色的眸子在雌虫的脸上定格,“你怎么了?”   “什么?”阿兰德不解的反问。   “我想你需要一面镜子。”   陆浮拔出一把匕首,膝盖一弯单腿跪在长桌上,上半身前倾,一手按住阿兰德的肩,一手举起刀柄。   冷硬的刃面倒映出阿兰德此时的模样,一圈深蓝色的纹路从颈侧爬到了他的眼下,像是某种生物的鳞片。   “这是什么?”   阿兰德惊得干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同时带动了颈侧的皮肤,让那纹路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阿兰德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他居然无意识虫化了。   “没事,”雌虫勉强的笑了笑,“是我的虫甲。”   那深蓝色的纹路像是受了刺激似得在皮肤上剧烈的扭动了几下,接着逐渐变浅,直至彻底消失。   陆浮重新坐下来,用笃定的口吻说:“你被神污染了。”   阿兰德再差也不至于连自己的虫甲都控制不了,除非他的精神域失控了。   “污染?”   阿兰德雌虫揉了揉颈侧的皮肤,隐去的虫甲似乎又一次想要冲出来,泛起一股痒意。   不自在的换了个坐姿,他用审视的口吻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陆浮没有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个件事:“我听说,三十年前,虫皇陛下公开称十分敬重教皇冕下。”   “如果只是为了挑拨离间,就能让一个亲手废除神权,禁止任何与圣乌洛神有关事物出现的虫赞扬神最为忠诚的信徒…那是不是牺牲太大了?”   阿兰德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陆浮笑了笑,“别激动,阿兰德殿下,我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困惑。”   “教廷覆灭的根本原因是门阀们受够了被神权压一头,明面上的罪名则是勾结虫族。”   “所以,教廷是不是真的勾结了虫族,您能告诉我答案吗?”   阿兰德缓缓站起身,“很晚了,首席,你该休息了。”   【018:他默认了。】   虫皇的态度矛盾得很有趣,他似乎打心底里希望神消失,但他又在某些时候欣然接受了神。   被污染的不轻啊。   送走阿兰德后,陆浮将《神经》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刚躺上床,诺加发来了一条消息。   【凌晨2:00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季生醒了。】   **   第二天一早,陆浮又去了趟医务室。   【018:你怎么又来了?】   【陆浮:齐之裕那么努力的想要卖惨,我来捧捧场。】   刚走到病房门口,房间里就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紧随其后的是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齐之裕和成煊打起来了吗?   陆浮惊喜的摸上门把,门内传来了齐之裕的叫喊声:“时旭,你们给我滚出去!”   嗯?   你们…?   陆浮动作一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在他推开门后成为了现实。   目光灼灼的记者和摄影师齐齐转过头,熟悉的维度直播,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狂热感。   【018:快跑!】 第41章 就这么水灵灵的扣下了帽子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陆浮很难说这是什么情况,齐之裕以一种不雅的姿势躺在病床上,一条腿吊起,时旭坐在他的床边,神色黯然,地上是碎掉的碗和肆意流淌的治疗液。   一位摄影师蹲在时旭腿边,摄像头几乎怼到了时旭的脸上。   槽点太多了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   【018:别忘了,你也是这个场景里的一环。】   更难受了。   记者两眼放光,“噌”的站起身,身后的两位摄影师就像是他的随身挂件,动作同步率极高。   “陆浮同学,你也是来看望齐之裕同学的吗?”   他的表情像是挖到了什么惊天猛料,比时旭和齐之裕“发小反目”更博人眼球。   考学考核结束后,陆浮已经换上了第一军校的校服,黑色的长款军装垂至小腿肚,勾勒出清晰的腰线,袖口爬着一圈金色的月桂纹路,细密的流苏坠在肩上,那是首席身份的象征。   摄像师十分专业的围着陆浮走了一圈,连少年的后脑勺都给了足足三秒的特写。   多亏了这几天的热点话题,陆浮的出镜让本就人数爆满的直播间再一次掀起了狂潮,短短几分钟就冲上了生活区第一。   【维度又来欺负新首席了,前年被简焕白打断两条腿丢出校门的经历忘了吗?】   【人善被人欺,陆浮就是太正直善良了,要是换成煊,维度直播还不夹着尾巴采访?】   【没事,维度又不缺记者,以他们的工资水平,多得是人宁可挨打也要挤进去。】   陆浮没有理会记者的问题,径直走到齐之裕的床边。   时旭拨了拨金发,偏头对着陆浮露出温柔的笑容:“首席,你也来了。”   时旭的外貌无疑是出色的,但是他选的位置实在太刁钻了,阳光正好倾泻在他耀眼的金发和耳链上,像是形成了一条光芒反射链。   一层一层叠加下来,陆浮只能从大片的光圈里找到少量五官。   【陆浮:他是不是也能进行光合作用?】   【018:他能进行呼吸作用。】   陆浮有些想笑,时旭和齐之裕是在约勃星互殴淘汰的,时旭战力不比齐之裕,理论上伤得更重些。   如今时旭的伤势已经痊愈了,甚至能来探望齐之裕,齐之裕却还死赖在医务室里不走。   “首席,”时旭面露愁容,蹙眉道:“齐之裕不愿意喝药,我有点担心他。”   担心他恢复的太快你没法拿他作秀吗?   “身体怎么样了?”陆浮果断的无视了时旭,视线落在了齐之裕身上。   刚刚还暴躁的像是能跳下床咬人的Alpha像是终于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狗,收起了在外的嚣张,立刻委屈的哼哼了起来,   他可怜的睁着琥珀色的狐狸眼,“疼。”   你这样我没法接话。   陆浮在“哪里疼”和“为什么疼”中犹豫了一下,将矛头指向了维度直播。   少年语气冷淡,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现场的工作人员:“齐之裕身体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在没有向我报备的情况下擅自闯入病房打扰他修养,我是否可以认为维度直播为了热度不惜牺牲一名优秀学生的健康与未来?”   记者立刻否认道:“陆浮同学,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关心齐之裕同学的身体健康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的观众也非常担心他。”   【啊对对对,我月薪三千的担心他一个门阀子弟。】   【有治疗舱不躺,没苦硬吃,齐之裕之心路人皆知。】   【什么陆浮同学,叫首席!维度之前喊简焕白可没这么随意。】   记者推了推眼镜,笑道:“我们此次直播是经过会议室同意的,对于齐之裕同学的身体能否接受采访也已经问过了他的主治医生,听罗医生的意思,齐之裕同学身体已经大好。”   躺在床上扮可怜的Alpha脖子缩了缩,几乎要将自己的脸整个埋进被子里。   时旭轻蔑的撇了他一眼,卖惨也不先和手底下的人通通气,活该这么多年被成煊压一头。   齐之裕的疏忽倒是方便了他。   “齐之裕的伤已经大好了吗?太好了,我还以为…没事就好。”时旭惊喜的站起身,一手掩面,非常恰当的在镜头中展现出了喜极而泣的姿态。   记者也配合的高声道:“多么感人的发小情,即使被齐之裕恶语相向,时旭同学依然为他的身体恢复健康而落泪。”   “陆浮同学,”记者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门口的少年:“作为一年级首席,想必你也很高兴吧。”   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   缓缓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陆浮面对着一个个黑洞洞的镜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逃是逃不掉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一会儿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有什么问题尽快说了吧。”   记者眯起眼,经过上一次采访失败,他回去之后重新复盘了一遍,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陆浮轻易脱身。   “劳烦陆浮同学带我们去首席办公室吧,在这里采访我担心影响到医务室的正常运作。”   你刚才怎么不担心?   迟来的担心比草还轻。   陆浮欣然同意了记者的提议,临走前瞥了眼心虚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齐之裕。   “我下午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沮丧的Alpha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连带着吊点滴的杆子都险些被折断,他满目欣喜的快速点头,身后像是有条转成风车的尾巴。   门合上,少年的脚步声远去,时旭干咽了口唾沫,喉道传来轻微的刺痛,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   齐之裕志得意满的说:“你也可以滚了。”   金发Alpha斜了他一眼,轻笑道:“我们是朋友,我怎么能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弃你而去?”   弯下腰,时旭翠色的瞳中似有漩涡流动,他抓住齐之裕插满枕头的手,柔声道:“别担心,我会在这里一直陪你到下午。”   “你要不要脸?”齐之裕气笑了,“之前是谁说不可能看上平民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齐之裕以为的嘲讽在时旭眼里根本不痛不痒,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Alpha,摇了摇头:“我都开始替齐列担心齐家的未来了。”   “我们这种人说的话,每一句都可以自相矛盾。”   时旭拨了拨耳链,唇角噙着一抹笑:“见风使舵是进入议会的第一课。”   齐之裕冷笑:“给不要脸包装那么多名头,本质里不还是不要脸?”   时旭有些心梗,他头疼的垂下眼,不明白一向老奸巨猾的齐列怎么教出了这么个货色。   他委婉的提议道:“你确定毕业后要去军部吗?要不要考虑一下议会?”   齐之裕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了这里,但他还是坚定的选择了军部。   “议会那些人嘴里没一句实话,”齐之裕意有所指的看着时旭:“你比较合适。”   时旭不赞同:“只要齐家不倒,你就可以一辈子在议会作威作福,但是军部里有不少从低等星爬上来的刺头,他们可不管你背后是审判长还是检察官,无法无天。”   他低笑了声:“陆浮,你看到了,他就很适合军部。”   时旭说的不无道理,齐之裕却警惕了起来:“你是不是想把我骗去议会,然后自己偷偷和陆浮去军部共事?”   你这破脑子是不是只有提到陆浮的时候才能转起来?   怪不得成煊申请换病房。   “记得等会儿看看直播回放,”时旭嘲道:“陆浮出现的时候你就像条摇尾巴的狗。”   “成煊跟我说了,你被他耍的团团转,齐列也很不满意。”   齐之裕只当时旭酸他,不以为意。   什么叫我被陆浮耍得团团转?   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转圈。   **   首席办公室   许多军校生不满足于看直播,直接围在了办公室里充当现场嘉宾。   记者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第一个问题就直击痛点。   “陆浮同学,你是否承认,你能够成为首席是因为得到了虫族的帮助,而非靠自身能力?”   【怪不得要来首席办公室,要是在病房里问这个,齐之裕能跳起来掀他的天灵盖!】   记者刚问完,立刻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好像有些难以回答,不如这样,陆浮同学先说说关于你的初始积分的事吧。”   他像是一条穿着西装的鬣狗,对着心仪的猎物露出獠牙,“我们事先询问了打分的几位老师,请问,你是如何在面对星盗时临危不惧,甚至险些置他于死地的?”   “你不害怕吗?”   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嘛。   【他怕什么,他星盗死在他面前吗?】   【他怕什么,怕从此被星盗们内部避雷吗?】   【他怕什么,怕吓到监考老师吗?】   陆浮笑了起来,桃花眼弯成了半月形。   话都递到这里了,那我不得卖卖惨了吗?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来自偏远的五等星,在我的家乡,星盗比狗还常见,有人类星盗,也有虫族星盗,走在路上,或许上一秒和你擦肩而过的普通人,下一秒就成了帝国通缉犯。”   说着,陆浮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哀伤:“为了能够在五等星好好活下去,我被迫学会了如何分辨星盗们。”   室内陷入了沉默,军校生们或多或少面露同情。   几秒后,陆浮抬起眼,重新笑起来,“所以,当星舰遭到袭击时,我才在第一时间发现那其实是一位伪装成星盗的学长。”   “既然是学长,一定不会伤害我吧?”   记者并没有被他带偏,追问道:“既然你知道是二年级学生,为什么还要对他开枪?”   陆浮挑起唇,“只是玩笑而已。”   记者推了推眼镜,“如果枪里有子弹,那就不是玩笑了。”   陆浮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笑道:“如你所见,没有子弹。”   “如果有…”记者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既定的事实。”   陆浮定定的看着他:“媒体需要报道的是真相,而不是假定条件下可能导致的结果。”   【维度:什么真相,我们又不是真相直播。】   【这下真是学新闻学的。】   【虽然但是,如果陆浮拿枪射我的话,我真的会身寸……】   【看到前面的弹幕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记者有些笑不动了,他又回到最初的话题:“那么,陆浮同学,可以解释一下你的初始积分为什么那么高吗?”   “据我所知,你只击败了一名星盗,而齐之裕和时旭都是你的数十倍,你的初始积分反而在他们俩之上,这恐怕不合理吧?”   陆浮道:“如果觉得分数不合理,你应该去问决定分数的人。”   记者目露精光:“陆浮同学,你在逃避话题吗?”   【018:他真的好努力。】   拿多少工资啊这么敬业。   【笑死了,监考老师:合理,时旭和齐之裕:合理,维度直播:不合理。】   【维度的老传统了,把对方置于道德高地再审判。】   记者乘胜追击:“不仅仅是初始积分,还有入学测验的分数,S级评分可不多见。”   “你究竟想说什么?”陆浮问。   记者偏头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对方立刻展开了一个巨大的光屏,上面清晰的呈现了陆浮入学测验的试卷。   室内传来了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知道他们惊愕的是陆浮全选C的自信还是满屏的自杀。   陆浮也微微睁大了眼。   因为屏幕最右侧有一行批卷老师的评语。   〔该生思维活跃,不怀疑自己,坚定内心的选择,想法又异于常人,是个好苗子。〕   落款一个“齐”字。   坏了。   陆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齐列不会真的很看好他吧?   【018:别担心,你们第一次接触结束后他对你的印象应该已经扭转了。】   谢谢你,蒙鼓人。   记者低咳一声:“我很好奇,陆浮同学,两次拍板决定给予你高分的都是齐老师,而你和齐之裕又是众所周知的好兄弟…”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人群了传来私语,陆浮只听到了颠三倒四的“兄弟”“朋友”等词汇。   【维度这算造谣吧?当心被齐家告了。】   【造什么谣,你也看到了,齐列确实给了不合理的分数,说不定真有什么特殊关系…】   【艹他的维度,吃相真难看!】   【018:他想给你扣帽子,心真脏。】   【陆浮:没事,扣齐列头上。】   维度直播是懂怎么吸引眼球的,门阀和平民、老师和学生、Alpha与Beta,每一次出现在标题都能骗不少点击量。   但是陆浮最擅长道德绑架和反客为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陆浮眨了眨眼:“你怀疑齐老师徇私舞弊,故意给我高分是吗?”   齐列,学圈纣王。   记者一怔,“不,我是说你是否使用了不正当手段讨好齐…”   “齐老师是我非常尊敬的老师,我不允许你这样恶意揣测他。”陆浮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他面色微怒,似乎为齐列感到不平:“齐之裕是我的朋友,他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齐老师向来公私分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记者连连摆手:“我并没有污蔑齐老师的意思…”   我知道。   你只想污蔑我。   陆浮冷眼看着他,并没有就此结束:“今年议会初选就要开始了,维度直播处心积虑抹黑齐老师,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不是想借舆论操控议会选举。”   这么大的帽子水灵灵的扣下来,记者彻底慌了,虽然他们真的操纵过往届大选,但做了和被点出来是两件事。   《帝国法》命令规定,任何以不正当手段干预议会选举者,将被剥夺公民身份,流放到窟星。   记者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那,开学考核中你和虫族组队怎么说?”   “陆浮同学,从直播看,那名虫族为你解决了不少麻烦,所有积分却都被你独吞了,这难道不算违规吗?”   陆浮笑了。   018也笑了。   “容我提醒你,记者先生。”   少年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腰背靠着桌角,似笑非笑的说:“本次开学考核的规则是:允许一切不致命的手段。”   “顺便一提,”陆浮的笑容扩大了些,漂亮的脸在记者眼里却如同蛇蝎:“这条规则也是齐老师定下的。”   话题又一次回到了齐列身上,记者背后冷汗直冒,眼神示意摄影师关闭直播。   陆浮眼疾手快按住了摄影师的手,笑盈盈的说:“别急着结束,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承认能够成为首席是因为得到了虫族的帮助,而非靠自身能力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你想的,还是从论坛之类的地方搜罗来的。”   少年直直的看向镜头,阴冷的眸子一眨不眨,“有同样疑问的人可以自己找一个虫族试试。   “看那个虫族是想方设法帮你,还是背后咬你一口。”   和Alpha一样,虫族以强者为尊,压不住他就要成为他的口粮。   真当虫族是做慈善的吗?   **   永昼号   忙碌的机械人在星舰中来回穿梭,细长的机械臂差点绊了卡勒一脚。   他匆忙稳住身形,走进了会议室。   一名穿着军装的Alpha银发红瞳,长着张不似好人的脸。   深蓝色的军装齐至小腿,他嘴角噙着笑,军帽斜斜的顶在头上,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一靠,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像个军痞。   在他的身侧,另一名士官正在汇报工作。   “傅上将,约勃星地下空洞中的迷宫已经全部捣毁,并没有发现教廷余党的踪迹。”   傅以榕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对着站在门口的卡勒中尉招了招手:“过来。”   卡勒心里啐了一口,面上还是喜不自胜的小跑了过去。   “灰鸦抓到了吗?”   傅以榕一开口就让卡勒眼前一黑,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看不惯灰鸦还是单纯想找他的茬,或许两者都有。   卡勒只能如实回答:“还在抓捕中。”   傅以榕吸了口可乐,毫不留情的说:“你还有二十天的时间了,做不到就给我滚出军部。”   你让滚就滚,军部你家开的啊?   卡勒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心里已经把傅以榕和灰鸦团吧团吧一起扔进了绞肉机。   离开会议室后,卡勒打开屏蔽器,确保不会被人监听后,拨通了某个陌生号码。   对方很快接通了。   卡勒还没说话,又是一个迎面暴击。   “虽然早知道你是个废物,但我确实没想到,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通讯对面的人说话毫不客气:“教廷少了的据点你来赔吗?”   卡勒有些委屈:“我也没想到他们能正好摔进迷宫里,还找到了祭台。”   如果是这两名学生误打误撞进去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在直播的时候。   要不是卡勒确定自己还没露出马脚,他都要怀疑傅以榕今天叫他来是不是鸿门宴了。   说到这,卡勒有些奇怪的问:“那个叫陆浮的学生好像有点古怪,他也是教廷安排的人吗?”   想想也是,只有韦珂一个人确实不保险,以教廷的形式作风,塞上十个八个都是有可能的。   “不是。”   那人重复了一遍:“他不是。”   “你不用管那么多,全力抓捕灰鸦就够了,傅以榕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他找点事干的。”   卡勒当即笑起来,下一秒又变回了哭脸:“您或许能给我点灰鸦的线索吗?我追丢了…”   灰鸦神出鬼没,卡勒每次连个尾气都摸不着。   那人沉默了一会道:“…我有消息会联系你的。”   通讯被单方面挂断,卡勒却没有恼怒。   什么都没干就解决了两个压在心头的巨石,他伸了个懒腰躺在长椅里,感慨装傻子就是好。   通讯的另一端,卷发少年跪在神像前,白色的长袍呈扇形铺在地上,当他低头时,没了衣物的遮盖,露出后颈大片深蓝色的怪异纹路。   他弯下腰,匍匐在神像的脚下,蓬松的卷发与地面相贴,冰凉的触感是如此熟悉,让他恍惚间想起了那人的体温。   少年闭上眼,全身心的投入祷告。   “神啊。”   “请您护佑他,助他度过世间的灾劫与逆境。”   “愿您降下神罚,将所有伤害他的恶灵推入地狱。”   “感恩您的仁慈,荣耀与赞颂尽归神主。”   卡勒不记得066了,可041记得。   神也记得。 第42章 如果你知道我要面对齐列的脸一整天,你也会同情我。   斗篷似乎是星盗的标配,就像海盗船长的勾子手和眼罩一样,缺一不可。   几个星盗哼哧哼哧的将集装箱从船舱里搬出来,拖在身后的斗篷敌友不分,绊完别人绊自己。   “轰!”   巨大的集装箱倒在地上,年幼的孩子佝偻着身子从箱子里爬出来,白袍后宽大的帽子将孩子的上半张脸盖住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不太熟悉,连续几次抓空,五指成爪,终于借着一名星盗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被他抓住的星盗后知后觉的甩开孩子的手,“你是谁?!”   其他星盗急急忙忙丢开手里的集装箱,举着枪靠了过来,如临大敌。   被枪支围在中央的孩子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眼珠左右转了转,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张模糊的鱼网,而他是潮湿的鱼,腥气又滑手。   这里就是塞布星。   一天一夜的旅程并不值得怀念,陆浮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待在集装箱里,全身都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像是没看到危险的枪支,随便选定了一个方向,迈着有些飘忽的步伐走了过去。   白袍的四角边缘用金线勾着怪异的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的触须,这件衣服一看就值不少钱,贪婪的星盗们有些意动。   风吹起了孩子的衣摆,兜帽也跟着簌簌作响,黑发被撩起的同时,一双紫灰色的桃花眼在潮湿的雾气中显形。   神啊。   不约而同的,这个词从心底跳了出来,水波一层层在脑中荡开,星盗们仿佛被扼住脖子的鸡,僵直着身体立在原地。   直到孩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雾里,他们才终于从恍惚中回神,率先摆脱僵硬的是舌头。   “那孩子…什么时候在船上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不需要指路,陆浮心知教堂该在什么地方。   东方,日出的方向。   只要一直向东走,他就能找到神所说的秘密。   脚步声急促且慌张,越来越近。   下一个转角处,陆浮迎面撞上另一个男人,那人慌乱中拉住了他的手,陆浮被他带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哪来的小孩,滚远点!”   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那人紧忙爬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鸭舌帽扣上,向着前方跑去。   从箱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陆浮的双腿不是很协调,虽然没几步就慢慢趋于常人,但是在他们撞上的时候,他连下意识的反应都没有,只是顺从的和对方一起倒在地上,像是个没有生理反应的玩偶。   确定那人真的跑了,陆浮从地上坐起来,托着腮叹了口气。   还以为能碰个瓷。   好饿。   他需要食物和水。   追杀者很快出现在现场,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靠坐在路灯下的孩子,兜里插着枪气定神闲的从孩子面前走过。   在两条岔路口中,Alpha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右侧。   陆浮眨了眨眼,提醒道:“哥哥,他去了左边。”   Alpha不信,斜了眼草莓大福般团成一团的孩子道:“那边是钦西城,他疯了才会自投罗网。”   众所周知,钦西城和地下城关系紧密,说的夸张点,钦西城就是地下城的人才市场,不少钦西城人从一出生就打上了地下城的符号。   陆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摊开的掌心,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最后笃定的说:“他去左边了。”   Alpha没说信还是不信,敲了敲耳麦道:“派个人去右边,我去左边看看。”   嚯,还是团伙。   陆浮从小待在迷宫里,见过的最激烈的斗争就是041和077的断袖之战,第一次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兴奋的举起手:“哥哥,可以带我一个吗?”   Alpha有些不耐,径直走向了左边,陆浮将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无声的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陆浮一步一个脚印踩在男人的影子里玩得开心,每当Alpha转过头,他就立刻窜到了路灯后,Alpha每次无奈的看着飘动的白袍,如鲠在喉。   对于生性敏感的五等星居民来说,让一个陌生孩子站在背后和自寻死路没什么不同,走了没几米,男人全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他忍无可忍的停住脚步,转身将躲在电线杆后方的孩子拉了出来,“你走前面,去,带路!”   莫名其妙被推在前面的孩子十分乖巧的点头,没有一句废话。   Alpha早死的良心隐隐作痛。   听到耳麦里的笑声,他抓了抓脸,一边走一边踢路边的石子,对着空气说脏话,短短几分钟给自己排了一百八十件待办事项。   陆浮皱着包子脸,突然有点担心自己的选择,这人看着自己都不像能吃饱的样子。   耳麦里传来刺啦的声响,Alpha停止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问道:“怎么了?”   “抓到人了,在钦西城居民区十三号入口。”   有了明确地址,男人不再慢悠悠的晃荡,一个疾冲消失在了原地,陆浮只感觉到背后刮了阵风,再一抬眼,新的饭票飞了。   陆浮愣住了,神真的不是为了报复他才把他骗来塞布星的吗?   钦西城居民区十三号入口   穿着皮衣的Alpha轻蔑的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蠢货,你不会真的以为得罪了地下城还能逃得了吧?”   男人恐惧的表情是兴奋的催化剂,非但不能激起亡命之徒的恻隐之心,反而让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直到扣下扳机,Alpha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那孩子给忘在原地了沉吟了两秒,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钦西城的孩子活不下来几个,能活下来的都不是好惹的角色,那孩子要是命硬,他们早晚还能见面。   Alpha没想到,三年后他们成了同事。   地下城   Alpha和只到他腰高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不儿,你、”Alpha比了比陆浮的身高,“你这么点大就进地下城了,不是,哥们儿、你走都在路上我都怕你被虫族踩了。”   陆浮友善的给了他一个中指。   地下城很久没来这么小的孩子了,当初诺加进地下城是十四岁,陆浮比他还小一岁。   小孩儿脾气好又生的出色,时间一长,原本只是观望的人纷纷下场,当晚地下城的中层干部里就死了不下五个。   “满双,你他爹的疯了吧!一个小孩我还不能玩玩?管那么多闲事当心我把你一起撅了!”   断了腿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叫起来,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咬断Alpha的脖子。   “砰——!”   一个闷棍砸在了男人的脑袋上,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喘息,没多久彻底失去了意识。   “操他的!不挨打不老实!”满双踢了脚晕倒的男人的肚子,将他踢的翻了过去。   陆浮站在满双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声说:“还没死。”   “是没死,”满双揉了揉小孩儿的黑发,“他死了我不好和老板那边交代。”   陆浮鼓起一侧的腮帮子,伸手从满双的衣袋里抓出一把糖揣进了兜里。   “强盗吗你?”   满双无奈扶额:“别吃太多甜的,塞布星没医生,到时候牙疼有你受的。”   陆浮轻声哼了哼,声音低得满双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接着手背一凉。   陆浮双手包住满双的手背,桃花眼眨了眨问:“能给我用一下吗?”   满双挑眉,松开了手说:“你直接抢过去呗。”   抢糖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   陆浮不理他,拖着半米长的铁棍,对准地上男人的头狠狠砸了下去,和满双刻意收敛了力道不同,小孩儿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   血哗啦啦的往外涌,男人最后一口气跟着飞溅的血花彻底消失,“当啷”一声,铁棍摔在了血泊中。   小孩儿拍了拍手上的灰,抬起脸,眸子阴沉沉的,“老板那边我去解释。”   死了一个,还有四个。   四人中表情最为镇定的背头男人上前一步,“满双,小孩儿不懂事,你也任由这孩子胡闹吗?”   地下城不是满双能肆意妄为的地方。   Alpha低头拨了拨耳边的发,一手插兜一手扯开领带,抬眼看向天花板,嘴里吹起了口哨装聋作哑。   你说任你说,我不听。   背头男人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好不要脸的家伙,怪不得这么嚣张。   陆浮一口气塞了三颗糖,运气不错,都是葡萄味。   可以消消乐了。   跨过一地的血污,陆浮从满双的小弟手里夺过了根干净点的新铁棍,拿在手里挥了挥,充分贯彻了满双赋予的“强盗”称呼。   铁棍在水泥地面上拖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随着陆浮的逼近,四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警惕了起来。   四个成年人制服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并不是难事,真正值得防备的是满双。   “小孩儿,别靠太近。”满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眯着眼说。   陆浮嘴里含着糖,没回话。   他在距离背头男人三步远处站定,将手里的铁棍抛了过去,长棍在空气中转了几圈,男人反射性抬手握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   “和我玩个游戏吧,”陆浮弯起唇,月牙似的眼镶在脸上,“赢了就放你走。”   背头男第一时间看向了满双,Alpha依然咬着那根没点燃的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饶有兴味的笑起来。   满双的态度值得参考。   能在地下城生活的孩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想起诺加当初的所作所为,男人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他握着铁棍弯下腰问:“好,小孩儿,你要玩什么?”   不管玩什么,他都奉陪。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小弟们退后一米空出宽敞的圆圈,男人听到规则后当即暴起,举着铁棍对准陆浮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   黑色的衣物看不出血迹,只有跪倒在地的身体和骤然砸落的铁棍宣告了游戏结局。   铁棍滚到了陆浮的脚边,堪堪停住。   陆浮放下枪,蹲下身捡起铁棍还给了那个小弟。   这是雨夜那晚,被陆浮称为“垃圾”的枪,后来被引路人送给了陆浮。   背头男一手捂住心口,跪着的身体摇摇欲坠,几秒后,全身一软趴在了地上。   血从唇角涌了出来,男人睁着怨毒的双眼注视陆浮的背影,嘴里呢喃着:“骗子…你这个骗子…”   什么一对一决斗,赢的人走输的人死,根本就是谎言,你他爹的怎么不早说你有枪!   骗子!   “少给我多嘴,谁规定你用铁棍他就不能用枪的!”满双上去给了他的脸一脚,直接踹下了一颗牙。   在地下城讲规矩,和在塞布星找太阳是一个意思。   剩下三个人直接由满双代劳,装x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一晚上切磋死了五个中层干部多少还是有点夸张了。   满双看着横亘在地面上的尸体,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小孩儿的发顶,他力道不小,把陆浮柔顺的黑发揉成了一团翘起的杂毛。   揉完之后自己又觉得不顺眼,一点点给小孩儿捋了回去。   陆浮:“……”   有病就去吃药。   满双蹲下身,手掌在陆浮的脸上一压一按,两边的软肉都被挤了进去,他语重心长的说:“老板要是把我们开除了,以后咱们只能去冈南区讨生活了。”   陆浮眨了眨眼,握住满双的手腕向下一拉,把自己的脸颊解救了出来。他仰着脸,似有不解的问:“把老板杀了不就好了?”   你小子说的轻巧。   出乎意料的,陆浮和满双并没有受到老板的苛责,这件事就这么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满双最后只能归结于老板早就想清理手底下的人了,他们误打误撞立了功。   陆浮十五岁那年,满双死了。   在地下城死人是常态,保不齐今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了乱葬岗。   诺加陪了陆浮一整个白天,Beta少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的冷心冷情让诺加有些意外。   红发Alpha坐在台子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在下方晃动,“我以为你和他感情很不错。”   陆浮照旧给小灰狗喂了食,将它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梳着毛,听到诺加的话,他奇怪的抬眼:“是挺好的,怎么了?”   诺加挑眉:“他死了,你不伤心”   陆浮指了指诺加身下的祭台,“死亡是回到神膝下最快捷的方式。”   陆浮背靠着神像盘腿坐着,潮湿的月光从天窗落下,像是撒下一层糖霜,少年则成了盘中的饵食,被神所窥伺。   莹白的神像周身似有光晕,诺加再仔细看时却消失了。   他从祭台上跳下来,低声问:“你的神会吃人吗?”   “你会吃人吗?”   陆浮躺在床上,对着虚空问。   诺加离开后,陆浮回到了自己的住宅,他不知道神是否在注视着自己,因此提出问题时也没想着能够得到回应。   闭上眼,漆黑的淤泥覆上了少年的身体,将他拉进无光的世界中。   【我很挑剔。】   神的声音中有些许戏谑,祂并不否认自己吃人的事实,甚至有意吓唬陆浮,然而少年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呼吸平稳而缓慢。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喂。】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我不是免费陪聊。】   神不再说话,空间中只有黑泥在缓缓流动,陆浮的睡相很乖,像是一具停灵的尸体。   许久后,空气波动了两下,淤泥散去,陆浮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实。   **   乙埃星,四等星。   外貌清俊的青年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远远的跑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个急刹在青年面前停住,兴奋的说:“老大,陆浮成为首席了!”   青年艰难的扯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礼物寄过去了吗?”   “寄过去了!老大你放心,星舰也修好了,咱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灰鸦刚想笑,突然脸色一僵 ,披上漆黑的斗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匆匆向着星舰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的星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安的跟着。   灰鸦抬起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捂住眼睛,摇摇欲坠的眼珠被男人重新塞了回去,他的面皮在一点点瓦解,黏不住下方的血肉,骨架即将从身体中抽离。   神赐予的这具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灰鸦冲进星舰驾驶舱,二话不说将目的地定为了塞布星。   他试过很多教堂,塞布星的教堂中神的力量最为明显,灰鸦光是站在祭台中央都能感觉到皮肉修复的麻痒感。   神究竟是什么呢?   灰鸦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生死人肉白骨,能够做到这一切的神,是不是无所不能?   “轰——”   星舰着陆。   灰鸦甩开焦急的下属,快步跑向了教堂,血一滴滴砸在泥地里,下肢的皮肉以极快的速度腐烂,鞋子兜不住骨头,从脚上脱落。   灰鸦已经无心去捞自己从眼眶中滚落的两颗眼球,双腿彻底化作了白骨,他无力的跪在地上,靠着双手以匍匐的姿态拖动身躯。   “神啊…”   他以为自己在恳求神明怜悯,实际上一开口只有骨骼碰撞的嘎达声。   一狠心,灰鸦扭头扯断了腰部以下的骨头,负重减轻后终于成功爬进了教堂。   “呃啊啊啊——!”   凹陷的斗篷突然鼓了起来,残缺的骨架上长出了肉丝,血水汇聚,灰鸦从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哀鸣,他痛苦的趴在地上,眼球充血,爬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灰鸦每一次都会痛到痉挛,他长期承受这样的痛苦,对于战斗中的疼痛也就失去了敏感度。   灰鸦汗津津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仰头看着神像,第一次从内心产生一股怨怼。   神无所不能,抹除他的痛苦也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让他一次次体会这样濒死的感觉?   神啊,您难道在惩罚我吗?   心里这么想,灰鸦面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垂下脸,用沙哑的声音问:“神啊,我究竟何时才能想起自己生前的记忆?”   没有回应。   每一次都是如此。   **   成为首席之后,陆浮的日子似乎稍微安定了些,没有莫名其妙打起来的Alpha,也没有动不动就来一套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显眼包,但陆浮并不满意。   “这个课表是谁排的?”陆浮扫了眼面前的四名一年级生,轻声问。   一天八节课里四节格斗课四节理论课,后面的授课教师全都是齐列的名字,第一军校到底有几个叫齐列的?   四人踌躇了几秒,将最左边的人推了出去。   那人垂着脑袋,声音轻得像是在考验陆浮的听力:“首席,课表是齐老师亲自排的。”   【018:坏了,你要死了。】   【陆浮: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018:好了,你要死了。】   除了今天之外,其他几天的课程分配就正常多了,而这份正常更加显得今天的课表不正常。   门外传了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学生满脸难以掩饰的激动,高声喊道:“首席,不好了,韦珂和三年级生打起来了!”   陆浮拿着课表的手指颤了一下,战术性的喝了口水,问道:“通知简首席了吗?”   那人快速点了两下头,幅度达到陆浮担心他把头甩下来,“简首席已经在现场了,他把参与斗争的三年级生打得只能在地上爬。”   啊?   这是什么处理方式?   第一军校的传统吗?   陆浮茫然的指了指自己:“那我也要打一年级生吗?”   那人也愣住了,“不,不用吧………”   陆浮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去,“带路。”   四名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断跟了上去。   体育馆   乌泱泱的学生们围在一起,中央是踩着三年级生脊背的简焕白,他轻蔑的抓住Alpha的头发,将他的脸拉了起来。   “学会好好说话了吗?”   三年级生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水混着脱落的牙齿,他咳了声,无力的回答:“会、会了,首席。”   同样负伤的韦珂被几个一年级生围在中间,喂水的喂水,擦血的擦血。   韦珂手里拿着帕子,有些紧张的问盛岭:“首席来了不会也这么打我吧?”   盛岭想摇头,脖子上的银环限制了动作,他只能安慰的拍拍韦珂的肩说:“别怕,我们首席不喜欢暴力。”   韦珂想起梦里直接一把火把教堂烧了的陆浮,迟疑的问:“真的吗?”   盛岭也不确定起来,“反正,不会有简焕白那么暴力。”   和简焕白比大家都是文明人。   陆浮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群吃瓜的,他一出现,简焕白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脚踢开虚弱的Alpha,向着陆浮的方向走了过去。   “学弟,这么点小事怎么把你惊动了?”   好阴阳怪气的说法。   陆浮有些诧异,简焕白还学会讽刺人了?   他没有配合简焕白幼稚的斗嘴游戏,直截了当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简焕白耸肩:“地上那个蠢货说神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只有傻子才信神,你们那个弱鸡…”   “韦珂。”陆浮提醒道。   “行,韦珂情绪激动之下先动了手,然后那个蠢货就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一边和弱…韦珂斗殴。”   【018:我比较想知道他们谁赢了。】   不用陆浮问,简焕白直接公布了结果:“那个蠢货赢了。”   陆浮打量了以便围观的学生,一二学生年级居多,三年级学生却没几个,恐怕是不想遇上简焕白。   少年沉吟了几秒问:“确定是韦珂先动的手吗?”   人群中有人喊到:“是他!我看到了!”   这么看来,韦珂是主责。   【陆浮:你怎么说?】   【018: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好人工智能的回答。   “韦珂。”陆浮对他招了招手,Alpha手里拿着帕子压在脸上,小跑了过来。   “首席。”韦珂低头问好。   “你为什么要对学长动手?”   韦珂呼吸微沉,他听不得别人侮辱神,可这个理由绝对不能说,保不齐就被打成教廷余孽。   “我,我…”韦珂紧张的结巴了起来。   “我知道,你看不惯他污蔑残残障人士对吗?”陆浮微笑着握住韦珂的双手说。   韦珂顿了顿,闭上嘴连连点头。   简焕白挑眉:“什么意思?”   陆浮微微蹙眉,“我们都知道,神是这世上最为罪恶的存在,塞拉法帝国不允许出现任何与神有关的事物,学长嘴巴这么脏,给残障人士扣帽子,韦珂听不下去也是正常的。”   陆浮对着简焕白笑了笑:“难道简学长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动手的吗?”   “……”   同样听不得别人侮辱神的简焕白:“…啊,你说的对。”   简焕白又给了地上的Alpha一脚,做下了判决:“扣五十学分,关禁闭十天。”   那人捂着肚子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简焕白又看向韦珂,“至于你,校内斗殴按规定至少要扣三十分,情节严重者禁闭三到十天不等,看在你是心善,扣三十分,关五天。”   韦珂也没有异议。   事情解决了,简焕白却没急着走,他对着陆浮放出了示好的信号,铁灰色的却瞳毫无温度。   “学弟,我请你吃顿饭,我们好好聊聊关于首席的事务,怎么样?”   吃什么?   蛋糕吗?   陆浮欣然接受了简焕白的邀请,两人一前一后向着餐厅的方向走去,林新霁快步跟上,挤到简焕白和陆浮中间,笑道:“学弟,我们周四早上有一场格斗课,齐老师说要和一年级合上 你接到消息了吗?”   还有高手?   一二年级合上,他就知道齐列还没学会分身。   陆浮回以一笑:“具体是怎么安排,齐老师说了吗?”   林新霁低声道:“两个擂台,分别由一年级首席和二年级首席守擂,其余学生可以选择挑战任意一人,赢了得三分,输了一分没有。”   Alpha抓了抓颈侧,有些唏嘘,“我们首席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清楚了,他们肯定都会挑战你,一年级生没几个敢挑战二年级首席,到时候所有学生车轮战,你比驴还累。”   陆浮笑容瞬间消失。   如果你知道我是怎么成为首席的,你也会觉得我真是先天牛马。   【018:还要听吉利话吗?】   直到进入餐厅,陆浮都没再说话,林新霁体贴的为他端了一份裹满了面包糠的丸子,厚重的外壳撞到碗壁时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是丸子能发出来的声音吗?   林新霁笑道:“上次我就看到你在吃这个,你很喜欢这种甜食吗?”   哈哈,你真体贴。   要不你自己吃吧。   陆浮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同一条河流里溺死两次,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次没花钱。   “谢谢。”礼貌道谢后,陆浮终究还是承认塞布星输给了首都星。   黑面包已经退时代了,从此是面包糠丸子的天下。   金属叉子与碗里的丸子激烈的碰撞,每一次都在对方身上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深刻痕迹,火花四溅,陆浮手都酸了还没看到丸子的馅。   毕业后如果有人问陆浮,在第一军校学会了什么,陆浮一定会告诉他:打铁。   如果说林新霁是好心办坏事,简焕白就是纯神经。   Alpha盘腿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垒墙一样将一块块蛋糕堆在一起,面包底压垮了蛋糕顶层的奶油,看起来摇摇欲坠。   不脱鞋,没素质。   【018:在餐厅脱鞋更没素质吧。】   陆浮放下叉子,有些担忧的看着简焕白:“学长,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不要浪费食物,会被饿死鬼索命。   简焕白嗷呜一口吞掉了手里那块,尖利的鲨鱼齿看的人心里发寒:“给你吃的,学弟,你不喜欢蛋糕吗?”   谢谢,我高血糖。   身高缺的都在三高里了。   【018: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浮:说吧,朕恕你无罪。】   【018:丰盛的像断头饭。】   【陆浮: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的吉利话吗?】   018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卡顿,经过一段电音后重新变得流畅起来。   【季生:陆浮,你拿走的东西很危险,不要翻开它!】   喝了口汤,陆浮没有给季生任何回应,拿起桌上的蛋糕塞进了简焕白嘴里。   Alpha被投喂的时候下意识张了嘴,吃下去才反应过来这是陆浮喂的,他捂住嘴,第一时间感应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糖分超标的奶油从喉管滑进食道,除了让人反胃的黏腻感外,简焕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学长,张嘴。”   Alpha还在沉思,听到声音条件反射的顺从了,又一块蛋糕塞了进来。   本来只是不想吃蛋糕,但是当陆浮发现简焕白吃东西根本不用咀嚼,一塞就滑溜溜的咽下去了,他又来了兴趣,将目光放在了丸子上。   简焕白要是能把这个也吃了,那才是真的铁齿铜牙。   林新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陆浮和简焕白一个喂一个咽,几个来回下来,蛋糕山直接矮了一半。   他双手举在身前劝道:“你们要不要慢一点,我怕简焕白噎着。”   陆浮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然而简焕白的喉咙和他的脑子一样构造神奇,仿佛伸缩自如的橡胶,无论角度多么刁钻都卡不住他。   陆浮只能拿起了丸子。   【季生:陆浮,你听到了吗?不要看那本书,神会污染你,你会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唔、诺加,你放开我!!不…唔!】   声音消失了片刻,018重新获得了主动权。   【018:检测到熟悉的信息素分子,建议看看餐厅门口。】   陆浮偏头望去,被两个Alpha一左一右抬着胳膊的齐之裕红着眼站在门口。   少年动作的停顿让简焕白也跟着看了过去,两个Alpha四目相对,一人面露讥笑,一人怒火中烧,眼看矛盾就要再一次爆发。   林新霁坐立不安,向陆浮投去求救的目光,没想到少年居然施施然收回了视线,继续拿简焕白当破壁机用。   【018:齐之裕看起来很生气,你不理他的话,局面恐怕会导向更糟糕的情况。】   【陆浮:齐列一天要给我上八节课的时候考虑过我的精神状态吗?】   陆浮通常不会爱屋及乌,也不会恨屋及乌。   但如果你知道我要面对齐列的脸一整天,你也会同情我。   被无视的齐之裕咬牙切齿的对两个Alpha说:“扶我去治疗舱,把罗医生也叫过去。”   成煊说的有道理,卖惨只会让陆浮同情他,不能让陆浮属于他。   想到这,齐之裕又不爽起来,成煊到底从哪里知道那么多恋爱技巧的?   如果时旭在这里,就能告诉他答案。   典藏书籍《对Beta恋人的观察:如何看穿Beta的心思》。 第43章 你去,做了齐列   是谁明天八节课今天还要加班?   是我。   拒绝了简焕白的格斗室切磋邀约,陆浮独自一人走出了餐厅,换掉容易暴露身份的军装,避开监控离开了第一军校。   诺加送的摩托车总算派上了用场。   【018:冲!】   进入南区前,陆浮下了车,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步行方式走了进去。   又是熟悉的鸣东路9号公寓,只不过,这一次,公寓外面多了一群手里举着步枪的黑西装男人。   看到陆浮,男人们自发让出一条路,带着墨镜的Alpha弯腰道:“老板在上面等您。”   老板来找诺加了?   【018:来报复的?】   【陆浮:诺加报复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推开上次被陆浮打烂锁还没修的门,少年没有急着进去,在门口伸长脖子观望了几秒。   诺加的伤已经好了,左眼戴着黑色的眼罩,盘腿坐在床上组装枪-支,而房间的另一头,老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左右手互博下棋。   一派岁月静好。   陆浮闭上眼再重新睁开,依然没有看到季生的身影。   诺加把季生抛尸了?   老板目不斜视,叫道:“进来吧,守门的已经够多了。”   陆浮咬着下唇笑了笑,啪嗒啪嗒跑了进来,然后脚尖一转坐到了诺加床边。   Alpha丢开枪,从背后抱住了陆浮,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陆浮抬手想把他的脸推开,反而被诺加含住了手指。   救命!   有脏东西!   陆浮翻了个白眼,反手一巴掌轻轻扇在了诺加的面皮上,“你跟谁学的?”   “你的狗啊。”   诺加理直气壮的问:“你的小灰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你说呢?   “因为你是灵长类。”陆浮用诺加的衣服将手指擦干净,又道:“等你什么时候四脚着地走路再和它比。”   诺加听罢,暧昧的眨眼:“也不是不行。”   他双手略微收紧,亲昵的凑到陆浮耳边,“我可以跪下来给你…”   “啪!”   英俊的面皮被扇得偏向一边,陆浮耳根微红,面色不愉,“少对我开黄-腔。”   诺加只是笑,“这个我也喜欢。”   啊啊啊啊啊!   兄弟,我恨你。   【018:老板看不下去了,我感觉他比你更想逃。】   陆浮压住诺加的脑袋不让他乱动,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停止下棋的老板,微笑起来:“老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要不是加班费够丰厚,陆浮才不上赶着当牛马。   老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两,道:“谢家主今晚给你安排了个工作,季生会配合你。”   陆浮追问道:“什么工作?”   “杀了齐列。”   啊?   来真的吗?   【018:你明天可以不用上八节课了。】   “季生很强吗?”陆浮疑惑的问。   在他的印象里,这人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准备睡觉,除了在科研方面天赋异禀外,没有任何优势。   老板沉吟了几秒道:“也就千分之一个诺加吧。”   那不就是废物?   陆浮抓着诺加头发的手微微收紧,“那,他要怎么帮我杀齐列?”   “那就是你来想计划了,”老板笑道:“他会服从你的一切安排。”   好高自由度的工作。   【018:别担心,死亡率也很高。】   入夜,游轮   各阀带来的保镖一言不发的守在甲板上,游轮下方另有几艘小船来回巡逻,探照灯每隔十五分钟进行一次扫射。   数十架直升机悬停在半空中,将一切可能出问题的因素排除。   船舱内,暖黄色的灯光中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理石长桌上,属于第一阀的座椅不见人影,代表第二阀出席的成煊双手抱臂,面上噙着一丝冷笑。   齐列坐在成煊的对面,捏着小拇指上的金色环戒轻轻转动,他的右手侧是本次会议的主办方——第四阀家主谢为祯。   相对成煊,谢为祯要年长些,做事也更沉稳,他身侧的简焕白就不同了,翘着个二郎腿躺在椅子里,惹眼的灰发和毫不掩饰的信息素外泄让Alpha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他环视一圈,没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略有些不爽。   陆浮跑那么快,他还以为是要跟着成煊来参加会议。   这份情绪体现在了他呛人的信息素上。   “来者不善啊。”   第六阀代表人用手臂撞了下身侧的时旭,意有所指的说。   他们不算熟,也不属于同一派别。   时旭同对面的谢为祯对视一眼,掸了掸被那人碰到的布料,假笑着回道:“你善。”   会议开始没半小时,谢为祯已经推出了不下十种“新”药品,接着提出了明年的合作方案,只有齐列略微表现出了兴趣。   第一个小时结束后,简焕白的处境逐渐不妙起来。   齐列和谢为祯都将话头指向了简焕白,时旭时不时在其中插上两句,话里话外想要从简家手里分一分二等星的管辖权。   好啊,冲我来的。   简焕白玩世不恭的靠在椅背上,对于几人的针对笑得像个没事人,只用“嗯嗯啊啊”敷衍过去。   长桌的另一端,与空椅面对面的是第十二阀西提家族的代表。   任其他人之间怎么夹枪带棍的互相讽刺,他都巍然不动,沉默的装哑巴。   参加十二阀会议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无聊的活动居然也能这么热闹。   裴稚也兴致缺缺的趴在桌上,在六十年前,裴家曾稳坐上三阀的位置,不曾想连续几代继承人英年早逝,树倒猢狲散,如今已经落到了第九阀的位置。   坐在他身侧的第八阀更是事不关己,直接把会议抛到了脑后,拿着终端和群里的兄弟们聊的火热。   第一个半小时结束,中场休息。   谢为祯揉了揉太阳穴,暗红色的凤眼微微眯起,扯着领带走到甲板上透透气。   他在手机上敲了敲,唇角弯起,安排好的人差不多该动手了。   更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季生站在甲板上站岗,时不时轻瞄一眼自己的同事们,且不说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不是脸上有疤就是手臂装了假肢,就这说话的用词语气就明显不对劲。   稍一思考,他就得出了答案,这些人是谢家主从南区调来的。   口袋里的终端颤了颤,季生立刻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他后退一步,避开探照灯的扫射,让自己隐没在黑暗中。   夜风吹起他压在帽子下的卷毛,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颗针对Alpha研发的新型催-泪-弹,轻轻抛起,一脚踢飞了出去。   催-泪-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砸在齐列的脚边,Alpha表情凝固的瞬间,镁在空气中迅速燃烧,放出含紫外线的耀眼白光。   “嗤——”的长长一声轻响,大量催泪瓦斯喷射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颗催-泪-弹落进了保安中央。   这些人原先是南区的混混,对于催-泪-弹知之甚少,毫无防备。   “额啊啊——!”   痛楚席卷,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季生趁乱奔进了船舱。   Alpha本就五感灵敏,离得最近的齐列当场躬身捂住双眼,源源不断的泪水从掌心向外渗,他艰难的扶住身侧人的手臂,被随从们包围着向后退。   出身军方的成煊比在场任何人都熟悉这玩意儿的危害性,第一时间扑向了船边,靠海风驱散鼻腔里的痛意。   操,谁这么缺德!   “都给我安静!”时旭面上没了笑意,红着眼圈,泪水止不住的掉落。   他拿着帕子虚虚捂住口鼻,高声道:“有人潜进来了,先撤离!”   说着,他瞪了一眼同样泪流满面的谢为祯,语气森冷:“希望第四阀能给我个交代。”   有了他的提醒,其余人立刻向待命的直升机发去信号,一架架悬空的直升机逐渐下降。   谢为祯早有准备,反倒是在场受创最轻的,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到陆浮的身影。   没有?   怎么会?   难道不是陆浮扔的催-泪-弹吗?   夜空中   众多直升机中的一架,陆浮从窗口伸出枪,紫灰色的眸子自上而下注视甲板上的混乱的人群。   枪口在一张张因痛苦而涨红的脸上划过。   【陆浮:诺亚制药搞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想要做什么?】   【018:不是说了吗?破坏门阀的合作关系,挑拨离间,仅此而已。】   【陆浮:那为什么首要目标是齐列?】   【018:不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呢?   你可是诺亚制药唯一研发成功的实验芯片啊。   风吹起陆浮卫衣帽子下的发,低垂的眸子里阴沉沉的,少年透过倍镜注视着面色难看的Alpha,无声的牵起唇。   耳麦里传来了跑动声,季生一边喘气一边低声问:“上面情况怎么样?”   没有回答。   季生蹙起眉,敲了敲耳麦,突然听到了连续不断的撞击声。   是雨,外面下雨了。   有了雨水的冲刷,催泪瓦斯的影响被削弱了不少,已经有人抓住了直升机放下的绳梯,在半空中摇曳。   季生还没有逃出来,陆浮却先一步微微扣下了扳机。   雨水从他的面颊滑落,像是在为即将逝去的生命哀悼,眼尾处匍匐的睫毛似窥伺的蛇,在风中缓慢的爬动。   等待着一击即中的瞬间。   水珠吻过他优越的皮囊,从下巴滴落,坠进了下方的海面,掀不起一丝浪花。   陆浮轻声呢喃道:“你真的,很喜欢撒谎。”   骤然响起的机械音瞬间盖过了暴雨的沙沙声,在陆浮的耳边炸响。   【018:不!不!住手!你不能这么做!】   【018:陆浮!快停下!】   修长的手指一勾。   “砰——!”的一声枪响。   火光一闪而逝,子弹飞了出去,带着热意越过雨幕中的一道道身影,准确的穿透了谢为祯的心口。   血花四溅。   瞄准镜中,Alpha的身影像是断线的风筝,上半身晃了两下后,猛地向前跪倒在地,谢为祯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撑着甲板,湿漉漉的发黏在脸上。   “嗬…哈啊…”   喘息变得痛苦,比起疼痛感,更多的是血液流失的恐惧和快速的失温,无力感席卷全身。   谢为祯眼前阵阵发黑,手臂不正常的小幅度颤抖起来,他听到了甲板上的跑动声,听到了保镖的惊呼。   忽近忽远,难以分辨。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透过满眼的泪与雨,看到了一道探照灯的光束。   白光从一张冷淡阴郁的脸上一扫而过,转瞬即逝。   雨水越来越大,将甲板上血污冲刷,昏迷的谢为祯被手下护送着离开。   裴稚五指扣紧船沿,狭长的眼中兴奋的闪着光,雨水激烈的打在他的身上,Alpha却全然不觉。   太久了,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心脏供血不足的危险感了,Alpha头皮发麻,犬牙死死的咬住唇内的黏膜。   欲求不满的信息素炸开,又在转瞬间被风雨卷走。   甲板中央,齐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要知道,那枚子弹刚刚几乎是擦着他的眼尾飞过去的。   这种像是戏弄一样的手法,简直就是侮辱。   时旭倒像是猜到了什么,拨开被雨水打湿的刘海,看向站在一边的成煊,弯了弯眼。   他现下反倒不急着撤离了,用帕子蒙着脸,缓步走近,“你觉得是谁安排的埋伏?我猜,有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成煊对于时旭的猜测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可供选择的选项不多,排除时旭和自己,再排除遭遇袭击的距离催-泪-弹最近的齐列,剩下的人中有能力安排这一切的寥寥无几。   按理来说,濒死的谢为祯并不应该被是为嫌疑对象,但谁让他既是主办方,又是唯一受害者。   轮船外的安保都是第四阀一手操办的,种种巧合难免让人多想。   成煊掀了掀眼皮,反问道:“那么你要怎么解释谢为祯自导自演到最后只让自己重伤的目的?”   “看来不是了,”时旭偏了偏头,眸子在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上扫过,笑道:“简焕白倒是有可能做得出这么狠的事 。”   因为被针对所以动手,还是早有预谋?   **   放下狙击枪,陆浮不再关注后续的事态发展。   他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戴着露指手套的右手上沾了雨水,连带着糖纸也变得潮湿。   甜意蔓延,少年幸福的闭上眼。   【018:你疯了吗?谢为祯可是诺亚——】   “他是诺亚制药的话事人。”陆浮直截了当的打断了018。   “我知道,所以呢?”   陆浮满不在乎的笑起来,“他又不给我发工资,更何况,这个机会可是你们一手给我创造的。”   【018:……】   沉默并不能逃避任何问题。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018:我不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   “真巧,”陆浮笑了:“我也不觉得谢为祯有必要活着。”   接下来的五分钟,陆浮有幸欣赏了一遍018熟练的星际脏话,多半是语音包,其中重复字词超过五十个。   骂完后,018终于说出了实情。   【018:齐之裕是齐家唯一的继承人,却在使用抑制剂9.0时发生了意外,虽然可以用蘑菇毒素影响掩盖过去,齐家却起了疑,要求派人记录诺亚制药的药品制作环节,确保没有有害物质。】   第三阀的要求可不是第四阀能抗拒的。   上三阀和各阀之间的差距堪比诺亚制药在抑制剂里掺的水,看似无形,却无处不在。   【018:诺亚制药的秘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说到这里,陆浮已经明白了。   无非就是诺亚制药在背地里研究除了抑制剂之外见不得人的东西,这玩意儿一旦被齐家发现,就会成为扼住诺亚制药喉咙的绳索。   怪不得连季生这样懒到恨不得在南区腐烂掉的家伙都被迫起来干活了。   【018: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偏偏遇到你这个疯子!】   明明是无机质的机械音,陆浮却能从中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并不在乎系统的咒骂,咬着棒棒糖打开手机,季生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季生: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确实起到了掩护的作用,根本没人拦我。】   【季生:定位】   【季生:聊聊《神经》的事。】   逃出来了?   陆浮看着幽幽的发着光的屏幕,片刻后,按灭了手机,伸手拉下卫衣的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眼中的漩涡。   “走吧。”   驾驶员听到指令,直升机拔升,向着陆地飞去。   陆浮倚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任由雨水打湿帽檐。   **   第四阀话事人于十二阀会议遇袭,连夜急救,生死未卜的消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传遍了全首府。   这并不是十二阀会议第一次遭到破坏,但以往出席会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族外围成员,第一次发生这样大的袭击事件。   空荡的街道上,戴着卫衣兜帽的少年从雾中走来,他的背上背着个吉他包,雨刚停,南区的排水系统又落后,地面上还有不少水洼。   鞋底溅起水花沾湿了裤脚,少年恍若未觉,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终端,屏幕里的消息一条条弹出,将之前的消息顶了上去。   【陌生号码:你不想取代老板吗?】   【陌生号码:地下城没人不服你,只要你想,老板一天都别想多活。】   【陌生号码:还是说,你真的打算在第一军校装好人装到死?】   【陌生号码:想清楚的话,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哟哟哟,这么大的口气?   陆浮叼着棒棒糖弯起唇,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发丝滴落的水珠“啪”的砸落,放大镜似得照出大了一圈的数字。   【fufu:V我一亿看看实力。】   沉默。   三十秒。   一分钟。   陌生账号始终没有再次发来消息。   陆浮无趣的打了个哈欠,正要熄灭屏幕,又一个窗口弹了出来。   【老板:……】   【老板:你让我捋捋,齐列和谢家主的相似点在哪里?】   都是资本家。   【老板:你知不知道整个地下城的运转都依靠谢家,谢为祯死了我怎么办?】   【fufu:谢家换个主人,又不会停止对地下城的资金供应,谢为祯心思那么多,换个蠢的上来不好吗?】   几秒后,老板态度大变。   【老板:还是你想的周到。】   还有一件事陆浮没说,谢为祯不会死。   且不说先进的治疗舱和诺亚制药的药物威力,单单Alpha顽强到可怖的生命力就不可能死在一颗子弹手里。   【018:你为什么总是要把大好的局面弄成绝境?谢为祯醒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陆浮笑了。   大好的局面是指杀了齐列然后喜提齐家的追杀吗?   【陆浮:你应该清楚吧,这场会议的主办方是谢为祯,齐列要是死在这里,谢为祯必然要给个交代。】   交代是什么?   当然是找出袭击者。   陆浮会被谢为祯亲手送到齐家面前,被不知道真愤怒假愤怒的齐家人挫骨扬灰。   就算齐之裕想保他也没用,齐列一死,齐之裕在齐家的保护伞也没了,他那个脑子,不被人生吞活剥了都是运气好。   【陆浮:我现在是第一军校的学生,只要我在第一军校一天,谢为祯就不能动我。】   【018:…说不定他会把季生送出去…?】   【陆浮:季生是整个诺亚制药的摇钱树,你觉得谢为祯舍得吗?】   白天的南区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高高挂起的灯牌一下一下闪着光,周遭的墙壁上被红色的油漆喷上了垃圾话,其中还有不少错别字。   陆浮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个裹着风衣的男人抱着膝盖坐在路边,头埋进双臂,只剩下一团漆黑的卷发露在空气中。   陆浮姿态懒散的插着兜,眼睑耷拉着看向他:“起来。”   季生慢悠悠的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你好慢,我都睡着了。”   要不让你的黑眼圈出来辩论两句?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非工作状态的季生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像是一滩随时会倒塌的污泥。   “跟我进来。”他说着要去牵陆浮的手,被少年迅速避开了。   季生顿住,定定的看着陆浮。   少年也冷淡的回望他。   几秒后,他摊开掌心,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中夹着一根细针,“你怎么发现的?”   陆浮提起卫衣下摆,露出里面缝着的暗袋,哗啦啦一排针被胶带固定在内侧。   季生蓦地哑了口。   陆浮耸肩,“没办法,出门在外还是要当心点,尤其是在南区。”   “走吧,你要带我去哪?”陆浮放下卫衣,从兜里掏出枪转了转。   季生默默将针收了起来。   怎么忘了,他背上的吉他包里还装了把狙击枪呢。   跟在季生身后,两人走进了昏暗的小路,鞋底和水洼相撞,迸溅出水花。   【陆浮:谢为祯要对付齐列,为什么派我去?】   诺加不好用吗?   这也是陆浮始终想不通的一个点。   他刚成为首席,谢为祯不至于就这么放弃了他这么好的牌,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节。   【018:我也不知道。】   废物。   陆浮垂眸深思,谢为祯的目的是神,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军部和教廷有勾结,所以才会安插人进入第一军校。   什么原因能让他放弃这个棋子?   三种可能。   一,谢为祯已经达成了目的,得到了有关神的情报。   二,谢为祯认为陆浮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找出神。   三,谢为祯已经和教廷搭上线了,那么陆浮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   【018:你在想什么?】   陆浮呼吸放缓了些,潮湿的月光像是碎开的玻璃,在割破皮肤的同时渗进凉意。   韦珂。   韦珂和三年级生在体育馆的冲突并没有封锁消息,有心人难免会多想,传到谢为祯耳朵里也不奇怪。   联想到韦珂在约勃星的表现,陆浮几乎可以肯定韦珂是教廷的人。   谢为祯已经控制住韦珂了。   **   041照常跪在神像前祷告,突然背后一凉,他不悦的拧起眉,以为是哪个仆人没有关好门窗,让风吹了进来。   然而祷告不能随意中断,他忍着心中翻涌的戾气,继续垂着脸默念祷词。   身后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话音里藏了满满的幸灾乐祸:“别装了,出事了。”   041手指抖了一下,捏紧手里的白色珠串,挺直腰身恍若未闻。   那人“啧”了一声,脚步声逐渐逼近,声音拔高了些:“谢为祯被袭击了,至今生死未卜,他要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门阀们必然会为了瓜分谢家而乱起来,到时候,首都星…不,整个塞拉法帝国都会受到影响。”   “这下你可以借机把神权抬回阳光下了,黑心鬼。”   041蓦地睁开眼,眸中潜藏的阴郁翻滚着即将溢出来。   他慢斯条理的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不存在的灰,温和的微笑起来,声音轻柔:“滚出去。”   来人斜着身子倚在墙上,自顾自的问:“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滚。”   041的喉中翻腾起呕意,呼吸间几乎要从肺泡里扯出棉絮般堵塞。   那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只能讪讪的退了出去。   披着华袍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跪倒在神像前,041不安的绞紧双手,未成形的黑暗淹了过来,撕咬着他裸露的皮肉。   谢为祯怎么会出事?   谢为祯倒了,谁还能给066做靠山?   041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脱轨,在他的计划里,只要谢为祯还对神有所求,陆浮的安危就能得到保障。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谢为祯得罪了谁?   041摸到了神像的底座,刺骨的寒意惊得他汗毛竖起。   他仰起脖子注视着没有面孔的神像,喘气声压在了胸腔。   神预料到这一切了吗?   蜷缩起身体,041咬住了手腕,犬牙撕开外皮,血丝顺着腕骨流了出来,在鲜艳的红色中混杂着水泥般的灰。   胸口似有幻痛,扯开外袍,041看到了自己胸前大片大片的深蓝色,最靠近肋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浓重的墨黑。   他离死不远了。   当心脏也被彻底污染的那一刻,041将彻底成为神明的饵食。   心慌的Alpha握紧手里的白色珠串,他没法继续冷静的祷告,只能不断的低喃着066的名字。   好似只要这样念下去,黑暗便会退去。   我是靠不断的想念你活下来的。   想着你一定没有忘记我,在某个夜晚,你说不定也曾用想念回应过我。   066,你千万、千万不能忘记我。   少年的表情逐渐被空白所吞噬,他麻木的念着刻印在心底的名字,再被污染重新拖回深渊。 第44章 门阀80之谁没有收到邀请   小巷很深,窄小的通道不足以让两人并肩而行,逼仄的环境中动起手来也十分不方便,陆浮无端警惕起来。   如果季生提前安排好了埋伏,堵住巷子两边的出入口扫射,除非陆浮一夜之间大变活虫,不然绝对不可能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   “啪嗒。”   雨滴砸在季生的后颈,Alpha瑟缩了一下,立起风衣领子,将自己保护的更加严实。   陆浮跟在他的身后,狐疑的眯起眼,疑心是海平面下的暗流,无声的涌动。   他的风衣下会不会穿了防-弹-衣?他的动作会不会另有深意,他…陆浮的思绪在季生停住脚步的一刻断开。   “到了。”季生撩开遮在门前的黑布,弯腰钻了进去,和低矮的门不同,屋内的空间很大。   季生打开终端,一束白光自下而上射在他的脸上,将Alpha本就不健康的脸照得更惨白。   他一步步沿着墙壁绕了一圈,将镶在墙壁上的烛台门一一点上。   看他这么辛苦,陆浮不解的歪了歪头。   几百年前也就算了,现在就算是五等星都已经普及了能源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爱用蜡烛?   大人,时代变了。   【018:你不懂,这是格调。】   累死累活摸黑点蜡烛的格调吗?   之前在第一军校也是,整个塞拉法帝国的蜡烛生产商就靠他们养了。   嗯?   突然找到了毕业之后的好去处。   房间逐渐亮堂起来,这间空旷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地板、墙壁、天花板上都涂着黑色的油漆。   一个晃眼,陆浮险些以为自己遭遇了神降。   季生背靠着墙,掌心向后贴在墙壁上,他细细的观察着陆浮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然而,季生失望了。   少年气定神闲走到墙边,用指甲刮了刮烛台外层的金粉,笑道:“你帮谢为祯赚的钱不会都用在这里了吧?”   季生有些不悦,他察觉了陆浮在转移话题,开门见山的问:“你已经看过《神经》了吗?”   陆浮眼镜下的眸子眨了眨,“你很在乎这个吗?”   季生抿唇,神色十分难看,“陆浮,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根本不知道与神有关的一切多么危险。”   起猛了,季生居然真的在担心他。   陆浮收敛了笑容,缓缓点头:“我看过了。”   “什么感觉?”   听到他承认,Alpha身体前倾,急切的问:“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陆浮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季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内心愈发焦躁,他退回墙边,仰起脸,让后脑勺也紧贴墙壁,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咬紧了牙关。   陆浮看出了点端倪,“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季生卷发下的眼翻了翻:“还不是你给我喂的那管虫血,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但我必须得防着你。”   他弯下膝盖,上半身贴着墙壁下滑,最后变成了蜷缩着蹲在墙角的姿势。   真想告诉他你防错人了。   要防的是虫。   这个姿势似乎给了季生点安全感,他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没有。”陆浮道。   “没有任何变化。”   他早就在神降里七进七出了,一本人类谱写的《神经》算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季生瞳孔颤了颤,他张了张嘴,笃定的说:“你也是神眷者。”   只有神眷者不惧《神经》的污染。   陆浮耸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的问题问完了,该我问了。”   “你从哪来弄来的《神经》?”   季生咬住拇指,眼神躲闪,“捡到的。”   你当这是死亡笔记吗那么烂大街?   陆浮走近了一步,季生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谢为祯知道你是神眷者吗?”陆浮弯下腰,轻声问。   季生摇头,“他对神的好奇是慢性毒药,我不会将未来寄托在一个必死的角色身上。”   【陆浮:他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人怪老实的。】   【018:因为你有枪。】   【陆浮:你说得对。】   随着距离的缩短,陆浮最后蹲在了季生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   陆浮双手捧着季生的脸,不让他有机会躲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教廷里是什么情况?”   季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在衡量能告诉陆浮多少,以及,陆浮知道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教廷短短几年里发生的变化比季生一辈子换过的睡姿还多,他试探的反问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教廷的事?”   陆浮放在季生脸侧的手轻飘飘的向下滑了一寸,覆在了颈侧,感受着指腹下Alpha跳动的脉搏,他忽的笑了起来:“这几天,诺加一直在盯着你。”   “你醒来之后,在找一样东西。”   “照片,对吗?”   陆浮双手缓缓收紧,看着Alpha逐渐泛红的脸,少年慢斯条理的说:“神眷者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二岁,照片里的你长得有些太急了,就算是Alpha也不可能发育的那么快。”   “我也拍过这种合照,在所有孩子都经历过第一轮神降之后。”   季生从喉咙里发出卡痰般的低呼,他蹲不住身体,腰椎抵住墙,双腿无力的蹬了两下。   “陆浮…我、我告诉你、呃嗬放开我…”Alpha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是快要和充血突出的眼球一起掉下来。   陆浮略微松了力道,垂眸轻笑着说:“你是和亚奇哥哥一样的角色吧。”   “教廷中,负责看管神眷者的人。”   之前的照片上,013号脸上被打上了叉,确认死亡。   但是,换一种理解方式,013号确实不见了,不是死亡,而是从神眷者中淘汰了。   季生不具备成为神眷者的条件。   Alpha还在垂死挣扎,他急促的吸了几口气,捂着喉咙反驳道:“我就是神眷者!”   “哦。”   陆浮冷淡的问:“那你怎么解释你被《神经》污染后袭击诺加的事。”   男人不屈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啊哈!   说不出来了吧。   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就是教廷的人不就好了。   陆浮得意的托腮,双手十指张开作开花状:“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   步伐匆匆的神职人员面露焦急,长长的白袍在走廊里从头拖到尾,将前人留下的灰尘尽数擦干净了。   他冲进礼拜堂,高声叫道:“主教大人昏迷了!”   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同时转了过来,静默的看着这名年轻的神职人员。   那人紧张的退了半步,“主教大人…”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们的表情从冷漠转向了愤怒,似乎要一拥而上,把他细细的切成臊子。   站在最前当的中年男人缓缓转过身,繁复的袍子彰显出他卓然的地位。   男人蹙眉道:“礼拜堂中禁止大声喧哗。”   神职人员有些慌张,“可是,主教大人他…”   “主教大人昏迷了,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不用再三强调。”   年轻人缓缓垂下脑袋:“我很抱歉。”   中年男人穿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单手压住年轻神职人员的肩,“你担心主教大人的安危,我理解,仁慈的神会宽恕信徒的无心之过。”   年轻人当即感动的抬眼,中年人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但你要知道,神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你。”   “教廷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火刑了,这个方法太原始,太粗鲁,但确实方便。”   中年男人语带威胁:“你现在,应该陪伴在主教大人身边,对吗?”   年轻人脸色发白,压在肩上的手在这一刻无比沉重。   他哑着嗓子说:“…对。”   “好孩子。”   失魂落魄的走出礼拜堂,神职人员回到了主教大人的房间,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   屋内   层层叠叠的纱幔下,041躺在床上,冷汗洇湿了额发,蓬松的卷发压在纹路繁复的枕套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被单。   041痛苦的发出呜咽,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一道深蓝色的触手图案,下一秒又隐没在皮肤里。   他的意识沉浸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高高在上的神似乎藏在黑幕的后方,冷眼看着他与污染作斗争。   【你以为,利用药物压制精神域波动就能延缓污染吗?】   041咬着手腕,腰部以下都陷在了黑泥之中,他虚弱的笑起来:“这个药只有一个月的时效。”   041仰头看着虚空,微笑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要拖延污染的意思。”   “您知道的,我是您最为虔诚的信徒,成为您的所有物是我的荣幸。”   神似乎在笑。   空间中的黑暗都有了起伏。   041摸不清,神究竟是愉悦还是嘲讽,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不再开口。   【你知道我第一次想要污染066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041瞳孔骤缩。   066也被污染了吗?   【他说,他都吃不饱,凭什么给我吃。】   嗯…确实是066。   这是041从神的嘴里确定的第一句实话。   “主教大人昏迷了。”   卡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被嘴里的面包噎死,他撑着扶手从躺椅上坐起身,“咕嘟咕嘟”灌了半杯水下去。   什么玩意?   谢为祯和主教同时出事,首都星这么刺激能不能带他一个,真不想继续看傅以榕的臭脸了。   等一下。   卡勒兴奋的心情突然跌落谷底,他拿着终端问传递消息的人:“主教昏迷了,那灰鸦的消息…?”   “你自己努力吧。”   别啊!   卡勒苦着脸看着挂断的终端,可怜巴巴的再次拨了未知号码,然而铃声响了一分钟后,依然没有接通。   他不死心,再接再厉。   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您已被拉黑,请下次再拨。”   不会吧。   真的要自己干活了吗?   卡勒当初自告奋勇要来军部当卧底就是想着钱多事少没人管,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没人管了。   哦,有傅以榕管。   更要命了。   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卡勒一拍脑袋给傅以榕发去了休假申请,理由是谢家主出事,自己要回去参加葬礼。   两分钟后,傅以榕发来了消息。   【哇咔咔大魔王:你穿越了?谢为祯没死呢。】   是的,我从未来穿越回来,就是为了赶上上一条时间线没能参加的谢家葬礼。   傅以榕手速飞快,第二条消息紧随其后。   【哇咔咔大魔王:你要是真穿越了,透露一下下个月的彩票中奖号码。】   【卡勒中尉:上将,赌-博是违法的。】   尤其你还是军部的人。   “你也知道赌-博违法啊?”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卡勒一个激灵,猛地从躺椅上跳起来,傅以榕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的房门,斜着身子倚在门口。   Alpha似笑非笑的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卡勒,“既然知道赌-博违法,怎么还敢赌我会给你批假?”   卡勒咽了口唾沫,“上将,我真的有急事。”   “是吗?”   傅以榕走进卡勒的卧室,往柔软的床铺上一坐,不伦不类的翘起二郎腿,对着卡勒摊了摊掌心。   “开始你的卖惨故事会吧。”   卡勒屏住呼吸憋住气,脸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双手背在身后,磨磨蹭蹭的说:“其实…”   “其实,我是A同。”   怕了吧!   卡勒得意的偷偷抬眼,没想到傅以榕依然笑着,表情都没变。   我艹。   你怎么不怕啊。   “你是A同,然后呢?”傅以榕问。   然后什么然后,不该是你找个借口落荒而逃从此和我保持距离吗?   陆浮的试卷上就是这么写的啊。   他学的不对吗?   卡勒回忆了一下维度直播曝光的陆浮S级答卷,没找到更合适的答案。   深吸一口气,Alpha猛地弯下腰,九十度鞠躬,气沉丹田大喝道:“上将,我骗了您一件事,其实…”   “其实,我…”   死嘴,快说啊。   卡勒结结巴巴的吐出了最后几个字:“我要回首都星看病。”   “什么病?”   “就,A同…”   傅以榕眯眼笑了声:“卡勒中尉,A同不是疾病,你应该接纳自己的性取向。”   接纳什么,我根本不是A同啊!   傅以榕双手抱臂,略微沉吟了一会儿道:“首都星的医院都是钱包地狱,这样吧,与其把钱花在医院里,不如你把工资给我,我在军部给你找几个身强力壮的Alpha相看相看。”   卡勒一愣。   军部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私下交往,但是为了防止徇私舞弊的情况发生,一直默认同驻地士官之间不能关系过密。   擦-边球打得这么熟练,傅以榕出身不干净的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不合适吧?”   傅以榕不以为然:“双方自愿,有什么不合适?”   我不愿意啊!   卡勒有些狐疑,傅以榕不会是在耍他吧?   他虽然工作的时候爱浑水摸鱼,但没犯过大错,傅以榕没道理针对他。   “不满意?”   银发Alpha压了压帽檐,嗤笑道:“不满意还有另一个方案,我带人去抓灰鸦,你和灰鸦一起去囚星度蜜月,怎么样?”   卡勒软了一辈子的腰“啪”的一下就抬起来了。   “上将,我现在就去抓灰鸦,我一定让他绳之以法!再也不敢挑衅塞拉法帝国的秩序!”   傅以榕满意的笑了,“你要去哪抓?”   好问题。   卡勒脑中灵光一闪,或许是陆浮的试卷的影响,他脱口而出:“塞布星!”   傅以榕挑眉:“那是哪?”   塞拉法帝国幅员辽阔,边缘五等星更是多而杂,普遍直接称呼五等星,没人特地去记它们叫什么名字。   卡勒解释道:“就是垃圾帝国。”   能被称为“垃圾帝国”的五等星只有一个,那就是X-11号囚星全体罪犯的老家。   傅以榕自以为委婉的问:“你确定你不会死在塞布星吗?”   那可是尸体堆出来的星球。   卡勒单手压住心脏,微微弯腰。   不会的。   神明在上。   **   南区   陆浮听得云里雾里,他拦住季生,食指揉了揉太阳穴:“你是说,教廷前几年出现了个主教,能与神明直接对话,但是教廷原本的代理教皇并不愿意听从他,双方之间互相看不顺眼还要虚与委蛇?”   季生点头:“如果没有猜错,主教大人应该是当年的神眷者之一。”   几百个神眷者中,谁能做到这个?   041。   陆浮默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突然有些惆怅。   当初的娃娃脸小绿茶都当上主教了,他还在学校里混日子,被一群神经病当作追逐对象。   【陆浮:你说我现在去教廷,然后对他们说我上面有人,他们会让我加入吗?】   【018:火刑架贵宾一位。】   季生又道:“傅以榕这几年捣毁了不少教廷的据点,我们怀疑他可能在教廷内部安插了眼线,但一直没有查出来。”   傅以榕…陆浮听说过他的大名,在塞布星每隔几天都能听到有人在哭丧自家老大被傅以榕抓走了。   “傅以榕做事滴水不漏,我们已经排查了无数次,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问题的人。”   季生的担忧陆浮能理解。   一不小心下一个被端的就是他。   陆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蹲的发酸的双腿,安慰道:“这不算什么,我们已经在各大囚星插满了眼线,这一点傅以榕就做不到。”   季生:“……6。”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   谢为祯出事了,齐列一时间也没心思来上课,齐、谢两家这些年的利益牵扯比DNA双螺旋还要紧密,稍有不慎就会伤筋动骨。   他必须和长辈们商量一下,如果谢为祯没撑住,齐家要怎么尽可能多刮分一点好处。   当然,就算谢为祯痊愈了,这个方案也可以留着以后再用。   真心想要杀了谢为祯的人不会因为谢为祯这一次活了下来就放弃下一次袭击。   Alpha地下宿舍   齐之裕、成煊、时旭三人难得聚在了一起。   成煊和时旭面对面坐着,齐之裕独自一人站在门边,小叔的短信像是机关枪一样一条接着一条,连Alpha的超绝动态视力都有些不够用。   【小叔:我暂时回本家一趟,你这几天不要离开第一军校。】   【小叔:尽可能和成煊、时旭待在一起,遇事了拿他们当挡箭牌。】   【小叔:十二阀会议的具体情况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陆浮。】   【小叔:离简焕白远点,他目前嫌疑最大。】   齐之裕每一条都回复了一个“好”字,但是真正看进去的却没多少。   今晚,他本想趁着小叔参加十二阀会议的空隙偷偷找陆浮待一会儿,但他到了Beta宿舍楼后却被西蒙告知,陆浮从下午开始就没回过宿舍。   齐之裕起初是不信的。   在他眼里,西蒙就是个心怀鬼胎的恶虫。   但当齐之裕用了自己的特殊权限打开校内监控时,他惊讶的发现,陆浮真的离校了。   陆浮是塞布星人,在首都星无依无靠,他能去哪?   怀着不安的心情,齐之裕蹲在陆浮门口,期盼首席一回来就能看到他,然而,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出乎预料。   齐之裕没有等来陆浮,却等来了谢为祯出事的消息。   太巧了。   齐之裕想,说不定只是个巧合。   可Alpha与生俱来的危险直觉又在一遍遍响起警报,逼迫齐之裕承认现实。   就是他!   他是凶手!   三人会面后,齐之裕含含糊糊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你确定,陆浮不在学校吗?”成煊眼底眸光微转。   “确定。”齐之裕心烦的关闭终端。   这事他没有告诉齐列,免得齐列以此为把柄要挟陆浮,他不是擅长保密的人,心里像有个狗尾巴草在挠。   成煊不认为陆浮会牵扯进这件事里,首先陆浮和谢为祯没有任何交集,他么哦必要冒着风险做这些。   其次,成煊还记得在病房里和齐之裕说的话。   陆浮如果想要稳定的未来,就不能铤而走险,他好好待上三年,毕业之后进入军部日子不会差。   最后——   成煊拨开额发,露出上挑的凤眸,眼神凌厉:“如果这件事和陆浮无关,他离校是去做什么?”   时旭垂下眼,这里只有他知道陆浮的秘密。   巧的是,时旭和齐之裕不同,他只会透露自己愿意透露的事。   金发Alpha叹了口气附和道:“是啊,陆浮离校是去做什么呢?”   齐之裕抿唇,如果他们想的话,施压调出整个首都星所有街道的监控一一排查也不难。   但那无疑会惊动齐列。   如果陆浮和这件事无关还好,但凡扯上关系,这就是直接给齐列送货上门。   只有让一个从头到尾置身事外、齐列观念中不可能和陆浮有关的人去做才行。   “找简焕白,让他调监控…”齐之裕一开口,两人齐齐露出惊愕的表情。   时旭挑眉:“你才和简焕白闹了一场,他恐怕不会帮你。”   齐之裕不以为然,“利益到位了,什么恩怨都能化解。”   时旭背着手捂住下半张,没想到一向倔脾气的齐之裕居然能舍得下面子去找简焕白。   成煊站起身,退出了聊天,“我先走了。”   时旭玩味的勾唇:“你不关心后续发展?万一真的是陆浮做的呢?”   成煊推开门,语气冷淡:“与我无关。”   装什么装。   时旭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刚开始齐之裕叫他们俩来的时候,成煊跑得比谁都快。   没过多久,简焕白来了。   他双手插兜占据了主座,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出这么大血,齐列知道吗?”   齐之裕没什么好脸色,“你查就行了,别说废话。”   简焕白没急着完成他的要求,而是晃了晃自己的终端,“陆浮回来了,我给了他进入宿舍楼的权限,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   齐之裕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啊划出“呲”声。   Alpha激动的叫起来:“你叫他过来干什么!”   简焕白不怕他,笑眯眯的说:“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本人,不必调监控快多了?”   “你怕什么,”Alpha用食指卷了卷自己粗长的麻花辫,“怕他以为你要威胁他吗?”   齐之裕不说话,脸色阴沉。   简焕白嗤笑一声:“别不敢承认啊,齐之裕,你难道没有想过借此威胁他吗?”   “我没有!”齐之裕斩钉截铁的反驳。   他瞪圆了一双狐狸眼,双手重重地压在桌面上,“我才不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得到他。”   月亮就该在天上。   简焕白“啧”了声,“你也就趁现在说说这种话了。”   想要挤到陆浮身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齐之裕的优势不足以脱颖而出。   【滴,检测到拜访者,开门权限已开启。】   陆浮一开门就看见简焕白、齐之裕和时旭呈三角形坐在一起,直勾勾的看着他。   简焕白照旧是随时可能被撑开的白衬衫,烟灰色的粗麻花辫搭在胸前,一直垂到膝盖上。   一只手臂垂在椅子后面,双腿交叠,坐姿散漫。   齐之裕规规矩矩的穿戴齐整,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时旭换了一身私服,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配黑色长裤,金发随意别在耳后,一条银链垂下。   陆浮左看右看,没能从桌下找到成煊的身影。   啊哈!   首都星门阀茶话会,猜猜是谁没有收到邀请?   成煊!   好一个门阀式霸凌。   这房间只是正常规格,塞下三个一米八以上的Alpha多少有些勉强了。   面对空气都有些拥挤的宿舍,陆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先迈左脚。   “学弟,你回来了。”简焕白笑盈盈的举手打招呼。   时旭弯起唇对着陆浮点点头,“齐之裕有话想对你说。”   齐之裕在桌下一脚穿踹了过去,被时旭躲开了。   “没有,”齐之裕摇摇头:“你别听他胡说。”   “学长好。”   陆浮走了进来,轻轻带上门。   简焕白敛眸道:“我们在讨论十二阀会议的事,你要不要一起听听?”   这种天龙人限定话题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陆浮坐到桌子的最后一个角,稳定的三角形变成了不稳定的四边形,话题的走向也逐渐失去了平衡。   一开始只是简焕白在介绍十二阀的参与人员,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为什么齐之裕没去,时旭就开始阴阳怪气。   有陆浮在,齐之裕没动手,但他又说不过时旭,只能不停的放信息素。   Alpha的气味在房间里肆意蔓延,本就有些拥挤的宿舍更加逼仄。   时旭被信息素攻击了几次,笑容也挂不住了,最后演变成两人对放信息素,而挑起话题的简焕白美美隐身吃蛋糕。   陆浮只是笑。   他闻不到信息素,但体感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被两股不同的气息揉圆搓扁,笑容是他最后的倔强。   *的,他恐Alpha了。 第45章 其实,我是A同   灰鸦 塞布星每年都有大量星盗来往,灰鸦回来一趟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诺加显然不在这些人之列。   自从上次首都星派人来塞布星之后,诺加就留了个心眼,叫了两个小弟守在教堂附近,任何人进入教堂诺加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收到消息的诺加立刻回到了五等星。   “老、老大、我们看见灰鸦的斗篷看到掉了好多骨头不是有血、死了灰鸦又活了!”   Alpha坐在集装箱上,半张脸被墨镜遮住,暗红色的发落在颈侧,一手搭在弯曲的膝上,一手支着下巴。   墨镜下的眉毛拧起,“你在说什么勾八?”   两个小弟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最后大喊了一句:“灰鸦死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诺加以为自己只是文盲,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连话都听不明白的地步。   但是Alpha怎么会承认自己不行,他指了指同样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小弟,“你来总结一下。”   小弟疑惑的“啊”了一声,迟疑的站起身:“那个,总之就是,灰鸦死了。”   负责看守教堂的两人立刻急切的摆手:“没死,又活了!”   一伙人面面相觑。   诺加从集装箱上一跃而下,“走,去看看。”   与此同时,灰鸦星盗团的成员正蹲在教堂外数蚂蚁,数着数着又叹了口气。   虽然首领每次进教堂都不让他们跟着,但星盗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角色,一丝血腥味都逃不出他们的鼻子。   “首领这一次好像比以往严重多了,”一名星盗心有余悸的说:“这个血腥味,把人杀了放血都放不了这么重。”   捏着树叶打断蚂蚁爬行的队伍,另一个男人面露忧色:“首领要是死了,我们以后跟谁混呢?”   “别胡思乱想,首领这么多次不都熬过来了?”   光头大汉一巴掌将那人拍进地里,接着掩面垂泪:“可怜的首领,他都不敢告诉陆浮自己的情况,要是陆浮以后嫌弃他怎么办?”   地下传来闷闷的声响:“不,根本没有以后吧。”   双手撑地,将脸从凹陷的泥土里拔出来,男人抹了把脸说出了众所周知的事实:“陆浮才看不上咱们首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诺加,够强吧,长得也不差,这么多年存了不少赃款,还年轻,陆浮不是照样把人当狗耍。”   “咱们首领一打不过诺加,二不敢露脸,三身患未知疾病,啧啧,”男人摇摇头,甩下些许泥屑来,感慨道:“悬啊。”   他说的有道理,几人齐齐叹了口气。   诺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做事从来没有“低调”二字,一伙人声势浩大,从钦西城一路走到教堂,无数热爱看乐子的势力都好奇的跟在了队伍后面,因而队伍越来越庞大。   当他们逼近时,灰鸦星盗团的成员们立刻打起了精神,眼神充满戒备。   领头的红发Alpha伸了个懒腰,从小弟手里接过枪,吊儿郎当的插在口袋里:“灰鸦呢,叫他出来。”   比起诺加的发难,他们更在乎诺加的打扮。   丢开手里的树叶,青年背着手对身侧的光头男人悄声问:“诺加为什么要戴墨镜?塞布星的可见度还不够低吗?”   这话传进光头男人耳朵的同时也传进了诺加的耳朵里。   他得意的扬唇,将墨镜一摘,露出左眼上的黑色眼罩,本该是眼球的位置绣着金色的太阳图案。   陆浮喜欢什么,诺加就给自己身上加什么。   同理,陆浮不喜欢什么,就摘掉什么。   Alpha强悍的身体素质允许他最大程度利用自己的每一个器官。   光头男惊呼一声:“我艹,诺加也残疾了,咱们首领又有胜算了!”   身侧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的喊道:“有个勾八啊,是诺加和首领一样没可能了!”   这种事情是重点吗?   “诺加说要见我们首领,”染了一头绿发的Alpha将他们俩一左一右拉开,“这才是你们需要关注的事。”   合格的下属应该离首领的私生活远点。   两个男人似乎有些畏惧,一声不吭的站在两侧,绿毛Alpha向前一步,对着诺加微微弯腰,“我们首领现在不方便见人,您还是回去吧。”   诺加嗤笑:“我就是来帮他方便的。”   “滚开。”   绿毛Alpha有些怵他,但首领如今情况不妙,诺加要是真进去了,他们明天就要从灰鸦星盗团改名叫烤鸦星盗团了。   他不让,诺加也不恼,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挥了挥,身后的小弟们立刻冲了上去。   人海战术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用,尤其双方人数差异极大的时候,优势更为明显。   诺加从缠斗的人群中央不紧不慢了走了过去,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   穿过庭院,诺加看到了满地干涸的血水,白骨交叠着堆在血泊中央,有不少蚂蚁盘踞其上。   靠坐在教堂门口的男人裹着漆黑的斗篷,静默的看着这些骨头被啃食,斗篷下的双眼古井无波。   诺加踢开横亘的腿骨,走到灰鸦面前,嘲讽的眯眼。   “不是说去给陆浮打下二十一个一等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刻意拖长了音调,听起来更加刺耳:“不会是被军部追的无处可逃了吧?”   灰鸦斗篷下的脸面无表情,“那你呢?”   “特地去首都星见陆浮,把眼珠子看掉了吗?”   他一说这个诺加就来劲了,Alpha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像是一直战胜的公鸡。   将张扬的红发拨到脑后,诺加两指捏住眼罩下摆摩挲了几秒,眉宇间难掩得意之色。   直到活死人都快不耐烦了,诺加终于开口:“知道我的眼珠现在在谁那吗?”   他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动作,灰鸦还能猜不出来?   “陆浮?”   得到诺加肯定的眼神,灰鸦轻蔑一笑,一只眼珠算什么,他要是想,可以送陆浮几十颗串成手链。   “你来就是为了炫耀这个吗?”灰鸦抓住斗篷垂落的布料,向下拉了拉,将自己瘦削的下巴一并盖住。   诺加这才说起了正事。   他没有直接问灰鸦“死了,又活了”究竟是什么情况,而是指了指地上的血泥问:“这是什么?”   灰鸦不得不把斗篷又往上掀了掀,这才看到诺加指的东西。   “如你所见,一滩血而已。”灰鸦无所谓的说。   他的态度过于坦然,诺加甚至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难道这不是灰鸦的血?   灰鸦打了个哈欠,“你要是感兴趣,直接带走吧,还有那堆骨头,不收费。”   诺加微微抿唇,面色沉静,“这是谁的骨头?”   灰鸦斗篷下的脸僵硬的牵动肌肉,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容,“你觉得呢?”   “汪!”   小灰狗从教堂里跑了出来,后腿一蹬,从挡在门口的灰鸦腿上跳了过去,嘴里衔着一根白骨。   诺加看看小灰狗,又看看灰鸦,仅剩的一只瞳惊讶的缩了缩:“你把自己的骨头给它磨牙?”   这不是重点。   诺加的声音又拔高了一度:“你背着我给我和陆浮的狗喂你的骨头?!”   挖墙脚这么明目张胆,真不怕哪天出门被人打死吗?   灰鸦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不是你的。”   诺加气得笑出了声,“我养了这么久,怎么不是我的!它要是会说话都要叫我一声小爸!”   灰鸦不承认,“它也吃了我的骨头,那我是不是也能换一句小爸?”   诺加一个健步走上楼梯,双手拽住灰鸦的衣领,将坐在地上的男人拉了起来。   Alpha阴冷的眸子盯着漆黑的布料,语带警告:“你最好明白,我可以直接让你死在这里。”   你不可以。   灰鸦面无表情的想。   只要在神的目光下,谁也不可能终结他的生命。   小灰狗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剑拔弩张,蹲在草地里啃骨头,Aloha的骨头硬度极高,小灰狗咬了半天都没能留下自己的牙印。   它只能叼着骨头跑到诺加脚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叫声。   诺加松开灰鸦的领子,一边抱怨小灰狗麻烦一边任劳任怨的替它折断了骨头。   看到小灰狗高兴的尾巴都转成了风车,诺加又有些恼火的把骨头抢了下来。   “这破玩意有什么好啃的,回去我喂你吃好东西。”   小灰狗睁着黑豆豆般的眼,低下头在地面上嗅闻了几下,在一处草地上蹲下,“汪汪”的叫了几声。   诺加头疼的走过去,“又怎么了?”   小灰狗站起来,绕着自己刚刚蹲坐的地方转了几圈,诺加心领神会,五指成爪挖开了地表的泥块。   小灰狗叫的更欢了,似乎十分激动。   诺加挖了没几下,就挖到了一个硬物。   他饶有兴味的挑眉,从土坑中拿出了一个有些老旧的皮质手环,正中央镶嵌着银色的金属片。   诺加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金属片下方的按钮。   金属片上跳出了几个红色的数字编号,接触不良似的不断变换,几秒后趋于稳定。   066。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灰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俯身看着诺加手里的皮质手环,低声问道。   诺加拍了张照片,将手环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意味不明的弯唇:“这就要问问,对这座教堂了解最多的人了。”   塞布星港口   卡勒中尉看着下方多如牛毛的星盗舰陷入了沉思。   S级星盗团灰鸦,A+星盗团赤兔,A级星盗团黑马…还有许多卡勒报不出名字但十分眼熟的星盗标志。   每个标志都代表着大笔通缉金额。   本来以为是二等功,没想到直接升职加薪养老退休一条龙服务。   这还不把傅以榕眼珠吓掉?   卡勒摩拳擦掌,二话不说给傅以榕发去了通讯申请。   然而,当傅以榕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卡勒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寒噤。   “有什么事吗,卡勒中尉?”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半个甜甜圈,戏谑的问:“你终于愿意接纳自己的性取向了吗?”   卡勒眼角抽了抽,没想到傅以榕居然这么松弛。   他低下头,将星舰下方的画面调了出来,“上将,您请看,这是塞布星港口的图像。”   红点代表S级星盗团,黄点代表A级及以上,蓝点代表B到D级,卡勒调出来的图像中密密麻麻全是红黄两色,看的人眼睛疼。   傅以榕沉默了几秒,忽的笑出声,“卡勒中尉,你运气一直这么好吗?”   卡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一直都是被称为幸运星…”   “有这样的运气,想必你一定可以把他们全部打包送去囚星的,对吗?”傅以榕没有耐心听卡勒自吹自擂,直接定下了要求。   卡勒未尽的话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的堵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上将,这,这会不会难度太高了…?”卡勒眉毛拧成了八字,苦着脸试图说服傅以榕。   银发Alpha将剩下半个甜甜圈扔进嘴里,似笑非笑的说:“比和灰鸦一起度蜜月还难吗,幸运星中尉?”   卡勒不得不闭上了嘴。   他现在只想把几分钟前给傅以榕发去通讯申请的自己拖出来打一顿。   神经病啊你去招惹他!   **   第一军校,Alpha地下宿舍   话题终于进入了正轨。   时旭给陆浮泡了被红茶,轻声道:“这次十二阀会议还没讨论出什么实际内容就被中途打断了,过段时间必然要再举办一场会议。”   赤裸裸的暗示。   时旭眨眨眼,银链从陆浮的脸侧晃过:“只不过,安保措施恐怕要再次加强了。”   时旭放在桌下的脚蠢蠢欲动,有意往陆浮的方向挪过去,Beta少年面上笑嘻嘻,瞬间避开了桌下踢过来的脚。   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   救命!   怎么还来!   【018:东南方向,躲!】   调情变搏斗,时旭收起笑容,沉下了脸。   接连避开“袭击”后,陆浮干脆将椅子一拉,靠着简焕白坐下,Alpha高大的身形非常给人安全感。   简焕白憋住笑,装傻道:“学弟,你怎么了?”   你再装呢?   我不信你没感觉到。   陆浮决定跳过这个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桌下打擂台的话题,问道:“听说谢四阀出事了,能和我说说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没想到他主动提起这件事,齐之裕的背猛地挺直了,和时旭无论是角度还是姿势都一模一样。   陆浮古怪的瞄了眼时旭的腰。   他不会真的很在意腰间盘突出吧?   两个Alpha熟练的眼神交流了几秒后,时旭笑着说:“当时的情况我也说不清,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我看清楚的时候,谢为祯已经倒在甲板上了。”   齐之裕没去,只从齐列口中知道了个大概,他想了想,没说话。   简焕白倒是出乎陆浮的预料,他没有提袭击时的混乱场面,而是意味深长的说:“谢家安排的保镖似乎来头不小。”   他一开口,时旭也接话道:“是有些奇怪,给我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谢家私下培养的。”   是吗?   如是。   陆浮托着腮问:“谢家主得罪过谁吗?”   齐之裕嘲道:“那就多了去了,从人类到虫族,谁没被他剥削过。”   想起那个9.0抑制剂,齐之裕就一阵恼火,要不是谢家的抑制剂有问题,他怎么会在星舰走廊里发疯,给陆浮留下那么糟糕的二次印象。   这就是陆浮不知道的了。   他好奇的问:“谢家和虫族有关系?”   “这个嘛…”简焕白从鼻腔中哼出笑:“诺亚制药在虫族已经是垄断的存在了。”   “不过,皇室有自己的药业,绝不会用诺亚制药的产品,他们可不敢信任人类。”   提到这个,陆浮乖乖的举起右手:“所以,凶手也有可能是虫族吗?”   简焕白没给出明确回答,而是提起了一件已经被揭过的事:“一年级那只雌虫,叫什么…西八来着?”   “他那天晚上,不是去了趟医务室吗?”   Alpha别有深意的屈指敲了敲桌子,“就算这次的事和他没关系,他也一定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浮:天龙人是不是都不会记别人的名字?】   前有韦珂,后有西蒙。   【018:他们可以直接去人口管理局给你改名。】   你说的有道理。   **   塞布星   卡勒中尉驾驶的军舰十分庞大,一个能抵三个星盗团,理论上来说,在宇宙中完全可以横着走。   但是塞布星的星盗实在太多了,除了港口这些,里面一定还有不少隐藏的更深的,其中不少都是十分棘手的角色。   一个不小心,就是玩火自焚。   副官问:“中尉,我们是否要在港口降落?”   卡勒沉吟了一会儿,对着副官招招手,男人弯下腰靠近,卡勒在对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是A同。”   接下来的几秒,卡勒有幸见到了副官的面部肌肉有多么灵活,Alpha近乎惊恐的退后,眼神像是在看异兽王般仓皇。   他颤抖着声音,腰背紧贴墙壁,问道:“中尉,您这是什么意思?”   卡勒摇摇头,平静的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副官的表情更难看了,好端端一个一米九的大汉,硬生生被他一句话吓得汗毛直立。   Alpha咽了口干沫,强装镇定的说:“中尉,我先去检查一下炮弹填充。”   话落,不等卡勒批准,副官飞快的冲出驾驶舱,连门都忘记关上了。   卡勒惬意的躺在驾驶座里,眼神明亮而得意。   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果然还是傅以榕的问题。 第46章 齐列:笑不出来   争执。   又开始了。   齐之裕还记着齐列的提醒,又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和陆浮有关系,字字句句都有意无意的针对简焕白。   简焕白觉得有些好笑,先是齐之裕有求于他,又给足了好处,他才勉为其难帮他一把,现在齐之裕不需要他调监控了,又恢复了到处乱咬的疯狗本性。   和他小叔一个样儿。   巧的是,简焕白的脾气也是十二阀里少有的差,一张嘴就是大片的和谐词。   陆浮听到的全是“哔——”   【陆浮:我耳朵坏了吗?】   【018:我帮你消音了。】   谢谢你,但这和打游戏的时候收到仅剩两小时游戏时长的提醒窗有什么区别?   齐之裕战斗力超群,骂完时旭骂简焕白,他的词汇量未必比简焕白多,但他嗓门大。   吵架,比的就是一个气势。   陆浮含住一颗葡萄,酸甜的汁液在齿间漫出,右腿叠在左腿上方,一条手臂弯曲架在膝盖上。   堆成出小尖的葡萄山越来越矮,直至陆浮的手指捻起最后一颗葡萄时,双方的辩论终于走到了尽头。   “结论是什么?”陆浮问。   齐之裕摸了摸鼻头,心虚的垂眼:“简家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安排人刺杀谢为祯。”   简焕白也嗤笑着补了一句:“齐列也完全做得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这不是什么都没争出来吗?   陆浮用指甲敲了敲果盘边缘,声音轻而脆。   “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让我看你们吵架吗?”他兴致缺缺的叹了口气。   “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们说。”   “你们怀疑我参与了谢为祯遇害的事,还是怀疑我就是凶手?”   齐之裕眼神躲闪,简焕白只是笑,两人都不开口。   陆浮将视线移到了时旭身上,时旭勾唇,慢悠悠的说:“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你正好不在校内,而谢为祯遇袭也正好发生在这个时间段里。”   金发Alpha温柔的笑了笑:“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有些好奇,你去哪了?”   话落,他又将齐之裕一并拖下了水:“齐之裕也很担心你。”   齐之裕罕见的没对时旭怒目而视,用手背轻轻磨蹭脸颊,默认了他的话。   陆浮施施然站起身,“我应该没有向你们汇报行踪的义务。”   简焕白咧唇:“学弟,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权限调出整个首都星的监控。”   他用半威胁半调笑的口吻说:“你要是做了什么乱纪的事,我恐怕不能视而不见。”   见什么见。   南区哪来的监控,装多少都能给你拆了拿去卖。   恰在此时,时旭又笑着打了个圆场:“用不着简学长,谢家恐怕已经在通过监控排查嫌疑人了,以他们的办事效率,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首席,我相信你。”   Alpha唇角噙着一抹笑,俊美的五官在灯光下放大了优势,多了些攻击性,但那双翠色的眸子却温柔的弯成细细的缝。   他用轻而缓的声音重复道:“我相信首席不会做出这种事。”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陆浮:我早说了时旭不能离开p图很打光灯。】   陆浮又看向垂下头的齐之裕,Alpha发觉了他的视线,眼眸赫然亮起来,耳边的珠串像是晃动的狗尾巴。   齐列一定交代了他什么,陆浮确信,齐之裕应该还没有告诉齐列他离校的事。   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   成煊?   西蒙?   既然已经不是秘密,那就没有保守秘密的必要。   他撇了眼笑得看不见眼的金发Alpha,问道:“可以出来一趟吗?”   时旭欣然同意了。   两人并肩穿过走廊,离开了Alpha宿舍,回到地面的那一刻,也夜风裹挟着月光吹了过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月光打着旋亲吻陆浮的发顶、侧脸、颀长的颈,时旭十分自然的一点点向着陆浮倾斜身体,最终握住了他的手。   陆浮半眯的眼蓦地睁开了,Alpha的手指缓慢的在他的掌心画了个圈,接着虚虚的勾住他的指腹。   陆浮抬眼望去,时旭对着他眨眨眼,翠色的眸子里裹着一抹笑,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信息素自时旭身上飘了出来。   带着求偶意味的气息目的性明确的缠上了陆浮的手腕。   【陆浮:这和当街拉shit有什么区别?】   【018:猜你想要:《语言的艺术》。】   “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们去过南区的事吗?”陆浮问。   “秘密不就是用来保守的吗?”时旭道。   陆浮侧过脸看他,“秘密?”   “对啊,”时旭挑眉:“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   那完了。   诺加、季生、018…你要杀多少人才能和我拥有秘密。   陆浮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回校的时候遇到过…”   “我查过了。”   时旭五指收紧,将陆浮的手扣在掌心,他放轻了声音说:“只是一个五等星的平民Alpha而已,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只摘掉他的喉管。”   嗯?   嗯???   【陆浮:我好像听到时旭要摘诺加的喉管,这还是星际通用语吗?】   【018:给诺加留个十分之九尸吧。】   陆浮眯眼定定的看着神色自信的Alpha,时旭,不,天龙人似乎都有这样的通病,在进度条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就靠语言和心理将它粉饰成了百分之一百。   更何况,时旭有没有走完百分之五十还不好说。   “陆浮,我不是齐之裕,免费的事我不做,你也不想让谢家查到南区去吧?”时旭倾身贴近少年的面庞。   该怎么告诉你南区就是谢家的呢?   细碎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时旭直勾勾的看着少年的凌厉的眉眼,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Alpha一时有些口干,想起那一盘自己根本没能吃上的葡萄,喉咙里隐约有些刺痒,心中也像是少了什么。   他拖着发干的嗓子说:“我替你保守了秘密,至少让我讨点利息吧。”   暧昧在月光中融开了,丝丝缕缕的将两人包裹在其中,夜风撩起陆浮的发,将几不可闻的葡萄果香带到了时旭体内。   “利息?”   陆浮的五指突然插进了时旭的指缝,这样的行为无疑极具侵略性,让Alpha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陆浮根本没给他机会,死死的扣住了时旭的手指,桃花眼轻轻弯了弯,“你自己讨的,自己接好了。”   时旭面上的表情消退了大半,绷紧的面皮下藏着紧张和兴奋。   几息之后,陆浮拽住了他的领口。   “啪!”   一个耳光落了下来,将Alpha的脸打得偏到了一旁,皮肉相接的脆响带着血腥气。   时旭愣了一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咬破了口腔内侧的黏膜,细密的刺痛感和脸上的胀痛彼此牵扯。   他不解的看向陆浮,生气了?   因为他的威胁?   “利息只有这个,”陆浮松开他被扯乱的领口,掸了掸不存在的灰,笑道:“一个巴掌。”   “回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陆浮先一步转身走出了信息素的包围圈,暧昧在顷刻间如潮水般退散。   没生气,疼痛也是利息。   时旭松了口气,捂住自己的脸揉了揉,似乎要将这份疼痛在加深些。   今晚再准备一盘葡萄吧。   时旭快渴死了。   快步走进电梯里,陆浮靠在墙上无声的发出爆鸣。   【陆浮: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练成铁砂掌了!这些Alpha真的不能死掉一两个吗?】   太多了根本应付不过来啊可恶。   【018:总比被Alpha亲好吧,你不是过敏吗?】   随便说说的你真信啊。   【018:别担心,时旭只是前菜,想想谢为祯醒了之后你要怎么办吧。】   陆浮倒不怕谢为祯醒过来之后找他的麻烦,先不说虎视眈眈的其他门阀,就光是齐列要查诺亚制药的药物成分的事就够他忙的。   更何况,还有教廷。   谢为祯想要的太多,同样的,他也被这些东西绑架了。   “叮。”   电梯开了,陆浮看到了蹲在地上的Alpha,他顶着一头红发,像是大型犬一样蹭到陆浮腿边,他邀功道:“我已经让简焕白滚了,别听时旭胡说八道,他嘴里没有一个字可信。”   顿了顿,齐之裕小声说:“我也信你,就算你做了什么,也是谢为祯自找的。”   电梯门在背后合上,灯光渐渐被门缝吞吃,只剩下电梯内顶部投下的惨白光线。   齐之裕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我早就看谢为祯不顺眼了,仗着自己老就对我说教,小叔还总想让我和谢家人打好关系,麻烦死了,谢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说话阴阳怪气讨人嫌,活该一辈子挤不进上三阀。”   【陆浮:都录下来了吗?】   【018:录了,音质清晰一字不差。】   小甲虫趴在灯泡上,将齐之裕抱怨谢为祯的图像清晰的拍摄了下来。   齐列一定不愿意看到这份视频出现在维度直播手里吧。   第一次看见会长脚自己跑过来的把柄。   “叮。”   电梯回到了地面,铁门向两侧移开。   陆浮蓦地扯开唇,笑容明媚而热烈,月辉和星子亲吻他的面庞,流进了衣领。   Beta少年俯身摸了摸齐之裕蓬松的红发,夸奖道:“做的不错。”   齐之裕不明所以的抬眸,用头发蹭了蹭陆浮的掌心,露出一个笑。   【018:莫名有点同情他。】   【陆浮:不如先同情一下被侄子挖坑的齐列怎么样?】   时旭没想到陆浮又从电梯里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傻笑着的齐之裕。   他古怪的眯眼,还没开口,齐之裕已经扑了上来,单臂锁住他的喉咙把Alpha拖进了电梯。   时旭吸不上去,难受的屈肘凿了齐之裕肋骨一下,齐之裕倒吸一口气,却不放手。   他忍痛在时旭耳边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别想用假好心骗陆浮,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时旭只觉得莫名其妙,“刚才不是你跟个被缝了嘴的狗一样坐在那里当哑巴吗,我好心替你开口,你还怪起我来了?”   齐之裕直接捂住了时旭的嘴。   哥不爱听。   陆浮眼睁睁看着两人以打结的姿势被电梯重新送回了地下,歪了歪头,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走。   打起来好啊。   死一个更好。   **   回到Beta宿舍楼后,陆浮两眼一黑。   大批虫族和Beta学生聚集在一楼的公共休息厅,人挤虫,虫挤人,当陆浮走进大厅时,生物群中更是爆发出了尖叫。   “首席!有人给你寄了礼物!”   礼物…?   陆浮第一反应是炸-弹,第二反应是诺加的眼珠。   但是这些显然不足以惊动这么多学生。   陆浮左右看看,向前迈了一步,“哒哒”几声,围在一起的学生们齐齐向两侧退开,如摩西分海般硬生生从苍蝇都飞不进去休息厅里挤出了一条路。   付出的代价是数十余名不得不将自己的同窗好友、陌生异族打横抱了起来。   双方的表情都十分不忍直视。   【陆浮:不是,Beta公主抱雌虫,这对Beta的手臂是不是不太友好?】   【018:你怎么不说对雌虫的心理健康也有重大危害。】   因为我是Beta啊。   别人可能是玩梗,但我真的是Beta。   在这条路的尽头,西蒙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他将盒子对着陆浮晃了晃,嬉皮笑脸的说:“首席,你的礼物。”   忽视两侧的视线,陆浮径直走了过去,接过盒子掂了掂,很轻,没什么分量。   少年好奇的揭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小小的卡片和一颗只有网球大的深紫色球体。   他没有看卡片,而是直接将球体拿了出来,围观的人群小小的骚动起来。   这颗球体是星球转让后帝国银行给出的“钥匙”,持有“钥匙”的人可以任意支配该星球。   “绝对是伦德星,只有伦德星才有这种颜色的幻想星云!”   “谁这么大手笔,伦德星可是旅游星,比一般的星球值钱多了…”   西蒙也有些意外的扬起眉:“首席,快看看是谁送的,这可不是普通礼物。”   不用看。   陆浮将盒子盖上,转身踏上了楼梯,对于西蒙的话恍若未闻。   诺加送眼珠,灰鸦送星球,他这辈子是和球体脱不开关系了吗?   阿兰德不屑的翻了翻眼皮,“一个星球而已,我要多少有多少。”   西蒙闻言发出一声轻笑:“殿下,那些星球只是挂了你的名字,支配权似乎还有待商榷。”   阿兰德阴冷的瞪了他一眼,“待我继任大统,整个帝国的星球都属于我。”   西蒙耸肩,虫皇陛下虽然老了,但亲王们还正值壮年,阿兰德要继位怎么说也要等下下届。   到那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局面呢。   神…啧,西蒙顶了顶腮帮子,祂真的存在吗?   **   塞布星   一艘巨型军舰和海洋中央的灯塔一样显眼,卡勒还没做好决定,下面的星盗就已经发现他了。   习惯了与军舰你追我逃的星盗们当即聚在一起,分析这艘军舰是谁的部下,有过那些功绩,该如何应对。   然而结果让他们无语凝噎。   卡勒中尉,傅以榕手底下唯一一个没干过任何事实,全靠混吃等死外加背后有人,几年来勉勉强强从少尉升到了中尉。   “我被他追过,说句实在话,他的军舰性能是军部数一数二的好,可惜跟错了人,在卡勒手里只能当可移动别墅用。”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混的,十年来无功无过查无此人,就这样还能死赖在傅以榕手底下领最好的福利,羡慕了。”   “我们把他抢了吧,这星舰看着真酷。”   “酷什么酷,你想开到一半和傅以榕隔着屏幕通话吗?”   所有的军舰都是实时定位,傅以榕可以直接锁定他们的位置,然后把他们变成一连串的功绩。   被骂的星盗抓了抓脸,反驳道:“我要是能和傅以榕面对面交流,也算是名扬星海了。”   “没出息!”一个啐了一口,喝道:“你看看人家灰鸦,他可是夸下海口要抢二十一颗一等星!”   “他也就是说说,这才多久不是又灰溜溜的回塞布星了?”   正吵着,诺加从教堂里走了出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吵什么吵,我看把军舰抢了的想法就不错。”   他残忍的眯起金瞳,“正好,陆浮以后是要进军部的,送他个军舰也不错。”   “比什么华而不实破星球有用多了。”   星盗们面色各异,黑马星盗团首领无愧于自己的名字,一马当先,替所有人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那什么,陆浮要是开着这个区域军部,不是人赃并获吗?”   “而且,如果对方反抗激烈,我们就算弄到星舰,估计也残缺不全了,作为礼物多少有些寒碜。”   灰狼星盗团首领适时的插了一句话:“还是二手的。”   诺加被他们说服了,但是礼物可以不送,军舰还是要劫,毕竟是卡勒自己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灰鸦也裹着斗篷走了出来,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只灰色的小狗。   他仰起头,露出苍白的下巴,隔着斗篷注视空中的巨大星舰,声音冷然:“追了我这么久,也该结束了。”   卡勒浅眯了一会儿,再一睁眼,原本停在港口的星舰却都没了踪影。   他一惊,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啪”的按下通讯键呼叫副官:“那些星盗船呢?”   副官没回答,卡勒却听到了他那边传来的疾走声和重物碰撞声。   幸好。   他松了口气,副官已经做好了准备。   下一秒,星舰剧烈的晃动起来,轰隆隆的嗡鸣充斥了耳膜,卡勒面前的大屏幕陡然变成了红色。   【警告!警告!舰体遭到袭击,受损度百分之五!是否开炮?】   卡勒却不着急,还有闲情继续和副官隔空唠嗑,“你别太累着,只是几个星盗而已,用不着你亲自指挥,士兵们知道该怎么做。”   副官依然不答话,似乎已经下定了一辈子不再和A同上司说话的决心。   上方窸窸窣窣掉下了些许金属碎屑,卡勒掸了掸肩,警告声变得更大了,舰体损坏度也从百分之五提升到了百分之十。   卡勒忽的有些不安。   在他的预计中,舰体破损度不会低于百分之三十,但是这个破损速度有些太快了。   不正常。   “应副官!听到请回答!情况怎么样了?”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声低笑,“卡勒中尉,是吧?”   “很遗憾的通知你,你的副官似乎没办法告诉你现在的战况,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   “咔哒”上膛。   枪口抵住了卡勒的后脑,灰鸦压低的嗓音像是最后的丧钟:“你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和他复盘。”   卡勒一瞬间汗毛直立,颈侧泌出了细汗,衣物被洇湿后黏在身上,带走了体温。   他从屏幕中看到了自己背后的男人,黑色的袍子掩盖了身份,但卡勒一眼就认出了他。   灰鸦!   诺加双手插兜走了进来,单手压在卡勒的肩上,调笑的问:“这位长官,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卡勒眼珠动了动,余光瞄到了Alpha带在手腕上的皮质手环,他一愣,僵硬的表情显得呆滞。   “066…?”   男人的低喃逃不过两名Alpha的耳朵,他们几乎同时钳住了卡勒的双肩,“你说什么?”   卡勒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没说什么啊…”   诺加手下用力,将男人直接摔在了操作台上,他将手环举在卡勒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个?”   卡勒刚想否认,一颗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耳垂。   “啊啊啊!”   Alpha痛的冷汗直冒,他高声叫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神经病啊跳过审讯直接开枪是谁教你们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比傅以榕还不讲道理的人。 第47章 起猛了,竹马变天降了   Beta宿舍   陆浮终于能够稍微休息一会儿,打开终端却看到了诺加发来的消息。   明晃晃的红色气泡跟在诺加的名字后面,叫嚣着要人将它戳破,陆浮将终端丢到一边,眼睛一闭就倒进了床铺里。   睡觉!   谁也不能阻止他睡觉!   有什么阴谋诡计争锋相对争奇斗艳鸡兔同笼都放到明天再说。   【018: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   这么说着的018眼睁睁看着陆浮的精神域陷入了一片宁和的平静之中,像是浇了水泥的地基,没有丝毫起伏。   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死了。   门外,阿兰德和西蒙并肩走了上来,阿兰德面色不愉,越走越快,似乎想领先西蒙一步,西蒙平常看着不争不抢,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边笑一边提速,和阿兰德始终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身后的雌虫们不敢卷进他们的战争中,刻意放慢了脚步,与两虫之间空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间隙,足足能够塞下五个诺加。   “西蒙,你不觉得你有些失礼了吗?”阿兰德一边迈步一边咬牙切齿的低声说。   即使被迫卷入了竞走比赛,雌虫依然努力维持自己的体面与优雅,腰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   西蒙满不在乎的耸肩,“殿下,我只是在走路而已,您别多想。”   阿兰德唇角挑了挑,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累的走路方式了?”   “锻炼小腿肌肉嘛。”西蒙笑道。   终于走到寝室门口,阿兰德突然一个闪身,抢在西蒙之前进了房间。   西蒙站在原地,无所谓的歪了歪头。   他只是随便一激,阿兰德就能像个看到红布的西班牙斗牛一样猛冲,他这么好强,要是知道虫皇陛下之上有个神在支配一切,还不把牙咬碎了?   西蒙有些期待阿兰德继位了。   **   塞布星   卡勒跪在一群星盗的包围圈里,双手安安分分的搭在膝盖上,佝腰塌肩,双眼垂下,注视着地面上的青苔。   军装裤被积水洇湿,雾气笼罩着大片的建筑,卡勒第一次来塞布星,就有幸见识到了塞布星糟糕的天气。   诺加挥了挥手,星盗们纷纷退远了,人影逐渐消失在雾中,只剩下灰鸦和诺加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卡勒身侧。   “来说说吧,长官,”诺加蹲下身,食指勾着皮质手环晃了晃,“这是什么?”   卡勒看看手环,又看看诺加和灰鸦,腰弯的更低了,他小声的问道:“那什么,我要是全都告诉你们,能不能放我走?”   他的声音陡然变实了些:“我保证再也不会靠近塞布星,也不追捕灰鸦!”   诺加垂下手腕,对着灰鸦扬了扬下巴,“你怎么说?”   斗篷下的男人退后一步,鞋底踩起一片水花,他面部表情的说:“随你。”   卡勒是死是活根本影响不到灰鸦,没有他,也会有其他追捕者。   诺加托腮沉吟了几秒,忽的扯住卡勒的衣领,Alpha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   我艹艹艹艹!   你要干什么?   我是A同,不是,我不是A同!   卡勒不安的伸着脖子,双眼四面八方转成了风车,像是随时要脱眶而出。   诺加按住他的脑袋,强迫卡勒直视自己,“你上头是傅以榕?”   听到傅以榕的名字,卡勒蓦地放松了下来,好嘛,冲傅以榕来的,那没事了。   Alpha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他讨好的眯起眼:“傅以榕是我的直属上司,我手里有他的联系方式和驻扎地址,哦哦,还有,我知道傅以榕的私人舰在哪,他平时都待在私人舰上!”   卡勒急着把傅以榕卖了,诺加却不吃他这一套。   伸了个懒腰,诺加站起身,语气微讥:“你是想骗我们去找傅以榕,然后被大名鼎鼎的傅上将一锅端了吗?”   卡勒愣了愣,连忙摇头,“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这个,那个,”卡勒不知道诺加的名字,只能折中叫了一声老大:“老大,你信我,你信我啊,出卖傅以榕我是真心的啊!”   诺加没想到一个Alpha居然能发出如此高亢的尖叫,捂着耳朵松开了卡勒的衣领。   “别叫了,”诺加不耐烦的说:“把你知道的全都老老实实告诉我,我考虑留你一命。”   卡勒立刻收了声,笑嘻嘻的点头:“谢谢老大,祝老大早日脱单。”   这可祝到点子上了,诺加心情不错的扬了扬眉,“说正事吧,066是什么?”   卡勒重新低下头,轻声问:“老大,你们知道造神计划吗?”   造神计划?   诺加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灰鸦却开了口:“教廷用来人为干预选择新教皇的手段。”   诺加侧过身,仅剩的一只眼幽幽的盯着灰鸦,“你知道?”   灰鸦不理会诺加,对好奇的看着他的卡勒说:“你继续。”   卡勒点点头道:“距离最近的一次造神计划已经过去八年了,八年前,三百个孩子被分别送往不同星球的地下迷宫进行观察,他们每个人都被赋予了一个编号…”   教廷   卡勒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桌的最末端,他一身漆黑的军装,和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们格格不入。   “斯牧星由钟连负责,阿塔鲁星呢?”   “还没定下来,阿塔鲁星环境恶劣,必须要选择一位能够吃苦耐劳的可靠对象。”   卡勒打了个哈欠,阿塔鲁星位于塞拉法帝国的边缘一角,受到监视的可能性很低,但同时,各类补给都有些跟不上,没人愿意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卡勒,你去吧。”   Alpha打了个激灵,二郎腿不跷了,哈欠也不打了,全身的细胞都精神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还要在军部当双重间谍,哪有时间去管一群小崽子?”   提议的神职人员温柔的笑了笑,“你在军部不是至今没干出一点实事吗?”   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   卡勒缓缓坐了回去。   抵达阿塔鲁星后,卡勒是抱着一种下乡扶贫的心态来的,没想打阿塔鲁星的地下迷宫建设的很不错,各项设备都备齐了。   “亚奇,孩子们在哪,带我去瞅一眼。”   亚奇不愉的皱眉,“现在是午睡时间,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我们不该去打扰他们,卡勒少尉,你应该记住孩子们的活动时间。”   卡勒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我这不是刚来吗?”   亚奇虽然没继续说话,但卡勒已经察觉了对方的不满,识相的闭上了嘴。   转了几个弯,卡勒看到了聚在一起的神职人员们,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光屏,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孩子的照片。   041和066。   最有可能被神选中的孩子。   卡勒摸了摸下巴,“神是不是就喜欢看起来好欺负的?”   041长了张娃娃脸,066的照片看着胆子挺小,还是说单纯不喜欢拍照?   亚奇低声道:“066的眼睛天生比普通人更加灵敏,所以很讨厌闪光灯之类的东西。”   被拍照的时候难免有些躲闪。   下午,卡勒终于见到了被称为“神眷者”的孩子们,以及,被亚奇着重注意的041和066。   他以为好欺负的041推了079不说,还和077打了一架,两人胜负难分。   而看着性情冷淡的066才是本次斗争的最大受害者,衣服都被撕了。   那孩子怯生生的握着他的手腕,像是在寻求安全感。   因而卡勒没忍住问出了那句话:“神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那孩子的声音很轻,像是飘落的棉絮:“神说,祂能实现我的愿望。”   “等等!”诺加打断了卡勒的回忆,“你是说,066是个性子软好欺负的小可怜?”   卡勒点点头,“对啊,我就说神喜欢好欺负的孩子。”   不是。   这可能吗?   诺加捂住脸,不敢将陆浮和好欺负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难道说这个手环和陆浮没关系?   灰鸦压着嗓子道:“你说的066,长什么样?”   卡勒有些犯难,“八年前的事了,我哪记得那么多,就记得长得挺可爱的。”   “特征呢?”   灰鸦猛地向前一步,抓着卡勒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066的特征,还有041和077,你一个都不记得吗?”   卡勒没想到灰鸦情绪这么激动,绞尽脑汁回忆了几秒,迟疑的说:“好像,066好像头发比较长,然后,077、077…”   卡勒突然拔高了声线:“077的脖子旁边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   灰鸦动作一顿,他松开卡勒的衣领,高大的Alpha整个人摔在地上,捂着屁股呲牙咧嘴。   诺加双手抱臂看着这一幕,灰鸦的反常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吊儿郎当的问:“你也和造神计划有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   灰鸦解开斗篷,长期不见天日的脸露了出来,比起清俊的外表和青白的皮肤,最引人注目的是脖颈上的一圈缝合线。   那块暗红色的胎记被缝合线从中间横穿,像是被割裂的心脏。   “神眷者”并不是被神眷顾的人,而是为了得神眷顾而献上一切的人,他们的生命属于神,他们不配拥抱死亡。   卡勒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灰鸦,“你是077?”   “那、那…”卡勒脑袋一撇,看向一脸不好惹的诺加,“你是041?不,不可能,041明明是娃娃脸…不而,男大十八变这变得也太多了…”   卡勒低下头捂住自己的眼睛,041能从娃娃脸变成大魔王,那066不会长成伏地魔了吧?   不要啊!   这比傅以榕是A同还恐怖。   “既然你就是077,那你装什么不认识手环?”   灰鸦白了他一眼,将斗篷重新披上:“我不记得了。”   如此敷衍的回答,诺加居然没多说什么,他踢了踢把自己团成球的卡勒,“那行,你继续说,帮我们灰鸦老大好好回忆回忆。”   卡勒拍了拍肩上的鞋印,隐晦的瞪了诺加一眼,唯唯诺诺的说:“066是个很乖的孩子,情绪一直很稳定,但是那天,他被神的偏爱吓坏了。”   在066的自我叙述中,神允许他许一个愿望,而当卡勒追问他究竟许了什么愿望时,066却只是含着眼泪摇头。   神不是真的仁慈,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神主动给予你什么的时候,你将万劫不复。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神禁止他坦露自己的愿望。”   那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说到这,卡勒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猛地往前一扑,抓住了诺加手里的皮质手环,“这个手环不对!”   卡勒摸索着手环的内侧皮革,一片光滑,教廷就算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也不会放弃那些繁琐的规矩。   任何教廷的物品上都会有太阳形状的刻纹。   卡勒笃定的说:“这个手环是伪造的!这根本不是066的手环!”   有人故意伪造了假的手环埋在教堂里,伪造出066已经死去的假象。   谁会这么做?   只有陆浮。   诺加微微抿唇,他心知陆浮与神多少有些关系,不然他不会选择住在教堂里,066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陆浮。   所以,灰鸦才是陆浮的发小。   假的吧,一觉醒来我成天降了?   **   诺亚制药   谢为祯躺在浅绿色的治疗舱里,全身都浸在药液之中,心口的伤早就恢复如初,但男人至今没有醒来。   穿着白大褂的药物研究人员围成一圈,想尽办法尝试唤醒谢为祯的意识,然而Alpha精神域明明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谢家主的精神域恐怕吃不消了。”   “有什么药都拿来试试。”   谢为祯陷在一片黑暗之中,目之所及都是缓慢流动的黑泥,他的双脚也被黑泥吞噬了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谢为祯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抬起一只脚,这似乎是个值得高兴的事,谢为祯竭力挣脱缠在脚踝上的泥泞,向前迈了一步。   “哒”   一滴黑泥坠了下来,黑暗一寸寸崩塌。   恢宏的管风琴声在耳边吹响,红白两色的花铺满了红毯。   谢为祯被突如其来的光芒惊得一愣,他抬手挡住过于耀眼的光辉,透过指缝看到了身披雪白的长袍的青年自高台上走过,长长的衣摆在地面上呈现扇形铺开。   精致的花纹从衣摆一点点向上攀爬,将青年颀长的身体裹在其中,自肩头垂下金色的流苏,墨色的长发上挂着细密的金丝。   无数信徒跪伏在两边,双手向前伸直摊开掌心,一边跪拜一边高呼:“教皇冕下!”   青年眉眼带笑,面色温柔宁和,似画像中的春神。   教皇?   谢为祯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首的青年,教廷早已在三十年前走向毁灭,而教皇更是被关进了黑鳞星的监狱最深处。   自此以后,“教皇”一词彻底成了禁忌。   而现在,所有人都在用炙热的眼神注视着青年的衣摆,生怕冒犯到他。   鸟儿在桂树枝上用清脆的歌喉欢呼,人们是如此的爱戴他,谢为祯所知晓的一切都被颠覆。   青年一步步走进教堂,穹顶垂下的金红旗帜随风飞扬,一名Alpha站在红毯的尽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门阀权贵们站在教堂大厅中,向青年投去注目礼。   不得不说,新教皇年轻又生得出众,但他们却无法像教堂外的民众那样用欣赏眼神看待他。   齐家主被他扼住过喉骨,逼出哀鸣,在那个疯子的手底下露出过最狼狈的模样。   时家主被他踩住脊背,垂下头颅,在神明面前忏悔一桩桩值得被架上火场的谎言。   简家主与他同流合污,付出血肉与灵魂的代价,将他送上神国,让消失了三十多年的教廷卷土重来。   在场所有人都见识过,青年漂亮的皮囊下是个多么残酷的刽子手。   “冕下,”时旭弯腰致意:“赞美您。”   青年不曾答话,向着高台上的座椅走去,属于教皇的宝座安然的待在那里,等待着新的主人到来。   齐列抿了抿唇,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恭贺您,冕下。”   这里的每个人谢为祯都认识,独独那个被称为“教皇”的孩子,他的记忆中从来不曾出现过这张脸。   不曾出现过吗?   谢为祯掌心抵住额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翻滚,记忆涌现,白光入侵了视网膜,Alpha忽的僵住了身体。   惨白的光束、雨幕、枪口、硝烟、血泊——   他是谁? 第48章 大饼吃多了也会画了   谢为祯什么都想不起来,好似他的记忆被什么东西刻意封住了,又或许,他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去回忆。   在异样情绪的驱动下,谢为祯沿着红毯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教堂门口。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的将十二阀的面孔尽收眼底,他们无一例外披上了教廷的白袍,像是在向这位新教皇示好。   同样的,谢为祯也看到了谢家的出席人。   同他年纪相差八岁的私生子弟弟,谢寅。   谢为祯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是愤怒还是震惊,谢寅能够代表谢家出席只有一种可能——谢为祯出事了。   不,不不,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谢为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站在祭台前的青年。   青年顶着月桂枝编成的发冠,缠绕的荆棘与漆黑的发相交,秾丽的面容上挂着格格不入的温柔浅笑。   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盛满透明液体的银杯,一手握着短刀。   青年微微弯下腰,从男人手里接过短刀,自掌心划开,冰冷的刀刃割开皮肉,血立刻连成丝,争先恐后的跳进银杯中。   圣水与青年的血并不相融,血珠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中年男人闭目说了几句誓词,转身将银杯中的液体混合物浇在了祭台上。   “伟大的圣乌洛神啊,您的信徒以血为证,终身侍奉您。”   “无论贫穷与富裕、疾病与健康、年迈与青春,您是唯一的支配与主宰!”   青年兴致缺缺的看着大主教的背影,这种场面话不会真的有神信吧?   【按规矩,每任教皇继位时都要立威,杀杀门阀的锐气,通常他们会选择将一名背神者送上火刑架。】   沙哑的声音爬进了耳道,祂的嗓子像是撕裂后重新缝合,嘶哑中藏着阴森的气息。   青年神色不变,眸子微微眯起,自弯起的月牙中流露出缱绻的冷意。   只有教皇才能听到的神音,神眷的象征,却是如此不堪入耳。   【陆浮:我需要立威吗?】   十二阀中,有几个没被他折腾过?   【规矩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吗?   待主教终于念完了颂词,盛装打扮的青年走到墙边,从骑士盔甲中“噌”的拔出利剑。   十二阀齐齐警惕了起来。   青年用剑尖隔空点了点第十二阀西提家族的出席者,对方咽了口唾沫,走了出来。   “教皇冕下,您…”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血花飞溅,面容扭曲的头颅顺着台阶咕噜噜的滚落,血污洇进了红色的地毯里,只能隐隐看到些许不甚惹眼的深色。   失去了脑袋的尸体猛地跪在地上,上半身不堪重负般晃了晃,“咚”的砸在地上,将金色的大理石地板涂抹成不详的暗红色。   全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青年秾丽的面容在灯光下浮起一层虚影。   白袍没有沾染半点不洁,金色的光晕在他的身侧晃动,新教皇的美毋庸置疑,然而刻骨的森冷也不容忽视。   陆浮轻描淡写的抖了抖剑尖,一滴血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进了齐列的酒杯里。   血点与澄黄色相撞,被酒液挤了出来,突兀的浮在表层。   谢为祯下意识想笑,齐列也有今天,但西提家主的死相又让他笑不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斩下十二阀之一家主的脑袋,却没有一人敢置喙,教廷不仅仅是卷土重来那么简单。   新教皇的权利已经快赶上历史上那位最为残忍暴虐的第十五任教皇了。   这个梦不是由他的意志主导的,谢为祯也只能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背神者已死,庆典继续。”   陆浮轻笑着收起剑,转身顺着红毯走到上首,掀开深红的帘子。   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帘后,大厅里的乐曲声再次奏响,头身分离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原地,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齐列垂眸看着被污染的酒液,不愉的发出轻哼,手腕一转倒了个干净。   “啪啪啪!”   简焕白站起身,笑盈盈的拍了拍手心:“没想到西提家居然不敬于神,教皇冕下斩杀背神者,我们该奉上赞歌才对。”   他上前两步,轻蔑的踢了踢尸体的肩:“死得这么快,算你走运。”   如果说其他人对于西提家主的死无动于衷,谢为祯还有些意外,那简焕白的行为就是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对嘛,简焕白就该这样。   这个梦也不是完全脱离实际。   **   帘子后方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一起。   “西提家恐怕盯上你了,一旦你有什么错处,他们就会如饿疯的鬣狗一样扑上来啃食你的骨肉。”季生穿着沉闷的黑袍,手里抱着本黑皮厚书。   “别看上我就行。”   与之相反,身着白袍的陆浮漫不经心的举着长剑晃了晃。   他突然抓住季生的衣领,将Alpha狠狠的掼在了墙上。   “呃!”   季生猝不及防,手里的厚重黑皮书砸落在地,摊开的书页上画着古怪的红色图案。   “怕吗?”   陆浮似笑非笑的看着Alpha,一手横剑抵着他的颈,一手从袍子里拿出银边眼镜带上。   秾丽的面容在眼镜下柔和了许多,少了些攻击性,多了些书卷气。   季生滚了滚喉结,隔着镜片看向陆浮紫灰色的桃花眼:“少戏弄我。”   Alpha捏了捏指节,劝道: “陆浮,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教廷虽然重新获得了权利,但是十二阀独大了这么久,不会甘心让教廷重新压在他们头上。”   “你就这么杀了西提家主,后患无穷。”   陆浮无趣的松开手,俯身捡起《神经》,“废话就到此为止吧。”   “历代教皇中直接屠杀十二阀的都大有人在,我做的可不过分。”   沉默了几秒后,青年用指腹摩挲着《神经》的封面,忽的笑起来。   他幽幽的看着季生,目光针一般刺穿了Alpha浮于表面的关心,直击肮脏的内里。   “你这些话,是替谁说的?”   季生怎么会这么多事的来劝他,他都恨不得腐烂在角落里。   【我知道是谁。】   祂又一次开了口,用陆浮不喜欢的音色。   【那个跟他一样有一头卷毛的孩子。】   陆浮了然。   恰在此时,谢为祯好奇的掀开了帘子,仗着这只是一场梦,没人能发现他,谢为祯直接闯了进来。   看到被抵在墙上的男人,谢为祯瞳孔骤缩,嗓子赶在脑子前一步动了起来。   “季生?”   谢为祯快步走过去,围着陆浮和季生转了一圈,确定这个男人真的是季生,他下意识咬住唇内侧的黏膜,全身发寒。   谢为祯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也渐渐收缩起来,一张五官俊朗的脸皱成了饺子边。   如果这个人是季生,那新教皇究竟是谁?   为什么想不起来?   谢为祯身形一晃,他扶着墙低下头,指节有些发白,破碎的画面在大脑中拼拼凑凑,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的名字是——?   “陆浮。”   季生说:“如果你死了,神就可以彻底吞噬你。”   Alpha的双目没有聚焦在青年的脸上,而是定定的看着虚空,“向神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浮只是笑。   要不怎么到了星际时代杀猪盘依然兴盛不衰呢。   愿望越大,受到的污染越严重,陆浮的愿望仅仅是“看一眼太阳”,可在外人的眼中,他似乎已经被污染侵吞了躯壳。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陆浮对神许下了恐怖的愿望,不然那没法解释陆浮如何以平民Beta的身份走到这一步,将天之骄子们一个个踩在脚下,攀上至高的教皇宝座。   他们死也不愿意承认,陆浮没有依靠神的力量。   “陆浮…”谢为祯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了。   记忆涌现,诺加信誓旦旦的夸赞、齐列的针对、第一军校的直播间…以及,濒死前的惊鸿一瞥。   是你。   他直愣愣的看着地面,金色的地砖中似乎浮起一丝黑色。   当他再眨眨眼,金色彻底消失了。   谢为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黑暗又一次侵袭而来,陆浮和季生的景象碎成了一块块玻璃,被淤泥包裹直至彻底泯灭。   心口有些发冷,谢为祯本以为是陆浮那一枪导致的心理作用,没想到冷意越来越明显,他有些不适的捂住胸口。   恰在此时,一道怪异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信徒,不必害怕,那是我的力量。】   谢为祯的脑子停止运行了一瞬,信徒?什么信徒?   神的信徒。   谢为祯激动的睁大了眼,他环顾四周,入目只有大片大片的黑色色块,Alpha却不再感到不安,信息素在情绪的影响下“噗噗噗”的直喷。   谢为祯没有意识到,他此时有多么不正常。   他的精神域在刚才的幻觉的影响下岌岌可危,已经丧失了理智思考的可能。   【不必激动,信徒。】   “神啊,您果然是真实存在的!”谢为祯仰视着天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他不是虔诚的信徒,只是利欲熏心的商人。   付出代价又如何,陆浮当上教皇都活蹦乱跳的,想必这个代价也在风险范围之内。   神感受到了他的迫切,慷慨的给予了对方许愿的机会。   谢为祯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的野心袒露无遗:“我要谢家成为第一阀!”   神没有回答。   谢为祯静静的等待着,心口的寒意向着胸腔扩散,逐渐蔓延到四肢,Alpha有些站不住了,像一具冰雕般轰然倒地。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瞳孔中映出一片黑暗。   神终于给予了回应。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哔——!”   诺亚制药的医疗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实验人员们看着突然失去生命体征的谢为祯手足无措。   “发生什么了?你们用了什么药?”   “快!谢家主的心跳停止了!”   “精神域失控!不,不,谢家主的精神域停止波动了!”   只是最普通的枪伤而已,谢为祯怎么会死于这么荒唐的原因?   谢寅本来正躺在家里睡大觉,被董事会夺命连环call叫到了老宅,下车的时候Alpha头发还乱的像鸡窝一样。   位高权重的老人一锤定音:“从今天起,你就是谢家主了。”   啊?   天上掉馅饼,谢寅却不敢吃。   “哥哥呢?”他看了眼空着的主座:“这件事不和他商量一下吗?”   董事会成员们一言不发,谢寅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谢为祯死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暗自低骂自己一定是没睡醒,谢为祯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董事会成员叹了口气,“你哥哥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还有这种好事?   谢寅左右看了看,没从老人家们的脸上看到半点悲戚,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人选,不过,是不是他还有待商榷。”   谢寅好奇的问:“是谁?”   我要给他发锦旗!   董事会成员打开终端,推到了谢寅面前,一张冷淡阴郁的面孔占据了视网膜,雨幕在他的身后虚化,白炽灯从侧面打了过来,将本就病态的肤色照的更加苍白。   少年背着个吉他包,不用多想,正好能够放下作案的狙击枪。   谢寅顶了顶上颚,这张脸他并不陌生,近期活跃在各大头条新闻的Beta首席,传闻中触之见血的美人蛇。   “他是地下城的人。”   此话一出,谢寅怔了怔,地下城是谢家的产业,陆浮是谢为祯的手下,这一消息如果被维度直播知道又能大炒特炒。   “他,”谢寅表情复杂:“他为什么要对哥哥下手?”   “这不重要,”董事会成员收起终端:“他和谢为祯有什么矛盾我们无从得知,毕竟下面的人想杀老板是很正常的事,你要做的就是驯服他,他是很好用的刀,握住刀的过程必然会割破手。”   “你哥哥做不到,所以才会死的这么轻巧。”   谢寅低眸笑了笑:“您觉得我能做到吗?”   “你至少不会死得那么蠢。”   董事会成员的话虽然冷漠,但却是事实,谢为祯虽然足够黑心,却不懂得见好就收,他的欲望太大了,早晚有一天能把自己吞进去。   谢寅或许还年轻,缺少经验,但他有一个值得称道的优点:见风使舵。   **   我要睡觉!   陆浮崩溃的蹲在熟悉的黑泥之中,白天干活晚上拉磨,这日子还能过得更苦吗?   【信徒,你不愿意见到我吗?】   陆浮恍若未闻,脱下外套铺在黑泥上方,整个人像是断了根的芦苇般倒在衣服上,黑发披散在身下,似乎与黑泥融为一体。   他闭着眼,像是一具沉睡的艳尸。   018如果能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为什么陆浮的精神域突然变得古井无波,因为神非常没有礼貌的将他拖进了自己的领域中。   【信徒,你该向我许愿了。】   【你已经看到了太阳,下一个愿望是什么?】   陆浮叹了口气,从地面上坐了起来。   这么迫不及待的贪婪嘴脸能不能收一收,你这个水平去做传销都要被人举报没有职业素养。   他仰起脸,柔声说:“伟大的神啊,我现在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学生,随时有可能被谢家人抓进囚星,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向您许愿,您再等我十年,等我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再回来向您许愿。”   “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泽。”   神有些不解。   【向我许愿不需要资格。】   “不!”   陆浮坚定的摇摇头:“现在的我无权无势,不能给您好的教堂和昂贵的贡品,甚至不能让您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下。”   他说着,眼中泛起泪光,泫然欲泣:“我甚至不能挺直腰板告诉别人,我信仰着这世上最慈悲、最至高的神明!”   “您再等等我,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将圣乌洛神的名字重新送进-神-国!”   陆浮睫毛湿润,眼尾发红,他低头捂住唇,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我给不了您应有的待遇,又怎么能厚着脸皮祈求您实现我的愿望?”   所以你快点滚吧,我要睡觉了。   在许愿和祈祷之间,陆浮选择了给神画大饼。   少年脱了外套后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他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叹息声中藏着的不知是遗憾还是自责。   神茫然,神疑惑,神摸不着头脑。   【你要功成名就之后才能向我许愿吗?】   啊对对对。   这片空间本来温度就偏低,陆浮又脱了外衣,冷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配上他的表情看着真的像那么回事。   【好。】   【我等你。】   【等你事业有成,不要忘了回来找我许愿。】   不是,这个台词好像幻视了什么乡村苦情剧。   陆浮点点头,没有说话,所有的语言都融在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中。   正当陆浮以为自己可以回去睡觉时,神又抛下了一个炸弹,把困倦的Beta炸精神了。   【刚才,有个信徒向我许愿,他的愿望很有趣。】   陆浮配合的询问:“什么愿望?”   【他要让他的家族成为第一阀,这个愿望理论上实现难度极高,但我同意了。】   不用继续说下去,陆浮已经猜到了结果,又一个贪心鬼变成了神的饵食。   【他叫谢为祯。】   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告诉我!   这还怎么睡得着!   陆浮咬住下唇,湿润的眸竭力克制着没有翻白眼。   勾八谢为祯!勾八神明!你们一个许愿一个吃饭爽了,最后遭灾的还是他。   谢为祯一死,除非新家主不在乎谢家的脸面,不然还不往死里查凶手?   陆浮两眼一闭,重新躺了回去。   囚星,你们的王来了。   【他被我神降前看到了一些幻觉,精神域波动非常古怪。】   陆浮像个仰卧起坐的僵尸,又一次爬了起来,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虚空,等着神明继续说下去。   反正睡不着了,不如吃点瓜。   【在他的幻觉中,你似乎,已经对我许愿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浮宁可相信自己在囚星里称王称霸也不相信自己会对神许愿。   “幻觉并不是真实,”陆浮淡声道:“您不必在意。”   【我喜欢他的幻觉。】   谁管你喜不喜欢。   陆浮笑了笑,“看来他死前还是做了点有意义的事。”   神或许也在笑,因为陆浮感觉到了地面在晃动,看到了空中有黑泥坠落。   几秒后,晃动停止了。   神恶趣味的透露了一部分幻觉的内容。   【在他的幻觉里,你成了我的教皇,在祭台前向我献上你的一切。】   【信徒,我很满意。】   陆浮:“……”   你梦里的献上一切。   谢为祯死得好啊。 第49章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神明终于滚蛋了,陆浮却已经失去了睡意。   新任谢家主是谁还不知道,但无论是为了谢家的面子还是作秀,他追查凶手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   真凶是神这种话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陆浮睁开眼看着被夜色浸满的天花板,内心高声呼唤自己的脑子快点动起来。   亲爱的脑子,我劝你在天亮之前想好十个备选方案给我,等我看都不看一眼打回去重做后再选择最初方案,你不能拒绝我,要知道,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功夫不负有心人,陆浮没有叫醒脑子,但他把018叫醒了。   【陆浮:谢为祯死了。】   【018:?】   【018:你不是说他死不了吗!】   别叫,我脑子疼。   【陆浮:已知,我们现在有齐列的把柄、谢为祯的把柄、教廷的把柄、军部的把柄…我是什么把柄收集家吗?总之,他们应该不会送我去囚星。】   【018:那他们会怎么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闭嘴的鱼才不会被钓。   死人才不会泄密。   陆浮打了个哈欠,眼尾湿润了些,好困,要不还是睡觉吧,脑子已经停止思考了。   不就是死吗,我都会自杀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   谢为祯去世的消息还没有公布,谢寅坐在旋转椅上转圈圈,从门口转到墙角,再原路返回,脑浆都快转匀了。   “少爷。”管家敲了敲门,在谢寅的眼神示意下走了进来,反手将门一锁。   “地下城那边要求通讯。”   谢寅伸了个懒腰,“接。”   墙壁上突然弹出一个巨大的光屏,红发金瞳的Alpha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笑嘻嘻的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哟,新家主这么年轻啊。”   谢寅:“……哇哦。”   这股扑面而来的混混味,果然是地下城土生土长的人。   “你有什么事吗?”   诺加歪了歪脑袋,食指在眼罩的带子上勾了勾,“我想和您做个交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诺加,您可能听说过我。”   确实听说过。   事务交接时,谢寅从董事会成员的口中听到了两个出现频率极高的名字,一个是陆浮,另一个是诺加。   “陆浮脚边的疯狗”——他们是这样称呼他的。   诺加上半身前倾,神色认真了些:“我有一些关于教廷的情报,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如果我说感兴趣你就会告诉我吗?   谢寅双手托腮,“你想要什么?”   放凉的茶来回添了三次。   交易很顺利。   顺利到谢寅愉快的坐在旋转椅上跳踢踏舞。   管家微微鞠躬,问道:“少爷,齐家要求调查制药环节的事怎么办?”   谢寅闻言无所谓的摆摆手,“随他查呗,查出什么全推到谢为祯身上,反正他都死了,大不了把谢为祯的尸体送去齐家任他处置。”   管家有些为难的推了推眼镜,“但是,一旦齐家将之公布出去,恐怕会影响到药物的口碑。”   谢寅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跳起来,随手理了理褶皱的西装,边走边问:“我们家的药还有口碑?”   有的。   虽然不多。   管家低着头跟在谢寅身后:“少爷,您以前从来没参与过这些事务,可能不知道,我们的药物中掺了不少东西,外界只知道我们价格黑心,但从来不怀疑药品的效果。”   谢寅脚步一顿,转身问:“掺了什么?”   管家:“成瘾剂。”   我艹,谢为祯到底给他留了个什么烂摊子!   每逢战时,诺亚制药都会向前线大量运输药物,如果所有药里都掺了成瘾剂,军部恐怕已经是个马蜂窝了。   管家眼疾手快扶住谢寅后仰的身体,劝道:“少爷,您别担心,我们控制了用量,除非长期使用药物,不然不会有明显的成瘾效果。”   谢寅冷笑一声,双腿一蹬自己站直了,“我问你,塞拉法帝国上一次和虫族打长期战役打了多少年?”   五十年。   足足五十年都没被人发现,为什么?因为有可能成瘾的人都死在战场上了。   幸好没尸检,不然药里都找不到几滴血。   谢寅拍了拍自己的脸,挥了挥手让管家滚,转头就给齐之裕拨去了通讯。   好兄弟,我来找你玩啦。   凌晨两点,齐之裕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脑子里是陆浮的手和陆浮的笑和陆浮的笑和陆浮的笑笑笑——“叮!”   Alpha被打断思绪,没好气的拿起终端,谢寅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七彩的炫光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四处乱窜,给齐之裕的眼睛狠狠来了两拳。   齐谢两家关系紧密,齐之裕和谢寅年纪相仿,相处的也挺融洽,尤其谢寅被谢为祯按的死死的,齐之裕在齐列的五指山下蛄蛹,两人互吐苦水,居然发展出了门阀之间不该存在的革命友谊。   “哥们儿!我哥死啦!”   谢寅一开口就给齐之裕脑子也来了一拳,他缓了几秒,终于理解了谢寅的意思,于是,他更不理解了。   “谁死了?”   “我哥。”   齐之裕从床上坐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打算冷静一下。   “哗啦!”   隔夜的冷水浸得人头皮发麻,齐之裕甩了甩头发,抖落大片水珠,过热的大脑终于重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你有几个哥?”   谢家前任家主是个风流种,要不也不会冒出一个谢寅。   谢寅没有接收到齐之裕的疑惑,老老实实的回答:“十七八个吧,基本不是死就是被谢为祯流放到各个边缘星球去了。”   谢寅和谢为祯等兄长年龄相差过大,他还在玩泥巴,他们已经经历了十九子夺嫡、九子夺嫡、七个葫芦娃、进入了最后的二人转大决战。   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会让人不安。   谢寅始终忘不了,他第一次看到两个哥哥撕破脸的时候有多么震惊,这两人平日里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刻意避开和对方发生冲突,直到谢寅的十四岁生日。   皇额娘推了熹娘娘!她推了熹娘娘!   作为寿星的谢寅刚从蛋糕里面跳出来,就看到二哥从楼上坠了下来,胸口和后脑同时洇出了汩汩的血迹,谢寅仰起脸,看到谢为祯在对他笑。   于是谢寅也笑了起来。   奶油沾满了孩子的衣物和发丝,谢寅将足足十层高的蛋糕推倒,二哥的尸体溺死在大片的奶油中。   我们是共犯,不要杀我。   谢为祯接到了谢寅的暗示,他收了笑,头一次真正认识了被盖章为蠢货的弟弟。   齐之裕有些冷,他打了个喷嚏继续问:“这次死的是哪个?”   谢寅的声音再次雀跃起来:“谢为祯!”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谢寅的喜悦让齐之裕眼前一黑,他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谢家现在…”   “轮到我当家做主了!”谢寅的声音拔高了几个调,“哥们儿,就等你了,早点把齐列弄死,咱们就自由了。”   齐之裕笑不出来,只能敷衍的应了一声。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是陆浮杀了谢为祯,作为谢寅的好兄弟,他要不要告诉谢寅杀害他兄长的凶手?   “哦,对了,哥们儿你知道是谁弄死我哥的吗?”   齐之裕飞快的摇摇头,意识到谢寅看不到后又连忙哑着嗓子说:“我怎么会知道。”   “嘿嘿,说出来怕你吓到,”谢寅放轻了声音,用气音一字一顿的说:“就是你们首席。”   “陆浮。”   谁叫我。   迷迷糊糊的少年睁开眼,被一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神经病啊把我吓死了你替我交学费吗?   诺加不知道怎么潜进来的,双膝跪在陆浮的腰侧,弓着脊背,脸部下压,呼吸近在迟尺。   Alpha点了点眼罩上的太阳图案,笑道:“天亮了,昨晚睡得好吗?”   陆浮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诺加又趁着他睡觉给他编辫子了。   “你怎么进来的?”陆浮坐起身,诺加也跟着挺直了腰,两人保持着过于暧昧的姿势和距离,一丝日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模糊不存相接的唇。   “你在干什么!”   Alpha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着诺加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齐之裕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恨不得把诺加的嘴撕烂。   “别激动啊大少爷,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模式。”   诺加任他抓着,嬉皮笑脸的耸肩道:“陆浮还没说话,你破什么防?”   陆浮懵懵的看着他们,仰起脸打了个哈欠,是梦吧。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诺加和齐之裕出现在同一个图层。   【018:不是梦。】   哈哈,这个梦真全面,连018都有。   【018:都说了不是梦,接受现实吧你。】   陆浮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看看炸毛的齐之裕,又看看被人拽着衣领也不生气的诺加,缓缓垂下了脑袋。   下巴搁在屈起的膝盖上,陆浮懒洋洋的问:“你们俩,什么情况?”   齐之裕松开手,坐到床边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   这个开头真的不是故意的吗?太经典了。   “我有一个朋友,昨晚他告诉了我一些事,他说,你的发小主动找了他,告诉了他一些秘密,作为交换…”   诺加接道:“作为交换,要把我安排进第一军校。”   嗯?   干嘛,有一个眼睛偷渡进来还不够吗?   在陆浮入睡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诺加发现自己不是竹马是天降,瞬间危机感爆棚,火急火燎找上了新任谢家主,以从卡勒嘴里挖出来的教廷秘密作为筹码,把自己也塞进了第一军校。   巧的是,齐之裕对陆浮的发小已经敌视很久了。   在他的主动要求下,谢寅让他们俩见了面。   真可怕。   陆浮想。   第一军校就这么大,聚集了这么多条疯狗,校长有得头疼了。   【陆浮:他们俩怎么进来的?】   【018:求助宿管机械人。】   好家伙。   将两人赶了出去,陆浮倒头继续睡,门外的二人各怀鬼胎,一个怒目而视,一个笑得比花好灿烂。   齐之裕忘不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如果、如果没有他及时制止,诺加是不是就要用他的狗嘴亲陆浮了?   去你爹的发小,这才不是发小!   齐之裕越想越生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诺加,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大又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   诺加无所谓的靠在门板上,对每一个路过的虫族抱以笑容,直到陆浮终于让他滚进去,诺加才慢悠悠的站直了身体。   “你发什么癫,跑来第一军校找死吗?”陆浮说话不客气,诺加做事也不客气。   他径直往床边一坐,笑嘻嘻的说:“我想你了。”   “别转移话题。”   “我真的想你了。”   现在是白天,没有夜色的遮掩,没有血和绷带在伤口上涂鸦,一切表情都在光下无所遁形。   诺加倾身抱住陆浮,卡带的声线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写满了痛楚,像是有一团火在舌面上滚动。   “陆浮,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秘密?”   “066是你吗?”   少年试图推拒的手骤然顿住,他像是一具僵硬的木偶,一寸寸抬起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诺加。   “你什么意思?”   陆浮的声音轻的不可思议,虚弱到似乎随时会被窗外倾泻的日光烧死。   诺加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才从空气中捕捉到他的话。   Alpha深吸一口气,视线的焦点定在陆浮的脊背,薄薄的肌肉裹着一截骨,抽出这根骨头,他就能彻底拥有陆浮。   陆浮有秘密,没关系,只要诺加把他囚禁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他的秘密就只能在角落里枯死。   张了张唇,Alpha收紧双臂,两人的身体相贴,Alpha略高的体温渡了过去,隔着皮肉用自己的心脏敲击陆浮的心门。   “我爱你。”   “陆浮,我爱你。”   话说多了,压在心头的不适感也逐渐散去,诺加卡顿的嗓音变得流畅,像复读机般一遍遍重复。   这流畅又在漫长的时间过后重新走向沙哑。   他说到口干舌燥,说到声带嘶哑,说到将岩浆都咽进食道。   诺加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喉间甚至升腾起了淡淡的血腥气。   在他血般的浇灌下,怀里僵硬的少年身体也缓缓软了下来,木偶蜕变成了人类,缓缓的抱住了诺加的脖子。   他将脸埋进了诺加的颈窝,轻声笑了起来,“你完了。”   你把你的软肋彻底交到了我的手上。   陆浮被冷汗浸湿的发压住了诺加皮下跳动的脉搏,让他感到微妙的窒息,拉成弦的神经在断开的边缘游移。   诺加笑不出声,只能尽可能咧开唇。   犹豫就会败北,早完总比到死都上不了桌好。   陆浮眯着眼注视诺加颈侧爆起的青筋,粘稠的毒液匍匐在湿润的眼底。   他抬起眼,阴冷的声线似滑动的蛇尾:“你发现了什么?”   诺加下意识的再次开口:“我爱…”   他及时刹住了嘴,理智回流后只觉得头皮发麻。   Alpha咬了咬自己不听使唤的舌头说: “教堂的花园里,有一个手环。”   诺加拍了拍陆浮的背,忍着喉咙里的疼意说:“除了我和灰鸦,没人知道那和你有关系。”   还有灰鸦的事?   陆浮幽幽的盯着他,并没有就此松开手臂,冷涩的瞳里透不进光。   诺加同他对视了几秒,声带刺痒:“我爱你,陆浮。”   “066就是你,对吗?”   【陆浮: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018:什么?】   【陆浮:闭嘴的鱼才不会被钓。】   【018:…你想杀了他?】   陆浮没回答。   知道他是066的人不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他没有精力把他们都杀了,也没那个必要。   和教廷有关者死。   和神有关者活。   说到底,只要陆浮能拿出足够动人的利益,就算是最极端的反教廷党也会在第一时间给他清白,为他正名。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陆浮问。   诺加不情不愿的说:“灰鸦是077。”   啊?   陆浮都要气笑了。   077怎么做到这么多年嘴巴紧得一个字都没透露过的?   **   成煊觉得自己脾气真是太好了,不然换个人被齐之裕这么从床上拉起来听他大吐苦水一定会给他两个大逼兜。   “你根本不知道当时他们都快亲上了!谁家发小这么亲密!”齐之裕的声音尖锐刺耳,听的成煊耳膜都疼。   “你看,我们俩四舍五入也算发小吧,我要是和你亲上,你怎么想?”   成煊皱了皱眉,诚实道:“有点恶心。”   “对吧!”齐之裕激动的说:“他们绝对不是发小!”   “那你想怎样?”成煊敲了敲桌子,蓝眸眯起。   “就算他们不是发小,是恋人,然后呢?齐之裕,你有什么资格管陆浮和谁谈?”   齐之裕当即眼睛都瞪圆了,“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成煊:“我难道要站你吗?”   Alpha无奈的扶额:“我们俩又不是多要好的关系,这件事你本身也不占理,你还指望我怎么说?”   齐之裕咬牙:“就算,我是说就算,就算他们是恋人,那个诺加眼睛都瞎了一只,我还不如一个残疾吗?”   “所以,你要知三当三?”   齐之裕垂下眸子说:“也不是三吧,我觉得…感情没有什么三不三的说法,这个,就是…我喜欢他,你懂吗?”   成煊:“6。”   在病房里的时候齐之裕还给他贷款了一把小三,对插足者那叫一个深恶痛绝,现在自己就当上了。   人怎么能双标成这样?   成煊拿起终端:“你等会儿,我帮你叫懂这个的过来。”   齐之裕一时间没转过来:“懂什么?”   “插足。”   没过多久,成煊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金发Alpha的笑容在看到齐之裕时消失了,他翻了个白眼,坐到剩下的椅子上。   齐之裕也没想到成煊叫来的帮手是时旭,“你还懂这个?”   时旭冷笑,“我算什么,你旁边那个最懂。”   把他特地买的书都倒背如流了。   成煊立刻反驳道:“我只是好学。”   “停,你们先别吵,先给我出主意,”齐之裕双手摊开拍在桌子上,急切的问:“小叔这几天忙着处理谢家的事,暂时管不到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一脚踹开诺加上位?”   成煊和时旭对视一眼,看着齐之裕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成煊提醒道:“不久前,在病房里你还把我当假想情敌。”   时旭更直接,“我觉得,我比你适合陆浮。”   齐之裕捂住耳朵,接着说:“我和诺加都是红发,你们说陆浮是不是就喜欢红发这一款?”   时旭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小叔也是红发,你确定陆浮看到你不会想起讨厌的齐老师吗?”   齐之裕不吭声了。   小叔怎么净给他拖后腿。 第50章 陆浮脚边的疯狗   诺加完了。   陆浮会把他利用到一无所有。   这一点诺加也心知肚明,身体相贴,心却隔着一堵墙,任Alpha怎么用体温和热血去凿,去钻,墙体依然密不透风。   轻轻打了个哈欠,陆浮靠在诺加的肩上,将被子向上提了提,双眼缓缓合上。   好困。   打扰别人睡觉的家伙会被送上绞刑架的。   少年在他的怀里入睡,呼吸平稳,睫毛微微颤抖,诺加低眸看着他的侧颜,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水淹了才会对着陆浮剥开真心。   他们不是真竹马,但几年来的相处并不是作假。   陆浮是什么样的人?诺加可以掰着手指说上一天一夜,向外人炫耀他对Beta的了解。   撕开浮于表面的冷淡,陆浮的内里恶劣到让人心生退意。   他是伊甸园里蛰伏的毒蛇,盘踞在神的羽翼下,吐着蛇信子捕捉猎物的气息,用蛊惑的话语和眼神将一切引导向有利于他的方向。   这幅毫无防备的模样又是在骗谁呢?   诺加自嘲的弯唇,他早就不在陆浮的欺骗名单上了。   诺加抬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最后缓缓蜷缩起来,只剩下一根食指,小心翼翼的抵在陆浮的眉心。   沿着鼻梁下滑,即将触唇的时候,那只手移开了。   告白的下一步是接吻,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样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诺加俯下身,呼吸逼近,Alpha不想吵醒他,信息素死死的压在体内。   “唔。”   陆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拦在了中间,这个鼓足勇气的吻最后落在的陆浮的掌心。   诺加霎时间瞪圆了眼,隔着陆浮的手掌和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对视。   诺加的耳根已经完全融入了发色,全身肌肉绷紧,错愕的看着陆浮。   你又骗我!   下一秒,诺加暗自窃喜,陆浮还没有停止欺骗他的戏码。   “你想亲我?”陆浮的问话轻描淡写,落在诺加的心头却沉甸甸的。   Alpha厚着脸皮点头。   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嗓子已经失去功能了。   “可以啊。”   嗯…嗯???   可以什么?   什么可以?   诺加兴奋的咬紧了牙关,头一低就想亲他,陆浮又是一个熟练的格挡。   细细的珠串足足绕了三圈,攀附在因常年不见日光而苍白的手腕上,细长的指节从红发摸到诺加的脸侧,低温的掌心贴在滚烫的面颊上。   陆浮能听到诺加越来越快的心跳,急促的呼吸被他硬生生压在气管里,隔上几秒才一次性吐出来。   诺加不解的睁着金瞳,他早已习惯了少年的反复无常,只当对方又在戏弄他。   “你的信息素呢?放出来。”   陆浮屈起手指,在诺加的后颈上轻轻刮了刮。   “嘶——”诺加倒抽一口气,极端的痒意“唰”的穿过他的脊柱,信息素铺天盖地的炸开。   火热的气息扑了陆浮满怀,贪婪的火舌在少年的脸颊上燎过,炙热的气息熏的人自内而外的感到燥热。   陆浮摸着诺加的脊背,掌心停在后心处,Alpha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018:你要做什么?】   【陆浮:神会吃人。】   这是041告诉他的。   陆浮没见过神吃人。   “我之前说过吧,”陆浮抬眸:“你想要的,求神来得最快。”   诺加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要我去向神祷告?”   “敢吗?”   诺加笑了:“挖眼割舌我都敢,祷告算什么?”   顿了顿,他又问:“这里没有祭台,我们怎么祷告?”   谁说没有。   陆浮从诺加的怀里滚了出来,套上军装改制校服,对着坐在床边的Alpha勾了勾手指。   诺加的眼神炙热,“首席,你穿军装真好看。”   我看你另一只眼睛挺多余的。   出了宿舍,没遇到街溜子一样的雌虫们,陆浮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间休息厅里早就虫满为患了。   然而现在,沙发上只有寥寥几虫,西蒙翘着二郎腿坐在包围圈里,对着陆浮晃了晃手。   “首席,日安。”   视线偏了偏,西蒙看到了跟在陆浮身后的诺加,陌生的一张脸,熟悉的信息素。   原来是你啊。   西蒙笑起来,挑衅的话还没出口,陆浮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西蒙同学,衣衫不整,扣五分。”   啊?   西蒙低头看了眼自己敞开的衣领,虫纹都没露出来,这也要扣分?   “首席,我这是初犯…通融一下呗,”西蒙拢了拢衣服,嬉笑着对陆浮眨眨眼 :“你旁边那个连校服都没穿。”   陆浮撇了诺加一眼,他耸耸肩,轻声说:“我刚来,校服还没发。”   “西蒙同学,你听到了吗?”   西蒙腰一软重新躺回了沙发里,拖着嗓音说:“听到了,首席。”   陆浮没再给他眼神,带着诺加走出了宿舍。   **   四个Alpha鬼鬼祟祟的蹲在灌木丛后,一边偷拍一边低声私语。   “那个诺加不是说手臂断了吗?看不出来啊。”   “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手臂,就这样了陆浮还喜欢他,这是真爱了吧?齐哥插足人家会不会有点不道德?”   “道德值几个钱?齐哥能给陆浮的,诺加给得起吗?”   “当三比得又不是谁更有钱…”Alpha反驳道:“齐哥这不是在给齐家丢脸吗?外人知道了怎么想?”   “少放屁,齐哥才不是三!”   “行了你们俩,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见陆浮突然停住脚步,拐角处的Alpha们立刻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举着终端的Alpha对着同伴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另一人比了个交叉手势。   陆浮垂眸,看着终端上方弹出的聊天框,莫名有些想笑。   【陌生号码:我是你的新老板,认识一下,我叫谢寅。】   【陌生号码:转账】   【陌生号码:从五等星来上学一定很辛苦吧,不够再跟我说,我做老板的,一直都很体恤下属。】   七位数的转账。   陆浮再一次由衷地感叹,谢为祯死得好啊。   谢寅的手法并不高明,目的也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但是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手段。   财帛动人心,给谁打工都是打,当然要选给得最多的。   【未知号码:加个好友吧。】   下一秒,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陆浮没有问谢寅哪来的他的终端号,天龙人想要认识一个人,有得是人愿意为他解决烦恼。   【谢家小老虎:你好呀你好呀,我是谢寅,你比我大来着,那我叫你一声哥吧,谢谢你杀了我哥哈哈哈哈哈。】   【谢家小老虎:不用担心,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有空见一面吧,我听说地下城的人都很有趣哈哈哈哈。】   【陆浮:……他和谢为祯真的是亲兄弟吗?】   怎么做到完全不像的?   【018:尊重物种多样性。】   诺加也看到了谢寅发来的消息,他勾着陆浮的肩提醒道:“装蠢的人最麻烦,尤其是这种在谢为祯的眼皮子底下装了十几年的。”   陆浮微微眯眼,“那后面那四个呢?”   “他们是真蠢。”   很好,你的攻击性我很满意。   陆浮收起终端,不再理会谢寅发来的消息。   见两人姿势如此亲密,Alpha们齐齐精神了起来,争先恐后的给齐之裕发消息。   再一抬头,两人已经不见了。   “我艹,跟丢了,怎么办?”   “蹲着吧,他们肯定还会回宿舍的。”   “万一,我是说万一,陆浮跟着诺加去Alpha宿舍留宿,和齐哥撞上怎么办?”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一名Alpha在他的后脑上扇了一巴掌:“我们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   上一次是误打误撞,这一次陆浮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座建筑。   推开门,里面的程设没有丝毫变化,神像伫立在天窗下,日光在莹白的神像周身晕出一汪虚影。   诺加意外的挑眉,“第一军校胆子不小啊。”   陆浮托腮,“塞布星才是真的胆子大。”   “垃圾帝国”名不虚传。   “去许愿吧。”   诺加坏笑:“你不怕我在愿望里夹带私货?”   陆浮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神中暗藏鼓励:“你最好真的这么做。”   诺加如他所愿,捧起盛满圣水的银杯,一饮而尽。   内脏被侵蚀的痛感并不强烈,像是有蜈蚣在皮肉下方穿梭,带来微弱的痒意。   黑暗逐渐占据了视野,诺加下意识摸了摸身下的祭台,入手确实湿软的黑色淤泥。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神的踪影。   Alpha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对着虚空喊道:“起来干活了,我要许愿!”   “听得见吗?喂喂喂,神在吗?”   【信徒,你不敬。】   诺加循声望去,依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他摆摆手反驳道:“我的内心是很尊敬您的,您不能被我的外表所迷惑。”   【你在撒谎。】   这你都知道啊。   诺加拍了拍自己的厚脸皮,直奔主题:“我可以许愿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神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信徒,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得到陆浮,”诺加说着双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就是外面那个长得很爽的Beta。”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诺加安静的等待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既然陆浮让他许得过分点,那诺加就不客气了。   许久之后,神终于开口了。   【信徒,我拒绝实现你的愿望。】   “为什么?”诺加坐直了身体,仅剩的金瞳中闪着怪异的光。   【他是我预定的食物。】   啊?   “我去你爹的——”诺加的脏话还没骂完,意识已经回到了现实,他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却没看到陆浮的身影。   人呢?   Alpha坐起身,视野扩大,陆浮的背影也重新回到了视网膜。   少年背对着他站在神像前,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神像的底座,上面刻着一行字:拥抱死亡才能拥抱神。   这也是《神经》中的内容。   【陆浮:谢寅已经从诺加嘴里知道了教廷的秘密,谢家要是顺利和教廷勾搭上的话,神一定会很高兴吧。】   首都星十二阀中,和军部关系密切的第二阀成家、勾搭教廷的第四阀谢家,以及崇拜神明的第六阀简家,四分之一的门阀在推着神权重现人世。   向神明许愿确实是最快的法子,需要付出的也不过是一条生命,哪里比得上后世的千年荣华。   虫皇许了什么愿望呢?   【018:诺加醒了。】   陆浮侧身,同坐在祭台上的Alpha对视了一眼,他轻轻笑起来:“许愿成功了吗?”   诺加无奈的摊手:“神明拒绝了我的愿望。”   陆浮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走近祭台,握住架在墙上的烛台,微微俯身。   烛火映出的光在诺加的脸上跳动,Alpha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敬神者要被处以火刑吗?”   陆浮将烛台高高举起,又猛地摔落,铜器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清冽的响声,断开的烛台中央滚出一张卷起的纸。   陆浮捡起纸团,摊平,露出中央一行模糊的字。   【第十八任教皇,被囚禁于黑麟星监狱最深处。】   果然。   这里一共有十八个烛台,只有这个比其他的都要短上半截,想来剩下的烛台里应当是每一任教皇的结局。   陆浮攥紧纸团,弯下腰含住了诺加的下唇。   他轻声道:“你的愿望,我同意了。”   Alpha激动的睁大了眸子,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眼中满是喜悦和期待。   陆浮眼皮抬了抬,一时无言。   别期待了,真的。   【陆浮:怎么接吻?我不会啊。】   【018:你乱亲就完事了,他看起来也不像有经验的。】   怎么个乱法?   没有什么能够难倒陆浮,就算是接吻也不行!   Alpha的唇缝自发张开了些,陆浮没有理会,只是咬着他的下唇研磨。   尝试了几秒后,陆浮放弃了。   好难。   从来没有觉得人生这么难过。   Alpha的身体僵直,信息素却软得不像话,陆浮的发丝几乎被浸出了味儿。   信息素的释放也勾出了Alpha侵略的本性,诺加试探着伸出舌头,然而不等他的侥幸心理伸起来,就被痛楚打破了。   “唔…陆浮…”   诺加吃痛的拧起眉,垂下眼,忍着舌尖的痛楚,舔去被陆浮咬出的血丝。   谁让你这么没礼貌的,不问一下就伸舌头。   眉眼精致的Beta仰着脸对他露出一个颓艳的笑,新鲜的血在他的下唇上流动,红得人心头发痒。   “我喜欢这样。”毒蛇愉快的吐出了蛇信子。   诺加怔了怔,最终妥协的再次垂下脸,将舌尖送给少年折磨。   陆浮扬起眉,在血腥味的催化下加深了这个能把人整个吞下去的吻。   **   Alpha宿舍楼   齐之裕恹恹的趴在桌上,终端显示还在通话中,他却完全提不兴趣。   “哥们儿,别沮丧呀,你不是已经知道陆浮是杀了我哥的凶手了吗?拿这个去威胁他跟你呗。”   谢寅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想方设法的给齐之裕出主意:“再不然,你看啊,陆浮从小在五等星长大,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没被人爱过,你多送点昂贵的礼物,嘘寒问暖、风雨无阻,他还能不被打动吗?”   齐之裕还没开口,时旭先听不下去了。   “他不是那种会被金钱左右的人。”Alpha翠色的眸子下垂,瞧着有些可怜。   “如果你只想着用钱就能买到他的感情,那我劝你还是滚远点吧。”   齐之裕也在这时和时旭站到了同一战线:“就是,你不要用金钱侮辱我珍贵的爱!”   谢寅:“……?”   我看他刚刚收款挺快的啊。   他们是视讯通话,谢寅能清楚的看到齐之裕和时旭的表情多么认真,他无奈的抓了抓脸,看向房间里最后一个人。   “成煊,你说呢?钱确实是最快最方便的手段吧?”   黑发蓝眸的Alpha沉吟了几秒,眼前闪过少年含笑的眸子,他缓缓摇了摇头,“当初首席之争,他明明可以不救我…之后我主动报答他,也被他拒绝了。”   成煊抿了抿唇:“陆浮虽然出身有缺,但他是个可敬的对手。”   “陆浮,确实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不,他收钱的时候明明就是啊!   谢寅扶额苦笑,“你们干嘛,怎么各个都把陆浮当什么大好人,拜托,他可是五等星出来的!”   “最开始不都在传他凶穷极恶吗?”   时旭不赞同的撇了谢寅一眼,“你是不是看维度的新闻看多了?认识一个人要靠相处,不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   谢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不自觉的笑一下。   恕我直言,维度直播是你家的。   最喜欢玩舆论那一套的不就是你吗?   谢寅不明白,他只是死了个哥而已,为什么总觉得世界都变了。   “行行行,就按你们说的,陆浮是个不被金钱腐蚀的人,那你就付出真心追他呗。”   谢寅开始掰手指,“早安晚安要发的吧?过节礼物要送的吧?生日惊喜要准备的吧?”   “停,”齐之裕猛地打断了他,狐狸眼睁得溜圆,“陆浮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谢寅眨了眨眼:“你都不知道他生日还好意思当三?”   太业余了吧。   齐之裕心虚的垂眼:“那是他的隐私…”   同样不知道陆浮生日的时旭笑着打圆场:“大家都是文明人,陆浮的隐私我们不好过问。”   成煊也跟着点头。   有了他们俩附和,齐之裕正色谴责道:“我总不能去调查陆浮的隐私吧,违法的事我不做!”   “偷拍也违法。”谢寅提醒道。   齐之裕无所谓的说:“哦,那你去告我啊。”   *的,人怎么能双标成这样。   谢寅手一抖,在管家递来签字的文件上写了一个巨大的碳酸钙。   管家低咳了一声,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对管家笑了一下,将这页纸撕了。   “其实,想要知道陆浮的生日也不难,”时旭拖着下巴慢悠悠的说:“去问他那个残疾神经病疯狗发小就行。”   谢寅眉头一挑,古怪的看着时旭,这么长的定语,你一定很恨他吧?   想知道陆浮的生日还要去问情敌,齐之裕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要是被齐列知道他这么丢人,说不定当晚就被踢出族谱了。   齐之裕蹙眉,不甘心的问:“他会告诉我吗?”   谢寅略微嘲讽的笑了两声:“你拿钱打动他呗。”   “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齐之裕更不甘心了,给情敌送钱,整个首都星还有比他更窝囊的Alpha吗?   答,有的。   此时,躺在祭台上的诺加晕乎乎的闭上了眼,下唇和舌尖破开的伤口被毒素浸润,他全身无力,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在他陷入神降的过程中,陆浮在唇上抹了毒。   哪来的毒?   陆浮的匕首。   少年跪坐在他的身侧,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笑,“你不是想知道,我还有什么秘密吗?”   “现在你知道了。”   诺加无声的发出尖叫。   你又骗我!   似乎是看懂了Alpha的表情陆浮俯身,单手盖住诺加的眸,失去了光线,诺加对声音的感知更加敏锐。   “我不喜欢你自作主张。”   觉察到陆浮声音中暗藏的冷意,诺加与毒素对抗的身体蓦地僵住。   “把教廷秘密告诉谢寅,换取陪在我身边的机会,诺加,你觉得我会感动吗?”   诺加的舌头已经在毒素的侵袭下麻痹了,他开不了口,只能用信息素传达情绪,然而,陆浮是一名Beta。   他不知道Alpha此刻多么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心,当然,就算知道了陆浮也无所谓。   喜欢他、对他示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如果每一个对他献上真心的人都能得到回应,那陆浮早就过劳死了。   少年缓缓揭开诺加的眼罩,露出下方漆黑的空洞,“我们都是在地下城长大的孩子,你应该明白,自我感动这一套,没人爱吃。”   送他一颗眼珠,确实是真心。   可对陆浮来说,这颗眼珠没有任何用处。   “你选错路子了,诺加。”   掌下的Alpha似乎在挣扎,他的脉搏跳动得越来越急促,随时可能从毒素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陆浮低下头,在Alpha的脸颊落下一个突兀又轻柔的吻,“霸道总裁、温柔竹马、恶毒男配,这些都不对。”   “忘记你在地下城的外号了吗?”   【陆浮脚边的疯狗】   Alpha停止了挣扎,像是一具高大的木偶,而束缚着他的丝线正绑在陆浮的指尖。   满意的弯起唇,少年的声音似融化的蜂蜜,将脑浆都搅得一团糟:“你只需要咬死所有针对我的人,做一条疯狗就够了。”   多余的,不要痴心妄想。 第51章 好多神经病啊   诺加再次醒来时,陆浮已经不见了,他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仅剩的金瞳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窗明几净,暖融融的日光在脸上轻柔的抚摸,诺加不适的撇开脸,瞥到了一片纯白的帘子。   这是哪?   “你醒了?”男人汲着拖鞋走了过来,掀开床帘,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诺加的老熟人,奎克·罗。   雌虫离开塞布星后胆子大多了,也可能是因为在第一军校,他相信诺加不敢肆意妄为,直接上手捏了捏诺加的手臂,“怎么样,有感觉吗?”   诺加不答,冷眼看着他,奎克不自然的笑了笑,收了手。   他转身记录道:“学生诺加,恢复情况良好。”   诺加双臂弯曲撑起上半身,摸了摸已经愈合的下唇,问道: “陆浮送我来的?”   奎克错愕的回过头:“你觉得就他那个身板,搬得动你?”   诺加呲牙,宰了你哦。   奎克往躺椅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陆浮叫了齐少爷把你搬过来的,你不知道,齐少爷当时那个表情…啧,要不是你和陆浮有关系,他高低得让我毒死你。”   “哦,对了,陆浮说让你早点滚回塞布星,他的狗狗不能没人照顾。”   诺加神奇的大脑结构自动将这句话理解成了:“狗狗只有你照顾我才放心”。   Alpha心情舒畅了些,一掀被子跳下床,正要出去,奎克·罗急忙叫住他:“哎哎哎,你先别急,外面还有人呢。”   “什么人?”   “就,齐少爷和陆浮呗 ,”奎克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你别这个时候去发癫坏了陆浮的好事。”   诺加气笑了,齐之裕算什么好事?躲在齐列的影子下面的废物而已。   想归想,诺加确实没有贸然开门。   他才刚被陆浮警告过,只能收敛了脾气,不耐烦的坐回床上,信息素压缩成微小的粒子在空气中浮动。   Alpha普遍没什么耐心,尤其是诺加这种在混乱地界称王称霸的人,他自我惯了,不受拘束,最难的不是给他套上狗绳,而是让他学会在狗绳的束缚下服从。   不然,狗绳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奎克抓了抓脸,几年了,他还是没有搞懂陆浮和诺加的相处方式。   “喂,”奎克好奇的睁着虫瞳,“你的眼睛怎么只剩一只了?”   诺加斜了他一眼,“我可以免费帮你get同款。”   婉拒了哈。   病房外,陆浮、齐之裕和不请自来的简焕白呈三角形站在一起。   齐之裕对诺加的敌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他双手抱臂,背部抵在房门上,以防里面的Alpha突然闯入他们的谈话。   简焕白嘲讽的弯起唇,齐之裕防贼呢。   他防了那么多人,怎么没想到防防自己的小叔。   简焕白将一封邀请函递给了陆浮,“学弟,我替齐老师带句话,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今天下午到会议室一趟。”   陆浮挑眉,接过那封银白色的邀请函看了两眼,又是首都星语,不认识。   齐之裕狐疑的凑过来,看了两眼后蹙起了眉,“傅以榕的私人宴会邀请函,小叔为什么要给你?”   别问我,问你小叔啊。   下一秒,齐之裕的发难对象又变成了简焕白:“小叔为什么让你来送,我才是他的侄子!”   简焕白扯起唇,“可能是因为他的亲侄子总是做些蠢事吧。”   齐之裕瞬间火气上涌,陆浮按住他的手腕,不咸不淡的问:“学长,还有别的事吗?”   简焕白“啧”了一声,“提醒你一句,齐列虽然没安好心,但是这张邀请函确实是好东西,你最好去一趟。”   “等宴会结束了再和齐列撕破脸也不晚。”   【018:他是懂过河拆桥的。】   陆浮没说话,只是笑。   谢为祯去世的消息还没放出来,但是齐列恐怕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做的每一步都一定有所图谋。   “学长,你会去吗?”   少年仰着脸看他,眸中似有瑰丽的星云流动,简焕白一个错眼,险些以为陆浮把他当做了依靠。   “我?”简焕白双手背在身后,“看时间吧。”   他不甚在意的掀了掀眼皮,“反正,我想去的话,有没有邀请函都无所谓。”   好装啊你。   简焕白走后,齐之裕一脸不忿:“别听他胡说八道,傅以榕的私人宴会有几个不给面子的,简焕白一定会去!”   陆浮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你在这看着,我去一趟会议室,诺加出来了就让他滚回五等星。”   听到前半句话时齐之裕整个人都快化成泥了,后半句话一出口,Alpha就像炸开的气球,喜悦的情绪无处安放。   什么狗屁发小赶紧滚!   “那个,”齐之裕犹豫了一秒,继续道:“诺加怎么会晕过去,发生什么了?”   天知道不久前陆浮给他发消息的时候齐之裕笑得有多不值钱,甚至被谢寅评价为病毒入脑。   【QZY:你在哪?】   【fufu:在你上次找到我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机会实在不多,也可能是因为齐之裕早就把他们之间的回忆盘包浆了,齐之裕立刻意识到陆浮指的是哪。   他丢下一众关系忽远忽近的假想情敌们赶到了现场,却看到了让他心梗的Alpha。   齐之裕语气发酸:“诺加死了吗?”   陆浮道:“快了吧。”   齐之裕还没高兴两秒,陆浮又道:“你送他去医务室,我一会儿过去。”   Alpha一愣,有些笑不出来了。   亲手把濒死的情敌送去医务室,什么大圣人能做出这样的事?   时旭做得到吗?   他正要说话,却见陆浮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比起眼下淡淡的阴影,更加吸引人视线的是沾了血的唇。   血中混杂的信息素像是一个明亮的箭头,指向了地上昏迷的诺加。   血液在空气中氧化成了暗红色,陆浮的五官愈发显得秾丽,他张了张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有多么不合理。   叹了口气,陆浮抬手摸了摸齐之裕的侧脸,Alpha眼皮一颤,身体有些僵直。   少年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得更短了些。   他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和诺加都是五等星居民,在这里,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潋滟的桃花眼似乎泌出水色,陆浮的指甲在Alpha的皮肤上轻轻搔过,最后落在齐之裕的耳根。   少年用抚摸宠物的手法一下下揉捏那块柔软的耳骨,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会帮我的,对吗?”   齐之裕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虽然一直以来凭着直觉行事,但那不代表他真的蠢到对陆浮的心思一无所知。   他在欺骗你。   他在玩弄你。   他只是想利用你。   谢寅说的那些话,齐之裕难道真的听不懂吗?他只不过乐意为了这份感情做个傻子而已。   时旭也好,成煊也罢,他们自诩是聪明人,明里暗里做的蠢事难道就少了吗?   握住陆浮的手,齐之裕勉强笑了笑,他心里其实还有些发堵,想问陆浮为什么会和诺加来这里,想问陆浮下唇上的血是怎么来的,想问他们究竟是发小还是恋人。   质问爬到了喉口,又混杂着唾沫咽了回去,齐之裕最终只是问:“你真的信任我吗?”   陆浮笑了笑:“我只叫了你过来。”   没有时旭,也没有成煊。   齐之裕喉结滚了滚,他捏紧了陆浮的手腕,偏头在少年的腕骨内侧亲了亲,“好,我帮你。”   声音太低、太沉,和齐之裕往常高声叫骂的语气全然不同,像是钻进地洞里的老鼠,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马脚。   齐之裕垂着眼睫,怕陆浮看到他的眼,从中窥见他燎原的嫉妒之火。   如果神真的存在,请替他杀了诺加吧。   我会奉上最昂贵的祭品。   陆浮看着他,道:“你想知道诺加为什么晕过去,问罗医生就行了。”   齐之裕难得在陆浮面前倔强了一次:“我想听你说。”   少年点了点眼尾,忽的笑起来:“我亲了他一下,他就晕过去了。”   【018:不要断章取义啊!】   玩文字游戏是上等人最爱的把戏,可惜,齐之裕不擅长这个。   他错愕的张了张嘴,“你们…你们、亲了?”   陆浮似乎不理解齐之裕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拍了拍Alpha的肩说:“就一下而已。”   话落,陆浮转身就走,齐之裕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后,他抖着手指拨了个通讯。   “安排星舰,立刻把诺加送回五等星去!”   **   会议室   再一次走进这里,陆浮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不安,什么威逼利诱都放马过来吧,该轮到齐列害怕了。   【开门权限打开,请学生陆浮立刻进入。】   少年仰起脸,对着顶端的绿色智能摄像头露出一个笑,明亮的眸弯了弯:“谢谢。”   【018: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陆浮:这是我今天最后的礼貌。】   之后对齐列就要不礼貌了。   会议室里只亮了一盏灯,齐列坐在长桌后方,嘴角噙着一抹笑,似乎早已预料到陆浮会来。   “齐老师好。”   陆浮笑盈盈的打了个招呼,拉开椅子坐到齐列对面,桌上放着一叠文件,陆浮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立刻被密密麻麻的字扎了眼。   看不懂一点。   齐列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狭长的狐狸眼中含着笑:“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嗯?   起猛了,齐列居然把我当人看了!   爷青结。   “什么生意?”   齐列抿唇,将手边的文件推了过去:“说白了,你进入第一军校不就是为了以后有个好前程吗?”   “我给你这个机会。”   “不需要毕业,有我的引荐,你可以直接进入军部,比简焕白还要早一年。”   那么,代价是什么?   陆浮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不是因为齐列愿意纡尊降贵和他谈生意,而是齐列谈个生意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谢为祯的死你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啊。   “当炮灰杂兵是进军部,当元帅上将也是进军部,齐老师,你指的是哪一种?”   齐列不悦的眯眼,“你为什么不用敬语?”   老古板。   知道你是三十多岁,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和校长抢棺材。   陆浮咬唇笑了笑,“你要是能让我一年之内成为帝国元帅,我一定好好学敬语。”   齐列捏着尾戒的手微微用力,野心这么大不怕噎死吗?   他不再追究陆浮用不用敬语的事,缓声道:“上一次在会议室,我告诉过你,第一军校曾经也有过一名出色的平民学生,他叫傅以榕,我可以把你安排到他的手底下。”   齐列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浮一眼,“傅以榕花了五年才从士官做到上将,他性子恶劣,风评差不说,在军部内人缘也不好,基本上没有向上爬的可能了。”   “但是你不同,陆浮,你已经在星网上留下了好名声,之后只要操作得当,取代傅以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齐列狭长的眸中浮起讥诮:“时旭不是想和你做好兄弟吗?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为你造势的。”   塞拉法帝国和虫族帝国停战才五年,短时间内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不会再次开战,陆浮想要攒军功只有一条路——抓捕星盗。   这还不简单,他回老家带点特产送去囚星就行了。   齐列的嘲讽连陆浮的血丝都刮不下来,少年还在思考关于傅以榕的事。   这个名字陆浮听过,但对于这个人,他知之甚少。   抬手打断了齐列,陆浮拿出终端晃了晃:“齐老师,你等会儿,我先搜一下。”   陆浮低头在搜索栏里填入了傅以榕的名字,弹出来的第一条不是他的生平事迹也不是他的累累功勋,而是来自维度直播的谴责。   【阿塔鲁星生态大破坏,上将一怒,生灵涂炭!】   嗯?   瞥到某个熟悉的星球,陆浮好奇的点开。   【上将傅以榕为了杀戮几名已经投降的星盗,竟然对阿塔鲁星发射能源炮,致使无数野生动植物消亡!】   陆浮:“?”   阿塔鲁星还有野生动物?野人吗?   再一看发布时间,正好是八年前。   是你啊。   那天晚上。   傅以榕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他们一把。   齐列屈指敲了敲桌子,“你考虑好了吗?”   陆浮放下终端,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傅上将这么嫉恶如仇,要是知道我是塞布星出身…会不会针对我啊?”   当然会啊。   他只是引荐,能不能成功是陆浮自己的事。   齐列笑了笑,安抚道:“不会的,今晚我带你去傅以榕的私人宴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不会多加刁难。”   哇,老登儿你笑得好假啊。   陆浮低下头,面色犹豫。   齐列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陆浮抬起眼,又重新垂了下去:“傅上将的私人宴会,来得一定都是大人物,我怕…”   怕我管不住想薅羊毛的手。   “不用担心,”齐列揉了揉眉心,道:“没人会在这种场合给傅以榕找不痛快。”   啊?没人吗?   可恶,那我岂不是薅不到羊毛了?   陆浮沉吟了片刻,笑道:“你想要什么?”   总不会是要我离开齐之裕吧?那齐之裕也太值钱了。   齐列用眼神示意他看桌上的文件,“确认没问题就签合同吧。”   原来是合同。   字太多了不看。   【陆浮:帮我总结一下。】   【018:正在分析中,分析完毕,甲方齐列要求乙方陆浮给齐之裕好好上一课。】   啊?   【018:就是,狠狠的戏弄他,让他吃到爱情的苦头,从此封心锁爱,做个合格的继承人。】   【陆浮:就这?】   【018:就这。】   神经病。   陆浮大笔一挥,果断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诺亚医院   躺在病床的男人动弹不得,全身都被层层叠叠的纱布束缚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艰难的张开唇,内里却没有牙。   “嗬…嗬…”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从声带里钻了出来。   “你、你…我不允许…”   男人的眼珠向右侧转了转,眸中倒映出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少女一头奶茶色的齐肩短发,灵动的杏眼微微弯起。   听到男人的话,她露出浅浅的笑容,似乎十分宠溺的附和道:“好,我知道了,你不允许。”   她弯下腰温柔的拨开男人的额发,轻声道:“二哥,好好休养吧。”   “养病的时候,想想看,要怎么杀了我。”   少女举起终端对着男人的惨象拍了张照,发进来家族群。   配文:是兄妹就来砍我,一刀99999。   少女转身走出病房,身后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声,几乎要将喉道割裂般饱含着怨气,紧接着是痛苦的咳嗽和喘息。   病床也在他的挣扎下摇晃的吱吱作响。   合上房门,少女拨了拨耳边的发,静候许久的秘书替她披上厚重的外衣,温柔的抚平衣领和被压住的发尾。   “小姐,需要把二少爷的舌头也拔了吗?”   “留着吧,”少女抬眼对着女人笑了笑,柔声说:“我喜欢听他叫。”   “是,小姐。”   雨丝在灯光中显形,墨色的天空中翻腾着若影若现的电光,时不时发出闷声轰响。   罗菲蒙特庄园升起薄薄的雾气。   傅以榕站在二楼,看着监控画面中的宾客们,管家立在他的身后,手里捧着一叠名单。   “还有谁没来?”   “第一阀、第六阀、第九阀…”管家擦了擦额角,“阿兰德殿下也还没到。”   傅以榕撇嘴,“怎么一个个都没有时间观念,那么喜欢压轴出场也没见他们去唱戏啊。”   管家尴尬的笑了笑。   你特地问还有谁没到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最后一个出场吗?谁也别说谁。   一楼大厅   穹顶投下冷调的灯光,衬得少年的肤愈发缺少血色,像是一条冷白的蛇,光是看着都能想到摸上去会是怎样冰凉的触感。   陆浮站在齐列身后,Alpha正假模假样的和宾客们寒暄。   陆浮无趣的走到窗边,注视着窗外的雨景,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雨水顺着风打了进来,庭院中艳丽的花张开瓣将雨珠吞噬,在风中招摇。   冰凉的雨水吻上了少年的脸,他拨了拨额发,露出一张阴郁苍白的脸。   裁剪得体的黑西装穿在少年身上并不显得古板,颀长的脖子,微塌的肩,淡淡的慵懒感萦绕在周身。   觥筹交错间的笑声从不停歇,或许是因为喜悦,或许是因为恼怒,最终的表达方式却出奇的相似。   陆浮的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他人的欲望是我的财路。   【018:那你的欲望呢?】   【陆浮:以前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   【018:别说冷笑话。】   “跟着齐家主的孩子是谁?”问出这句话的人显然平时不关注星网消息。   陆浮的脸早已经遍布首都星,无论人们对他观感如何,总归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人。   齐列带他来宴会,也反应了齐列的态度。   这孩子前途无量。   傅以榕的私人宴会上有不少熟人,简焕白算一个、成煊算一个、时旭算一个、裴稚算半个。   【018:还有个谢寅呢。】   陆浮发觉了一道不加掩饰的视线,他偏过脸,同偷窥他的Alpha四目相对,接着轻笑着点点头,眼尾微微挑起,含着汪春水似的。   谢寅也笑了。   他退后几步,靠着墙发消息。   【谢家小老虎:我看到陆浮了,他跟你小叔站在一起。】   【QZY:再探再报。】   可怜哟。   谢寅摇摇头,十二阀里都是让子嗣来和傅以榕熟悉熟悉,以后进军部也方便,只有齐之裕可怜巴巴的不配进入社交圈。   不过谢寅也不觉得齐列的做法不对,毕竟齐之裕确实不如不来,他那脾气,不把人得罪死就不错了。   齐列几人正聊得兴起,侍者悄悄走到他身后,禀报第一阀到来的消息。   宾客们立时噤声,隐晦的目光瞬间投向了入口,方才的热闹假象被撕开,露出内里的冷漠来。   陆浮也好奇的看去。   “哒。”   鞋底和地板撞击的声音不轻不重。   有人呼吸放轻了些,也有人小心的移开了视线。   这位并不是可以轻慢的对象。   “怎么都这么安静?”   披着厚重外套的少女踩着细高跟走了进来,浅紫色的长裙衬得她气质清丽,走动间裙摆似绽开的木槿花。   她从侍者举着的托盘里拿起酒杯转了个圈,奶茶色的齐肩发被气流吹起又落下。   接着手腕一翻,淡黄色的酒液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少女眯起杏眼,语调轻快的说:“敬在座的各位。”   也敬本次战争的胜利者。   第一阀,谢尔诺家族现存唯一继承人——奥莱拉·谢尔诺。   从十六个兄弟姐妹中厮杀出来的女王蜂。   奥莱拉的出现瞬间改变了局面,全世界都吻了上去。   简焕白和她打完招呼后踱到了陆浮身侧,亲昵的举着酒杯递了过去:“学弟,你喝酒吗?”   陆浮接过酒,轻笑着说:“学长,还是蛋糕比较适合你。”   简焕白卷了卷搭在肩上的粗麻花,将自己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他倾身贴近,附耳低语:“齐列带你来,不会是为了让你认识认识傅以榕吧?”   那不然呢?   陆浮不语,等着简焕白继续说。   Alpha似笑非笑的勾唇,用空酒杯与陆浮轻轻碰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傅以榕出身不干净,说不定他会很乐意拉你一把。”   时旭和谢寅走近,正好听到了简焕白的话,时旭低笑了声,眼中流出嘲意:“要傅以榕拉什么,他自己都已经走到头了。”   “首席,门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真是在哪都不忘推销自己。   陆浮举着酒杯,指腹在杯口轻轻摩挲,傅以榕也好,门阀也好,哪个都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齐列说什么帮他引荐,归根到底,还是看傅以榕的决定。   而傅以榕要是真的能学会看眼色,卖齐列一个面子,就不会这么多年止步上将了。   谢寅笑盈盈的附和:“虽然我们门阀一直黑心又贪婪,但是齐之裕不一样,他诚实可靠,赤子丹心!”   时旭咳了一声,谢寅心领神会,又补充道:“时旭也是非常好的合作人选,善良大方,心思澄澈!”   【018:他们俩诚不诚实不知道,但是谢寅一定不可信。】   【陆浮:没事,他大方。】   简焕白微微眯眼,铁灰色的瞳冷淡的看着谢寅,谢寅以前还挺怵他,现在翻身做主人了,胆子也大了些。   他主动邀请道:“简哥,你要不要和我去喝一杯,让时旭和陆浮先聊会儿。”   简焕白笑出了一声气音,拜托,明明是我先来的。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Alpha站直了身体,手里的空酒杯裂开了挤到纹路,他咧唇笑起来,问道:“学弟,你想和谁聊?”   时旭和谢寅也看了过来,三个人都在等他做决定。   陆浮:“……”   哈哈,一群神经病。   此时,Alpha宿舍,齐之裕咬着被子看着终端,等待谢寅的新消息。   眼睛都快瞪干了,谢寅的头像上终于冒出了一个红色的气泡。   【谢家小老虎:哥们儿,我说一个事,你不要害怕。】   【QZY:说说说!】   【谢寅:时旭好像想当小四!】   【QZY:……】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QZY:还有吗?】   【谢寅:我不好说,要是简焕白横插一脚,你可能挤不进三。】   【QZY:滚。】 第52章 陆浮真的,玩他和玩狗一样   在傅以榕登场前,大厅里被分成了三个团体。   规模最大、以奥莱拉为中心,妄图攀附第一阀的权贵们;无心斗法,远离所有人,和裴稚一起窝在角落里刷终端打发时间的年轻人们;以及不知为何火药味十足的简焕白等人。   有人想要凑上来攀谈,被时旭不咸不淡的嘲讽了两句,他不敢黑脸,笑嘻嘻的受了下来,又喝了口酒,把戏做了全套才走。   真厉害。   陆浮有些时候也不得不佩服首都星居民的心理素质,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这种心理素质只有受惯了气的人才有。   因为时旭话锋一转,朝着简焕白去了。   “简学长,你上一次收到邀请还是三年前吧?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真令人遗憾,可惜物是人非,简家主已经不在了,我听说今天傅上将有重要的消息宣布,希望这次,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简焕白三指张开,大拇指拖着下巴,两指按住脸侧,他偏过头笑了笑,直言道:“你说话一直这样吗?”   搞什么弯弯绕绕的,简焕白最烦这种人。   时旭眉毛缓缓压低:“你对我的说话方式有什么指教?”   Alpha将麻花辫拨到肩后,道:“听起来有点伪人。”   顿了顿,简焕白露出微妙的表情:“你和人工智能学得吗?时霓云说话可比你简单明了多了。”   时旭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好啊,那我简单点说。”   金发Alpha上前一步拽住了简焕白的领带,翠眸上翻,瞳孔深处凝着一层薄冰:“滚远点,第六阀。”   你也好厉害。   骂了他就不能骂我了哦。   陆浮背倚着长桌,饶有兴趣的看着时旭,对嘛,这幅样子不是比他天天假模假样的顺眼多了,也不知道时旭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拯救一切的圣子人设。   人果然还是要听劝。   简焕白垂眸扫了眼时旭的手,嗤笑一声,“你也被齐之裕传染了?要在公共场合发癫?”   时旭收了笑,同星网照片上悲天悯人的启明星俨然像是两个人。   “别拿我和那个蠢货比。”   他微微松开手,退后一步回到安全距离,重新笑起来:“别误会,我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而已。”   谢寅双眼发光,一边盲打给齐之裕现场实况转播,一边时不时用余光瞄陆浮。   造成这场冲突的Beta少年怡然自得的摇着手里的高脚杯,看着澄黄色的酒液在其中起伏,唇角微微勾起。   谢寅摇了摇头,诚然,陆浮长得不清白,一举一动都吸人眼球,但谢寅一点儿都不敢沾上这种人。   虽然董事会张嘴闭嘴要他驯服陆浮,但谢寅又不是傻子,他好不容易把谢为祯熬死了,可不是为了养条毒蛇给自己送终。   在远处看了许久的成煊终于走近,时旭第一时间投来警惕的视线,他思量了几秒,最终判定简焕白的威胁比成煊大得多,便不再管他。   简焕白舔了舔鲨鱼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个你就看顺眼了?”   时旭双手抱臂,耳边的银链晃了晃,语带讥诮:“他是理论上的强者,行动上的矮子。”   到现在还嘴硬,给他机会他都抓不住,防成煊就和防足球一样,下场吃顿饭回来一看,他还没准备踢呢。   简焕白挑眉,没想到时旭居然是这么看成煊的。   门阀里有几个单纯的,齐之裕那种不算,总之,不能看成煊嘴上说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简焕白也不相信成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会这么优柔寡断。   可别让他偷跑了。   “陆浮,你还适应这里吗?”成煊走到陆浮身侧,同他肩并肩,两人之间只隔了张纸薄的距离。   陆浮都怕自己不小心动一下就被成煊碰瓷。   成煊似乎真的是好心,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低声说起了关于傅以榕的事:“和虫族停战之后,军部没了共同敌人,内部也开始互相倾轧,不少军官被清算,流放到了边缘星系。”   “傅以榕算是个特例,他出身不干净,在囚星改造了几年,出来后正好遇上了一伙儿虫族,被他单枪匹马全捉了,送去黑市换了笔钱。”   嗯?   不愧是什么都能买到的黑市。   成煊似乎也对傅以榕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撼,他低头啜了口酒,继续道:“因为实力出众又年轻,傅以榕受到了军部的招揽,只要他能够遵守军纪,以他的能力,必然能爬到高位。”   陆浮垂眼笑了笑:“你既然能说这话,那他恐怕没有遵守军纪。”   成煊点头,“他违反的条例比元帅的头发还多。”   好像知道了元帅的秘密。   【018:攻击性有点太强了。】   蓝眸微微弯起,成煊侧身挡住了时旭和简焕白探究的视线,低头对陆浮说:“傅以榕不在乎金钱权势,单看有没有眼缘,如果你能入了他的眼,以后在军部的路只会越来越平坦。”   Alpha讲究强者为王,傅以榕再不着调,也不能否认他绝对的实力和赫赫的战功。   “还有呢?”陆浮举起酒杯,和成煊碰了一下,“你既然要还我人情,应该不会拿这些星网上就能查到的资料糊弄我吧?”   成煊一怔,蓝眸中的笑意淡了些:“不是还人情。”   “首席,我只是想向你道歉而已。”   Alpha又一次提起了换队友那天的事,语带歉意:“那天是我说话过分了,虽然…我不觉得我说的不合道理,但确实很失礼。”   他说着,指腹在眼下蹭了一下,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看不出一丝痕迹。   手指摸上去没有任何突起的触感,却让成煊的心脏跳动得发疼,像是有什么要撕开血肉钻出来。   【陆浮:他说什么来着?】   【018:“人生不止这三年,如果你未来还想要在首都星待下去,见好就收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以上。】   【陆浮:原来他还有这么桀骜不驯的时候吗?我都快不记得了。】   【018:你这话让他更可怜了。】   天之骄子来道歉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陆浮不得而知。   但是,道歉可不是嘴皮子上下碰一下就够的。   陆浮略笑了一下,“既然是来道歉的,那你还藏着什么情报没说?”   成煊放下手,从陆浮手里接过半空的酒杯放到桌上,再两步走向侍者,从托盘上重新端了一杯回来。   “这个酒精含量低一些。”   话落,成煊从容对着偷拍的谢寅笑了一下,语气平静:“要我亲自删吗?”   谢寅露出了他的招牌傻笑,当着成煊的面将终端扔进了酒杯里,亮起的屏幕闪动了两下,蓦地归于一片黑暗之中。   成煊这才收回眼神,轻声对陆浮说:“傅以榕很喜欢甜食,越甜越好,但不能是精致的甜品,最好是边缘星卖的廉价货色,最合他的心意。”   【018:一句话骂了所有边缘星,好有实力。】   这一段要是录下来,维度直播又能炒上几天了。   【陆浮:我要从哪给他变个甜品出来?】   【018:你超甜。】   【陆浮:你等会儿,我有点恶心。】   时旭偷听了好一会儿,再次确定成煊是个张不开嘴的。   还“我是来道歉的”,装什么装,谁还看不出你那点心思。   Alpha不紧不慢的说:“你都调查的那么清楚了,直接替陆浮把甜品也送了呗。”   “反正,”时旭眼皮掀了掀,“和军部牵扯最深的就是成家了,你去送也不会惹人闲话。”   陆浮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不行,什么都让成煊做了,那他岂不是要倒欠成煊人情?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时旭怎么尽出馊主意。   **   二楼,傅以榕看着天空中形形色色的宾客,玩味的笑起来。   他一段时间不回首都星,这些蝗虫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张虚伪的假笑能用一辈子。   奥莱拉·谢尔诺…这个孩子他不熟,谢尔诺家十六个孩子,连谢尔诺家主都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更别说外人了。   管家适时的介绍了起来:“奥莱拉·谢尔诺,十九岁,希尔诺阀第十五女,Omega,原先属于第二子维恩·谢尔诺一派,不久前撕破脸。”   “目前谢尔诺阀只剩下三人存活,除了维恩·谢尔诺和奥莱拉·谢尔诺外,还有最为年幼的第十六子斯莱德·谢尔诺。”   傅以榕被一大串名字绕的头疼,“那个什么德的,他怎么没死?”   管家摸了摸鼻尖,道:“斯莱德不是谢尔诺家主亲生的,是谢尔诺家主八年前收养的孩子。”   嗯?   收养的孩子?   傅以榕立刻精神了起来,他狐疑的眯眼,话里话外皆是嘲意:“老东西有这么好心?”   “那孩子长什么样?我瞅瞅。”   管家有些为难,“谢尔诺家主将他保护的很好,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从来不出门,也不参与任何社交场合,关于他的照片星网上更是一张也没有…”   如果想要知道关于斯莱德的消息,恐怕只能向奥莱拉打听。   听起来更有鬼了。   傅以榕嗤笑一声,“老东西这么藏着掖着,这孩子不会是有什么秘密吧?”   管家不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却没人敢问。   “那个,”傅以榕指了指监控画面中的西装少年,“和齐列一道来的,那是哪家的?”   “齐列的私生子?”   管家翻了个白眼,傅以榕但凡愿意看看星网都不至于做出这么离谱的猜测。   “是这一届第一军校一年级首席,叫陆浮,来自五等星,Beta…”   “停,”傅以榕偏过头,暗红色的凤眼微微挑起,“五等星,哪个五等星?”   管家愣了一下,接着说:“呃、塞布星。”   塞布星,这可不是一般的五等星。   傅以榕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屏幕上的少年,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攀谈,也没有跟在齐列身后,孤零零的站在大厅一角。   倒是那些个门阀子弟一个接一个的凑了上去,或许他们自己没发现,但在傅以榕这个外人的视角看,他们就像是闻见花香的蜜蜂,兴冲冲的涌了上去。   然而这朵花,是猪笼草。   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收回视线,傅以榕想起了某个夸下海口要去塞布星抓捕灰鸦的下属,“卡勒呢?这几天有消息吗?”   管家躬身摇摇头:“卡勒中尉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啧,别是真死了吧。   傅以榕伸了个懒腰,十二阀都来齐了,就差虫族了,等他们抵达,宴会还能更热闹些。   **   收到傅以榕的邀请函时,阿兰德性质缺缺的丢到了一边,真以为什么货色都能请他参加宴会。   西蒙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眼,突然叫起来:“傅以榕…嗯、我好像知道这个名字,当初就是他把年轻的第三亲王阁下卖进了黑市!”   第三亲王这辈子似乎就没被幸运女神眷顾过,儿时争不过第二亲王,少年时被人类俘虏卖去黑市,青年时期遇到了奎克·罗这样的黑心医生,至今不能和生活和解。   阿兰德摘手套的动作一顿,重新拉了回来。   你要这么说,那就不得不去了。   他矜骄的瞥了眼没有收到邀请函的西蒙,金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真遗憾,我还以为这个人类知道,本次虫族交换生里除了我,第二优秀的是你。”   西蒙想笑,但他忍住了,配合的露出落寞的神色,阿兰德眸中光亮更甚。   你最好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不要动,出门一定挨打。   抵达罗菲蒙特庄园,阿兰德果不其然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或警惕、或疑虑,短暂的惊讶于傅以榕居然还邀请了虫族后,他们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既然已经停战了,两族友好也宣传过了,那虫族子民自然也是他们的剥削对象。   阿兰德的视线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最终停在了被Alpha包围的少年脸上。   怎么说呢,阿兰德一点都不惊讶陆浮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早在陆浮上次从地洞里钻出来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阿兰德就明白了一件事:陆浮无处不在。   别管他是怎么拿到邀请函的,反正陆浮总有办法。   时旭凑到陆浮另一侧,和成煊一左一右将少年夹在中间,他盯着阿兰德,意有所指的说:“我听说,大多数虫族都会在交-配时吃掉自己的伴侣作为养料,不知道皇室是不是也这么野蛮。”   “Alpha发情期狂暴致伴侣死亡的新闻也不是完全没有。”   陆浮勾住时旭耳边垂下的银链,细闪在指缝穿梭,他轻笑了一声,放任银链从指尖落下。   “耳链很漂亮。”   看着就很贵。   时旭一怔,眼前空白了一瞬,他的唇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几秒后,Alpha收拾好心情,弯起翠色的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链。   陆浮的体温没有残留多少,时旭却忍不住反复的摩挲,用自己的体温和信息素一寸寸侵染。   成煊和谢寅一个呼吸放缓,一个两眼放光,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近距离相接。   成煊给了谢寅一个警告的眼神,Alpha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吹口哨,眼珠子乱转。   陆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把时旭看得有些无措,手在空中僵了僵,重新放了下去。   发热的掌心按住了桌面,寻求降温。   陆浮又一次抬手,这次的目标却不是时旭的耳链,而是他升温的脸,“你很热吗?”   我快热死了。   时旭扯了扯领带,勉强笑了起来:“可能是吧,最近天气有些热。”   恰在此时,窗外闪过一道紫色的电光,紧随其后的是轰鸣的雷声,提醒着所有人外面的雨势有多大。   【018:今天最高温度只有22度,时旭是不是在沙漠里待久了,感官故障了。】   【陆浮:你真不懂假不懂?】   【018:他在撒谎吗?】   【陆浮:…多读书。】   时旭尴尬的松开领带说:“好像,没那么热了。”   陆浮先是“嗯”了一声,接着疑惑的眨眼问道:“你的汗怎么流得更多了?”   时旭哑口。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露出笑容还是露出哭脸,究竟哪个表情能让陆浮稍微心软一点?   陆浮真的,玩他和玩狗一样。   少年收回手打了个哈欠,突然动作一顿,脊背升腾起一股冷意,沿着肌肉向两侧蔓延,一直延伸到头皮。   有人在看他。   陆浮仰起脸,看到了站在二楼栏杆处的男人,一身挺拔的军装,银发红瞳,相貌冷峻,和星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傅以榕。   这场宴会的主人终于露了面。   **   教廷   主教陷入昏迷不久后,整个教廷成了代理教皇的一言堂,他立刻召回了被派到各大势力埋伏中的钉子,宣布新的计划。   “我们要让神重新登上神国!让整个塞拉法帝国再次歌颂神的荣光!”   他的野心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但拥护主教的成员却没有急着表态。   会议结束后,他们前去看望昏迷的主教,却被拒之门外,披着白袍的男人不但在教廷有着不低的地位,同时还效忠于谢尔诺家族。   男人毫不客气的赶走了他们,重重的合上门。   转身走近挂满帘子的床,他嗤笑道:“斯莱德,家族给你药物可不是让你用来拖延污染的。”   床上的卷发少年毫无反应,自从他陷入神降后,一切时间仿佛在041身上停止了,他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彻底成了一具有呼吸的木头人。   “啧,”男人不爽的发出咋舌声,掀开层层叠叠的床帘,看着041安睡的脸,激道:“别装,我知道你没有把药全喝下去。”   “你再不起来,代理教皇就要把你一脚踢开了。”   041恍若未闻,他铁了心要装晕,男人也没办法,不抱希望的说:“喂,我们找到了新的神眷者,你不起来见见吗?”   几秒后,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   斯莱德·谢尔诺睫毛颤了颤,不耐的睁眼,他双臂撑着坐起身,语气冷淡的问:“谁?”   “077。”   男人得意的笑起来,“卡勒递来的消息,塞布星发现了077的踪迹。”   卷发少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听到077的名字时无动于衷,他不在乎077是死是活,在首都星还是在五等星。   只要被谢尔诺家族发现的神眷者不是066就行。   “然后呢?”   斯莱德眼中似有戾气在翻涌,“他发现了077,然后呢?卡勒杀了他,还是把他抓回了教廷?”   男人表情变了变,却不是因为斯莱德的刻薄,而是因为卡勒的无能,他揉了揉鼻子,低声说:“卡勒被抓了。”   “咚”的一声闷响,斯莱德重新躺了回去。   这次男人别想再轻易把他叫起来了。 第53章 抽象果然靠的是天赋   傅以榕并没有急着加入下方的人群,他独自一人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蜻蜓点水般的一眼,就被陆浮抓了个正着。   Alpha悠悠的看着他,少年紫灰色的瞳中空无一物,忽的弯了弯,溢出丝丝缕缕勾人的笑意来,冷调的腕高高举起,隔空向他致意。   喜欢廉价的甜食?   成煊这种天之骄子,从来没吃过边缘星的食物,自然也不知道,那里的甜品里混得可不是糖。   陆浮的唇角拉平,眸中似乎有黑色涌动,转瞬即逝,像是被窗外闪过的电光驱散,又或许是躲进了更深的眼底。   在他眼中,上首的并不是一名位高权重的Alpha上将,而是能够开出黄金与权杖的宝箱。   一言以蔽之,老登儿,爆金币。   傅以榕没有拿酒杯,他静默的看着陆浮,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栏杆上轻轻敲击。   塞布星——   傅以榕见多了想往上爬的人,有人将自己的野心藏得很好,逢人三分笑,有人锋芒毕露,削尖了脑袋挤进豺狼的包围圈。   陆浮也只是其中之一。   他收回眼神,将注意力放在了阿兰德·坦身上。   雌虫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他享受被追捧的感觉,谈笑间将话题引到了谢为祯的死上,周围人显而易见的脸色凝住了。   阿兰德似乎要得就是这个反应,金瞳缓缓眯起,“说起来,不知道谢家主伤势如何了?今天也没看到他。”   谢家封锁了消息,谢为祯的死还是个秘密,众人面面相觑,说自己不知道显得太敷衍,但他们又确实不知道,最后以还在修养中作为借口应付了阿兰德。   雌虫若有所思的点头,微微仰头:“既然谢家主来不了,今天代表出席者是谁?”   “是他的弟弟,谢寅。”   那人说着,指了指角落的方向,围成一圈的人齐齐扭头看了过去,谢寅倏地感觉如芒在背,猛地回过头,对上了十几双精明的眼。   我艹,闹鬼了?   他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对面十多个人也齐刷刷的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从嘴角的弧度到眼尾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除了阿兰德格格不入外,其他人都能一起打包扔进百鬼夜行的队伍里。   谢寅头皮发麻,眼珠忍不住向右边偏了一下,极具冲击力的黑与白撞进了眼底,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陆浮裸露的一截腕。   陆浮也看了过来,他不笑,只看着谢寅,问道:“你怎么了?”   撞鬼了。   谢寅吞了口唾沫,摇摇头,“没事,喝酒呛着了。”   陆浮看了眼他沉着终端的酒杯,眼神逐渐严肃起来。   【陆浮:终端泡酒都敢喝,他比时旭还厉害。】   【018:我也敢。】   【陆浮:我宣布,第一届人机大赛现在开始。】   自从阿兰德出现后,简焕白就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之中,他按了按自己的鲨鱼齿,指腹留下了浅浅的压痕。   不疼。   他又略微使了点力气,上下牙同时发力,淡淡的血腥气涌了出来,几秒后又被愈合的皮肉挡了回去。   还好,也不算疼。   简焕白单手撑着桌子,双眼在陆浮的后颈来回打量,透过黑色的西装,他似乎能描摹出少年脆弱的颈。   要是能咬一口该有多好。   简焕白舔掉伤口处渗出的缕缕血丝,铁灰色的瞳孔像是一汪倾泻的水泥,光是看着就让人难以呼吸。   他会很轻的,绝对不会让陆浮痛。   “咔。”   简焕白低头看着被自己无意识捏碎的桌角,五指张开抖落些许碎屑,不满的说:“傅以榕怎么这么抠搜,不能用点好料子吗?”   他是懂倒打一耙的,什么材料能挡的住顶级Alpha的全力一击?齐列的脸皮吗?   阿兰德侧身和周围的人说了几句,独自走了过来,除了简焕白外,另外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精神了起来。   时旭和成煊是知道阿兰德和陆浮有过节,担心他趁此机会找麻烦,谢寅就是单纯的怕虫。   “首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阿兰德直接无视了四个Alpha,主动和陆浮打招呼。   陆浮眼尾微垂,面上看不出情绪,用一种说教的口吻回道:“下次要想到。”   阿兰德面色僵了僵:“当然。”   “你还有什么事吗?”陆浮眼神飘了飘,并没有落在阿兰德的身上:“没事就回去吧,还有不少人等着你呢。”   阿兰德有些气结,陆浮今天怎么回事,对他这么不耐烦。   “首席,我只是想和熟人待在一起而已,毕竟,这里的主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傅上将,杀了我们不少子民。”阿兰德说着茶里茶气的话,表情倒是完全不配合。   你但凡表现的害怕点我都能配合你演下去。   陆浮完全不吃阿兰德这一套,问道:“那你怎么不带西蒙来?他不是和你更熟?而且他更强,要是傅以榕突然犯了杀虫瘾,还能给你当挡箭牌。”   哈,人类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生物吗?   阿兰德咬碎了一口牙,皮笑肉不笑的说:“是我思虑不周了。”   陆浮理解的点点头,提醒道:“下次要考虑清楚,万一是鸿门宴怎么办?”   【018:适可而止,他好像快破防了。】   【陆浮:没事,我这有四个挡箭牌。】   【018:还是你思虑周全。】   那是当然。   陆浮永远不打没有挡箭牌的仗。   阿兰德低头看着酒杯中倒映出的自己,面色难看不说,笑容也虚浮在脸上,看不出一丝真心。   一名侍者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阿兰德蓦地收了表情,维持住自己矜贵傲慢的形象。   侍者在陆浮身侧站定,弯下腰低声道:“陆先生,我家主人请齐家主和您十分钟后上楼一聚。”   好正式的称呼,听得陆浮都以为自己终于被当成人了。   选票超进化——人形选票!   【018:别多想,你只是顺带的,记得谢谢齐列。】   【陆浮:齐之裕怎么说?】   齐之裕快急死了。   他一边和空气对骂一边反复刷新终端、检查网络、叫来了四个小弟帮他检查接线情况,发现网络没问题后骂得更欢了,嘴边都冒出了燎泡。   谢寅已经二十分钟没给他发过消息了,要么就是他被陆浮发现了,要么就是谢寅出事了。   平心而论,齐之裕希望是后者。   焦虑的啃了二十分钟手指,齐之裕在小弟的鼓动下,终于下定决心,主动给陆浮发一条消息。   三十秒。   一分钟。   两分钟。   看着齐之裕反反复复呼气吸气,眉毛都快打结得能织毛衣了,依然始终按不下发送键,一名Alpha转了转眼珠,提议道:“要不,齐哥你问问时旭或者成煊?”   问个屁,时旭被他拉黑了,成煊又是个不可信的。   齐之裕抿了抿唇,将聊天框里排了五行的消息删删减减,最终发出去只剩下一句话。   【晚上8:45   QZY:要不要换个更有用的恋人?】   陆浮瞄了眼终端,瞳孔放大了一瞬。   啊?   可是我单身啊。   【018:怎么办,他A上来了!】   【陆浮:不要慌,这个时候只要召唤万能的挡箭牌齐列就行了。】   【晚上8:47   fufu:你说这话之前,得到齐老师的允许了吗?】   好了,快点知难而退吧。   齐之裕看着屏幕上的黑色字体,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嘴边的燎泡,刺痛。   齐列的存在就像一根扎在齐之裕骨缝里的刺,平日里还能可以忽视,但每到雨天,就会钻心的疼。   “我和陆浮见面那天,”齐之裕突然开口:“五等星是不是在下雨?”   四名Alpha互相看了看,最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齐之裕却肯定道:“不会错的,那天一定下雨了!”   他又想起了少年滴水的发、咬着烟靠过来的体温、还有那句舌头换吻的笑言。   齐之裕抬眼看向挂满了装饰品的墙壁,地下宿舍密不透风,隔音效果极佳,既隔绝了外界的探索,也阻拦了Alpha对环境的感知。   他抬手摸了摸冰凉的墙壁,眼神忽明忽暗:“外面,现在是不是在下雨?”   这一次,他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陆浮也得到了齐之裕的回复。   【晚上8:52   QZY:谢寅给过我一个很好的建议,我决定采纳。】   什么意思?   陆浮还没想明白,齐之裕的消息又来了。   【晚上8:53   我是自愿做三的:如果小叔死了,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帮你。】   齐之裕紧张的捏着手里的终端,他一口接着一口灌水,流淌的液体在身体里激聚,却压不住喉间的干渴和心头的燥意。   他知道陆浮的秘密。   谢为祯是陆浮杀的。   齐之裕已经借谢寅的手找到了那段监控录像,里面记录了从陆浮离校到他进入南区的全过程,可惜南区没有摄像头,不然他还能看到更多。   除了谢寅拷贝后交给他的备份外,那天的监控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齐之裕掌握着独一无二的把柄。   等待陆浮回复的时间里,齐之裕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秘密相册,拇指按住了封面上穿着卫衣的人影。   【系统提示:是否删除该录像?注:一旦删除无法找回,请谨慎决定。】   “叮。”   终端最上方,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齐之裕没有去看,刻意的回避了视线。   【确认删除】   【录像已删除】   一切完成后,Alpha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揉了揉脸颊,点开了刚才弹出来的消息框。   【晚上8:55   fufu:我不接受空头支票。】   【晚上8:55   fufu:证明给我看。】   证明什么?   陆浮想要做什么?   齐之裕的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一个五等星平民顶着无数流言蜚语走到这一步,他想要的会是什么?   简单的钱配不上他付出的努力,那就是权了。   他突然想起陆浮在接受维度直播采访时说过的一句话:今年的议会初选要开始了。   齐之裕低下头抓了抓蓬松的红发,他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狐狸眼定定的盯着膝盖。   陆浮在关注议会初选。   陆浮想要进入议会!   如果说第二阀成家与军部关系匪浅,那么谢尔诺、齐、时三阀就是议会三巨头,高位几乎都被这三个姓垄断了。   “齐哥?你要不要喝点水?”一名Alpha担忧的蹙眉:“你看起来状态很糟糕。”   比在训练室被成煊揍得体无完肤还要糟。   齐之裕机械性的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翻涌的喜悦混合着水流在身体里扎根,连带着Alpha侵略性十足的信息素都变得湿润了。   只有他知道陆浮想要做什么。   **   罗菲蒙特庄园   陆浮指尖滑动着聊天界面,齐之裕发来的消息堪称惊悚,新改的网名也非常有特色。   齐之裕这么努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陆浮仔细想了想,把酒杯放下了。   他怕再喝两口,齐之裕就直接效仿简焕白,恭恭敬敬的把齐列送去墓园里降解了。   【018:你要是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齐列,挑拨离间,齐之裕就能重开了。】   【陆浮:错误的,齐列看到这个只会高兴。】   高兴他的侄子居然这么绝情,为了自己的私欲能够对亲叔叔下手。   这才是齐家人该有的样子。   侍者又来了,这一次,他是来给陆浮带路的。   与四个挡箭牌、一支箭告别后,陆浮跟着侍者上了二楼。   这里的动静逃不开任何人的眼睛,奥莱拉若有所思的望了过来。   和一群不爱看星网的老东西不同,他知道陆浮,甚至看过陆浮的直播,也派人调查过一二。   敏锐的奥莱拉确信陆浮和教廷、或者说,陆浮和神有关。   多亏了他的十六弟,奥莱拉对一切与神相关的东西都抱有十足的警惕。   时旭踱了过来,举起酒杯做了个样子,“恭喜,你终于可以做谢尔诺家的小皇帝了。”   奥莱拉温和的笑笑:“你知道你刚才在陆浮旁边笑得像个智人吗?”   时旭摇摇头,感叹道:“你眼里看到什么,恰恰说明你是什么样的人。”   奥莱拉怜悯的看着他,“攻击性这么低,你平时没看过自己新闻下的恶评吧?”   拍了拍Alpha的肩,奥莱拉轻笑着劝道:“多学学,别以后进了议会话都说不明白。”   少女踩着轻快的步伐远去,时旭掸了掸肩,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腰背挺得笔直,站似一棵松。   成煊慢悠悠的问:“你又在矫正腰间盘突出?”   时旭拧眉:“都说了我没有腰间盘突出,这只是预防。”   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   陆浮跟着侍者走上二楼,男人推开一扇房门,摆出请的手势:“劳烦您在这里等一会儿。”   陆浮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室内没有什么特别的程设,一个木质长桌,两个双人沙发,一盆绿植,朴素的不像话。   看不出来,傅以榕居然喜欢这种风格。   【018:你喜欢哪种?】   【陆浮:我没有审美。】   陆浮会把他拥有一切堆满房屋,像贪婪的恶龙一样盘踞在财宝中央,被金光璀璨的华丽物件淹没。   他喜欢会发光的东西。   傅以榕不在屋里,应该是先去见齐列了,陆浮不指望齐列能在傅以榕面前为他说什么好话,反正就算齐列昧着良心说了,他也能用实际行动打破。   二楼走廊最里侧的房间,傅以榕和齐列相对而坐。   齐列同他话起了家常,“我本来最看好齐之裕,几个孩子里,他是唯一一个第一次拿枪就敢对准我的。”   说到这,Alpha抿唇笑起来,语气遗憾:“可惜,他不知道枪要先上膛。”   傅以榕托着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其他侄子?”   “都死了。”齐列语气不咸不淡的说。   “嚯,”傅以榕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怎么死的?被你的控制欲逼死的吗?”   齐列不悦的抿唇,“你在故意惹我生气吗?”   “别误会,”傅以榕耸肩,“我只是将嘲讽别人当成了保护自己的方式。”   齐列轻轻呼出一口,道:“他们都死在了内部倾轧中。”   即使是两国交战最为激烈的时候,门阀依然没有停止明争暗斗,年幼的继承人们更是备受瞩目,各个都站在风口浪尖。   齐之裕纯粹靠□□够强,硬生生扛过了暗杀和投毒,他要不是顶级Alpha,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培黄土。   傅以榕完全不能理解,语气充满了困惑:“他经历了那么多怎么也不见变聪明?”   齐列也不知道。   基因突变吧。   上半身陷在沙发里,陆浮给灰鸦发了条消息过去。   【晚上9:00   fufu:你是077?】   灰鸦不知道在做什么,居然秒回。   【晚上9:00   鸦鸦嘎嘎嘎:嗯。抱歉,我也是才知道。】   【晚上9:00   鸦鸦嘎嘎嘎:我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了…你会生气吗?】   不记得好啊。   就怕你和041又来找我拔河。   【晚上9:01   fufu:不会,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灰鸦没有一点藏私,将小灰狗发现手环、卡勒追击、以及自己失忆的事全盘托出。   【陆浮:他真的不是给我编了个韩剧吗?】   失忆都有,味儿太正了。   【018:问问他卡勒怎么样了,既然是傅以榕的手下,说不定以后你们俩还要做同事呢。】   说得好。   接和我竞争的同事都是这个水平。   【晚上9:10   鸦鸦嘎嘎嘎:卡勒现在还活着,我担心他回去对傅以榕乱说,暂时把他关起来了,要把他放了吗?】   卡勒才不会对傅以榕说什么。   077不记得,不代表陆浮不记得,卡勒既然是教廷的人,他和傅以榕就绝对不可能共享情报。   【晚上9:11   fufu:钱转走再放。】   切回列表,陆浮像是拉磨的驴赶场子一样给齐列发去了消息。   【晚上9:12   fufu:齐老师,傅以榕会不会不安好心啊?】   【晚上9:13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你怕他把你卖去黑市吗?】   这个倒不怕。   就像第三亲王能够在黑市上流通一样,漂亮的人类同样是备受欢迎的商品,但是,无论是黑市的买家还是卖家对陆浮都敬而远之。   那封录取通知书卖不掉的根本原因是那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晚上9:14   fufu:我怕他送我去见老乡。】   发送键刚点下去,脑中突然传来了018的提醒音,傅以榕人露面之前,信息素先透过房门钻了进来。   Beta虽然闻不到味道,对危险气息的感知却没有退化。   陆浮立刻收起终端,坐姿乖巧,笑容腼腆,活脱脱的三好少年。   男人推门而入,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近距离看这张脸冲击力更强烈些,“陆浮是吧?我叫傅以榕,你应该听说过。”   傅以榕手里拿着个骰盅,他随手晃了晃,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直到自己觉得足够了才停下。   手指扣住顶端,Alpha不急不缓的问:“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数?”   陆浮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报了个数:“六。”   【018: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066。   【陆浮:我胡说的。】   错了或者对了都不影响什么,傅以榕又不是来教他怎么出老千的。   傅以榕没开盅,翘着二郎腿往沙发扶手上一坐,“我以前是四等星赌场的打手,知道你是五等星居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会是一类人。”   “不过,我想错了,”傅以榕笑了声,“你比我野心大多了。”   “我当初选择进入只是想着吃口饱饭而已,拿命换前途,和在四等星也没什么不同。”   Alpha抖了抖翘着的二郎腿,红瞳微挑:“后生可畏啊,塞布星的孩子都能考进军校了…你有案底吗?”   陆浮在脑内过了一遍偶像剧流程,思考傅以榕下一句台词究竟是“我很欣赏你”还是“你很不错,做我干儿子吧”,却被他突然的问题砸得一懵。   啊?   有吗?   有的。   “我…”   我犯什么罪了,等会儿,让我列个清单。   然而时间不等人,傅以榕问这个显然也不是想听他辉煌的履历。   斟酌几秒后,陆浮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没有任何案底。”   Alpha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诚实是美德。”   整个塞拉法帝国,从门阀到平民,从教廷到星盗,有一个算一个,谁能配得上“诚实”二字?   陆浮:“……”   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傅上将,我真的没有任何案底。”陆浮目光真挚而坚定。   没被抓到过当然就没有案底了。   傅以榕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哼笑了声,“齐列有意将你安排到我的手下,先说下我的规矩,第一,不准反驳我的任何指令,第二,不准背着我和其他将级勾结,第三,不准队内恋情,能接受就点头。”   前面两个陆浮都能理解,第三个是什么情况?   发挥不懂就问的好习惯,陆浮举起手,真的问了出来。   傅以榕托着下巴叹了口气,道:“我手底下基本都是Alpha,当初,有个少尉在战前被队友撅了没恢复过来,差点死在前线。”   【018:……】   【陆浮:……】   好震撼人心的理由。   【陆浮:所以这位少尉和他的队友也是我未来的同事对吗?】   【018:恐A同了。】   得到陆浮的肯定回答后,傅以榕从沙发上站起来,“行了,我要准备下去致辞了,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来我手底下,有决定了就让齐列转告我。”   Alpha侧头笑了下:“来了之后就没机会后悔了。”   傅以榕的军团每天不是在抓星盗就是在横行霸道,比S级大星盗还嚣张,在军部,甚至在整个塞拉法帝国名声都不好。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专业对口。   陆浮微微低头,紧跟着站起身:“您慢走。”   目送Alpha离开,陆浮伸了个懒腰,按住桌上的骰盅随意晃了晃,三颗骰子不断的撞击,骨碌碌的声音不绝于耳。   “哒。”   开盅。   三个六。   **   傅以榕的致辞陆浮没听,他一直待在楼上的房间,直到宴会结束。   齐列推开门,看到少年拿着三个骰子扔着玩。   他的技术进步的很快,三个骰子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标准的圆,一个接一个落回陆浮掌心,再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抛起。   “别玩了,我们该走了,”齐列薄唇微抿,“刚才我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但如果运作得当,也能算好消息。”   “什么消息?”陆浮把骰子塞进口袋,走到齐列身前,抬手将长发拨到耳后,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齐列只说:“人多口杂,离开这再说。”   陆浮不语,如来时一样安静的跟在齐列身后,做一个阴森的背后灵。   直到上了车,齐列才终于放心的开了口:“谢为祯死了。”   哦。   你才知道啊。   “啊?”陆浮配合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像是某种啮齿类。   在齐列愕然的眼神下,陆浮缓缓地放下了捂住唇的手,好像是有点太过了。   齐列清了清嗓子,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眼尾流露出一丝精光,他温和的说:“我知道你和谢为祯关系不一般,如今谢为祯死了,你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陆浮同学,你要考虑清楚,趁现在换个东家还来得及。”   哟呵,挖墙脚?   合同已经签了,齐列也不需要他做额外的事,与其说是挖墙脚,倒不如说是警告陆浮,没了谢为祯,他在齐列面前要伏低做小。   陆浮明白了他是意思,不安的垂下眼睑,“谢家主死了,那,诺亚制药以后…”   “这你不用担心,谢家有得是能背锅的人。”   你说了背锅吧,你说了吧!   陆浮不再说话,像是认了命,全程沉默不语,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的雨,玻璃上爬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少年冷白的面容。   谢为祯死的那天,雨也这么大。   齐列将陆浮送回第一军校后就离开了,只给陆浮留了一地的汽车尾气。   陆浮礼貌的笑了笑,心里已经把齐列扔进了黑名单,缴费一百万可以考虑放出来。   **   没过几天,谢为祯抢救失败,遗憾去世的消息终于从各大知情人士的嘴里透露了出来。   谢家不得不公开了这一消息,并火速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然而,本该是谢为祯葬礼的日子,谢家尚且存活的几兄弟却都没有出席。   谢为祯的死让那些鬣狗一样的媒体们疯狂的追逐每一滴血,对于凶手身份和动机的猜测五花八门、铺天盖地,预计接下来几个月的头条都会和谢为祯挂钩。   谢家无意压下新闻,堵不如疏,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倾泻的红茶打着旋在杯中聚隆,在瓷杯的上方升腾起薄雾,朦胧了青年的五官。   同谢为祯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托着腮注视杯中的倒影,忍不住嘲讽的扯开唇。   “谢为祯人都死了,那些神像啊祭坛啊之类的还留着干什么?”   “你这么多年被流放在外当然不知道,”董事会成员之一斜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谢为祯认定了神真实存在,他已经找到不少线索了。”   谢寅:“?”   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名惨遭流放十年的兄长只抱臂冷哼,似乎对谢为祯的做法十分不满。   他们可以不出席,谢寅这个下一任家主,谢为祯的接班人不行。   Alpha无奈的提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给他的兄长送终。   余家名下的殡仪馆外被一辆辆豪车堵的水泄不通,事实上,除了这里,其他的街道上根本空无一人,首都星所有叫得上名字都上赶着来露一番脸。   谢为祯一死,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双目红肿,更有甚者是被下属刚从医院里抬出来的,病服还没脱,只在外面套了一件西装外套。   谢家人还没到,即使如此,也不妨碍他们作秀。   时旭撑着伞走下车,成煊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他们是少数几个知道谢为祯死亡真相的人,但这个真相就算说出去都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谢家家主死在一名军校生手里,听着滑稽又可笑,可这偏偏是事实。   更可笑了。   “谢寅呢?他还没来?”成煊看了两眼,没瞧见他的身影。   “不知道,和他哥一样死在路上了吧。”时旭的话语有些刻薄。   “不说这个了,我们先进去吧,齐之裕呢?”   成煊平静的说:“他去接陆浮了。”   操。   齐之裕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脚那么灵活,去囚星踩缝纫机造福民众算了。   时旭没回话,这场葬礼来了太多外人,多陆浮一个不多,顶多就是又给维度送了个新话题罢了。   谢为祯的棺材停在正中央,后方还有一张遗照,板着张脸,没什么表情,像是一张证件照。   和尸体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也是一种音容犹在。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好兄弟谢为祯的葬礼,让我们祝他的的尸体发烂、发臭!   成煊垂眸看了眼终端,下压的眉头松了些,蓝眸中似有柔色划过。   “陆浮到了。”   殡仪馆外,齐之裕和简焕白又一次起了冲突。   当看到简家的车跟在齐家的车身后时,陆浮的拔河雷达“叮”的响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给成煊发去了消息,毕竟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为什么不是时旭,因为他有点像伪人,不适合参与到这场人类的斗争中。   齐之裕一手举着伞,一手牵住陆浮的手,待少年下车后,手腕微微倾斜,将伞面上积聚的雨水哗啦啦的甩了下去。   正好甩在了刚走近的简焕白脚边。   简焕白没理会被打湿的裤脚,缓步走到陆浮身侧,压低声音问:“谢为祯真死了?你下手那么狠?”   好问题。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少胡说八道,”齐之裕语气讥诮:“没证据当心我告你诽谤!”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缠斗,又被雨水冲刷着散去。   而对于姗姗来迟的成煊和时旭,他们只看到陆浮头顶叠着两把伞,左边站着齐之裕,右边站着简焕白,将Beta清瘦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Alpha的伞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都想把对方的伞撞开,他们的背完全暴露在雨幕中,西装湿得能拧出水。   陆浮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被一左一右抓住的两只手腕,尝试着挣了一下。   纹丝不动。   陆浮瞳孔颤抖,再次尝试了一下,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几秒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晃了一下。   哦,是齐之裕在动。   Beta听着不断敲击伞面的雨声,无声的闭上了眼,不再挣扎。   不然呢,杀了我?   而谢寅,他被堵在车里了。   你们有什么事情打一架算了,别堵别人车门口行不行?   有没有素质?   谢寅趴在车窗上,透过布满水珠的窗户看到了齐之裕的手搭在陆浮后腰上,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Alpha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小手不是很干净。   他无声的摇下车窗,雨水立刻被风吹了进来,毫不留情的打在谢寅俊俏的脸上。   齐之裕是兄弟他就不计较了,简焕白是吧,挡我车门口是吧,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没素质。   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鬼啦!   谢寅眯着眼避免雨水进入,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喊了起来:“哥,你死的好惨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字甚至带上了转音,可见情深意切。   三人都是一惊,转身看了过来,谢寅得意的下了车,“好了,都别吵了,一起去看我哥的尸体吧!”   【018:好神奇,这就是基因突变吗?】   不好说。   像变异。   有了谢寅搅局,陆浮终于救出了自己的手,他迈上台阶,进馆前被里面的嚎哭声惊得一顿。   “等什么呢?”时旭跟了上来,浅笑道:“迈左脚进门,谢为祯又不能爬起来赶你走。”   陆浮垂下眼,似乎被他不合时宜的冷笑话逗乐了。   走进馆内,少年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厅内的人们,一张张悲戚的脸孔下各怀鬼胎。   也不知道今天哭一趟值多少钱。   “哥啊——嘎!”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进来,像是一只猛进的野猪,“啪”的一声扒住了谢为祯的棺材边。   “哥!你怎么死了啊哥!你死了这么大的谢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了啊哥!我该怎么办,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嘿,复活吧我的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寅一边干嚎一边装模作样的用食指大力揉搓眼角。   泪水不够,红眼眶来凑。   谢家的保镖们涌了进来将分不清是哭晕了还是哭睡着了的客人们赶了出去,殡仪馆里瞬间清空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每一个都是在首都星也能称得上天之骄子的存在。   陆浮除外。   谢寅的哭声雷声大雨点小,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都因缺氧而发红。   陆浮叹为观止,谢寅看着比他哥还需要棺材。   在五等星他自诩见过不少抽象人物,在谢寅面前还是有些逊色,唯有那些满嘴神降的教廷成员能够与之一战。   谢为祯有这样的弟弟真是把运气都烧光了。   “他刚刚是不是偷笑了一声?”沈老二屈肘捅了一下身侧的Alpha,低声问。   “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Alpha难受的捂着耳朵,抵御谢寅的哭嚎声。   等谢寅终于哭完了,最后一位悼丧者终于登场。   “这是我兄长生前的好友,”谢寅一边说一边擦拭脸颊:“兄长曾说过,死后希望他能为他念上几句悼词。”   身着白袍,神色悲悯的青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缓缓走到谢为祯的棺材前,微微颔首。   陆浮倏地笑了起来,怪不得谢寅要把那些人赶走,原来还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青年的打扮就像是明晃晃的把通缉令贴在脸上,人群中传来几道吸气声,却没人站出来阻拦他。   简焕白危险的眯眼,舌尖从鲨鱼齿上划过,看着青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他单手勾住陆浮的肩,凑到他的耳边说:“谢为祯胆子真大,居然和教廷余党关系匪浅。”   不,谢寅才是真的胆大。   谢为祯藏了一辈子的事,他嘴皮子一动就半公开了,他究竟是想让谢为祯名声扫地,还是想要谢家倒台?   这哪里是来念悼词的,这是来超度的吧。 第54章 痛也是奖励,要记得说谢谢   谢为祯生前一直在寻找神明存在的踪迹,而整个塞拉法帝国中对神了解最多的毫无疑问就是教廷。   教廷余党藏得极深,谢为祯费了不少心思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无奈之下,他决定先暂停寻找教廷余党的计划,专心从门阀身上吸血。   季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南区生活了近十年的Alpha全身萦绕着一股颓废的气息,重的能掉下来的黑眼圈挂在脸上,他穿着谢为祯这辈子都不会碰的衣服,塌着肩站在华丽的大厅里。   谢为祯搭在膝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副全方位失败者的Alpha研发出了能够给他带来无数利益的药剂。   管家俯身倒为他茶,季生看了一眼,没动作。   “坐吧。”   有了谢为祯发话,季生这才坐了下来。   谢为祯端着管家泡好的茶,袅袅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鸦色的瞳淬了冷意。   管家垂着脸小声的打了个哈欠。   你倒是喝啊。   谢为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季生奇怪的撇了他一眼,仰起头一口闷掉茶水,管家眼疾手快,立刻满上。   “嗯?”   季生低眸看了眼茶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气音,似是疑惑。   管家从容的笑了笑:“您请。”   谢为祯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管家立刻低眉顺眼的退后几步,离开了谢为祯的视线范围。   “你就是季生?”谢为祯的问题毫无意义,但他必须得问一下,不然流程不全。   季生“嗯”了一声,捧着茶杯暖手。   谢为祯上半身后倾,靠着沙发微微抬起下巴,“助理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如果是预支工资之类毫无意义的话题,谢为祯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滚。   季生低下头,手指沿着杯壁一圈圈摩挲,音调毫无起伏,像是在念什么台本:“我听说您在寻找教廷余党的下落,我想知道,您有什么目的?”   谢为祯眼神冷了下去,沉默了几秒,他突兀的笑起来:“谁告诉你的?”   季生神色疲惫,吞下了一个欲打不打的哈欠,道:“您如果不想让人知道,就该做得再小心些。”   手里的茶杯被Alpha一把扫了下去,跌在厚重的地毯上,溅出的茶水浸湿了昂贵的异兽皮。   “听清楚我的问题,谁告诉你的?”   Alpha跨过一地的碎片,弯腰按住季生的肩,“说名字,少扯别的。”   季生挣了挣,肩上的手纹丝不动,他试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却被谢为祯轻易的按了回去。   两次反抗无效后,季生接受了自己被人摆布的命运。   Alpha懒洋洋的抬起眼皮,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恐惧,道:“谢家主,您难道猜不到吗?”   谢为祯横了他一眼,“再不说,我不保证你研发的药能救得了你。”   季生缓缓牵起唇,语气依然懒洋洋的:“别激动啊,谢家主,我是来帮你的。”   “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为祯先是一怔,接着露出狐疑的表情,本就不大的眼更是眯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季生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都与“教廷”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但要说季生骗他,又不像,骗子大多为了提高可信度都会装两下,哪有像他一样把“我不可信”写在脸上的。   谢为祯松开手,替季生将褶起的外套抚平,坐回了沙发,轻笑着说:“我不信你。”   “季生,你的生平资料诺亚的档案库里都有,在南区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有过任何异常,你说你是教廷的人我就信,拿我当傻子糊弄吗?”   谢为祯翘起二郎腿,右手掌心向上摊开,举在身前:“拿出点可靠的证据来,我才能信任你。”   话锋一转,Alpha声线温和,内容却截然相反:“如果拿不出证据,我就拿你试新药。”   他的威胁在季生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卷发青年只道:“Alpha抑制剂9.0是我一手配制的,在原有的8.0基础上掺了点水。”   谢为祯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个,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季生抬起左手,比了个手势:“Alpha抑制剂8.0里原有的微弱成瘾剂被我去除了,”话落,他又抬起右手说:“掺的水是从地下城运来的圣水。”   “啪!”   季生双手合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算算时间,现在Alpha抑制剂9.0应该已经在塞拉法帝国全线售卖了。”   谢为祯脸色有些僵硬,他知道塞布星有教堂,但那里早就被教廷遗弃了,因此,谢为祯从来没有去塞布星看过。   “圣水…不是普通的清水吗?”   当然不是。   季生没有兴趣长篇大论的为谢为祯解释圣水究竟是什么来历,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注射圣水的后果。   “他们会得到神的赐福。”   当然,它的另一个称呼是污染。   每一个注射了Alpha信息素9.0的人都会在无知无觉中被神标记,成为祂的盘中餐。   谢为祯不解,“神的赐福有什么不好?”   季生笑了,“如果您也想注射的话,我一定不会拦您。”   谢为祯如果还不明白“神的赐福”不是好东西的话,那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微微蹙眉,谢为祯又问:“他们会怎么样?”   “虚弱、昏迷、死亡。”   季生站起身,在谢为祯面前张开双臂,满是疲态的脸上浮着一丝笑:“拥抱死亡才能拥抱神,您要是诚心想见神,就不该恐惧死亡。”   谢为祯不语。   他只是想要借神实现自己的愿望,没有牺牲自己的高尚美德。   “哥!”   旋转楼梯上跑下来一名少年,他穿着一身繁琐的长袖宫廷衬衫,黑色的背带裤勒着肩,齐耳的碎短发在跑动中晃动。   “齐之裕找我玩!我可以去吗?拜托了!我真的很想去!哥…”谢寅从最后三级台阶上一跃而下。   他兴奋的围着沙发跑圈,黑亮亮的眸子里盛着乞求和激动。   察觉到季生的视线,谢寅热情的抬手挥了挥:“你好啊,你是我哥的朋友吗?我叫谢寅!”   “安静点,客人面前像什么样子?”谢为祯一个眼神过去,谢寅立刻蔫了,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低着头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幼犬。   “哥…”谢寅刻意的拖长了嗓音,倒不是为了撒娇,纯粹是想恶心谢为祯。   果不其然,谢为祯的唇向下撇了撇,“行了,你去吧。”   “谢谢哥!你真好,好人就该长命百岁!”谢寅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一边喊一边跑出了大门。   对于平均寿命在两百岁的Alpha来说,长命百岁可不是祝福,是诅咒。   谢为祯眼不见心不烦的收回了视线,季生却记住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甚至印象深刻。   以至于在得知谢为祯的死讯时,季生第一时间想到了谢寅。   他深知门阀里没有简单的角色,谢寅的开朗假面也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手段。   谢为祯不可能死于简简单单的枪伤,季生不可避免的阴谋论起来,会不会是谢寅趁着谢为祯受伤,偷偷换了他的药?或是买通了医护人员,将谢为祯硬生生拖死了?   这一切疑惑在谢寅主动找上他时得到了答案。   “我哥生前很在乎教廷,做弟弟的当然不能让他愿望落空。”谢寅笑吟吟的推来一张星卡。   “这里面有一千万,我要你参加我哥的葬礼,为他念几句悼词。”   季生打了个哈欠,没有给出什么反应,他不是重物质的人,谢寅的钱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诱惑力。   “不喜欢吗?”谢寅夸张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只有钱了。”   “啊,我知道了!”谢寅脸色变得比星舰的航速还快,又一次换上了笑脸:“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我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个你总该感兴趣了吧。”   季生…确实有点兴趣。   但他没表露出来,等着看谢寅能不能透露出更加劲爆的内容,果然,Alpha嘴上像安了个喇叭,什么都管不住。   “还有啊,你记得穿件白袍,教廷的衣服我弄不到,只有最普通的白袍子,将就一下。”   季生抬手截断谢寅的话,“谢为祯告诉你我的来历了?”   “没有,”谢寅理直气壮的说:“我偷听的。”   “这也不能怪我呀,你们聊天都不避人,就坐在客厅里,那不就是在勾引我吗?”   谢寅熟练的倒打一耙,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季生有点想扶额。   谢为祯的弟弟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我是教廷的人,你不怕被群起攻之吗?”   “我怕什么?”谢寅圆溜溜的黑眸里含着笑:“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袍而已,谁敢给我扣帽子?”   话毕,他又愉快的捧着脸说:“我还可以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任谁看都是一件普通的白袍,什么人会联想到教廷?到时候就该他们慌了。”   季生沉默了。   行吧。   “哦,对了,后面的我没听到,你能告诉我,我哥寻找神的目的是什么吗?”   你哥真的会从棺材里爬起来的。   季生闭了闭眼,道:“这是谢家主的秘密。”   谢为祯的野心太大,季生可不想一出门就被谢尔诺阀给绑了。   “哈——真可惜,”谢寅无趣的撇了撇嘴,“死人的秘密,知道了晦气。”   几天后,季生收到了谢寅的消息,让他现在赶往德古拉殡仪馆,履行当初的承诺。   你来真的啊?   德古拉殡仪馆内   “是我眼花了吗?那件袍子,是不是有点像…像那个、就是那个?”沈老二迟疑的问。   “算我求你,把嘴闭上吧。”温老八捂住他的嘴,满脸的无奈。   “都说祸从口出,”另一名Alpha摇摇头:“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季生在情绪各异的视线中走向谢为祯,余光突然瞄到了在一众Alpha中极其显眼的Beta少年,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陆浮?!   他怎么也来了?   懒散的青年被迫精神了起来。   虽然早就听说过部分犯罪分子经常会在时候回来参观自己的犯罪现场,但是你怎么连葬礼都不放过,谢为祯哪里惹到你了吗?   总不会是来补刀的吧?   宾客们不知道季生内心多么波澜壮阔,只看到这位疑似教廷成员的Alpha青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般迟缓,神色从冷淡逐渐转向悲戚。   走走停停,走,停,走,停——怎么还不走?   瞧见这一幕,谢寅的哭声掉了十多个分贝,下一秒又重新升了回去。   等季生终于走到谢为祯的棺材边时,谢寅已经累了。   他扶着棺材边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了季生。   季生没有接到谢寅的眼神,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仰着脸注视着高悬的时钟,干巴巴的念了几句话,背部肌肉已经绷到了极限。   有一道危险的视线在盯着他,是谁?   陆浮吗?   不,陆浮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露出恶意,这道视线的主人另有其人。   一张张面孔从季生的脑海中晃过,留在殡仪馆里的人不超过二十个,而这二十人里有理由对他升起杀意的只有一个人。   神明信徒,简焕白。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季生的时候,角落里在上演另一出大戏。   “学长,你的牙能不能收一收?”陆浮抬起手挡在自己的脖子和简焕白的唇之间,挑起的眼尾氤氲着墨色。   “快戳到我了。”   简焕白无辜的眨眨眼,“这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我的脸上难道写着“好骗”两个大字吗?   “学长,你只要把嘴闭上就行了,”陆浮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让你去拔牙。”   “那可怎么办,”简焕白有意逗他,脸贴得更近了些,笑吟吟的说:“我的牙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陆浮:我没读过书,不太懂,这就是呼吸作用吗?】   【018:没事,这是诈骗,你很懂。】   陆浮鼓了鼓一边的腮帮子,看着简焕白的眼神逐渐不对劲起来:“所以,学长你睡觉的时候也一直张着嘴吗?”   “不会打呼噜吗?”少年面露忧色。   简焕白噎了一下,低声说:“不会的。”   陆浮追问道:“那流口水呢?也不会吗?”   “不会。”简焕白语气十分坚定。   陆浮半信半疑的看着他,“Alpha已经进化到睡眠状态都能控制全身肌肉了吗?”   简焕白气笑了,他直起身,双手插兜看向窗外,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了Alpha英俊的脸。   一眼破防男。   西八。   陆浮如愿以偿的让简焕白闭上了嘴,开开心心的继续看谢为祯的热闹,季生虽然打扮有些出格,但至少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念《神经》。   众人都在做哑巴,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指出其中的问题来。   成煊的视线一直放在陆浮身上,有心人都看得出来简焕白对陆浮有多么容忍,当初陆浮给了他一刀,他不但没算账,还厚着脸皮凑上来。   下次陆浮要是再被他惹生气了,简焕白说不定能主动给他递刀子。   “别看了,只喜欢Omega的成煊同学,”齐之裕阴阳怪气的说:“看Omega去。”   成煊只把他当空气。   要帮忙出主意的时候叫他们好兄弟,不用帮忙的时候把他们当情敌,齐之裕这一套双面人不比齐列做得差。   “哑巴了吗不说话?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治治?”   成煊撇了他一眼:“除了你,没有Alpha会在医务室待上超过三小时。”   无视齐之裕骤变的脸色,成煊向右侧跨了一步,身体力行的表明对齐之裕的抗拒。   齐之裕冷哼一声,诺加算什么,时旭算什么,简焕白算什么,成煊算什么,小叔算、算了…可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反正都不算!   只有他,才是知道陆浮真正想要什么的人!   **   塞布星   灰鸦踩着卡勒的小腿,将他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都搜刮了一遍,理所当然的逼着Alpha解锁了终端。   卡勒的联系人很多,他虽然没有功绩,但好歹也在军部待了这么久,人缘意外的还不错,不少人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消息。   “哪个是傅以榕?”   卡勒愣了一下,道:“哇咔咔大魔王。”   好别致的名字。   灰鸦想着从军部手里敲一笔赎金,点开了备注为“哇咔咔大魔王”的聊天框,对方只在今天凌晨发来了一条消息。   【哇咔咔大魔王:棺材已经寄到塞布星了,货-到-付款,记得签收。】   卡勒忐忑的仰着脸,“怎么样?上将愿意赎我回去吗?”   不好说。   他好像比较希望你的骨灰回去。   灰鸦将终端递到卡勒眼前,“你自己看吧。”   卡勒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过去,几秒后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天杀的傅以榕老子杀了你!”   下一秒他又立刻可怜兮兮的掐着嗓子哭嚎起来:“007,你不能杀我呀,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灰鸦嫌弃的推开抱着他大腿的男人,卡勒不依不饶的再次扑了上来:“我有钱,你放我走,我去首都星星行里取,杀了我不划算的!”   他一个用力过猛,把灰鸦的斗篷扯了下来,清俊的Alpha一瞬间瞪大了眸子,从他的肩到后腰处空荡荡的,只剩下几缕肉丝攀附在骨缝里。   卡勒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给他重新披了上去:“意外,意外,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灰鸦阴沉着脸将斗篷重新披上,这几天要看守卡勒,他没时间去教堂,没长回来的地方就先空着了。   “闭嘴。”   灰鸦警告的瞪了他一眼,给陆浮拨去了通讯。   “嗡——”   陆浮按住口袋里的终端,最后看了眼季生,转身走了出去,沿着走廊转个弯,是一片开阔的院子,少年倚着墙拿出终端,点了下接通键。   “陆浮,傅以榕放弃卡勒了。”   啊?   陆浮一时间没理解灰鸦的意思,直到灰鸦将聊天记录截图发过来后,他才笑了声。   “那就撕票吧。”陆浮轻描淡写的说。   竖着耳朵的卡勒立刻急了,他仰着脖子尽可能让终端收进自己的声音,高声喊道:“哎呀,这不是066吗?记得我吗?我是卡勒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记得。”   陆浮笑盈盈的说:“这么多年了,怎么才从少尉升到中尉啊?是不想做上将吗?”   “哈哈,我淡泊名利,不在乎什么上将头衔,”卡勒憨笑了声:“神的子民,怎么会在乎世俗呢?”   【018:他是不是在点你?】   那倒不是,命还在灰鸦手里,卡勒没那个胆子。   他应该是真的以为陆浮是神明的忠实信徒,毕竟066当初可是神眷者中颇受关注的教皇候选人之一。   陆浮淡声道:“把他装进棺材里,给傅以榕寄回去。”   终端里似乎传来了少年的低笑,“忘记说了,卡勒中尉,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什么?   卡勒眼珠转了转,突然福至心灵,听这意思,陆浮是打算加入教廷了?   我操,教廷现在已经有一个主教和一个代理教皇,陆浮要是再加把火,还不把整个首都星烧了!   灰鸦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我和傅上将一见如故,第二见半价,我猜,军部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灰鸦意外之余又觉得合理,陆浮考进了第一军校,以后本来也是要进军部的,去谁手下都有可能。   贫瘠的词汇量只允许他说: “那挺好。”   卡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   挂断通讯,陆浮低着头刷星网,声音端得是漫不经心:“再不出来我就告你视奸了。”   “啪嗒。”   一脚踩出水花,齐之裕从墙后走了出来,雨水打在他的肩上,发丝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耳边的红色珠串也在不断的滴落水珠。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你,”齐之裕有些紧张的用食指抠着掌心,“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想被打扰。”   陆浮放下终端,“你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   齐之裕站在雨幕里,忍不住提起了陆浮沾血的唇,“那天,你是不是亲了诺加?”   “有血是因为你把他的舌头割了吗?”   你在瞎猜什么啊!   陆浮面不改色,定定的看着齐之裕,这给了Alpha些许勇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齐之裕上前两步,眼神坚定的说:“每四年一届议会初选,上三阀各有一个举荐名额,陆浮,我会说服小叔举荐你。”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议会席位这么多年已经被门阀垄断了,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姓,近百年来都没出现过生面孔。   【陆浮:急急急,军部or议会?】   【018:做人不要太贪心,教廷吧。】   一人一人工智能同时沉默了几秒,“啪”的一下,很快啊,打通了任督二脉。   【陆浮:军部、议会or教廷?】   【018:都包的!】   齐之裕跨上了台阶,终于摆脱了雨水,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刃面薄如蝉翼,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陆浮下意识警惕起来。   齐之裕低着头,声音艰涩:“我记得,你的匕首在开学考核的时候坏了,用这个吧。”   “用这个、”   Alpha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下颚绷紧,缓缓屈膝,俊美的脸上停着几颗雨珠。   “咚!”   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闷响。   “用这个,割掉我的舌头吧。”   齐之裕在陆浮面前跪下,张开双腿,将匕首横着咬在嘴里,双手背在后腰处,像是一只引颈就戮的羔羊,向神明献上他脆弱的喉骨。   在谢为祯的葬礼上,他怀着隐秘的、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心思,将Beta少年刻进骨血。   陆浮似笑非笑的俯视着齐之裕,Alpha一定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脊背僵直,跪姿挺拔,像是一只骄傲的猎犬。   一缕灼目的红发被雨水压垮,缠在他的颈上,似是一道渗血的伤疤。   陆浮忽的笑了出来,他弯腰捧住齐之裕的脸,Alpha藏在湿发下的耳根瞬间染上了红色,炙热的情意几乎将水珠蒸发。   冷白的毒蛇凑到他的耳边吐出蛇信子,用柔软的身躯一圈一圈勒死中意的猎物。   他问:“这是你的愿望,还是你的条件?”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扎进了胸腔,再多的考量都被这一刀戳成了糜烂的碎肉,连带着齐之裕的心脏一起被丢进下水道。   愿望。   愿望!   不需要吻,割掉舌头何尝不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偏爱?   陆浮看懂了齐之裕的眼神,他低低的笑出了声,殷红的唇弯出镰刀般的弧度。   他握住刀柄,从齐之裕口中抽出匕首,Alpha的唇角开裂,渗出血丝,却仍在笑。   陆浮也笑。   俯首,唇与唇相贴。   齐之裕狭长的狐狸眼睁得溜圆,信息素在湿润的空气中炸开,争先恐后的填补这颗被陆浮挖空的心脏。   “唔——!”齐之裕吃痛拧眉。   痛楚将惊喜的情绪碾压,齐之裕的舌根传来剧痛,颈侧暴起青筋,自喉口发出痛苦的喘息。   “唔嗯…唔!”   Alpha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混着雨水流下,他痛得上半身痉挛,却依然保持着标准的跪姿。   血汩汩的从唇边溢了出来,在鼻腔里逆流,痛楚重重的敲击脑神经,Alpha几乎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个残酷而血腥的吻中。   陆浮活生生咬断了他的舌头。 第55章 我就说AI取代不了人类   天空像是被撕了一个大洞,暴烈的雨滂沱倾泻,齐之裕的耳边涌动着震震嗡鸣,雨珠与天顶相撞,砸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啪哒。”   血滴落的声音很轻,融进了雨声中。   唇上的触感远去,齐之裕睁着布满血丝的眸子,仰视残酷的少年。   视线中一片朦胧,只能看到黑白分明的色块,齐之裕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地面上多了一截断开的舌。   “嗬、呃呃!”齐之裕双手捂住嘴,痛楚过后是隐隐的麻意,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滴在一片狼藉的西裤上。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失去语言功能的感觉依然让他感到剧烈的不安。   齐之裕上一次落入这么狼狈的境地,不能言语,任人宰割,是在009号星舰上。   他和陆浮的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结局。   陆浮用手背抹去唇上的血污,漂亮的脸重归白净,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我很开心。”   少年这么说着,双手微微下滑,压在了齐之裕的肩上,声音像是流动的蜂蜜般:“让我这么开心的,你是第一个。”   齐之裕直愣愣的看着他,缱绻的笑意盛在少年潋滟的桃花眼中,劈头盖脸的冲着齐之裕浇了下去。   是什么填满了他被陆浮挖空的心脏?是沸腾的喜悦和无处宣泄的满足。   Alpha头一次感到了无助。   我在你面前,根本毫无胜算。   齐之裕想,他一定知道自己这样很美,也一定知道爱他的人有多么痛苦。   于是Alpha抬起手,固执的将指腹的血点在了陆浮的眼下,像血泪,又像自瞳孔流出的毒液。   这才是你。   齐之裕咬着唇无声的笑起来,陆浮,是喝血的怪物。   **   殡仪馆内,气氛十分微妙。   谢寅整了这么一出,在场的Alpha们笑容都挂不住了,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倒是比一开始更有葬礼的氛围。   他们强行收回视线,聊着其他话题转移注意力。   “他们出去四十多分钟,齐之裕不会把陆浮绑架了吧?”开口的是温老八。   沈老二立刻摇摇头:“陆浮把齐之裕杀了埋尸的可能性更大。”   “埋什么,这里这么多棺材,随便挑一个呗。”   时旭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季生,和其他人不同,他在南区见过季生,彼时的他打扮得像个失业青年,任时旭怎么想也没想到季生居然和教廷有关系。   但他当时戴了陆浮给的口罩,季生恐怕没认出他。   陆浮…时旭瞳孔骤缩,陆浮当初特地给他递口罩,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吗?   他究竟什么时候就在谋划刺杀谢为祯了?   不,不,时旭抬手机械性的摸了摸耳链,翠色的眼神经质的瞪着季生的背,思维像是恣意生长的藤蔓,将Alpha的身躯一寸寸捆紧,吊高。   时旭像是悬在崖下的木偶,进退两难。   他究竟是什么人?   陆浮以S级评分考进第一军校,压过一众Alpha成为一年级首席,再到杀死谢为祯,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个月之内。   时旭猛地抓住成煊的手,Alpha被他吓了一跳,刚想甩开,又被时旭古怪的表情转移了注意力。   他眯起蓝眸,用另一只手在时旭的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谢为祯看不惯你左脚进门,找你来了?”   时旭扭过脸,声音压低,“你和陆浮找到祭台的那次,他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古怪?”   “你指什么?”成煊发觉了时旭的异常,反问道。   “他很熟悉那段路,他知道哪里能够藏人,他看到祭台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时旭的脑中浮现出一幅幅图像。   那时他躺在治疗舱里,面目全非,成煊却和陆浮独处,甚至是生死相依。   人怎么能这么好命呢?   时旭紧了紧牙关,怀疑的表情凝固在了那张被媒体大肆称赞的脸上。   他们三个人里,成煊出身最好,实力最强,也是得罪陆浮最轻的。   他不声不响的就和陆浮拥有了无数难忘的回忆,却还在用“喜欢Omega”麻痹他人和自己。   在说谎吗?   在窃喜吗?   嫉妒的火蛇在暗潮下涌动,一口一口的咬开束缚时旭、也拯救时旭的树藤。   将Alpha吊在崖下的藤蔓剧烈的晃动,碎石自上方坠落,砸进看不见的深渊裂缝中。   成煊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怀疑陆浮是教廷余党?”   “怎么会?”时旭牵起唇笑了笑:“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而已。”   时旭说着有意无意的斜了眼简焕白,“要说和教廷关系最深的,非他莫属。”   简焕白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时旭的视线,冷笑着对他比了个中指:“滚。”   时旭不紧不慢的拨了拨额发,微笑着回道:“学长,脾气爆就喝点中药。”   见简焕白脸色不变,他又添了一把火:“也能顺便调理调理睡觉打呼噜的问题。”   简焕白铁灰色的瞳孔中透出冷漠,他并没有被时旭激怒,而是看向成煊道:“你不管管易感期的学生吗,副首席?”   第一军校从来没有副首席的说法,简焕白的嘲讽对成煊来说不痛不痒。   他抽出自己的手,看着呼吸似乎有些重的时旭问:“你进入易感期了?”   时旭下意识摇摇头,迟疑了一秒,又说:“我也不知道。”   藤蔓向下滑了一寸,理智在断开的边缘岌岌可危,即使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时旭依然微笑着说:“可能到了吧,我没有感觉到信息素失控。”   成煊是谁,他要是信时旭的鬼话,早就滚去和齐之裕一桌了。   “简学长,麻烦你看着他,我叫人送抑制剂过来。”   话落,不等简焕白给出反应,成煊已经径直走了出去。   什么啊,简焕白不爽的眯眼,成煊看起来像个正经人,本质上也不过是个独裁主义者。   怪不得陆浮要挟持他。   “他是不是很讨厌?”时旭仰起脸,脊背渗出了冷汗,被西装布料吸尽,看不出半点端倪。   “我们三个虽然都是从小认识,但是他们俩从出生就是对头,当初我选择和齐之裕玩到了一起去,而不是成煊。”   时旭不紧不慢的说:“齐之裕是个脾气差的蠢货,成煊是个装得像人的衣冠禽兽,选哪个都令人作呕。”   简焕白耸肩,“你和他们半斤八两。”   时旭嗤笑了声,“挺好,你也是一样的货色。”   四个烂人,怎么偏偏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时旭突然有点想哭,他知道这是易感期导致的情绪起伏,但嫉妒和怨怼无孔不入,像是粘稠的墨汁染黑了他的心脏。   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将Alpha卑劣的情绪堵在血管里。   时旭一直以为自己只享受被追捧的快感,名声与赞美就是他的温床,可陆浮硬生生撕裂了他的茧,把丑陋的虫身拖了出来。   要破茧成蝶的前提是融化这具虫躯,而不是躺在茧里做着没有尽头的美梦。   “你的信息素熏到我了,”简焕白的声音将时旭的理智召回,他捏着鼻子说:“这么浓的味道,你多久没发泄过了?”   简焕白对于信息素的掌控力十分可怕,他轻易的闻出了时旭信息素中跳动的欲求不满的气息,狐疑的问:“你不会每次易感期都用抑制剂强行压下去吧?”   时旭压住还想向外窜的信息素,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对啊,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简焕白都要藏不住笑了。   Alpha第一次易感期普遍发生在十六岁左右,如果时旭连续三年多每一次易感期都在使用抑制剂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三年来都没发泄过。   顶级Alpha的欲望旺盛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挂个号吧,”简焕白幸灾乐祸的说:“现在说不定还有救。”   时旭眨了眨眼,隐约明白了简焕白的意思,他的脸色瞬间白了。   成煊正好回来了,他递给时旭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锦盒:“去外面注射,你的信息素太熏人了。”   熏死你正好。   时旭接过盒子,给了简焕白一个眼神,示意他保密,又对成煊道了谢,这才走出了去。   信息素在雨水的冲杀下淡去,时旭沿着捏着盒子看了两眼,毫不犹豫的扔进了灌木丛里。   哪怕没有简焕白的提醒,他也不会用成煊给的东西。   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时旭的思绪清醒了些,他心知成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有没有使用抑制剂,干脆不回大厅了。   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时旭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时,那双翠瞳猛地暗了下去。   这里是余家的地盘,又被谢寅清了场,除了来悼念谢为祯的人之外,不会有任何活物存在。   这血只能是陆浮或齐之裕的。   又走了几步,铁锈味清晰起来,时旭也辨别出了其中熟悉的信息素,他在此处驻足片刻,无声的笑了笑。   又**偷跑是吧?   刻意放轻脚步,时旭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转角,略微伸出脸,墙后的画面也映入眼帘。   他只能看到陆浮微微俯下的身,噙着笑的脸,跪而在下方的齐之裕正好处于视觉死角。   五指扣紧了墙壁,时旭呼吸困难,因易感期而一团乱麻的神经迸溅出火花。   是我啊。   跪在那的本该是我。   时旭直勾勾的盯着陆浮,指节用力到发白。   陆浮抬手,摸上了他的脸。   陆浮俯首,吻上了他的唇。   陆浮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   “嗬!”   时旭瞬间从幻想中回过神,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被雨声完美的掩盖。   他面色惊愕的看着陆浮,少年发现了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时旭又一次嫉妒了。   藤蔓彻底断开,摇摇欲坠的Alpha陡然失去了支撑,走上了与崖边碎石相同的命运。   **   时旭回来了。   成煊古怪的看着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时旭随口敷衍道:“我觉得比起使用药物,还是自己自力更生更好,不要总是依赖药物。”   成煊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这种事说出来,这还有具尸体呢,多冒昧啊。   想起简焕白提到时旭可能不行的事,他抿了抿唇,赞同道:“药用多了确实不好。”   简焕白都听笑了,你们俩说的是同一种药吗?   葬礼结束后,谢寅送别了所有人,除了早早不见的陆浮和齐之裕。   他给齐之裕发了条消息后便不管了,带着季生上了车。   隔离板缓缓升起,司机的后脑勺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后,谢寅激动的拉着季生的袖子喊道:“你看到没有,他们的表情也太好笑了!”   “喂喂喂,神真的存在吗?那个圣水不会是你胡说的吧?要是真的这么可怕,那整个塞拉法帝国的成年Alpha岂不是全都被污染了?”   季生头疼的闭上了眼,将自己的懒发挥到了极致,没几秒就睡了过去。   谢寅没得到回答,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如果季生没有撒谎,那么所有Alpha都将成为教廷的人质,而卖出抑制剂的谢阀则是教廷的帮凶。   他们绑架了整个帝国!   “教廷,要卷土重来了吗?”他低头喃喃自语。   “嗯。”   声音很轻,但谢寅听到了。   他抬眼看去,季生依然一副睡死过去的模样,谢寅突然眼神一凛,一把抓住了季生的手腕,将袖子向上撸起。   深蓝色的纹路显现。   季生的手臂上布满了交错的条纹,最长的一条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头,以谢寅多年精神小伙的经验,他确定这绝对不是纹身。   “这是什么?”   季生不耐烦的睁开一条缝,“这是神赐。”   Alpha抽回自己的手,抓了抓卷毛,语气平静:“你以后也会有的。”   谢寅“哇哦”的怪叫了一声:“真酷!”   **   爱需要用畸形的味蕾去品尝,才能把血当成蜜糖咽下去。   如来时一样,陆浮离开时同样坐了齐之裕的车,Alpha身上布满了雨水与血污,他用宽大的毛毯将自己裹住,挤到了陆浮身侧。   舌头重新生长的感觉并不好受,挥之不去的酸痒像附骨之蛆,在剩余的一截软肉里撕咬。   陆浮在看终端,随手揉了揉齐之裕的发,便不再理会。   Alpha只能不断的咽口水,忍耐着不合时宜的生长痛,依偎在陆浮的肩旁,暗自嗅闻少年的发丝。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傅以榕同意了,你明天就可以去军部报道。】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第一军校这边会保留你的首席身份,你是被破格提拔的“优等生”,第一军校以你为荣。】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陆浮没有回复,第一军校这样的安排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历届并不是没有因为格外出众而提前进入军部的学生。   只不过,他们至少也是二年级。   回校后,陆浮安安稳稳的上完了下午的课,并且得到了授课考试——齐列的多次夸赞。   由于上次维度直播放出的试卷评语,齐列对陆浮颇为赞赏的说法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舆论导向几乎都是在夸齐列有教无类。   包括陆浮第一次接受采访时从齐之裕的车上下来也变成了齐之裕受齐列的指示送他回来。   齐列如今的举动更是为这一传言添柴加火。   西蒙看出了点什么,偏头对阿兰德问:“殿下,您去赴宴那晚,齐之裕是不是没去?”   阿兰德兴致缺缺的“嗯”了声,“陆浮跟着齐列一道的。”   他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自从在陆浮那里看到《神经》后,夜里便时常做噩梦,往往都是到了后半夜猛地惊醒。   叫他回忆究竟梦到了什么,他又完全想不起来,几次下来阿兰德的状态明显不如最初。   他总是会无意识的抚摸脖颈,下意识的在玻璃前驻足,观察自己的虫纹是不是又在不知情的时候露了出来。   他想找陆浮问问原因,但陆浮太忙了,他几乎见不到陆浮落单的模样,即使是在傅以榕的宴会上,陆浮依然处于团团包围之中。   该死的人类,就不能让陆浮独处一会儿吗?   果然。   西蒙咋了咋舌,这才几天,陆浮就一脚踢开齐之裕,把齐列当成下一个踏脚石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阿兰德合上书,面无表情的望向台上的齐列:“你不会也相信齐列会是什么关心平民学生,亲自栽培好苗子的人吧?”   谁信谁傻x。   “当然不。”   西蒙不轻不重的笑了声,“殿下,你去宴会那晚,齐之裕发了不小的疯呢,整个Alpha宿舍楼都被惊动了。”   “你怎么知道?”   西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又指了指嘴:“问到的。”   他爱好深夜出去觅食,正好看见经常跟在齐之裕后面的四个Alpha满脸愁容,便上去搭了话。   从他得到的信息里,齐之裕对齐列所谓的“栽培”行为完全不赞同。   阿兰德揉了揉眉心,勉强打起了精神,说道:“齐列既然带陆浮去了傅以榕的私人宴会,绝对不会无功而返。”   “等着看吧,马上就要有大新闻了。”   第二天,陆浮如愿以偿登上了傅以榕的军舰。   **   继陆浮能否成为首席后,又一讨论贴在论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求助,crush今天亲了我,他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参加我一个世交长辈的葬礼,遇到了crush,中间交流涉及隐私,总之,crush亲了我一口,还咬断了我的舌头,但他其实有恋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有没有懂的人帮我分析一下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上位?】   【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处处是地雷,给我干沉默了。】   【人家葬礼,你俩在那又唱又跳的,合适吗?】   【调解情感多年,第一次体会到无力感,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直说吧,你要带什么货,鸭舌还是棺材?】   【疑似做小三失败出现的临终幻觉,要不然去挂个号吧。】   【我就说AI不能取代人类!】   【不是,帖主的ip怎么是第一军校啊…你们这群钱权两手抓的二代里居然也有恋爱脑,还上赶着当三?】   【我艹,第一军校?!那帖主说的葬礼不会是那个谁吧?】   【啊?在谢为祯的葬礼上…不是,啊?】   【同昨天参加谢为祯葬礼的,我好像知道帖主是谁了…】   【我说一个字母,Q。】   【上面的闭嘴,你想背后中枪自杀吗?】   齐之裕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掉马了,开学考核的直播也是,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快就能认出他?   咬咬牙,他回复了其中一条:别说那么多,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人顶着一个红色叮当猫的头像,名字叫做“七十五岁冷艳小三”,齐之裕瞅准了他也当小三,应该比较有经验。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兄弟,这个crush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要不换一个吧。】   齐之裕当即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只喜欢他,把握不住也是我自找的。”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那行,你舌头长出来了吗?长出来了就直接去问他:“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结束。】   齐之裕不太信任的问:“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机械人滑了过来,“有拜访者,有拜访者,请尽快处理。”   傅以榕按下发送键,拿起军帽往发顶一盖,“来了来了,别催了。”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继续舔啊。】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坚持。】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没看到哥哥我舔到七十五岁了还是三吗?】   会客室   陆浮和齐列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端,齐列目不斜视,正视前方,嘴里却不安静。   “昨天,在谢为祯的葬礼上,你和齐之裕做了什么?”   陆浮玩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说:“亲了一口而已,别担心,你侄子还是处男。”   齐列微微挑眉,语气温和的说:“那么重的血腥味,年轻人要注意身体。”   “流点血总比挖了心好,”陆浮不在意的说:“这不是你要的吗?让齐之裕彻底沦为维护家族利益的机器,不为私情所动摇。”   “你不如找个人工智能,给他植入底层指令,这不是比齐之裕聪明多了?”   齐列坐姿笔直,绑好的红发垂在胸前,一条银链勾着颈压在米色的高领毛衣上,下方缀着枫叶形状的挂饰。   暗红的枫叶,齐家人一脉相承的发色。   他轻轻侧过脸,用眼睛将陆浮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我们齐家只认血脉。”   老古板。   “说起来,齐之裕回来后和我提了一件事,”齐列狭长的狐狸眼里透出精光:“你想进议会?”   “你侄子以为我想,”少年耸肩:“报名又不要钱,试试呗。”   说着,陆浮抬起一只眼,斜睨着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不是要查谢家的药剂吗,怎么还没动手?”   齐列眼眸动了动,眸光微冷:“你知道什么?”   “没多少,”陆浮的薄唇弯起不近人情的弧度,分明在笑,却让人觉得疏离:“也就比你多一些。”   “比如,”陆浮抬起一只手,当着齐列的面懒洋洋的掰起了手指:“齐之裕晕倒的原因、是谁配置的药、里面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谢为祯死亡的真相、诺亚制药想用这个抑制剂做什么……”   “哎呀,”陆浮晃了晃手,眼神变得明亮而欢快,驱散了周身的郁气,笑着说:“我好像全都知道。”   “你呢?齐老师?”   陆浮上半身前倾,瞳似熠熠生辉的星辰,瑰丽的紫色看得人头晕目眩。   “你想知道什么?” 第56章 活下来,我就吻你   对于齐列因材施教的传言,傅以榕最有发言权,他当初在第一军校上学的时候,和齐列是前后辈的关系。   齐列明面上温和儒雅,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缺钱又没什么道德的傅以榕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他的跟班。   赚钱嘛,不寒碜。   拿着齐列给的高额报酬,傅以榕替他干了不少脏事,齐列很大方,除了最不值钱的钱外,他随手给出的机会也足以帮助傅以榕一步登天。   包括傅以榕后来能够受到军部的招揽也有齐列的推动。   在傅以榕,或者说,在所有人的猜测中,齐列必然会如历届齐家家主一样,在军部担任要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齐列居然选择了回到第一军校做一名普通的教师。   “你脑子进水了吗?”傅以榕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贬义,他是发自内心感到奇怪。   齐列是什么人,与其相信他能甘心舍弃滔天的利益,做一名高尚的人民教师,傅以榕宁可相信他被虫族绑架了。   天台上,两名Alpha之间空了一米多的距离,一人双手撑着栏杆,闭着眼享受微风拂面,另一人双手抱臂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   “注意你的用词。”齐列狭长的狐狸眼微眯,语气冷淡。   傅以榕手臂一弯,上半身几乎趴在了栏杆上,懒洋洋的说:“那我委婉一点问,水强闯了你的脑子吗?”   “放弃军部这么大的蛋糕跑来教书,齐列,我不记得你是这么善良的人,”傅以榕扭过脑袋,笑道:“校长救过你的命吗?”   “哦,不对,”傅以榕摇摇头又问:“你叛国被校长看见了?”   “现在闭嘴的话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又擅自处死俘虏的事。”   齐列琥珀色的瞳在灯光下摇曳着流光,他扬起唇,摘下手里的终端扔了过去。   “啪。”   傅以榕没接,放任终端砸在了他的脚边。   “大家都不是学生了,你还来这一套,”傅以榕踢开地上的终端,翻了个白眼:“你又抓到我什么把柄,我才不看。”   “你最好还是看看。”   齐列仰起脸,凝视着天台对面的另一栋建筑,白金色的金属外壳在夜色下蒙上了一层阴影,那里是第一军校的会议室,也是藏着所有秘密的地方。   他重新看向傅以榕,轻笑了声:“里面的情报可不只有你一个人。”   傅以榕面色微凝,他弯下腰捡起了价格昂贵的终端,屏幕亮起,一张照片占据了视野,下方是一行白色的小字:卡勒·克里曼斯,教廷高层成员。   “卡勒…他才来我手底下没两天吧,我现在有点担心你究竟在军部安插了多少眼线了。”傅以榕笑吟吟的关了终端,红瞳微沉。   齐列不咸不淡的说:“放心,我不会做的太明目张胆的。”   这还不够明目张胆吗?很好奇你对明目张胆的定义是什么。   傅以榕撑着栏杆直起身,“你既然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接下来呢?”   Alpha凌厉的凤眼长而挑,即使面上挂着笑,依然让人觉得背后发寒:“杀了他,还是利用他找到教廷余党的根据地?”   齐列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定了定,眼神耐人寻味:“你对教廷似乎敌意很大啊,有什么我没查到过往吗?”   “那倒没有,”傅以榕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银发在夜风中飘动,“我只是平等的讨厌所有人而已。”   “教廷要是给我钱,我就破例不讨厌他。”   齐列语气嘲弄的说:“教廷要是给你钱,整个塞拉法帝国都会替他们感到遗憾,居然把宝贵的财富浪费在你身上。”   傅以榕从来都是拿了钱就跑的典型,要不是他把齐列当成了长期饭票,齐列又是个心胸狭窄不好得罪的人,傅以榕也不会替他干活。   傅以榕表情无辜的摊手:“我好心帮助教廷提高警惕心,他们难道不该付我学费吗?”   “万一有朝一日教廷改头换面再次做大做强,那我也算是教廷的贵人了。”   齐列无言以对。   真不要脸。   傅以榕双手插兜,像是有些冷:“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回第一军校当老师,别拿什么助力教育事业的场面话来糊弄我,我不信。”   齐列懒得理会他,傅以榕却不依不饶,一连说出了七八个天马行空的猜测,其中甚至包含了齐列暗恋校长,妄想来一场年龄跨度极大的办公室恋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傅以榕表情夸张的捂住脸:“不会吧,真让我猜中了?”   Alpha一分钟换了八个表情,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我很少站在校长那边…”   “他走路都费力,你还是不要折磨老人了。”   齐列静静的看着他演,表情没有半点波澜。   等傅以榕终于安静下来后,齐列轻声问:“你去过不少次会议室,难道从来不好奇暗室里究竟有什么吗?”   “父亲告诉我,第一军校是军部的育婴袋,可军部内部势力分割严重,既然如此,第一军校究竟由哪一派掌控,其中又藏了什么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不啊。”   傅以榕摇头:“我对任何秘密都不感兴趣。”   齐列气笑了,傅以榕的性格能在军部活下去全靠自身皮糙肉厚,不然早就在战场上被友军“误伤”了。   “总之,我现在已经有一些线索,”齐列道:“第一军校和教廷关系匪浅。”   “又是教廷,他们是蟑螂吗无处不在。”   傅以榕揉了揉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散漫的说:“你不如直接把教廷连根拔起算了,他们才是万恶之源。”   齐列没给出回答,他垂着眼,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最终齐列还是放弃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教廷与不少门阀依然牵扯深厚,要是真把教廷逼到绝境,齐家难保不会被群起而攻之。   之后的几年,齐列和傅以榕各忙各的,偶尔见面也聊不上几句话,直到齐列发现了一座远离活动区域、人迹罕至的陌生建筑。   他看到了祭台。   **   星舰会客室,机械人上完茶和点心后就滚着轮子离开了,当陆浮问出那番话时,房间里只有他和齐列两人。   齐列缓慢的捏住小指的戒指轻轻扭动,垂下的狐狸眼像是被野兽咬了一半的月牙。   他莞尔一笑,本就俊美的脸更加惹眼:“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018:笑什么笑,不正经。】   【陆浮:他看不起人工智能伤到你了吗?】   018没回话,看来是真的伤到了。   陆浮细细的打量齐列,根据官方资料,齐列三十出头,一辈子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不顺心的事。   这不是巧了吗,陆浮最擅长给别人找不痛快。   “做交易要先开价,齐老师,你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   齐列眸色冷了冷,笑容不变:“议员席位?”   陆浮低下头,有些腼腆的眨了眨眼, “都行。”   齐列扯了扯唇,说陆浮的野心大,一个小小的议员席位就能让他满足,说陆浮的野心小,议会和军部他两个都要。   到底是五等星出来的,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贪多嚼不烂。   Alpha轻易的答应了他的要求:“一个月之后,你就能去议会大厦报到了。”   【018:!】   【陆浮:!】   【陆浮:这才是真肥羊。】   齐列位高权重,无论在军部还是议会都能随手插进去一支篮球队的人,别人撞碎南墙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嗤之以鼻。   只需要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得到想要的情报,对齐列来说省时又省力,这是双赢。   陆浮眼神都柔和了起来,“齐老师,我回去给你做张PPT解释来龙去脉。”   齐列:“……”   倒也不必。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条小缝,傅以榕先伸了个脑袋进来,确认房间里只有齐列和陆浮,他才终于闪身进入。   往沙发上一坐,傅以榕面色惊讶:“我还以为你不包售后呢,怎么一起来了?”   “少贫嘴,我还有事要处理。”齐列直接将陆浮的档案扔到桌面上,一点儿不客气。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翻看陆浮的资料,军帽斜斜的扣在头上,语气吊儿郎当的说:“哟,抓过星盗,很有经验嘛。”   陆浮只是笑,眼神有意无意瞟了下齐列,柔声说:“都是齐老师教得好。”   齐列战术喝水。   傅以榕给了他一个揶揄的眼神,继续看下去:“嗯…在约勃星驯服了一只体型逼近异兽王的巨蛇、抓住了A级星盗团,还得到了鱼怪和骨鸟的晶核、发现了教廷余党的驻地…”   傅以榕不念了,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你这个履历,来我这儿屈才了。”   傅以榕不得不怀疑陆浮是不是别有目的。   陆浮抿唇:“您不愿意要我吗?”   少年神情落寞,眼圈一秒发红,快到傅以榕都没反应过来,那双桃花眼中就已经满盈着水雾了。   傅以榕:“……啊?”   齐列也不禁侧目,狐狸眼眨了眨,目露疑惑。   我不敢高声语,恐惊演技人。   “不儿,”傅以榕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弯下腰脖子扭过来自下而上的看着陆浮的脸:“真哭啦?”   假的。   陆浮抬手掩面,再放下时眸子已如最初时清亮:“傅上将,我之所以考上第一军校,冒着生命危险去驯服巨蛇、追捕星盗,为得就是能够成为您的左膀右臂,您…”   少年顿了顿,对上傅以榕的眸子:“您要是不愿意接受我,我就只能退学了。”   “没有您作为目标和动力,我还不如回五等星,何必在这里受尽冷眼和委屈。”   【018:你再说一遍你受了什么?】   傅以榕笑起来,“所以,你就是冲我来的呗?”   “是。”陆浮眼神坚定的说。   这就对了嘛,傅以榕心想,他魅力这么大,现在的年轻人把他当做目标也是合理的。   “行,你面试过关了,”傅以榕拍了拍手,笑道:“下周三过来,我给你安排个职位。”   陆浮立即露出的惊喜的表情,扯住齐列的袖子,仰着脸说:“齐老师,你也很为我高兴吧。”   高兴啊,能不高兴吗?   齐列有些想笑,笑傅以榕自恋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合他心意的骗子。   等一个月之后,他知道陆浮兼职议员的事,就该明白陆浮的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了。   **   南区   时旭第二次来这里,他带了数量庞大的保镖,顺着陆浮当初带他走过的路,找到了季生的居所。   鸣东路9号公寓,金发Alpha笑吟吟的压住季生的肩,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季生的脸色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眼下的黑眼圈重得人心惊。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放你走。”时旭说着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把枪,抵住了Alpha的太阳穴。   “不要撒谎,我不想见血。”时旭说着露出浅浅的笑容。   季生额头泌出了冷汗,喉结滚动了一下,“您问吧。”   得到时旭的指示,保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了季生面前。   照片中,红发Alpha侧过脸替Beta少年拨开垂下的发丝,金瞳溢出浓郁的笑意。   诺加。   “你认识他吗?”   季生立刻点头,“认识。”   时旭没有一丝停顿,接着问:“他和陆浮是什么关系?”   季生如实说:“他们是发小,之前诺加受伤,陆浮深夜赶来看望他。”   时旭周身的信息素躁动了一瞬,他吐出一口气,“咔哒”一声打开了保险,轻笑着问道:“他们是恋人吗?”   季生愣住了,这他怎么知道?   他迟疑了一秒,在时旭危险的眼神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时旭这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下一个问题,你对陆浮了解多少?”   另一边,陆浮刚下星舰就收到了018的求救,季生被时旭劫持了。   季生是陆浮目前除了卡勒外能够得到教廷信息的唯一来源,他想了想,告别了齐列,拿出了诺加送的摩托车。   终于用上这个了。   当他赶到现场时,一排的黑西装男人将公寓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恭恭敬敬的将陆浮请了进去,顺便拖走了吓得腿软的季生。   时旭没想到陆浮来得这么快,第一反应是季生通风报信了,但是季生当时已经被搜了身,不可能有机会联系陆浮……保镖里有内鬼?   这可能吗?   时旭垂下眼,嘲弄的弯唇,有什么不可能,陆浮想做的一切不都做到了吗?   “首席,我们好久没有独处了。”再次抬起脸,时旭言笑晏晏,信息素却像是炸开的烟花般铺天盖地的浸染了整个房间。   陆浮不适的眯眼,他发觉了时旭的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   【018:检测到该Alpha信息素紊乱,他多半进入易感期了。】   易感期?   陆浮眼前一黑,易感期的Alpha没一个正常的,诺加以往每次易感期都会自觉的把自己关进地下室。   【陆浮:怎么办,他不会咬我吧?】   【018:别担心,我在录像了,等他咬完我们敲他一笔。】   【陆浮:我的命不是命吗?】   【018:你就说敲不敲吧?】   那当然要敲。   时旭越走越近,他轻轻张开双臂,隔着空气将陆浮拥入怀中,“我听说齐老师举荐你提前进入军部,首席,这一次,你又想杀谁?”   “傅以榕吗?”   啊?我杀傅以榕?   陆浮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时旭的双臂缓缓收紧,下巴搁在陆浮的肩上,翠眸发暗。   “我好难受啊,首席,”时旭拉着陆浮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薄薄的布料挡不住过热体温,Alpha声音很轻,像是在哭诉:“齐之裕能给你的,我也能,为什么偏偏选他?”   陆浮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最烦你们这群Alpha了。   “最开始抛出橄榄枝的是我吧?”时旭张开唇,舌尖抵了抵发痒的犬牙,视线在陆浮的后颈游移。   不选我,是有什么心事吗?   陆浮温柔的摸了摸时旭的后脑,突然用力抓着Alpha的头发将他的脸拉了起来。   头顶有些发疼,后脑被一股力量向下压,将时旭的脊背都拽的下弯。   “很疼吗?”施暴者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手里抓着时旭的金发,将他的头压得更低。   指腹亲昵的摩挲时旭的发尾,陆浮笑盈盈的贴近那张写着惊愕的俊脸,玩味道:“这是偷看的惩罚。”   时旭绷紧下颔,腮帮子似乎咬紧般鼓动了两下,深深的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   陆浮的脸已经不足以用熟悉来形容,他连梦中都是那双紫灰色的眼和上挑的薄唇。   梦里的陆浮依然没有停止逗弄人的爱好,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入无底的漩涡,又在时旭即将苏醒之际突然将他拉上来。   看不清面容的少年眨着桃花眼靠在岸边大笑,似乎被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取悦到了。   蛛丝在心脏结网,血液被拒之门外,呼吸似乎成了一道酷刑,刀割般折磨喉腔,扎破肺泡,透明的积液涌了出来,积液在胸腔里越聚越多。   时旭在梦境结束之前拽住了Beta少年的腕骨,迎着那双陡然睁大的眸子,抱住他的腰身一起滚回了深海之中,越陷越深。   你还笑的出来吗?   可恨的、狡猾的、令人费解的家伙。   脑后的痛感逐渐退去,陆浮松开了他的发尾,唇动了动:“在想什么,大少爷?”   甩开指尖扯下来的几根金发,陆浮瞧着时旭充斥着隐忍与克制的神情,笑得愈发灿烂。   收回飞远的思绪,时旭用视线沿着面前人的肌理一寸寸描摹,像是要把这个捉摸不透的少年彻底烙进眼底。   许久之后,时旭直起身,淡色的唇扯起不浅不深的弧度:“我只是想要竞争下一个机会而已。”   “给我加加分吧,首席,”时旭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笑容轻佻:“我快痛死了。”   干嘛,你们想凑个残疾小分队出道吗?   【018:心脏痛,应该是要出殡。】   陆浮还没开口,时旭突然蹲下身,俊脸贴上了他的小腹,翠眸上翻,仰视着陆浮,“我会做的很好的。”   “首席,”时旭拨了拨耳边的金发,用随意的口吻说:“议会那边,我家也有份。”   【018:要不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陆浮:你这就倒戈了?骨气在哪里?尊严在哪里?道德在哪里?床在哪里?】   【018:好长的前摇。】   得到了回答时旭神经质的眯起眼,自胸腔发出低低的喘息,间或夹杂着细碎的笑声。   【陆浮:他又犯什么病了?】   【018:犯了爱你的热病。】   你中病毒了吗?   窗帘被牢牢拉紧,透不进一丝光,陆浮惑人的脸也同样被暗色吞噬了。   时旭竭力睁开双眼,借着Alpha过人的五感去描摹陆浮的面部线条。   他试探性的动了动自己的脖子,用颈侧蹭了蹭陆浮的掌心,一边蹭一边发出难登大雅之堂的喘息。   或许是因为刚从外面回来,陆浮落在他脖颈处的手温度偏低,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堪称致命弱点的部位被当做了讨好Beta的工具。   “呃、我的脖子很称手吧?”   陆浮的手指慢慢收紧,仅仅留下了一丝缝隙,时旭笑着张开嘴,乖顺的吐出一截舌尖,暗色中陆浮同样看不清他的脸。   但陆浮很有经验,他大概能猜到时旭现在是怎样的狼狈,呼吸不畅、脸部充血、生理性的眼泪横流。   湿润的水渍触及了陆浮的指尖,不是眼泪,是唾液。   时旭的双膝越压越低,最终触及地板。   “啊哈——唔、首席…你喜欢这样吗?”   时旭说话的声音和破风箱也没什么两样,即使肉-体上的不适愈加剧烈,面上仍然笑意不减。   Alpha幽深的眼底升腾起无穷的欲望。   他渴望着面前给予他无尽痛苦与快感的人,欲望之火似乎将昏暗的室内点燃,亮起忽明忽暗的火光。   盯着陆浮的人太多了,必须要彻彻底底的把他咬在齿关,锁进心底才行。   时旭曾在脑内想过无数留住陆浮的方法,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废掉他的行动力,将他囚禁起来。   Alpha的表情毫不掩饰,明明白白的把肮脏的心思写在脸上。   陆浮面色冷淡,心里已经在给时旭狂打赛博狂犬病疫苗了。   【陆浮:他的脸部肌肉好灵活。】   【018:没事,你的手指更灵活。】   嗯?你不正经。   陆浮松开手,轻轻抚摸时旭的脸,他兴奋的面皮发红,自耳尖到脖颈都泛起了血色。   陆浮的语气并不温柔,仅仅只是平淡的问了一句:“很难受吗?”   短短四个字就将时旭打得溃不成军,脑内阴暗的想法和坍塌的沙堡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去。   时旭怔了几秒,激动的压住陆浮的手背,将自己的脸和陆浮的掌心紧紧的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不难受,Alpha没那么容易死。”   陆浮的手和他的脸一样美,时旭非但没有成功降温,反而脸色更红了。   “那太好了。”   陆浮笑着捏住他的脸,语气暧昧:“你可千万不能死。”   时旭快疯了。   他的心脏几乎要剖开皮肉,跳进陆浮的怀里,又或者挤开眼珠,钻进陆浮微凉的掌心,让陆浮用手指描摹它的形状,感受他丰沛的情感。   在他彻底疯掉的前一秒,温柔的触感落在了脸侧,接着是唇角、舌尖。   完了。   时旭想,这下他才是真的要疯了。   时旭一向灵活的脑子堵塞成一团,除了陆浮还是陆浮,手臂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把自己和陆浮的骨血都融进一处。   陆浮微微蹙眉,有点难受。   捏着时旭脸的手轻轻用力,时旭骤然松了手,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般,锁住四肢的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点委屈的哼唧。   这点委屈很快就被打散了。   陆浮的手指拨开了他的唇,自口腔中散发的热气吹在陆浮微凉的指尖上,凝成一层浅浅的水雾。   时旭的呼吸越来越重,身体却出奇的僵硬,彻底化作了一尊任陆浮摆弄的石像。   Alpha的瞳孔不自然的抖动着,看到陆浮的指腹压在了他的的犬牙上。   细细的牙尖将陆浮指腹的软肉压进去一小块凹陷,不疼,只觉得触感很奇妙。   陆浮像给狗狗检查牙齿一样,指甲轻轻敲了敲他的犬牙,时旭“唔嗯”的一声,腰身一颤。   他呆滞的低头,视线下移,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怎么会…?   陆浮也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看着时旭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想了想,安慰道:“比简焕白强。”   谢谢,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时旭低喘了一声,犬牙咬破了舌尖,尝到了久违的腥气。   他仰起头,翠色的眸子浮起一层湿气,眼底却是看不见尽头的墨绿漩涡。   他哑着嗓子恳求道:“首席,你亲亲我吧。”   居高临下的少年黑发垂在冷白的颈,唇角不着痕迹的弯起,再次抬起手,腕骨的珠串随着他的动作向下滑了一寸。   冷淡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眼前不是自荐枕席的Alpha,而是一具死尸。   “哈啊…”时旭忍不住咧唇笑起来,多么熟悉的一幕,让他的脸皮隐隐作痛。   恳求无用,那就换一种方式。   舌尖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渗血,却被时旭再一次恶狠狠的咬开,他对着陆浮吐出舌头,将引诱和挑衅融为一体。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试着伸长手臂去揽陆浮的肩,却被少年掐着脖子重新压了下去。   长桌在后腰磕得生疼,微凉的五指再次无情的扼住了他喉咙,赖以生存的氧气在外头着急的盘旋着,无处可入。   “唔、陆浮…呃!”   和第一次不同,这次陆浮丝毫没有收敛力道。   陆浮的眼尾泛起的红浅淡的像是幻觉一般,睫毛有些湿,即使时旭已经痛苦到面目狰狞,他依然浅笑着。   “努力活下来,证明给我看,我就给你一个吻。”   少年汗湿的黑发粘在脸侧,眼尾的红一层层加深,似是抹了一道上挑的胭脂,整个人像是朵颓艳的花。   时旭透过眼前的水汽看到了陆浮微微张开的唇,脑中的神经“啪”得一声断开。   腰肢猛地用力向前一弯,金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短短一个呼吸的瞬间,时旭挣开了陆浮的手,五指扣住了陆浮的肩。   Alpha恶狠狠的吻住了少年浅色的唇,在那吐不出好话的舌尖上留下深深的牙印。   刺痛与快感交织,一并跟着汗液蒸发。   陆浮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接着是一股凉意。   月亮出来了。   季生默默数着时间,距离陆浮进去已经过去七个小时,期间时旭的信息素几次炸开,门外的保镖们都被压迫的呼吸困难,不得不越退越远。   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了?   陆浮不会把时旭杀了吧?   室内   陆浮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是幻觉。   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中央,腰被Alpha锢住,肩侧压着时旭的脸,浓郁的信息素几乎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浮闭了闭眼,陷入了回忆,时旭吻上来之后,又很快跪了下去,将脸埋到了他的腰,侧过脸温柔的亲了亲他的手腕内侧。   头一寸寸下移。   Alpha难受的发出低声的闷哼,他忍着干呕张大唇,收敛着犬牙避免伤到陆浮。   漂亮的少年仰起头,黑发垂在颈侧,眼尾流露出愉悦。   “你有更喜欢我一点吗?”时旭的嗓子已经在一次次折腾中到达了极限。   但他还是问了。   理所当然的,时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垂下脸,胀痛的咽喉和满脸生理性的泪水都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愈发扭曲的表情如此清晰。   陆浮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于是他又说:“你再努力一点,我说不定会改变想法。”   “议会初选还有两个月,你还有大把的机会在我面前开屏。”   时旭低声笑了一下,可他的嗓子不配合,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气音。   他握住少年的手,在陆浮的食指轻轻咬了一下,“我会全力证明给你看的。”   【018:七个小时,你们干嘛了?】   【陆浮:我说真的,我没干。】   【081:……?】   【陆浮:我睡了五个小时。】   察觉到陆浮醒了,时旭也跟着睁开眼,虽然他们的衣物一件不少的穿在身上,但陆浮已经快被腌入味了。   好绝望。   陆浮已经是第三次被时旭用信息素糊了一身了。   【018:赌一个齐之裕要发疯了。】   狗咬狗去吧,陆浮无所谓的想,反正Alpha难杀。 第57章 交际花?我吗?   把自己哄好后,陆浮又盯着天花板翻了几秒呆。   果然,还是不能无所谓。   啊啊啊啊啊!   陆浮坐起来,又躺回去,又坐起来,又躺回去,最后卷着被子一个人滚到了床边,闷着脑袋发出无声的爆鸣。   【018:别激动,又没干。】   陆浮依然把自己罩在被子里,打开终端开始给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发消息。   其实也没有几个人。   【fufu:给你三秒,想个办法让我高兴起来。】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我学狗叫吗?】   【fufu:滚。】   诺加的头像下方是灰鸦,陆浮犹豫了一秒,原封不动的把消息复制粘贴了过去。   【fufu:给你三秒,想个办法让我高兴起来。】   【鸦鸦嘎嘎嘎:转账】   【鸦鸦嘎嘎嘎:心情好点了吗?】   该说不说,确实好多了。   【fufu:小狗比心.jpg】   收完红包,陆浮回到联系人界面,比起其他人,齐列的头像是一张岁月静好的风景照,一看就差了辈分。   他的主页也十分干净,除了几张喝茶的照片外什么信息也没透露。   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陆浮的脑中。   【陆浮:你觉得,齐列买保健品吗?】   【018:你想干嘛?】   想悄悄给齐列卖保健品惊艳所有人。   临时创了个小号,陆浮的头像选择了祭台上方悬挂的金色利剑,却在网名上犯了难。   什么名字能让齐列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这个名字一定要让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最好是齐列绝对拒绝不了的东西。   【陆浮:你有什么想法吗?】   【018:大傻逼。】   【陆浮:188钻石男高怎么样?】   【018:大傻逼。】   【陆浮:决定了,就叫我是个好人,听起来比较容易让人放下警惕。】   【018:完全不能。】   【018:你不是认真的吧?齐列不可能同意你的好友申请。】   那可不一定。   在好友申请的留言框中,陆浮缓缓打下了一行字。   被子外,时旭坐在床上,看着距离自己半米远的团子,忍不住戳了戳。   没反应,他又戳了一下,团子动了动,里面传出了少年闷闷的喊声:“你好烦啊,睡不着就找点事情做。”   时旭失笑,拉着陆浮的被子把少年扒拉了出来,“首席,快到宵禁时间了,再不回校,你就要被举报失职了。”   【陆浮:我就说这个首席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018:再忍忍,下周三你就可以去傅以榕的星舰上作威作福了。】   怎么说话的,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作威作福,那叫恪尽职守。   两人走出公寓时,季生已经把自己的逃亡路线都想好了,陆浮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要是真的对时旭下了手,时家清算起来,他也逃不掉。   看到Alpha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时,季生猛地松了口气。   “帮我给谢寅带句话,他哥哥生前提过的药,时家很感兴趣。”时旭温柔的拍了拍季生的肩,嗓音却像是撕开的磨砂纸,似是被烟火燎过,让人心里捏了把汗。   季生瞳孔颤了颤,没说话,只上下动了动脑袋,视线在陆浮身上停了一瞬,又收了回去。   陆浮好奇的问:“什么药?”   时旭柔声道:“Alpha抑制剂,听说打算出10.0了,我们家也想分一杯羹。”   从1.0掺水掺到10.0,诺亚制药割韭菜有一手。   陆浮眼珠向一侧偏了偏,余光扫过季生的手腕,不甚明显的蓝色须端一直伸到他的腕根。   “你知道神…吗?”   “什么?”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低,还是神这个字太过禁忌,时旭下意识问了一句。   然而陆浮却没再说话。   只有季生知道陆浮想问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将袖子向下拉了拉,遮住“神赐”的痕迹。   待一行人彻底离开后,季生靠着门板软倒在地,一条消息无声的出现在垃圾信箱里。   【陌生号码:想办法带陆浮来教廷。】   ip地址:马苏尔港   自从知道陆浮也是神眷者后,季生就立刻向他的上级汇报了这件事,这么多天,教廷终于传来了消息。   季生垂眸苦笑一声,他要怎么把陆浮带过去,套他麻袋吗?   **   阿兰德终于抓到陆浮落单的机会了。   陆浮带着一身时旭的信息素回校后马不停蹄的去了首席办公室,给负责巡逻的学生安排好班次后,阿兰德主动找上了门。   “马上就要宵禁了,阿兰德殿下,您想扣分吗?”陆浮一个眼神过去,一年级生们立刻安静且迅速的退了出去。   韦珂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瞟了眼首席昳丽的侧脸,缓缓带上门。   室内归于宁静,阿兰德没有回答陆浮的问题,抬手解开了外套,随着裸露的部位扩大,陆浮的眼神渐渐认真了起来。   阿兰德的喉咙下方有一道浅蓝色的细线,尾端堪堪触及锁骨,约莫一指长。   他点了点锁骨,冷笑着问:“首席,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陆浮转了转笔,不解的眨眼:“阿兰德殿下,虽然第一军校不禁止纹身,但是你这个看着也太单调了。”   阿兰德呼出一口气,走到桌前,双手撑住桌面,上半身前倾,几乎将自己的脖子伸到陆浮面前:“看清楚,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陆浮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最近是不是感觉身体乏力,嘴里发苦,精神不济,还多梦?”   阿兰德眼前一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陆浮目光诚恳的说:“嗯,最近首都星在升温了,可能到你□□的季节了吧。”   雌虫一怔,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别再戏弄我了,陆浮,你难道要我去举报你私藏《神经》吗?”   他已经几天几夜都睡不好了,陆浮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说冷笑话!   他忍不住露出虫牙,又在陆浮惊讶的视线中捂住了唇。   锐利的獠牙收了回去,阿兰德披上外套,平复心绪坐了下来,问诊似的:“首席,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矛盾不是吗?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替我解决烦恼,我们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陆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阿兰德从他们有共同的秘密说到可以透露西蒙的秘密,将周围的人和虫说了一圈,独独没有提到自己的秘密。   “殿下,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陆浮轻轻的笑起来,手里捏着笔在文件上敲了敲:“礼尚往来,你该给我你的把柄才对,不然要是你去举报了,我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阿兰德沉默了下去,就像陆浮不信任他一样,他也不信任陆浮。   有什么看似重要实则无伤大雅的东西可以糊弄陆浮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陆浮的耐心也走到了尽头,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既然您不想公平交易,那就请回吧。”   阿兰德却没动,流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浮,这种被大型野兽盯住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陆浮非但不害怕,反而笑吟吟的任他看。   “珍惜吧,阿兰德殿下,”陆浮弯了弯唇,语气惋惜:“您能看到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要去军部啦!   阿兰德神色陡然变得错愕,他不明白陆浮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向最糟糕的方向想了过去。   陆浮要死了?   也对,那本《神经》危害那么大,连他看了两眼都受到了这么深重的影响,更别说陆浮了。   “你想知道什么?”阿兰德终于松了口,有些秘密告诉死人倒也无伤大雅。   陆浮鼓了鼓一边的腮帮子,托着脸问:“作为虫皇雌长孙的您,一定知道外虫不知道的秘密吧?”   阿兰德脸色微变:“虫皇陛下不是我能谈论的。”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陆浮笑了笑:“您回答是或者否就可以了。”   陆浮抓住了阿兰德放在桌面上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字,吐息暧昧:“有吗?”   阿兰德的星际通用语学得不错,他在心底将这个问题默念了一遍,低声道:“没有。”   虫皇从来没有在外虫面前暴露过除脸和手以外的任何皮肤。   **   教廷   斯莱德·谢尔诺已经在漆黑的空间中躺了一周了,除了低温和无穷无尽的黑暗外,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不会感到饥饿,无法体会疲惫,时间似乎也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神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看着他,很多时候斯莱德即使呼唤神也得不到回应。   每天都有神职人员在他的床边念诵祷词,向他汇报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今天,他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似乎有人焦急的喊道:“主教大人,代理教皇又找到了一名神眷者!”   神眷者是最适合成为教皇的人,这一点是所有神职人员的共识,代理教皇并不是神眷者,因此当041出现时,他十分敌视041。   好消息是,神暂时还没有选中041,坏消息是,041居然被第一阀的谢尔诺家族收为了养子,还派了专人保护他。   041几乎寸步不离祭台,每日除了祷告就是在卧室里翻阅各类书籍,即使代理教皇想找个时机除掉他也做不到。   “主教大人,求您醒过来吧,新的神眷者将会夺走您的地位,您的神恩!”   去他爹的神恩。   041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任由外界的人如何呼唤也不打算醒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叫声渐弱。   那人似乎已经放弃了,只能无力的对其他人说:“希望主教大人能在季生把人带来之前醒过来吧。”   季生?   斯莱德捕捉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所有和陆浮有交集的人他都借助谢尔诺家族的势力查过了,没想到季生居然藏的这么深。   他带来的神眷者…反正不可能是066。   041比任何人都更清楚066有多么懒得搭理神。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和傅以榕约定的周三。   陆浮的好友邀请果然成功打动了齐列,不枉他特地在留言框里写:我知道陆浮的秘密。   不过齐列很沉得住气,即使通过了好友申请,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多半在暗地里查他的账号信息。   【018:我的防火墙全拿来替你挡齐列了。】   【陆浮:恭喜,你终于不是废物了。】   在陆浮的猜测中,傅以榕多半会安排他去塞布星抓捕星盗,毕竟他是塞布星本地人,这不是专业对口是什么?   真好,上班和回家一样。   登上星舰,机械人给他递来了一份工作指南,仅有薄薄的一张纸。   陆浮疑惑的扫了眼,傅以榕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混进教廷当内奸。   陆浮:“……?”   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自己学的是盗版星际通用语。   【018:坏了,这下真的专业对口了。】   【陆浮:坏了,这下真回家了。】   陆浮有些为难的抿唇,“我的脸早就已经家喻户晓了,教廷都知道我的军校生,恐怕胜任不了这个职位。”   “没事,我们会配合你演一场戏,”傅以榕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笑道:“从今天起,去囚星吧。”   陆浮歪了歪头,“啊?”   第二天一早,首都星又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热!陆浮竟是教廷余孽,已被傅上将捉拿送监!】   【黑鳞监狱迎来新人,竟然是他!】   【一朝陨落,浅析陆浮一路走来的成攻与失败!】   黑鳞星是和塞布星完全不同的星球,如果说塞布星仅仅是常年阴雨看不到太阳,那黑鳞星就是什么也没有。   一半沙漠、一半海洋,平分了整个星球,天空永远被厚重的雾霾覆盖,月亮和星海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存在。   一搜巨型军舰出现在了黑鳞星上空,一伙儿士兵围着一名穿着囚服的少年走了出去。   少年扎着黑色的低马尾,发尾搭在肩上,双眼被一条黑色的眼罩遮住,手腕上挂着银色的镣铐,单薄的身形在这群Alpha士兵面前显得弱不禁风。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却如临大敌,把陆浮带到了一座黑色堡垒,经过一层层信息检测后,终于进入了黑鳞监狱。   黑鳞监狱的构造很特别,像是一座伫立在黄沙上的高塔,总共有十八层,整个监狱被一大片能量罩,隔绝了外面的黄沙和飓风。   罪行越严重,居住的牢房越高。   不过在这里,即使是住在最底层的犯人也是不折不扣的重刑犯。   陆浮被带到了第九层。   黑鳞监狱十三层的牢房里,一条黑蛇攀附在窗口的栏杆上,半截身子往外探出去,脑袋撞在了一层透明的罩子上, 啪的一下摔到地上,晃悠了两下爬到男人脚边。   对面监狱里的Alpha激动的问:“看清楚了吗?真是首都星来的?”   男人俯身捡起自己的精神体,把晕乎乎的小蛇放回了胸前的口袋,嗤笑了一声:“你在指望蛇的视力吗?”   “我的小蛇捕捉到了星焰花的味道,那个新来的恐怕来头不小。”   星焰花,只有首都星的大人物们才接触得到的昂贵品种,这种花对环境要求极高,培育困难,花期短暂,数量稀少,黑市里一朵就能卖到天价,买下整个黑鳞星都绰绰有余。   “星焰花!狗屎的大少爷!今晚放风的时候我要陪大少爷好好玩玩!”对面监狱的Alpha在墙角狠狠踹了一脚,咬牙切齿的说。   黑鳞监狱中的罪犯大多对这些出生在人类终点的天之骄子们抱有恶意。   普通人的恶意是使个绊子造个谣,重刑犯们的恶意就不好说了。   “当心被收拾了。”   男人用拇指抚摸着小蛇,它不但从那人身上捕捉到了星焰花的味道,还有顶级Alpha的信息素。   黑鳞监狱里Alpha、Beta、omega数量相近,每天早上九点,牢房自动打开,放风三小时后前往食堂进食,一点前必须回到牢房,晚上九点还有一次外出放风的机会,同样是三小时,十二点前往食堂进食,凌晨一点前回到牢房。   监测到任何违规人员,全体犯人一并受罚。   黑鳞监狱没有活体狱警,只有机器人受主脑操控,担任狱警职责。   男人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约莫是下午六点,黑鳞星的黑夜比白天长得多,外头已经是一片昏暗,监狱内倒是灯火通明。   刚才那么大的阵仗所有人都听见了,第九层的罪犯们更是亲眼看到了被押送的大少爷,一时之间所有Alpha都蠢蠢欲动。   第九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层数并不是判断危险性的绝对准则,罪行严重的人未必战斗力强,同样的,被关在第九层的陆浮也未必打不过更高层的罪犯。   九点很快到了,牢房大门自动向一边滑动,男人拍了拍胸前口袋里的小蛇,黑蛇慢悠悠爬出来,沿着墙角一路向外爬。   黑鳞监狱的名字由来就是这漆黑的冷硬金属墙,据说能够挡住军部特制的电光炮,就算是顶级Alpha被关进来也不可能凭借蛮力逃出生天。   黑蛇和墙壁紧紧贴着,远看浑然一体。   同一层的罪犯都跟着这条黑蛇走了出去,目标直指第九层。   第九层   陆浮的桎梏已经被解开了,他坐在床上,四处打量着傅以榕特地安排的牢房。   墙壁、天花板、地板清一色的黑,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颜色,陆浮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囚服,黑白条纹的衬衫,亮橙色的外套和长裤,胸口别着铭牌,上面清晰刻着两行小字。   【666666号   陆浮】   等一下,这个号码会不会太嚣张了?   【018:很适合你。】   【018:提醒一下,你身上时旭的信息素还没散,可以装一把了。】   装什么装,陆浮伸了个懒腰,都进监狱了,当然要先抱大腿啊。   总之,选个人设立一下吧。   黑鳞监狱里的犯人成分傅以榕已经提前告诉过他了,其中三分之一都是教廷余党,而前任教皇更是被关在第十九层的最深处。   剩下三分之二的犯人中,一半是A级至S级星盗,一半是前几年打仗时抓来的虫族俘虏。   五毒俱全。   搁这养蛊呢?   傅以榕说等陆浮和教廷余党打成一片后会安排机会让他们成功越狱,如此一来,陆浮就能顺利混入教廷。   除了傅以榕和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即使是齐列也被傅以榕瞒住了。   对于这个计划,陆浮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为什么选我?”   Beta少年神色疑惑,桃花眼清澈见底,似乎由衷地感到不理解。   傅以榕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微沉:“我信任你。”   一个从五等星辛辛苦苦爬到这一步的人,绝对会抓住一切能够继续上浮的机会,傅以榕完全不担心陆浮会反水。   陆浮不信。   他的目光震颤了一下,紧紧握住傅以榕的手,眼尾晕开一抹红,“上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哪怕教廷还剩最后一丝余火,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吹灭。”   好恶心的台词。   陆浮眼眶湿润,声音哽咽:“请您,尽管交给我吧。”   【018:如果傅以榕知道你是神眷者,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那咋办?我来都来了。   陆浮走出牢房,一眼扫过去,十几个人头从门后伸了出来,似乎在评估他的危险级。   别看了,这里我最弱。   “顶级Alpha…不对,”一名囚犯闻着空气中的信息素,眉毛拧在一起,“这个味道…是Beta?”   在黑鳞监狱待了这么久,犯人们各个都是人精,很快得出了陆浮是一名Beta的结论。   能进黑鳞监狱的Beta能有什么善茬?   他们对视了几眼,暧昧的笑了起来,这可是顶级Alpha的姘头,这下监狱里有得热闹了。   正好,陆浮需要一名导游。   他对着一名相对来说体型没有那么魁梧的Alpha勾了勾手指,语气轻快的说:“你,过来。”   Alpha一愣,没想到这个Beta态度这么不客气,但他也好奇陆浮想做什么,顺从的走了过去。   Alpha靠近后,陆浮也看到了他的铭牌。   【640**1号   范群。】   中间两个数字已经模糊了,边缘似有锈迹。   容貌昳丽的少年卷起一只袖子,露出白得病态的手臂,姿态懒散的斜倚在墙上,言笑晏晏:“能带我去餐厅吗?我饿了。”   少年生得不清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叫人心里发痒。   等范群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前面领路了。   【018:这是什么新人设?】   【陆浮:交际花。】   很快,新人在餐厅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黑鳞监狱,等着看戏的犯人们先后脚的功夫,就把餐厅堵了个水泄不通。   混杂的信息素在顶级Alpha信息素压迫下伏低做小,之前放话要让首都星来的大少爷长长见识的Alpha也闭嘴了。   餐厅   白炽灯投下惨白的光。   最中心的位置本该属于十三层的游冬,却被新来的囚犯占据了。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桌面上,囚服领口有些宽大,露出大面积的锁骨和肩颈线条。   四周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少年一一看了回去,对视不过几秒,这些囚犯反倒先避开了眼。   陆浮单手撑在腰后,眼皮掀起,穿过层层包围的人群落在了黑发男人的身上,紫灰色的瞳轻轻弯起,模样轻佻。   游冬,教廷余党中的主心骨,似乎和其他Alpha关系也不错,实力强又善于拉拢人心。   陆浮的笑容蓦地阴冷了几分,鸦色的睫毛上下翻了翻,狭长的眼尾勾出一条上挑的弧度。   这就是他的目标了。 第58章 倒反天罡!   季生人都傻了,他还没琢磨出来该怎么把陆浮带去教廷,陆浮就直接整了个爆炸性新闻。   短短一个多月就把首都星搅得腥风血雨的Beta少年在今天凌晨被傅以榕的人押送去往黑鳞星,据说连傅以榕都在此次追捕中负伤。   真是疯了。   季生咬着牙在星网上搜索相关新闻,撇去花里胡哨的标题和掺了水的长篇大论,最终提取出来的有效信息只有两条。   1.陆浮的身份是傅以榕亲自确认的,据他所说,他一眼就看出了陆浮不对劲。   2.陆浮虽然是教廷余党,但他尚且年少,如果在监狱里表现优异,日后傅以榕还会考虑将他重新收编。   这两条放在一起,除了傅以榕真的很欣赏陆浮外,季生得不出更多信息。   他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给教廷的接头人发去了消息。   【寄了:陆浮进监狱了,下一步怎么办?】   【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想办法救他出来。】   季生又开始头痛了,黑鳞监狱是塞拉法帝国所有监狱中防守最为严密的,著名五A级景区,一个活人狱警都没有,一旦靠近就会被机械人狂轰乱炸。   五A,指来五个Alpha死五个Alpha。   叹了口气,季生把同样的消息发给了诺加,出乎意料的,诺加居然没有秒回。   他不是一检索到关键词“陆浮”就会触发的网络机器人吗?   此时此刻,塞布星也不太平。   齐列不再小打小闹,派来的星舰直接投放了数百枚能源弹,将港口夷为平地,包括其他星盗的星舰也毁于一旦。   没了港口和星舰,他们无法离开塞布星,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只能暂时退进航空洞商量对策。   灰鸦和诺加一站一坐,其他星盗首领们围了一圈,各个面沉如水,他们不说话,都在急着敲终端发短信求救。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使等其他关系不错的星盗过来救援也要至少两天的时间。   两天,足够外头那艘来路不明的星舰把塞布星变成无人星。   “究竟是谁把他们惹来的?”一名Alpha咬牙切齿的问。   没人回答。   且不说他们都不知道外面那艘星舰究竟是哪个家族或者哪个星盗团,就算他们知道,这时候也不能承认。   谁承认就要被推出去解决问题。   诺加倒是不着急,塞布星有暴利的地下城,还有一座教堂,谢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遇难。   要是外面那艘星舰是首都星来的,到时候派人把教堂搜罗一番,发现教堂是谢家建的,那麻烦就大了。   “能和他们对话吗?”灰鸦问。   “弄清楚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总比在这里浪费时间有用。”   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星盗们并不赞同。   “就外面那个火力,谁能说得上话?”   灰鸦左右死不了,无所谓的站起身,“那我去试试,说不定他们愿意交流。”   见他如此大胆,其他星盗们都愣住了,向来以灰鸦马首是鞍的A级星盗团首领刀疤脸一拍膝盖站了起来:“灰鸦老大,我和你一起!”   灰鸦对他有点印象,随意的应了一声。   以刀疤脸为开头,又陆陆续续站起来几名星盗,他们不知道灰鸦有不死之身,深吸一口气,跟在了Alpha的斗篷后。   诺加嗤笑:“找死去了。”   小灰狗盘着身体趴在洞穴深处,无聊的咬着自己的尾巴玩。   “砰砰砰——!”   一架架小型飞行器在半空中悬停,穿着军装的士兵们从长梯上跳下来,几乎是地毯式扫射,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火光喧天,子弹在墙壁上擦出叨叨白痕,破旧的窗户在流弹的击打下碎开,玻璃飞溅。   现在这个局势,露头就秒。   刀疤脸躲在建筑物后方,呲牙咧嘴的用外套绑住不断渗血的伤口。   “你他爹的!外来的狗东西有几把枪了不起了是吧!老子在塞布星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就没怕过谁!”   这叫几把?   灰鸦忍不住侧目,刀疤脸的算数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怎么办,他们看到人也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一名星盗半跪在地,鬼鬼祟祟的偷窥齐家派来的人。   灰鸦面无表情的将星盗推开,“你们在这等着就行。”   话落,Alpha主动走出了掩体,身后传来几声抽气和惊呼,刀疤脸一声“灰鸦老大”喊的气沉丹田、山河动荡,连防空洞里的人们都听见了。   “灰鸦死了?这么快?”   “…果然,我就知道强出头没好结果。”   灰鸦也被这声悲戚的呼唤吓了一跳,分神间没躲开逼近的子弹,血花在胸口炸开,接着是双臂、大腿、腰腹。   深色的斗篷很快变得破破烂烂,灰鸦站在原地,血洇湿了布料,一滴滴在脚下积聚成血泊。   即使被子弹打成了蜂窝,他也依然没有倒下,空气中溢散着子弹穿过皮肉时翻涌的烤肉味与血腥气。   “怎么可能…”一名士兵不可置信的低喃,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就这半步,让他得到了舰长的一枪爆头。   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冷漠的看着倒下的尸体,“齐家人,永远不会后退。”   “咔哒”重新上膛,舰长对着灰鸦的眉心扣下了扳机。   Alpha不躲不闪,眼睁睁看着子弹穿过空气,凿进了他的眉心。   “唔!”   过大的冲击力让灰鸦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舰长刚露出喜意,灰鸦又撑着地站了起来。   用斗篷在沾了灰尘的手上擦了擦,他用冷淡的、毫无起伏的声线说:“好像有点痒。”   什么?   在舰长呆滞的目光中Alpha屈指抠出了自己眉心的子弹,他几乎感知不到痛觉,因此下手时也毫不含糊。   “叮!”   裹着血和焦肉的子弹砸在水泥地上,滚了两下。   刀疤张着嘴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双腿有些发软,士兵们也停止了攻击。   他们面色或警惕或惊恐的看着灰鸦,此时此刻,面对非人的怪物,只有枪能给他们一点安全感。   “全体掩护!”   舰长退后几步,将自己藏在保护圈中,没人敢指责他的双标,只能用血肉筑成人墙,背对着舰长将他围在中央。   他二话不说给星舰上留守的副舰长拨去了通讯,“增加火力援助,立刻!”   副舰长在上空中已经看到了一切,立刻调出了能量炮,对准下手的Alpha,蓝光中窜着闪电,在炮口越聚越大。   舰长在士兵的掩护下快速登上了小型飞行器,灰鸦静默的看着他们忙碌,没有阻拦。   反正,他们谁也逃不掉。   神啊,您在看吗?   您赐予我这具身体时,究竟是想要奖赏我,还是折磨我?   刀疤脸看着那口炮弹,咬咬牙冲了出去,一把抓住灰鸦的斗篷喊道:“灰鸦老大!咱们快躲起来,您就是再强也挨不住能源炮啊!”   啊不,其实挨得住的。   刀疤脸一个用力,直接把灰鸦的斗篷下摆给撕了一块,他尴尬的闭了嘴,憨憨的笑了声。   “你先躲吧,我没事。”   灰鸦摆摆手,掏出自己完好无损的终端给陆浮发了条短信:“我保护了你的小狗,诺加不行。”   点下发送键,灰鸦满怀期待的等了几秒,没等到陆浮的回复。   他犹豫了一下,拨开额发,对着自己已经快愈合的眉心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配文:能不能夸我一下。   这一次,他得到回应了。   【fufu:呼呼,不痛不痛。】   刀疤脸疑惑的看着灰鸦微微抖动的肩,问道:“灰鸦老大,您怎么了?”   灰鸦扯了扯斗篷帽子,藏住上翘的嘴角,语气平静:“我想到了高兴的事。”   在诺加一无所知的时候,一场孩子抚养权争夺战已经悄悄打响。   刀疤脸不知道灰鸦究竟想到了什么,他也不敢问,因为头顶的能源炮已经蓄能完成了。   最后看了眼执迷不悟的灰鸦,刀疤脸闭了闭眼,转身向着掩体跑去,就在他跳进掩体后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一声轰鸣。   “轰隆隆——!”   地面的碎石像是海浪般掀起,蓝光灼人眼球,大地震颤,发出了低低的悲鸣。   防空洞中的星盗们都懵了,判断出这是能源炮的动静后,他们更不解了,整这么大?这是多恨他们啊?   “塞拉法帝国什么时候这么嫉恶如仇了?我叔叔明明说他在X-11号囚星里享福呢!”   “会不会是傅以榕?可是傅以榕的星舰不可能这么朴素啊?”   傅以榕的星舰是众所周知的华丽,就像是一座行走的宝箱,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恨不得把傅以榕三个大字刻在船身上。   每个星盗见了他的星舰都忍不住垂涎三尺,在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诱惑中成为傅以榕手底下的亡魂。   诺加一直没说话,他之前处理过齐列派来首都星的人,立刻猜到了这一次究竟是谁的手笔。   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齐列之前已经消停了,突然再次动手,只能说明一件事——首都星又发生变动了。   漫不经心的勾着自己的眼罩,诺加拿出了没有信号的终端,在空白的页面上滑动了几下,诺加嘲讽的弯了弯唇。   想要给陆浮发消息必须先离开防空洞。   然而,防空洞外是虎视眈眈的饿狼。   这也是齐列的算计吗?   地面上,足以致人失明的火光淡去,硝烟在地表弥漫,舰长指挥着小型飞行器向下,靠近地面。   “舰长,没有发现任何活体生物。”驾驶员汇报道。   舰长总算松了口气,得意的笑起来:“脸接能源炮,就算是傅以榕都活不了。”   话音刚落,驾驶员猛地伸长了脖子,几乎趴到显示屏上,面色如土。   “怎么了?”舰长心中浮起不香的预感。   驾驶员声音发哑:“地坑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舰长眉心一跳,推开驾驶员,将被能源炮轰出来的坑洞放大,果不其然,坑底有一摊骨头架子,血、肉、经络,越来越多的组织凭空冒了出来,只是几个呼吸,白骨就成了人。   灰鸦抬起头,对着上方的小型飞行器扯了扯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他动了动唇,舰长立刻睁大了眼,“快,翻译一下他说了什么?”   驾驶员为难的抿了抿唇,他说:“星舰借我。”   什么?   **   首都星,齐宅   齐列喜静,仆人们各个和幽灵没两样,进出无声,今天这份死一般的寂静却被一声尖叫打破了。   齐之裕疯了一样在书房里上蹿下跳,一边用声带控诉傅以榕,一边以拳打360脚踩鲁大师的速度清理桌面。   “小叔,陆浮绝对不是教廷余党!一定是傅以榕抓不到人,看陆浮没背景好欺负,就拿他充数!”   “那家伙也是平民爬上来的,他肯定是看不惯陆浮,故意给他泼脏水!”齐之裕用包含恶意的口吻猜测道。   齐列被他吵得头疼,傅以榕这一出也是他没想到的,陆浮进去了,他们的交易自然也就此中断,然而齐列高兴了没几分钟,齐之裕就冲进了他的书房,用一种死了对象的口吻在这里哭天喊地。   你上坟呢?   “小叔,你说句话啊小叔!”齐之裕一个飞扑,双手撑住长桌,脑袋直挺挺的伸到齐列眼前。   “我知道你最公正不阿、清正廉明、大公无私、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矛盾就故意漠视陆浮沦为军部倾轧中的牺牲品的对不对!”   难为齐之裕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齐列都觉得不可思议。   恋爱脑还能有助于智力开发?   “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齐列推开他的脸,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扔过去。   “你要是对傅以榕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可以亲自和他说。”   齐之裕立马蔫了下来,他找傅以榕那还不是送菜吗?   整个军部,除了傅以榕,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小叔,你帮帮我吧,”齐之裕苦着脸抓住齐列的袖子,“黑鳞监狱那种地方都是些大奸大恶之人,陆浮怎么能和他们关一起。”   齐列挑眉,不紧不慢的问:“你敢当众袭击简焕白,许诺宝贵的议会席位,动用齐家的私人医生治疗一个外人,怎么这点小事还要来找我?”   齐之裕垂下脑袋,露出一副羞愧的表情,压着嗓子说:“小叔,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一定冷静思考再行事。”   齐之裕的保证齐列听了十几年了,没一个做到的。   齐列看着侄子这幅收起了戾气的模样,不解的眯眼,陆浮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齐之裕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那么多阿谀奉承的人没见他多看一眼,突然冒出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平民,反而上赶着讨打。   说白了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齐列扯开他的手,屈指敲了敲桌子,声线放低了些:“你应该知道教廷的事不能轻易掺合,如果陆浮只是杀人放火,我都能替他摆平,但教廷余党这个帽子扣下来,谁敢开口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他不是…”齐之裕正想反驳,齐列冷着脸将茶杯砸了出去。   茶水和碎玻璃四溅,齐之裕也收了声,抬起脸和自家小叔对视,短短半分钟不到,Alpha理直气壮的神情一点点褪去。   桀骜不驯的大少爷最终还是屈服了,他心虚的移开视线,声音有些不自在。   “傅以榕没有证据…”   “是吗?”齐列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问:“你怎么解释他为什么对迷宫道路了如指掌?”   说不定就是好运呢?   齐之裕正要说话,齐列抬起手,掌心朝下压了压,示意他闭嘴。   Alpha站起身,暗红色长发绑成一束搭在胸前,他绕过办公桌,走到齐之裕面前。   齐列低下头,琥珀色的狐狸眼森冷的注视自己的侄子,这是命最硬的孩子,也是他最看好的孩子。   齐之裕并不是蠢笨,只是心思不放在家族上,他太过感情用事,而门阀最忌讳这一点。   齐列神色不善,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有些讽刺的说:“你知不知道,陆浮为什么能和傅以榕搭上关系?”   知道。   齐之裕怎么会不知道。   是齐列亲自把陆浮带到傅以榕面前的。   齐之裕第一时间想要质问齐列,但他硬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齐列嘲弄的垂下眼,揉了揉齐之裕的头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替他铺路吗?”   齐之裕不语,他深深的看着自幼养育他长大的小叔,心中百感交集。   就像齐列了解他一眼,他也很了解齐列,齐之裕心知,齐列要告诉他的内容一定不怀好意。   但齐之裕想知道,他想知道关于陆浮的一切。   所以他回答:“不知道。”   齐列轻笑一声,拉着齐之裕的手,走到了书架边,从一本厚实的词典中抽出了一份合同,“你自己看吧。”   遗憾的事,齐之裕并不是齐列那样有耐心的人,也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写个合同要把一件事层层包裹。   他拿着合同横栏竖看,只从密密麻麻的符号里看出来两个字:不懂。   齐之裕呆呆的仰起脸,声音更心虚了,“小叔,你能给我简单总结一下吗?”   救命。   齐列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Alpha从齐之裕手里拿回文件,慢斯条理的撕成两半,“看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陆浮用你的感情交换了一个小小的军部职位。”   “现在他被傅以榕识破身份,就是想走捷径的报应,明白了吗?”   齐之裕点点头,又问:“多大的职位啊?尉级?校级?工资高吗?待遇好不好?傅以榕不会克扣工资吧?”   来个人杀了齐之裕吧,齐列冷漠的想。   齐之裕没有发现齐列的表情有多么难看,担忧的问:“合同撕了,陆浮的职位怎么办?”   “啪!”   齐列将合同用力的摔在桌面上,飞起的纸张晃晃悠悠的落满了桌面。   Alpha看着怔住的侄子,恨铁不成钢的问:“齐之裕,你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陆浮根本看不上你的感情,他只把你当做跳板,你做再多在他眼里都不如一个军衔来得有用。”   呼出一口气,齐列平复了几秒心情,笑吟吟的按住齐之裕的肩:“你该怨他,恨他,报复他才对。”   齐之裕抿唇,狐狸眼垂了垂,倔强道:“我乐意。”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齐列:“小叔,你不知道,有的人想做跳板还做不了呢,那个盛家的盛岭,你认识吧,还有韦珂,一个个都没胆子靠近陆浮!”   “小叔,你不是总说我比不过成煊吗?这一次,踏板,我做的比成煊好!”   一个音调拔高的“好”字充分说明了齐之裕有多么得意。   齐列听到前面半段先是恼怒,再是震惊,最后陷入了沉思。   他捏了捏眉心,迟疑的问:“你是说,成煊也…?”   齐之裕点点头,语气鄙夷:“他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啧,我一眼就看出他有问题。”   齐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原本以为陆浮只是玩弄齐之裕的感情,毕竟齐之裕好骗得很,没想到陆浮段位这么高,连成煊都没逃得了。   不过,陆浮本来就是只玩玩齐之裕,要是成煊再插进一脚,齐之裕就更没胜算了。   齐列思索了一会儿,道:“陆浮的事,我去找傅以榕打听打听,你这些天安分点,别去招惹成煊和时旭。”   顿了顿,齐列透露了一句:“成家要变天了。”   当初战争时期,成家主被虫族亲王伤了根本,即使有医疗团队贴身调理,身体依然每况愈下,近几年来几乎不怎么露面,一切事物都交由成煊处理。   前几日,齐列得到消息,成家主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好刺激!   执事打扮的管家背抵着墙,像一只没有存在感的幽灵,他悄悄掐了一把掌心,将波动的信息素牢牢锁进身体里。   今天这个班没白上!   **   黑鳞监狱   陆浮的嚣张态度让大多数对他产生好奇的犯人们选择了观望,黑鳞监狱的名声就连三岁小孩都听过,他这么有恃无恐,一定有什么秘密底牌。   少年摘下自己的铭牌,扔到机械厨师的手里,笑吟吟的说:“一份香草布丁。”   “嘀!余额不足!余额不足!”   垃圾傅以榕,居然不给他充饭卡。   【018:他不是给你留了终端吗?没人的时候自己充就行了。】   没人的时候?   陆浮扯了扯唇,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密集场所。   【018:别担心,每天早上打卡能够得到10星币,挖矿、捕鱼之类的工作也能额外赚取星币。】   环视四周,陆浮指了指人群后方的一个光头花臂男,他人长得凶,瞧着不好惹,但是层级不高,第四层。   他扬了扬下巴,昳丽的面容透出几分矜骄,似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你,铭牌给我。”   光头男“哈”的发出一声气音,能进黑鳞监狱的犯人,除了教廷余党外,基本上出身都不怎么样,不然早就无罪释放了。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陆浮,少年生得不像贫苦出身,先前其他犯人的讨论声他也凑进去听了几耳朵,都是什么“首都星”、“星焰花”、“大少爷”之类的。   能和顶级Alpha关系亲密的Beta…男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不会真是哪个门阀子弟吧?   他正犹豫着,已经有人抢先了一步。   “用我的吧。”游冬突然走了出来,乌黑深邃的瞳弯起,他主动摘下了铭牌递了过去,柔和的笑容十分具有亲和力。   游冬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润:“比起香草布丁,我更推荐黄油曲奇,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太甜的食物,就当我多嘴了。”   【018:反了吧,怎么是他主动来接近你?】   【陆浮:没反,我这个人设buff叠满了,他不来接近我才奇怪。】   陆浮看着他,没接,甚至目露讥诮:“你以为这样拙劣的讨好手段能博得我的注意吗?”   少年似乎还不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众星捧月的大少爷,傲慢的拍开游冬的手:“像你这样的平民,我在首都星见多了。”   他侧身撇了眼愣住的光头男:“铭牌,还要我再叫你一次吗?”   【018:草,倒反天罡。】   【018:你不是交际花吗?】   【陆浮:只给同等级贵族好脸色,但看不起平民的虚荣傲慢交际花…嗯,人设还在丰富中。】   【018:6。】   光头男看了眼笑容微僵的游冬,又看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陆浮,灰溜溜的跑了过来。   陆浮这才给了他一个好脸色,上翘的桃花眼眨了眨,细密的睫下垂,声音不再咄咄逼人。   他捏着铭牌晃了晃,冷调的手背白得晃眼,笑道:“我会好好用的。”   光头男面颊忽的烫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应了声,下一秒,少年就重新露出了自己的骄纵本性。   他将光头男的铭牌扔进机械人手里,“黄油曲奇,有多久要多少。”   光头男下意识想要阻拦,陆浮一个眼神过来,他的话就被堵回了嗓子眼。   游冬叹了口气,温声劝道:“你一个人买这么多,吃不完的话太浪费了。”   陆浮双手环臂,给了游冬一个白眼:“你好烦啊,又不是你的铭牌,管那么多。”   他又看向光头男,问道:“你说呢?”   光头男抓了抓空无一物的脑袋,最终还是站在了在黑鳞监狱中颇有威望的游冬这边:“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   【陆浮:不好,怎么是这么科学的劝法,我都没法装坏脾气了。】   【018:你还记得傅以榕是让你来和教廷打好关系的吗?】   【陆浮:连饭卡都不给我充,我为什么要听傅以榕的?】   陆浮抿了抿唇,拿回饭卡重新扔给了光头男,抬手推开游冬,闹脾气似的径直走出了餐厅。   【018:现在是傲慢虚荣但听劝的交际花?】   陆浮没有陪018说冷笑话,让它帮忙检测前方活体生命存在,兜兜转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现在,他终于有时间看终端了。   灰鸦的消息随手回,齐之裕的信息轰炸先无视,陆浮点开了傅以榕的聊天框。   【fufu:我会一直憋气到你给我充饭卡。】   【哇咔咔大魔王:我是你的监护人吗?】   【fufu:憋气.jpg】   【哇咔咔大魔王:我会一直憋气到你自己充饭卡。】   【哇咔咔大魔王:憋气.jpg】   陆浮鼓了鼓腮帮子,给傅以榕安上了“学人精”的帽子。   【fufu:我和游冬接触过了,欲知后事如何,先给我充饭卡。】   【哇咔咔大魔王:……】   【哇咔咔大魔王:充了一百万,你在里面吃一辈子吧。】   【018:他人真好。】   晚上十二点半,距离规定进入牢房的时间只剩下半小时,那个新来的大少爷却像是消失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麻烦了,他要是不在凌晨一点之前回牢房,我们所有人都要受罚。”Alpha说着踢了一脚地上的黄沙,掀起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游冬微微拧眉,放出了自己的小黑蛇,它早就记住了陆浮的味道,晃了晃身子,示意游冬跟它来。   让其他人都先回牢房后,游冬独自走了出去。   接连转了十个弯还没见到陆浮,游冬都有些想笑了,大少爷怎么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的?   又走了几十米,小蛇停住了。   游冬随之驻足,在他的正前方两米远是座断墙,大少爷坐在墙头上。   一片亮白的月光泻在陆浮的侧脸上,冷白的双臂撑在腿侧,肘部蹭了灰,还有淡淡的血丝,想来光是爬上墙对他来说就费了好一番力气。   少年睫毛濡湿,秀逸的眸子里似乎也流动中月色,一圈红晕从苍白的眼尾渐渐渗了出来。   看到游冬,他不悦似的撇开了脸,于是游冬瞧见了少年裸露的、颀长的颈,沁出微亮的清辉。   游冬定定的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蜷缩成拳。   只要稍稍用力,他就能折断少年的脖子。   男人语调温和,对于少年的赌气不放在心上:“下来吧,该回牢房了。”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少年,他的眼眶更红了,几乎是愤怒的扭头看着他:“我不要回那里!”   这样的反应让游冬更满意了。   他缓缓弯起唇,心知陆浮昳丽的外表不过是保护色,他的内里柔软而脆弱,薄的像张纸。   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被家族抛弃,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沦落为这里的阶下囚。   看穿了少年的色厉内荏,游冬满意极了。   说不定,游冬想,他说不定是某个人的替罪羊,这个人与的他关系甚至很是亲近,所以陆浮才会如此的委屈与不甘。   这样的人最好攻克,只要知晓他内心的空隙,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他的信任。   神啊,我找了最合适献祭给您的羔羊。   **   将舰长绑了扔进船舱,灰鸦重新回了一趟防空洞,见他浑身赤-裸的走进来,星盗们互相看看,惊讶之余又觉得难以直视。   灰鸦的手下立刻跑过来,递上一条外衣和斗篷,待灰鸦穿好后,星盗们纷纷问起了外界的情况。   “已经解决了,”灰鸦说着举起了从星舰上拿来的能源枪,唇角弧度浅淡:“我需要新团员,谁愿意加入?”   结果毫无疑问,从灰鸦夺走了星舰的支配权开始,就握住了整个塞布星全体星盗的命。   登上星舰,他们终于可以刷刷星网了,这一刷,就被满屏幕陆浮的名字打了两拳。   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陆浮成为首席的那天。   “黑鳞监狱?我艹,陆浮进监狱了!”   “怎么不是X-11啊?什么狗屁黑鳞监狱,我们塞布星的孩子就该去X-11!”   【已开启自动导航,目的地:黑鳞星,预计耗时:七天。】   【出发。】 第59章 人生如戏,演演怎么了   “下来吧。”   游冬对着月亮伸出了手。   男人的声音中不带乞求,更多的是宁静似水流般的柔意,像是一声未尽的叹息。   陆浮坐在墙头,抿着唇垂眸看他,一言不发,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演什么苦情剧,偏偏游冬太过配合,苦情剧又成了偶像剧。   如果这个时候下一场雨就更好了,可惜,黑鳞星到处是黄沙。   得不到回应,游冬并不失望,他向前一步,见陆浮没反应,又迈了一步,距离缩短的同时,时刻在观察少年的表情。   “如果你不回去的话,我只能动用强硬手段了。”游冬无奈的说。   少年的唇似鲜红的伤口,当他说话时,游冬似乎瞧见了流淌的血丝。   陆浮轻蔑的勾唇:“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装模作样,我不会在这里待多久的。”   游冬又想笑了,大少爷还在做着被家人接走的美梦呢。   从来没有人进了黑鳞监狱,还能出去。   “那,在你离开这里之前,先让我讨好你吧。”游冬的嗓音中带着些许轻哄的意味。   “只是几天而已,遵守规定,不要惹来不必要的惩罚。”   游冬说着瞄了眼陆浮手肘蹭破的皮,“医务室有伤药,我可以给你带路。”   【018:他真的好努力。】   少年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被家人抛弃的绝望、与无数穷凶极恶之徒共处一室,情绪在伤口的疼痛下催化。   他终于选择相信游冬送来的绳子,却不知这是夺命的绞刑索。   陆浮眨着湿润的眸,轻轻抬起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过来扶我。”   傲娇已经退市场了。   傲慢更吃香。   谁让Alpha就是这么爱犯贱呢。   游冬轻轻弯唇,走到墙下,一手握住陆浮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的拖住少年的腰,体温相接的同时,顶级Alph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差点忘了,他还有个顶级Alpha姘头。   游冬不动声色的收了力,少年没了支撑,一个不稳摔进了他的怀里,不是想象中柔软的身躯,有什么坚硬的物体狠狠的撞上了他的肋骨。   “嘶——”游冬倒吸了一口凉气,温柔的假面险些在突如其来的痛楚中碎开。   什么东西这么硬?   “你怎么了?”陆浮不动声色的裹紧了外套,将枪柄塞了回去。   游冬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先带你去医务室吧。”   再晚一点伤口就愈合了。   少年却没有感谢他的好心,反而有些抗拒的撇开了脸,“我不想去医务室。”   游冬挑眉,有故事?   “伤口不处理可能会留疤,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不去了。”话是这么说,游冬却吃定了少年一定会去。   一个是身为顶级Alpha的恋人,一个是沦为阶下囚的Beta,顶级Alpha身边想必追求者不断,他怎么会愿意留疤。   不过,游冬垂眸,就陆浮那凑破点皮的伤口,能留疤都是天赋异禀。   果然,少年有些犹豫的咬住了下唇,漂亮的桃花眼再一次泛起湿意,像是想起了什么,本就不健康的面皮更白了。   恋人是个负心汉?还是说根本就不是恋人关系?游冬忍不住胡乱猜测起来,手却不知为何温柔的按住了少年的肩。   Alpha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少年身上的寒意,也将一抹月辉偷进了袖中。   “想好了吗?”游冬问。   陆浮仰起脸,黑睫急促的扇动了两下,“你、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瑰丽的紫灰色在眸中漾开了,他像是在逞强,逼着自己去提防任何示好的人:“钱?权?还是离开黑鳞监狱,你想要什么?”   在害怕吗?   害怕自己失去了价值后连最后的善意也会离他而去吗?   游冬恍然,原来陆浮对自己的处境不是一无所知,他只是在自我欺骗而已,只要怀着自己没有被家族抛弃的想法就能维持住摇摇欲坠的心。   真可怜。   可怜的羊羔,神会拯救你的。   游冬温柔的抚摸收紧了握住陆浮双肩的手,给予他力量般低头说:“我不想要什么。”   这样的回答无疑激怒了少年,陆浮咬着唇拍开了游冬的手,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骗子!”   自从看穿了陆浮之后,游冬就觉得自己的耐心无穷无尽,毕竟,面前只是一个因为失去一切而惶恐的孩子而已。   于是他用纵容的口吻说:“好,我是骗子,那你愿意和骗子去医务室吗?”   陆浮沉默了,他定定的看着男人温柔而坚定的眼神,转身走在了前面:“带路。”   游冬快步跟了上去,拿出帕子递上:“擦擦脸。”   陆浮闹别扭似的推开他的手,游冬锲而不舍的又伸了过来,最后陆浮还是接过了帕子,在脸上乱擦一气。   游冬笑着叹了口气,拉住少年的手腕说:“你别走那么快,我年纪大了跟不上。”   陆浮轻哼了一声,没说话,脚却停住了。   趁此机会,游冬捏着帕子轻轻按压在少年湿漉漉的眼尾处。   “你的眼睛颜色真特别。”   陆浮怔了怔,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像是凝结的珍珠,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游冬叹了口气,将陆浮搂进了怀里。   水意在胸口晕开,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陆浮光洁的后颈、优美的脊骨,在过大的囚服中轻微的颤抖。   游冬抚摸着他的脊背,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许久,怀里传出少年含糊的声音:“真的吗?”   “真的,”游冬似乎也被月光冲晕了头脑,做出了他后悔一辈子的承诺:“要是能离开黑鳞监狱,我就送你回首都星。”   【018:这到底是什么人设?】   【陆浮:善于卖惨、用完就扔的骗子交际花。】   【018: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陆浮:这辈子没这么累过。】   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后,陆浮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笑吟吟的弯着眸子和游冬并肩走在一起。   要去医务室必须先绕过牢房,守在门口等消息的囚犯们远远的看到他们亲密的姿态,忍不住倒吸了几口气。   “这、不是,这才多久,游冬就被他拿下了吗?”   “少放屁,”另一名囚犯吐掉嘴里的草根,拍了拍手说:“明明是大少爷被游冬拿下了。”   “可是,大少爷不是有对象吗?”囚犯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要是他那个顶级Alpha恋人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另一人嗤笑着说:“进了黑鳞监狱,这辈子都没可能出去,顶级Alpha难道愿意等他?”   “还是说,”那名Alpha转了转眼珠:“那个大少爷有什么办法出去?”   此话一出,犯人们都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他,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只觉得这个Alpha在胡说八道,但是陆浮——   门阀两个字有多重,他们都心知肚明。   “说不定呢,我记得黑鳞监狱是成家建的,他那个姘头会不会是成家人?”   “有可能,我进来的时候成煊才十岁,现在八年过去了,成煊也差不多到恋爱的年纪了。”   “成家其他人也不是没可能,旁支里有几个年纪相仿的。”   他们在这里讨论的热火朝天,陆浮已经和游冬走进了医务室。   药物也是要花钱的,游冬十分自觉的摘下了自己的铭牌,换了一支治疗药剂。   陆浮迟疑的看了眼陌生牌子的药物,“没有诺亚的吗?”   游冬笑了笑:“黑鳞监狱的资源供给都是成家负责,他们可不会给我们好东西。”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浮的眸子,见他没有对成家给出反应,将第二阀从候选名单的划了出去。   和陆浮关系紧密的究竟是第几阀?   “药的钱,我会还给你的。”少年似乎有些不自在,出身名门的他一辈子没体会过缺钱的滋味,因此说话的声音也极轻。   游冬笑了笑,没作答。   他要的可不是钱。   伤口愈合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游冬在凌晨一点前将陆浮送进了第九层的牢房。   “明天见。”他笑道。   陆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时间,同层犯人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   第二天一早,陆浮被犯人们嘈杂的的声音吵醒了,他还记得自己的新人设,没有随机挑一个试试枪。   犯人们如此激动的原因也很简单:百八十年补不了一次物资的黑鳞监狱进新货了!   诺亚制药的昂贵药物、来自首都星最大甜品商赞助的蛋糕、改制的新囚服、甚至还有市面上已经绝版的0掺水抑制剂1.0版。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陆浮:“……”   傅以榕给的一百万好像不够用一辈子。   **   Alpha宿舍   简焕白烦躁的刷着终端,维度直播采访傅以榕的视频他已经盘包浆了,从他发现陆浮不对劲到陆浮被抓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听起来好像很荒诞,但如果是傅以榕又不奇怪。   傅以榕一直都是个古怪的人。   但是陆浮居然就这么被抓了,这可能吗?   和依靠新闻了解陆浮的民众们不同,简焕白是实实在在和陆浮接触过的,那一眼他至今都记得,能够让他都感到危险的存在可不多。   神收回了对他的眷顾吗?   简焕白沉吟了许久,给时旭发去了消息。   【大白鲨:维度的采访是不是删减了?我看到傅以榕音画不同步。】   片刻后,时旭发来了回信。   【时旭:滚。】   简焕白挑眉,脾气这么差,也不怕他截图发到星网上。   时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他好不容易得到了陆浮一点青睐,议会那边也已经疏通好了关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到时候,傅以榕却毁了一切。   该死的贱民!   时旭咬着手指在屋子里转圈,信息素包裹住他的四肢,像是锋利的钢线割开裸露的皮肤,肮脏不堪的内里浸泡在血泊中。   他突然停住脚步,捡起了摔在地上的终端,拨通了那个让他感到恐惧的号码。   年轻的女声传了出来:“少爷,您稍等,家主正在开会。”   时旭应了一声,手指在掌心反复抠弄,他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直到终端里再次传出声音。   “什么事?”冷淡的女声不带一丝情绪。   时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母亲,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我要直接进入议会。”   时霓云一边翻动文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议会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吗?”   时旭笑了起来,眼中翻涌着冷意:“是我的处刑台。”   杀了傅以榕,杀了齐之裕,杀了所有挡在他和陆浮之间的人,如此,才能得到童话般的结局。   时霓云察觉出时旭语气中的戾气,不紧不慢的问:“发生什么了?”   时旭轻声说:“不是什么大事。”   “我只是,迫不及待想要拥有权利了。”   时霓云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在合同右下角签下了名字,“终于放弃我要当大明星的梦想了?”   时旭抿了抿唇,有些羞恼:“母亲,别再提那个了。”   时霓云沉默了片刻,道:“今年的议会初选不太平,你既然想要权利,就先铲除你的对手。”   “我会让卡洛琳把资料发给你。”   语毕,时霓云结束了通讯。   不沾血的手握不住名为权利的刃。   这一点,时旭学过了,还没实践过。   简焕白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大白鲨:有人打算去黑鳞监狱探监,你去不去?】   【时旭:我没空。】   靠着墙,Alpha挺直的身体缓缓滑下,他坐在地板上,将脸埋进双膝,终端不堪重负般“咔擦”一声在掌心碎开了。   在议会占据一席之地,陆浮的眼里才会有他。   简焕白看着终端,忍不住嗤笑出声。   成煊忙着处理家事,齐之裕被齐列按着翻不出水花,时旭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反正没憋好水,现在唯一的自由人居然只有他。   陆浮一定想不到,他前脚刚走,后脚首都星就乱成了一锅粥,民众们这辈子能吃到的瓜都来了。   伸了个懒腰,简焕白挑挑选选买下了一艘深紫色的星舰,既然你们去不了,那我就好心代劳了。   **   成家   金色的纹路爬满了红色壁纸,仆人们无声的退了出去,中央的大床边缘被纱幔遮挡,看不清人影。   成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冷漠的看着父亲昏迷的脸,虫毒早已经深入肺腑,就算现在找来了皇室,也未必能救得回来。   初选在即,议会长却濒临死亡,今年的选举事故比过往五十年加起来都多。   真麻烦。   一只干枯的手伸了出来,抓住了床边Alpha的手腕,力道不小,瞬间勒出了暗红色的印子。   五指细长而扭曲,骨头像是要从皮肉里伸出来似的。   成家主偏过脸,眸中神色起伏不定,他拖着声线说:“陪我说说话吧,成煊。”   成煊问:“您想说什么?”   成家主没有松手,就着这个姿势说:“虫族不会一直这么安分,一定要小心他们,我当年就是被一只装死的虫骗了过去,才被袭击,留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你日后如果看上哪家的Omega,一定要做事稳妥些,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坏种,这些年装过开朗阳光,也装过温润如玉,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装起了高冷寡言…”成家主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你这样,Omega不会喜欢的。”   “就算你被陆浮胜过了,伤了自尊,也不用板着脸,”成家主对自家儿子有些许了解:“你去杀了他、毒死他,这些都随你。”   “我知道,你是被世俗的条条框框限制住了。”   成家主叹了口气,回忆起成煊儿时,尚未明白道德与法律的时候,用餐刀刺死了出言不逊的齐家子。   齐列的侄子有很多,被成煊刺死一个也不算事,齐列要够了利益便没再提。   后来,成煊学习了知识,明白了要克制自己的本性,但在成家主眼里,这种克制根本就是无用功。   它早晚会冲破牢笼,将成煊拖进更深的地狱。   他的儿子是个从骨子里烂掉的货色,即使披着理智冷淡的外皮,那股腐臭味依然会从毛孔里透出来。   成煊垂下眸子,轻声道:“父亲,您操心的太早了,我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打算,至于陆浮…他并不会威胁到我,没有杀了他的必要。”   “技不如人而已,我也没那么在乎首席的位置。”   成家主点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说:“最重要的是,我死了以后,你必须维持住成家的荣耀,齐列虎视眈眈,时霓云心思深重,谢寅又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你不能被他们抓住把柄。”   成煊扯出自己的手:“您多虑了。”   “我没有把柄。”   成家主又垂着手絮絮叨叨了许久,突然说:“去请客虫进来吧。”   “我也该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是,父亲。”成煊站起身,退出了房间。   成家主独自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盯着繁复的床帘,在他年轻的时候,教廷还处于巅峰,权势滔天,他每日都要背着人,偷偷跑去教廷,同年少的教皇喝喝茶、聊聊天。   教皇冕下曾同他说过,神不值得信任。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教皇冕下憔悴了许多,他拉着成家主的手说:“永远不要忤逆神。”   成家主记住了,教廷覆灭时,他没有去分一杯羹,谎称抱病躲开了对于教廷神职人员集体处刑的日子。   他才五十多岁,本该是Alpha的壮年期,却苍老的不成模样,成家主抚摸着自己麻杆似的手臂,惨然一笑。   他谨慎了一辈子,偏偏在战场上松懈了,教皇冕下说的没错,忤逆神者下地狱。   神的惩罚不会因为自欺欺人而消失。   **   西蒙和阿兰德面对面坐在会客室,聊起了当初伤了成家主的虫族——第二亲王阁下弗洛希。   弗洛希亲王是艾斯尔家族的支持对象,西蒙儿时便将他的事迹了解的一清二楚。   弗洛希的雌父出自艾斯尔一族,继承了赤蝎血统的他尾勾比洽谈亲王更具有攻击性,毒液甚至能够腐蚀星舰的外壳。   早在他年少时就将所有兄弟都挑战了一遍,获得了“最强亲王”的称号,只可惜,在黑礁星战争中,弗洛希亲王败在了成家主手下,自此便深居宫中。   “我听说,弗洛希亲王的尾勾被成家主割了下来作为战利品…”阿兰德面色难看:“这是真的吗?”   西蒙耸肩:“不知道,这种丑闻根本不让传,我也没听长辈提起过。”   尾勾对于虫族来说相当于第二生-殖-器,如果这是真的,也难怪弗洛希亲王阁下不愿意出门。   即使再生了一条新的,也会留下心理阴影。   阿兰德抿唇,“人类…真可怕。”   虫族是将繁衍放在第一位的族群,被称为宇宙最大反派的他们热衷于喰食同族,但是人类却让虫族都感到了棘手。   西蒙赞同的点头,居然用后颈那样致命的地方调情,虫族可不会在吃了配偶的时候说我爱你。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成煊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阿兰德殿下,西蒙同学,麻烦你们了。”   成家能把他们俩请来也费了不少力。   阿兰德矜骄的站起身,与成煊擦肩而过,西蒙跟在后面,对着成煊笑了笑:“首席的事,你不担心吗?”   成煊瞳孔动了动,“担心什么?”   “黑鳞监狱至今为止还没人能出来吧,那里没有什么娱乐,陆浮要是一辈子待在里面,不死也要疯。”   成煊的笑容通常只在几个发小面前露过,现在,他对西蒙也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Alpha湛蓝的眸像是一潭死气沉沉的湖,和面上的笑容十分割裂。   西蒙看出了他神色中的警告意味,说出了自己在意了很久的事。   “教廷余党…啧,”西蒙意味深长的问:“我记得三十年前,你们把能抓到的教廷成员都烧死了,为什么后来发现的教廷余党却送进了监狱?”   成煊目不斜视,“我不清楚这些。”   西蒙哼笑了声,清不清楚不重要,这其中的原因才重要。   发生了什么,让门阀的手段不得不变得温和?   成煊不语,推开房门领着阿兰德和西蒙走了进去,成家主苍老的模样让两虫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几乎是形销骨立,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   西蒙和第二亲王同为赤蝎,他蹲在床边说:“成家主,麻烦您把手给我。”   成家主顺从的伸出了左手。   西蒙亮出虫爪,在成家主的手腕上划了一道伤口,黑水混着血丝流了出来,将地毯淋成了脏污的一团。   “您…”西蒙微微蹙起了眉:“您确定当时伤了您的是弗洛希亲王吗?”   阿兰德也看出了端倪,“赤蝎一族的毒素不会造成这种情况,成家主,当时偷袭您的恐怕不止一只虫。”   成家主本来都已经等死了,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这些年来时常梦回黑礁星战场,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事。   成煊看着父亲无法愈合的伤口,问道:“既然不是赤蝎,那这种情况是哪个族系的毒导致的?”   “应该是蛛种,当年参与过黑礁星战场的蛛种中的有毒种不多,”西蒙问:“成家主,您记得当时有蛛种在附近吗?”   成家主犹豫了几秒,“蛛种,确实有一个,不过他当时已经被我折断了翅翼,丧失了行动力。”   Alpha简单的描述了一下那只虫的外貌,当他说到眼尾上方的金色圆点时,西蒙和阿兰德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了答案。   “是第三亲王。”   可怜的第三亲王,威廉。 第60章 神在看着呢   将陆浮送回牢房后,游冬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第十三层。   一身顶级Alpha信息素的味道让他得到了同层囚犯们的侧目,一名Alpha大着胆子问:“游冬,你不会把那个大少爷搞到手了吧?”   男人瞥了他一眼,冷漠的黑瞳没有任何情绪,“你很好奇?”   Alpha背后一寒,连忙摇了摇头,小黑蛇从游冬的袖子里爬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对着Alpha哈了口气。   游冬提着它的尾巴将它塞了回去,几名教廷成员围了过来,人墙般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耷拉着眼的中年男人发觉了游冬衣襟处的湿痕,他不动声色的别开眼问:“游冬,你探出他的罪名了吗?”   游冬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但他已经对我放下了戒心,明天应该就能打听出来。”   他示意男人坐下,又道:“我今天在医务室试探过了,他的Alpha应该不是成家人。”   男人掀起眼皮笑了笑:“你既然这么说,应该已经有所猜测了。”   “谢家的可能性大一点,”游冬抚了抚手腕,脑海中浮现出了少年腕骨上的细珠串:“但他似乎很信任诺亚制药。”   只有不了解诺亚制药的人才敢用他们的产品。   “陆浮…”中年男人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摇了摇头:“我进来的时候,首都星还没有姓陆的门阀,或许是后来者居上,也可能他用了假名。”   假名吗?   游冬敛眉不语,他不相信一个连自己的脆弱面都藏不住的少年能记得用假名。   更可况,铭牌都是机械狱警制作的,怎么会有假。   “明天我会再多套些话出来的,您不用担心。”   游冬袖子下的手指轻轻的摩挲,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还不适应身份的转变,等在黑鳞监狱待上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又没有娱乐,还要工作赚取星币,用不了多久,陆浮的心理防线就会坍塌。”   此时的游冬还不知道明天黑鳞监狱就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大改造。   男人点点头,提醒道:“明天放风的时候先去把你这身信息素散散,虽然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他的精神域能感知到,别被当成替身了。”   游冬轻声应下。   这是一个并不太平的夜晚,陆浮还在睡梦中,首都星已经变了天。   Alpha们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自穹顶落下的灯光映出一张张带笑的面容,手边的酒杯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宴会,液体却没有丝毫减少。   时旭穿梭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纯白的西装勾勒出Alpha挺拔的身姿,耳边的银链不知为何摘下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耳洞。   至少有一半的宾客都在口头上对时旭参与议会初选表达了支持,时旭很满意这一点,至于他们松口的原因是畏惧时霓云,还是真的看好他,时旭并不在乎。   只要他能够夺得选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二楼阳台,银发Alpha靠在栏杆边,双手弯曲撑在身后,领带松松的挂在肩上,笑着说:“时家的小子排场这么大,连你都请来了。”   他笑,齐列却不笑。   齐之裕的性格不适合去议会,军部是最好的选择,但长期驻扎在外,必然会导致齐之裕对于首都星的掌控力变弱。   齐列本打算用这三年的军校生活好好磨磨齐之裕的性子,日后进了议会也不至于被人分食。   没想到时旭居然这么着急,急的像是百八十年没吃过饱饭的峨眉山猴子,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笼络了一批票。   时旭既然下场了,齐列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蛋糕就这么大,晚入场就没得吃。   “你怎么不说话,光板着张脸?”傅以榕转了一圈,从靠在栏杆上变成趴在栏杆上,笑吟吟的问:“是齐之裕又犯蠢了还是成家主起死回生了?”   齐列双手抱臂,提醒道:“成家主还没死呢。”   “有什么不一样?”傅以榕有些好笑的敲了敲栏杆,发出闷响:“成煊年少,旁支里也没有成器的,等老家主眼一闭,腿一蹬,成家就是一块肥肉,任人宰割。”   齐列听出了点什么,不悦的看着傅以榕:“你点我?”   “我哪敢啊,冤枉啊齐大老爷!”傅以榕夸张的叫起来:“你要是哪天死了,齐之裕可不会沦落到和成煊一样的处境。”   声音忽的低了下去,傅以榕红瞳微眯,笑道:“你死了,齐之裕只能跟着一起死。”   “我倒是可以稍微帮衬一下,不过,”傅以榕坏笑起来:“我的收费可不低。”   “滚。”   齐列表情发冷,他心知傅以榕说的没错,成煊的现在就是齐之裕的未来。   他又想起了陆浮,那个全身笼罩着谜团的孩子,他狡猾可憎,满嘴谎言,但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苗子,如果陆浮能全心全意的帮助齐之裕——   “干嘛,你破防了?”傅以榕站直了身体,用脚尖勾来一张空椅子,翘着二郎腿一坐。   “这种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傅以榕支着脑袋说:“要不你收养一个聪明点的孩子吧,给他改名姓齐就行。”   齐列下意识摇了摇头,几秒后,又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最终还是还是血统论在他的心底占了上风。   “不说这个了,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齐列捏了捏尾戒,用命令的口吻说:“陆浮的事,你和我说清楚。”   傅以榕抖动的二郎腿停了一下,下一秒再次匀速晃动了起来:“什么事啊,我能说的都在维度采访的时候说完了。”   “再想想,”齐列不吃他这套把戏,“你为什么认定他是教廷成员,具体有什么证据,他承认了吗?以及,你们交过手吗?”   傅以榕唇角弯了弯,上半身向后一靠倒在椅背上:“我有什么理由告诉你这些?”   “齐列,齐老师,齐家主,这是军部机密,不能外泄。”   齐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你在撒谎。”   喂!不要擅自得出结论啊!   傅以榕捂住脸揉了揉,从十指的缝隙中看着齐列:“反正,陆浮勾结教廷是事实,你问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齐列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想要透过那双手看穿傅以榕的内心。   “关多久?”   “一辈子吧,”傅以榕耸肩:“就算把他放出来,身负勾结教廷的罪名,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当初的辉煌。”   “更何况,那是黑鳞监狱,不是普通监狱,”傅以榕伸了个懒腰,脸微微偏过去,看着阳台外的花园,“你觉得他在那里还能全须全尾吗?”   不能。齐列心道。   齐之裕该死心了。   **   “叮!”   酒杯相撞。   成煊混迹在人群中,他远远的看着灯光下的时旭,唇角一点点弯出适宜的弧度。   他们三个人里,只有齐之裕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   时旭突然偏过头,对着成煊举杯笑了起来,成煊看到了却没回应,就这么冷着他,时旭不在乎的收回视线。   今天这场宴会的目的当然不只是宣布时旭参加议会初选,也是为了替他铲除碍眼的绊脚石。   时旭邀请了很多人,里面包括了对他威胁最大的对手。   奥莱拉走了过来,和时旭靠立在一起,时不时相视而笑,气氛和睦。   “特地办个宴会杀人,你这么闲怎么不进监狱里踩缝纫机?”少女眉眼弯弯,柔声说。   “好岗位当然要留给有准备的人,”时旭抿了口酒,笑道:“我给他们准备的死亡还不够盛大吗?”   “你给他们准备的棺材还是这座庄园,”奥莱拉抬眼看向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杏眼色弯起。   “真奢侈。”   相较而言,奥莱拉的兄弟姐妹们大多死无全尸,少数有尸体留存的也基本面目全非。   “啊啊啊啊——”   突然响起的尖利惨叫划开了虚伪的平和氛围,惊动了沉浸在纸醉金迷中的宾客。   作为在刺杀中长大的门阀,在场所有人第一时间一边抱头下蹲寻找掩体,一边惊惶的寻找声源。   发出叫声的男人“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自额头涌出大股大股的血,顷刻间汇成血泊。   他倒下之后,人们才看清了从入口走进来的行凶者——寸头,黑西装,带墨镜,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上下,左手五指排列着青色的数字纹身,双手各握着一把枪。   “好久不见啊,各位。”寸头男人咧唇,枪口在人群中缓缓移动,每个被指中的人都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肖松?”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一说,其他人也从这个名字里回忆起了什么。   七年前年前拦截星际轨道抢劫过往船只的A+星盗团首领,首都星不少商人都在他手里吃过亏。   后来更是驾驶星盗船袭击门阀,在混战中杀了两个裴家人,肖松被关进监狱时有不少人建议直接将他处死。   “没想到我会回来吧?”肖松对着叫出他名字的男人挑了挑眉,对方脸色不大好看。   肖松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时旭想要利用他借刀杀人,他又不蠢,怎么可能真的如了时旭的意。   被囚禁了这么久,肖松想要的可不只是一时的自由。   他是来复仇的!   人群中的时旭缓缓眯起狭长的翠眸,肖松做得比他预料的好。   “都给老子站好了!”肖松一声厉喝,阻止了奥莱拉整理裙摆的行为。   他在监狱里待的太久,对于奥莱拉等年轻一辈并不了解多少,时旭给他的信息也只限于目标。   奥莱拉并没有为他的态度感到生气,只是轻柔的笑了笑,这一笑反而更加激怒了Alpha。   “你笑什么!”他走近两步,手指扣上扳机,对准少女的额头,高声吼道:“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第一阀就剩这么一个继承人,她要是死了,偌大的家业就全落到养子手上了。   傅以榕站在二楼,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感叹了声:“好大的狗胆。”   他没有压低刻意声音,这句话清楚的传进了肖松的耳朵,Alpha怒不可遏的举起枪,却在看到傅以榕的脸时愣住了。   傅以榕?!   不知道星盗此时惊愕的心情,傅以榕指了指自己的脸:“来,打这里。”   话落,他又嬉皮笑脸的转身对齐列说:“还是老一辈的星盗比较有意思,近几年遇到的年轻星盗不是跑得太快就是当场投降。”   肖松看了眼人群中的时旭,心中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恼怒,有傅以榕在,他想挟持这些门阀就没那么容易了。   咬咬牙,肖松大着胆子扣下了扳机,子弹在空气中擦出一道火光,不偏不倚的射向了Alpha的眉心。   “啧。”傅以榕单手撑住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一个眨眼就出现在了肖松面前。   “轰!”Alpha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接着起身而上“嘎啦”一声扭断了星盗握着枪的手。   傅以榕轻蔑的拍了拍他疼得扭曲的脸,道:“我和人聊天,你在这又唱又跳的有没有点眼力见?”   “呃、去死吧啊啊啊!”肖松还没抬起手里的枪,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拳,这一下险些打得他五脏六腑位移。   傅以榕压着眉笑了下,拽着肖松的衣领将Alpha拖了出去。   大厅中恢复了宁静,倒在地上的尸体也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仆人们抬了出去,最后一丝血污被擦拭干净时,人们再次攀谈了起来。   成煊看完了整场闹剧,嗤笑一声,放下酒杯独自走了出去。   谁还看不出来这是时旭的手笔?   奥莱拉遗憾的摇头:“真可惜,我还以为他能多杀几个。”   时旭收回视线,满不在乎的说:“反正都要死,现在死和以后死有什么区别?”   冷血的Alpha转过身,对着二楼的齐列举起酒杯致意,齐列连个眼神都欠奉。   时旭能把监狱里的家伙弄出来,一定借了军部的力,就是不知道是谁暗地里和时家有勾结。   用傅以榕的话说就是:好大的狗胆。   **   黑鳞星的早晨是昏暗的,黄沙遮蔽了天空,目之所及都多了一层暗色的滤镜。   手握一百万星币,陆浮享用了一份丰盛的早餐,接着在劳动内容中犯了难。   无论挖矿还是捕鱼都有点破坏他的人设,退一万步讲,他都有一百万星币了,这个工作就非做不可吗?   “陆浮。”游冬看到站在日常劳动墙前的少年,立刻走了过来。   他单手搭在陆浮的肩上,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态问:“你打算去劳动吗?”   少年迟疑的看了眼肩上的手,和昨晚的脆弱不同,情绪平静下来的他并不适应和平民过多接触。   游冬眼神一暗,主动放下了手。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陆浮向右侧跨了一步,与游冬拉开距离,语气轻蔑:“随便看看而已,这些活计连我家的仆人都不做。”   游冬似乎没有察觉到少年话语中的挖苦,赞同的点点头:“你确实不适合做这些,矿洞里经常会发生塌陷,甚至会中毒;黑鳞星的河里除了鱼,还有很多蛇类,太危险了。”   “对了,”游冬笑起来:“你喜欢蛇吗?”   【018:赌一个他要拿他的蛇逗你玩。】   【陆浮:看我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蛇?还算喜欢吧。”陆浮道。   “嘶——”听到陆浮的话,藏在游冬袖子里的小黑蛇立刻探出来了脑袋,伸长了上半身想要靠近陆浮。   陆浮眼中闪过一丝喜意,手指在小黑蛇的头上点了点。   “怎么样?”游冬问。   陆浮收回手,挑剔的说:“没有我以前养的那只蛇形异兽王尾巴尖大。”   异兽王?   谁家养这个当宠物啊。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游冬并不气馁,笑道:“小也有小的好处,每次捕鱼的时候给它留一条就够消化一周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提议道:“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捕鱼?小黑很会抓鱼,让它给你露一手。”   小黑蛇配合的张了张嘴,露出细小的獠牙。   【018:这和我家的猫会后空翻有什么不同?】   【陆浮:他的蛇真的会捕鱼。】   黑鳞监狱建在海边,很多Alpha犯人仗着自己身体素质惊人,试图从海面上游出监狱范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不是他们体力不够、水性不好,而是因为这片海域下方藏着恐怖的异兽。   一旦进入深水区,就会被异兽群起而攻之,Alpha的力量在海水中得不到充分的发挥,最终只会沦为异兽的食物。   这一点,蹲监狱多年的游冬知道,陆浮不知道。   他们走到海边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犯人,他们下手没分寸,徒手捕上来的鱼基本上没个全尸。   一道道探究的视线投了过来,他们都在期待着手无寸铁的陆浮要怎么从海里捞出一条鱼。   少年不喜这些充满恶意的视线,潋滟的眸子翻了翻,回望过去:“眼睛嫌多余不如挖下来给我当鱼饵。”   他说话不客气,激怒了几个脾气暴躁的犯人,游冬眸光闪了闪,没上前替他解围。   主动送上门的最廉价,他要等陆浮吃了亏受了痛再出手才能更快的得到他的信任。   【018:你要是动手就崩人设了,怎么办,挨打吗?】   【陆浮:你有点太入戏了。】   穿着囚服的Alpha袖子高高卷起,露出肌肉发达的双臂,一道发白的疤痕攀爬其上,一看就是狠角色。   他皮笑肉不笑的走近:“小少爷,说话太嚣张是要受教训的。”   “你威胁我?”陆浮秀美的眉毛挑起,“你知道得罪了我有什么后果吗?”   【陆浮:感谢齐之裕,我的台词库。】   【018:齐之裕知道只会暗爽。】   “什么后果,哈,小少爷,这里是黑鳞监狱,我就是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任何事。”   “看到那片海了吗?”Alpha指着海面说:“你的尸体一旦沉进去,不用十分钟就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黑鳞监狱的监控同步传到了傅以榕的终端上,他打了个哈欠,面露疑惑:“陆浮到底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挑衅那些人?”   傅以榕的手下、教廷的内奸、刚回到傅以榕身边的卡勒:“……”   救命!为什么陆浮进监狱了啊!   还有那是游冬吧,你小子怎么和陆浮站那么近,不要命啦!   Alpha的话似乎吓到了少年,陆浮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游冬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觉得差不多该到自己出场了。   恰在此时,陆浮开口了。   “那活人呢?”   少年语调平和的问:“尸体十分钟,活人要多久?”   海风吹起了Beta额前的黑发,瑰丽的瞳色撞进了Alpha的眼,他张了张嘴,大脑似乎被翻涌的紫色浪潮吞没了。   少年退后两步,身上的顶级Alpha信息素也跟着远去,光臂男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撞击,听得人头皮发麻。   “答案呢?”陆浮又问。   Alpha僵硬的站在原地,听到这话,突然一个健步跳进了海里。   Alpha体型庞大,“轰”的溅起巨大的水花,两只倒霉的鱼飞上了岸,砸在礁石上。   幸灾乐祸的围观者们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Alpha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谜团在水面上空盘旋,跟着海风带来冷意。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水里的Alpha完全不挣扎,像一具尸体般就这么越沉越深,游鱼们围了过来,水面上咕噜噜的破开一圈泡泡。   血水上浮。   不用再看,男人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游冬猛地拽住陆浮的手腕,语气急切的问:“你是因为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古怪,太古怪了,游冬不知道自己的心口为什么会升腾起微妙的恐惧感。   刚才的冲突中他是离得最近的人,游冬确定陆浮没有适应任何手段。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陆浮收了笑容,定定的看着游冬,他的脸生得秾丽,一旦失去了表情就显得有些森冷,阴郁的气息在周身萦绕,让游冬感到陌生。   游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补救道:“擅自问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没边界感,你不想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能问的。”少年眼下的皮肤透出一股血色,声音也失去了情绪。   “我、做了让所有人都失望的事。”   这么严重?   游冬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忽略了陆浮先前的反常。   少年的声音轻的像是在耳边低语,他从游冬手里抽出自己发红的腕,轻笑了声:“我向神明许愿了。”   “神实现了我的愿望。” 第61章 赢家只有我   “砰!”   绚烂的烟火在夜幕中绽开,纷纷扬扬的火星如星辰坠落,照亮了下方缓缓失去生命迹象的尸体。   年幼的成煊蹲在树下,仰着脸透过树叶间的间隙窥视转瞬即逝的烟花,金色的倒影从湛蓝的瞳中划过,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中。   血污在草坪上蔓延,很快洇湿了成煊的鞋底,他松开手里的餐刀,缓缓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   齐之裕一回头就被成煊抹了一脸血,他茫然的擦了擦脸,闻到了属于自己兄长的信息素,问道:“你干什么了?”   成煊将手上的血在齐之裕的头发和背部擦干净,轻描淡写的回道:“烟花很好看,我顺手杀了你哥。”   这句话有什么前后逻辑吗?   齐之裕不解,但他嫌弃兄长的信息素气味,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将成煊推开了些:“你离我远点,难闻死了!”   时旭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站在母亲身后,听到这边的动静好奇的看了过来。   齐之裕的头发乱糟糟的,全身都被血中的信息素腌入了味,罪魁祸首成煊反倒像个好孩子背着双手站在门边。   两个神经病。   时旭翻了个白眼,向左一跨,与两人的距离又远了一寸。   今天是齐列的生日宴,受邀者都来自首都星数一数二的家族,他们的敏锐度不用多说,然而成煊如此大摇大摆的带着两手的血走进来,却没有任何人做出表示。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静观其变。   上三阀的事,谁也没资格插一脚。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这边男男女女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那边两个孩子像是从凶案现场逃出来的,区别不过是表情不够惊惶。   成家主彼时正和齐列在书房中密谈,管家不敢打扰他们,只能低着头在门外候着。   等到房门终于推开,管家一个健步上前,低声说:“家主,二少爷死了。”   齐列和成家主同时停住了动作,成家主左瞟一眼,右瞟一眼,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齐列被惊醒似的,深吸一口气问:“哪个二少爷?”   生日见血,不吉利。   旁人或许不在意,但齐列是出了名的老古板,最重视这些形式主义。   管家低眉顺眼的说:“我们家的,齐之严少爷。”   成家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齐家这一辈死孩子的速度像是在拿族谱玩消消乐,平均每年都要埋一个,这就是齐列当初不敬神的报应。   齐列眼前一黑,勉强露出笑容,手指却已经深深的扣紧了门板。   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块木板实际上已经断开了,只是被齐列重新压了进去,大鱼吃小鱼似的包住了一个边角。   “怎么死的?”他问。   “成少爷杀的。”   成家主幸灾乐祸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首都星姓成、能参加这场宴会的只有一家。   鬼使神差的,成家主不可置信的确认了一遍:“哪个成少爷?”   “成煊少爷。”   历史是一个轮回,成家主和齐列又回到了最初双双停住的姿态,管家看不下去,贴心的问:“家主,您要去看一眼二少爷最后一面吗?”   齐列想摇头,话却哽在喉咙里,几秒后,他折回书房,将刚刚签好的合同拿了出来,“呲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成家主看着他的动作,没阻拦,这次是他理亏,不出点血齐列不会罢休。   “走吧,成家主,”齐列将碎纸片丢进垃圾桶,笑吟吟的对着成家主做了个手势:“我相信孩子之间发生口角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信什么信,有你什么事?   成家主跟在齐列身后,刚走出没几步,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眉心一跳,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   果然。   成家主俯视着面头满脸凝固的血污的齐之裕,一时间说不出话。   成煊杀了两个?   不,不对,是一死一伤?   齐之裕看见齐列和成家主,举起手挥了挥,快步跑上楼梯告状:“小叔!成煊…”   “站住!”齐列直接叫停了他,拿出手帕掩住口鼻,眼神中流露出微妙的嫌弃。   “你先去换身衣服。”   他一开口,管家立刻上前牵住齐之裕的手,温声道:“小少爷,您跟我来。”   两人离开后,齐列这才放下手帕,和成家主一前一后走到了成煊面前,尚且年幼的孩子既没有露出杀人后的恐慌,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虚。   他摊开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的手,对成家主说:“父亲,我要去换衣服吗?”   “不用,”成家主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直接问道:“尸体在哪?”   成煊转身走出大厅,两人立刻跟上,其余宾客装模作样的聊了两句,一个个心思浮动,几秒后,时霓云第一个走了出去。   时旭像个小跟屁虫缀在时霓云背后,庭院中,一具孤零零的尸体躺在地上,从左肩到心口的衣物上结着零零碎碎的血块。   凶器明目张胆的扔在地上。   “令郎年少有为,成家主,您该笑一笑。”时霓云拍了拍手,突兀的掌声像是扇在了成家主的脸上。   成家主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过去:“孩子打闹而已,这点小事不值得拿出来说道。”   时旭和成煊对视了一眼,游同时别开眼,双方都清晰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厌恶。   成煊要是想,再杀一个时旭也不难。   时旭牢牢的抓着时霓云的衣角,怯生生的从女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成煊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神经病,滚远点。   “小叔!我来了!”齐之裕啪嗒啪嗒跑了过来,兴奋的像是一只解了绳的宠物狗。   齐列深吸一口气,为齐之裕的神经大条感到丢人,“别叫了,过来。”   齐之裕“哦”了一声,从兄长的尸体上跨了过去,快步跑到齐列身边,双手合拢背在身后,继续他的告状大业:“小叔,成煊杀了我哥!”   不用说了,都知道了。   齐列叹了口气,感到有些疲惫,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成煊和你哥有什么冲突,必须要死一个人才能解决。”   可惜,齐列问错了人。   齐之裕根本没看到前因后果,所以他直接转述了成煊的话:“烟花很好看,成煊顺手杀了我哥。”   嗯?   成煊眼睛眨了眨,没有表情的脸浮起一丝疑惑。   你怎么直接照抄我的台词啊?   齐列扶额苦笑,眼不见心不烦的对着齐之裕挥了挥手:“行了,没你的事了。”   “哦。”齐之裕缓缓走到草坪边缘,做一个合格的消防栓。   “成煊,你来说。”   齐列直接越过成家主对成煊兴师问罪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满,且不说这里本来就是齐家的地盘,就说齐列爱侄心切,失了分寸也很合理。   虽然他连第二眼都没有施舍给侄子的尸体。   成煊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齐之严出言不逊,质疑成煊不是成家主的孩子,并且嘲笑齐之裕蠢。   当然,后面这句齐列怀疑是成煊自己加的。   反正死无对证,还不是任他怎么说。   关于成煊的身世一直以来都有各种说法,毕竟成家主不声不响突然冒出一个孩子,难免惹人怀疑,成家主又一直没有公开解释过,导致成煊在门阀之中地位微妙。   “确实是齐之严的错,不过只是小小的口角纷争,竟然闹成了这样,”成家主摇摇头:“可惜了一条命。”   可惜什么可惜?齐列目露讥诮,你可惜的是接下来要让出去的利吧。   时旭突然举起手,表情纠结的问:“成叔叔,所以成煊真的是您的孩子吗?”   成家主怎么可能说不是。   成煊幽幽的抬起眸子,看着一口咬定他是成家人的成家主,湛蓝的瞳一层层沉下更深的蓝。   他是成家人吗?是。   但成煊明白,给予他生命的另一方是个不可言说的人。   **   黑鳞监狱   天空阴沉沉的,灰蓝的海浪重重的击打岸边的礁石,卷起白色的浪花,在那浪花之下是无数人与海洋生物的尸体。   游冬被陆浮的话惊得失去了表情管理,海风从面颊上吹过,冻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神…什么意思?”游冬咬了一口舌尖,尝到温热的血才有了点实感。   陆浮后退一步,脊背贴着巨大的礁石,黑发随风飘动,语气平静的说:“圣乌洛神啊,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游冬怎么可能不知道神。   正是因为知道神是怎样的存在,他才会如此的失态。   在塞拉法帝国,提到神就是原罪,陆浮的所作所为不足以用叛逆来形容,严重点甚至可以说是反叛。   “陆浮…”游冬抿了抿唇,很快调整好情绪,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双手握住少年的肩,低声问:“你没事吧,我听说向神许愿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嚯,入戏真快。   陆浮撇过脸,似乎并不习惯他人的关心,他的睫毛颤了颤,透出不易察觉的悲哀:“只要能实现愿望,一点代价算什么?”   “不是这样的,”游冬拧起眉,语气有些急切:“向神许愿可不是小打小闹,你根本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失去生命!”   “陆浮,告诉我,”游冬一贯温和的眼有些严厉的看着少年,“你究竟对神许了什么愿望?”   【018:你们不累吗?】   【陆浮:比应付首都星那群大少爷轻松。】   一个和一群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我、”陆浮迟疑不定,似乎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否值得信任。   游冬看出了他的担忧,将抓着少年双臂的姿势改成了轻柔的拥抱,顶级Alpha的信息素狠狠的攻击了他,但游冬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对劲的表情。   他将陆浮的脸按到自己的肩头,柔声细语:“没事,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会透露出去的。”   “陆浮,我向你保证,你可以永远信任我。”   Alpha深邃的黑瞳中似乎藏着无数难以言明的情感,换个人在这都会被游冬的真诚所打动。   可惜,陆浮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任何口头语言都不可能撼动他的防线。   【陆浮:说谎话要被雷劈的他不知道吗?】   【018:那先挨劈的应该是你。】   少年始终沉默着,他的眼珠时不时从游冬身上扫过,又很快落到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显然,他已经有所动摇。   游冬将他的犹豫尽收眼底,乘胜追击道:“其实,我也曾经想过向神祈祷,渴望得到神明的垂怜。”   果然,此话一出,陆浮飘忽不定的眼神像是被吸尘器吸了过去,他怔怔的看着游冬,“你也…?”   游冬坚定的点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神明并不是随叫随到的外卖员,与神明的交易风险极大。”   “陆浮,你可能已经…”游冬说着面露不忍:“你可能已经被神标记了。”   “神会带你走的。”   陆浮踉跄了一下,双手紧紧的抓住游冬的手,“我、我会死吗?”   会。   “不会的,”游冬安慰道:“如果你的愿望很简单,神收取的代价就会很微小。”   兜兜转转,游冬终于又能问出压在舌底的问题:“你能告诉我,你向神许了什么愿望吗?”   陆浮似乎已经将游冬当成了救命稻草,十指深深的扣进男人的手背。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我求神,爱我。”   “哒。”   血珠自指尖滴落。   游冬愣住了,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松开了怀里的少年。   海浪拍上了礁石,飞溅的水花在少年身后高高掀起,陆浮像是神话中自捕猎人类的精怪,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怎么了?”他轻声问。   声音几乎淹没在呼啸的风与翻涌的海中。   游冬唇角向上掀了掀,灵活的面部肌肉在脊背升起的寒意中瘫痪罢工,没能按照意愿露出笑容。   “我好像没听清楚,”游冬拉了拉袖子,遮住渗血的伤口:“能再说一遍吗?”   陆浮满足了他的愿望。   Alpha的表情更难看了,在昏沉的日光中,他细细的打量陆浮,有太多话想说,将窄小的喉管堵死。   “你也觉得这个愿望很荒唐吗?”   黑白相间的宽大囚服套在少年身上,像是不合身的人皮。   游冬没法点头,也没法摇头,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他打心底里不相信有人敢许这样的愿望。   但是他更不相信有人敢拿神开玩笑。   如果陆浮说的是真的——不,不可能,神怎么会爱上人类?   【018:他好像道心破碎了。】   【陆浮:都说了我要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018:你刚才都是在说谎对吧?】   陆浮笑而不语。   【018:……?】   【018:喂…不是,是谎言吧?你不可能真的许了这种愿望吧?】   看着监控中的画面,傅以榕拍案而起,目露赞赏:“陆浮演得不错嘛,这就把游冬唬住了。”   卡勒干笑了声,演得吗?我看着怎么像真的呢?   066…卡勒从回忆中扒拉出那个孩子的脸,那是个胆小又腼腆的Beta,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是这样的。   别人或许会相信陆浮的话,但卡勒不会,他知道陆浮是从阿塔鲁星逃出去的神眷者,也就知道陆浮根本不在乎神。   不然他为什么要离开阿塔鲁星,和神玩他逃他追的戏码吗?   终端中突然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杂音,似乎是线路不稳,画面卡顿了几下,恢复过来时陆浮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游冬一个人站在礁石边,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滴落的血珠被小黑蛇舔去,一切都恢复如常,除了游冬备受震撼的心。   回过神,Alpha转身追了上去,一把抓住陆浮的手腕:“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   陆浮甩开他的手,眼神有些失望:“不用说了,你和他也没什么不同。”   他是谁?游冬脑中灵光一闪,猜测是陆浮身上的信息素的主人。   对,一定是那个Alpha不能接受陆浮许下的愿望,陆浮被他伤过心,所以反应才这么大。   该死的,游冬内心有些不满,要不是前人给他挖了坑,陆浮怎么会突然对他没了好脸色。   “不是的,陆浮,你听我说,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此话一出,Beta少年果然不再挣扎,他狐疑的抬起眼皮:“担心我什么?”   游冬眼珠一转嘴皮嘚吧两下就编出了合理的台词:“神不是人,也不懂人类的感情,祂甚至不一定真的存在,我担心你被祂伤害了。”   【陆浮:差不多该收网了。】   【018:人家邀请你看蛇捕鱼,你倒好,把人家当鱼钓。】   【陆浮:他不主动咬钩,我也钓不上来啊,这怎么能怪我。】   少年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神不存在?祂一定存在!”   激烈的语气戳中了游冬的神经,他本就是神的信徒,如今看陆浮更加觉得满意。   Alpha抬手摸了摸陆浮被海风吹得发冷的脸,妥协的说:“你说的对,神一定存在。”   看着少年重新露出笑容,游冬低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既然你告诉我了,那我也坦诚相待。”   “陆浮,我是教廷的人。”   【018:game over!】   陆浮惊讶的侧目,用气音问:“真的吗?”   “真的。”游冬抚了抚少年的黑发,他认定了陆浮就是个不谙世事、缺爱、崇拜神明的单纯大少爷,态度也不像最初那么谨慎了。   “除了我,黑鳞监狱还有不少神明信徒,”游冬语气微沉:“我们一辈子都会被囚禁在这座荒星上,直到化为一抷黄土。”   陆浮配合的露出恐慌的表情,“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想办法吗?”   “想过,”游冬摇摇头,用惋惜的口吻说:“这片海域、南边的矿洞、以及茫茫沙漠中死了很多妄想离开的人。”   “想要离开黑鳞星,必须要有飞行器才行,不然我们就算离开了监狱,也不能在这一无所有的星球上存活。”   陆浮是门阀子弟,游冬说这些也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   毕竟,上层信息封锁,他们如果有什么事不想让下等人知道,那下等人就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陆浮沉吟了一会儿,说:“来黑鳞监狱之前,父亲好像确实对我透露过一些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先让我见一下其他教廷成员。”   “万一你骗我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陆浮的表情已经比先前松快了不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显然,他的心已经偏向了游冬,只是嘴上还在逞强罢了。   游冬也不假思索的同意了,“好,今天下午,我带你见他们。”   【018:一网打尽,你就是捕鱼达人!】   【陆浮:别忘了被单独关押在十九层的前任教皇,不救他,这些教廷余党不会愿意走的。】   陆浮嘲讽的垂下眼,如今教廷已经有一个代理教皇、一个主教,赌-桌上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018:那你呢?】   【陆浮:我是荷-官。】   庄家通吃。 第62章 神应该求我才对   求神当然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066还是陆浮都不会将自己的人生交给虚无缥缈的神明,更何况,这位神明还是以人类为食的怪物。   “实现我的愿望吧。”   “满足我的欲望吧。”   “我愿意付出一切。”   说出这样的话就能够得到神的侧目,如此廉价的神都能被奉上神坛,想必神坛之上已然是神挤神的局面。   教廷覆灭后,神眷者们就被被送进了边缘星球的迷宫“保护”起来,本该最接近神的他们却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下。   从深海浮到陆地、从地面飘浮到天空,陆浮会越来越高,直到俯视一切。   【018:傅以榕只是想要你潜入教廷,可不会允许你把前任教皇带走。】   【018:你考虑清楚,一旦在行动中暴露什么,游冬恐怕会对你起疑心。】   018的劝说对陆浮来说和耳边吵嚷的蚊子没什么不同,他蹲下身捧起细碎的沙粒,沙子从指缝落下,堆成小小的金字塔。   【陆浮:你看懂了吗?】   【018: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陆浮叹了口气,指了指金子塔的最上方,黑鳞监狱的形状和金字塔类似,越向上人越少。   【陆浮:教皇和游冬之间,教皇才是主事人。】   游冬的疑心算什么,只要陆浮能把教皇救出来,得到教皇冕下的信任,游冬就是连夜做个PPT解释陆浮身上的疑点都没用。   走在身侧的Alpha突然停住,陆浮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没事,”游冬摇摇头,脸上虚浮着笑意:“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一会儿还有事,恐怕不能和你一起了。”   陆浮神色失落,用食指卷着小黑蛇的尾巴绕了几圈,“那中午吃饭…”   “我的铭牌先放在你那。”   游冬说得果断,陆浮收得更快,他握着只有大拇指长的金属铭牌笑了起来:“那我们晚上见。”   游冬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少年毫无留恋的转身就走,目标直指食堂,游冬站在原地,面色茫然,最后只能安慰自己陆浮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走这么急也是难免的。   十三层   Alpha与伙伴们汇合时心里还在想陆浮的事,中年男人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有些好奇的问:“游冬,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好像有点着凉。”游冬无心与他人分享自己和陆浮之间发生的一切,一句话糊弄了过去。   Alpha吹了点海风就着凉的事情当成冷笑话讲出去都没人笑,偏偏中年男人还了然的点点头:“确实,最近似乎降温了。”   “你的铭牌呢?”   中年男人的嘴像是一架机关枪,新的问题接踵而来:“我听说了今天在海边发生的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陆浮无伤杀了巨力?他用了什么手段?”   游冬略微有些不耐烦,他一向是冷静而理智的,很少会因为别人的话语而情绪浮动,更何况中年男人的询问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压着脾气笑了笑,模棱两可的回答道:“我看到的和您听到的差不多,他们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在监狱里的这几年将游冬的性子磨练得更好了,因此,即使他的心脏已经在激烈的擂鼓,呼吸频率一下比一下更难以把控,他也没有露出烦躁的表情。   “注意您说的铭牌,我要获取陆浮的信任,暂时先将铭牌借给了他。”   游冬说着喝了口水,试图借助隔夜的冷水冲淡心头的燥热。   中年男人微微蹙眉,他从游冬手里拿开水杯,凑到面前闻了闻。   没有任何药物的味道,这就是一杯普普通通的白开水而已。   在游冬怪异的眼神中,中年男人放下杯子,沉声道: “游冬,你的信息素浓度过高了。”   中年男人的提醒似一根针扎进了Alpha愈发混沌的大脑。   什么?   游冬理智回笼,震惊的发现在他自以为克制的情况下,信息素已经从后颈的腺体中喷涌而出,在狭窄的牢房中横冲直撞。   怎么会这样?   易感期?   不可能,游冬确信自己之前的易感期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这有可能是发生了其他变数。   捂住脸,Alpha回忆起今早发生的一切,和陆浮去海边,没问题;在陆浮被挑衅时袖手旁观,没问题;在适当的时候帮陆浮出头——嗯?   游冬的身体蓦地僵住了,回忆像是默剧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一帧一帧的播放。   那个瞬间,他也看到了陆浮的眼睛。   “呲——!”   游冬猛地站起来,椅腿与金属地面划出尖利刺耳的巨响,最终失去平衡“砰”的砸在地上。   中年男人和其他教廷成员都被他的反常吓了一跳,游冬双手撑着桌面,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呼吸逐渐恢复平稳,信息素也停止了逸散,游冬平静的问:“您认为,神会爱上人类吗?”   鸦雀无声。   教廷成员们纷纷用眼神和表情表达自己的震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中年男人消化了几秒才理解了他的问题。   然而他宁愿自己不理解。   神明是何等遥不可及的存在,这样的问题一点讨论价值都没有。   中年男人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游冬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于是他说:“您不是想知道陆浮是怎么杀了巨力的吗?”   这个话头给了中年男人不好的预感,在他不可置信的视线中,游冬给出了答案。   “神在庇佑他。”   没有人比教廷成员更清楚的明白神明的残酷,当初前任教皇倒台,大量神职人员被送上火刑架,他们在恐惧中没日没夜的向神明求救,却换不来神的仁慈。   祂只会关注可口的食物,其余人与厨余垃圾无异。   一名曾经经历过首都星大逃亡的Alpha激动的叫起来:“这不可能!除了简家,哪还有门阀子弟会信仰神,甚至得到神的青睐?!”   游冬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被关进这里,还不是因为私下信仰神?”   Alpha哑了口,但他依然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中年男人向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他冷静些,又转身对游冬说:“神怎么会爱上人类,祂只是想要吃了他而已,游冬,你想太多了。”   游冬不喜欢争辩,也不喜欢被反驳,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因此也没有和中年男人继续扯下去。   “那就当我想多了吧,”Alpha耸了耸肩,笑道:“陆浮说他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今晚我会带他和你们见一面…”   停顿了一秒,游冬的目光从男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语气中裹挟着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友善点,不要让我这几天的努力功亏一篑。”   **   齐家的星舰虽然外表看上去朴素,内里空间却大得惊人,衣食无忧,能源充足,船舱中还有大量昂贵的晶核。   星盗们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晶核,眼睛都快绿了,要不是灰鸦和诺加凶名赫赫,他们早就造反了。   诺加看出这群家伙藏着什么心思,上星舰的第一天就按顺序一个个揍了一顿,第二天灰鸦又揍了一顿,如此才得到了如今的和平。   驾驶室   距离黑鳞星越近,灰鸦就越不舒服。   他的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崩溃瓦解,只有在教堂中才能恢复如初,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了。   灰鸦敲了敲操作台,担忧的问:“陆浮在黑鳞监狱会不会被欺负?那里没有他的熟人,形单影只,难免被盯上。”   可惜,他的询问对象并不能理解他的担忧。   诺加眨了眨金瞳,反问道:“在你眼里他到底是什么形象?”   谁欺负谁还说不好呢。   灰鸦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悻悻的低下头,继续看终端,他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一直在关注首都星的动向。   时旭突然亮相议会初选,并且以高票优势成功晋级,成家主身体抱恙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成煊全权接管了成家的一切生意。   但要说闹得最大的,还是齐家。   齐之裕失踪了。   自从陆浮入狱后,齐之裕就被齐列关在家里,防止他一个想不开跳到傅以榕面前讨打,然而齐列不过是参加个宴会的功夫,那么大一个Alpha就不见了。   如今首都星可以说人人自危,谁也不想被卷进门阀的斗争当中。   就在这样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招来灾祸的情况下,简焕白愉快的丢下了家族事务,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   “为什么还没到?你这个星舰非得也太慢了,还要多久才能看到陆浮?万一我们还没到黑鳞监狱就被我小叔拦下来了怎么办?”   红发Alpha在房间里焦躁的走来走去,简焕白不耐烦的抖着二郎腿,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你要是真的等不下去了,我就给你扔出去,你自己游去黑鳞星。”   Alpha此话一出,齐之裕不说话了,空荡荡的房间中只能听到他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几息后,同样的台词再次响了起来。   简焕白无语的仰脸看天花板,懒得理齐之裕。   齐之裕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出,不是担心陆浮出事就是担心他小叔追上来,活得像个复读机。   “我教你个办法,”简焕白最终还是被他烦得受不了了,对着齐之裕勾勾手:“用了这一招,你再也不用怕你小叔了。”   齐之裕双目一亮,“什么办法?”   “杀了齐列。”   齐之裕的脸立刻垮了下去:“想杀小叔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是抓娃娃吗说杀就杀。”   简焕白弑父的事在首都星并不是秘密,但是能效仿他的人并不多,齐列正年轻,身体素质还停留在Alpha的巅峰时期,打齐之裕轻轻松松。   “你可以外包啊,”简焕白不怀好意的笑了:“我替你杀了你小叔,你把齐家给我当报酬。”   齐之裕眼神一凛,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啪”得一声在空气中炸开了。   “滚。”   简焕白不怵他,嬉笑着扯了扯自己的粗麻花:“怎么又不乐意了,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齐家呢。”   齐之裕冷着脸不说话,没了齐家,他还怎么给陆浮打通议会的路?   **   陆浮在食堂坐了一下午,他和游冬的事已经在监狱里传遍了,今早发生的事故也在逐渐发酵。   犯人们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身形单薄的少年,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人。   “游冬连铭牌都给他了,啧,来真的啊?”   “不一定,铭牌又不是多重要的东西,游冬本来就不在乎星币。”   Alpha们的窃窃私语传不进陆浮的耳朵,少年趴在餐桌上打了两个哈欠,突然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用想都知道这么没有边界感的是谁。   不打招呼就拉人,扣十分。   神明并不知道自己在陆浮这里已经光荣负分了,俯视着打哈欠的少年。   【信徒,你功成名就了吗?】   陆浮坐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膝盖,小声说:“我进监狱了。”   【?】   像是为了反应神明的困惑,流动的黑泥也停止了,陆浮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触感有些柔软,像是黑色的棉花糖,于是他捏得更起劲了。   【你怎么进监狱了?】   陆浮一边揉面团一边用刻意的、低落的声线回答道:“大约是因为首都星容不下我吧。”   他在监狱里多待一天,距离向神许愿就越远,但是贪婪的、缺乏耐心的神明怎么会愿意这么等下去。   “既然如此,信徒,向我许愿吧。”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神的低语像是一道深深的烙印,钻进了少年的耳道,陆浮忍不住一个用力捏爆了手里的泥团。   “唔、”   口腔深处涌起一股血腥气,被陆浮强行咽了回去,少年的眼眶瞬间红了,却不是因为哭泣,而是为了抵挡精神域中陡然掀起的巨浪。   神的意志不容违背。   少年蜷缩着身体倒在黑泥中,从后颈到脊背都被冷汗浸湿,冷意从内而外的入侵每一寸血肉,强迫他张开口、用脆弱的声带向神明祈愿。   陆浮咬紧了下唇,鲜血很快染红了唇线,他的反抗在神眼中什么也不是。   【向我许愿吧,信徒。】   黑泥自指缝中流淌,陆浮像是吞下了一团滚烫的火,从舌尖一直烧到内脏,苍白的面颊泛起古怪的红。   那是毛细血管在破裂。   “神啊,您的信徒在此恳求您、”少年的声带漏风似的,剧烈的喘息起来。   “恳求您,”陆浮盯着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轻声道:“恳求您…”   【信徒,你想要什么?说清楚。】   神的急切溢于言表,陆浮却不想满足他。   无力的笑起来,少年的唇上沾着血,轻轻的颤抖着:“神啊,您才是神,您怎么在渴望我满足您的愿望呢?”   “神啊…”   汗湿的黑发黏在陆浮的颈侧,像是一道狭长的伤口,他由衷地感到困惑似的,紫灰色的瞳被水汽覆盖。   “您在乞求我吗?”   话音刚落,钻心的冷意从身体中抽离,陆浮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他已经脱离了神的领域,刻骨铭心的痛苦像是一场梦,018焦急的叫喊声在脑内三百六十度旋转。   【018:你的精神域发生什么了!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陆浮:再叫我就自杀给你看。】   018瞬间安静了下去,等陆浮吃了两个布丁后,它才小声的说起陆浮失去意识时发生的事。   【018:两个犯人打起来了,被机械狱警关进了小黑屋,虽然我尝试入侵狱警的程序失败了,但是我听到那两个犯人的谈话了。】   【018:小黑屋,也就是禁闭室的位置在海底,他们打算冒险毁掉小黑屋,从海里逃跑。】   那片大海已经吞噬了无数犯人,却还有人不断的以身试险。   陆浮不甚在意的听着,按照他和傅以榕的计划,等今晚见过所有教廷成员后,傅以榕就会制造机会让他们逃出去。   但陆浮有一个担忧的事,逃出去之后,这些囚犯接触到星网,就会知道他的身份其实是假的。   那么,不是门阀子弟的陆浮是如何知道离开黑鳞监狱的办法的?   他会瞬间成为全体囚犯的怀疑对象,不但混不进教廷,甚至会落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018:那怎么办?不救他们出去了?】   救当然还是要救的,不过救多少就有待商榷了。   当晚,游冬带着陆浮走上了十三层。   整个十三层都被清空了,除了教廷成员外没有任何外人。   少年紧紧跟在游冬身后,对其他人抱有十足的警惕,但他的大少爷脾气根本藏不住,当他发觉个别Alpha眼中的敌意后,少年立刻变了脸。   “我知道离开黑鳞监狱的办法,但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傲慢的少年高高扬起下巴,对着中年男人勾了勾手指:“你是他们的首领?”   中年男人也是第一次和陆浮接触,他求助的看向游冬,游冬刚想开口,就被少年瞪了一眼。   “是不是,回答。”   中年男人犹豫了几秒,点点头。   “好,我可以带你们出去,但是,你们必须听我的,”陆浮再次强调了一遍:“一切,都要听我的。”   这个要求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中年男人权衡再三,最终还是认为离开黑鳞监狱最重要,他再次点了点头。   陆浮微微弯唇,他不信男人此时的承诺,一旦离开黑鳞星,现在的一切规定都是废纸。   “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对神发誓吧。”少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都话。   一旦对神发誓,这就不是口头条约那么简单了。   中年男人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发了誓,但如果其他人违背了条约,受到神罚的却只有他一个。   游冬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给了中年男人一个眼神,示意他接受陆浮的要求。   牺牲你一个,拯救所有人。   中年男人牙都快咬碎了。   正在关注着这一幕的傅以榕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哟哟哟,这不是当年的红衣主教吗?怎么这么拉了。”   卡勒干笑了一下,问道:“这么多人,陆浮要怎么带他们出去?”   “我告诉他防线最薄弱的位置了,狱警也收到了停止攻击的命令,飞行器埋在黄沙里,”傅以榕吸了口可乐,说:“就怕这些人胃口太大,想把前任教皇一起带出去。”   卡勒眼神闪了闪,小声问:“如果他们真的…”   “别担心,陆浮一定会找机会杀了教皇。”傅以榕笑着说。   他不知道陆浮神眷者的身份,完全用一个普通塞拉法公民的身份去推测陆浮的选择。   他不知道,但卡勒知道,Alpha双眼紧盯屏幕,生怕陆浮一个不小心在傅以榕面前暴露了身份。   中年男人最终不情不愿的发了誓,祷词结束的瞬间,他的脸忽的苍白了许多,眼角多出了许多细细的纹路,神夺走了他的生命力。   游冬第一时间看向陆浮,少年并没有被这一幕吓到,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心下微沉,突然有些不安。   定好了越狱时间后,所有人都在静等那一天的到来,让陆浮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没有提起救教皇一起出去的事。   前任教皇已经被放弃了吗?   这个问题,陆浮从游冬口中得知了答案。   Alpha轻声叹了口气,面色惋惜:“前任教皇的情况已经不支持他进行越狱这样高难度的活动了。”   哦,快死了是吧。   陆浮有些遗憾,他想要看教廷内部狗咬狗的戏码,演员不就位怎么行。   【018:没事,让游冬来,我看他挺擅长的。】   【陆浮:他不行。】   游冬的人设和身份在代理教皇和主教面前毫无优势,只有闭嘴挨打的份。   很快到了越狱的日子,异变突生。   一架巨型星舰出现在了黑鳞星的上空,飓风卷起汹涌的海水,一下下撞击监狱外墙。   犯人们如临大敌,猜测帝国终于不愿意花钱养着他们了,今天就是所有犯人的处刑日。   “轰——”   狂风吹拂,即使在牢房内都能听到如野兽嘶吼般的风声。   “游冬,怎么办?帝国派人来了!”中年男人情绪激动的抓住游冬的肩,可惜,游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只要再晚一天,他们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难道帝国知道他们的计划了?   教廷成员们正在想办法怎么趁乱逃跑时,陆浮看着星舰外的乌鸦图案,陷入了沉思。   好熟悉,再看一眼。   真的是灰鸦啊!   星舰后方缓缓打开,数十架小型飞行器对着监狱飞了过来,这里的犯人大多是刀尖上舔血的角色,短暂的恐慌后很快恢复了冷静。   “如果他们从飞行器里下来,我们可以一拥而上,杀了驾驶员,抢了飞行器逃出去!”   这样的言论很快在源源不断的小型飞行器中消失。   一名Alpha神色呆滞的看着如蝗虫般密密麻麻的小型飞行器,呢喃道:“到底来了多少人?”   这个问题陆浮也想知道。   到底来了多少星盗,团建选错地方了吧?   飞行器落地,灰鸦从中走了出来,天上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炮口,犯人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熟门熟路的走到第九层,没看到少年的身影,问道:“陆浮呢?”   同层的犯人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指了指外面:“他在食堂!”   待灰鸦离开后,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觉得那是陆浮的家族派来的,一人觉得那是来杀陆浮的。   食堂此时聚集了整个监狱百分之九十的犯人,陆浮摸着口袋里的枪,慢悠悠的摘下了铭牌。   “嗒。”   金属铭牌砸在桌面上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犯人的视线。   “门阀…”   怎能忘记这个呢,陆浮可是门阀子弟,帝国总不能把他也杀了吧?   Alpha们立刻蠢蠢欲动起来,挟持陆浮威胁外面的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要搞定游冬就行。   游冬微微蹙眉,单手环住了陆浮的肩,以一种半保护半控制的姿势将他拉进怀里。   其他人能想到的事游冬怎么会想不到。   “抱歉,”Alpha轻声在陆浮耳边说:“我本来想带你一起离开的。”   如果不是除了这个变故,游冬还没打算在陆浮面前露出真面目。   真可惜。   这么好骗的大少爷可不多见,但过了今天,他就再也不敢随便相信别人了。   “不用道歉,我明白的。”少年垂着眸,缓缓挑起唇,像是在强颜欢笑。   游冬这时才真的有了些许愧疚,但这抹愧疚消散的极快。   他注视着少年昳丽的侧脸,突然想吻陆浮,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丝温情,从今往后,陆浮恐怕要恨他一辈子。   “陆浮…”游冬轻声唤他,眸中溢出虚幻的温柔,下一句话却堵在了嗓子眼。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腹部,少年仰起脸看着游冬,忽的露出明媚的笑容:“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Alpha的表情僵住了,愕然的看着陆浮。   枪?之前撞到他的是枪?   陆浮怎么会有枪?他进监狱前没检查吗?是了,门阀当然是不用检查的,但是…陆浮居然瞒了他这么久?   先前积累的疑点和若有若无的不安感同时涌进了大脑,少年的一颦一笑都被解读出了新的含义。   游冬张了张口,“你骗我?”   陆浮眉眼下弯:“你不也骗我?”   那怎么能一样,游冬想,他只是想要借陆浮的身份逃出去,陆浮看穿了却不说,陪他演了这么多天,把他耍得团团转!   还有神——   “你、”游冬表情古怪的问:“你骗了神?”   “不,不对,”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你骗我,你根本不是神的信徒!”   陆浮歪了歪头,否认了这一点:“我确实是信徒。”   “这个没骗你。”   不是陆浮吹,他是教廷千挑万选出来的神眷者,从小听着教义长大,在教堂里生活多年,喝圣水,看神像,拥有绝版《神经》,被傅以榕以教廷余党的罪名昭告帝国,还是神亲自盖章的信徒,游冬都不一定比他根正苗红。   游冬又愣住了,最假的地方反而是真实,还有比这更荒诞的吗?   不管Alpha复杂的心情,漂亮的Beta从他怀中站起来,手里的枪也暴露在了所有犯人的视野中。   少年的脸部轮廓被头顶的光影切割成两半,一边隐在暗色中,一边是病态的白。   坏心思几乎写在了那张出色的脸上。   “各位,”少年环顾四周,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笑吟吟的说:“你们被我挟持了。” 第63章 你是卧底我是卧底?   傅以榕今天沉默了三次。   第一次,他认出了突然出现的星舰上贴着灰鸦星盗团的标志,星盗公然劫狱,嚣张的令人叹为观止。   第二次,他发现那艘星舰除了乌鸦图案的部分,其他地方的设计都与像是齐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三次,他发现自己错估了陆浮。   “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傅以榕看着屏幕中的少年,想不通陆浮此时的举动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把这些人劫持了有什么用?   向灰鸦投诚?   卡勒小心翼翼的说:“我猜,会不会,我只是猜测啊,陆浮和灰鸦会不会是一伙儿的?”   不但是一伙儿的,还是竹马呢。   傅以榕挥了挥手:“猜得不错,下次别猜了。”   见傅以榕不信,卡勒只好识趣的闭嘴。   他和游冬不熟,游冬属于代理教皇一派,与主教斯莱德·谢尔诺站在对立面,因此游冬在确认陆浮有法子离开黑鳞星后迟迟没有提起营救教皇的事。   教皇要是回去了,主教的地位不受影响,代理教皇站不住脚跟,可就要下台了。   别人踢皮球,卡勒是皮球。   代理教皇嫌弃他光吃饭不干活,主教嫌弃他脑子不灵活,前任教皇对他没什么印象,如果不是因为确实没有拉拢的价值,他也不会被扔来当吃力不讨好的卧底。   卡勒单手撑在傅以榕的椅背上,心虚的屈指蹭了蹭人中。   傅以榕对他也不是不好,当初卡勒被塞进傅以榕手下时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传闻中的大魔王一个不高兴就把他送地下去了。   幸运的是,他没接到什么危险的任务。   不幸的是,八年从少尉升到中尉,卡勒已经成了整个军部和星盗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连教廷都不敢相信人的晋升速度怎么能慢成这样。   唯一一次升职还是教廷看不下去运作的。   早年卡勒还能委屈的诉苦:“不是我不想升职,军部升职要靠军功啊,我哪来的军功,你们牺牲一下给我抓吗?”   到后来,卡勒已经无所谓了,就想守着两份工资养老,傅以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中了他。   左一句骨骼清奇,右一句大器晚成,自相矛盾的夸了几句后,果断把天大的麻烦交给了他——抓捕灰鸦。   相处了几年后,卡勒也算是摸清了傅以榕的秉性,他杀起星盗来毫不手软是真的,对手下好也是真的,突然派下这个任务,卡勒第一反应就是傅以榕发现他的身份了。   但是这不对,傅以榕不会浪费时间试探他,直接关起来还差不多,除非傅以榕其实还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教廷的人。   这就有了操作空间。   卡勒白天摸鱼晚上摸鱼,只在傅以榕催进度的时候口头上表达一下抓捕灰鸦的决心,星核烧了十多块,战绩可查。   如此互相拉扯了一个多月,卡勒发现傅以榕不再执着于抓捕灰鸦,对他的关注也收了回去,将怀疑的视线投降了另一个同僚。   成功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卡勒在得知陆浮教廷余党的身份被傅以榕发现时,悬着的心终于摔死了。   好消息,傅以榕怀疑错人了。   坏消息,给傅以榕抓到真的了。   峰回路转,就在卡勒以为傅以榕要从陆浮嘴里挖出其他教廷成员身份下落的时候,陆浮被送去了黑鳞监狱。   又躲过一劫!   短短几天心脏在玩过山车,卡勒觉得自己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不会再被轻易吓到,又一个大瓜砸在了他的头上。   陆浮要去教廷当卧底。   卡勒眼前一黑又一黑,每天陪着傅以榕看监控,又被上级拉黑了,他没机会向教廷传递消息,只能盼望着游冬聪明点,卸磨杀驴。   好嘛,Alpha双手捂住脸,从岔开的指缝间看着神色挣愣的游冬,你小子才是驴啊!   屏幕中的画面似乎暂停了般,几秒都没有人动弹。   犯人们集体陷入了沉默,枪确实是能让人安静的好东西,但握枪的人同样重要。   高大的Alpha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陆浮单薄的身形,嗤笑一声:“以为有把枪就了不起了?大少爷,你开过枪吗?这可不是过家家。”   “是啊,游冬,你不看好他,我们可不保证大少爷能不能有个全尸!”   犯人们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陆浮浓密的睫毛投下淡淡阴影,同眼尾的红交织在一起。   真是,一群不怕死的家伙。   正好,陆浮想,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018:你想干什么?】   【陆浮:黄袍加身。】   【018:???】   杀鸡儆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有激怒其他犯人的风险。   陆浮回身单手勾住游冬的颈,贴着Alpha的耳边问:“你想活,还是想死?”   游冬回过神,抿着唇不说话。   陆浮的欺骗让Alpha久久不能释怀,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显得何等可笑,在他暗自窃喜的时候,陆浮在想什么呢?   “你还骗了我什么?”Alpha露出一丝苦笑,眸光哀伤:“陆浮,你真的是Beta吗?”   出现了,经典伪装性别!   【018:到现在还在装,比时旭强多了。】   陆浮完全无视了游冬的表演,将手枪塞进了游冬的手里:“想死的话,你就继续和我复盘,想活,就拿好枪。”   摸到冷感的枪支,Alpha漆黑的瞳孔缩了缩,不敢相信陆浮就这么把唯一的武器拱手让人。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奇险吗?所有囚犯都想用他当谈判的筹码呢!   游冬本能的握紧了枪,勾在颈侧手轻轻在他的皮肤上蹭了一下,陆浮垂着眼看他:“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游冬有点想笑,他是骗子,陆浮也是骗子,骗子说的话怎么能信?   “你会死在这把枪下,陆浮,你会后悔的。”游冬牵起唇角,像是长辈般温柔的劝说。   他总是在陆浮面前笑,把坏脾气和冷言冷语留给其他教廷成员。   “那你可要快点,”陆浮退后一步,裹紧不合身的囚服笑起来:“想杀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首都星。”   陆浮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语毕,少年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食堂。   这一举动毫无疑问深深的刺激了囚犯们,“我艹,这么勇?外面的炮能把人打成肉泥吧?”   “就算是门阀也太自信了点,说不定外面那群人就是来杀他灭口的,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不是,他把枪都送人了…不会是来寻死的吧?”   吵嚷间,食堂的门窗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更有甚者直接在墙上砸了几个洞扩大视野。   游冬慢了一拍,他左右看看,握紧手里的枪,放弃了做观众的想法。   Alpha推开堵门的人群,跟着陆浮走了出去,他到底没敢拿自己的命冒险,只走出去几步就停住了。   【018:我把监控关了,大人,外面风大,把黄袍披上再走吧。】   【陆浮:别逗我笑。】   门前的台阶下,披着斗篷的Alpha无声无息的站在狂风中,他缓缓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   灰鸦藏在斗篷下的脸部肌肉动了动,拉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又快到极限了,但黑鳞星没有教堂,灰鸦只能尽全力在陆浮面前保持正常。   不能被他看到那丑陋的一幕,为此,灰鸦能够付出任何代价。   “陆浮…”低哑的声音从布料下传来出来:“我来接你了。”   他在释放善意,这一点连没怎么读过书的囚犯们都看出来了。   “怪不得这么有底气,这就是陆浮首都星来的姘头了吧?”   “不对吧,”一名omega闻着被狂风裹挟而来的信息素,脸上有些困惑:“味道不一样,这人不是他的姘头。”   “会不会是后面那个?”另一名Alpha指着站在阴影处的青年问。   陆浮也看到了,在灰鸦身后不远处,站着另一个极具存在感的Alpha——诺加。   他指了指灰鸦的背,在脖子上比了个划过去的动作,接着脑袋一歪舌头一吐像是死了,最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罩。   表演完,诺加满怀期待的用仅剩的眼睛看着陆浮,指望从不让他失望的少年能猜出他的意思。   陆浮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唇,身上痒就去洗澡。   【018:好新颖的行为艺术。】   游冬幽幽的看着这两个疑似陆浮恋人的Alpha,枪管在手里转了一圈。   信息素味道不对并不影响游冬看出他们对陆浮抱有什么样的特殊感情。   既然这些人是来接陆浮的,那他们该怎么办?   中年男人焦虑的咬着牙关,陆浮答应带他们出去,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实际承诺,反倒是他向神发誓,受到了诺言的束缚。   “游冬,别站在那了,”中年男人语气中暗藏着怒意:“陆浮究竟会不会带我们离开?”   游冬摇摇头:“我不知道。”   陆浮给了他枪,又问他想活还是想死,游冬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陆浮一定是在暗示他,杀了某个人才能得到离开的船票,甚至极端一点,杀了所有人,才能得带唯一的离开机会。   不知道游冬已经把他的行为阴谋化了,陆浮拉着灰鸦的手走向食堂,明目张胆的看戏的囚犯们“唰”的一下散开了。   “来,认识一下,”陆浮按住灰鸦的肩,将他推到了游冬面前:“他也是神的信徒。”   信徒?   游冬上下打量了几眼灰鸦,实在不能从这身严严实实的打扮中充看出他的信仰。   倒是后面那个红发金瞳的Alpha,虽然气质不像好人,但眼罩和胸前挂着的银牌上都刻着太阳图案。   看向外面乌泱泱一大群飞行器,游冬问:“那他们呢?”   陆浮一口咬死:“他们也是。”   游冬:“……”   你现在骗人已经不稀罕装一下了吗?   陆浮拍了拍手,道:“互相笑一下,我们就可以上飞船了。”   陆浮说得轻描淡写,游冬内心却紧了一下。   陆浮果然要带他一起走。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游冬熟练的露出笑容,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浮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至一边后,让食堂里的犯人挨个出来笑了一下。   他很快理解了陆浮的意图,下意识抬手想要拦住少年,却被一直沉默着的灰鸦挡了回去。   游冬无心与他产生冲突,轻轻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该死的!   Alpha垂下眸子,眼神阴鸷的盯着脚下的石砖,陆浮居然要把整个黑鳞监狱搬空,他疯了吗?   这些家伙可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让他们上星舰,十分钟之内就能组织一场大规模劫舰活动。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陆浮究竟想做什么?   诺加和游冬想到了一块去,他暧昧的贴近陆浮,提醒道:“我不保证能把他们全压制住,当心被反咬一口。”   陆浮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去十九层,把教皇冕下接出来。”   别管是不是快死了,只要能起到作用,就算只有一具骨架子陆浮都不会允许他被埋没在监狱里。   诺加挑眉,比了个敬礼的手势:“遵命,长官。”   等所有犯人都一个个在灰鸦面前过了脸,陆浮双手抱臂,站在灰鸦身后问:“想不想离开?”   “想!”   “这么点声音,没吃饭吗?”   犯人们有些不爽,但为了离开还是配合的放开了嗓子吼起来:“想!”   很好。   陆浮满意的笑起来。   这些人长期被关在黑鳞监狱,待遇比其他监狱差得多,是帝国少数没有被诺亚制药的药物影响到的人。   少量成瘾剂可以被人体代谢掉,但是每隔几个月就注射个十针八针,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那就不好处理了。   一名Beta青年站在人群中高高举起手问:“大少爷,我们可以上船了吗?我保证听话。”   他的保证既不值钱也不值得信任,陆浮轻笑了声,“你不听话也无所谓。”   偏过脸,陆浮看向灰鸦问:“东西带了吗?”   灰鸦点点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银杯,中央是澄澈的圣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十几名星盗从飞行器中走了出来,各个凶神恶煞,腰间配枪,在他们的看守下,几乎没有犯人能够拒绝饮用圣水。   “呃、好痛…”第一个起反应的是中年男人。   他痛苦的弯着腰跪在地上,有什么声音在敲打耳膜,震得他头晕目眩,恍惚间,男人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他温柔的注视着被疼痛折磨的男人。   教皇冕下…男人艰难的伸出手,试图求得拯救。   仁慈的教皇仅仅是看着他,不言不语,直到男人彻底昏迷过去。   确定所有人都陷入幻觉后,星盗们给犯人们戴上了镣铐后扔进了船舱,齐家的星舰十分宽敞,即使把这么多人横七竖八的扔进去也不至于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   很快,空荡荡的地面只剩下陆浮和灰鸦两个人。   **   “别吵了。”   简焕白对着齐之裕招招手:“你过来看看,这个星舰眼熟吗?”   “什么眼不眼熟的,别人的星舰关我们什么事,你只管去黑鳞星就好了!”齐之裕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了过来。   看到屏幕中的图像时,他下意识收了声。   “不是,”齐之裕揉揉眼睛,面色从呆滞转为震惊:“小叔怎么比我们还快啊!”   简焕白脚尖点地,抓着椅子转了一圈,“应该不是齐列,那上面贴了个星盗标志,你小叔大概被星盗杀了吧。”   “不可能!”齐之裕推了推他的椅子:“你快点降落看看,说不定是我小叔又威逼利诱了一伙儿星盗替他干活。”   简焕白翻了个白眼,齐之裕对齐列这么了解,怎么还敢在齐列的雷点上上蹿下跳。   “轰——”   星舰缓缓下落,瞬间狂风大作,陆浮抬头望去,被陌生星舰外壳上一个巨大的“简”字惊了一秒。   这么直接吗?   更让他惊讶的是,简家的星舰上跳下来一个红发Alpha,即使距离遥远,陆浮依然能从那热切的奔跑姿势中判断出齐之裕的身份。   陆浮小声对灰鸦说:“你抢的星舰,他家的。”   灰鸦垂眸:“要灭口吗?”   “没必要。”   齐之裕激动的围着陆浮转了一圈,直接把灰鸦挤到了一边,游冬的信息素不明显,反倒是诺加和时旭的信息素撞了他一头一脸。   齐之裕不知道时旭偷跑的事,第一反应就是有的Alpha嘴上说很忙、没空,其实早就偷偷来探监了。   就知道时旭嘴里没一句真话!   “首席,我已经劝过小叔了,虽然他现在还不同意,但是早晚能把你接出来!”   陆浮看着Alpha兴奋的眸子,指了指被他挤开的灰鸦:“不用,已经有人来接了。”   齐之裕这才注意到灰鸦的存在,他眨眨眼,大脑突然高速运转起来。   “你是星盗对吧,你开我家的星舰接陆浮…嗯?等会儿?”   齐之裕表情陡然变得警惕起来。   就在陆浮以为齐之裕终于聪明了一回的时候,Alpha突然抓着陆浮的手腕把他拉远了几步,尖叫起来:“你是小叔派来的人对吧,小叔是不是让你假装救陆浮,然后趁他不备杀了他!”   他又转头对陆浮说:“我小叔不安好心,你别被他骗了,他才不会救你!”   【018: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小叔恶意揣测成这样?】   没事,齐列应得的。   莫名其妙被扣了帽子的灰鸦:“?”   只觉得神奇。   他试图解释两句,齐之裕却充分发挥了首都星大少爷的独断专行和你说你的,我信我的。   最后还是陆浮看不下去,他无奈的笑着说:“他是我多年不见的发小。”   啊?   “啊?”   齐之裕瞪圆的眼瞬间清澈了,他手忙脚乱的摸鼻子摸脸摸头发,把自己能摸到的裸露部位都摸了一遍,这才复读机一样缓慢的说:“哦,发小啊,嗯、发小,对。”   人在尴尬的时候真的会很忙。   Alpha求助的看向陆浮:“那个,名字…?”   “灰鸦。”陆浮笑道。   齐之裕不了解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含义,心虚的递出自己的终端,“灰鸦是吧,要不,我给你赔点钱吧。”   陆浮多年不见的发小,那不就是未来他和陆浮结婚时的大舅子?万一他在陆浮面前说他坏话怎么办?   齐之裕欲哭无泪的想,都怪小叔!   通过高分率摄像头看完了下方发生的一切的简焕白再一次发出了齐家完蛋了的感慨。   一道视讯插了进来,简焕白只能暂时停止观察神奇人类赔款,接通了视讯。   金发Alpha的脸铺满了大屏幕,简焕白抬手挡住过于耀眼的光芒,眯着眼问:“你找我干嘛?”   “齐之裕去哪了?”   简焕白无辜耸肩:“你问齐列啊,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   时旭冷笑,“需要我把齐之裕登上你的星舰的视频投放到首都广场上吗?”   维度直播的狗仔上能太空游泳,下能钻地挖坟,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为了头条能做到什么地步。   简焕白啧啧称奇:“你都这么厉害了,怎么还问我?维度直播没派个人跟在我的星舰后面游吗?”   时旭缓缓笑起来:“你最好别让他和陆浮见面,除非你有信心应对齐列。”   什么意思?   简焕白微微挑眉:“陆浮是会把他杀了还是把他绑架了?”   时旭抿唇,想起自己之前从季生嘴里撬出来的情报,他并不确定季生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谨慎从来不是坏事。   在时旭成功在议会站稳脚跟之前,他不允许发生任何变故。   “你应该比我知道更多才对,”时旭幽幽的看着简焕白:“关于神明的事。”   简焕白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笑起来:“你居然也信这些?”   时旭嘲讽的眯眼:“我以前不信。”   现在半信半疑。   如果真的如季生所说,陆浮是被神明选中的祭品,他的□□和灵魂都将被神吞噬——陆浮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   时旭相信陆浮,但他不相信齐之裕,无论齐之裕知道了什么消息,齐列都能套出来。   齐列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将陆浮推进火海。   “要不这样好了,”时旭笑吟吟的提议道:“你把齐之裕杀了吧,没有尸体,齐列就死无对证了,你只要一口咬死没带走齐之裕,他也没法怪罪你。”   时旭只管陆浮的死活,不管简焕白和齐之裕的死活。   简焕白“哇哦”了一声,“啪”的挂断了视讯。   好一个神经病。   被挂断通讯的时旭并没有生气,他站起身理好西装,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上了高台。   台下是为他投票的选民,他们欢呼、尖叫,身体力行的表达对时旭的支持。   值得一提的是,维度直播为了热度从来不顾时旭的死活。   一名记者站了起来,第一个问题就堪称爆炸:“请问,时先生,您如何解释自己曾经追逐过教廷余党这件事?你之前对此是否知情,陆浮又想您传播过教义吗?”   沸腾的选民霎时间鸦雀无声,目光惊惶的看着彼此。   时旭突然也想“哇哦”一声了。   **   首都星   傅以榕看着突然陷入黑暗的监控画面,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可乐。   卡勒按耐不住焦急的心,问道:“上将,您不担心吗?”   “没事,”傅以榕见怪不怪的说:“边缘星系大部分信号都不好,黑鳞监狱的监控隔三差五就要黑上十天半个月。”   卡勒:“……”   为什么每次他试图提醒傅以榕,傅以榕都能自己给陆浮找到合理的解释?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怀疑傅以榕才是教廷派来的卧底了。 第64章 这次轮到我来骗你了   十九层,黑鳞监狱的最顶层,任何人禁止入内。   黑礁星是被黄沙覆盖的星球,但诺加走进第十九层时却像是闯进了潮湿的雨林,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水汽,墙上甚至还在使用老旧的油灯,微弱的火光负隅顽抗。   “有人吗?”诺加敲了敲墙,没得到任何回应。   幽深的隧道一直通往教皇所在的牢房,诺加打心底里不愿意深入,Alpha的直觉告诉他,那里关押的人不是他能应付的。   三十年。   在这种地方待了三十年的教皇,还能全心全意的信仰神吗?   “啧。”伸了个懒腰,诺加径直走了进去。   腐败的气味愈发浓烈,四面八方攻击Alpha的感官,诺加像个没事人一样,手里拿着终端拍了几张照,就差拿把刀刻个“到此一游”了。   终于走到了最深处,诺加看到了被铁链束缚住的男人,他闭着眼靠在墙上,纯白的袍子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特殊材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依然一尘不染。   教皇的长相和诺加想象中慈眉善目的老人全然不同,他过于年轻了。   男人面色难看,虚弱的无法站立,进气多出气少,似乎已经站在了死亡的悬崖边,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助力,就能彻底终结这条生命。   “开什么玩笑。”诺加蹲下身,拽住教皇的衣摆掀开一看,男人的白袍下方穿着件普通的囚服。   “醒醒,”诺加抓住男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脸,“你是谁?”   男人掀了掀眼皮,不说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诺加拿他没办法,只能给陆浮拨了通讯:“出事了,教皇被人调包了。”   诺加斜睨了眼地上的男人,“应该不是最近的事,他看着在监狱里待了很久了。”   陆浮平静的“嗯”了一声,“描述一下顶替教皇的人长什么样?”   诺加看着自己手上的黑色断发,嫌弃的甩了甩手:“黑发蓝眼,Beta,长得挺年轻的,好像是个哑巴,快死了。”   陆浮安静的听着,诺加的声音被流动的粘稠液体声掩盖,他听到了神在笑。   【我可以告诉你教皇去哪了,信徒,你想知道吗?】   陆浮对着终端说:“不用管他,回来吧。”   诺加打了个哈欠,问:“那教皇不找了?”   【教皇早就死了。】   神似乎爱极了一问一答的游戏,即使陆浮不配合,祂也乐在其中。   【你不好奇监狱里的那个人是谁吗?】   【他的身份可大有来头。】   无论神明怎么引诱,陆浮都没有理会他,任由神明在独角戏的路上越走越远。   挂断终端前,陆浮轻声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诺加当然不会反驳陆浮,蹲下身拍了拍男人的脸,“你要是教皇,我就把你救出去了。”   男人听懂了,他没有露出失落的表情,也没有试图求救,闭上眼重新躺了回去。   教皇的白袍裹在他的身上,像是一条昂贵的裹尸布。   **   陆浮和灰鸦并肩登上了齐家的星舰,齐之裕安安分分的坐在椅子上,陆浮走到哪,他的脑袋就跟着转到哪。   要不是Alpha的身体有极限,陆浮都怕他把脑袋拧下来。   等待诺加的过程中,神明的游戏并没有停止,祂开了混响一样三百六十五度围着陆浮重复几句废话。   陆浮始终无视祂的态度非但不能让神知难而退,反而更加激起了祂的玩心。   【为什么要抗拒简单的方法?你想知道的事,我全都能告诉你。】   【信徒,你只需要求我,就可以得到一切。】   别的不说,祂还挺有毅力的。   但是比起神,陆浮有更合适的选择。   “过来。”少年抬手招了招,齐之裕立刻火箭似的蹿了过来,狐狸眼瞪得溜圆。   “怎么了,站太久腿酸吗?我给你捏捏?”齐之裕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迫不及待的展现自己的优点。   Alpha的心思都放在了脸上,他我行我素惯了,也不顾这里还有个灰鸦。   【018:有一说一,他的脸皮其实是得了齐列的真传的,只是使用方向错了。】   陆浮拍了拍Alpha的脑袋,齐之裕立刻蹲了下来,双手小心的搭在陆浮腿边的椅面上。   “问你个问题,好好回答就行了。”   齐之裕有些失落,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好的首席,没问题首席。”   “成煊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听到成煊的名字,齐之裕亮晶晶的眼睛蓦地没了光,他撇了撇嘴,道:“成煊第一次公开亮相是五岁的时候,之前四年都被成家主严密保护起来,连维度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像我们这种人,从小就要彼此认识、拓展交际圈,因为成家主古怪的保护欲和不知名的、从未露面的另一位亲属,成煊的身份受到了不少质疑。”   齐之裕低下头,试探性的将侧脸压在陆浮的膝上,见陆浮不抵触,暗自窃喜。   “各种猜测都没有实际证据,再加上成家运作,很快这些新闻就没了关注,但是,”齐之裕迟疑了几秒,道:“小叔好像也有过怀疑,不过他的意见不重要,小叔每天都在怀疑所有人。”   “怀疑什么?”   “成煊不是成家主的孩子。”   齐之裕一旦说起其他两人的坏话就起劲,“不止成煊,时旭也不像时霓云,我早就觉得他们俩挺神经病的,成煊杀了我哥,时旭每次都在事后装好人…”   “停,”陆浮按住Alpha的脖子,将话题拉了回来:“齐列的怀疑有依据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齐列手再长也伸不到成家的家事上。   齐之裕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哼哼,“成家和教廷当初走得近,处刑教廷成员的时候他也没出席,小叔说成煊可能是教皇的孩子,成家主在替他养孩子。”   【018:这么刺激?】   时间对不上。   陆浮一下下抚摸Alpha的发尾到后颈的位置,陷入沉思,教皇三十年前被囚禁至黑鳞监狱,无法与外人接触,如果成煊是教皇的孩子,那只有一种情况——教皇根本没有被关进来过。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狗血偶像剧在陆浮脑中闪过,包括但不限于禁忌之恋终成泡影,教皇被成家主私下囚禁;成家主作为友人帮助教皇逃离,在对方离世后替他照顾成煊;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成家主利用教皇的基因进行人体实验,成煊就是实验成果。   【018:想点有可能的行吗?】   陆浮的猜测过于荒诞,神也停止了复读机行为。   【没有那么复杂,信徒,你想多了。】   真的吗?陆浮觉得自己的逻辑完全没问题。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两个人类在欲望的驱使下短暂的结合、天亮之后继续做朋友,多年之后,其中一人遇到了牢狱之灾,另一人偷梁换柱,将他藏在了安全的地方,几年后,两人有了孩子。】   所以呢?这和我想的有什么不一样?   陆浮还没控诉,神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故事里有个第三人,他在许多年后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于是,他做了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名不速之客走进了这间温馨的建筑,他的到来比窗外的暴风雨更加让人惶恐。   成家主微笑着看着屋内的两人,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他的弟弟。   “这么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真的死在战场上了。”成家主说着走到长桌前,单手按住了想要起身的男人。   多年前就在战场上意外身亡的兄弟不但没死,还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成家主满眼失望的看着他,“你怎么能欺骗兄长?”   男人嘲讽的勾起唇:“比起凯旋,我主动假死不是更合你的心意吗?”   成家主摇摇头,像个和善的长辈一样在男人的肩头拍了拍:“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不是那些心胸狭窄的人,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弟弟。”   教皇静静的看着他们,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出声:“我有点反胃了。”   “抱歉,”成家主立刻给他倒了杯茶:“这不是我的本意。”   教皇拒绝了他递来的茶杯,眼神讥诮:“直接说吧,你找到这来想要做什么?”   成家主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怀好意呢?和舟,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教皇不喜欢被人叫名字,但是成家主有这个特权,他刻意的在弟弟面前炫耀自己的特殊,果不其然换来了男人的怒目而视。   “你不出现的话,我们就很幸福,”男人说着指了指大门:“哥,你该走了。”   如此直白的驱逐,成家主却笑了,“我今天要是走了,明天,整个塞拉法帝国都会知道你不但没死,还救了本该被关在监狱中的教皇。”   “来之不易的幸福毁于一旦,你愿意吗?”   教皇抬手打断了他,语气有些不悦:“你在威胁我吗?”   一旦这件事公之于众,教皇必然会迎来大规模追捕。   成家主满怀歉意的笑了笑:“和舟,我只是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弟弟没有能力护住你。”   “杀了他,或者,让他替你去黑鳞监狱,这不是很简单的选择吗?”   成家主再一次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意味深长的说:“你以前,最喜欢和我一起喝茶了。”   男人直勾勾的盯着教皇的侧脸,他了解自己的爱人有多么冷血,但他依然怀着一丝期待,期待教皇能够选择他。   许久之后,教皇接过了茶杯。   仁慈的冕下没有夺走爱人的生命,却给了他更为痛苦的未来。   【就是这样,很有趣吧,兄弟俩居然为了一个注定会被我吃掉的人自相残杀。】   陆浮闭了闭眼,这个故事也没有比之前的猜测好多少,只不过从成家主强取豪夺变成了成家主知三当三而已。   齐之裕快落枕了。   陆浮已经很久没开口了,齐之裕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争分夺秒的享受对方的抚摸。   落枕就落枕,Alpha不怕落枕!   灰鸦一直用冰冷的视线凝视着齐之裕的脊背,Alpha也不知道究竟是神经大条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诺加回来了,陆浮,我们接下来去哪?”灰鸦问。   少年回过神,看到了双手插兜跳上星舰的Alpha,他身上萦绕着一股腐败的气息,像是被监狱里的怨灵缠上了似的。   “去马苏尔星。”   听到诺加的名字,齐之裕“噌”的弹了起来,眼神警惕的看着诺加,信息素不要钱的涌了出来。   陆浮拽住他的衣领向后一扯,“别乱咬人。”   齐之裕委屈的盘腿坐在地上,试图用信息素绞死诺加。   诺加可不怕他,笑嘻嘻的走到陆浮身侧问:“旁边那个星舰怎么处理?”   他一说,齐之裕才想起来还有个简焕白在等他,最初他们说好了探完监就走,齐之裕也同意了,现下却有些犹豫。   活生生的陆浮就在这,谁要和简焕白回首都星啊?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简焕白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   扩音器中传来Alpha中气十足的喊声:“对面的星舰听着,把那个红发没脑子的Alpha交出来,不然我就只能叫他小叔来领人了!”   简焕白这么一说,齐之裕当即一边痛骂一边从星舰上跑了下去,临走前给陆浮画了个大饼,“首席,等我搞定小叔,一定给你洗刷罪名!”   倒也不必。   陆浮的罪名根本洗不干净。   **   成家主终究还是离世了。   西蒙和阿兰德虽然发现了他的伤另有隐情,但是毒素早就深入肺腑,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   待两虫离开后,成家主沉默了许久,成煊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即使他心不在焉。   黄昏一点点被黑暗侵吞,成家主终于做出了决定:“成煊,杀了我吧。”   “给我个痛快。”   Alpha并不意外他的选择,他转身从墙上拿下一把镶满宝石的装饰性匕首,缓缓抵住了成家主的脖颈。   信息素从腺体处爬了出来,将那具干柴的身体死死的绞住。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全力攻击时的压迫感席卷而来,成家主一瞬间眼前一白,身体轻飘飘的,摸不到实处,五感逐渐远去。   成煊的瞳孔忽明忽暗,手下微微用力,流淌的鲜血从破开的皮肉中咕噜噜的冒了出来,倒灌进割裂的器官,浮起一连串的泡沫。   鲜血弄脏了他的手指,成煊听到了成家主阖眼前的呢喃:“和舟…”   与此同时,黑鳞监狱十九层唯一的犯人也停止了呼吸。   次日   虽然时间紧凑,但成家主的葬礼阵仗依然十分盛大,这不仅是上一任掌权人的葬礼,同时也是新一任掌权人的就任仪式。   首都星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来了,一方面是表达对老家主的敬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刺探成煊。   新掌权人究竟有没有能力服众,就看今天的表现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分明还是白天,天空却已经阴沉沉的压了下来,能见度降低后气氛随之变得压抑起来。   墓园中,黑压压的雨伞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所有人穿着统一的黑西装,一手举着伞,一手握着一束菊花,交谈的声音刻意放轻了许多。   成家主的死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故而,当他们看到尸体脖颈处醒目的伤口时不约而同的惊了一下。   “成煊居然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正常,时旭不也急急忙忙的去了议会,现在就剩下裴稚和齐之裕什么都没做了。”   成煊将菊花横着放置在老家主的脖颈处,挡住了那条细长的缝合线,又像是一道更新的、更加鲜艳的伤口。   “轰——”电闪雷鸣。   巨型星舰在马苏尔港登陆。   游冬在轰鸣声中苏醒,他捂住残留着痛意的腹部,眼前的景象模糊得像是罩着一层雾。   他低声骂了一句,抵着墙站起来,闭着眼静等了半分钟,再次睁眼时视野重新清晰了起来。   “什么…?”   Alpha遍体生寒,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里确实不是沙丁鱼罐头,但也没差多少。   熬得过圣水的人活,熬不过圣水的人死。   “坐下吧,游冬,”中年男人虚弱的对他招了招手,勉强笑了起来:“我们已经离开黑鳞星了。”   活下来的人不到三分之一,几乎都是身有污染的教廷成员,他们对圣水的适应力更强,醒得也更早。   “他为什么要给我们喝这个?”游冬由衷地感到不解。   难道圣水有什么他不知晓的特殊作用吗?   中年男人摇摇头,他也不知道,《神经》中记载,圣水是神的血,是仁慈的神不忍信徒因天灾干渴而死,自愿放血拯救信徒。   因此圣水无穷无尽。   因为是信徒特供,普通人随意饮用圣水只有死得份,但三十年过去了,现在的年轻人恐怕不知道这一点。   “说不定,陆浮只是好心,怕我们在船舱里太渴…”说这话的教廷成员在游冬阴鸷的视线中闭上了嘴。   游冬不相信一个满嘴谎言的Beta会做无意义的事,喝下圣水者将得到神的赐福,陆浮难道只是为了把他们献给神吗?   为了得到神的爱?   舱门突然从外面打开,游冬思绪一断,抬眼看去,一名星盗举着枪警惕的看着他们:“出来吧。”   下了星舰,人们看到了破败倒塌的教堂残墟,或咬牙切齿,或眼眶发红,游冬是第三种,他飞快的跑到残墟之中,不顾满地的尘土在地面上摸索,很快,他找到了一块空心的地砖。   “砰!砰!”   接连两拳下去,地砖碎开,露出了下方黑幽幽的隧道。   他知道陆浮想要做什么了。   “我们一起下去吧,”游冬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身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少年露出笑容:“我会向代理教皇阁下诉说你为了救出我们付出了何等的努力。”   Alpha黑瞳中翻涌着浓烈的兴奋,知道陆浮的目的,就代表他可以轻易的拿捏住陆浮,将之前受骗的屈辱和濒死的体验一点点还回去。   陆浮也笑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上面有人。   第二轮欺骗游戏,开始了。   大快朵颐的神无声的笑起来,现在的年轻信徒里看过正版《神经》的人太少了,连许愿的方式都不清楚。   祭品是敲门砖,没有祭品,就拿自己的命换。   如果有足够的祭品,就算向神明许愿也不会受到多少污染,只不过,“足够”这个词的判决权在神手里。   【信徒,你献上那么多祭品,想要许什么愿望?】   祂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收割陆浮的灵魂了。 第65章 这是什么?软柿子,捏一下!   年轻的信徒还不知道神的爱何等残酷,他接受了游冬的提议,与Alpha肩并肩走进了漆黑的地洞中。   其他信徒和星盗们被留在了满目疮痍的地面,诺加斜了眼沉默的灰鸦,忍不住挑衅道:“灰鸦、077、竹马,怎么被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子抢了位置?”   诺加的声音酸溜溜的,虽然嘴上像是在给灰鸦鸣不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替自己说话。   诺加原本也以为自己是最了解陆浮的人,哪里想半路杀出来灰鸦这个程咬金,而且听卡勒的意思,陆浮的竹马还不少。   气得他冷笑连连,只能在灰鸦身上出气。   灰鸦反手给他比了个中指,他根本不记得儿时的事,诺加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天夜里被人套了麻袋也是应得的。   他们本想带陆浮回五等星,陆浮却主动跳进了教廷的火海,灰鸦虽然不理解陆浮的目的,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左右陆浮的决定。   “别在这酸了,诺加,”灰鸦眼神微嘲:“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吗?”   诺加顶了顶腮帮子,金瞳危险的眯起,自从被陆浮明确过自己的定位后,他就收敛了很多,但如果灰鸦有需要,他也可以帮他见见血。   顶级Alpha的信息素浓度节节升高,教廷成员们本就刚从圣水中清醒过来,骤然受到压迫,眼白瞬间爬满了血丝。   中年男人弯着腰跪在地上,一天没进过食的胃剧烈的抽搐起来,他喘着粗气抓紧了另一名教廷成员的手,颤声道:“他是不是叫他077?”   即使身处信息素压迫下,中年男人依然捕捉到了关键词。   077,神眷者。   得到了肯定答复,中年男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温和起来,虽然灰鸦暂时走上了歧途,但他相信,灰鸦一定会重新投入神的怀抱。   汹涌的信息素对灰鸦作用不大,他的身体说白了就是套着人皮的骨架子,对信息素的感知都时有时无。   掀开斗篷,灰鸦对着诺加露出嘲讽的笑容:“无能狂怒?”   红发Alpha在空中化为一道残影,诺加瞬间出现在灰鸦面前,一拳凿在星盗的小腹。   “轰!”   灰鸦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撞倒了教堂仅剩的几根石柱,一时间尘土漫天。   中年男人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灰鸦就这么死了。   Alpha扶着满地的尘土站起来,咳出了两口血后,他低头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腹部,诺加下手一点没留情,估摸着内脏应该已经烂了。   这座星球没有治疗场所,灰鸦确信,诺加这一拳是冲着杀了他去的。   可惜,他不怕死也不会痛,诺加杀不了他,他却能杀了诺加。   Alpha拍了拍斗篷上的灰,不咸不淡的问:“你破防了?”   别说了祖宗!   中年男人急的直咬牙,每一个神眷者都是教廷花了大心力培养出来的,因为长期接触污染,教廷里少有能活到成年的神眷者。   他们可以死在神的赐福中,可以死在自己的欲望中、但不能滑稽的死在争风吃醋里。   诺加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看着灰鸦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刻意激怒我,你想做什么?”   灰鸦摊了摊手:“我没有刻意激怒你,诺加,是你太容易破防了。”   要不然再来一下吧,诺加的残忍的弯唇,打碎他的脊骨说不定能安静点。   灰鸦察觉了诺加的敌意,张开双臂等着Alpha的下一次袭击。   诺加都气笑了,“陆浮要是知道你死不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榨干你的利用价值,到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别说了,诺加,”灰鸦摇摇头,“我都有点可怜你了。”   “想被陆浮利用却被忘到脑后的感觉不好受吧?”   红发Alpha张着嘴愣了几秒,缓缓合上,浮动的信息素失去了攻击欲望,沦为了空气的一部分。   他深深的看了灰鸦一眼,转身靠着根柱子蹲下。   “嗯…”   Alpha捂着嘴说:“是不好受。”   坏了,他好像真的被伤到了。   灰鸦别开眼,他是恶名昭著的大星盗,一没良心二没同理心,没几秒就将重心重新放回了自己身上。   绕着教堂遗址走了几圈,灰鸦低眉思索起来。   只要在教堂附近,他就能重新长出血肉,但如果是教堂的断垣残壁,还能起效果吗?   灰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薄薄的皮肉下是静谧的肉块,没有强劲有力的心跳提醒他活着是什么感觉。   他很想知道生前和陆浮的过往,以及,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即使没有记忆,灰鸦也隐隐有一种直觉,他的死不是意外,是谋害。   **   上方的打斗声对地下没什么影响,地道有些狭窄,两人不得不肩靠着肩走在一起。   墙壁两侧点着油灯,墙壁有许多刮蹭的痕迹,地面上遍布碎石和尘土,却没有清晰的脚印,可见这条地道确实时间久远。   游冬走走停停,时不时向陆浮介绍教廷自古以来发生的重大事件,“这条地道早在第十七任教皇执政时就已经开始建造了,当时门阀和教廷出现了多次摩擦,教皇冕下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只将这个地方告诉了两位主教大人。”   第十七任教皇执政,也就是八十年前。   陆浮不理解,八十年前用什么油灯,为了氛围感吗?   【018:只能说很有偷感。】   “这个,快看这个,”游冬牵起陆浮的手,向前快步跑了两米远,油灯的暖光映出墙上的壁画,一名沉睡的男人躺在祭台中央,脖颈处被一条锁链缠住。   再向前走,下一幕,男人置身火焰之中,他面目狰狞的伸长了手,全身卯足了力气想要挣脱锁链的束缚。   最后一幕,男人彻底被火焰吞噬,待火焰熄灭后,教廷成员们捡起了他的尸骨。   “这幅壁画中记载了第十五任教皇处刑不敬神明的简家主的故事。”   游冬语气有些惋惜:“作为警告,教皇冕下将简家主的尸骨送给了十二阀,现在教廷倒台了,这些骨头大概已经成了绝版收藏品。”   你们门阀也是病得各有特色啊,这玩意儿也能当收藏品。   陆浮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少年好奇的问。   游冬垂眸看着他,眼底笑意分明:“我很喜欢看书,无论多么枯燥的内容对我来说都是知识的温泉,我曾经在一周以内将帝国编年史倒背如流,就连红衣主教大人都称赞我是最优秀的接班人。”   懂了,你想当主教。   陆浮羡慕的瞪圆了桃花眼,一手扯住Alpha的衣袖,有些失态:“真的吗?你认识红衣主教?”   认识啊,就是被你逼着对神发誓的倒霉蛋。   游冬点点头,语气冷淡了下来:“我知道,陆浮,你其实不是门阀子弟,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进入教廷,我可以不计较你骗我,但是,如果你希望我在代理教皇阁下面前为你美言,你就别想了。”   【018:还你就别想了~哟哟哟,死装。】   刚刚在上面你还说要向代理教皇阁下诉说我为了救出教廷成员付出了何等的努力。   Alpha的嘴骗人的鬼。   陆浮抿唇,抓着Alpha袖子的手缓缓松开了:“我知道,我骗了你,你肯定不愿意帮我…”   “我会自己去找代理教皇的。”   游冬一愣,立刻道:“代理教皇每日辛苦操劳,恐怕没时间见你。”   陆浮却倔强起来:“我相信只要我足够诚心,他一定不会对我视而不见。”   “这不合规矩,”游冬反过来拉住了陆浮的腕:“代理教皇不是你说见就见的,你应该先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他急了他急了。   陆浮眨了眨眼,似乎把游冬的话听了进去,游冬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少年问:“那我可以见主教吗?”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游冬眉心微动,唇角弯起的弧度向下了些:“我知道,你爱神,我也能理解你迫不及待想要接近神的心情,但是,陆浮,教廷不是你的一言堂。”   “你必须按照规矩慢慢来。”   陆浮倒是愿意等,但是神等不及了。   【别听他胡说,你是我选中的神眷者,未来的教皇。】   【快点向我许愿吧,信徒。】   等了八年终于能尝尝味了,神这辈子没这么急过。   陆浮没理神,这大饼你就画吧,谁吃谁傻x。   游冬仔细观察陆浮的表情,确定少年还没有放弃,他叹了口气,故作为难的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陆浮失落的神色立刻被兴奋取代,漂亮的脸上映出跳动的火光,他仰着脸直勾勾的盯着游冬,把Alpha看得手心冒汗。   “我可以帮你,”游冬别开眼说:“我恰好和主教大人手下的神官亚奇有点交情。”   巧了嘛这不是,我也跟他挺熟的。   陆浮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眸子亮晶晶的弯成两个月牙。   “只不过,”游冬意味深长的说:“陆浮,我有什么理由帮你呢?”   “你欺骗我,挟持我,还给我喝下有致死可能的圣水,陆浮,我没有被虐的小众癖好,”Alpha俯身按住少年的肩,从怀里拿出陆浮给他的枪,抵住少年的心口:“我该杀了你才对。”   游冬满意的看着少年笑容褪去后显得病态的面孔。   早在黑鳞监狱里他就说了,陆浮会后悔给他这把枪。   游冬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杀了陆浮,他被陆浮耍得团团转,像个蠢货一样对他示好的屈辱可不是一颗枪子就能抵消的。   陆浮收敛了所有表情,眼下淡淡的青黑色像是错位的颜料,在这张苍白的画纸上留下了擦不去的一笔。   他的瞳孔惊惶的颤抖着,眸中浮起了一层雾气,在油灯的温度中蒸发,他缓缓抬手握住了枪管,轻声问:“如果我从枪口-活下来,你就愿意带我见亚奇神官吗?”   游冬握着枪的手一抖,不可置信的挑高了眉毛,上一个这么爱着神的人已经成了神明的饵食了。   “开枪吧,游冬。”   少年一手握紧枪管,另一只手拽住了游冬的衣领,呼吸逼近,游冬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双桃花眼中燃烧着的疯狂。   似有酒精在血液中流淌,带起钻心的痛楚,游冬仿佛醉了般,眼前的景象逐渐朦胧。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陆浮已经亲昵的将脸埋进他的颈,枪支成了唯一阻拦他们紧紧相拥的东西。   脆弱的耳骨被少年微弱的呼吸拂过,“神也会称赞我的爱。”   “砰!”   盛着圣水的银杯从口袋里滑了出来,重重的砸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最终撞上了石壁。   陆浮和游冬同时看了过去,地面弥漫的水液中似乎涌动着红褐色的光泽。   游冬从陆浮手里拔出枪,蹲下身捡起小银杯,神色复杂的回眸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少年。   陆浮周围的灯光晃得人眼花,少年的面容模糊起来,游冬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真的不怕死吗?   你真的从不恐惧吗?   你真的不是又在骗我吗?   缓缓举起枪,游冬怀着莫名的情绪,对着陆浮扣下了扳机。   “死亡是每个人必将经历的过程,当它到来时,不必惊慌,不必失措…”   司仪在棺材前念着悼词,下首的宾客们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不关心成家主是怎么死的,也不关心成家是否存在父子矛盾,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成煊上位后将会做出怎样的调整。   是延续成家一直以来的军部地位,还是和时旭争一争议会的蛋糕,这些都是未知数,谁也不知道成煊究竟在想什么。   黑发蓝眼的Alpha冷淡的俯视着棺材里的老人。   威廉亲王是个实打实的倒霉蛋,当年的黑礁星战场上,威廉亲王被成家主折断了翅翼,毁掉了大半虫甲,全靠虫族命硬,熬到了被送回虫星救治。   别说偷袭成家主了,他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真正让成家主一步步走入死亡的不是别人,就是他养了十多年的儿子。   威廉亲王曾经被卖到黑市过,他的毒素当然也是畅销品。   成煊要买,傅以榕就给了,他不关心成煊要用在谁身上,只提醒了一句,威廉亲王的毒液几乎无解,除非能找到当初险些害死亲王的虫族医生。   那个医生当年在威廉亲王身上做了不少实验,他被追杀的主要原因是手握太多秘密,而不是谋害亲王。   毕竟,没虫会大费周章去谋害威廉亲王,他自己喝口水都有可能呛死。   调侃归调侃,威廉亲王运气不好是真的,但他确实是下一任虫皇的强力候选人。   第一亲王死在战场上,第二亲王留下心理阴影后足不出户,第三亲王矮子里面拔高个,支持率居然不低。   成煊曾问过傅以榕:“如果虫皇身陨,阿兰德殿下有没有可能越位?”   虫族实力为尊,威廉如果不敌阿兰德,只有被踩在脚下的命。   傅以榕摸了摸下巴,许久后缓缓摇了摇头:“阿兰德不行,但是阿兰德和西蒙联手倒是有可能。”   那就是不可能了。   漫长的悼词终于走向尾声,齐之裕站在齐列身后,警惕的盯着成煊的背影。   陆浮为什么会突然好奇成煊的身世,难道陆浮对成煊感兴趣吗?   确实,结婚之前要严查祖上三代,不然孩子进不了门阀名下的企业…停,陆浮怎么可能喜欢成煊,齐之裕摇摇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出去。   成煊不解风情还死鸭子嘴硬,扣扣搜搜的怎么能给陆浮幸福。   难道,齐之裕灵活的脑瓜又转了起来,难道成煊真的不是成家的孩子,陆浮想用这个要挟成煊?   可是陆浮要挟成煊干嘛,成煊又不能帮他进议会。   再想想。   齐列眉心一跳,按住了齐之裕左摇右晃的脑袋:“安分点,脑浆摇匀了你就滚去棺材里躺着吧。”   齐列一出手,齐之裕就像个僵直的木头,上下点了点头。   小叔没追究他擅自离开首都星的事,但齐之裕依然惴惴不安,总觉得齐列早晚要跟他算账。   时旭嗤笑一声,收回了视线,就齐之裕这德行,开挂了他都不会玩。   谢寅站在最后一排,左看看右看看,既不想掺合齐家叔侄的教育事业,也不想和时旭勾心斗角,想来想去,他掏出了终端。   【谢家小老虎:齐之裕身上有诺加的信息素!他肯定偷偷做贼去了!】   【寄了:哦。】   【谢家小老虎:你好无趣。】   无趣就无趣呗,季生打了个哈欠,随手点开陆浮的精神域监控系统,瞌睡虫瞬间被吓跑了。   他急忙往前翻,从陆浮进入黑鳞监狱第二天起,他的精神域就一直处于不断波动的状态,其中有几次小高峰隐隐触碰到了临界值。   对于Alpha来说,这是无比正常的情况,对于Beta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塌了。   幽幽的蓝光映在季生的脸上,他没空去理会不断震动的终端,快速敲击键盘,一道道代码在屏幕上滚动,季生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陆浮要是出事了,教廷那边他没法交差。   【正在检索018号芯片位置,检索成功。】   【018号芯片目前处于苏马尔星。】   悬着的心终于摔死了。   苏马尔星?苏马尔星!   季生深吸一口气,一键刷新页面,几秒后,同样的地址再次弹了出来。   坏了,给他杀到大本营了。   季生抖着手给自己的对接人发去了短信。   【寄了:陆浮现在在马苏尔星教堂遗址下方的地道里,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未知号码:?】   【未知号码:他怎么找到这的?】   季生心虚的眼神飘了飘,他确实透露了不少教廷的消息,但是这个地下通道真不是他说的。   【寄了:神眷者的事你别问。】   **   枪口冒出一缕烟,子弹从陆浮耳边的黑发之间穿了过去,断开的发丝飘起淡淡的焦味。   游冬放下枪,鸦色的眸眨了眨:“割发代首,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任你。”   如果陆浮再骗他,游冬向神明发誓,他一定会杀了陆浮。   总是欺骗他人的人痛恨被欺骗,游冬就是典型代表,他一定要骗陆浮一次,找回场子才能罢休。   陆浮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断了一截的发丝,发尾残留的余温在指腹萦绕。   他有些失望的垂眸,敷衍的应了一声,跟在游冬的身后走出了地道。   白光乍现,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陆浮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神殿,狰狞的巨兽雕像栩栩如生,两名垂首的神职人员守在台阶顶端。   游冬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陡然见到熟悉的建筑,激动的信息素在腺体内翻涌。   神殿内走出一列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他们的袖口、衣领都绣着金色的纹路,细看像是水生生物的触手。   领头的男人赫然是代理教皇的心腹,游冬一愣,没想到代理教皇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了。   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杆,露出明月清辉般的柔和笑容,“基思大人…”   基思直接越过他,一把握住了陆浮的手,眼眶忽的一红,声音哽咽的说:“066,都长这么大了啊。”   【018:?】   【陆浮:?】   不是,你谁啊?   陆浮确定,他在阿塔鲁星的那些年里从来没见过基思,但他还是配合的露出惊喜的表情。   “基思大人,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我真的很想念您…”   基思眼皮抽动了一下,牵着陆浮走上台阶:“快,随我去见代理教皇阁下,他老人家盼你盼了很久了。”   盼我?   陆浮都懒得点他,代理教皇判的是能和041对着干的神眷者,最好能把041从主教的位置上踢下去。   游冬表情古怪的跟在后面,什么情况?陆浮和基思很熟吗?基思居然亲自出来接他。   等会儿,游冬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刚才在地道里,他又被陆浮骗了。   走进神殿,基思安排了两人将游冬带回自己的房间,接着和蔼的对陆浮笑了笑:“跟我来。”   陆浮也乖巧的跟着,没有半点异议。   代理教皇的寝室里没有任何仆人,基思停在门外,示意陆浮自己进去。   “代理教皇大人非常厌恶外人踏足他的领地,066,我不能陪你一起了。”   那我就能进去吗?   陆浮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进去,柔软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陆浮像是踩在云朵上。   他一步步走向巨大的全身镜,轻轻一推,镜面翻转,露出了一个空房间,代理教皇站在镜子后方,面露异色。   “你果然是神眷者。”   只有在迷宫里待过的神眷者知道镜子的秘密。   代理教皇低头从镜子后方走了出来,手里握着约莫半人高的权杖,他上下打量了陆浮几眼,沉声道:“066,我知道你,阿塔鲁星所有神眷者中唯一一个能和041抗衡的孩子。”   “神也曾在你们之间犹豫不决。”   好好好,就这么宣传我。   陆浮点点头,刀锋般的唇上下一碰,轻易吐出一汪毒液:“代理教皇,我也知道你,你输给了上一任教皇,又输给了041,现在你终于找到了能帮你对付041的人,但你又提防、戒备着我,因为你害怕再输给我。”   陆浮没有使用任何尖钻的词汇,轻缓的声音在空气中消散,徒留一地扎人的恶意。   这话太不客气,连018都听不下去。   代理教皇冷峻的神色像是强行涂在脸上的颜料,处处都是破绽。   “你太狂妄了,”代理教皇捏紧了权杖:“神不选择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陆浮笑了,“神选你了吗,谦卑的代理教皇阁下?”   代理教皇的呼吸粗重了些,显然被戳了心窝子,手里的权杖都在轻微的颤抖。   【018:别太过分了,我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陆浮:没事,他怂包。】   但凡代理教皇硬气一点,都不会允许陆浮说出第二句话。 第66章 一句话让三个人为我多想,我就是精通人性的Beta讲师   代理教皇能在前任教皇手下熬了那么久,终于熬到自己上位,可见他确实很能忍。   即使陆浮嘲讽了他几句,代理教皇依然没有发怒,他举着权杖绕着陆浮走了一圈,视线像扫描仪一样将陆浮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外貌并不是他在意的点,陆浮真正的价值在于他是一名Beta,稳定的精神域坏境能够让他们在任何极端情况下都冷静的思考,做出最有利的决定,尤其是在神面前保持理智。   上一任教皇便是如此。   代理教皇的大拇指在权杖上轻轻的摩挲,红宝石映出的光泽让他稍微心安了些。   “066,你能打吗?”   啊?   陆浮没想到他看了半天就问出了这个问题,思索了几秒后,陆浮道:“打不了一点。”   教廷和军部有勾结的事陆浮心里有数,没受过系统训练的Alpha当然是手到擒来,但身经百战的军官们就算了,他们三拳,陆浮含笑九泉。   代理教皇有些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但他也没有强求,虽然陆浮不能打,但041也不能,半斤八两。   “行,那你的文化水平怎么样?”教皇对于这件事还是抱有期待的。   首先,陆浮长着一张很有文化的脸,其次,陆浮好歹是神眷者,自小在阿塔鲁星学习知识,不可能是文盲。   代理教皇显然没预料到一件事,那就是离开阿塔鲁星之后陆浮就基本接触不到学校一类的机构了。   因此,当少年理直气壮的说自己高中没毕业就被送进监狱时,代理教皇两眼一黑,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怎么不好好学习?”   没钱啊。   陆浮面不改色的说:“塞布星没有学校。”   “那你也不能不好好学习,你这样拿什么和041争?”代理教皇唉声叹气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放下那根权杖。   规则怪谈之放下权杖就会死。   【018:有没有可能,他的手被强力胶粘在权杖上了。】   【陆浮:这比规则怪谈还歹毒。】   陆浮看他走路看累了,坐到桌边,懒洋洋的趴在交叉的双臂之间,含糊的问:“没有其他可以和041比的东西了吗?”   教皇闻言冷笑一声,“有啊,德智体美劳,你是有道德还是爱劳动?”   陆浮左鼓一下腮帮子,右鼓一下腮帮子,来回几次后遗憾的放弃了寻找自己的道德。   “这些有什么好比的,比比对神的信仰吧,”陆浮举起一只手,眼神中亮起得意的光:“我对神十分虔诚。”   神喂的大饼一口不吃,还要给神画大饼。   代理教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041因为祷告过度昏迷了半个月了。”   陆浮眨了眨眼,把手收了回来。   041赢了。   【018:别太离谱。】   教皇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我听说,你在首都星和第三阀的继承人走得很近?”   陆浮摇摇头:“走得不近,坐得近。”   齐之裕和成煊一左一右正好把他夹在中间。   代理教皇不理会他的贫嘴,继续问:“门阀里知道你是神眷者的有多少?”   “041有多少?”陆浮坐直了问。   代理教皇面色微凝:“整个谢尔诺家族都知道,并且全力支持他竞争教皇之位。”   “那不用问了,”陆浮重新趴回了桌上,懒散的眯起眼:“041完胜,你换个人和他比吧。”   说着,陆浮指了指代理教皇:“我看你正是适合打拼的年纪啊。”   代理教皇深吸一口气,一手按压胸口给自己做心肺复苏,一手举着权杖挥了过来。   棍腿都没碰到陆浮,少年发出一声痛呼,接着就趴在桌上不动了,单薄的身躯看得人心里一紧。   教皇愣住了,他看了眼圆润的权杖端,又看了眼陆浮没有一丝褶皱的衣服,打中了吗?怎么一点阻力都没有?   “066,你怎么了?”   代理教皇走近两步,胡思乱想起来,莫非他有什么先天疾病,还是说旧伤复发了?   少年有气无力的偏过头,睫毛微颤:“干嘛,没见过碰瓷吗?”   “v我一百万,我替你对付041。”   代理教皇气笑了,咬着牙问:“你怎么对付他,你有哪一点胜过他了?”   陆浮托着腮沉默了一会儿,代理教皇静静的看着他,等着少年能够认清现实。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靠得是多人的博弈,陆浮神眷者的身份固然好用,但在整个谢尔诺家族面前就不够看了。   代理教皇有些头疼的想,早知道就不找陆浮了,当年在阿塔鲁星势均力敌不代表过去这么多年还一样。   离开阿塔鲁星后,他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如今有了参差也正常,只可惜,他又要重新找人了。   陆浮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代理教皇低头看去,少年睁着双上挑的眸子,手指向上指了指。   “神选中了我,这一点算吗?”   教皇吓得咬破了舌尖,血丝在口腔中蔓延,他丢开权杖,捏着陆浮的肩问:“神选中了你?!”   【018:看来不是强力胶也不是规则怪谈。】   陆浮点点头。   没人敢拿神的事撒谎,理论上是这样。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代理教皇激动的搂住他,一下下抚摸陆浮的额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长得真招人疼,比那个人面兽心的041好多了。   陆浮猝不及防体验了一把代理教皇的抚摸,他扭头想躲开,Alpha的手却紧紧的跟了上来。   救命。   他的头发今天真的承受了很多。   【018:原来胶水没有消失,胶水只是转移了。】   许久,代理教皇终于收拾好心情,慈爱的看着陆浮:“041昏迷不醒,现在是你弯道超车的好机会。”   “我给你安排个司铎的职位,从明天起你就跟我去祷告,只要信徒们知道你被神选中了,他们都会奔你而来。”   代理教皇的一番话并没有让陆浮感到高兴,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桌上的花纹,问:“你又要开始熬了吗?”   “把我熬完了,万一神还是没有选中你怎么办?”   代理教皇脸色阴沉了下去,神选中谁,谁就是下一任教皇,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代理教皇内心怨愤了不止一次,神为何看不到他的虔诚。   但面对陆浮的问题,他依然给出了标准答案:“神选择谁,谁就是带领我们重回鼎盛的人。”   代理教皇相信神的选择,即使他内心无比渴望教皇的宝座。   陆浮从喉腔里发出一段长音,拖着脸问:“不怕我在骗你吗?万一神没有选中我怎么办?”   代理教皇阴冷的弯唇:“你从地道来时一定看到那些壁画了吧?”   “伪造神谕,就是这个下场。”   代理教皇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的观察陆浮的神色和反应,少年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只是可有可无点了点头。   陆浮走出教皇寝室时,基思已经不见了,一名年轻的白袍男子站在门口,对着陆浮做了个手势:“请跟我来,司铎大人。”   【018:也是当上神官了,我们家孩子出息了啊。】   【陆浮:你拿错台词了吧?】   宽敞的走廊每隔三米都有两名神职人员一左一右的垂首站立,陆浮和那名白袍男子一前一后的走过,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游冬换上了教廷的袍子,黑瞳微眯,拦住了陆浮的去路,“陆浮,你又骗了我。”   白袍男子一言不发的退至一侧,垂着脑袋践行不看不听的原则。   陆浮没有被人围观的爱好,双手抱臂扬了扬下巴:“去你房间说?”   游冬瞥了眼白袍男子,对方低着头看不到面容,几秒后,他接受了陆浮的提议,两人并肩走出去几米远后,白袍男子抬起头挥了挥手。   站在两侧的神职人员纷纷离开,很快,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他一个人。   亚奇神色古怪的蹙眉,066变化太大了,以至于他一开始根本不敢认。   八年前,不少神眷者在逃出去后发现世界比他们想得残酷许多,最终又选择了回到迷宫,然而这些人里并不包括他最为看好的066和041。   亚奇并不担心041,他向来小聪明多,倒是066,人善被人欺,指不定在外面过得多艰难。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善良软弱的小可怜?”一道男声从身后传了过来,话语中包含着无尽的讽刺。   亚奇回过头,是谢尔诺一族派到041身边保护他的男人,他没有名字,所有人他称呼他老鹰。   虽然他和041站在同一边,但041并不喜欢他,理由也很简单,老鹰只在乎谢尔诺的利益,041只要活着就行。   亚奇轻声叹了口气:“066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这么多年在外面吃了太多苦,才竖起了防御的高墙。”   亚奇说着目露怜悯,他并不生气孩子们逃跑,他只担心从没接触过外界的神眷者们在外受伤。   老鹰嗤笑,看亚奇的眼神像在看傻子:“防御和主动出击是两件事,为了活下去而谨小慎微,被逼到不得已才咬你一口,那叫防御,至于他…你觉得他骗游冬是故意为之还是迫不得已?”   “收收你的滤镜吧,亚奇,066不是受你照顾的小孩了,”老鹰扯了扯身上的白袍说:“他现在是神官,是你的同僚。”   话落,老鹰阴森森的眯起眼,“说不定,还是敌人呢。”   亚奇不赞同的拧眉,“少把你们门阀的那一套带到教廷里来,神眷者们之间从来不是敌人。”   神选择了谁,其余人就要辅佐他,教廷的运转从来不是只靠一位教皇就足够的。   老鹰不以为意,他不信世上真的有神存在,对于所谓“神选中的教皇”更是嗤之以鼻,只要权利够大,谁都能说一句自己是神的代言人。   亚奇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微摇了摇头,041和世俗牵扯的太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当人们不再敬畏神,就需要一位能够带来恐惧的教皇。   “041的情况怎么样了?”亚奇微微碾了碾指尖,担忧的问。   “还昏迷着呢。”   041的昏迷真相老鹰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他看着真情实意为041担心的亚奇,忍不住低嘲:“与其担心他,你不如去讨好我们的新神官。”   老鹰一想到等041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地位已经被一个横空出世的Beta取代,就觉得好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外如是。   亚奇蹙眉,没答话,一甩袖子离开了。   游冬的寝室   Alpha和Beta一站一坐,游冬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冷眼看着少年,“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解释什么?”陆浮碾起果盘里的草莓,一口一个,红色的汁液在指尖润开。   少年笑吟吟的抬头:“你是更在乎我为什么要骗你,还是更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代理教皇的?”   此话一出,游冬立刻按下了被欺骗的心情,两步走到桌边坐下,“你和代理教皇是什么关系?”   少年托着腮笑起来:“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游冬抿唇,“代理教皇的年纪,有个私生子不奇怪,但你和代理教皇在外貌上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排除私生子的可能,能让代理教皇重视的只有一种人——神眷者。”   所以?   陆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游冬却闭嘴了。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陆浮,劝道:“欺骗代理教皇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你且收手罢。   【018:好家伙,他以为你骗出产业链了。】   嗯…怎么不算呢?   陆浮的沉默更加坐实了游冬的猜测,Alpha看着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代理教皇相信你,但是,陆浮,教廷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一旦你的骗局败露,最好的下场就是被送上火刑架。”   啊对对对。   你说的都对。   陆浮百无聊赖的听着,游冬表现的多么为他着想,焦急的眼神和不加掩饰的表情将这场话剧推到了最高点,但陆浮一个字都不信。   你有了我的把柄,而这个把柄足以致命,知道真相的只有你。   你会怎么做?   陆浮饶有兴趣的弯唇,等着游冬真正的目的浮现。   果然,Alpha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串,终于将自己也拉进了漩涡中。   他轻柔的握住陆浮的手,眼底是沉重的忧虑和一丝决绝:“如果代理教皇发现了,你就说是我指使你的。”   然后你就可以借此机会以一个不存在的神眷者要挟代理教皇了吗?   戏真多。   陆浮笑了:“指使我什么?”   “游冬,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次,我没有撒谎?”   **   葬礼结束后,忙碌的门阀各自重新投入了自己的事业。   成煊脱力般靠在椅背上,沉默的看着屋顶两秒后,他用手背盖住上半张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些天他忙于成家的事,都没时间去关注陆浮的情况,给黑鳞监狱送去那么多消遣的玩意儿,陆浮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无聊了。   这么想着,成煊打开了黑鳞监狱的监控,本该人满为患的食堂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机械狱警来回巡视。   成煊眉心一跳,将视角转移到了牢房,依然不见人影。   海边,没人,矿洞,没人,整个黑鳞监狱萧条得可怕,只有呼啸的海风和拍打礁石的巨浪在耳边发出轰鸣。   人呢?   那么多人呢?   成煊紧急给时旭拨去通讯,几秒后,屏幕中冒出一张熟悉的脸,却不是时旭。   谢寅嬉皮笑脸的甩了甩手:“他在和我谈生意呢,有事吗?”   “什么生意?”成煊顺口问了一句。   谢寅将屏幕转了过去,形容狼狈的时旭一手拿着帕子擦拭满身的咖啡,一手翻合同,向来含笑的脸阴沉沉的。   旁边还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手里捧着咖啡杯,连连道歉。   在少年的身后站着两名胸口别这大写字母“D”徽章的Alpha,一个举着摄像头一人拿着麦克风。   成煊:“…他在拍戏?”   “不是,”谢寅说:“是我们家的广告,讲述已婚霸道总裁爱上笨手笨脚的小迷糊助理的故事。”   成煊挑眉:“为什么是已婚?”   “我想让他代言的新品信息素阻隔剂,主要效用是用特殊香氛掩盖他人的信息素气味,只保留本身的味道,居家出轨必备。”   谢寅说着对成煊挤眉弄眼:“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寄一份样品过去。”   成煊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不需要。”   谢寅没再坚持,将成煊的名字从赠送名单上划去了,成煊下面一个是齐列,谢寅纠结了几秒,笔尖欲落不落。   齐列多年未婚,也没有传出任何桃色新闻,和陆浮那个不算,纯属维度直播没事找事。   坊间一直有齐列不能人道的传闻,齐列也从来没站出来否认过,众所周知,不否认就是变相的承认!   谢寅思来想去,齐列好像用不上,但是不给又不好,齐列小心眼又重规矩,指不定嘴上不说,心里记一辈子。   “先让他们别拍了,我找时旭有事。”成煊的口吻几乎是命令,但谢寅并不生气。   谢为祯以前也喜欢这么对他说话,这不是已经死了吗?   成煊也会死的。   谢寅拍了拍手,喊道:“先停下,时旭,有人探班了。”   时旭站起身,将沾染了脏污的外套脱下扔到助理手里,脸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哝,成煊找你。”   Alpha翠色的眸古怪的眯起:“我们才分开两个小时,成煊,你有什么事在葬礼上不能说?”   “陆浮失踪了。”   成煊直勾勾的盯着面露错愕的时旭:“和你有关系吗?”   短暂的愕然过后,时旭冷笑:“黑鳞监狱是你的地盘,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告诉我这个大新闻,”时旭眼尾上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关押重犯的监狱居然能让人跑了,希望民众们不会因为你的管理不当陷入恐慌。”   谢寅忍不住插嘴:“会不会他只是找了个监控拍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待着,就像电视剧里被排挤的小可怜一样偷偷躲在卫生间隔间吃饭却偶遇生命中的救赎?”   时旭斜了他一眼:“你一天天都在看什么?”   成煊直接否认了他的猜测:“整个黑鳞监狱都空了。”   “嚯!”谢寅发出一声惊呼,摇摇头说:“那完了,估计是小可怜告诉救赎他的人明天你待在牢房里别出来,然后以一己之力把监狱里的人全杀了。”   时旭听不下去,推了谢寅一把:“你当狱警们是白充电的吗?”   “你去问问齐之裕和简焕白,”时旭扭头对成煊说:“他们去探过监。”   谢寅又是一声夸张的气音:“还有简焕白的事?”   成煊受不了谢寅一惊一乍的,直接挂断了通讯,时旭给了他一个白眼,穿上外套,进行第十七次广告拍摄。   “啊!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清秀的男孩一杯咖啡泼过去,焦急的拿着手帕擦拭时旭的衣服。   谢寅在旁边掐着嗓子说:“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最终被以妨碍拍摄的名义赶了出去。   成煊没有如时旭所说询问齐之裕和简焕白,直接派人将黑鳞监狱空了的消息递给了傅以榕。   “想办法把他们抓回来,家主是这么说的。”来递话的管家冷静的说。   傅以榕点点头,对卡勒勾了勾手指:“交给你了。”   “黑鳞监狱一共有四百多名犯人,抓到一半以上,我就给你升职。”   卡勒的表情从“我吗”到“义不容辞”,坚定的拍了拍自己胸脯:“上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次日一早,黑鳞监狱就被卡勒填满了。   傅以榕看着档案中的寸头青年,又看了眼卡勒抓回来的莫西干头老男人,“你确定他是范群?”   “确定,上将,你看啊,”卡勒指着档案里的照片说:“这都几年前的照片了,人家换换发型、年纪大了很正常。”   傅以榕扶额笑了声:“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   卡勒快速摇头:“怎么会呢上将,我看记者和民众很好糊弄。”   “这些档案已经很陈旧了,不如更新一下,重新给犯人们拍张照片。”   傅以榕深深的看了眼卡勒,拍拍他的肩:“做的不错,卡勒上尉。”   **   “哒。”   房门被推开。   陆浮走进了代理教皇给他安排的房间,游冬惊愕的眼神还在历历在目,好似陆浮不是说了一次实话,而是杀了人一样。   【018:你不骗人了,他青结。】   所以说Alpha真难懂,陆浮从来不觉得一次谎言或者一次实话可以定义一个人的性格。   推开窗户,陆浮盯着星空看了会儿,将神叫了出来。   【信徒,你打算许愿了吗?】   “陪我看会儿星星吧,黑鳞监狱什么都看不到。”   018以为陆浮是在和他说话,当即调出来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预报,好消息,陆浮可以看很久的星星了。   神以为陆浮在对祂说话,轻蔑的笑了声。   【星星萤火哪里能与日月争辉?】   话虽如此,祂也没有拒接,耐着性子陪陆浮。   等他看完星星就会许愿了吧?神这么期待着。   不知何时在门口Alpha也以为陆浮在对他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声的走了进来。   “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星星,还是八年前。”   斯莱德轻轻笑起来,他看着回首的少年冷淡的面容,眸中神色不明:“你还记得我吗,陆浮?”   我们曾手牵手从迷宫里逃出来,沐浴同一抹月辉,仰望同一片星空,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第67章 又来画大饼啦?   041,或者说斯莱德·谢尔诺背着光站在门口,棕色的羊毛卷和儿时一样蓬松,松石绿的眸子弯成月牙状。   他们已经有八年没见了啊。   041的五指缓缓蜷缩起来,修剪得当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痕迹。   他用贪婪的目光一寸寸扫视久违的发小,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瘙痒难耐。   没有烦人的亚奇,也没有该死的077,现在,只有他们俩。   041上前一步,试探的伸出手:“你还记得我吧?”   松石绿的双瞳满怀期待与忐忑,041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比起被陆浮厌恶,他更害怕被陆浮遗忘。   来之前,斯莱德特地对着镜子一遍遍调整好了表情,确保自己看起来无害、纯良。   陆浮手肘撑着窗台,背对着漫天星空,垂落的黑发在微风中摇曳。   你好,不熟。   他歪了歪头,用猜测的语气道:“041?”   斯莱德的信息素瞬间涌了出来,雀跃的围着两人跳动,他刚想点头,面前的少年又脱口而出了另一个名字:“033?”   陆浮有些苦恼的眯眼:“也不对,难道是091吗?”   Alpha的笑容一瞬间变得苍白而可笑,举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颤抖。   在他的体内,五脏六腑崩塌成细小的微末,堆积成一座金字塔,其中埋葬着斯莱德的腐朽的尸体。   你怎么能忘记我?   你怎么能忘记我!   041的喉管发出了无声的悲鸣,陆浮却不为所动,甚至猜了一句077。   【018:他看起来好像要碎了。】   【陆浮:没事,代理教皇有强力胶。】   不过,本该处于昏迷状态的041这么快就能知道他出现的消息,并且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看来他对教廷的把控比代理教皇想象的还要深。   “是我啊,”斯莱德收回手,上前几步目光执着的看着他:“066,我是041啊,我们睡过同一张床,看过同一片星空,我们从出生起就在一起,我们从不分离,我们、我们…”   Alpha哽咽起来,羊毛卷跟着肩膀的频率一下一下的颤抖。   与脆弱的神色相反,他动作敏捷,一个飞扑抓住了陆浮的手,含着哭腔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来了,这熟悉的抓手扯袖子假哭三件套,077呢?077在哪里?   【018:别怕,他不在。】   他不在更可怕。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066不能没有077,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安徽不能没有南京,神不能没有大饼摊子!   陆浮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礼貌而尴尬的笑容:“抱歉,我对Alpha过敏,可以松手吗?”   斯莱德泫然欲泣的神情僵了僵,握着陆浮的手却钳子般收紧:“你、怎么会,不,以前明明没有…”   通常这种台词应该伴随着摇头后退眼神堂皇等配套动作,但斯莱德有自己的小巧思。   他低头拉开陆浮的衣袖,没看到过敏的迹象,又想去拽陆浮的领口,嘴上焦急的说:“这些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吧,不然不会得这种病,快让我看看。”   然而他的每一次进攻都被陆浮成功防守了下来,斯莱德急的快上火了,反反复复强调自己有多么担心陆浮。   【陆浮:老实说,我比较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几年不见,041的病情又加重了啊。   陆浮尝试着推开斯莱德,出乎意料的,Alpha并没有抗拒,反而顺着陆浮的力道退开了。   但当陆浮收回手,斯莱德就像不倒翁娃娃一样“唰”得弹了回来。   好绝望,人怎么能厚脸皮成这样。   又拉扯了几个回合,陆浮累了,斯莱德也累了。   他虽然是Alpha,但这么多年在教堂养尊处优,每天做过最累的事就是向神祷告,再加上越来越重的污染,斯莱德的状况也就和路边的狗比起来能多挨几脚。   Alpha放轻了力道,替陆浮理好衣物,接着紧紧的抱住陆浮的腰不撒手,不合身的囚服单薄廉价,隔着布料都能摸到了陆浮的脊骨。   斯莱德将脸埋进陆浮的颈间,嗅闻着少年身上夜风的气息,忽得笑不出来了。   他垂下眼,柔声问:“是傅以榕把你送进监狱的吗?”   陆浮懒得挣扎了,任由他抱着,敷衍道:“嗯。”   “嗯。”斯莱德也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随时会被夜风吹散:“我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陆浮一下子精神了起来,018也发出了阵阵机械音笑声。   【018:傅以榕这辈子没这么冤枉过。】   远在首都星就被人记恨上了。   陆浮拍了拍斯莱德的后脑勺,替傅以榕解释道:“没必要,他只是按规矩办事。”   斯莱德无声的发出冷笑,他不愿意被陆浮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将脸埋得更深了。   闷闷的声音穿了出来:“那我就教教他新规矩。”   你好狂啊。   【018:我真怕他情绪一激动在你脖子上咬一口。】   【陆浮:我真怕你乌鸦嘴。】   018识趣的闭上了嘴,另一个爱插嘴的家伙冒了出来。   【信徒,你的朋友快死了,你不想救他吗?】   再说一遍,我们不熟。   陆浮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斯莱德的后脑,Alpha似乎很享受这短暂的温馨,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深蓝色的纹路攀附在他的胸口,随着胸膛的起伏一下下股动,像是有什么要撕裂皮肉,从胸腔中蹦出来一样。   斯莱德痛苦的咬住牙根,不希望陆浮发现他的异样,他轻轻闭上眼,竭力克制住发出痛呼的冲动。   来之不易的拥抱,不能让神毁了。   可陆浮是谁,041的变化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没有戳破Alpha的伪装,陆浮侧过脸,看向了全身镜中的自己。   两个紧紧相拥的少年,一人泪流满面,一人神色冷淡,一如阿塔尔星时,陆浮第一次经历神降后的场景。   那时的041哭着告诉他,神是吃人的怪物。   现在,041独自吞下了苦痛,一个字都没有向陆浮透露。   【018:他在保护你吗?】   或许吧。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个道理并不是完全错误的,但是陆浮不可能置身事外,神眷者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逃避。   【他真可怜,不是吗?连续八年的祷告,一个比一个贪心的愿望,他的身体已经濒临崩解了,信徒,你可以救他,你有能力救他。】   【他是你的朋友,他一心一意盼着你幸福。】   【救救他吧。】   神沙哑低沉的嗓音逐渐变得清晰,越来越接近于人类,也越来越具有蛊惑性。   可惜,陆浮最擅长道德绑架,在这个领域,神根本不可能赢过他。   于是,陆浮惶恐不安的问神:“我该怎么救他?”   【许愿,只要你许愿,我就可以让他活下去。】   “可是,”陆浮抿了抿唇,神色忧虑:“以041的性格,如果他知道我靠许愿救了他,他一定不会高兴的。”   “他想让我幸福,我也希望他高兴。”   【你不希望他活着吗?】   “痛苦的活着不如幸福的死去。”   “拥抱死亡才能拥抱神,”陆浮轻声道:“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死亡是好事啊。”   被《神经》的话堵了嘴,神一时哑口无言。   祂想直接告诉陆浮,041根本一点都不虔诚,他就是个拿命实现愿望,把祂当许愿池的伪信徒。   但祂不想说,因为那让祂听起来真的像个许愿池了。   人类真讨厌。   相拥的姿势一直保持到天蒙蒙亮,斯莱德终于松开了手,陆浮已经在他怀里睡了一觉,他轻轻打了个哈欠,问:“你要走了吗?”   【018:怎么说的像偷情一样?】   斯莱德没有018这样的偶像剧储备,颇有些遗憾的点头:“天亮之后,我必须回到主教寝室,如果被谢尔诺家族的人知道我们私下会面,你会被他们针对。”   【018:懂了,他是辛德瑞拉。】   错误的,他是罗密欧。   待斯莱德离开后,陆浮合上了窗户,靠在床头打开终端。   时旭转发了几个视频给他,标题分别是:【最年轻的议员、晨曦之子初入政坛精彩演讲俘获民心!】   【大热!时旭新广告令人信息素失控,挑起恋爱萌芽?】   【时旭回应已经心有所属,无数民众惋惜不已,那位神秘人究竟是谁,让小编来带你看看吧!】   超经意孔雀开屏。   陆浮随手拍了张天花板的照片发了过去。   【fufu:无奖竞猜,我在哪?】   时旭深夜不睡觉,秒回消息。   【时旭:在我心里。】   陆浮眼角抽搐了一下,手指一划退出了聊天界面,好可怕的土味情话,让我脚趾抠地。   在时旭下方是成煊和谢寅,这两人一个每天给他发早安晚安从不间断,一个每天给他转账五十块钱,陆浮哪天不收他就以为陆浮出事了。   接着就是哭天喊地的嚎丧,直到陆浮让他滚,谢寅才嬉皮笑脸的又发了个红包过来。   【陆浮:他是不是对发红包有瘾?】   【018: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解药。】   齐之裕一反常态,头像都灰了下去,账号上一次发布动态还是谢为祯葬礼那晚。   【QZY:如果谢为祯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他也会羡慕我命好。   配图是一片雨幕和打了马赛克的棺材。】   唯一一条点赞和回复来自谢寅。   谢家小老虎:你亲自下去和他说,他更羡慕。   【018:好神金一Alpha。】   陆浮赞同的点点头,就在这时,一条转账信息弹了出来。   【未知号码:转账金额一百万。备注:041倒台我再给你一百万。】   我宣布,我再也不骂代理教皇是怂包了。   代理教皇,你善啊!   心情好了,陆浮回消息也有精神了,从上到下给所有人发了一个1后,陆浮之前加齐列的小号也终于得到了回应。   【文件传输助手:你想要什么?】   【018:你给齐列的备注让他更像个伪人了。】   【陆浮:他值得。】   【我是个好人: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首都星   齐列屈指轻敲桌面,屏幕中投射出幽蓝色的光,早在这个账号给他发送好友申请时,齐列就在暗地里调查过了。   ip地址每过一小时更换一次,防火墙也根本攻不破,要不是知道谢寅没那个胆子,他都要怀疑是谢家人在拿他消遣了。   对方的留言信息是:我知道陆浮的秘密。   三种可能,一,他是陆浮本人;二,他是五等星居民,并且是陆浮的敌人;三,他是个纯粹的骗子。   考虑到自己掌握的信息不全面,齐列并不排除之后还有第四种可能。   这辈子没穷过的齐列想来想去,决定问问需要钱的人的意见,他或许会和那个疑似骗子的人思维相通。   “管家,如果你知道一个惊天的秘密,你是会守在心里,还是会用它勒索钱财?”   齐管家低着头打盹,突然听到齐列问话,全身抖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表忠心:“当然是死守秘密,家主,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一丝一毫!”   齐列微微拧眉,“不要用管家的身份去思考,只作为个人,你会怎么做?”   个人?   齐管家想起前段时间听到的八卦,有些为难的说:“如果不是涉及生命危险的秘密,我会对好友透露两句。”   比如齐之裕甘做跳板成全陆浮,成煊爱在心头口难开,齐管家根本憋不住一点。   短短几个小时,首都星管家圈子里都传遍了,齐管家本人也从时管家口中得知时旭有个爱而不得白月光,每天晚上不睡觉就为了秒回白月光信息。   唯一没有参与对话的是谢管家,除了谢家的黑心生意,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融入不了话题的谢管家愁眉苦脸的劝谢寅到年纪了,该谈对象了,得到了谢寅惊恐的眼神。   “我都当家主了怎么还要被逼婚啊!”   “是劝…”   “我才十八岁,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哥啊!嘎啊!哥你回来啊,我不要商业联姻!”   谢管家扶额苦笑,背地里偷偷给谢为祯多上了两柱香。   您可千万别回来。   齐列沉思了一会儿,接纳了管家的说法,对方手里所谓的秘密或许并不是什么贵重的消息,只不过想骗点小钱罢了。   【文件传输助手:你难道会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发来一个PPT,文件名称:自我介绍。   【我是个好人:给你。】   【我是个好人: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说。】   好霸道。   齐列第一次感到了无助,这个ppt是真的还是障眼法,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陆浮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问题积压在心头,齐列呼出一口气,点开了PPT。   一张大头照弹了出来,赫然是陆浮。   不,这不可能,齐列很快冷静了下来,陆浮人在黑鳞监狱,拿不到终端,更何况,就算他有什么法子偷偷携带终端进入监狱,他也没能力弄出那么难以攻克的防火墙。   万一呢?万一真的是陆浮呢?   现在的年轻人究竟在想什么?   齐列的心情就像是失控的摩天轮,忽快忽慢,他滑动页面向下看,在陆浮的照片下方有一串链接。   齐列犹豫了一会儿,点了进去。   【拼dd百亿补贴等你来抢,好友成功邀请了一名新用户,恭喜您给好友助力成功!下单可得红包,一个小时前已经有两名好友成功提现,下一个就是你!】   这是什么?   齐列手一抖,终端“啪”的砸在地上,齐管家狐疑的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页面。   不是,您也用这个啊?   “咚、咚、咚”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齐列捡起终端,收拾好心情,沉声道:“进。”   推开门,齐之裕有些担心的问:“小叔,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齐列缓缓转过头,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齐之裕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走到齐列身后:“怎么了,小叔?”   “你来和他聊。”齐列走到一边,将椅子让给了齐之裕。   齐之裕茫然的接过终端,一低头就看到了炸开的烟花和醒目的转盘,他表情古怪起来:“小叔,你还用这个?”   齐列冷冷瞥了他一眼,退出了界面,重新回到聊天框。   【我是个好人:谢谢您的助力,好人一生平安。】   【我是个好人:小狗转圈表情包.jpg】   一个链接瞬间让齐列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对方是否是陆浮本人,只当他是个神经病。   齐之裕也看明白了,知道自家小叔被耍了,他摩拳擦掌,上来直接切入主题。   【文件传输助手:你要多少钱才肯闭嘴?】   齐列狭长的狐狸眼蓦地瞪成了杏仁眼,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掐死齐之裕的心情问:“你在干什么?”   “贿赂他让他保守秘密啊。”   齐之裕挠了挠头,“总不能让他到处乱说吧,坏了首席的名声怎么办?”   “他都进监狱了,还有什么名声?”齐列又一次感到了无助。   唯一的侄子,掐死了不划算,不掐死,以后能把齐家拱手送人。   齐之裕语不赞同的说:“进监狱怎么了,没人进监狱,我们从哪里赚钱?没人进监狱,我们怎么剥削罪犯?没人进监狱,我们去哪找免费的合法劳动力?监狱里九成九都是Alpha,在外面雇佣Alpha比雇佣其他两个性别贵多了!”   齐列眉头一挑,没想到齐之裕还有这样的觉悟。   然而,齐之裕下一句话把齐列难得的欣慰打破了:“我们只要把法律改了,进过一次监狱不算进监狱,陆浮不就清白了。”   天才啊。   管家震惊的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少爷,哽咽着擦了擦眼角,少爷不是笨,少爷平常都是在藏拙,齐家有救了。   齐列听不下去了。   他拽着齐之裕的后领,将终端对到了Alpha的面前:“闭嘴,回消息。”   齐之裕瞬间怂了下去,“哦。”   陆浮也被齐列三百六十度态度大转变惊到了。   【018:难道说,传闻是真的吗?】   齐列留在陆浮试卷上的评语还历历在目,维度直播说,齐列非常看好陆浮,将他视为自己的得意门生,宋泉说,齐列将陆浮视如己出,想尽办法助力他成长。   陆浮说,陆浮说不出话。   难道齐列就是传说中的当面刀子嘴,背后豆腐心的傲娇老古板吗?   再强调一遍,傲娇已经退市场了。   【我是个好人:你能接受什么价位?】   齐之裕抬头问:“小叔,你能接受什么价位?”   齐列气笑了,“给我把陆浮的秘密问出来,听懂了吗?”   齐之裕点点头,斟酌了一下用词。   【文件传输助手:钱不是问题,你先告诉我陆浮的秘密是什么。】   好霸道。   陆浮算是明白了,齐列想要独享这个秘密,花钱买他封口。   【018:所以,你的秘密是什么?】   陆浮轻笑着在键盘上敲了敲,他确信,这个秘密一定会让齐列满意的。   【我是个好人:五百万,先转账。】   齐之裕看向齐列,得到了齐列一个冷笑:“看我干什么,从你的账户出。”   齐之裕摸了摸鼻尖,给对方转去了钱,没两秒,对方的消息弹了出来。   【我是个好人:第一个秘密,十二阀邮轮会议,陆浮最初的目标,是你。】   【我是个好人:期待下次交易。】   齐之裕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列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谢为祯的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个小小的枪伤根本不可能对Alpha造成致命影响,但他就是死了。   如果,齐之裕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如果当时中枪的是齐列——谢寅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如果齐列死了,他就能毫无顾忌的追求陆浮。   Alpha的心思瞒不过对他了如指掌的小叔,齐列阴冷的垂眸:“怎么,你在盼着我死吗?”   齐之裕连连摇头,眼神惊惶的感道:“我我我我没有!”   齐管家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又有八卦聊了。   **   第二天,诺加得到了陆浮的消息。   【fufu:带上奎克·罗去虫族,想办法混到虫皇身边,亲王也行。】   诺加伸了个懒腰,将灰鸦等人叫了起来:“开工了,伙计们,今天我们去抢虫族。”   中年男人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身边的教廷成员们:“我们也要去吗?”   “去啊,”诺加双手抱臂,吊儿郎当的说:“你不想去也行,我给你们找个地方杀了埋了,你要不要自己选个风水宝地?”   中年男人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上道的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去过虫族帝国,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   星舰缓缓升空,陆浮也得到了诺加的回信。   他没看,在信徒们的簇拥下换上了绣满金色纹路、双肩披下流苏的长袍,黑发被一根金丝发带绑着,头顶戴着金色月桂叶形状的发冠。   代理教皇看着少年圣洁的装束与格格不入的秾丽面容,有些发愁。   由于熬夜的缘故,陆浮的黑眼圈更加明显,本该象征着纯洁的白袍披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鬼气森森。   代理教皇说真摸了摸发寒的背,感叹道:“神的喜好真难猜。”   “你看着像混进教廷的伪信徒,或是古老传说中以人心为食的鬼怪。”   陆浮掀起眼皮,紫灰色的瞳流光溢彩,他对着代理教皇抬起一只手,唇角弯起:“主动引狼入室的人可是你。”   少年的衣着一直都是深色的,当他难得换上浅色,漂亮的脸便更加惹人注目了。   代理教皇一怔,别开眼道:“准备好了就出去吧,我要向信徒们介绍新神官。”   白鸽飞起,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纯白的羽毛,悠扬的圣歌中,少年在万众瞩目下踩过腥红的地毯,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从衣摆向上攀爬。   它们托举着他越走越高。   041缺席,亚奇和老鹰并肩站在左侧,游冬与他们面对面站在右侧,三人看着陆浮的眼神各不相同。   如果说亚奇还是善意,那老鹰几乎将陆浮当做了潜在敌人,与他们不同,游冬双目平静无波。   神眷者,当代理教皇说出陆浮的身份时,信徒们不约而同的变了表情,要知道,上一个神眷者已经站到主教的位置了。   这位横空出世的神眷者一看就和代理主教是一会儿的,如今斯莱德主教陷入昏迷,新神眷者必然要抓紧时间拉帮结派。   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信徒们心中隐隐有了决定。   这位新神官究竟有没有能耐,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红毯的尽头,代理教皇左手拿着权杖,右手举着盛满圣水的银杯,高呼:“吾神在上,您的信徒铭记您的恩泽,愿您降下赐福,庇佑虔诚的子民,重振您的荣光!”   陆浮在代理教皇下首驻足,微微屈膝,眼底晦暗不明。   重振神的荣光,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做到了,不只是塞拉法帝国会发生剧变,虫族也一样。   当神明的代言人——教皇重新掌权,不敬的信徒将被烈火焚烧,洗去罪孽。   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了。   代理教皇将圣水浇在权杖上,用权杖尖端在少年的肩上轻点了两下,水渍被布料挡在外面,触不及内里。   陆浮听到了神在低笑。   【信徒,如果你能在人间重建神国,我就赐予你一个无需代价的愿望。】   哟,一大早的又起来摊大饼啦。 第68章 你好,别再捏软柿子了好吗?好的。   陆浮失踪了,但傅以榕一点都不着急,每天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戏弄一下下属顺便在网上给失足少年答疑解惑。   直到齐列找上门之前,他还在向最近新认识的网友述说自己七十多年的当三经历,并且得到了对方的连连惊叹。   【不舔怎么知道舔不到:真的吗哥,只要一直舔就能成功吗?】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哥还能骗你吗?你听我的,等人家过生日的时候准备隆重点,但是不能光砸钱,不然就泯然于众人了,要有心意,不经意间露出你为了准备礼物而割伤的手指之类的。】   齐之裕挠了挠头。   【不舔怎么知道舔不到:可是我是Alpha啊,伤口根本留不住。】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你小子怎么那么轴呢,打个石膏装样子总会吧?】   【不舔怎么知道舔不到:会不会太刻意了啊哥,我的情敌里有个绿茶,他看出来怎么办?】   傅以榕都看乐了,他本来就是想吃吃瓜,没想到这个故事里还有新嘉宾,一个正牌、一个绿茶,还有这个三弟,再来两个人就能去西天取经了。   卡勒也啧啧称奇:“现在的年轻人真早熟,上将,你从哪找来的啊?”   傅以榕斜了他一眼:“怎么,你想去骗年轻Alpha和你搞A同?”   冤枉啊,卡勒瞬间垮了脸,“我哪敢啊上将,我这一生都献给军部了,我为军部出过力,我为帝国流过血啊!”   傅以榕嗤之以鼻,卡勒破个皮都要大呼小叫的,他嘴里的流过血只是口腔溃疡而已。   不理会满脸委屈的卡勒,傅以榕重新将心思放在了吃瓜上。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看出来就看出来呗,你俩都是三,你还怕他?】   有道理。   齐之裕连连点头,采纳了傅以榕的说法,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难题无法攻破。   【不舔怎么知道舔不到:是这样的哥,我喜欢的人前段时间进监狱了,虽然他已经成功越狱,但我找不到他人,礼物也送不过去,怎么办啊?】   你把我当仙女教母吗?   傅以榕翻了个白眼,人都找不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总不能变出来一个吧?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我说真的,你要不换一个crush吧,都进监狱还越狱了能是什么好人?】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一个,你喜欢Alpha还是Omega?】   第二条消息后面跟了一个鲜艳的红色感叹号,以及一行小字:您已被该好友拉黑。   显然,对方被他两句话惹毛了。   “啧,”傅以榕咋了咋舌:“真爱啊,一点坏话都听不得。”   卡勒也叹为观止,这不是不听劝,是直接不听啊。   另一边,齐之裕气得直灌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半瓶才冷静下来。   要不是这个网友之前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齐之裕能顺着网线和他线下单挑。   他懂什么,他认识陆浮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齐之裕咬着牙将终端捏得咯吱作响。   “教廷余党”四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在塞拉法帝国罪名却堪比死刑犯,任何人一旦沾上这个词就基本上废了。   尤其现在是议会大选的重要阶段,不少人试图给自己的竞选对手扣上类似的帽子,但言语间却遮遮掩掩,生怕被人抓住话柄,自己也被打成教廷余党。   时旭大约是唯一不怕的,他的家族在当初肃清教廷的时候下手最快、出力最多,吃进去的利益也最多,直接从第七阀一跃成为第五阀。   要知道,最初教廷受到质疑时,大多数门阀都处于观望状态,唯有时家抓住了先机,第一个站出来指控前任教皇勾结虫族。   任何知道时霓云发家史的人都不会有胆子在他面前提教廷。   想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陆浮送进监狱的傅以榕,齐之裕的怒火瞬间转移了,小叔明明答应他要和傅以榕谈谈,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   齐之裕一拍桌子站起来,想冲进书房和齐列理论,想了两秒,又一拍桌子坐了下去。   不行,小叔一定是在考验他的耐心,要是他表现的太急切,就是把陆浮的消息越推越远。   齐管家看着自家少爷的背影,好心提醒道:“少爷,家主不久前出门了,听司机的意思,应该是去找傅上将。”   齐之裕眉头一挑,对着管家招了招手,管家弯腰后,他附耳问:“司机还说什么了?”   齐列的侄子很多,齐管家自小最偏心齐之裕,因为他最不像齐家人。   齐管家悄声道:“司机说,前段时间家主私底下去了趟谢家,在里面待了近三个小时,园丁听看到家主在后院里和时家主通话,好像有意送您进议会,还有,我听成管家说,成家主昨天一晚上没睡觉,似乎是在和傅上将谈什么事。”   齐之裕伸手阻断了他的话,狐狸眼直直的看着他,眼神中有疑惑,更多的却是震惊:“你应聘管家是有什么心事吗?”   有这么大的情报网,去维度直播不出三年就能高升。   齐管家笑了笑:“做第三阀的走狗和做第五阀的走狗是两个概念。”   走狗…齐之裕沉默了一会儿,认可了这个词。   可不就是齐列的走狗吗,什么脏活都掺了一脚,什么秘密都咽进了肚子里,要是齐管家哪天不想干了,齐列绝对不会允许他寿终正寝。   “你先出去,”齐之裕挥了挥手:“我没有和其他门阀的管家共享秘密的兴趣。”   齐管家识趣的退了出去。   就在此时,机械人从门后滑了进来,灯泡大的眼睛一下一下闪着蓝光:“有客拜访,有客拜访,请尽快接待。”   “哪个客人?”   傅以榕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勾起挂在椅背上的军帽走了出去,卡勒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也好奇,谁那么闲来拜访大魔王。   看到坐在会客厅里的齐列,卡勒背后一寒,好啊,原来是另一个大魔王。   “来了?坐吧。”   齐列比傅以榕更像这座星舰的主人,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一股惬意的气息,傅以榕喝不明白的茶叶、品不出好坏的甜品都被机械人放在了齐列面前。   “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傅以榕翘着二郎腿往沙发上一躺,还不忘招呼卡勒:“去,你坐齐家主旁边。”   卡勒冷汗直流,小心翼翼的踱到距离齐列最远的沙发边边坐下。   齐列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开门见山的问:“陆浮现在什么情况?”   傅以榕装傻:“什么什么情况?”   “别跟我玩绕口令,”齐列的指腹在茶杯边缘轻轻抚过,升腾的水汽在杯壁凝结成水珠:“当时是你亲手把他送进黑鳞监狱的,我问你,他现在还在里面吗?”   傅以榕笑出了气音:“你不会以为有人能从黑鳞监狱离开吧?”   “齐列,当初黑鳞监狱虽然是成家建的,但是地方可是十二阀一起讨论出来的,黑鳞星的环境有多恶劣,你应该比我清楚。”   为了关押前任教皇,他们精挑细选选择了任何人都难以生存的黑鳞星,在其中建设了唯一的庇护所黑鳞监狱,除非一心求死,不然犯人们根本不敢离开监狱。   齐列沉默不语。   昨晚的经历虽然荒诞,但确实给齐列提供了不少猜测,如果那个“骗子”说的是真的,那么,指使陆浮暗杀他的人会是谁?   教廷的人还是门阀的人?   他又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对谢为祯下了杀手?   想不通,那就听听别人的意见,齐列眯眼,轻轻笑起来:“你觉得,门阀里谁最想让我死?”   傅以榕翘着的二郎腿默默放了下来,真挚且诚恳的说:“我一直以为是所有人。”   齐列狭长的狐狸眼眨了眨:“我有那么招人恨?”   “没办法,”傅以榕耸肩道:“你做事太绝,不给人留后路,又年轻,一看就还有很多年头可以活,想熬死你都不现实。”   “别担心,虽然你的背后一无所有,但你的身前全是敌人啊!”   卡勒抿着唇低下头,他是知道点内情的,当初谢为祯要杀齐列的时候,季生向他求助过。   被卡勒以“自己的任务自己做,你的工资又不给我”回绝了。   齐列低头抿了口茶,又问:“那谢为祯呢,谁想让谢为祯死?”   这个傅以榕就说不出答案了,谢为祯虽然黑心,但他只谋财不害命,门阀里谁也不至于为了点钱就冒着风险去杀他。   更何况,谢为祯死了没什么好处,谢寅也没因为他哥死了就降价。   “这个问题,问你侄子去吧。”   傅以榕双手交叉抱住后脑勺,笑道:“你侄子不是和谢寅走得近吗?说不定就是谢寅干的。”   傅以榕只是开玩笑,没想到齐列居然真的听进去了,当着他的面就给齐之裕拨了通讯。   你来真的啊?   “小叔,怎么了,是不是你发现陆浮其实是冤枉的了?一定是傅以榕那个混蛋拿他换功劳对不对!”   齐之裕的大嗓门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即使迟钝如卡勒都听得出Alpha语气中的惊喜和期待。   可惜,齐列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青年拨了拨搭在肩头的红发,狐狸眼不怀好意的眯起:“我现在和傅上将在一起,你有什么话可以亲自对他说。”   齐之裕发出一个尖锐的叫声,“哒”的一声结束了通讯。   齐列再次拨来通讯,齐之裕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接通:“小叔,我错了。”   上来第一句话先道歉,之后挨打能轻点,这是齐之裕多年领悟出来的生存守则。   对面笑了声,道:“齐少爷,我不是你小叔,我是混蛋。”   “哦,”齐之裕对阴阳怪气的抗性极高,窝囊的说:“混蛋,我错了。”   对面又传来一连串的笑声,像一群从水里扑出来的鸭子围着你扑闪翅膀。   齐列头疼的从傅以榕手里夺过终端:“我问,你答,别说废话,别叫,别挂终端,别提陆浮,懂了吗?”   约法四章,保险点。   齐之裕下意识点点头,意识到齐列看不到,又补了一句:“知道了。”   “是谁杀的谢为祯?”齐列话一问出口,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卡勒和傅以榕都安静了下去。   时间流动,齐之裕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一言不发。   齐列唇角弯起,齐之裕不说话恰恰说明他真的知道什么。   “为什么不回答?”   Alpha趁热打铁追问道:“齐之裕,你知道什么?”   齐之裕干巴巴的说:“小叔,你不让我说。”   齐列一怔,傅以榕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声,卡勒轻轻捂住脸,为齐家的未来感到担忧。   “哒。”这一次,齐列主动挂断了通讯。   答案已经揭晓了。   傅以榕只惊讶了两秒杀害谢为祯的真凶,很快就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谢为祯都死这么久了,你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齐列,别告诉我你和谢为祯的友情延迟了这么久才连上信号。”   齐列的回答是一个假得令人发指的微笑。   这是拒绝回答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齐列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根据他已知的信息,陆浮是谢为祯资助的学生,陆浮杀谢为祯有很大的可能是情感纠纷……不,也有可能是金钱纠纷。   之前齐列就奇怪过,既然陆浮的资助者如此有权有势,为什么他还吃得那么朴素,说不定就是因为谢为祯太抠搜了,陆浮才临时起意,改变了目标。   谢寅知道这件事吗?   陆浮动手这么顺利会不会有谢寅的帮助?   司机突然刹车,打算了齐列的思绪,他不悦的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面色苍白的转头:“家主,前面、前面有具尸体。”   大惊小怪。   齐列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绕过去。”   “可是、”司机嗫嚅道:“凶手也在。”   齐列这才意识到情况不简单,他推门走了下去,同所谓的凶手四目相对。   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简焕白摊了摊沾血的掌心:“先说好,不是我杀的。”   齐列缓缓勾唇:“怎么办,我看到的似乎就是简家主当街激情杀人。”   地上的男人哼哼了两下,对着齐列伸出手:“救、救我…”   简焕白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灿烂的笑起来:“现在是我杀的了。”   “他是谁?”   Alpha踢开脚下的尸体,鞋底在地面上蹭了两下:“越狱的囚犯,哝,铭牌还没摘呢。”   “我看看,罪名是,教廷余党。”简焕白咧唇笑起来,眸中闪烁着野兽般危险的光。   简家和教廷的恩怨齐列心知肚明,他嫌弃的扇了扇风,驱散空气中的血腥味。   “粗鲁。”   齐列低声评价了一句,突然觉得齐之裕也没那么差劲。   “喂,齐列,”简焕白看着齐列回身上车的背影,嬉笑道:“看好你的侄子,别再失踪了。”   “万一走在路上被人当逃犯杀了,你现在生孩子可来不及了。”   齐列森冷的回眸:“不劳费心。”   **   成为神官的日子比陆浮想得枯燥得多,白天祷告晚上睡觉,好像他们就没别的事做了一样。   好无聊,找点乐子吧。   在庞大的神殿中,陆浮愉快的开始了他的寻宝游戏,第一站,代理教皇的寝室。   “神官大人,容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基思拦在门外,面色僵硬的说。   哪个好人凌晨不睡觉跑来骚扰代理教皇的,你可以祷告的时候偷偷打瞌睡,代理教皇难道可以吗?   陆浮在门外等候了几分钟,没等到基思,等到了代理教皇本人。   匆匆从屋内赶出来的代理教皇衣着狼狈,手里握着权杖,抓住陆浮的手将他扯进了房间。   “好孩子,你果然聪明,”代理教皇命基思将门窗掩上,拉好窗帘,夸赞道:“我敲了你的肩膀两下,你就知道凌晨两点来找我,果然,神偏爱你不是没有原因的!”   【018:啊?】   【陆浮:啊?】   以为是寻宝游戏,结果是西天取经?   陆浮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只能点头,对,我是天才,对,你说的太对了。   基思也是一脸震惊,但他不愧是代理教皇身边的头号心腹,当即拍起了马屁,把陆浮夸得堪比文曲星下凡。   【陆浮:这就是捧杀吗?好可怕。】   【018:是捧哏。】   “代理教皇大人,您这么晚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去下一站了。   代理教皇收敛了神色,握着陆浮的手说:“你跟我来。”   基思缀在陆浮身后,警惕的看着空气,时不时伸长脖子,用手扇风闻一闻,得出无毒的结论。   这里可是教皇的房间,有毒就完啦,你们俩都完啦!   陆浮忍住吐槽的冲动,跟着教皇走进房间深处,那面巨大的全身镜在他的余光中一闪而过,映出了陆浮颈侧的细纹。   “啪!”陆浮一掌拍在颈侧,吓得代理教皇和基思虎躯一震。   “怎么了,066?”教皇担忧的问。   “没事,有蚊子。”陆浮笑了笑,放下手,眼底聚起淡淡的阴霾。   污染,他才祷告了一天,污染就已经初现雏形了。   这座神殿里的信徒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却一无所知,又或者,他们知道,却心甘情愿将生命献给神。   陆浮一言不发的跟着代理教皇,Alpha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露出背后高高悬挂的金剑。   燃烧的蜡烛、巨大的祭台、还有正中央莹白的神像,熟悉的布置与塞布星的教堂一模一样。   暖色的烛火下,代理教皇温柔的说:“去吧,孩子,神在等着你。”   神像没有雕刻五官,看着有些惊悚,对于从小在教堂长得的陆浮来说却无比亲切。   少年几乎要笑出来,怎么去监狱和去教廷都跟回家一样。   【等神国重建,你去首都星也和回家一样。】   神总是善于打破气氛,陆浮没理会他,走近神像,抬手它握住精雕细琢的手,神像的掌心光滑一片,没有小狗磨牙时留下的啃噬痕迹。   陆浮缓缓俯身,指腹从底座上的刻字划过,熟悉的《神经》开篇,神不断引诱信徒为他越入深渊,用此不疲。   “代理教皇大人,您是否能为我解惑?”   少年站起身背对着神像,轻轻拢起黑发撇到一边的肩上,烛光下,陆浮苍白的皮肤多了些暖意,周身的郁气也淡了下去。   代理教皇自认为信奉神明六十余年,颇有底气的点头:“你有什么疑惑,尽管问。”   陆浮扬了扬唇,眉眼柔柔的弯起:“如果神明仁慈,为何神赐不能让我们心情舒悦,反而疾病缠身?”   代理教皇摇摇头说:“066,你误会了,不是神赐让我们苦痛,是我们作为人类,身体承受不了过多的赐福才会出现一些病理反应。”   “你瞧,虫族不就没有这些毛病吗?”   谁说虫族没有?   如果陆浮没猜错,虫皇恐怕已经被深度污染了。   “既然如此,”陆浮笑道:“能否求神不要降下赐福呢?”   少年双手交握置于心口,眼神诚恳:“我自愿信奉神明,不求神给予我福泽,如果所有信徒都是为了得到赐福才去信神,那怎么能叫做虔诚?”   代理教皇愣了一下,“这、这不合规矩…”   “哪里不合规矩?”陆浮反问:“难道您对神的爱戴是建立在神明赐福的基础上的吗?您要向神明索取回报才愿意信神吗?”   【018:开始了,道德绑架!】   代理教皇有些着急的晃了晃手里的权杖:“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对神明当然是真心的!”   陆浮失望的摇头,“您别再自我欺骗了,您根本不爱神。”   “真正爱神的人,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得到教皇的位置,也不在乎能不能得到神的赐福,代理教皇,您魔怔了啊!”   【你等会儿,信徒,你先等会儿。】   神想插嘴,但陆浮不给祂机会。   少年在教堂里来回走了几圈,袖子一下一下的甩,每一下都表达了他的无奈之情。   【018:别把代理教皇扇感冒了。】   【陆浮:你先担心他会不会脱水吧。】   代理教皇的冷汗都快把袍子淹了。   基思扶住摇摇欲坠的代理教皇,轻声反驳道:“可是,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的…”   “从来如此,便对吗?”   陆浮指着基思,恨铁不成钢的说:“基思神官,我以为你是真正的信徒,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对得起身上这件神官袍吗?你对得起信任你的代理教皇大人吗?”   基思求助的看向代理教皇,代理教皇默默的别开眼。   “代理教皇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终于能结束这个话题了,代理教皇擦了擦额汗:“你说。”   陆浮指了指祭台上的银杯,“我们都知道,圣水是神的血,对吗?”   “额、对…”代理教皇有些迟疑的说,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果然,陆浮一把将银杯摔在地上,面露谴责:“当年,神用血救了信徒,如今已经不是缺水的日子了,我们怎么能继续吸神的血?”   【我是自愿的。】   你先闭嘴。   陆浮弯腰捡起银杯,摸着上面的花纹说:“这上面刻着当年依靠神明的血活下来的人名,包括第一任教皇冕下,教廷如今这样做,不是让他们寒了心吗?”   【我真的是自愿的。】   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呢。   陆浮还想乘胜追击,代理教皇头疼的闭了闭眼:“066,你先等一下,我想起来一件事。”   陆浮做了个手势:“您说。”   代理教皇握着权杖站直了身体,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基思的手说:“游冬告诉我,你在黑鳞监狱逼着他们一人喝了一口圣水,这个行为,难道不是吸神的血吗?”   和陆浮比起来,代理教皇说话的时候语气虚多了,即使是质问都显得没底气。   【018:怪不得在教廷积攒了几十年的威望还被初来乍到的041压一头,他是真的软柿子啊。】   【陆浮:软还好,代理教皇最大的问题是太依赖神权了。】   当对方拥有高于他的神权,哪怕性格不强硬,代理教皇也会变成被抽出脊骨的狗,站都站不起来。   那根权杖就是他的脊柱。   基思轻咳了一生,“陆浮神官,你怎么解释?”   陆浮理直气壮的问:“敢问您,从黑鳞星到马苏尔星要多久?”   代理教皇哪里知道这个,猜测道:“一天?”   “一天一夜。”   陆浮又问:“黑鳞监狱的环境有多糟,想必您应该也有所耳闻?”   “是知道一点…”代理教皇犹豫的说。   “那不就是了,游冬在黑鳞监狱这么多年,身体恐怕大不如前,一天一夜不进水食长途跋涉,万一死在星舰上怎么办?”   陆浮呼出一口气,声音放缓了些,问道:“代理教皇大人,我做的有错吗?”   代理教皇叹了口气,无力的摇摇头:“你没错。”   “是我有错,都是我的错。”   我就不该答应给你解惑,死嘴,让你逞强,被教训了吧!   陆浮也软了下来,眼眶微红,握住代理教皇的手说:“不,您没错,您只是被人蒙蔽了双眼,及时清醒了就好。”   代理教皇痛心疾首的说:“别说了,066,我想再研究研究《神经》,我这么多年真是、我、哎!”   他说不下去,只能低着头连连叹气。   陆浮语气猛地一变:“您不继续给我解惑了吗?”   此话一出,代理教皇的表情更绝望了,握着权杖的手背隐隐冒起了青筋。   我杀了你啊啊啊啊!   Alpha咬牙切齿的说:“我不配。”   你换个人折腾吧,我看041就不错。   【018:你别太过分,代理教皇被捏死你就知道要手软了。】   神也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信徒,你不想要我的赐福吗?】   想要啊,我当然想要,但是我近视戴眼镜,我要不了。   他心知外人听不到自己和神的对话,回道:“我并不是为了您的赐福才走到这里的。”   颈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动,带起轻微的痒意,但当陆浮想要去摸的时候,这股感觉又消失了。   神的污染蠢蠢欲动。   耳边传来神明的感慨,讽刺意味远远超过了称赞。   【信徒,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虔诚。】   陆浮只是笑。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你已经是神官了,距离你功成名就还有多久?】   陆浮忧虑的垂下眸子,在心中说:“我最在乎的功就是让世人重见吾神的荣光,在重建神国前,我没有资格说自己已经功成名就,也不能向您许愿,现在的我不配。”   一言以蔽之,看我心情。 第69章 骗感情可以,骗钱不行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即使所有人都在反对他,他也要卯足了力气往火坑里跳,甚至你越阻止他越来劲。   齐列眼里的齐之裕就是如此。   因此,齐管家最近多了一个新工作,齐之裕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齐之裕要发作,他就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胡乱的喊着少爷,老奴只是担心您啊、少爷,家主也很担心您啊一类的NPC固定语录,没多久,齐之裕就放弃了正常出门的想法。   每天雷打不动的睡掉三分之一天,然后想尽办法试图翻墙、钻花房、挖地道,无一例外都会被火眼金睛的仆人们发现并发出航空警报一样的尖叫。   “少爷,您吃点吧。”   齐管家蹲在靠着墙角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的齐之裕身边,手里捧着清淡的斋菜。   “家主说,吃这些下火,可以让您心静些。”   齐之裕扯起唇,缓缓伸出右手,比了个中指。   齐管家面不改色,“您放心,我会替您转告家主的。”   Alpha的笑容扩大了些,收回中指,重新比了个大拇指,语气无力的说:“你赢了。”   他在笑,但他的眼里含着泪光,但齐管家睁眼瞎,只催着齐之裕喝汤,但齐之裕非要扒拉着齐管家指给他看,但齐管家闭上了眼。   啊啊啊啊天杀的你睁眼看看我!   齐之裕咬着牙去掀齐管家的眼皮,就在这时,门开了。   齐列站在门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们俩,齐管家“噌”的一下站起身,快步跑到齐列身后,手里捧得餐食一点没撒。   齐之裕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在齐列的视线中,那只手越抬越高,最后落在了齐之裕自己的头顶。   “咔擦”掰断了一根蘑菇。   是的,他已经在家里闲到长蘑菇了,但齐列不在乎。   “收拾一下,一会儿跟我出门。”撂下话,齐列转身就走。   终于可以出门了,但齐之裕一点也不兴奋,像个体型高大的小鸡仔一样缀在齐列身后,字面意义上的巨婴。   好想逃。   听到齐列的目的地时,齐之裕双脚上了钉子一般与地面合为一体,在齐管家和司机齐心协力下终于把他搬上了车。   “小叔…”齐之裕直挺挺的躺在后座上,嘴里发出哼唧声。   “我不记得这样教过你,”齐列一个巴掌抽在Alpha的后脑勺上,“坐起来,好好说话。”   齐之裕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双目无神的盯着正前方:“我们真的要去议会吗?”   齐之裕的目标一直都是军部,他不擅长虚与委蛇人情世故,推崇实力至上,把他扔进议会和把羊扔进狼窝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你有得选吗?”   齐列狭长的狐狸眼因笑容而弯起:“议会是唯一一个我能替你搞定一切的地方,齐之裕,你要是跑去边缘星驻扎,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成了星盗了。”   齐之裕迅速摇头,脑袋转成了摩天轮:“小叔,你误会我了,我当叛军也不当星盗啊,星盗能赚几个钱?”   齐列冷笑:“你还想当叛军?”   “没有,没有的事,”齐之裕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   齐列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拿着终端给最近联系人发了条消息,对方很快给出了回应。   【时霓云:正好,时旭也很期待。】   “我不期待,”Alpha抿了口茶,语气讥诮:“齐之裕那张脸,我已经看了十几年了。”   “等他步入议会,你还要忍着恶心继续看下去,看一辈子。”女人冷淡的说。   “那就太恶心了。”时旭早就忘了当初他还假笑着说齐之裕是自己的朋友的日子,想到陆浮曾吻过那个好命的蠢货,他就按耐不住杀心。   虽然外界都说议会多年以来一直是谢尔诺、齐、时三家的天下,但实际上,谢尔诺家主深居简出,除非重大事件几乎不露面。   齐列不知道犯了什么教书瘾,不在议会任职,跑去第一军校当老师,故而如今议会里最为受关注的其实是时霓云。   成家主已死,议会长职位空悬,时霓云是高票候选人。   “杀了他吧,母亲,”时旭轻轻笑起来:“第五阀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时霓云眼皮都不抬一下:“别把你的私人恩怨带到工作里来。”   “我提醒过你,议会长的位置我不想,你也别想。”   时旭不解,“为什么?母亲,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位置,您为什么不愿意?”   “你以为齐列为什么宁可去教书也不进入议会?”   时霓云放下笔,翠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色彩的看着时旭,她穿着板正的黑西装,金发扎成高马尾,打扮干练。   所有人都说时旭不像时霓云,不是外貌,而是性格。   时家主做事雷厉风行,永远只看结果而不计较过程中的成本投入,时旭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只好名声与享乐。   要不是遇到了陆浮,时旭这辈子就打算做个悠哉公子哥了。   “为什么?”   时旭确实不知道,但他确定,齐之裕也不知道。   “三十年前,我十六岁,最初,教廷虽然面临信任危机,但是情况并没有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依然有非常庞大的一批人坚定的支持教廷。”   时霓云很少对时旭提起有关自己的事,她不爱浪费时间,工作就是她的生活。   时旭第一次听到这些,当即认真的坐直了身体。   “当时的议会长是齐列的父亲,他早就受够了被教廷压一头的日子,召开了十二阀会议,讨论是否要推波助澜,借此机会扳倒教廷。”   时霓云嗤笑一声:“他说的多动听,瓜分教廷、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但当问起谁去开这个头的时候,他就闭嘴了。”   “这次会议不了了之,但他没死心,很快,大量关于教廷的负面讯息传了出来,其中有真有假,难以辨别,但我告诉过你,舆论的恐怖之处不在于有多人相信,而是有多人沉默。”   “当大多数人保持沉默观望的时候,在星网上谩骂教廷的少数人就成了你能看到的全部。”   时霓云又想笑了:“齐家主师出有名,他给自己竖了个大旗,美名其曰作为议会长,要守护自己的国家与民众。”   “可是,我听说第一个对教廷下手的人是您。”时旭道。   “确实是我。”   时霓云转了转笔说:“我不像齐家人那么有耐心,我追求效率。”   早在教廷的负面讯息出现之前,时霓云就已经捣毁了两个教堂了,她的行为受到了指责,但她无所谓。   时霓云确信教廷必然会被分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到那时候,没有人会说她急功近利,他们只会夸赞她深有远见。   “但是,母亲,我还是不理解,”时旭不紧不慢的问:“这和您不竞选议会长有什么关系?”   “我说过吧,我十六岁时教廷才覆灭,”时霓云幽幽的看着时旭:“在此之前,我也是自小接受教义、神谕长大的。”   十二阀内部是不会教导子嗣和继承人这些知识的,毕竟他们和教廷利益相悖,但架不住时霓云太好学。   越了解教廷,越畏惧神。   时霓云可以随便拆教堂,因为神也不在乎那些石砖,但她不会轻易接近与神扯上直接关系的人或物。   “议会长的位置被诅咒了”这样的说法在教堂覆灭的第二天大范围的传开了。   起因也很简单,教廷覆灭当天,除了成家主,其他十一阀都参与了对神职人员们的处刑,一名濒死的神官用生命向神许愿,诅咒所有未来的每一位议会长,不得好死。   自此之后,再抓到教廷余党都直接塞进监狱里,免得他们再来一次鱼死网破。   “……”时旭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这种话居然也有人信,神明、诅咒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时霓云一眼看出了时旭的想法,无所谓的笑了下:“无知者无畏。”   时旭抿唇:“抱歉,母亲,但这确实难以置信。”   “齐列的父亲死于星舰爆炸的意外事故、后来的成家主死于虫毒,Alpha平均寿命两百多岁,他们俩却都没活过六十岁。”   时霓云似笑非笑的说:“我上一次看到Alpha死这么早还是在和虫族交战最为激烈的时期。”   “好了,去接待你的好朋友吧,”时霓云挥了挥手:“和他好好聊聊。”   时旭只能低头退了出去。   楼下,齐家的车已经到了,时旭却没看到齐之裕的人影,齐列捏了捏眉心,对车内喊道:“滚下来。”   齐之裕这才磨磨蹭蹭的下了车。   时旭掩唇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么还害羞。”   齐之裕给他这句话恶心的头皮发麻,偷感极强的躲在齐列身后,暗自翻白眼。   齐列把他推了出来:“去吧,和你朋友聊会儿,我和时家主有事商量。”   齐之裕期期艾艾的看着齐列毫不留情远去的黑影,只能扭过脑袋,恶狠狠的瞪了眼时旭:“你完了,小叔让我进议会,到时候就没你的位置了。”   时旭不急不缓的理了理衣袖:“你屁-股多大啊,议会的椅子全给你一个人坐?”   “别惹我,”齐之裕没好气的踢了一脚花园小路上铺着的鹅卵石,“我一拳下去你这张脸就没法拉票了。”   “卖惨也是固粉的好手段,”时旭鄙夷的斜了他一眼:“你的背后灵真的不能甩掉吗?”   齐管家在,时旭都没机会放狠话。   “甩不掉,我小叔亲赐的,身负皇恩。”   两人在后院里走了一圈又一圈,顶级Alpha体力好,齐管家却有些吃不消了,尤其前方二人越走越快,他追都追不上。   “少爷!我不能没有你啊少爷!少爷!回来!”齐管家一边追一边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只一个擦汗的功夫,时旭和齐之裕就不见了,徒留齐管家一个人在原地捶胸跺足。   “终于自由了。”   齐之裕伸了个懒腰,毫无边界感的坐在时旭的椅子上,房间的原主人反而只能站着。   “自由?”时旭语带嘲讽:“我们这种人,哪来的自由?”   “少杠,”齐之裕翻了个白眼:“你不想知道我小叔和你-妈在聊什么吗?”   时旭想知道,但不想和齐之裕一起知道。   甩掉齐之裕不现实,而且,时旭垂眸,一对一动手想杀齐之裕几乎没可能,概率最大的情况就是他被齐之裕反手进治疗舱。   真该死啊,早知道当初就少炒作多训练了。   “跟我过来。”   时旭转身走在前面,齐之裕好奇的跟在后面,他以为时旭要带他去什么能够偷听的暗室,特地挖出来的空地板,甚至是窃听器。   结果时旭带他来了保安亭。   “……?”   “哝,监控。”   金发Alpha拉开椅子,指了指左上角亮起的正方形格子:“下面有AI字幕。”   好朴实无华的窃听手段。   负责看守保安亭的安保机械人摸不着头脑,虹膜扫描结果告诉它这是自家少爷,可以进,它摇了摇脑袋,不管了。   屏幕中,时霓云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翠眸微眯,语气冷淡的质问道:“你打算再一次引起恐慌吗?”   “当然不是,”齐列姿态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我已经掌握了第一军校的秘密,唯一缺少的就是传播这一秘密的途径。”   “揭露真相怎么能叫做引起恐慌呢?”   时霓云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嘲道:“这件事广而告之,你就可以站出来邀功,说你放弃议会前途,潜入第一军校教书多年就是为了捉拿教廷余党,把校长打成主谋,自己美美获得名声的同时接管第一军校,给齐家的军团送去源源不断的优秀新生?”   齐列笑而不语。   第一军校有教堂是事实,校长知情也是事实,他只不过把这几个关键词扩展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已。   “帮你传播所谓的真相,对我有什么好处?”   时霓云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蝇头小利可别想把我一起拖下水。”   “当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齐列给出的是时霓云无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的东西。   齐之裕挠头:“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时旭阴阳怪气道:“你小叔发现的秘密,你怎么不知道?”   齐之裕没听出时旭的嘲讽,反而解释道::“小叔的秘密一直都不告诉我,他怕我告诉别人。”   时旭无言以对。   齐列防着齐之裕是对的。   **   此时的教廷,陆浮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颈侧浅蓝色的细纹,指腹一抹,那纹路便消失不见了。   然而陆浮再盯上几秒,隐去的蓝纹又一次出现。   【陆浮:不想想象,虫皇不会已经变成蓝精灵了吧?】   【018:污染越重颜色越深,他应该是黑魔仙。】   更可怕了。   不久前,代理教皇以头疼要休息的借口让基思把他送走了,陆浮临走前还不忘和代理教皇约定明晚继续解惑。   代理教皇苦笑一声,“啪”的快上了门。   陆浮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卧室里多了个人。   好消息,真的是人。   坏消息,快变成死人了。   脱去外袍,陆浮有些好奇的问:“要是把这一块皮割下来,重新长出来的皮上还会保留污染的痕迹吗?”   041坐在床边,温柔的注视陆浮的背影,听到这个问题,脸色难看了些:“亚奇说,会。”   “被剜去的皮肉重新长出来时会比平日里疼痛数倍,并且污染也不会消失。”   【018:你们每天深夜私会不会被浸猪笼吧?】   【陆浮:不会,但会上火刑架。】   不是因为私会,而是因为代理教皇提拔的神官和代理教皇的对头深夜暗通款曲,对代理教皇脆弱的心太不友好了。   “你有什么办法吗?”陆浮转身走向041,披散的长发轻易将颈侧的纹路遮住了。   041隔着衣物按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羊毛卷都塌了下去。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血管里注射圣水,但是即使这次消除了污染,第二天祈祷后新的污染依然会出现。”   啊?   向血管里注射圣水和注射消毒液的区别是?   【018:友情提示,塞布星的圣水里有漂白剂。】   污染确实会消失,因为人已经死了。   “不祷告呢?”   少年抱住枕头陷进被窝,半睁着桃花眼问:“如果每天的祷告我都打瞌睡,能躲避污染吗?”   很遗憾。   041摇摇头:“神会雨露均沾。”   太公平了我有点高反。   陆浮在床上滚了两下,隔着被子踢了踢坐在床边的041:“你还不走吗?”   041替他捋平被单,神色微凝:“我要确保你今晚不会出事。”   “什么意思?”   陆浮卷着被子坐起身,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桃花眼都瞪成了杏仁眼:“有刁民要害朕?”   041轻笑了声,把他按了回去,“不是,没人敢在神殿里暗杀神官。”   所以神殿外就敢吗?   “你今天第一次祷告,精神域还不适应,夜里很容易被拉进神创造的幻觉,之前有过在幻觉中崩溃,最终即使清醒了也义无反顾选择自杀的信徒。”041一边说一边替陆浮整理头发。   “我不希望你在我的地盘上出事。”   【018:你的地盘…代理教皇要哭了。】   陆浮眨了眨眼,他的精神域就像锅里半生不熟的螃蟹一样,永远能够跳到他意想不到的高度,018都脱敏了。   希望神编织的幻觉不要太无聊,不然明天的祷告他就要狠狠睡死过去。   睡不睡都会被污染,那当然是睡觉来得划算。   阖上眼,陆浮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之中,041轻柔的俯下身,隔着被子拥住陆浮。   即使是在八年前的阿塔鲁星,他都没能真正的和陆浮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觉。   大部分时候是他好不容易爬上陆浮的床,然后被没有眼力见的077一把薅下来。   该死的077,力气大了不起吗?   深海。   陆浮睁眼时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蓝,从天穹到脚下,深深浅浅的蓝色交织在一起。   他低头看了眼水中的自己自己,腥红的海盗服在海风中簌簌作响,金色的流苏自双肩垂落,白色的内衬松松垮垮的绑着几根绳子,腰间别着一把老式手枪和一把短刀。   黑手套、食指勾着眼罩,左耳一颗巨大的红宝石耳坠,随着他低头的姿势微微晃动。   典型的海盗打扮。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陆浮走了过去,高跟靴底和木板碰撞的声音在夜里犹如丧钟,连绵起伏海浪声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噗通!”   水花四溅。   被捆住手脚的男人沉进了海里,寒冷的液体钻进他的鼻腔,涌入喉,没过下半张脸。   恐惧在这张脸上爬行,他竭力挣扎,却挣不开牢牢捆紧的绳索,尖叫和粗喘从身体里迸发出来,向着甲板上的船员们求救。   “拉上来。”   站在船头的男人发号施令,两侧的船员立刻拽着绳子将男人的上半身向上拉出一截,堵住喉咙的水向下退开,停留在脖颈处,似乎随时准备反扑。   “嗬、咳咳咳!”男人借助咳嗽将体内的水逼出来,眉目痛苦的拧在一起。   “现在学会好好说话了吗?”领头者轻声问。   男人不答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水波再一次荡开。   他又吐出了几口水,这才拉着沙哑的嗓子说:“副船长,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就在这附近,宝藏就在这里!”   副船长冷哼一声,一脚将男人的脸踹得歪了过去:“这附近是哪里?没个具体范围你让我怎么找?”   男人踌躇了一下:“这、这我…”   副船长眯起眼,“放…”   “知道!我知道!”男人当即叫了起来:“从这里向南一直行驶,有一条峡谷,宝藏就在那里!”   船员们对视一眼,互相从同事眼里看出了贪婪和兴奋。   副船长轻声笑起来,他俯身拽住男人的头发:“没有怎么办?”   “啊?”   男人愣住了,“副船长,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陆浮的走近打断了这场审讯,船员们像被装了消音器安静了下来,副船长凑到他身边说:“船长,他已经招了。”   水里的男人惊恐的看着陆浮,连连点头。   我是船长?   我吗?   总之,先想想台词。   少年紫灰色的眸子弯起凉薄的弧度,“既然他已经招了,你还在磨蹭什么?”   副船长立刻跑到船舵处,高升喊道:“升旗!扬帆!”   神到底创造了个什么年代的幻境,陆浮看着这艘十分古老的海盗船,陷入了茫然之中。   星盗他熟,海盗他真的不熟。   入夜   海盗船抵达了男人所说的位置,陆浮站在甲板上,偏了偏头,耳坠轻轻晃动,泄下了一甲板的月光。   他坏心眼的问副船长:“找到宝藏,我们怎么分?”   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抵住副船长的颈,副船长却面不改色。   他镇定的挑起唇,视线沿着刀尖一路滑到陆浮白皙的腕骨,繁复的海盗服,以及那张出色的脸。   海盗永远钟爱华丽昂贵的事物。   副船长暗叹一声,富贵险中求是他们的生存准则,而陆浮恰恰是危险与财富的代名词。   少年的唇角总是上扬着,像是用刀尖刻下的弧度,横亘在秾丽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笑意。   陆浮刻意向前刺了一寸,腥红的液体滑落,不多,只有一条细细的血痕,蜿蜒着爬行,像是条红色的小蛇。   副船长呼吸一重。   属于Alpha的本能在逼迫反抗,全身器官都在叫嚣,连神经末梢都发出了尖利的警报。   阻止他!   远离他!   但副船长只是笑:“宝藏与荣光都属于您,船长。”   Alpha的恢复力快的惊人,不过短短半分钟血就止住了。   陆浮顺着自己留下的伤口轻抚,昳丽的面庞终于有了丝笑意。   “那就你去把宝藏捞上来吧。”   话落,陆浮直接将副船长推了下去,Alpha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很快调整过来。   陆浮认出他了?   副船长拧着眉潜入海中,心里却已经起了疑,陆浮进入幻觉的时间不长,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他才对。   既然陆浮不下来,那惊险搏斗也就没必要了,埋伏在洞穴中的海怪化作一团泡沫,消失的一干二净。   将宝箱揽进怀里,副船长向着海面浮去,少年坐在船沿,笑吟吟的看着他:“宝箱扔上来就行,你不用上来。”   副船长一愣:“您…”   “我懂的,我都懂,”陆浮托着腮说:“剧情是这样的对不对,我们一起寻找宝藏,我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经历生死患难后却为了最终财宝的分配反目成仇,我虽然得到宝藏,却永远的失去了挚友。”   陆浮摊了摊手,又说:“然后,神就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说:你想救你的朋友吗?许愿吧,许愿就能救他。”   在知道神的目的的情况下去推导剧情比抠诺加的眼睛还简单。   副船长,或者说,强行和陆浮睡在一起,从而被同时拉进幻境、负责扮演副船长的041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神并不是这样安排的。”   至少,041得到的剧本中并不是如此。   他们会同生共死、历经艰难险阻,最后相知相爱。   “哦,”陆浮点点头:“那神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下线,然后再问:你想拯救你的爱人吗?”   话落,海面上突然掀起巨大的浪潮,万里无云的天空被压低的乌云覆盖,暴风雨来得猝不及防。   船员们扯住帆绳,焦急的催促副船长上船,他们要尽快逃离这片区域。   041一手拽住垂落的麻绳,一手夹住宝箱向上爬,就在此时,船底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漩涡,拉着整个海盗船向下沉。   陆浮觉得自己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风吹到哪他就飘到哪。   恼羞成怒的神决定让他们俩一起死。   雨水无情坠落,湿漉漉的长发黏在少年的脸上,陆浮思来想去,手一松,直接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宝箱给我!”   041眼疾手快,将宝箱扔了出去,陆浮抱着它摔进了海水中,在沉浮的巨浪中,他眯着眼打开箱子,看到了一个小银杯。   就这?   041紧随其后跳了下来,看到所谓的宝藏,他也沉默了。   船身彻底被深海吞噬的一刻,陆浮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他对着天花板皮笑肉不笑的比了个中指。   玩不起别玩。 第70章 真是一个忙碌的夜晚   陆浮比完中指,手刚放下就碰到一个金属物品,触之微凉,他心中突然有了个猜测,掀开被子一看,果然,是幻境里的小银杯。   与教堂中供奉的银杯不同,这上面没有刻下任何人的名字,外表光洁平滑,只在杯底有一个突起的太阳图案。   神为什么要给他杯子?   【018:这题我会,他要和你拉扯一辈子。】   婉拒了哈。   拿着杯子琢磨了许久,陆浮没有从记忆中找到任何相关的《神经》内容。   只能说明,在他之前,没有教廷成员得到过这个杯子。   思索几秒,陆浮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直接问神不就好了。   陆浮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他被拉进了那片熟悉的漆黑空间,要问陆浮有什么感觉,像回家一样。   神总是乐意与信徒交谈,或许是因为祂没朋友,长久的生活在孤独之中,当然,这是祂的性格导致的必然结果。   关爱空巢老神,陆浮一直做的很好。   少年举着小银杯仰视漆黑的虚空问:“为什么这个银杯上没有雕刻任何名字?”   【你现在连神都不叫了吗?】   神的纵容让陆浮敢于一步步试探祂的底线,令他意外的是,神似乎并不反感他挑衅神明权威的行为。   稍一思考,他就得出了答案,因为在神的眼里,陆浮没有任何威胁性,他的一切行为都不会给祂带来损伤,所以祂总是以一种玩乐的心态看待少年的不敬。   想明白了,陆浮更加大胆了起来。   少年似有不满的问:“我不是您钦定的下一任教皇吗?为什么要和其他信徒一样称呼您?”   神颇有兴趣的“哦”了一声,上扬的语调凸显了祂愉快的心情。   【你想要一个特殊的称呼,是吗?】   陆浮没说话,注视着手里的银杯,刻意伪造的委屈情绪理所当然被神捕捉到了。   脚下流动的淤泥似乎变快了些,细碎的光一闪而过。   【伊弗尔,信徒,我允许你这么称呼我。】   “伊弗尔…”陆浮轻声重复了一遍,眼角眉梢爬上了笑意。   【这不是我的真名,信徒,神之真名不可念诵,不然你今晚就会死。】   伊甸园里的蛇张开了獠牙,他吐着蛇信子一遍一遍重复“伊弗尔”的假名,睫毛匍匐在眼尾,透下阴冷的影。   “伊弗尔,您能告诉我,这个银杯为什么和其他杯子不同吗?”   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神的解惑,神当然不会吝啬口舌。   【银杯外壳上的名字都是曾向我许愿直到将身躯与灵魂全都交付给我的信徒,他们死后,名字会自动浮现在杯身。】   【信徒,我给了一个单独的银杯,这个杯子上只会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神的恩赐。   【在你的名字浮现之前,你可以随意使用它,它只属于你。】   使用?   陆浮终于有了点兴趣,“它有什么功能吗?”   神最近很爱笑,祂觉得自己开朗了不少,这都归功于陆浮。   【把你的血滴进去,你能看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血,和这个字牵扯到一起的事物总会引起一种心里发毛的错觉,神给的使用方法比起恩泽,更像一种诅咒。   陆浮短暂的犹豫了一下,神安静的俯视着少年,没有催促他,能走到这一步的孩子不会缺乏尝试的勇气。   如果陆浮不敢用,神会为他创造不得不使用的机会。   很快,陆浮做出了决定,他咬破指尖,在银杯中滴下了一颗黄豆大小的血珠,杯底忽然涌出了透明的水液,将血珠稀释。   当水平面超过一半时,水面中缓缓出现一个人影。   成煊。   没有窗户的封闭房间,长桌上放着铜制的古老烛台,两侧坐着年长的男男女女,成煊取代了成家主的位置,坐在长桌的尽头。   在他的对面,长桌的另一端,少女拿着一张薄薄的纸袋,笑吟吟的说:“齐家主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说不定你会感兴趣。”   说不好是成家主的死对成煊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还是他终于可以袒露本性,Alpha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身体向后一仰,上半身靠在椅背上:“我感兴趣的秘密多了去了,奥莱拉,你拿模版话术骗我,当我是齐之裕吗?”   陆浮眨了眨眼,惊讶的情绪盖过了对奥莱拉口中“秘密”的好奇。   等一下,这是成煊?   他被夺舍了吗?   陆浮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和成煊的接触过程,似乎,在星舰上那段时间,成煊确实表现的放荡不羁,热衷于到处看热闹。   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寡言而冷淡了?   在齐列要求成煊替他传话之后。   哦,是齐列,那没事了。   陆浮继续看下去,水面中的奥莱拉杏眼弯弯,语气亲昵的说:“我们可是最忠实的合作伙伴,我怎么会骗你。”   “齐列的嘴,你知道的,”奥莱拉拨了拨齐肩的发丝,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手里握着一打人的把柄,憋上几十年都不透露一个字,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换好处。”   “成煊,我以谢尔诺家族的名义向你保证,这个秘密,你自己或许无所谓,但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   成煊忍不住嗤笑,蓝眸翻了翻:“你知道了,齐列也知道了,我知不知道还重要吗?”   奥莱拉满脸无辜的说:“你杀了我和齐列不就行了。”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成煊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和自己同辈的门阀子弟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上一辈也没有。   Alpha指了指长桌两侧的长辈们,“你猜,如果我能说杀了你就杀了你,为什么谢尔诺是第一阀,我们是第二阀?”   奥莱拉微笑了一下:“因为你没有努力啊。”   少女扬起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多少人惦记这里,我都活下来了,难道他们失败是因为他们的出生低吗?”   “又比如…”   奥莱拉扶着桌面站起身,沿着长桌缓缓走近,鞋底“哒、哒”的敲击地面。   她走到成煊背后,双手钳住Alpha的肩,表情柔和,语气却冷硬:“谢为祯死在不知名的杀手手里,难道是因为杀手出生于上三阀吗?”   少女的手虽然大力,但对于顶级Alpha来说想要挣脱并不难。   成煊沉默的听着奥莱拉的话,对于天之骄子来说,“努力”这两个字实在太遥远了。   他是前任教皇的孩子,是成家主珍之重之的独子,他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光辉璀璨的未来,他是同龄人中的最强者,他的崇拜者如过江之鲫。   成煊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外人想象不到的东西。   时旭怨恨他命好,成煊都知道。   他只输过一次,在首席之争中输给了陆浮。   奥莱拉不同,她有十六个兄弟姐妹,她不是最受看好的Alpha,不是最占优势的长女,也从未得到过长辈的偏爱。   她摸爬滚打着在一次次失败中吞下了胜利的果实。   奥莱拉嫉妒成煊吗?   她只替成煊感到可怜。   “成煊,你的天赋被白白浪费了。”   少女眼神讥诮的看着Alpha的发顶,“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很清楚你是什么货色,都说时旭沉迷与赞美与追捧,我觉得,你也不遑多让。”   “你只是比较会遮掩而已。”   “一年一个性格,你是千面人吗?觉得谁也看不透你,在沾沾自喜吗?被我戳心窝子的时候不会还在心里骂我吧?”   连续几个问句下去,两侧的插不上话的董事们都坐直了身体,紧张的看着两人,神情焦急又担忧,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奥莱拉好笑的瞟了眼董事们,垂眸看向成煊:“我就直说了,成煊,我不是免费给你来送情报当老师的,我有我要的东西。”   “这个秘密,你买不买?”   陆浮捧着下巴听得起劲,他也很好奇奥莱拉口中“成煊绝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成煊被奥莱拉贬得体无完肤,他拨开少女的手,活动了一下刺痛的肩问:“你想要什么?”   奥莱拉喜笑颜开:“也没什么,就是听说成家主以前和教廷走得很近,我想要一件教廷的物品。”   “任何物品都行。”   教廷是不可随意提及的词汇,一名董事立刻插话道:“谢尔诺小姐,您可能搞错了,我们家族和教廷没有任何联系。”   奥莱拉直起身,弯弯的杏眼缓缓睁开,阴冷的看着他:“你在试图欺骗我吗?”   那名董事连连摇头,嘴硬道:“不是欺骗您,我们家族确实早就和教廷断绝了任何…”   “闭嘴。”   奥莱拉不悦的挑眉,话却是对成煊说的:“你该好好整顿一下家族里的臭虫了,撒谎的味道令人作呕。”   成家和教廷关系最大的证明不就是成煊本人吗?   流着前任教皇血的孩子。   没有回答关于家族内务的话,静默了许久,成煊仰起脸问:“给我几个关键词,我才好判断这个秘密值不值得这个价。”   奥莱拉笑了:“血缘、毒液。”   “够了吗?”   交易顺利的完成了,仅仅两个词,成煊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奥莱拉提出的要求,即使董事会的成员们听得云里雾里,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离开前,奥莱拉提醒了一句:“别太信任傅以榕。”   纸袋里只有两样东西:成煊向傅以榕购买虫毒的交易记录、一个装着成家主毛发的密封袋。   齐列有一根就有两根。   他随时可以弄出一张亲子鉴定报告,将成煊的身世公之于众。   前任教皇的遗子被成家主收养,这样的丑闻足以让成家沦为第二个教廷,而齐列将吃下成家的尸体,升到第二阀。   “好刺激。”   陆浮看得津津有味,“傅以榕和齐列真是蛇鼠一窝,鸡兔同笼。”   【嗯?】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陆浮吃瓜的欣喜并没有留存多久,因为他发现,自己变成瓜了。   水面中的成煊一点点消失后,另一张脸取代了他的位置,赫然是西蒙。   雌虫站在星舰里,双手抱臂靠着门:“陆浮让你去虫族干嘛?我们可没有能让他压榨的东西。”   诺加背对着他打了个哈欠,手指在驾驶台上操作:“有你什么事吗你就问?”   当然有。   西蒙墨绿色的虫瞳一凝,他本来只是来当个交换生,试探塞拉法帝国下一代的虚实,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风云骤变,十二阀里连续死了两位家主,帝国势力大洗牌。   连远在帝国的虫皇陛下都下令将他们召回。   要不是西蒙想趁着离开前顺手把通缉犯奎克·罗一起带走,也不会撞上诺加,差点就错过了陆浮的消息。   阿兰德远远的坐在一边,不耐烦的看着一人一虫,轻蔑的说:“这还用问吗?他现在在人族已经成了教廷余党,前途尽毁,当然只能去虫族另谋出路了。”   阿兰德说的不无道理,但西蒙总觉得里面还有内情。   “哥们儿,透露一点呗,这位可是虫皇陛下的雌长孙,阿兰德·坦殿下,陆浮想要什么职位他都能安排。”   阿兰德不悦的瞪了西蒙一眼,西蒙说得像在夸他一样,实际上就是把他做人情推了出去。   诺加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他,陆浮根本没对他透露什么,就算西蒙把他的脑子扒开也找不到答案。   “他要去虫皇身边。”   Alpha嘲讽的拉开眼罩,露出下方的空洞:“殿下,您能安排吗?”   水镜忽得碎开,陆浮再看去时,银杯里只有最普通的血水了。   颈侧突然一痛,少年难受的拧眉,掌心摸到了一片触感怪异的皮肉,像在呼吸般一下下轻轻的起伏。   水面中映照出蛛网般的纹路,从颈部一直蔓延到锁骨,颜色也从最初的浅蓝色变深了些,蛛网攀附在陆浮冷白的肤上,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银杯是神赐,使用银杯就是在加固污染。   陆浮看着看着,周身突然变得明亮起来,018的声音像是扎进耳膜的冰棱,刺耳得令人发指。   【018:你的脖子!发生什么了!】   别问,问就是神的偏爱。   【陆浮:别慌,蓝精灵也没什么不好。】   【018:你的底线好像越来越低了。】   没办法,神殿又不是魔仙堡,他总不能指望神每个月给他发低保。   看了眼时间,陆浮推了推躺在一边的041,“罗密欧,你该走了。”   不知为何,041迟迟没有醒来。   【018:哦吼。】   出事了。   【幻境还没有结束,他在和海怪搏斗呢,除非他死在海怪口中或者杀了海怪,不然就无法脱身。】   那怎么办?天亮之后仆人们就要进来了。   陆浮鼓了鼓脸,将041从床上拖了下来,地毯增加了摩擦力,让陆浮拖起来更加费力了些。   【陆浮:还是分成一块一块的比较好搬。】   【018:别把你的职业习惯带进神殿。】   陆浮吭哧吭哧的把041塞进衣柜里,刚伸了个懒腰,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陆浮警觉的眯起眼,披上一件外袍,悄声走到门边问:“谁?”   “是我,”门外的男人用气音说:“亚奇。”   啊?   你来干嘛?   陆浮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银杯在被子下方,床帘掩着,地毯上的拖行痕迹并不明显。   很好,没有破绽。   亚奇在门外静候片刻后,房门拉开了一条缝,漂亮的五官藏在门后,只露出一只紫灰的瞳。   看到亚奇的脸,那眸子霎时弯成了月牙,似乎格外欣喜,门却纹丝不动。   “亚奇神官,你怎么来了?”   亚奇面露愁容,左右看看了走廊,轻声说:“我们谈谈吧,066。”   他紧接着又来了一句:“不要否认,我知道,你就是066,我不会忘记每一个孩子。”   陆浮问:“谈什么?”   亚奇敛眉:“进去说。”   陆浮抬起眼皮,眼尾微微挑起,含着汪春水似的,唇一开一合:“我不信任你。”   亚奇有些着急,语速加快:“066,我是来帮你的,你可以选择不信,但你一定要听一下。”   陆浮阴沉沉的看着他,半晌,拉开了门:“进来吧。”   转身背对着亚奇,挑起的弧度落了下去,陆浮神色冷淡的呼出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亚奇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不对劲之处,绕到陆浮身前,抓着少年的袖子往上一撩,光洁的手臂肌肉匀称、线条流畅。   亚奇愣了愣,不可置信的问:“你没被神赐福吗?”   陆浮装傻:“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赐福?”   亚奇的表情从惊讶转变成思索,陆浮没有得到过神的赐福,这可能吗?   “你、”亚奇犹豫了一下,既然陆浮没有接受神赐,那他是否还有提醒的必要?   如果陆浮因为他今日没有提醒,日后被神的赐福所侵蚀,那就是他的过错了。   “亚奇神官,您如果没有事要说,就请回吧,我也该睡了。”陆浮直接下了逐客令。   快走吧哥!   亚奇蹙眉,松开陆浮的手,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定。   Alpha神色凝重的劝道:“如果神交给你任何任务,你都顺从,如果神要实现你的愿望,你不要贪婪,如果神要给予你偏爱,你需惶恐。”   【018:他人还怪好的呢。】   陆浮听懂了亚奇的潜台词,但他还是问道:“听您的意思,神的偏爱受不得吗?”   亚奇叹了口气:“神的偏爱,对人来说是剧毒,你若没有神的躯壳,如何能承担神的情感?”   不等亚奇解释清楚,“咚、咚”两声,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陆浮和亚奇对视一眼,亚奇非常有自觉的冲进内室,刚要打开衣柜的门,陆浮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袖子:“别踩脏我的衣服,去床下面!”   亚奇脾气好,他这么一说,也不管自己的衣服会不会被弄脏,腰一弯滚进了床底。   陆浮捋了捋衣袖,走到门边,重复了刚才的流程。   门外的Alpha面带微笑,柔声问:“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知道你还问。   陆浮不客气的点头:“打扰到了,你可以滚了。”   游冬笑容不变:“别急着让我滚,我有关于主教的情报,你可以用这个去代理教皇面前邀功。”   【018:今天唯一一个好消息。】   陆浮挑眉,让开了身:“进来吧。”   游冬一进来就发现了不对劲,空气中的信息素混杂无章,他闻不出信息素的主人,甚至分别不出究竟有几个人。   代理教皇、基思神官、还有亚奇?等会儿,好像还有……   游冬还没分辨清楚,陆浮转身推开窗户,夜风涌了进来,将空气中的信息素绞得稀碎。   “你最近有很多访客吗?”   游冬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试探的问。   “你不就是吗?”陆浮轻笑起来。   一位突如其来的新神官必然会引来无数人的关注,有访客也很正常。   游冬压下了狐疑的心思,道:“是这样的,我安插在亚奇神官身边的侍者告诉我,最近主教大人的房间里似乎有外人进入。”   “嗯?”陆浮挑眉:“外人?”   “对,侍者在打扫房间时发现主教大人的床边有一根黑发,约莫一臂长。”游冬没发现,他说这话时,陆浮心虚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不是外人进入,是041自己粘上了。   【018:你最近身体不好?】   【陆浮:天天熬夜掉头发不正常吗?】   这不是污染的副作用,真的只是041天天晚上不睡觉,害的陆浮也跟着熬夜导致的。   但018已经下意识将锅扣到了神明的头上。   陆浮装作沉吟的模样等了几秒,没听到游冬继续说,他一个眼神抛了过去:“没了?”   游冬摇摇头。   “那头发呢?”陆浮问。   游冬也想好了解决办法:“苏马尔星没有鉴定机构,等我有机会送去外界DNA比对一下,就能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说不定是主教藏着的心腹,也有可能是谢尔诺家族的人。”   游冬说的法子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可行,但对于陆浮来说,没用。   因为他是黑户。   帝国的DNA库里根本找不到他这号人。   游冬正猜测着,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还有Alpha的喊声。   这真是个忙碌的夜晚。   【018:有点好奇,是不是每天的祷告他们都在打瞌睡?】   【陆浮:现在我理解神为什么雨露均沾了。】   大家都一样。   游冬做贼做惯了,一个弹射起步就要往床下跑,被陆浮拉住,换了个方向。   【018:那是衣柜!】   陆浮又去拉,这次没拉住,游冬“咔哒”一声打开了衣柜的门,里面横亘着一具包着白袍的“尸体”。   游冬愣了愣,惊恐的转头看向陆浮:“你…”   “你什么你,快进去!”陆浮直接把游冬推进衣柜,“啪”的甩上门。   没时间解释了,总之先躲好。   床下的亚奇缓缓伸出头:“怎么了?”   “没事,”陆浮背对着衣柜,双手抵住门,“您躲好就行。”   外面灯火通明。   老鹰发现了主教失踪,大张旗鼓的把刚睡下的代理教皇和基思神官叫了起来。   神官的职责和主教是完全不同的,神官不但要每日祷告,还要为信徒们答疑解惑,引导他们更加敬爱神。   在教皇没有选出来之前,主教大部分时候只要当个吉祥物,但这个吉祥物丢了就是天大的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寻找主教的行踪,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近了陆浮的房间。   代理教皇之前被陆浮打扰了一次睡眠,又被老鹰打扰了一次,现在睡眼蒙眬的被基思扶着。   “主教不是昏迷了吗?怎么会不见了?”   老鹰对待代理主教没有多么尊重,只说:“应当是被贼人偷了。”   基思神官见不得他的态度,不悦的问:“什么人能越过你们的保护偷走主教?你们谢尔诺不是信誓旦旦能够保护主教不受任何威胁吗?”   老鹰不说话,这次的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理亏,只能不停的推开下一扇门。   终于,陆浮的房门被推开了。   少年只裹着单薄的白袍站在门口,唇角轻轻扬起,他微微躬身道:“代理教皇大人,夜安。”   你们晚上都不睡觉吗? 第71章 小小的衣柜里到底有几个人   不好意思,人太多了我有点缺氧。   陆浮一眼看过去,最前面站着老鹰,然后是代理教皇和基思,再后面是他不熟的几位神官、信徒和侍者们,乌泱泱的挤满了走廊。   来我房间团建了是吧?   比起寻找主教,更多人的好奇心落在了陆浮的身上,这位新神官明显与代理教皇一派,老鹰一定会刁难他。   果不其然,Alpha先是恭恭敬敬的唤了声“神官大人”,下一句就是要搜查他的房间。   先礼后兵,谢尔诺家族的传统艺能。   陆浮眼皮一跳,他的床上有个一看就不对劲的银杯,床下有个本该属于主教一派的亚奇,衣柜里一站一躺着游冬和041,游冬还是代理教皇一派的。   成分比陆浮前几年吃的月饼还复杂。   【018:查完大家今晚都睡不好了。】   陆浮为难的说:“我可以确保主教大人不在这里,不必查了。”   这话更激起了老鹰的攻击欲,他高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神官大人难道在房间里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你这样说,我百口莫辩。   代理教皇捏着权杖敲了敲基思,基思立刻走上前,拦在老鹰面前,呵斥道:“陆浮神官初来乍到,怎么可能有能力偷走主教,老鹰,你不要没事找事。”   老鹰阴森森的瞪着基思:“等搜过了,如果确实没有,我自会向陆浮神官赔罪,如果主教大人真的在这…”   Alpha扯了扯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神官大人可要给谢尔诺家族一个合理的解释。”   青天大老爷啊,是041非要来的!   陆浮微微抿唇,依然挡在门口:“这不合规矩,你没有搜查我的房间的资格。”   老鹰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板说:“您可能不知道,主教大人不在时,我可以破例行使主教大人的权利。”   “何况,”老鹰在门前左右踱了几步,又道:“主教大人昏迷这么久都安然无恙,偏偏在您出现后的第二天就失踪了,我不得不怀疑您。”   “您瞧,您披了两件神官袍,显然不是突然被惊醒,而是一直没睡,现在是首都星时间凌晨三点四十,您不睡觉是有什么心事吗?”   说的太有道理了,陆浮心虚的垂下眸子,老鹰的分析没有任何问题,再拦下去只会显得他做贼心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搜,搜不到就狠狠的嘲讽他。   但是!   主教真的在里面。   【018:你这下好像真的要翻车了。】   【陆浮:翻三百六十度就等于没翻。】   【018:天才。】   内室的亚奇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他想了想,从床下爬了出来,轻手轻脚的走到衣柜旁。   拉——嗯?   怎么拉不开?   亚奇疑惑的拧眉,手中加大了力道,柜门内的游冬也暗自不解,谁在外面拉门,听动静老鹰还没进来啊?   亚奇有些着急,咬牙狠狠一拽,柜门拉开了,但是柜子里的人也跟着出柜了。   游冬踉踉跄跄的站稳,一抬头和亚奇四目相对,双双目露惊愕,两人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比划了几个动作后齐齐钻进了衣柜。   先躲起来,剩下的再说。   亚奇先前趴在内室的床下,陆浮和游冬谈话则是在外间,游冬进黑鳞监狱这么多年,亚奇没能从音色中认出他。   陆浮才刚来神殿,衣柜里没置办什么衣服。   静谧无声的衣柜中,亚奇和游冬一左一右大眼瞪小眼,在他们的中间,横亘着一具像是木乃伊一样的活体人类,白袍遮在脸上,看不清五官。   亚奇指了指地上的人,用气音问:“他是谁?”   游冬摇摇头,说:“他比我先来。”   亚奇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掌心隔着袍子摸了摸他的脸,他从眉毛摸到下巴,又从耳朵摸到鼻尖,一边摸一边面露难色。   游冬低声问:“怎么样,摸出来是谁了吗?”   亚奇点头:“是个男人,多半是Alpha。”   这个不摸也看得出来吧?   游冬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还有呢?”   “嗯…他还活着,有呼吸,但是很微弱,感觉命不久矣了。”   游冬暗叹一句果然,猜测道:“陆浮恐怕是想杀了他,没想到突然有客来访,只能先把他塞进衣柜里,这人命硬,只是被打晕了,还没死。”   亚奇赞同的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问:“要不要把袍子掀开看看?”   游冬有些迟疑,他心脏,看谁都脏,以己度人道:“陆浮要是发现我们知道他杀人的事,会不会想把我们也处理掉,免得他的秘密败露。”   游冬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亚奇不信,他看着陆浮从牙牙学语到能跑会跳,深知他是个多么乖巧的孩子。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再说了,我们也不会去告发他,他不用担心。”   “善良?”   游冬笑了,他指着地上不明身份的人说:“你问问他,他觉得陆浮善良吗?”   亚奇抿唇:“你怎么知道他就没伤害陆浮?说不定是老实人被逼急了才失手杀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游冬:“……”   这心都偏到达牧峡谷去了。   游冬知道亚奇以前负责过抚养教导神眷者,但他没想到亚奇滤镜这么重,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陆浮确实儿时很乖。   但那是儿时,儿时的陆浮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钮祜禄神官陆浮。   “行,那听你的意思,可以掀盖头了对吧?”游冬说着弯下腰,指尖触及布料,突然被亚奇拦了下来。   “怎么了?”游冬问:“你又改变主意了?”   亚奇面色难看的摇摇头,捏着041压在肩下的布料缓缓抽出来,上面用金线绣着金雀花的图案,周围还有一圈波浪形的纹路。   这是主教大人的袍子。   神殿只有一位主教。   游冬笑容一滞,缓缓收回了手,语气僵硬:“不可能吧,会不会是陆浮用主教的衣服裹了其他人?”   亚奇咽了口唾沫,“那请问,他哪来的主教的衣服?”   游冬沉默了一会儿,想出了解释方案:“不是有那种事吗?想要谋反的臣子明面上忠心耿耿,背地里在家偷偷藏了件龙袍,时不时拿出来穿……”   游冬说不下去了,因为亚奇正在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   游冬被他看得发毛。   “今天,是陆浮成为神官的第二天,进入神殿的第三天,他从什么渠道,从谁手里能拿到主教的袍子?”   亚奇一边说一边捏手心:“这个中间人必然是主教身边值得信任的存在,能够触碰主教的衣服,地位至少是神官,还要和陆浮有瓜葛,最重要的是,找到机会偷偷和陆浮会面,将衣服交给他…”   “你啊。”游冬说。   “不就是你吗?”   亚奇瞪了他一眼,“除了我,一定还有符合条件的人。”   游冬又指了指地上的人,“会不会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蹲下身,一人托住041的头,一人轻轻的将袍子拉开。   亚奇呼吸越来越重,他紧张的眯起眼,几乎不敢看下去。   熟悉的五官从袍子的缝隙中露了出来,这个眼睛形状,这个羊毛卷,这这这——   亚奇心中一惊,猛地掀开袍子。   主教大人!   真的是主教!   两人悬着的心终于砸进了胃袋里。   游冬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从亚奇手里扯过袍子盖了回去,041的脸消失在白布下,等待了几秒后,他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松了口气,游冬说:“好的,破案了,陆浮确实善良。”   对于代理教皇一派来说,谋害主教,这是大大滴良民啊!   还有那根头发,游冬摇摇头,没想到居然是陆浮的。   能够在谢尔诺家族的层层防护中孤身一人潜入主教寝室把这么大一个Alpha偷走,陆浮不容小觑。   亚奇不说话,背靠着柜壁深呼吸,以缓和自己过于紧张的心情。   “他真的把主教给偷了…”   在他来之前,陆浮究竟都做了什么,居然就这么把主教大人团吧团吧扔进衣柜,要是他今晚没来,陆浮是不是就要和游冬合计着把主教给埋了?   066和041的关系有这么差吗?   有的。   041老扯人家衣服,066这次也拿衣服当裹尸袋,属于041自找的。   逻辑闭环后,亚奇放松了下来,他轻手轻脚的弯下腰,耳朵贴着柜门,悄声说:“有人进来了。”   外面,陆浮最终还是妥协了。   搜就搜呗,连续搜到主教、亚奇神官、游冬他们就老实了。   【018:不敢想象代理教皇要是看到衣柜里和尸体一样的041会是什么反应。】   【陆浮:范进中举看过吗,差不多就是这个反应。】   天大的馅饼砸脑袋上了。   为了防止人太多失手弄坏陆浮房间里的摆件,老鹰决定亲自查,其他人在门口伸长了脑袋看。   基思不放心,亦步亦趋的跟在老鹰身后,防止他偷偷做手脚。   代理教皇和陆浮也走了进去,相对而坐,等候结果。   老鹰进来第一眼就看向了桌上,茶杯倒扣着,桌上没有水液,看来陆浮今晚并没有待客,不然哪怕做做样子也要倒杯茶。   出身于谢尔诺家族的Alpha并不知道,对于五等星公民来说,接待十个客人不倒一杯茶才是常态。   你什么档次喝我的茶?   不,老鹰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陆浮很有可能是听到走廊上的声音后将茶杯收拾好了。   这不难办,可能性也不低。   老鹰又看向窗户,通常秘密会面、交谈都会门窗紧闭拉上窗帘,陆浮的窗户居然无所顾忌的大开着。   这是他被敲门前紧急做出的应对措施吗?   如果是,那陆浮的心思就太缜密了。   神殿的窗户都是菱形,中间一上一下横亘着两节木棱,不存在翻窗跳下去的可能。   如果陆浮今晚真的见了人,那人必然还在室内。   老鹰背着手走到陆浮身侧,笑着问:“陆浮神官,我有些渴,您不介意我喝杯茶吧?”   少年弯了弯眼,“您请。”   老鹰扬起唇,拿起最外侧的茶杯,杯壁内侧干燥,并没有水液残留。   他轻轻放下,换了一个拿起来。   还是没有。   老鹰不信邪,连续翻了四个茶杯,都是如此,代理教皇不明所以的问:“你到底喝哪个?”   玩刮刮乐呢?   只剩下最中央的杯子了,老鹰讪笑了下:“我在谢尔诺阀时听说名贵的茶具杯壁内侧的花纹各不相同,所以有些好奇陆浮神官的茶具是不是也有花纹罢了。”   话毕,他拿起了最后一个杯子,依然什么都没有。   不是,真没喝茶吗?   老鹰惊讶的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提起茶壶,过轻的重量又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老鹰揭开盖子一看,茶壶里落了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陆浮掩唇笑了笑:“我平时没有喝茶的习惯,您要是渴,我叫人现在去给您烧一壶。”   “不用了。”老鹰谢绝了他的好意,快步走到窗前。   今夜的星星比以往更亮,一抬头便清晰可见,老鹰摸了摸窗台,侍者每天擦拭,窗台上没有灰尘也没有鞋印。   基思双手环臂,语气不善的问:“老鹰,你发现什么了吗?”   摇摇头作为回答,Alpha在外间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实际发现,他沉吟了片刻,走近了内室。   入目是一张垂着纱幔的大床,老鹰拉住纱幔的一脚,猛地向上一掀,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条略显凌乱的被子。   老鹰狐疑的眯眼,转头请示:“陆浮神官,我可以摸您的被子吗?”   少年有些不悦,但还是同意了。   老鹰的目的并不是掀被子,而是确认温度。   被单下方入手微凉,不像是不久前有人躺过的温度,这只能说明陆浮其实根本没有睡觉,他刚才至少有二十分钟的时间都不在床上。   他在做什么?   恰在此时,陆浮走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床上有些乱。”   他说着扯了扯被子,将扭曲的形状拉正,不经意间小指从老鹰的手背擦过。   老鹰瞳孔骤缩,“唰”的抽回手。   陆浮的体温怎么这么低?   如果陆浮天生体温低,那刚才的发现就废了,老鹰咬咬牙,抬手握住了陆浮的腕,这里原本是被袍子遮住的部位,理论上不该像裸露在外的手一样凉。   然而,老鹰又一次失望了。   陆浮的肤色像是融化的霜雪,体温也像,他似乎被老鹰的行为惊到了,眉头撇成了八字。   这个动作看起来没什么,但老鹰和陆浮一个表情严肃,一个面露惶色,瞬间就变了味。   像是一个没有墙的壁咚。   基思怒斥:“老鹰,你在做什么?”   所有神官都将身心奉献给神明,终身侍奉神,老鹰的行为恶劣程度不亚于刨了教皇的祖坟。   在神殿,私通者当处以火刑。   老鹰松开手,瞥了眼基思:“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干。”   陆浮收回手,后退一步站到代理教皇身后,胆怯的问:“还有什么地方要查吗?”   代理教皇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瞪了眼Alpha:“老鹰,你到现在什么也没查出来,还冒犯了神官,要是今晚找不到主教,你就给我滚回谢尔诺!”   【018:他怎么突然硬气起来了?】   【陆浮:因为主教失踪了。】   打狗看主人,041不在,代理教皇最大,他当然硬气了,现在不硬,等041找到了,他就没机会硬了。   “别着急,代理教皇大人,”老鹰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躲在他身后的陆浮:“还有地方没查呢。”   陆浮紧紧握住代理教皇的手,眼尾的红晕扩大了些,似吐出的蛇信子一般。   他突然抬起眼皮,同老鹰对视了一眼,老鹰以为他会惊慌的避开,没想到少年对他视若无物。   陆浮的目光极轻的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半点停顿,很快重新垂下眼,似乎那一瞬间的对视只是老鹰的幻觉。   哈?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让人心气不顺?   老鹰是谢尔诺派家族派来的,能力并不差,但他此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了,每一个看似可疑的点都被排除后,他的怀疑就成了唯一的笑柄。   他收回视线,弯下腰扫了眼床底,确认没人后走向了内室最有可能藏人的家具——衣柜。   【018:要来了要来了!】   【陆浮:要死了要死了!】   衣柜内,游冬和亚奇紧张的靠在一起。   “怎么办,你先出去还是我先出去?”   游冬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亚奇余光瞟到了地上的041,他好像动了一下。   不是,他真的动力!   亚奇拉了拉游冬的袖子,“主教大人好像醒了。”   “醒了?”游冬讶然,“他不是昏迷半个多月了吗?”   “不知道,可能陆浮这里的风水养人吧,舍不得让主教大人在昏迷中玉减香消。”   游冬扯了扯唇:“不会用成语可以不用。”   他算是知道陆浮为什么张嘴鸡兔同笼闭嘴鸡鸣狗叫了,原来都是亚奇教的。   041确实醒了。   幻境中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他在深海中与海怪搏杀了一天一夜,骤然脱离,脑子还没适应,眼睛在眼眶中茫然了转了转。   幻境结束了?   可他怎么会看到游冬和亚奇?   这是新的幻境吗?   041再一低头,发现他的外袍被脱了挂在柜门边作为遮挡,外人如果拉开衣柜,第一眼只能看见一件摊开垂下的白布。   “主教大人,您终于醒了。”亚奇将041扶起来,三言两语解释了情况。   041听得一愣一愣的,老鹰现在隔着门板站在柜子外,要抓他?   还没等他想明白,柜门突然没人打开了,身后传来一股力,041一个没站稳,被游冬从白布后方推了出去。   “呃——!”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音,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短短两秒的时间,041已经出柜了。   “啪。”   柜门在身后合上,041和老鹰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在老鹰的视角,他信心满满的拉开柜门,里面突然冒出一个男人,他还没指着对方大喊“找到了”就被041的脸吓了一跳。   好消息,找到主教了。   坏消息,醒着的。   “主教大人,您怎么醒了?”这是老鹰。   “主教大人,您醒了!”这是基思。   连处于不同派系的基思都比老鹰听起来惊喜,看到主教醒着,老鹰反倒情绪不对劲,代理教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门外的神官和侍者们也愕然的扒着门板,不敢相信主教居然真的在陆浮房间里。   “难道是真的是陆浮神官…”   “不可能,主教大人已经苏醒了,会不会是误会?”   代理教皇清了清嗓子问:“斯莱德,你怎么会在陆浮神官的衣柜里?”   【018: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他善。   041像个昏迷许久的人一样,疑惑的看了眼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陆浮。   他微微欠身,拧眉道:“我也没想到,这里居然是这位神官的衣柜,我在昏迷中听到了神的指引,神将我从迷障中唤醒,我在寻找指引的过程中无意间闯入了这里。”   “神?”   基思下意识质疑:“神怎么会让您来…”   代理教皇举着权杖敲了敲地面,打断了基思的疑问:“既然是神的旨意,便不容置疑。”   基思讪讪的闭上了嘴。   陆浮站在代理教皇身后,忍不住讥诮的弯唇,胆怯的气质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刀尖般危险的锐气。   041还和小时候一样,做了坏事就把锅扣到神的头上,当年他伤害079时也是如此。   这副模样被老鹰无意间看到了,他怔了怔,表情骤变:“主教大人,陆浮神官…”   “住嘴!”041不悦的看着他:“深夜吵嚷,你当这里是谢尔诺吗?能让你随意放肆!”   041很少生气,以往即使被人指着鼻子骂他都能和和气气的一笑而过,然后背地里给对方使绊子,代理教皇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如此外露。   神的指引吗?   代理教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041身后的衣柜,那里面有什么?   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亚奇和游冬紧张的等了又等,终于等到041以头晕为由离开,陆浮将代理教皇送走,人群散去,房间里重归静谧。   “出来吧,两位。”陆浮拉开柜门笑着说。   游冬和亚奇一左一右绕过白布走了出来,游冬紧张了许久,一直在咽口水,此时口干舌燥。   他拿起空茶壶晃了晃,不抱期望的说:“伟大仁慈的神啊,请赐予我一杯水吧。”   神当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陆浮能听到。   他转身从被子下方找出小银杯,从桌面上推了过去,杯子底部涌出汩汩圣水,很快将银杯填满。   陆浮单手托腮笑道:“喝吧。”   有之前濒死的经历,游冬哪里敢随便喝圣水,微笑着婉拒了,反倒是亚奇,他拿起杯子看了眼,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出乎游冬预料,亚奇喝完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良反应。   他神色复杂的放下银杯,向陆浮告别,离开前,亚奇忍不住又劝了一句:“不要以人类之躯爱神。”   神的一个注目都是人类所不能承受的。   主教苏醒的消息振奋人心,很快就传到了季生和卡勒的耳朵里。   卡勒正被傅以榕委以重任,即将替傅以榕前往议会作为裁判参与本次大选。   傅以榕为什么不去?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去了怕抢走议员们的风头,当然,以上是傅以榕自己给出的解释。   实际情况是,傅以榕有一场私人会面。   昏暗的房间中,Alpha卡擦卡擦解决掉了一个甜甜圈,刚拿起手边的巧克力,面前的屏幕骤然亮起。   一张病态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黑发、棕瞳、唇色不健康的泛着青色,略长的黑指甲紧张的抠着桌面,牙齿因恐惧上下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是一名常年处于亚健康状态的雌虫,他的发根处已经有了些灰白色,眼尾上方有各一个金色的圆点。   第三亲王,威廉·坦。   “傅以榕…”威廉念着他的名字,虫瞳深处涌起惧怕,“你又想要做什么?”   平心而论,除了第一次见面外,傅以榕并没有对威廉动过手,但第一次被折断脊骨的痛楚已经深深烙进威廉的大脑皮层,以至于他每次看到傅以榕的脸都会呼吸困难。   “别紧张啊,亲王阁下,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而已。”   傅以榕控制着自己的转椅转了两圈,重新面对屏幕,笑道:“听说阿兰德殿下被虫皇陛下召回了,你可怎么办啊,我的老朋友,阿兰德比你有民望多了吧?”   威廉紧张的捏着手指,垂眸道:“无所谓,我又不想当虫皇。”   傅以榕嗤笑:“我听说虫皇陛下当年登基后为了防止谋反,把兄弟们都杀光了,不知道阿兰德殿下有没有学到虫皇陛下的魄力。”   威廉脸色一白,但还是自我安慰般说道:“不会的,阿兰德和我关系还不错。”   是吗?   傅以榕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看得威廉额头冒出了冷汗,他哪里不知道傅以榕的意思,但威廉有心无力。   他总不能拖着病体去和阿兰德竞争吧?   威廉的毒很好用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到阿兰德身上是另一回事,阿兰德常年住在宫中,饮食都有专虫伺候,想要对他下手难如登天。   傅以榕眼珠转了转,又问:“阿兰德殿下这次回去,有没有什么异常?”   威廉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带了几个人类回来,其中一个人类身上有股非常浓郁的死气。”   “死气?”   “嗯。”威廉的手指被捏的嘎吱作响,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被Alpha卓越的五感成功捕捉。   “和虫皇陛下身上的味道一样。”   傅以榕和威廉认识很多年,从他的嘴里知道过不少情报。   比如虫皇陛下虽然将所有与神有关的东西都销毁了,极端的排斥神的存在,但威廉却总是能从虫皇陛下身上闻到圣水的气味。   又比如,威廉发现虫皇陛下厚重的外袍下近乎发黑的纹路,像是一只巨型蜘蛛一样趴伏在虫皇的心口。   威廉几乎可以肯定,虫皇和神之间一定有外虫不曾知晓的秘密,得知这一切的傅以榕给了他答案。   “虫皇对神许愿了呗,不然呢?”   吊儿郎当的Alpha当时信誓旦旦的说:“要么这个愿望很难实现,要么他出于贪婪许了很多愿望,不然不至于受到这么多神赐。”   威廉起初不信,毕竟虫皇对于神这个字避讳莫深。   但时间了,疑点越来越多,他不得不信了。   虫皇陛下身上的死气一天比一天重,只有偶尔圣水的味道会盖过死气,但用不了几天又恢复了。   如今,阿兰德带回来了一名死气比虫皇还要深的人类。   傅以榕惊叹一声:“比虫皇死气还深?”   虫皇几百年积累下来的神赐居然输了,傅以榕啧啧称奇,“那个人类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   威廉简单描述了一下:“他大部分时候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戴着手套,打扮的像个黑色的木乃伊,摘掉斗篷后长得人模人样的,脖子上有一条狰狞的缝合线,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听起来怎么怪耳熟的呢?   傅以榕正想着,终端突然震了一下,是卡勒给他发消息,傅以榕仅仅是瞟了一眼,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字眼:灰鸦。   再定睛一看,卡勒发的消息是:成家派黑鳞星调查的人有结果了,是灰鸦星盗团抢了齐家的星舰带走了陆浮。   哦,灰鸦啊。   嗯?   灰鸦——! 第72章 是的,我是卧底   昨晚的乌龙过去后,陆浮的名字和主教几乎绑定在了一起,他的派系也在神侍的讨论声中来回横跳。   代理教皇派?可他和主教深夜会面,公然出柜,亚奇神官对他态度和善。   主教派?可他是代理教皇一手提拔上来的,老鹰也视他为最大的威胁。   中立派?不倒翁也不带这么玩的。   多次听到这样的讨论声,陆浮终于表明了立场。   “我是神的信徒,自然只站在神的身后。”   年轻的新神官阴冷的看着众人,“神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侍者们纷纷低头,面露惭色,正如陆浮神官所说,代理教皇与主教都是神的信徒,是他们狭隘了。   【018:但是神选择了你。】   这些人要是知道陆浮在暗戳戳给自己拉票,恐怕要滤镜破碎,甚至暗自猜测,神的选择一定正确吗?   当然,说出这种话的人会被扣上异教徒的帽子扔上火刑架。   【陆浮:如果我能让教廷重回权势的顶端,我就是正确本身。】   041苏醒后,代理教皇一天比一天紧张了,每天祷告前,代理教皇都会拉着陆浮的手说:“066,你要争气啊066,咱们不能输。”   陆浮安抚的拍拍他的肩:“我不会输的,代理教皇大人,您放心吧。”   人称代词要确认清楚。   代理教皇还是不安心,自从斯莱德醒来后,这些天斯莱德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室里修养。   陆浮和斯莱德之间暂时处于王不见王的状态,但这样的僵持很快会被打破。   因为,每半年一次的信仰检测大会要开始了。   “什么信仰检测大会?”陆浮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疑惑的问。   “你知道的,”代理教皇叹了口气说:“我们现在在塞拉法帝国属于非法组织,军部一直都在追查我们的下落,为了防止混进卧底,每半年,我们会组织一场互相指认的会议。”   “你认为谁有问题,就把谁的名字写在纸上,投进箱子里,接下来由基思唱票,票数最高者将被送上火刑架。”   啊?   陆浮眨了眨眼,傅以榕没跟他说过还有这一茬啊!   代理教皇又道:“之前我们抓到过一个军部派来的卧底,你不知道,他居然在教廷内潜伏了一年,一年!”   “这么久?”陆浮有些讶异。   看来他们不擅长寻找卧底。   陆浮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代理教皇扼腕叹息:“是啊,他一直谨小慎微,像个透明人,我们投票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他,就让他躲了这么久。”   哈哈。   是谁加入教廷第二天就直升神官,是谁的衣柜被主教钻过还说其中有神的指引,是谁高调的无人不知成为私下的议论对象?   是我啊。   那么,卧底是谁呢?   也是我啊!   【018:这个车你好像真的要翻了。】   【陆浮:不要慌,总之先找时光机。】   恐怕傅以榕也没想到有人做卧底能做到这种明星出街的地步,整个教廷最近最受关注的就是陆浮了。   即使心中不安,当代理教皇带他去祷告厅进行每日一次的祷告时,陆浮又一次尊重了自己的身体需求——打瞌睡。   【018:你这个年纪怎么睡的着的?】   【陆浮:别吵,我在思考脱身的对策。】   思考着思考着,他又闭上了眼。   诺加跟着阿兰德抵达虫族后,第一时间给他报了信。   震动的终端惊醒了陆浮,睁开朦胧的眼,少年扫了眼左右的几位神官,很好,大家都困得睁不开眼。   陆浮轻手轻脚的拿出终端,跳过前面一大堆寒暄的废话,直接挑出了重点。   首先,和阿兰德一起去虫族的有诺加、灰鸦、奎克·罗、红衣主教。   其次,诺加发现红衣主教对于虫族的熟悉程度远超想象,他甚至直接点出了虫皇深受污染的事。   最后,阿兰德猜测,虫皇离死不远了,极有可能在临死前在拉一坨大的。   神发现了除了代理教皇外唯一清醒的信徒,愉快的夸奖了他。   【信徒,你的虔诚让我感动。】   陆浮也配合的假笑了一下。   他在心中询问:“伊弗尔,虫皇陛下也是您的信徒吗?”   【他?】   神似乎嗤笑了声,语气中充斥着轻蔑。   【他的躯壳已经腐朽,唯一还能吃的就是半衰的灵魂了,味道像腌了水泥的咸鱼般恶臭。】   谢谢你的描述,让我食欲大减。   “您打算什么时候吃了他?”   神静默了一会儿,陆浮感受到有一股发麻的感觉从锁骨向下延伸,目标直指心脏。   神在审视他。   陆浮一动不动,低着头忍住一探究竟的欲望,许久,这股感觉终于消退了。   【我不会吃他。】   【为了留住自己难以下咽的灵魂,他将会为我送上更加美味的食物。】   陆浮眼神一凛,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祭品。   神回答了他的问题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或许祂找到了新的乐子,或许祂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陆浮垂着眼,在终端上缓缓敲下了几个字。   【fufu:杀了虫皇。】   闭上眼,陆浮再次陷入了睡梦当中,018似乎在他耳边叫喊着什么,陆浮没有去听。   祷告结束后,陆浮被代理教皇扶了起来,诺加也给出了回应。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你所愿。】   **   首都星   傅以榕和威廉亲王之间来往并不密切,但每次联系,必然都是出了大事。   如今塞拉法帝国的局势变动威廉也有所耳闻,都说趁他病要他命,前几天虫皇陛下将阿兰德召回就是暗示。   威廉有些担忧的想,如果再次开战,虫族恐怕讨不了好。   第二亲王的心理阴影并没有随着成家主的去世而消失,他依然拒绝会见外虫,连与他血系相连的西蒙都吃了个闭门羹。   第一亲王死在了上一次的战争中,虫族如今青黄不接,新起之秀们还太年轻,作战经验不够丰富,让西蒙对付同龄人当然是易如反掌,但对上傅以榕,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更何况,威廉想起阿兰德带回来的那几名人类,就觉得心中发紧。   古怪。   威廉只能用这个词形容他们。   常年裹着斗篷的男人自称畏惧阳光,可和他同行的红发Alpha却戴着绣有太阳图案的眼罩,和他们相比,最为年长的中年男性更是重量级,他整日里面对东方而跪,从早跪到晚,嘴里还念念有词。   威廉问过阿兰德,得到了侄子阴冷的眼神,他那傲慢的侄子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虫皇陛下的寝宫方向,最后两指并拢,在自己的唇上划拉了一下。   虫皇陛下禁止言明。   “三叔,有些事情你憋在心里就好。”阿兰德好意提醒道。   威廉知道自己不该问下去,但他的危险感知逼迫他必须问,只有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感到危险,他才能安心。   阿兰德也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三叔这么死心眼。   他搅了搅茶匙,注视着水面上掀起的漩涡,低声道:“我在人族的那段时间,知道了一些事,做了一些梦。”   威廉一愣:“梦?”   虫族是很少做梦的,他们的身体构造向着能够在恶劣环境中更好的生存这一方向进化,梦境是多余且没必要的东西。   反常往往意味着危机。   威廉紧张起来:“什么梦?阿兰德,你知道了什么?”   “三叔,你问了我也没办法告诉你,”阿兰德抽出被威廉抓住的手,无奈的说:“虫皇陛下禁止我们提到那个字眼。”   就是因为阿兰德的这句话,威廉开始留意起了人族的消息,等了没几天,傅以榕果然找上了他。   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是蛛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威廉的直觉曾让他无数次从死亡的镰刀下存活,等傅以榕看完短信,他缓缓开口:“虫皇陛下有意毁约。”   当一方不再遵守,停战协议就是废纸。   这个消息可比灰鸦劫狱劲爆多了。   傅以榕收起中断,似笑非笑的扭了扭脖子:“你就这么告诉我了?这算是叛国罪吧?”   威廉垂下眼,语气平静:“如果放任开战,看着那些有大好未来的孩子们变成一滩肉泥,那才叫叛国。”   说着,威廉的表情有些悲凉,“虫皇陛下已经老了,他不能带领虫族走向辉煌,我更不能看着他将虫族推进深渊。”   “啧,”傅以榕摸了摸脸,提议道:“不如这样,你谋权篡位,弄死虫皇,自己上位,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派人给你抓条鱼塞张纸条扔进皇宫里。”   威廉习惯了傅以榕说话没规矩,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摇摇头:“阿兰德一拳能打三个我。”   这是实话,但听起来确实有些可笑。   威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毒液,他甚至可以夸耀自己的毒液在整个虫族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怖,但那有什么用,虫皇身边的侍者们又不是死的。   “算了,”雌虫叹了口气:“我再想想法子吧,说不定虫皇陛下过几天就改变主意了。”   傅以榕耸肩:“要不然先解决我的事怎么样?”   威廉这才想起来最初是傅以榕有事找他,不是来听他抱怨的。   雌虫轻咳了一声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傅以榕动了动唇,无声的做了个口型:神。   威廉屏气凝神,脸往屏幕上凑近了点,心跳不自觉的开始加快,“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身边有个教廷安插的卧底,”傅以榕眼神闪了闪:“这还是齐列给我查出来的。”   威廉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你说他叫卡勒,对吧?”   “是他,前段时间,齐列给我塞了个人,一个年轻漂亮的Beta,要不是我知道齐列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我都要以为那是他的金丝雀了。”   傅以榕语气微沉:“挺聪明的孩子,交代给他的任务也认真做了,但是,我发现——”   Alpha咬了口甜甜圈,继续说:“卡勒很关注他。”   就是从卡勒的言行举止中品出了不对劲,傅以榕才暂时停止了和陆浮的终端交流,即使陆浮成功越狱,他也始终没有发去问候。   陆浮现在在哪,他和灰鸦有什么关系,卡勒为什么那么关注他,傅以榕一个都没有问。   他等着陆浮什么时候主动联系他,可惜,傅以榕失望了,距离陆浮越狱已经过去了五天了,列表里像躺了具尸体一样毫无动静。   “会不会是他出事了?”威廉猜测道。   “虽然他越狱了,但是你所说的那个带他离开的星盗说不定并不是他的同伙,陆浮或许遭遇了无妄之灾。”   好心的亲王试图替陆浮说话:“卡勒的关注不一定就代表他和教廷有关,你不是说他长得很不错吗?卡勒说不定只是对他有好感。”   傅以榕摆摆手:“这你就不知道了,卡勒是A同,他亲口对我承认过。”   威廉默默闭上了嘴,虫族是保留大量野性的种族,刻在基因里的繁殖本能导致他们永远不会出现雌同、雄同之类的取向。   人类真可怕,威廉不止一次这么想,能够靠自身意志摆脱基因本能,这样的种族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傅以榕怀疑陆浮当然不只是这一个点,他又说:“带他离开的星盗,你也认识。”   “我?”威廉一愣:“我怎么会认识人类星盗?”   “不对,”威廉脑子一转,又道:“我认识的人类星盗只有你,你当初把我卖去黑市…”   “停,”傅以榕紧急比了个手势打断威廉:“当年的事就不提了,总之,带陆浮离开的星盗叫做灰鸦,就是你说一身死气的那个。”   这就是最可疑的点。   灰鸦人在虫族,陆浮却不在,他们中途分开了,那么,陆浮去了哪?   威廉也明白过来了,他突然感到背后发毛:“齐列怎么会把和教廷有关的人推荐给你?”   威廉对齐列是有些了解的,门阀当年得罪教廷得罪的太狠,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教廷卷土重来。   “简单,齐列不知道呗。”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说:“或者,他知道,但他不认为陆浮会帮着教廷。”   这就是另一个可疑的点。   陆浮真的对教廷没有归属感,还是陆浮骗过了齐列?这些傅以榕说不准,他也没打算问齐列。   老狐狸能把每句话都变成反问句。   “你找我,我也帮不了你,”威廉道:“这是你们人族的事。”   “你当然帮得了我,”傅以榕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支着下巴:“亲王阁下,你知道奎克·罗吗?”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了。   威廉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指甲在桌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指缝中都渗出了血丝,心脏像被电钻“呲啦啦”钻出了一个用以串线的空洞。   他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名字。   奎克·罗在他身上施加的痛苦胜过一切。   “他、他怎么了?”威廉颤着声问。   “三年前,奎克·罗受到虫族通缉,不得不逃往五等星,在塞布星生活一年后,他混在星盗的货物中偷渡到了首都星,在机缘巧合之下混进了齐家,成为齐之裕的私人医生,巧的是,陆浮的故乡也是塞布星。”   “前几天,齐列告诉我,奎克·罗不见了,他失踪的时间正好是阿兰德殿下回虫族的那天。”   威廉攥紧了手,掌心泌出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汗,他哑着嗓子问:“你是说,奎克被阿兰德带走了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傅以榕摊了摊手:“说不定他只是再次逃跑了而已。”   “不,他一定是回来了,”威廉咬牙道:“他一定、一定在阿兰德的府邸中。”   傅以榕笑了,“我记得,他的罪名是谋害第三亲王,你去把他找出来,然后替我问问嘛关于陆浮的事,怎么样?”   谋害,这个词用得有些轻了。   他欠威廉半条命。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会竭尽全力替你审问他的。”雌虫终于露出了通讯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即使他的虫瞳已经被黑色吞没。   话落,他挂断了通讯。   汹涌的恶意在心中积聚,威廉在脑内将奎克·罗送上了审判台,剧烈起伏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恰在此时,异变突生。   侍者站在帘子外,轻声说:“亲王阁下,陛下召您前去。”   一句话把威廉浇得透心凉。   他沉默着站起身,坐上了前往皇宫的车,各种各样负面的思绪侵袭,虫皇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召见他,近期只有一件要事值得讨论。   要不要开战。   威廉走进议事厅时,其他虫都已经落座了,在他的正对面就是阿兰德。   黑发雌虫拧着眉,单手托腮,神情有些不悦,西蒙站在他的身后,注意到威廉的视线,对他点头致意。   威廉回以一笑。   帝国八大血系的首领、阿兰德、政务官、以及,第二亲王弗洛希——连他都来了。   威廉全身一阵阵的冒着凉气,手脚变得像金属一样冷而僵硬,把足不出户的弗洛希叫出来有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约莫两分钟后,一名佝偻着腰的虫侍扶着虫皇走了进来。   虫皇陛下的苍老肉眼可见,他像是被吸干了生气,脸色发灰,但野心从未离开那双浑浊的虫瞳,大有直接烧毁这具破败的身体之势。   威廉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虫皇根本没打算和他们商讨。   独裁的虫皇将开战的消息当成了既定的命令,直接传达了下去。   虫皇疲惫的闭上了眼,说:“一个月之后,直接突击乙埃星,所有虫即刻进入备战状态。”   座位上的虫族们纷纷变了脸色,阿兰德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西蒙和他对视一眼,双双抿起了唇。   开战不是小事,筹备起来至少还要三个多月,虫皇为什么这么着急。   “陛下…”威廉焦急的站起身,但他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虫皇就已经摆摆手让他坐下了。   威廉不死心,虫皇身侧的侍者担忧的看着他,对他摇了摇头。   忤逆虫皇者十死无生,这并不是夸张。   威廉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扫了眼虽然面露难色却迟迟没有开口的众虫,他沉默着坐了回去。   事情宣布完毕,虫们一个个走了出去,阿兰德轻嘲道:“看来陛下的寿命不多了。”   急着临死前再做件大事吗?   西蒙回头看了眼威廉,笑道:“威廉亲王似乎很反对这件事。”   “他当然反对,停战才五年,我们还没修养过来,人族也没有放松紧惕,现在突袭…哼。”   阿兰德没说完,但所有虫都知道这场突袭的结局。   宫殿的大门缓缓闭合,议事厅中的光线暗了下去,年迈的虫皇转身走到墙边,抓住作为装饰的异兽王头骨,向下一拉。   室内发出低低的闷响,地面上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条长长的台阶通向幽深的地下室。   虫皇看了眼身侧的虫侍,吩咐道:“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维尔。”   维尔追随他两百多年,是虫皇少年时期就生死与共的心腹,他低眉顺眼的说:“谨遵您的吩咐,陛下。”   虫皇点点头,独自走了下去,地下室建的很深,约莫在地下三百米处,当年负责修建的工程师已经全部被秘密处死,可以说,除了虫皇,只有维尔知道这里。   莹白的神像在漆黑的地下室中幽幽的发着光,当虫皇走近时,那股白光似乎更加明显了。   诡谲不详。   虫皇缓缓弯下腰,双手交握举起,袖子滑落,露出了被污染侵蚀的双臂。   “神啊,如您所愿。”   神要他挑起战争,虫皇便挑起,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人与虫都将被贪婪的神吃干抹尽。   这是虫皇献上的祭品。   神看到了他的诚心,也满意的给予回应。   【信徒,开战的那天,我会赐予你永生。】   地面   阿兰德不赞同虫皇的做法,但他不会像威廉一样当众下虫皇的面子,等确认所有虫都离开皇宫后,他又折返了。   维尔守在门口,为难的说:“殿下,陛下暂时有要事处理,不便见您。”   阿兰德笑道:“我可以等。”   维尔叹了口气:“如果您是想说关于开战的事,那还是请回吧。”   阿兰德挑眉:“维尔,你难道要看着虫皇陛下做出错误的决定吗?”   维尔摇摇头,“我追随虫皇陛下这么多年,我知道一个真正爱戴着陛下的臣子该做什么。”   “您请回吧。”   此时的阿兰德还不知道维尔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盘算着过段时间再来劝说虫皇。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几天后,一个惊天噩耗传进了每一个虫的耳朵。   虫皇暴毙了!   合格的臣子会权利阻止陛下做出毁掉自己前半生基业的事,维尔要虫皇死在功绩累累的时期。   如此,便只有怀念,而无谩骂。   虫皇的死有疑点,但在所有虫的默认下,他们不约而同的忽视了其中的问题。   虫族早该换一位年轻理智的首领了。   深夜,威廉亲王主动找上了阿兰德,提出了一个交易:交出奎克·罗,威廉将会主动放弃皇位之争。   阿兰德怎么可能拒绝天上掉的馅饼,他将躲藏在后院的奎克·罗捆起来,打包送进了威廉的府邸。   奎克·罗的意愿像是风中的尘屑,轻飘飘的消失了。   顺理成章的,阿兰德在不触碰血腥,不造成屠戮的情况下继位,这是虫族千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奇迹。   他的继位将被书写在史册上,最为正面案例。   维尔也在自刎前告诉了阿兰德虫皇的秘密。   站在地下室里,阿兰德仰面凝视着神像空白的面孔,冷笑一声:“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仰视。”   “轰!”   权杖一挥,神像四分五裂,飞溅的石块砸了一地,莹白的光会消失了,地下室被黑暗吞噬。   远在首都星的《神经》中缓缓浮现了一行字:第七任虫皇犯下傲慢之罪。   罪名其一,不敬神。   外界闹得轰轰烈烈,陆浮的日子却过得按部就班,晚上没有041的打扰,陆浮的睡眠质量提高了不少。   不知不觉,距离信仰检测大会只有三天了。   陆浮终于想起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卧底身份,从联系列表里扒拉出了已经积灰的傅以榕。   【fufu:呼叫大大怪将军,小小怪下士要死啦!】   终于得到了陆浮的消息时,傅以榕正在和齐列讨论陆浮究竟是不是教廷的人,他和卡勒互相认不认识。   齐列平静的说:“我不清楚陆浮和教廷有这么关系,你要是怀疑,自己查去。”   “别这么绝情啊,我好歹替你做了不少脏事,”傅以榕笑吟吟的说:“你举荐陆浮之前不可能没查过他的底细吧?”   齐列不想透露他派去的人都失踪了,只道:“我没查到他和教廷有牵扯。”   傅以榕笑容收了收,齐列都没查到,那可就有意思了。   要么陆浮藏的十分隐蔽,要么陆浮真的和教廷无关,五五开的几率,选错了却非同小可。   “嗡——”   终端震动,傅以榕给陆浮设置的专属铃声响了起来,动感的音响在室内回荡,其中穿插着几声怪叫。   “yo!yo!yooooo!”   齐列眉头一跳,“谁的消息?”   傅以榕关掉声音,举着终端递过去:“陆浮,他终于来消息了。”   【哇咔咔大魔王:你在哪?发生什么了?谁要杀你?为什么这些天一直没有消息?】   嗯?   陆浮点开傅以榕的头像看了眼,没错啊,这是傅以榕,怎么说话门阀里门阀气的?   傅以榕咋了咋舌,“你就这么问,是不是太直白了?他都喊你大大怪将军了,你回一句小小怪下士呀。”   齐列斜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会说冷笑话的人吗?”   你不像,你侄子像。   傅以榕拿过终端,补了一句消息。   【哇咔咔大魔王:小小怪下士,汇报军情!】   对嘛,这个味才对。   陆浮暂时将傅以榕被绑架了的猜测从脑海中踢了出去。   【fufu:报告大大怪将军,我已经成功混进教廷内部,三天后将会进行信仰检测大会,请求支援!】   傅以榕知道信仰检测大会,军部在里面折了不少人。   【哇咔咔大魔王:不用担心,小小怪下士,只要你别太高调,他们不会投你的。】   齐列冷笑:“你觉得陆浮是低调的人吗?”   “他都当卧底了,不能和在学校里比,”傅以榕耸肩:“谁家卧底不把自己藏深点?”   片刻后,他们得到了陆浮的回复。   【fufu:大大怪将军,请问您有派其他卧底吗?】   傅以榕立刻警惕起来,陆浮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他真的是教廷的人?   【哇咔咔大魔王:有是有,但我不能透露他的信息。】   【fufu:没事,您问问他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就行。】   什么意思?   齐列双手抱臂,瞥了眼垂眸思索的傅以榕,“他让你问你就问,问完就知道原因了。”   这是齐列的经验之谈。   傅以榕想了想,接受了齐列的建议,除了陆浮外,另一名卧底已经潜入教廷四年多了,至今没有被发现,是整个军部潜伏时间最长的卧底。   【哇咔咔大魔王:对暗号,我是你的谁?】   【不想干了:滚。】   【哇咔咔大魔王:很好,恭喜你成功对上了暗号。】   旁观的齐列默默翻了个白眼,傅以榕和傅以榕的手下都挺神经病的。   【不想干了:有事吗?】   【哇咔咔大魔王:你知道陆浮吗?】   看着终端的男人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放下了心。   【不想干了:你问这个干嘛?】   【哇咔咔大魔王:所以,答案是知道?】   男人沉思了一会儿,心中浮起一丝忧虑,虽然不知道傅以榕从哪知道陆浮的,但傅以榕要是想对陆浮下手,那他就找错人了。   根据男人这些天的观察,他确信陆浮一定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不想干了:整个教廷,没有人不知道他。】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缓缓放了下来,他抬起头和齐列对视一眼,“陆浮,好像真的要死了。”   “至少你可以暂时放下对他的怀疑了,”齐列掀了掀眼皮,唇角下压:“他如果真的是教廷的人,可不会做这种蠢事。”   卡勒没能力,成天摆烂,但陆浮不同,他那么想进入军部,得了傅以榕的任务,必然会想方设法完成。   要是能捣毁一个教廷据点,回来后说不定能直升校级。   教廷的据点那么多,和蝗虫窟一样,舍弃一个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如果陆浮真的是教廷的人,只要教廷配合他演一场戏,就能轻轻松松塞进一个身负重大功绩的校级卧底,怎么想都划算。   傅以榕那边没了动静,男人收起终端,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基思神官,您在这啊,代理教皇大人找您。” 第73章 血腥的唇吐露生锈的情话   基思是代理教皇颇为信任的心腹,四年来的潜伏经历让他对代理教皇的喜恶了如指掌,当然,能够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是有原因的。   四年前,基思初入教廷时也是个愣头青,他轻信了傅以榕的建议,在代理教皇面前装哭卖惨,说自己上有病入膏肓的爷爷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妹,身负四十万巨债在家待业,即使如此,他依然爱戴神明。   活脱脱一个无脑信徒。   都说人设立得好,待遇差不了,但基思的人设确实有些过分了。   代理教皇苦口婆心的劝他回归家庭,教廷不差他一个人头,明里暗里提醒他多关心家人。   第一个人设用力过猛,惨遭劝退,过了一段时间,基思换了个新人设重出江湖。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声称自己打工赚钱还了债,将爷爷送进了疗养院,不用操心外界,想要为教廷尽一份薄力。   代理教皇不解的问:“你的弟妹呢?”   基思笑吟吟的说:“送去孤儿院了。”   代理教皇大怒,指着基思的鼻子正要骂,基思又连忙改口:“日托班,他们在日托班。”   代理教皇想了想,还是没让基思留下,两个孩子太年幼,不能没人教导。   基思遗憾离开,第三次,他失魂落魄,浑身是血污和尘土的跪在了神殿门口,将外出扫雪的侍者都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代理教皇再一次召见了他,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面色怜悯。   “代理教皇大人…”基思跪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我的弟妹、他们、他们…”   代理教皇试图将他扶起来,未果,基思压抑着哭腔,双肩剧烈的抖动着,豆花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代理教皇的鞋面上。   “星盗,是星盗杀了他们!”   “该死的星盗!”   “可怜的孩子。”代理教皇拍拍他的头,基思的情感似乎找到了宣泄之处,他抱着代理教皇的腿嚎啕大哭,哭了足足一个白天。   “仁慈的大人,我已经无处可去,求您允许我跟随您侍奉神吧。”基思双眼红肿,喉咙沙哑,代理教皇看着于心不忍。   他叹了口气,同意了。   从此,神殿多了一位名叫基思的信徒。   仅仅如此当然不够,为了成为代理教皇的心腹,基思学会了察言观色,很快,他发现,代理教皇其实是个怂包。   基思立刻找到了自己的赛道——给予代理教皇安全感。   代理教皇想骂的人他来骂,代理教皇想赶的人他来赶,凭借着不怕得罪人的精神,短短半年,基思就成功获得了代理教皇的青睐。   给傅以榕做年度总结报告的时候基思格外强调了傅以榕的建议屁用没有,自己摸索才是真。   四个年头过去,基思早就不是当初雄赳赳气昂昂全身有劲的卧底了,他已经适应了在神殿的枯燥日常,每天修身养性,过着安静稳定的养老生活。   但是!   傅以榕居然在这个时候找上了他,还一开口就问了陆浮的事!   走在前往代理教皇寝殿的走廊上,基思的神色越发凝重,陆浮进入神殿才这么些天,他没有向傅以榕提过陆浮,傅以榕是从哪里知道的?   神殿还有其他卧底?   是了,这几年基思没能接触到太多核心秘密,军部恐怕等不及了,多塞几个卧底进来也正常。   不知道是谁,居然把陆浮的消息告诉了傅以榕,基思摇摇头,初生牛犊不怕虎,陆浮是能拿来当功劳的角色吗?   基思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身后长而深的走廊,两侧的落地窗蒙着一层天鹅绒的窗帘,吸尽了日光,Alpha一眼看过去是昏暗的地毯和暗红的窗帘,令人不寒而栗。   刚刚,是谁在看他?   基思的视线一下下扫过,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藏人的位置,前来唤他的侍者静静的站在一侧,好奇的顺着基思的视线看过去。   “基思神官,您怎么了?”   基思抬手示意他噤声,缓步走了过去,鞋底和地毯相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巡逻般在这一截路段上反复来回,频频掀起窗帘,依然没有发现人影。   基思相信自己在军部锻炼出来的直觉,刚才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偷看他,沉吟片刻,Alpha排除了非生命体的选项。   鬼是不可能的,谁家鬼敢在神殿发威,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如果是人,谁会偷看他?   基思自认为自己这几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最大的可能就是傅以榕新派的卧底。   他站了太久,侍者忍不住提醒道:“基思神官,代理教皇大人在等您。”   基思只能暂时放弃寻找偷窥者,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   一只与窗帘颜色融为一体的小甲虫飞了起来。   他本想趁着侍者不在时询问傅以榕新卧底的情况,没想到侍者居然跟了他一路。   基思不禁怀疑的看向侍者,难道是他?   不等基思开口,室内传来了代理教皇的笑声:“基思,快进来。”   基思条件反射的露出笑脸,屁颠屁颠跑了进去,“代理教皇大人,”视线触及屋内另一个人,他的声音一顿,“陆浮神官,您也在啊?”   代理教皇和陆浮相对而坐,少年笑吟吟的托腮看着他:“基思神官,坐。”   “我有事想要请教您。”   基思心下微沉,在代理教皇柔和的视线中坐了下来,他刻意的选择了远离陆浮而靠近代理教皇的位置,既能表明立场,又能便于脱身。   代理教皇果然感觉到了他表忠心的行为,欣慰的笑了笑。   基思提起茶壶,给陆浮倒了杯茶推过去,态度和善中多了些客气:“陆浮神官,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不用紧张。”陆浮笑了笑,抬手将茶杯推了回去,拒绝的举动让和睦的氛围瞬间凝成了冰渣。   代理教皇察觉了不对劲,乐呵呵的笑容缓缓收了回去。   基思掌心隐隐冒汗,他看了眼茶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又看了眼笑容满面的陆浮,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   距离大会还有三天、傅以榕的突发消息、疑似偷窥他的不明人士……一个要素基思可以一笑而过,这么多要素结合在一起,他就笑不下去了。   四年,潜伏四年,总不能现在中道崩卒吧?   捏住杯口,基思紧张的问:“您不爱喝茶吗?”   陆浮摇摇头,抵在脸颊的手指按进了腮帮子,“没有,我看人下菜。”   【018:有点太诚实了。】   基思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求助的看向代理教皇,代理教皇想了想,从基思手里接过杯子,递到了陆浮面前。   好消息,陆浮接了,坏消息,陆浮递给了基思:“您看着比我更需要补水,今天很热吗?衣领怎么湿了?”   基思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领口,入手是细密的冷汗,他勉强笑了笑:“是有点,最近天气变化无常,陆浮神官,您也要记得好好保暖。”   代理教皇对自己的心腹还是很不错的,插入了他们俩的对话,“好了,066,你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我一会儿还要基思去筹备大会需要的物品。”   基思立刻感激涕零的看向代理教皇,代理教皇也回了他一个眼神。   我出手,包没事的。   陆浮也没有驳了代理教皇的面子,他裹着缎面的白袍,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双臂懒洋洋的交叠在桌面上,脑袋埋在其中,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眸子。   基思与他对视了一瞬,忽然觉得头皮发麻,Alpha直觉在警告他赶紧离开这里。   恐惧在男人的脸上浮现,又被镇定压了下去,代理教皇在这里,基思不能表现出任何心虚与不安。   被基思的反应取悦到了,陆浮眉眼弯了弯,脑袋一偏,露出半张脸,富有血色的唇吐出蛇信子:“您,进入神殿多久了?”   多久了?   基思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加迅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四年了。”   话音刚落,他发现陆浮笑得更明艳了,袍子在重力的影响下下滑,白皙的颈便暴露无疑,隐隐的蓝色一闪而过,基思还没看清,就被垂落的黑发挡住了。   基思蜷了蜷手指,心跳加快,那是神赐吗?   陆浮这么快就得到神赐了,难道教廷真的要卷土重来?   “四年…嗯,”陆浮闭了闭眼,似乎有些困倦,几秒后,他又睁开眼,眸中因打哈欠而浮起湿润的水汽,声音黏黏糊糊的说:“基思神官,您进来之前,信仰检测大会的唱票员是谁呢?”   基思一愣,他看向代理教皇,却见代理教皇已经低下了头数地砖。   说好的包没事呢?你倒是出手啊!   陆浮挑眉,唇角掀起一条暧昧的弧度:“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难,”基思吸了口气说:“上一位唱票员因为徇私舞弊,被处死了。”   说是投给你认为可疑的人,实际上投给和你有过节的人,而唱票员的水就更深了,不止一次发生造假事件。   代理教皇让基思担任新的唱票员,一来是方便自己改票,二来也是避免发生他不知道的舞弊。   你爱怎么舞怎么舞,但你不能瞒着代理教皇。   少年戏谑的问:“您每次唱票就公平公正,丝毫不弄虚作假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心虚的不是基思,是代理教皇。   “基思当然公平公正,”代理教皇替他开口:“我最信任的神官就是他了。”   陆浮皱了皱鼻子,从喉咙里发出长长的一声“嗯”,似乎有些怀疑,他说:“这次,您要更加公正才行。”   一定要发现那个在我之前就潜伏已久的卧底啊!   相信你,基思神官!   他这话像是在暗示什么,基思撇了眼代理教皇,没得到对方的回应,只能点头应下。   熬过了一劫,还有一劫。   基思受命前去筹备大会所需要当物品,陆浮也好奇的跟了过去,没有代理教皇在场,基思的神经更加紧绷。   不对劲,陆浮之前可没这么在意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究竟想做什么?   卧底的身份一直是悬挂在基思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四年的安逸消磨了他的警惕心,Alpha只能不断的回忆他究竟在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基思神官,这是用来做什么的?”陆浮举着一柄金剑问。   这把剑显然被长期护养,刃口锋利,擦拭干净的刃面映出陆浮半眯的眸子。   基思陡然被打断了思绪,抿了抿唇走近,从陆浮手里接过剑:“大会开始前,要用这把剑割开代理教皇的掌心,在圣水中滴入血液,洒在祭台上,以此求得神明见证。”   陆浮眼前一亮,神绝对不希望他这么早死去,毕竟他一死,尚未被污染的灵魂也不属于神明,有神见证,这把能活!   能活个Der。   站在台下,陆浮双眼空洞的看着代理教皇拿出了一个冷冻血包,往圣水里挤了一点。   冻得和冰沙一样的血块融不开,代理教皇甚至握着杯子晃了几下,最后是041看不下去,主动帮忙搅开了。   血与圣水相融,银杯被放上最高的金台,代理教皇同主教站在下首,并肩而立,低着头念诵祷词。   陆浮扯了扯唇,第一次发现自己耳边挺清静的。   怎么连神都要吃预制菜啊!   你们这样整我是神我也懒得来啊!   周围猛地窜起一簇簇火柱,约有五米高,热意从四面八方袭来,陆浮有些不舒服的用袖子掩住脸。   周边的神官们纷纷闭上眼,双手交握置于头顶,火光跳动着映在他们的袍子上,将白袍染成了金红色一般。   教廷对太阳的崇拜与陆浮相合。   炙热、温暖这样的词汇总是会让陆浮感到难以压抑的兴奋,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焰,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烈火焚身而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想着,放下袖子,陆浮向着上首走去。   穿过伫立的神官们,少年踩着金色的台阶越走越高,瞳孔中的紫色愈发浓重,隐隐透出墨色。   他并没有刻意收敛动作,不少神官都下意识想要睁眼,又在最后关头压住了。   仪式的任何一步都不能出现纰漏。   随着陆浮的逼近,代理教皇和主教感到背后发凉,但祷告过程中不能分心,他们只能暂时忍着睁眼的欲望,猜测是谁在此等场合不敬。   没有信息素,没有脚步声,陆浮像是一具没有生命力的尸体般无声的站在倒数第二个台阶。   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扭断代理教皇和主教的脖子。   【018:你想干什么?别忘了你在卧底啊!】   陆浮一如既往的选择性无视018的叫喊,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倾身,黑发垂落,像是绞脖的蛇尾,在主教的肩侧轻轻晃动。   “呼——”陆浮对着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恶意的逗弄换来了041僵硬的身躯和紧闭的眼皮下无措滚动的眼珠。   换了个目标,陆浮看向代理教皇,中年男人的左手依然紧握着权杖,右手握拳置于心口,他的表情中混杂着纠结,但对神的虔诚不允许他睁眼。   想看就看吧,反正你都给神吃预制菜了。   陆浮走到代理教皇和主教中央,跨上了最后一个台阶,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信徒们。   所有人都闭着眼一动不动,交错的火柱在他们的身边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像是一具具被剥去了焦壳的焦尸。   垂下的脑袋像是扭断了颈,交握高举的双手正适合被绳索束缚吊起。   【018:你玩够了就回原位吧,这里是神殿,不是塞布星,一不小心就是火刑!】   好吵,比神也好不到哪去。   陆浮伸了个懒腰,缓缓扬起唇,右手大力一挥。   “当啷!”   盛着圣水的银杯狠狠砸落,沿着台阶越滚越远,泼出的血水淋了一台阶,滴滴答答的下坠。   代理教皇和主教同时惊慌的睁眼,仪式被破坏,神会降下天罚,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规则。   “陆浮,你在做什么!”代理教皇胸膛剧烈的起伏,气愤的两眼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光缭绕,他的脸上也有股不正常的酡红。   041焦急的咬住下唇,这是大不敬,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抹消陆浮的罪责的。   【018: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做,疯狂的信徒真的会烧死你的!】   仪式结束后就是投票环节,陆浮此举将自己直接推到了悬崖边缘。   基思神色凝重,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别说给傅以榕写年度报告了,他都怕陆浮把神殿给拆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这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面对众人或惊愕或憎恶的视线,陆浮冷笑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代理教皇大人,您在做什么?”   “用冷冻的血包敷衍神,这就是您口口声声的虔诚吗?祈祷时还握着权杖,您爱的究竟是神,还是代理教皇的名头和那根不值钱的权杖!”   早年,代理教皇也是用现取的血的,但是时代在进步,一次性抽的血能用好几次,有更方便的方式为什么还要拘泥于过去?   近几年也没人对此提出质疑,偏偏陆浮敢。   被当众下了面子,代理教皇怒火烧心,一时没了分寸。   他手指颤抖着指着陆浮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陆浮,你的神官职位是我给的,要不是我…”   话音未落,陆浮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把代理教皇都打懵了。   陆浮满眼失望的看着他,桃花眼中氤氲水汽,很快被火焰的热意蒸发。   少年指责的声音似断头台上落下的铡刀,每一句话都足以将代理教皇凌迟:“您在胡说八道什么?神官职位是神赐予的,是侍奉神明的虔诚信徒,不是您用来谋权争名的工具,代理教皇大人,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您难道想取代神吗?”   帽子一顶一顶扣上去,041眼珠一转,也趁这个机会给了代理教皇一记重击:“陆浮神官说的没错,代理教皇大人,您的言辞有谋夺神明权利之嫌。”   下首的神官们眼神都变了,他们之中有人是主教派,有人是教皇派,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只将支持者当做神的代言人,而不是神。   经过之前的几次大会,能留下来的人几乎都是极端虔诚的信徒。   妄图渎神者,处极刑。   被这么多充斥着怀疑的视线扎了一身,代理教皇突然冷静了下来,他不是蠢人,当即认下了自己失言的过错。   陆浮这才点点头:“您知错,便不算无药可救。”   代理教皇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陆浮对他说话的口吻完全是上位者,却还不忘用“您”,这是更大的讽刺。   他不明白,他也没得罪过陆浮,为什么陆浮突然和他作对?   因为陆浮确实虔诚吗?如果是别人,代理教皇信,但陆浮,代理教皇不信。   会从阿塔鲁星逃出去的神眷者能有多爱神?   陆浮提起衣摆,沿着台阶下行,遍布的血水弄脏了他的鞋底,少年弯下腰捡起银杯,这一瞬间,落下的衣角也沾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陆浮用袖口将银杯擦拭干净,重新走回最高的位置,缓缓抽出金剑。   代理教皇抿了抿唇,伸出手心,冷光闪过,刀尖割破了薄薄的皮肉,血珠沿着细长的小指滚落,陆浮敛眉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露出一个略带讥诮的笑。   代理教皇没想到陆浮这么做,悻悻的收回手。   按规定,应当用教皇的血主持仪式才对。   伤口难以愈合,不断的淌着血,银杯中没有一滴圣水,满满当当都是陆浮的血。   腥红的液体浓重的发黑,缓缓地在杯中荡漾,铁锈的气味中混杂着神喜爱的热意,这是陆浮亲手献上的祭品,从血管中渗透而出的信仰。   陆浮眯着眼,刀刃般挑起的唇似一道淋漓的伤口,他止不住的笑,恶意从中破土而出。   难怪代理教皇要用预制血,这个金剑有问题,割开的伤口没有任何结痂的迹象。   “够了,陆浮神官,”主教抬手想要劝阻:“快去包扎伤口吧。”   041一句话将重点转移到了陆浮的伤势,而不是他越俎代庖,以神官之职行教皇之权。   陆浮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缓缓放下银杯,他转身走下台阶,两名候着的侍者迎了过来。   喝下治疗药剂,血液的流速慢了很多,两人为他用纱布裹好掌心的伤口后无声的退下。   陆浮重新站回列队当众,汹涌的火焰似乎想要脱离大部队,朝他扑过去。   少年昳丽的面孔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如纸,唇色却是格格不入的红,糜艳到看一眼都觉得双眸被灼烧的刺痛。   藏在唇内的是存满了毒液的蛇牙和足以将人引入地狱的话语。   仪式重新开始,这一次,陆浮听到了神降临的声音。   【信徒,你总是能让我感到惊喜。】   【我给你个奖励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神的视线似乎落在了陆浮的伤口处,掌心传来阵阵麻痒,痂在体表一寸寸蔓延,像是另一个人的唇,轻轻覆盖渗血的伤口,用吻缓解痛楚。   周边的神官们再一次闭上了眼,陆浮仰起脸,对着半空中盈盈一笑,眼稍涌起淡淡的郁气。   什么样的奖励值得他用血去换?   神的声音忽的压低,距离也骤然逼近,不再停留在虚无飘逸的空中,像是附在陆浮耳边,一字一顿的吐露生锈的情话。   【这一次死的人,由你来决定。】 第74章 v我五十万,看看实力   这个奖励确实令人心动,神总算做了件好事。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陆浮只能选择参与这场仪式的人,如果神不加限制,他今晚就能在首都星玩狼人杀。   这是什么?傅以榕,杀一下。   这是什么?齐列,杀一下。   收起发散的思维,陆浮认真的考虑起来。   来吧,选择你的出殡对象!   一号男嘉宾,从阿塔尔星逃亡的神眷者041,你的发小,对你抱有隐秘的感情,现谢尔诺家族养子,教廷主教,有望谋夺教皇宝座的强力候选人!   二号男嘉宾,在教廷生活了五十多年的代理教皇,经历兴衰,你的提拔者,试图利用你对抗一号男嘉宾,在每一次的教皇之位争夺战中都光荣败退,战绩可查!   三号男嘉宾,不知为何选择低调隐藏在人群中的游冬,与你共患难,从囚犯到神官服,不过,回到教廷后他一直掩盖自己的存在感,很少出现,难道他又有什么阴谋吗?   最后一位,看似无情却有情的亚奇神官,在你的幼年时期对你悉心照顾,此时此刻,他正在担忧你的手,你忍心就这么杀了他吗?   代理教皇和主教,分别依附于代理教皇和主教的两位神官,这四个人里无论死去哪一个,天平必然会倒向另一方。   除非——   陆浮目光流转,视线落到了游冬身上,Alpha双目闭合,全心全意进行仪式,紧握的双手却不安的动了动。   和其他人不同,游冬和陆浮一起离开黑鳞监狱,一起回到教廷,甚至目睹了陆浮将主教藏进衣柜里,在他的视角中,陆浮的所作所为都别有深意。   仔细思考一下吧,游冬对自己说,陆浮上一次装可怜,下一秒就把整个黑鳞监狱挟持了,这一次呢?   他露出那副正义凛然的嘴脸,口口声声指责代理教皇不敬神,甚至用自己的血主持仪式,他难道想篡权吗?   游冬记得陆浮神眷者的身份吧,更记得陆浮初入黑鳞监狱时身上那股顶级Alpha信息素的气味,从首都星来的星舰、星焰花……袖中的黑色细蛇缓缓缠住了游冬的小臂。   身体中钻出一股寒气,游冬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般,他犹豫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顺着那道视线,他与陆浮遥遥对视。   少年被他发现了也不恼,火光与白袍交相辉映,他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对游冬比了个数字三。   什么?   游冬不明所以,下一秒,陆浮的眸子弯得更深,手指缓缓下压,二。   浓重的危机感笼罩,游冬明白了什么,恐惧在胸腔中蔓延,“不、”   话音未落,最后一根手指落下,上首的代理教皇身形一晃,从高台下坠落。   “轰!”   溅起尘土。   当他的背脊与地面相撞,下方的神官们才纷纷被惊得睁开眼。   “代理教皇大人!”   基思第一时间扑了上去,焦急的发出一声尖叫。   游冬慌乱的神情僵住,他左右摇了摇头,失语的看着陆浮,少年恶趣味的对他笑起来。   陆浮如果想杀游冬,不需要借神的手。   游冬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更加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但他又不可避免的感到庆幸,卑劣的欣喜于自己的存活。   仪式再一次被迫停止,神官们涌了上去,将基思和代理教皇的尸体团团围住。   基思神色仓皇,他的手只抓住了一片布料,代理教皇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中四分五裂,化作一滩深蓝色的粉末。   “是神罚!”老神官踉跄着退后了一步,指着地上的粉末说:“这是代理教皇不敬神的惩罚!”   神官们慌乱的神色逐渐冷淡了下去,既然是神罚,便是代理教皇应得的。   亚奇别开眼,抬头请示站在高台之上的041:“主教大人,您看仪式是否要继续下去?”   041轻轻弯起唇,“自然要继续,怎么能因为代理教皇一人的过错就毁了仪式呢?”   “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应当选择一位神官暂替代理教皇的位置,继续主持仪式。”他一边说一边扫视下方,松石绿的眸子里幽幽的闪着光。   他有至少七分把握,代理教皇的突然死亡和陆浮有关。   只不过,陆浮是怎么做到的?   同为神眷者,041知道想要实现愿望必须付出代价,他自认为了解陆浮,不相信陆浮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代理教皇就向神许愿。   毒药、暗杀、还是什么不知名的手段?   陆浮收买了代理教皇身边的侍者吗?   041甚至一瞬间怀疑到了基思身上,毕竟他是代理教皇的心腹,要是想做什么手脚也不难,刚才第一个扑上去的也是他。   亚奇垂下头:“想必您心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041眉眼带笑,抬起手,隔空轻轻点了点:“上来吧,陆浮神官。”   人群中央,少年仰起脸,四目相对,041的羊毛卷在这一刻都顺眼了许多,陆浮笑吟吟的俯下身,“赞美您,主教大人。”   陆浮又一次走上了高台,这一次,他在万众瞩目之下。   象征着代理教皇的砝码滚落取而代之的是陆浮,倾斜的天平重归稳定。   捡起权杖,少年挺拔的背影比代理教皇瞧着更有派头,他与041并肩而立,同时闭上了眼。   神官们重新列队,游冬嘲讽的勾唇,基思用了四年讨好代理教皇,获得了远超其他神官的地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滋味恐怕不好受。   【018:提醒你一句,外面腥风血雨,只有你这里岁月静好。】   你管代理教皇暴毙叫岁月静好?   人工智能对于岁月静好的判断标准让陆浮连带着怀疑上了季生,你们教廷成员精神状态都非常超前啊。   没有陆浮插手,仪式终于顺利完成了,紧绷着神经的信徒们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发生什么意外,这次的大会就可以宣告暂停了。   投票环节,基思眼含热泪,一边唱票一边哽咽,念到陆浮的名字的时候,他愣了愣,呼之欲出的哭腔都被咽了回去。   “陆浮一票。”   “陆浮两票。”   基思手心发冷,从箱子里抽出了第三张纸条,沉声道:“陆浮三票。”   开门红,连续三票都是陆浮,神官们面露诧异,互相看向彼此,没人知道这是谁投的,或许也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们只能又看向陆浮,少年手握教皇的权杖,气定神闲的轻笑着,火光在他的背后汹涌,却没有伤到陆浮分毫。   游冬垂下眼,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异色,那三张票中有一张是他投的,另外两张,游冬也能猜出点大概。   代理教皇已死,基思必然怨恨陆浮,而主教虽然感谢陆浮替他除掉了一大对手,但陆浮也是他的竞争对象。   041想要成为真正的教皇,必然要铲除陆浮这一障碍,正如老鹰所说,他们是敌人。   没错了,一定是他们俩。   游冬依然没有吸取在黑鳞监狱的教训,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041侧过身,借着宽大的袖子的遮蔽,偷偷用食指蹭了一下陆浮的手背,见他不反感,041极轻极缓的握住了他的手。   陆浮斜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问:“私通?”   041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投敌。”   下方,基思深吸一口气,抽出了第四张纸条,上面不是陆浮的名字,但也好不到哪去。   “空。”   截止目前,陆浮最高票。   基思咬咬牙,继续念了下去,陆浮的名字夹杂在各位神官之间,连主教的名字都出现了一次。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结果。   陆浮的死局已经稳了,基本没有第二种可能,但他们依然期盼着奇迹发生,毕竟,陆浮进入神殿这些天已经做出了其他神官一辈子都想不出的事了。   【018:你不做点什么吗?这次真的要死了。】   死不了。   陆浮无所谓的捏着041手上的戒指,一场大会,一名死者,神既然说这一次死的是代理教皇,陆浮就算被投进火海里也不会死去。   应该不会吧。   神的话能信吗?   陆浮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等一下,神这个老登儿不会骗他吧?   【陆浮:我现在多少票了?】   【018:数字不重要,反正你遥遥领先。】   【陆浮:我有点急事,可以先离场吗?】   【018:死了就不用急了。】   可恶,季生研发人工智能是为了让它攻击宿主的吗?   终于,基思抽出了最后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出现的名字。   “基思,一票。”   基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看向陆浮,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票是陆浮投的。   果然,当他看去时,陆浮也在看他,桃花眼危险的半眯,他牵动面部肌肉,对基思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陆浮的友善在基思对他的黑色滤镜下化作了威胁。   基思头皮发麻,倏然别开眼,声音拔高了一个调:“最高票,陆浮,十四票!”   “叮!”   傅以榕还在和齐列分析陆浮为什么这么高调,就突然收到了卧底的消息。   【不想干了:教廷出大事了。】   齐列挑眉,“怎么,陆浮死了?”   傅以榕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刻薄,他可是我寄予厚望的卧底。”   齐列嘲讽道:“是啊,寄予厚望,但是四天前你还在怀疑他是教廷的人。”   傅以榕摇头晃脑,把这段记忆从脑子里甩了出去,狡辩道:“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万一陆浮知道了之后误会我,从此心灰意冷真的投进教廷温暖的怀抱怎么办?”   “火刑架,确实温暖。”齐列皮笑肉不笑的说。   他指了指傅以榕的终端,催促道:“别和我贫嘴,先问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哇咔咔大魔王:yo,披荆斩棘的勇者啊,恭喜你成功走到了我的面前,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拉紧窗帘的房间里,基思露出牙疼的表情,紧张的情绪在傅以榕刻意的作弄下溃散。   他放松了些,很快给傅以榕发去了回复。   【不想干了:邪恶的魔王大人啊,昨天的信仰检测大会上发生了太多事,我现在三言两语说不清,你等我捋一下再来向您汇报。】   【哇咔咔大魔王:等你哦。】   神金。   一个神经病居然能在教廷潜伏四年,教廷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   齐列坐在傅以榕身侧,狭长的狐狸眼中透出不解,他忍不住问:“你觉得,我侄子能不能去教廷里卧底?”   依齐列看,齐之裕也很有天赋,不比基思差。   傅以榕想都没想,直接给出了否定答案:“你侄子不能当童模,不是,你侄子不能当卧底。”   面对齐列疑问的眼神,傅以榕解释道:“顶级Alpha,太显眼了点。”   基思是中等Alpha,陆浮是Beta,都是混在人群中不出挑的类型,不起眼才好潜伏,太惹眼的那叫空降。   终端震动,基思发来了长长的一篇总结,甚至因为字数超过了聊天框的限制,在最后一行断开。   傅以榕还没看清,这条消息就撤回了,下一秒,基思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傅以榕和齐列对视一眼,果断选择语音转文字。   谁有闲工夫听你说话啊。   【不想干了:代理教皇不敬神,遭受神罚而死,陆浮暂代主持仪式,投票时他票数最高,理应被送上火刑架,但是——】   语音在这里中断,傅以榕急了,但是什么,你倒是说明白啊。   “代理教皇死了…”齐列按住傅以榕的肩,面色凝重的重复了一遍:“陆浮才进入神殿,代理教皇就适时的死去,给他腾出位置。”   这事不能细想,处处都是疑点。   傅以榕知道齐列在担心什么,他翘着二郎腿笑道:“所以说,我对他寄予厚望。”   陆浮能把首都星搅得一团浆糊,也能让教廷溃不成军。   又一条语音发了过来,傅以榕这次没再转文字,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耐着性子点开。   基思的声音刻意的压低,紧张的不断吸气,“但是,陆浮之前鞋底和衣摆上沾染了圣水,火焰惧怕圣水,在他的脚下烧了半天,最终自己熄灭了。”   自从信仰检测大会出现后,陆浮是第一个从火刑架上活下来的人,即使他因为失血过多,刚下来就晕了过去,神官们也依然深深的记住了这件事。   神的宠儿,连烧光一切罪孽的火都偏爱他。   教廷内部掀起了关于陆浮的传闻,他们都在说,他是最虔诚的信徒,是神选中的孩子,是下一任教皇候选人。   041默许了这些传言在神殿中蔓延,老鹰多次提醒也不理会,陆浮站上了风尖浪口,也站上了踏入神国的台阶。   傅以榕一句不太文雅的感叹词脱口而出,“不是,他这么快吗?”   这是去做卧底的还是去坐火箭的?   齐列也面露愕然,但看到傅以榕这幅样子,他又忍不住冷笑:“你寄予厚望的卧底做得这么好,你怎么不笑啊?”   这怎么笑?   卧底都卧成教皇候选人了,就算傅以榕这个时候去维度直播开发布会,说出陆浮其实是军部派去的卧底的真相,估计都会被教廷成员当成是抹黑陆浮的手段。   傅以榕最终只能苍白的解释道:“我怕他乐不思蜀。”   这方面傅以榕就多虑了。   陆浮快无聊死了。   无聊的Beta决定找找乐子。   “叮!”   “叮!”   傅以榕和齐列的终端同时收到了消息,两人先看向傅以榕的终端。   【不想干了:下个月,主教将为陆浮举办仪式,正式为他加冕,成为代理教皇,上将,请告诉我军部剩余卧底的名单,我会全力以赴,在仪式上暗杀陆浮。】   基思捏着终端,眼神坚定。   教廷里的传言不只是神官们信,基思这个自认为不信神的人也或多或少的听进去了些。   倘若陆浮真的是神钦定的新教皇,带领神殿重回塞拉法帝国的神选者,基思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阻止他!   片刻后,傅以榕回复了他。   【哇咔咔大魔王:除了你,军部在神殿只有一名活着的卧底。】   【不想干了:谁?】   基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默数了三秒,下定决心后,他再次睁开眼,满腔的悲壮与热血“噗”的一下溜走了。   【哇咔咔大魔王:陆浮。】   啊?   啊???   哪个陆浮,重名吗?   基思果断关机重启,嘴里念念有词,然而重新开机后,弹出来的还是那个让他眼前一黑的名字。   心如死灰的Alpha捂着脸倒在床上,傅以榕还嫌不够刺激似的,又给了他一击。   【哇咔咔大魔王:别担心,至少他不知道你也是卧底。】   基思舔了一下干裂起皮的下唇,陆浮真的不知道吗?不见得。   恐怕只是傅以榕以为陆浮不知道罢了。   戏弄完基思,傅以榕又兴冲冲的推了推齐列:“看看你的!”   齐列眉头一皱:“粗鄙。”   “啧,我说看看你的终端,刚才有人给你发消息了对吧,信息素都喷我脸上了,什么人让你情绪这么激动,是不是老房子着火了?”   傅以榕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摸齐列的终端,被Alpha一把夺了回去。   傅以榕眉毛高高挑起:“我开玩笑的,你不会来真的了吧?”   他左右看看,低声问:“谁那么眼瞎和你搞暧昧啊?”   “滚。”齐列面色微冷。   “看看呗,又不是见不得人,”傅以榕双臂弯曲枕在脑后,胡乱猜测道:“不会是陆浮给你发消息了吧?”   此话一出,齐列神色一顿,傅以榕一个弹射起步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真是陆浮?”   “不是他,”齐列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终端,“我暂时还不确定。”   傅以榕垂眸瞧了眼,发消息的人网名叫做“我是个好人”,一眼就让人提起了警惕心。   哪个好人会把我是好人挂在嘴边的?   【我是个好人:早上坏,我今天很无聊,可以陪你玩快问快答,过时不候。】   早上?   傅以榕看向窗外的夕阳,笑了起来:“有时差,看来不是首都星人。”   齐列不愿意重温自己被耍的事,傅以榕干脆接受了和陆浮聊天的任务。   【文件传输助手:回答都是真话吗?】   【我是个好人:假一罚十。】   说一句谎话,附赠十句谎话。   傅以榕笑得直打鸣:“他真的不是来耍你的吗?”   齐列不说话,被耍过的苦谁吃谁知道,傅以榕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这边,陆浮卷着被子趴在床上,窗外繁星点点,柔和的月光倾泻在床边,等着齐列回复的时间里,陆浮支着脑袋说:“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句诗。”   【018:床前明月光?】   【陆浮:怀明亦未寝。】   018默默的闭上了嘴,陆浮比它更像人工智能,程序出错的那种。   【文件传输助手:你是谁?】   经典永不过时。   每次都是这个问题,齐列不腻吗?   【我是个好人:张怀民。】   傅以榕推了推齐列:“你认识一个叫张怀民的人吗?”   齐列掀了掀眼皮,语气微嘲:“我看你也挺适合去做卧底的。”   傅以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夸我低调。”   “我说你文盲。”   齐列拍了拍发堵的心口,指着终端说:“你问他,他和陆浮是什么关系。”   傅以榕照做了,嘴里假模假样的关心道:“心脏不舒服就去移植一颗,首都星已经够乱了。”   “你要是死了,齐之裕就能跑去神殿和陆浮双宿双飞了,你也不想在天之灵看着他们俩甜甜蜜蜜吧?”   傅以榕笑嘻嘻的说:“不如这样,你记得死之前先送齐之裕下去,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齐列阴冷的盯着他:“我会记得先送你下去的。”   傅以榕撇撇嘴,将终端举起来:“哝,他回了。”   【我是个好人:陆浮想杀了我。】   是的,在试卷中杀了十三次,这是何等的血海深仇。   齐列眉头一皱:“什么意思,他和陆浮有仇?”   Alpha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抓住傅以榕的手臂,急切的问:“谢为祯!谢为祯有没有可能是假死?”   傅以榕一边摇头一边肯定道:“…有吧,你冷静点。”   齐列冷静不下来,各种各样的阴谋论在他的脑海中横行,傅以榕只能无奈的提醒道:“谢为祯应该不会给你发购物软件的优惠链接。”   齐列一顿,狐狸眼圆溜溜的睁开了:“那你说,陆浮想杀的人还有谁?”   “从世俗的眼光看来,我把陆浮送进黑鳞监狱,毁了他的上升路,”傅以榕指了指自己,有指了指齐列:“你亲手把他送到我这里,还在首席争夺战前逼迫齐之裕换队友…”   接着,傅以榕又提到了维度直播,“维度对于陆浮的负面消息趋之若鹜,想方设法给他泼脏水…”   细数下来,陆浮想杀的人挺多的,但门阀不用这种购物软件,星盗选择直接去门店零元购,排除到最后,可能性最大的是——   页面顶端突然弹出来一条通知:您的订单已发货。   “傅以榕。”   齐列直勾勾的看着他说:“只有你会用这个吧?”   冤枉啊!   傅以榕当着齐列的面将APP从终端卸载,解释道:“这是卡勒推荐给我的。”   话毕,傅以榕点开“我是个好人”的头像,放大的图片中是一柄悬挂的金色利剑。   教廷的人吗?   “你说,会不会是卡勒。”   齐列提出质疑:“陆浮为什么会想杀他?”   陆浮和卡勒,这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之间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恩怨吗?   傅以榕想起了卡勒在塞布星惨遭俘虏的经历,塞布星是出了名的垃圾帝国,卡勒被封进棺材里送回来时,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虽然饿了几天有些虚弱,但他确实毫发无伤。   星盗们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   这其中是不是也有陆浮都手笔?   傅以榕怀着试探的心情,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文件传输助手:陆浮为什么要杀你?】   他会回答吗?   “急急急,我该怎么回答?”陆浮在床上滚了滚,抱着脑袋试图召唤018。   “出来吧,人工智能!”   【018:换位思考一下,什么样的人会让你起杀心?】   “说谎假一罚十的人。”陆浮老实的回道。   【018:……你被杀是你应得的。】   片刻后,傅以榕的试探得到了结果。   【我是个好人:v我五万,给你答案。】   【我是个好人:小狗微笑.jpg】 第75章 为了迎接他的归来,来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洪水吧   齐列眼皮一抖,从傅以榕手里夺过终端,语气笃定的说:“这家伙就是陆浮!”   绝对是他,错不了!   除了陆浮,齐列还没遇到第二个这么让他心气不顺的人。   傅以榕打了个哈欠,拍拍齐列的肩:“别激动,你可是未来新教皇的第一位好友。”   “齐列,你的运气真不错。”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齐列皮笑肉不笑的拍开傅以榕的手,“你再不把陆浮调回首都星,就等着他带着教廷杀回来吧。”   傅以榕笑容顿了顿:“就算我现在把他调回来,他就听从指令吗?”   这么久没消息,唯一一次还是来求救,傅以榕都怕陆浮把他当成可伸缩型救生圈。   “那你就抓紧时间申请退休吧,”齐列冷哼一声:“老东西们要是知道教廷的新教皇来自你的麾下,叛国罪你恐怕受不起。”   “等会儿,”傅以榕抬手打断齐列,拧着眉毛吸气:“不对啊,陆浮当上教皇,我应该是有功啊。”   “虽然教廷多了个新教皇,但也死了个代理教皇,这不是抵消了吗?”   “陆浮是第一军校的学生,他当上教皇,教廷就是军部的下辖组织,是不是这个理?”   “哇哦,”齐列不咸不淡的感叹了一声,狐狸眼眯成细缝:“所以,你要让整个军部都背上叛国罪吗?”   “拖大家一起下水,傅以榕,还是你聪明。”   嘲讽的话语在傅以榕耳朵里自动消散,他摆摆手,故作谦虚的说:“也就比你聪明点吧。”   虽然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傅以榕心里却没有这么平静,在他的计划里,陆浮在教廷卧底个十年八年,摸清情报后再制造一场意外将他逮捕。   拿到情报后,傅以榕会根据情报价值决定陆浮的军衔,并出面替他洗刷冤屈,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陆浮都快当上教皇了,这怎么洗?   难道他要对维度直播说:是的,教皇是我们的卧底吗?   先不说维度直播会不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傅以榕自己都张不开口,有点太神金了。   教廷可以有十个代理教皇内乱,但不能有一个将教廷成员们凝聚在一起的新教皇。   “要不这样,”傅以榕突然有了个点子:“趁陆浮还没上位,我们把他弄晕了偷渡回来吧?”   “我们?”齐列指了指自己:“你手这么长,能伸到马苏尔星?”   傅以榕晃了晃终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让基思去办,我相信他。”   收到任务的基思扯了扯唇。   【不想干了:滚。】   夜深人静,基思敲响了陆浮的房门。   门内的Beta条件反射之下拉开了柜门,沉默两秒后,他“啪”的关上门,转身走到房门前,侧耳听了一会儿。   没声音。   看来只有一个人。   【018:万一外面埋伏着千军万马呢?】   【陆浮:都千军万马了我不开门他们就进不来了吗?】   基思迟迟不见陆浮开门,又敲了两下,现在是晚上九点,陆浮应该没睡吧?   上次凌晨两点他还精神抖擞着呢。   想起去世的代理教皇,基思又难受起来,四年,他当了四年的舔狗,虽然最初是互相利用最后也是互相利用,但是他的四年青春谁来偿还?   傅以榕吗?军部吗?   他们只会给基思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作为补偿——也不错。   Alpha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军部的退休待遇还是不错的,唯一难的就是活到退休罢了。   原本,这对基思来说并不难,在教廷卧底怎么想都比在前线填尸舒服。   直到陆浮出现,一切都急转而下。   知道的是教廷来新人了,不知道的以为神派领导来视察了。   “咔哒”   房门缓缓推开一条缝,基思愣了愣,趴到门上,从缝隙窥视房间内部,轻声说:“陆浮神官,是我。”   陆浮看着试图从门缝里挤进来的Alpha,微笑了一下,果断的重新关上了门。   什么也没有啊,真奇怪,刚刚怎么会听到敲门声,睡眠不足幻听了吧?   【018:喂,基思被你关在门外了。】   【陆浮:你也去睡吧,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018:我是人工智能,我不需要睡觉。】   就你长了嘴会说话是吧。   陆浮往床上一趴,双手拉住被子将自己一包一卷,一个巨型花卷就新鲜出炉了。   门外,基思茫然的看着闭合的房门,试探性的又敲了敲。   “陆浮神官?陆浮神官?是我啊,基思。”   陆浮蒙着被子不说话,专心的做一个椭圆形的木乃伊。   基思是代理教皇的心腹,代理教皇死了,他找过来能安什么好心。   【018:说不定他是来投诚的,代理教皇倒了,基思肯定急着重新攀一棵大树。】   【陆浮:大树,我吗?】   陆浮,一名加入教廷不到一个月的新人神官,没权没势没背景没后台但有案底的Beta,如果他都能叫大树,那041是什么?   【018:百年树人。】   “咚、咚、咚”基思还在锲而不舍的敲门,大有陆浮不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018:再不开门他要把你隔壁的人叫起来了。】   陆浮只能从被子里钻了出去,打开门后,他又飞快的钻了回去,恐怖片第一定律,被窝是最安全的。   基思进来后,下意识想要给自己倒杯茶,提起空荡荡的水壶晃了晃,悻悻的放了回去。   转过身,陆浮双腿盘起坐在床上,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颗脑袋,像是圆溜溜的大福上点缀的草莓。   陆浮笑盈盈的说:“基思神官,坐啊。”   基思下意识听他的话坐了下来,屁股只敢占据半个凳子,双手拘谨的搭在膝盖上。   陆浮打了个哈欠问:“您有什么事吗?”   基思心里一紧。   傅以榕不会是耍他的吧?   做卧底的谁不是谨小慎微,生怕露出马脚,陆浮行事大胆,态度松弛,陌生人深夜拜访也不慌张,哪里有卧底的样子?   “实不相瞒,陆浮神官。”   基思搓了搓掌心,从怀里拿出一个铁盒,弯下腰,双手捧着递过去:“这是代理教皇生前最宝贝的东西,不让任何人触碰,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陆浮将被子裹得更紧了点:“你给我干嘛?”   这一听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不像好东西。   “这,”基思笑了笑:“当然是恭喜您啊,新任代理教皇大人。”   陆浮垂下眸子,又掀起,上下打量了一遍基思:“你要投靠我?”   基思舔了下干裂的下唇,暗示道:“陆浮神官,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呀。”   “您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那个吗?”基思上前一步,眼神热切:“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陆浮路在被子外的脑袋茫然的歪了歪,他怎么听不懂呢?基思和他有什么共同的目标?   陆浮是来刷经验方便以后回首都星升职加薪的,基思——嗯?   基思?   代理教皇的心腹是卧底?   听起来像冷笑话。   【018:没事,他都来投成了,你可以介绍他和傅以榕见面,把他转化成卧底。】   018说的有道理,陆浮对着基思友好的笑了笑,问:“什么共同目标?”   【018:你就这么问了吗?没有一点前摇吗?不应该先说点感动人心的话吗?】   【陆浮:真诚是必杀技。】   基思一噎,他指了指天花板,语焉不详的说:“就是,我们来的地方,我们背负的责任,我们的上面那位。”   基思指的是傅以榕,陆浮理解成了神。   又是一个被教义洗脑的,陆浮摇摇头,从厚重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将基思的手指压了下去,低声道:“不必多说,我明白了。”   基思用力点点头,明白就好。   见他神色欣喜,陆浮忍不住劝了一句:“祂也没那么好,你不必事事想着祂。”   基思继续点头,对陆浮说傅以榕的小话:“他烦死了,总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找我,还总说些神经病一样的话。”   陆浮眼前一亮,基思神官慧眼识神啊。   “你也觉得祂烦吗?”陆浮鼓起包子脸抱怨道:“我现在都懒得理祂了。”   “我也是,”基思抓着陆浮的手,直翻白眼:“现在他来我都直接让他滚。”   【陆浮:他好勇,我努力一下把他发展成新卧底。】   【018:隔行如隔山,祝你成功吧。】   基思说了几句,想起了正事,催促陆浮打开铁盒,“这里面的东西一定不简单,说不定是涉及教廷的大秘密。”   陆浮垂眸扫了眼铁盒,外皮上细细的刻着一行行教义,盒顶的符文古老而扭曲,四个角摸上去有些硌手。   陆浮犹豫了一下,将铁盒重新推了回去:“基思神官,你来开吧。”   少年笑容明媚,眼里盛着一汪春水:“我相信你。”   不,你让我开盒子就充分的说明你不相信我了。   但基思不能露怯,不然他的投诚就成了笑话,Alpha对着陆浮笑了笑,缓慢伸出手,勾住了盖子边缘。   “咔”   没有任何机关陷阱,基思顺利打开了铁盒,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盖子。   一把银制匕首孤零零的躺在盒中,刃面上雾蒙蒙的,明明没有任何灰尘,却映照不出清晰的物体。   陆浮拿出匕首,在灯光下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喜欢,面颊两侧涌起淡淡的红晕,眼尾都被浸染,他挑着唇对基思说:“愿神保佑你,基思神官。”   基思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提醒道:“他希望你能尽快回首都星,首都星如今的混乱局面正适合你往上爬。”   陆浮眉头一挑,神还没忘记他要功成名就才能许愿的事。   确实,少年伸了个懒腰,教廷太无趣了,没有娱乐项目,也没有纸醉金迷,还是首都星有意思。   “我会的。”陆浮笑吟吟的挽了个刀花,眼睫上挑,紫灰色的瞳孔折射出冷调的光。   “基思,你要和我一起吗?”   基思愣了愣,摇摇头道:“我另外有任务。”   陆浮点点头,没有细问。   代理教皇加冕仪式过后,议会选举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至高无上的王将回到他忠诚的首都星。   **   “斯莱德,老鹰向我汇报了一些情况,你交到新朋友了?”   巨大的屏幕中,少女端坐在红丝绒椅上,手里捏着一个金色的戒指,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幼弟。   041不慌不忙的剪短瓶子里的花枝,接住落下的花苞,淡声道:“不是新朋友。”   是老朋友。   “随便吧,”奥莱拉无所谓的说:“你交朋友还是谈恋爱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什么?”041放下剪刀,掀起眼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确定放弃竞争教皇的位置了吗?”   少女有些苦恼的眯眼:“家族收养你,将你培育至今,为的就是教皇的位置,你宣告放弃,家主会不高兴的。”   “家主?”041微嗤:“现在谢尔诺不是您的一言堂吗?”   奥莱拉弯了弯杏眼,“不说这个了,哝,看我从成煊手里弄来的东西。”   举起手里的戒指,奥莱拉笑着说:“这是上一任教皇的遗物,拥有这个,你在教皇竞争中的胜算就更大了,真可惜。”   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奥莱拉看着面色发冷的斯莱德,歪了歪脑袋:“脸色这么难看,你又在阴谋论了?”   “别多想,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奥莱拉将戒指放进礼盒里,两指一勾晃了晃:“我会派人把这个送到苏马尔星,替我转交给那位教皇候选人。”   “这是我的见面礼。”   也是谢尔诺一族的诚意。   鸡蛋不能放进同一个篮子,奥莱拉对斯莱德没有多少信心,却对新任代理教皇颇有些好奇。   “那位候选人是什么性格,他确实如传闻所说那般圣洁虔诚吗?听说他因代理教皇不敬神而大怒,不顾自己的前程当众指责代理教皇,这些都是真的吗?”   奥莱拉托着下巴,杏眼里闪烁着幽光:“还是说,又是一个演技派?”   斯莱德不悦的眯眼:“他的事,和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   奥莱拉笑着问:“谢尔诺阀全心全意帮助教廷重现人世,这位新候选人要是成为了教皇,难道不该谢谢我吗?”   斯莱德温柔的面容浮起冷色:“当年围剿教廷的时候,你们吃的也不少。”   谢尔诺阀就是典型的哪里有好处站哪里,教廷即将覆灭,他就扑上去敲骨吸髓,教廷积聚力量准备东山再起,他就假惺惺的跑过来高唱“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那又怎么样呢?斯莱德,”奥莱拉耸肩:“要不是因为家主收养了你,你难道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坐到主教的位置吗?”   “容我提醒你,你遭遇了七十一次暗杀,都是谢尔诺的人替你挡下来的。”   斯莱德一语道破其中的关节:“但七十一次暗杀里,有超过六十次都来自以为我要争夺家产的兄弟姐妹们。”   “好吧,这倒是真的。”   奥莱拉也对自己的亲人们的秉性了解深刻,“他们总是喜欢先下手为强。”   而奥莱拉比他们都强。   “换个亲切点的话题吧,斯莱德,我听说神的信徒不能结婚生子,不然就是不虔诚,真的吗?”   “假的,”斯莱德嘲讽的扯了扯唇:“成煊不就是个例子吗?”   神才不管你的感情问题,祂吃饱了就行,信徒不结婚不生子,祂怎么可持续进食?   所谓的私通是教廷自己弄出来的律条,因为神官们身负浓重的污染,与他人结合后极有可能导致伴侣也被污染,所以神官们各个清心寡欲。   “等会儿,所以,神赐还能通过性-传播?”   奥莱拉惊讶的睁大了杏眼:“那血液、母婴呢?”   “都可以。”   斯莱德冷笑道:“神赐就是病毒。”   胸口的闷痛越发不容忽视,少年仰起脸,注视着金色的吊灯,炫目的光晕碎成亮片,围着他跳动。   “幻觉吗?”   陆浮躺在床上,伸手想要去触摸近在咫尺的亮片,却摸了个空,关上灯,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基思已经离开了,陆浮锁骨处的污染却死赖着不肯走,还有向心脏入侵的趋势。   痛、麻、痒,怪异的感觉在皮肤上蔓延,陆浮隔着衣物按住那一块似乎在跳动的皮肉,轻轻抚摸,皮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一下下撞击表皮。   陆浮最初还想靠睡眠忽视它们,然而他错估了自己的睡眠质量,一直清醒的躺到后半夜,少年睁着呆滞的眼坐了起来。   【018:你的黑眼圈又重了。】   谢谢你的废话。   陆浮摸索着找到了匕首,他缓缓爬下床,走到窗边,光裸的腿在月光下镀了一层莹白的漆。   少年注视着夜空,轻风打着转在他的发间来回,深蓝色的蛛网纹路吸血的藤蔓般趴在陆浮的肤上。   沿着蛛网轻轻抚摸,他无声的牵起唇,说不定,这些东西真的在吸他的血呢。   一只手按住锁骨,一只手举起匕首,陆浮对着星空问:“明天,我想看到雨,您愿意满足我吗?”   话落,不等暗中窥伺的神明给出回应,陆浮脸色一变,收起柔和的笑容,冷着脸对准最惹人心烦的地方刺了下去。   “唔、”   陆浮垂下眼,发出一声闷哼,眼尾发红,像是抹不开的胭脂。   皮肉被刀尖破开,少量的血丝混着浓重的、水泥灰的浊液流了出来,浊液有生命似的沿着刀尖向上爬,最终一点点融进了刀刃中。   本就模糊的刃面颜色更深了。   能够吸收污染,这就是代理教皇的宝物,怪不得上一任教皇死了,代理教皇却还活着。   这是他付出什么代价从神手里换来的呢?   脾气吗?   神看着陆浮用他赐予代理教皇的匕首吸尽污染,真遗憾,祂少了一个能劝陆浮许愿的机会。   虽然这么想着,神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一成不变的度过了这么多年,唯有陆浮给了祂意料之外的体验。   神已经开始期待陆浮还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了。   浓重的墨色覆盖了星空,月亮的光辉也被吞噬殆尽,乌云压低,雷光在云中穿梭,空气陡然降了温,一夜入冬般。   【你想要多大的雨?将整个苏马尔星淹没,怎么样?】   陆浮轻轻的笑出了声,断断续续的笑声在夜风中散去,痛楚依然在啃食着他的身体,但内心的舒畅却压不住。   “苏马尔星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淹,”陆浮举起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笑道:“首都星吧。”   恶意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中扎根:“作为迎接我回来的开胃菜,先下上一周的暴雨怎么样?”   【首都星的排水措施很好,恐怕淹不了。】   “伊弗尔,我要的不是淹没,”陆浮俏皮的眨了眨眼,“这只是预告片。”   根据旧历神话记载,毁天灭地的史前大洪水是神对人类降下的惩罚,唯有诺亚方舟中的人与畜得以存活。   诺亚制药的名字便是因此而来,作为医药企业,谢家为人类制药,为虫族制药,虽然价格和成分黑心,但药物确实有效。   复刻一场大洪水吧。   陆浮想,诺亚该登场了,谢寅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神实现他兄长的愿望吗?   洪水过后,神的怒火得以平息,教廷重现人世,谢家取代谢尔诺成为第一阀,陆浮还没想好接下来的剧本,但他相信门阀们会自己编下去。   【除了首都星呢?】   神不相信陆浮只盯着首都星。   果然,少年腼腆的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提要求的时候却毫不客气:“除了首都星,所有星球都将迎来为期三天的大暴雨,啊,虫族也是。”   “麻烦您了,伊弗尔。”   【我需要提醒你,信徒,对于现在的排水技术来说,暴雨杀不了人,没有人命的铺垫,你的回归不够精彩。】   “所以?”   【所以,我打算小小的降下神罚。】   神恶意的笑起来。   祂会挑选最为合适的渎神者,用他们的哀嚎作为号角,用他们的尸体作为旗帜,陆浮回到首都星的每一步,都会踩在血水里。   【为了让你的回归更瞩目点,我会让他们在临死前用沾血的手指写下你的名字的。】   不要啊!   这不是直接指认凶手了吗!   就算回到首都星也是坐牢的命,别说卧底的功劳了,会被列为有史以来最嚣张的十大罪犯的啊!   可恶,难道百年之后陆浮还要向撒旦解释自己真的是个好人吗?   陆浮托着下巴,睫毛颤了颤,委婉的说:“还是写您的名字吧,这是您的荣光,我不能窃取。”   【我愿意赐予你此等荣光。】   不要啊都说了不要了!   你是什么强取豪夺的霸道总裁吗?非要塞给我荣光不如直接塞我一张不限额的星卡!   “不行,”陆浮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绝对不会做和那些卑劣的渎神者一样的事!您如果非要如此,我就不回首都星了。”   神讷讷无言。   【那好吧,我让他们画个太阳图案。】   很好。   陆浮开心的鼓起了掌。   “赞美您!”   神不解的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眸子。   【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您敢作敢当!”陆浮说完拍了拍嘴,改口道:“不是,是因为您慷慨的赐予信徒雨水。”   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去睡吧,信徒,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陆浮应了声,却没动,他享受着夜风的抚摸,注视着被黑云遮蔽的天空。   他回到首都星的那天,就是首都星居民盼了七天的、来之不易的晴天。   “怎么办啊,018,”少年趴在窗台上,桃花眼愉悦的眯起,泛着潋滟的水光:“我有点等不及了。”   【018:等不及什么?】   “成为教皇。” 第76章 你小子当上新教皇了?!   起初,人们以为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暴雨。   “首都星什么时候有雨季了?”齐之裕拍了拍被打湿的衣袖,表情不耐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齐管家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叠演讲稿。   在他的保护之下,演讲稿比齐之裕还干燥。   “少爷,先背稿子吧,再过两个小时议员们就都到了。”   齐之裕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从齐管家手里接过厚厚的演讲稿,他人虽然不够老谋深算,但死记硬背并不难,顶级Alpha本身就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唯一难的地方在于,齐列写的演讲稿里用词太过繁琐,齐之裕念得磕磕绊绊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傅以榕在帘子后听得一乐又一乐,齐列听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还要死命的捂住傅以榕的嘴,不让齐之裕发现他们。   傅以榕拍拍齐列的手背,待Alpha看过来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激动的睁大了眼:“唔嗯唔唔!”   我要死了!   齐列不耐的蹙眉:“Alpha没那么容易死。”   说着手上力道更重了,这次傅以榕连唔都发不出来,像个蔫了的蒜苗一样,只在齐之裕又一次嘴巴和脑子打架的时候耸动了两下肩膀。   帘子后方不止傅以榕和齐列,还有神色淡淡的时霓云和想笑又不敢笑的谢寅。   四人两两坐在一起,中间隔了约有五米远。   但是谢寅真的很好奇,如果他笑出声了,齐列要怎么在捂住傅以榕嘴的同时来捂他的嘴?分身吗?   时霓云轻飘飘的瞥了眼谢寅,替他解惑:“他会一拳把你打得失声。”   太暴力了吧?凭什么傅以榕就是捂嘴!这是区别对待,我要举报!   谢寅虽然没说话,但丰富的表情已经将他的想法暴露无遗。   时霓云只能又道:“因为他打傅以榕有点吃力。”   谢寅就不一样了,露头就秒。   谢寅露出的饱受屈辱的表情,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怒发冲冠的低下了倔强的脑袋,打开终端搜索故意伤害罪赔多少。   谢为祯的弟弟怎么像个傻子?   时霓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来旁观时旭选举的还是来带小孩儿的。   女人轻咳了一声,抬手遮住终端屏幕,将谢寅的手向下一压:“错了,你应该搜失手杀人怎么判。”   顶级Alpha能硬抗齐列的攻击,但谢寅一不是顶级Alpha,二没有怎么接受过训练,别人上军校的时候他在做黑心生意,齐列一拳,他含笑九泉。   谢寅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恐起来,他握着终端动了动唇,眼神无措:“啊、不是,啊,我有这么脆皮吗?”   时霓云的回答是一个浅浅的微笑和她结实的拳头。   “唔!”   谢寅捂着肚子缓缓弯下腰,五官痛的扭曲,椅子也坐不了了,干脆蹲下来,身体蜷缩成半个球,肩背轻轻的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   太猛了姐,这一拳给他天灵盖都打通了。   时霓云低头看着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谢寅发不出声音,只能面色痛苦的举起右手,比了个六。   时霓云点点头,好心将谢寅扶回椅子上,解释道:“齐列一拳力道大概是我的两倍,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时霓云也不是军部的人,论战斗素养她当然比不过齐列,但是谢寅不理解,虽然说有个参照物确实很方便,但这一拳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了。   他缓了缓,又缓了缓,缓到终于能发出声音了,握着时霓云的手问:“我哥当年是不是得罪过您?”   不然你干嘛打我出气?   “你哥,”时霓云回忆了一下,“他得罪了所有人。”   谢寅脸色一刹那白了。   “但是,我打你和你哥没什么关系,”时霓云摸了摸谢寅的头,像个和蔼的长辈般笑起来:“是因为你又调高了药品的价格。”   理由是,拍广告的成本提高了。   以往诺亚制药的药物开发出来都是直接召开记者会,由谢为祯亲自介绍,谢寅接手诺亚制药之后痛斥宣传部跟不上时代,并陆续推出了多个广告。   包括但不限于:已婚霸总爱上糊涂小秘书、九百九十九次为你注射抑制剂的痴心友人、有一种幸福叫做我躺在你的身边,闻着另一个人的信息素。   确实起到宣传作用了,诺亚制药的高端路线瞬间变得亲民了,与之相对的,价格更加不亲民了。   “可是,广告的主演都是时旭,我还给他发片酬了…”谢寅委屈巴巴的说。   “他连拍九个广告的片酬加起来都买不起一瓶信息素阻隔剂,我一问才知道你把他绩效扣光了只剩下最低工资,”时霓云似笑非笑的捏了捏谢寅的脸,“你比你哥还黑。”   冤枉啊,谢寅连连摇头:“姨,你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他上班玩终端我才扣他绩效的!”   谢寅说得理直气壮,时霓云听得哭笑不得。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上班还不让看终端。   “行了,把你的手松开,”时霓云撇了眼被谢寅握住的左手:“我可不想一会儿出去还要喷信息素阻隔剂。”   谢寅讪讪的收回手,打开终端,将屏幕怼到时霓云面前:“故意伤害罪,处一年有期徒刑,罚款十五万星币。”   时霓云似笑非笑的眯眼,翠色的眸子下垂:“证据呢?”   Alpha恢复速度快,谢寅既然已经能跟她白扯,说明腹部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谢寅环顾四周,没看到监控,只能重新窝回自己的椅子上,指了指下方的齐之裕:“姨,咱们不聊了,看猴吧。”   下首,齐之裕背得差不多了,自信的挺着腰坐在等候席上,时旭推门而入,同齐之裕眼神相接了一瞬,露出一抹讥诮的笑,走向另一侧。   有齐列保驾护航,齐之裕不可能选不上,今天这个位置就算空着,明天民众也能看到齐之裕入选的新闻。   时旭不紧不慢的挽起袖子,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   “为什么不来?你怕我在,你就选不上了?”齐之裕面对时旭很难给好脸色。   明明当初三个人里他最讨厌成煊,和时旭反而走得近,甚至能以朋友相称,现在倒是两看两相厌。   时旭扯了扯唇,他就知道齐之裕根本不了解选举规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齐列推了上来。   议员选举又不是议会长选举,一个萝卜一个坑,位置多的很,除非齐之裕能有丝分裂,把所有坑全占了。   “保持你的自信,挺好的。”时旭笑了笑,满意的看到齐之裕语塞的模样。   Alpha深知自己斗嘴斗不过时旭,干脆嘴巴一闭趴在桌上重温演讲稿,看着看着,齐之裕打了个哈欠,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轰隆隆——!”   电闪雷鸣,一条蓝色的蛇劈开了乌云,会场外的雨无休无止,在玻璃上剧烈的拍打,地面积起了水洼,越来越深。   狂风忽左忽右,雨幕也跟着偏过了身,冲进伞下,拥抱每一个过路人,议员们走进会场时,不可避免的湿了半个身子。   水汽在室内弥漫。   好在,仅仅是雨水并不影响选举投票的流程,经过长达五个小时的激烈演讲、投票、致辞之后,天色已经深深的暗了下来。   屋内的Alpha越是撕心裂肺,屋外的雨越是滂沱,齐之裕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比起游刃有余的时旭,他要竭力去理解这些老东西的言外之意,用小叔教他的法子隐藏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   好累。   终于挺到了落幕,议员们陆陆续续的离开,成功入选的Alpha精疲力尽的倒在座椅上,他仰着脸,看着身后的玻璃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月亮仿佛天空眼睛的淤血,透出异样的紫色。   乌云缓缓靠近,遮住了一角,明月似被啃食后的果肉,周边已经潮湿泛黄。   齐之裕恍惚间看到了陆浮褪色的面容,搁置在深处的记忆回笼,他闭了闭眼,将呼之欲出的名字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寅努努嘴,对时霓云小声说:“他又开始想他的白月光了。”   时霓云眼尾一挑:“你怎么知道?”   谢寅两指弯曲,在眼前勾了勾,自信的说:“我的眼睛就是尺。”   下一次会议,也是最后一场投票,将在六天后举行,时旭和齐之裕擦肩而过,留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警告:“最近走夜路小心点。”   走夜路?   齐之裕看了眼窗外的暴雨,谁会在这种天气走夜路?   雨水的铺垫后,死亡从第二天开始。   “血肉”向来是一个概括性的词汇,比如血肉之躯,但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见到这个词的具象化。   “呃啊啊啊——!”   双腿尽断的男人趴在满是积水的地上,全身都被黑色的泥泞包围,粘腻的液体像是一张张漆黑的嘴啃咬男人残破的身躯。   他撕心裂肺的尖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摆脱死亡的侵袭,却只是在更快的消耗生命,力,片刻后,挣扎的男人失去了声音,扭曲落泪的面容被黑泥覆盖吞没。   东倒西歪的尸体躺在幽深的角落里,被黑泥拉进深渊,雨水冲刷了血污,一并流进了下水道。   地面上只剩下用碎肉摆成的太阳图案。   雨一连下了三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比齐氏企业的社畜还要敬业,首都星的排水系统都赶不上降雨的速度,舆论终于爆发了。   由于五百七十年前伤亡重大、险些将人类覆灭的天灾所带来的影响,首都星居民们至今都在恐惧着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   三天的暴雨,三天不见太阳,对于没有雨季的首都星来说可谓是反常至极,众所周知,事出反常必有妖,民众们在星网上求助,却被反向宣传了更多恐慌。   【三日暴雨已成灾!路面积水超过三十厘米!】   这个不用看,一定是维度的新闻。   季生往下滑,琳琅满目的标题撞进眼底,无一例外都是在报导这场雨有多么严重,更有大批营销号翻出了古老历史佐证这是神罚。   “这是真的吗,季生?”谢寅指着一条爆料帖问:“真的是神罚吗?”   “假的,”季生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下了结论:“神罚才不是这么轻松的事,只是暴雨而已,等死人了再说吧。”   谢寅眨了眨眼,点开了相关搜索:“哝,死人了。”   季生扫了一眼,脸色顺便沉了下去,记者拍到了很多照片,有全尸、有二分之一尸、有碎片,每张照片里都有一个扭曲狰狞的太阳图案。   短短三十年,教会的象征物尚未从人们的脑海中拔除,没有人会忘记这代表着什么。   一大批居民们在死亡的侵袭下高呼这是神主降临,是人们背弃神明的天罚。   他们呼吁民众应当顺从神的意志,主动献上生命。   “喂,你没事吧?”谢寅推了推愣神的季生:“这不会真的是神罚吧?”   季生嗫嚅了一下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三十年前神官们濒死前向神求救,神不曾出手,为什么现在突然发怒?   难道他们距离神有十五光年的距离吗?   最终,季生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点像。”   谢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兴奋的拽着季生的衣袖喊道:“那你快点研发一个新药,就叫神的宽恕,我们一定能发天灾财!”   季生眉心一跳,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谢寅不在乎生命也不在乎神明,他只在乎星卡里的数字!   该死的资本家!   Alpha疲惫的叹了口气,说:“要不然你直接叫赎罪券吧,说不定能扩大销路。”   “好,那就叫赎罪券,你的神官服借我一下,我去叫时旭过来拍广告。”谢寅说干就干,兴冲冲的站起身,又被季生一把拽了回去。   “你能不能正常点,”季生都没脾气了,“现在出门就是死,你以为神会格外优待你吗?”   谢寅摇了摇头,“但是,雨停了就不好卖了呀。”   诺亚制药能成为垄断企业,靠得就是多位家主的判断力和药物的高效力。   季生扯了扯唇,“那你把堆在仓库卖不出去的信息素香薰1.0换个包装就行,反正他们买的是给个心理安慰。”   谢寅乐呵呵的点头,转身给管家下达了指令,提醒道:“别忘了改一下生产日期。”   谢管家的良心已经千疮百孔了,面色不变的将谢寅的要求转告了诺亚制药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谢管家沉吟了两秒:“加班干活是有点过分,这样吧,雨停之后给你们发奖金。”   工作人员听到前半句还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后半句一出来,他立马收了声,良心放在菜市场卖一斤才十七,放在诺亚制药卖就贵多了。   “那就交给你了。”   挂断电话,齐列缓缓垂下眼,吹了吹捧着的茶杯,升腾的热气蒙住了他的镜框上。   摘下眼镜,齐列琥珀色的瞳在眼眶中转了转,他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戴上眼镜,连续熬夜两天,眼睛有些酸涩。   “小叔,我听说用眼疲劳可以看看窗外的景色。”齐之裕只穿了一件单衣,仗着年轻不怕冷,快步跑到落地窗边,“蹭”的一声拉开窗帘。   窗外白茫茫的雾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结了霜的窗户裂开不规则的纹路,雨水啪嗒啪嗒的敲击玻璃。   他沉默了一秒,将厚重窗帘重新拉上了。   “要不,我给你揉揉?”齐之裕举起自己的手:“我觉得我力气挺大的。”   齐列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齐之裕别把他头盖骨揉变形了就好。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在我面前献殷勤。”   齐之裕被戳中了心思,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小叔,我就是想问问,传闻都是真的吗?真的跟神有关吗?”   齐列微嗤:“你也关心起这个了?”   “那什么,不是,”齐之裕连连摆手,磕磕巴巴的说;“就是,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什么好奇,齐列一个字都不信。   “陆浮是教廷余党,你好奇神降下天罚,陆浮是不是会被放出来,对吗?”   齐列一说,齐之裕就不吭声了。   终端震动,齐列暂时收回了视线,接通了视讯,对方神色凝重的低下头:“抱歉,齐家主,气象炮失效了。”   气象炮没用?   齐列眉心以跳,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果然,只听那人继续道:“我们连续打了三个气象炮,依然驱不散那些乌云。飞进云层里查看的士官也被闪电劈裂了飞行器。”   幸好摔在了树上,不然恐怕尸骨无存。   齐之裕也听了一耳朵,紧张的看着齐列,小心的问:“所以,真的是神罚喽?”   齐列一个眼刀飞了过去:“你先滚出去。”   “哦。”齐之裕委屈的退出了书房,转头就看到了诺亚制药的新药发布帖,他都没看清名字,下意识先买了一支。   “赎罪券?”   Alpha付款的手一顿,连忙退出去重新看了一遍。   长篇大论的文章说白了就一句话:买这个,不怕神罚,什么教廷卷土重来都是胡说八道。   齐之裕冷笑一声,反手点了举报,举报理由:网-暴我对象。   苏马尔星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神官们震惊于首都星的暴雨事件,被网上的舆论所带偏,祷告的时候神思不属。   首都星那些死去的渎神者像是一记警钟,敲在了所有神官的头上。   今天,打瞌睡的人只有陆浮。   代理教皇的位置空缺,理论上不该由一个资历只有几个月的新神官接任,但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几日后就是陆浮的加冕仪式。   神官们沉默着接受了这一切,但他们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   昏迷许久终于苏醒的主教将所有神官聚集到一起,开口就是一道惊雷:“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我看到了神。”   神官们齐齐倒吸了一口气,亚奇最为冷静,神眷者能见到神是理所当然的,他知道041一肚子坏水,下意识猜测他又想做什么。   陆浮现在风头正盛,041恐怕是想给自己也加点码。   他正这么想着,上首的主教又一次语出惊人:“神告诉了我,祂选中的新教皇。”   这一次,他收获了一片沉默。   神官们面面相觑,他们是虔诚,不是愚蠢,这话由主教亲口说出来,下一句恐怕就是“我就是神钦定的教皇”了,主教大人这般做派,难道是因为代理教皇已死,他等不及了吗?   可,这是假传神谕啊。   一名神官站了出来,严词厉色:“主教大人,敢问,神选中了谁?”   他的目光剑一般尖锐,似乎要将胆敢以神之名撒谎的主教钉入深渊。   基思站在人群边缘,紧张的捏着手指,主教这就忍不住了,怎么办,一旦主教成功上位,对他来说威胁最大的陆浮必然会被找个由头处死。   游冬面无表情的靠着墙,他一点都不担心陆浮,反正每次危机到来,那人都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游冬若有所思的垂眸,陆浮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代理教皇,再杀一个主教还不是轻轻松松?   看了眼身侧的基思,游冬浅笑着安慰道:“基思神官,您不必忧虑,代理教皇已死,主教大人不会和你计较过去的恩怨的。”   基思勉强笑了笑。   他怕的是这个吗?好吧这个也需要怕一下。   但他最怕的是陆浮死了,教廷又只有他一个卧底了,关爱空巢卧底好吗?   面对神官怀疑的视线,041柔和的笑起来,松石绿的眸子弯起,曾经被盛赞为最纯洁的主教的面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是众望所归,陆浮神官。”   质疑他的神官僵在了原地,身体陡然向后倒,被其余神官冲上去接住,“您没事吧!”   那名神官像是受了刺激,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气,摇摇晃晃的站稳身体,拽着041的手问:“真的吗?主教大人,真的是陆浮神官吗?”   041轻笑着点点头:“神说,他会带着教廷回到地面。”   那名神官霎时间热泪盈眶,他年纪不小了,离死也不过十来年,如果能在死前看到教廷重兴,舍了这条命也值得。   此时此刻,基思的心情比他还跌宕。   Alpha眼前一黑,猛地抓紧了游冬的肩膀,挂着黑眼圈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游冬:“我在做梦吗?”   游冬怜悯的看着他:“我觉得不是。”   没再继续听主教说什么,基思脚步飘忽的走了出去,一路上遇到的侍者向他问好,也被基思忽视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基思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从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到这四年来的点点滴滴,最后定格在陆浮的脸上。   我嘞个走马灯啊。   基思飞快地摇摇头,从床上坐起来,给傅以榕连拨了三个视讯。   视讯接通后,基思看到了傅以榕眼下的青黑色,忍不住笑了声,在他工作的时候,傅以榕也被首都星的暴雨搅得没法休息。   “有什么事快睡吧。”傅以榕一边说一边埋头看资料,基思隐约瞟见了诺亚制药的名字。   基思先纠正了一下傅以榕的发音:“上将,那个字念说。”   等傅以榕无力的给他比了个中指后才说:“今天我知道了教廷的最大秘密,上将,这个情报提交完之后我就可以回首都星了!”   陆浮要是真当上教皇,那他这个四年老卧底绝对逃不了,必须尽快撤退。   等回到首都星,天高皇帝远,陆浮也找不着他了。   基思想着退休后的美好生活,堵塞的心情陡然舒畅了   “什么秘密?”傅以榕无精打采的说:“不够重要不准回来。”   “这么多年,神终于选出新教皇了。”基思一边说一边观察傅以榕的反应。   睡眠不足的Alpha迟钝的应了一声,呆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基思说了什么。   “新教皇…”傅以榕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新教皇啊…”   念着念着,眼皮就耷拉了下去。   基思重重的咳了一声,把傅以榕游离的神智拉了回来,Alpha撑着桌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窗户。   狂乱的雨水和暴风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抽击,不到半分钟就把傅以榕浇了个透心凉,这下别说打瞌睡了,他的面部肌肉都在低温中僵硬了。   回到座位上,傅以榕说话时嘴里都吐出了白雾:“是谁?你之前提交过情报的那位笑面虎主教吗?”   基思摇摇头:“不是他。”   “别卖关子了,快说!”傅以榕一边催促一边用另一个终端给齐列拨了通讯,他不睡,齐列也别想睡。   “你有病吗?”齐列阴沉沉的脸浮现在屏幕上,眉眼阴冷。   “我的卧底有重要情报,你也来听听。”傅以榕说着将两个终端屏幕面对面放在一起。   基思不敢直视齐列,头皮发麻的低下头,悄声说:“主教大人向所有神官透露,神选中的新教是——”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基思看着傅以榕,内心涌起报复的快感。   给你一点小小的震撼。   “是陆浮。”   “轰——!”   傅以榕的屋顶被劈开了一个洞,从洞里掉出了一具尸体,砸在傅以榕的脚边,傅以榕目不斜视,神情恍惚。   “陆浮?”   “哪个陆浮?”   齐列已经挂断了通讯,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屏幕。   “就是,您亲自送来当卧底的那位。”   基思说完指了指傅以榕脚边:“上将,有客人,您招待一下。”   傅以榕一脚把尸体踹开,抓了抓银发,“不儿,怎么是他呢?不是,基思,你、我艹!”   给他抓到真的了。 第77章 他是引燃世间欲望的火绒   脚边的尸体傅以榕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怀疑过陆浮是教廷成员,在种种证据下再次信任了他,现在,基思说,陆浮是神选中的新教皇。   “你说的是星际通用语吗?”傅以榕揉了揉僵硬的脸,像在搓冰坨子。   基思,一名敬业的卧底,保证满足上司的需求,因此他平静的说:“同样的话,我可以各一等星球语讲一遍。”   “停,”傅以榕立刻抬手阻拦了他,“不用了,我听懂了,你想退休是吧,我看看,最近的港口星球是乙埃星,你先去那等着吧,我会派人接你回来。”   达到了目的,基思却并没有急着动身,他看着傅以榕湿漉漉的头发问:“上将,首都星的暴雨严重吗?已经到危害民众生命安全的地步了吗?”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转了转椅子,将那具不请自来的尸体踢得更远了些,道:“没那么严重,但也不是不严重,其实还是严重的。”   基思对着屏幕就是一拳:“上将,让我们说星际通用语。”   傅以榕乐呵呵的笑起来,解释道:“暴雨影响日常出行,骤然降温容易引起流感,但这些都是小问题。”   “那什么是大问题?”   “有人趁着暴雨浑水摸鱼,散布谣言,搅得人心惶惶;有人借此机会割韭菜,直播带货,赚得盆满钵满;有人杀人抛尸,在尸体上做个标记就想将罪名推给神,算盘打得我都听到了。”   傅以榕难得沉稳下来,眯起的红瞳透出凉意,冷峻的外表格外唬人。   基思恍惚间都忘了这是个曾经在军部食堂里开枪就为了抢最后一份鸡脆骨的人。   感动了不到两秒,傅以榕就现了原形。   “以上,都不是问题,”傅以榕忽的笑起来,上半身懒洋洋的靠进椅背里:“反正不归我们军部管。”   Alpha无所谓的说:“该操心的是议会,什么神罚啊,教廷要回来了啊,又一次天灾啊,信这些的我都列个清单,以后卖他们保健品。”   嗯,果然这才是他认识的傅以榕。   基思胸腔中涌动的热血凝固成了冰沙,他毫不意外的看着傅以榕,问道:“您不相信?”   “不信啊,”傅以榕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下三天的雨神就回来了,那下六天,是不是要来两个神?”   “我看过新闻了,只有首都星在降雨,其他星球都很正常,神回来的话难道只回首都星吗?”   Alpha说得有理有据,但基思在教廷待了四年,观念上难免受到了影响,他反驳道:“但是,三天连续不断的暴雨首都星以往从来没遇到过吧?”   “只是今年的特例而已。”傅以榕不甚在意的说,他是无神论者,不能理解基思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神…”基思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傅以榕收起了笑容,冷脸看着他。   “基思,你不会已经被教廷洗脑了吧?”   Alpha慢斯条理的抽出腰间的枪,指腹擦了擦枪管,红瞳冰冷的盯着僵住的基思:“我不想失去最成功的卧底,你也不要给我机会,好吗?”   基思摇摇头,背脊发寒,从脚底到手心都是一片透心的凉意:“我不会的,上将。”   “很好,”傅以榕又重新露出笑脸:“那你快点准备跑路吧,回来我给你升职!”   “可…”基思话还没说完,傅以榕直接挂断了通讯。   Alpha抱着终端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可我想退休啊。”   谁要升职啊你让我退休不行吗?我不要上战场啊我不要去前线啊我不要面对虫族啊!   将基思扔到一边后,傅以榕伸了个懒腰,抓住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往上一提,“嗯…三十岁上下,男性,大面积烧伤,背后有太阳图案,无任何外力伤口…”   他是怎么从屋顶上掉下来的?   傅以榕叫来机械人,调出了外面的监控。   22:11分   一名五官不详的男性出现在傅以榕的屋外十米范围内,他蹲在灌木丛后,时不时探出脑袋看向傅以榕的方向。   22:16分   男子神色慌张的站起声,脑袋左右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边找一边后退,似乎十分害怕。   22:19分   男子停住不动了,他低着头,嘴里嗫嚅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几秒后,他猛地跪在地上,仰着脸对天空歇斯底里的大喊,但是本该能够录音的监控中却什么也没录到。   暴雨将男子淋成了落汤鸡,他一抹脸,站起来快速向反方向跑去,然而跑了没几步,就尖叫一声跪倒在地。   22:25分   跪在地上的男子蜷缩起身子,脊背止不住的颤抖,额头蹭了一片湿泥,他胡乱的抓着地面,指甲缝里都填满了泥。   如此持续了两分钟后,男人的周身突然燃起了火,不是由火星开始慢慢扩大,而是一瞬间蹿成了足以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的烈火。   男人双手剧烈的摆动,膝盖一下下挪动,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不像水,像油,助力火焰越烧越烈。   22:33分   男人终于爬到了傅以榕庄园的外墙,按理来说,他应该止步于此了,但出乎意料的,男人居然翻了进来,并且裹挟着一身火焰爬到了主楼的屋顶。   不是,哥们儿,你森林冰火人啊?   怪异,傅以榕只能这么形容这个人,他应该在烈火中死去了才对,为什么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还在不停的爬动?   火焰也奇怪,只烧这个男人,其他事物一概不碰。   22:37分   男人终于爬到了他摔落的位置,他奄奄一息的看着夜空中的月亮,背后的砖石突然裂开。   “轰——!”   傅以榕按下暂停键,后面的不用看了,他已经知道了全部。   “啧,”Alpha摸了摸下巴:“我靠,不是真的有神吧?”   行为艺术?   拜托你一定要是行为艺术!   乐于分享的傅以榕将这段监控视频转发给了临阵脱逃的齐列,半小时后,他得到了齐列亲切的问候。   接通视讯,傅以榕刚晃了晃手,齐列就直接开骂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看完这个你让我今晚怎么睡得着?”   又要熬夜分析了。   “别激动,不看这个你今晚也睡不着,气象炮怎么说,打过了吗?”   齐列没好气的说:“打了三炮,都没用。”   “没用?”傅以榕托着下巴说:“不应该啊…”   “和神有关,出现什么情况都是合理的。”齐列说着将傅以榕发来的视频拖进垃圾箱。   只要他假装没看到其中的疑点,就可以假装没有工作,就可以睡个好觉。   “你也觉得是神?”傅以榕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们门阀都不信神呢。”   当年剿灭教廷的时候各个都是无神论者。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既然现在的情况无法用科学解释,那就暂时用一下神学,”齐列冷哼一声,狐狸眼微眯:“别把我和那些盲目信神畏神的蠢货放在一起。”   傅以榕点点头:“行呗,你最清高。”   “那齐老师,您说说这是怎么个事儿?”   齐列摸了摸搭在胸前的发尾,狭长的眼尾上挑:“依我看,只不过是有人在借神的名头兴风作浪罢了。”   “甚至都不一定是教廷成员,只是想要借此机会牟利的人。”   傅以榕先是赞同的点点头,接着指出问题所在:“那你怎么解释气象炮和无名火?”   “不解释。”   齐列笑了笑:“这两个事情只有我们知道,民众又不知道,瞒着他们就行。”   门阀老传统了。   “那不还是解释不通吗?”傅以榕指了指天花板:“我屋顶上还在漏雨,我淋着雨听你说废话,齐列,你有没有心!”   你能不能正常点?   “那你要怎么样,要我承认神真的回来了吗?”齐列不紧不慢的说:“傅以榕,你先别急着发癫,想想办法怎么拘留简焕白,别让他站出来说些不该说的话。”   拘留简焕白?   傅以榕眼前一亮,这个好,这个不用动脑。   第二日,齐列召开记者会,称天罚是无稽之谈,有小人趁此机会浑水摸鱼。   谢寅指了指自己:“我是小人?”   谢管家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现在官网上都在骂我们黑心,客户们申请退款,同时有水军在夸赞齐家主才是真的心怀大爱,不为一己私利欺瞒民众,不愧是桃李满天下的齐老师。”   谢寅都气笑了,齐列都能叫心怀大爱,那齐之裕岂不是学富五车?   “去,买水军,就说齐列隐瞒实情,粉饰太平。”   谢管家为难的说:“这不好买啊,现在星网上局势一边倒,我们怎么赢?”   “你是不是傻?我们的水军是买给客户看的,谁管那些网民。”   “那,我们有证据吗?”   谢寅拿着文件直接拍到了管家头上:“齐列有证据证明神没有回来吗?没有,他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要有?”   谢管家连连点头,他跑去执行谢寅的命令后,谢寅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软了下去。   他拉开抽屉,拿出谢为祯的牌位叹了口气:“哥,你回来吧,我玻璃心,你脸皮厚,适合挨骂。”   谢为祯的牌位沉默无言。   谢寅哇的一声嚎起来:“你就冷暴力我吧,你活着也不爱和我说话,死了也不肯开口,哥,你别担心,神要是回来,我第一个拿你当挡箭牌!”   谢为祯的牌位:“……”   齐列的记者会召开的时间不太凑巧。   今天是首都星暴雨第四天,零点一过,整个塞拉法帝国境内所有星球都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大暴雨突袭,连虫族都没逃过。   齐列的申明发布三小时后,这一消息就被好事的维度直播公开了,刚刚稳定下去的民众们再一次被煽动。   齐列、时霓云、成煊三人破天荒的坐在了一起,一人脸色冷淡,捏着尾戒的手微微用力,一人气定神闲,刷终端看到骂齐列的还要笑两声拿给当事人看。   齐列的脸色更差了。   一人喝着咖啡处理文书,时不时撩一下金发,和他们俩不在一个图层。   成煊刷终端刷出了新头条,他定睛一看,忽的笑了起来:“傅以榕突袭简家,简家主卷入未知案件,暂被扣押。”   齐列眼皮一跳,傅以榕有事他真上啊。   “什么案件?”   “当街杀人。”这话是时霓云说的。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齐列:“还要感谢齐家主,好巧不巧让你撞上了现场,还留下了录音和录像。”   门阀杀人并不是新鲜事,只要藏的好,民众们也乐得被蒙骗,但简焕白太嚣张了,嚣张到义愤填膺的网民们纷纷要求惩治他。   成煊好奇的问:“他杀了谁?”   齐列笑了:“一个越狱犯。”   维度直播刻意隐瞒了死者身份,将舆论导向简焕白的恶劣行为,傅以榕也装傻充愣,什么越狱犯,不知道啊,黑鳞监狱一个不少都在呢。   成煊听懂了,忍不住嗤笑一声:“所以,你们把简焕白关起来的目的是什么?”   齐列和时霓云对视一眼,笑了笑:“防止他脑子一抽,直播布教。”   十二阀里敬仰神的、憧憬神的、厌恶神的、恐惧神的应有尽有,简焕白是最特殊的一种类型,他要让所有人知道神的真面目。   然后,逼迫他们信仰邪恶的神明。   收监室   简焕白双手抱臂,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二郎腿:“叫你们上将过来,我没时间陪你大眼瞪小眼。”   坐在简焕白对面的卡勒干笑了一声:“简家主,上将暂时脱不开身,您要是觉得无聊,我给您拉两个死刑犯过来玩玩?”   简焕白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死刑犯没意思,这里都是一群废物,啧。”   卡勒指了指自己,又把手指放下了,废物就废物吧,总比和简焕白切磋来得好。   “那我给您讲点故事助助兴吧,”卡勒搓了搓手,露出谄媚的笑容:“最近关于神明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简焕白眼皮都不抬一下:“不用讲了,我编的。”   啊?   卡勒眼珠转了转,不愧是号称“神明毒瘤”,连神都嫌他们烦的简家。   退出收监室,卡勒将简焕白刚刚说的话转告傅以榕,“上将,简家主又多了个传播谣言的罪名,您看要不要运作一下?”   运作个Der啊,全国境内同时降雨,再把简焕白拎出来,所有人都要高举教廷大旗了。   傅以榕吨吨吨喝完一整杯可乐,拍了拍卡勒的肩:“你现在动身去乙埃星,替我接个人。”   “什么人?”   傅以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卧底。”   卡勒瞳孔骤缩,贴着裤缝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他压抑着波澜起伏的心情,低声问:“什么卧底?”   傅以榕在试探他?   Alpha挑眉:“当然是军部派去教廷的卧底,他功成身退,该回来享福了。”   卡勒立刻露出惊讶而敬重的神色,“是,上将。”   转身离开,卡勒一边走一边呼出一口气,掌心微湿,风一吹带起一股凉意。   简焕白隔着一层玻璃对他露出讥诮的笑容,卡勒看都不看一眼,匆匆离去。   此时的苏马尔星,基思看着连绵不绝的雨幕,裹了裹神官服,顺着人流向祭台走去。   今天本该是代理教皇加冕仪式,因为主教大人的一番话和大多数神官的支持,代理教皇成了真教皇。   天空是泛着紫的墨色,雨声是神赐予的福泽,数十位神官静默的站在红毯两侧,沿着红毯向前,最前方的亚奇神官和游冬神官一人手握银杯,一人捧着长剑。   老鹰站在信徒中间,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尔诺最寄予厚望的斯莱德居然背弃了一直扶持他的家族。   但奥莱拉小姐默许了这一切,老鹰就只能闭嘴。   斯莱德柔柔的笑起来,和儿时如出一辙,他牵起陆浮的手,将一枚鸽血戒指缓缓戴上,金色的戒托绕在他的食指指根,分外华贵。   Alpha单膝下跪,少年手指修长,手背透出点青色的纹路,斯莱德在那丝青色上留下一个轻吻。   “赞美您,教皇冕下。”   “呜——!”号角声响起,神官们闭上眼,高声唱起恢宏的圣歌,陆浮抽出手,轻轻扬起唇,一步步走向祭台。   红地毯在他的脚下延伸,像是一条干涸的血路。   金色的流苏缠绕在黑发间,蛛网般垂落到少年的脊背、身前,他像是被蛛网锁住的猎物,又像是匍匐在网中的毒蜘蛛。   一步。   两步。   乌云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向两边拨开,几不可见的光束落在少年的发顶。   陆浮的笑容越来越盛,挑起的桃花眼弯成一汪月牙。   亚奇和游冬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到红毯的尽头,陆浮接过长剑,稳稳的割开掌心,血珠滴入圣水,漾出不规则的血花。   基思呼吸都快停了,他麻木的唱着圣歌,眼睁睁的看着陆浮在祭台前站定。   “仁慈的神啊。”少年如此呼唤道。   霎时间,雨停了。   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没有呼啸的狂风、没有轰鸣的雷声,没有无处不在的暴雨,寂静吞噬了这片空间。   玻璃上爬满了雾,寒意钻进了骨髓深深的扎根。   冷。   好冷。   神官们的体温也低了下去,裸露在外的皮肤爬满了鸡皮疙瘩,基思低下头对着掌心哈气,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老神官一边打哆嗦一边眼含热泪,“神,是神降临了。”   主教没有骗他们,陆浮神官确实是神选中的孩子。   【信徒,低头。】   陆浮眨了眨眼,顺从的低下了头。   一顶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王冠出现在了少年的发顶,沉重、昂贵、华贵的王冠与陆浮昳丽的面孔交相辉映。   他是神餐盘中的红丝绒蛋糕,是引燃世间欲望的火绒。   【你果然很合适。】   陆浮看着圣水中自己的倒影,脑中一连串的数字一闪而过,可恶,算不出价格。   加冕仪式结束后,基思快步离开,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基思神官。”一道男声叫住了他。   基思叹了口气转过身,游冬站在背光处,眉目含笑,却让基思觉得不怀好意:“教皇冕下召见您。”   基思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叫你回头,假装没听见捂着耳朵往前跑不就行了!   基思面如死灰的跟着游冬走到教皇寝室,抱着走黄泉路过奈何桥的勇气推开了门。   “咔哒”   房门自动反锁。   “怎么锁上了?喂!游冬神官?你还在吗?!”基思大力拍着门,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不要啊我还没享福呢!   游冬你长长耳朵啊!   “别紧张,基思神官。”少年轻声道。   基思更紧张了,他僵硬的转过身,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对着陆浮微微欠身:“教皇冕下。”   王冠被随手扔到桌上,少年背对着灰白的落地窗,桃花眼愉悦的弯起,丝丝缕缕的恶意爬满了色泽分明的瞳。   “来聊聊吧,关于你和傅以榕事。”   “啊哈哈,”基思干笑起来:“我和傅上将不熟啊,就是普通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也没见过几次面,教皇冕下,您知道的,我就是一打工的,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秘密啊。”   【018:切割的好快。】   陆浮偏了偏头,对着基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知道《神经》吗?”   基思知道,但只知道一点。   陆浮解释道:“与神有关的一切都记载在《神经》里。”   哦,我还以为你骂我呢。   挑起的桃花眼里缱绻着浅浅的笑意,陆浮缓缓走近,食指压在了基思颈侧的动脉上。   “我问,你答。”   基思眼珠动了动:“…您问吧。”   想撒谎是吧,陆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那你真是班门弄斧了。   “傅以榕知道我的事吗?”   “知道,”基思紧急补充道:“是他逼问我的,不是我主动告诉他的!”   没撒谎,挺好。   陆浮满意的笑起来,继续问:“你的接应对象什么时候到,在哪里接头?”   基思一愣,陆浮怎么会知道?   Alpha一瞬间毛骨悚然,那次在走廊里不是幻觉,真的有东西在盯着他看!   可是,陆浮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神真的在帮他吗?   “在,乙埃星,”基思冷汗直冒,说话也逐渐没了底气:“五个小时后,我们会在港口第六根石柱子下见面。”   一只不起眼的小甲虫趴在天花板上,红棕色的外壳颜色比最初浅了些。   “最后一个问题,”陆浮的脸逼近,距离近乎暧昧:“傅以榕的弱点是什么?”   基思僵住了,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少年抽出匕首,“噌”的一刀狠狠的扎进了基思脸侧的墙壁,刀柄高频率的晃动了几下,几乎看见了残影。   “但是今天一定要死人。”陆浮抓住基思的手腕,眼尾微红:“你,或者其他任何人。”   基思瞳孔骤缩,像是要晕过去似的,整个人靠在门上,汗津津的后背几乎把神官服洇湿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颤抖着声音说:“整个军部,没有人赢过傅以榕。”   基思曾经抱过付出这条命阻止陆浮将教廷带回人世的念头。   当他亲眼见到陆浮从燃烧的高台上缓步走下来,火花争先恐后的向两侧逃窜,躲开少年的衣摆时,他想,这么危险的角色,我不能让他活下去。   后来,基思从傅以榕口中得知陆浮是队友,他惊讶之余难掩兴奋,有这么给力的队友,他一定能早早退休。   再后来,陆浮成了新教皇。   基思的心脏在过山车上起起伏伏,现在已经掉进了低谷,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豪情壮志,距离享受后半生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教皇冕下,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人,我想,我有个合适的人选。”   基思双手紧张的捏在一起:“接应我的人,您或许会有兴趣。”   “卡勒上尉,他是傅上将的心腹之一。”   【018:重新定义心腹。】   装进棺材里邮寄回去的心腹吗? 第78章 剜开他的心,看看他的爱   卡勒出发时意气风发,傅以榕不但不怀疑他,还告诉他卧底的身份,让他去接应卧底,这是什么?这是信任啊!   升职指日可待!   带着几名手下,卡勒兴冲冲的在乙埃星降落,派人去接头地点踩过点后,他安心的打了个哈欠,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   就这么浅浅的眯了一下,再一睁眼,卡勒就发现自己躺在了船舱里,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在了一起。   卡勒傻眼了,他左摇右晃的像只巨型蚕蛄蛹了几下,除了把自己蹭了一身灰外没有任何用处。   Alpha笑着笑着就哭了:“喂!有人吗?有没有人啊!人有三急,我的括约肌正在努力的工作,能不能暂时解开我的手让我解个手啊!”   越来越大声的嚎叫更加印证了Alpha的急切,卡勒试图用身体撞击集装箱的声音吸引外人的注意,然而撞了一下他就放弃了。   爹的,真疼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卡勒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船舱顶部。   真的没有人吗?   绑架他的人总不会把他给忘了吧?   卡勒翻了个身,蜷缩起身体,听着星舰发动机低低的嗡鸣声,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船舱外,站岗的两名士官对视了一眼,一人低声说:“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卡勒上尉好歹是我们的上司。”   另一人给了他一个头槌:“你忘了我们去接头的时候,基思上尉怎么说的吗?”   那人立刻摇了摇头,收起了不安的心情,全心全意看着卡勒。   今早,两人在卡勒的命令下找到了港口第六根石柱,乙埃星是高等星,来来往往的星舰数量多如牛毛,他们要是一直站在那不动,显得太古怪了。   环顾四周,他们找到了距离石柱约莫五百米的奶茶店,两人都换了便装,进去之后和普通市民没什么两样。   就这么喝喝奶茶聊聊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接头的时间,他们远远的盯着石柱,却没有看到人。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戴着口罩的男人出现了。   接头很顺利,谈话不顺利,基思神色凝重的告诉他们,卡勒是教廷派到军部的卧底,不值得信任,必须立刻把他控制起来,剩下处置方案的他会和傅上将讨论。   两人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卡勒要是卧底,那这么多年他怎么一直在摸鱼摆烂?   基思神色坚定,一口咬死这是自己从神秘的新教皇口中听到的情报,两人还是半信半疑,说到底,卡勒才是他们的上级,基思是不是真的基思还不好说。   早在基思卧底的那天起,他的照片都被内部销毁了,只有卡勒出发前从傅以榕的终端里见过基思的脸。   隐蔽的地下室里,基思叹了口气,转身推开门:“进来吧。”   两人好奇的看过去,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缓缓走近,他轻声说:“你们不认识基思,总该认识我。”   声音听着很年轻,但不熟悉,游蛇般阴冷的声线钻进了骨髓,两名士官嘴唇干涩,舌头黏在了上颚般开不了口。   他是谁?   少年轻轻掀开斗篷兜帽,露出瘦削的下半张脸,他先前大约是淋了雨,黑发的发梢还没干透,唇色略深,像是熟红的苹果。   烛光摇曳,少年的瞳孔被半边光照得水光透亮,漂亮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他浅浅的挑起唇:“日安,两位。”   陆浮?!   一名士官下意识拔枪,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浮分明已经被送去黑鳞监狱了,他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接头地点的?   种种疑惑在内心盘旋,本就怀疑基思真假的两人此刻更是精神紧绷。   基思连忙挡在陆浮身前,表情冷了下来:“放下枪,立刻!”   他的军衔更高,两人迟疑着不敢轻举妄动,基思无奈的说:“陆浮也是傅上将派往教廷的卧底,多亏了他,我才能知道卡勒的真实身份。”   “可他本该在黑鳞监狱…”   “三十年来,能够从黑鳞监狱越狱成功的人,你听说过吗?”基思厉声呵斥:“前任教皇都逃不掉的黑鳞监狱,你觉得没有傅上将的秘密指示,陆浮能出得来?”   “更何况,”基思声音软了些:“要是黑鳞监狱真的丢了人,这么大的新闻,维度会不报导吗?”   “不用和他们解释那么多,基思。”陆浮抬起右手,掌心向下压了压,两人下意识放下了枪,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又愕然的看向对方。   你怎么放下了?   你不也放下了。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吧?”陆浮问。   那当然是知道的,但凡关注首都星新闻的,谁会不知道他?   一名士官抿了抿唇道:“我以前还在星网上点赞过你的剪辑视频。”   另一名士官惊讶的扭头,你小子藏这么深?   陆浮也有些意外,他拢了拢斗篷,裹住想要逃离的热气,道:“怀疑我的话,你们可以回首都星后向维度举报,就说我越狱了,看看傅上将会不会派人追捕我。”   没有哪个犯人会蠢到这么做,除非他有恃无恐。   两名士官终于信了,于是就有了卡勒的船舱一日游体验。   “醒醒,卡勒上尉。”   卡勒是被人推醒的,他迷迷瞪瞪的睁着眼,眼前是一片眩晕的白光和一张模糊的脸。   那人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还记得我吗,卡勒上尉?”   卡勒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细细的看着他,少年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最先撞进视网膜的是一双含笑的瞳。   “我艹,陆浮!”   卡勒一个扑腾向后滑了一下,嘴里一直在“呀呀呀呀”的叫,发现逃不掉,卡勒又立刻换了副嘴脸。   “哎哟,这不是066吗?我小时候还抱过你,不是,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他一边说眼神一边往陆浮身后瞟。   很好,门关着,没人看得见。   卡勒用肩膀顶着地面,腰腹用力,猛地坐起身,“那个,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你帮我解开呗。”   他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语气急切的说:“叔叔真的很急!”   “你先别急,”陆浮蹲下身,笑吟吟的说:“我有事情问你。”   “能不能等会儿再问啊?”卡勒苦着脸问。   少年善解人意的笑着:“可以啊,等你死了我在你坟头烧纸问。”   卡勒脸色蓦地正经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腰背:“你问吧。”   【018:我发现你们教廷的人变脸都有一套。】   【陆浮:海量个例罢了。】   “傅以榕最近在忙什么?”   “啊?忙,就忙暴雨的事。”卡勒没想到是这么普通的问题,他都准备把傅以榕底裤扒了。   “具体点。”陆浮不太满意的戳了戳卡勒的额头。   “首都星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人人都说暴雨是神罚,是天灾的开始,塞拉法帝国快完蛋了之类的,傅以榕忙的就是安抚民众情绪。”   “物理安抚?”   “化学安抚。”   卡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军部向谢家下了单,先来一千万支昏迷药剂,谁敢提神就来一针。”   【018:真不是人啊。】   【陆浮:没事,你也不是人。】   “引导舆论的人你知道是谁吗?”陆浮又问。   本来不知道的,但是他狼人自曝了。   卡勒尴尬的捏了捏手指道:“简焕白,他自己说的。”   还不够,陆浮要的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混乱,舆论发酵仅限于星网,线下的影响并不大。   “卡勒上尉,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我给你提个醒吧,”陆浮轻轻笑起来,紫灰色的月牙藏在眼中:“傅以榕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话落,少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离开前,他给了卡勒一个活下去的办法:“当人们重新畏惧神,你的生死就成了重中之重。”   一名教廷成员死在首都星,会不会让神罚来得更烈?   维度直播会不会把神罚降临的原因推到军部头上?因为他们处死了一名教廷成员,所以整个塞拉法帝国都遭到了报复?   卡勒是聪明人,陆浮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返程的星舰上,本该是舰长的卡勒被捆了,取而代之的是基思,他频频看向终端,不安的咬紧牙关。   终于,陆浮的消息来了。   【fufu:恭喜退休。】   【fufu:小狗撒花.jpg】   “呼——”   基思长舒一口气,放松的瘫在椅背上,陆浮决定放过他了,只要回到首都星,从此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可能。   陆浮这边,事态却有些失控。   新教皇的到来让整个教廷都陷入了狂乱的喜悦当中,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重回首都星,而这一切,都将在陆浮的领导下。   下午五点,亚奇主动找上了陆浮,一番掏心掏肺的真心话说完后,他问:“教皇冕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晚上七点,陆浮刚吃完晚饭,游冬守在他的房门口,敛眉低声道:“教皇冕下,神官们今天不吃不喝,废寝忘食的向神祷告,您看,需不需要强行将他们关进卧室?”   “随他们去吧。”陆浮摆了摆手,压抑了这么多年,他们情绪激动也是正常的。   游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教皇冕下,您做好打算了吗?”   陆浮眼皮一抖,果然,游冬问出了和亚奇一模一样的话。   “出去吧。”少年没回答,指了指门,示意他滚。   游冬走后约莫两个小时,斯莱德来了。   他像以前一样轻轻拥着陆浮的肩,沉默着在他耳边呼吸,用自己的体温融化少年身上的霜雪。   “你也是来催我的?”陆浮抓着他的羊毛卷揉来揉去,别说,手感不错。   斯莱德当然不是。   他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在仅剩的时间里,他所期盼的是和陆浮多待一会儿,越多越好。   “你想做什么都好,我不希望你感到有负担。”斯莱德垂下眼,瞥见了陆浮颈侧的蓝色污染,他呼吸一滞,指腹轻轻的按住那一小块裸露的皮肤。   “你接受神赐了吗?”斯莱德这么问着,手指一下下在污染上蹭弄,像是要把那不详的颜色剥离。   他越来越用力,眼底涌起了癫狂的神色,陆浮不适的抓住斯莱德的手腕:“冷静点,别逼我扇你。”   斯莱德眼眶通红,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泪来:“我只是担心你,066,我以为你那么聪明,不会被神污染…”   他善于使用儿时的把戏,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陆浮,然而,从儿时起,这个把戏对陆浮从来没有生效过。   “哭啊,”少年笑吟吟的说:“怎么不哭了?”   斯莱德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正色道:“我有缓解污染的药物,你等着,我去拿。”   Alpha刚站起身,一阵眩晕感陡然笼罩了他,斯莱德晃了晃,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哈啊、”   斯莱德蜷了蜷手指,虚虚的扣住了地毯,松石绿的瞳看着刺目的吊灯,全身止不住的痉挛起来。   陆浮愣了愣,俯身拍了拍斯莱德的脸:“你怎么了?”   斯莱德唇色苍白,喘息越来越剧烈,胸腔鼓动,颈侧青筋暴起,他抖着手抓住陆浮的指尖,用气音艰难的说:“药,在我的枕头下面。”   当然,这种药对于陆浮来说有用,对斯莱德来说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   “别药不药了,”陆浮抓着他的头发,强迫斯莱德和他四目相对,“我问你怎么了,你就好好回答。”   斯莱德露出一个笑容,“你在担心我吗?”   “不说你就死吧,”陆浮翻了个白眼,抓着斯莱德的衣领往外拖,“别死我房间里。”   【018: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勤劳的陆师傅又开始当搬运工了。   陆浮一拉,领口直接卡在了斯莱德的脖子上,Alpha喘不过气,连忙将自己的衣领从陆浮手里救出来。   “只是污染的副作用而已,”斯莱德仰躺着,有些悲凉的笑了起来:“怎么办啊,066,我快死了。”   “我死了,谁来逗你笑啊?”   “你想多了,”陆浮搓了搓他的脸:“还有077呢。”   此话一出,斯莱德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扶着地面翻了个身,单膝跪地,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呼出一口气,Alpha逞强道:“我好像还能活几年,嗯,对,感觉舒服多了。”   我嘞个小强啊。   陆浮侧过身靠着墙笑了起来,发上的流苏轻轻的晃动,他越笑越大声,眼尾都氤氲着水汽。   等他终于笑够了,斯莱德也站不住了。   陆浮对他招了招手,都狗似的:“过来,给我看看你的污染。”   斯莱德后颈都泌出了冷汗,信息素中饱含着痛苦的尖叫声,他微笑着走近,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该死的神该死的污染该死的一切,这个世界就不能只有陆浮和他吗?   拉开外袍,斯莱德露出了自己几乎被墨水染黑的心口,过速的心跳在皮肉下哀嚎,当陆浮的视线落下时,哀嚎变作了悲鸣。   斯莱德器官在向教皇冕下求救。   【018:第一次看到具现化的黑心。】   【陆浮:我要是运气差点,你就能看到黑脖了。】   【018:周黑鸭?】   “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少年拿出匕首,隔着空气对准斯莱德的胸腔比划了一下,刀尖带起一阵冷风,Alpha全身被激起了鸡皮疙瘩。   “我不怕痛。”   斯莱德握住陆浮的手腕,拉向自己的心口:“你想怎么做都行。”   比起恐惧,他更担心陆浮厌恶。   厌恶这颗丑陋的心脏里都是陆浮的名字。   陆浮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清除污染,他挽了个刀花,对准颜色最深的地方用力刺了下去。   “噌!”   污染严重的部位早已丧失了人类皮肤的触感,刀尖刺上去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陆浮意外的挑眉,他这一下仅仅刺破了最外层的皮肤,连血都没流出来。   这个皮都能当防弹衣了。   陆浮想了想,掏出了枪,“你说,我先开一枪,给你破个防,再拿匕首扎进去会怎么样?”   “会死。”斯莱德白着脸说。   心脏是致命弱点,斯莱德长期受到污染侵蚀,身体虚弱,根本熬不过这一枪。   那没办法了,陆浮只能继续钻木取火。   接连几刀下去,终于,陆浮“嗤”的一声扎进了斯莱德的心口,从伤口中冒出来的血色泽古怪,腥红中掺杂着水泥一样的灰。   周边的布料被洇成了深色,斯莱德冷汗直冒,他眼睁睁的看着陆浮用刀尖刮了点灰色的液体,而那些液体缓缓地融进了刃面。   “这是什么?它为什么能吸收污染?”斯莱德抽着冷气问。   “代理教皇的遗物,大概是他从神那里求来的。”   陆浮一边解释一边继续向下割,破开的皮肉像一张会呼吸的嘴,咕嘟咕嘟的向外冒着血泡和污泥。   墨色的一团逐渐想着浅蓝色变化,斯莱德的呼吸也越来越平缓,Alpha的自愈功能让他的伤口反复闭合,又反复被撕开。   汗湿发丝黏在脸侧,斯莱德痛苦的抓住了陆浮的手腕,渡来汗湿的触感。   “很快就好了。”陆浮弯下腰,在他的耳边柔声道。   与温和的音色不同,青年下手毫不留情,狠狠的撕裂再一次长到一起的血肉。   到最后,斯莱德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疼痛不在能够挑起他的情绪,Alpha只是静静的看着陆浮的侧脸。   少年认真的神情不多见,他垂着鸦色的睫,慢斯条理的清除污染,冷白的光打在他的肩头,冷淡又漂亮。   “我突然有点庆幸。”   “庆幸什么?”陆浮不咸不淡的接话。   庆幸是我当上了主教,庆幸我被污染侵蚀成这幅模样,庆幸我能用这具腐烂的身体向你倾诉爱意。   这些,斯莱德都不会说。   Alpha弯了弯唇道:“庆幸,当初,被谢尔诺带走的人是我。”   八年前,阿塔鲁星。   逃出来的神眷者们各自分散,041和077这两个两看两相厌的却走在了一起。   “你既然敢提出逃跑,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041,有人会来接你,对吗?”077蹲在雪地里,一边搓手一边问。   他猜对了,041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他第一次经历神降时,041向神许下了愿望——离开阿塔鲁星。   神让他在这里等待,祂承诺,会有人接他离开这里,一切都如041所料,偏偏发生了两个意外。   一,066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二,077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他走到哪,077就跟到哪。   041拍了拍小腿上的雪,笑着问:“077,我们先去找点食物吧?”   “不回答就是默认,我明白,”077站起身,双手抱臂跟在041身后,继续说:“什么找食物,你就是想甩掉我。”   正说着,天空突然传来一阵轰鸣,不知何处来的狂风卷起了积雪,比起高大的077,041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了雪里。   地面剧烈的震动,041惊恐的瞪大了眼,“雪崩了!”   077一回头就看到铺天盖地白茫茫的雪海涌来,他咬了咬牙,扑到041身边,抓着他的手把041拽了起来:“快跑!”   两个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雪浪,他们被乌泱泱的白雪覆盖,077昏迷前,手还紧紧的抓着041。   许久之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041是被冻醒的,他冷得牙齿直打颤,迷迷糊糊听到了人声,距离他不远,但是在一步步走远。   041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手还被077握着,他已经冻得几乎没知觉了,却还是凭借着毅力将手拔了出来。   “救、救救我…”虚弱的声音从雪下传来。   041艰难的拨开覆盖在身上的积雪,全身不住的打着哆嗦,外头是漆黑的夜空,上空悬停的飞行器投下探照灯。   飞行器驾驶员敏锐的发现了下方的动静,“搜寻人员注意,在你们后方一百米处有个孩子!”   再次昏迷前,041听到了向他奔来的脚步声。   星舰上,041被抱进了治疗舱里,卡其色短发的男人正在向谢尔诺家主汇报情况。   “找到了,家主,应该就是这个孩子。”   “做的好,立刻把他带回来。”谢尔诺家主拍了拍椅子扶手,布满皱纹的脸上久违的浮现喜悦。   在他的身后,年幼的奥莱拉对着卡其发男人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快回来吧,二哥,家里都没人陪我玩。”   男人面皮抽了抽,掩盖住眼底的厌恶,奥莱拉做事太狠,所有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都躲着她走,现在又把目标放到年长的几人身上了。   “回去之前,我先给你买件礼物,奥莱拉,你想要什么?”男人在谢尔诺家主面前露出亲切的笑容,怎么看都是一副兄友妹恭的景象。   要你的命。   奥莱拉鼓着包子脸想了想:“把那个孩子送给我吧,我想要一个朋友。”   “不可以,奥莱拉,”这次发话的是谢尔诺家主,他淡淡的扫了眼自己最小的女儿:“他会成为你的弟弟,而不是你的朋友。”   奥莱拉眼神动了动。   谢尔诺家的孩子数量远超其他门阀,几乎是在养蛊,现在又多了一个“神”赐予的孩子,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不消停。   谢尔诺家主这么一说,卡其发男人脸色也变了。   “家主…”   他话还没出口,谢尔诺家主已经挂断了通讯。   男人咬着牙狠狠一拳砸在了操作台上,“老东西繁殖癌是吧,还嫌家里不够乱!”   他甚至开始怀疑什么“神谕”也是谢尔诺家主胡说的,就是想要把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接回来。   但当男人看到从治疗舱里爬出来,怯生生的躲进角落的041,他又觉得自己担心的太多了。   胆子这么小,好欺负的软柿子罢了。   不足为惧。 第79章 残酷的Beta回到了他忠诚的首都星   077死在了雪崩之中,教廷的白袍太单薄了,没有多少保温的功能,热量如脱缰的野马般逃离。   注视着这一切的神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玩法,祂剥夺了077的记忆,赐予了他不死的身躯,但这具躯壳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溃散成血水,只有进入教堂才能重塑。   冒着死亡的风险从阿塔鲁星逃亡的孩子最终为了活下去重新走进教堂,听起来真可怜。   而041,成为谢尔诺家族养子的他并没有被卷入谢尔诺一族残忍的内斗,纷争与算计都被隔开了,与之相对的,041的生活与神像绑定在了一起。   安逸的每一天,他都跪在神像前,念着喉舌熟悉到腐烂的祷词,偶尔夹带私货一下,祈求神眷顾066。   随着041在教廷地位的升高,他能够调动的谢尔诺势力多了起来,派人日复一复的寻找066的踪迹,也终于得到了结果。   一切都在变好,除了该死的077。   “说起谢尔诺,”陆浮擦去手上蹭到的血丝,好奇的问:“我上次见过奥莱拉小姐,你和她熟吗?”   五分熟不塞牙。   041道:“她是我名义上的姐姐。”   陆浮听到这生疏的回答,瞥了他一眼,从斯莱德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看出抗拒的意味。   “关系不好吗?”   “不是,我们的关系就是合作对象而已,”斯莱德握住陆浮的手,轻轻点了点环在少年食指上的鸽血戒指:“这是她送给你的礼物,前任教皇的遗物。”   奥莱拉从成煊手里弄来的。   陆浮挑眉,起了点兴趣,“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018:显然,它特别贵。】   “这个我不清楚,”斯莱德摇摇头,“你可以自己尝试着探索试试。”   你是提供线索和道具的NPC吗?   少年站起身走到窗前,窗户微微拉开一条缝,铺天盖地的雨水涌了进来,陆浮微微眯眼,防止雨水打进眼睛。   年轻的教皇冕下对着雨水伸出手,雨珠凝结在红宝石上,像是一滴欲落不落的血。   陆浮低头看了眼窗户距离地面的高度,遗憾的放弃了从这里跳下去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斯莱德扶着墙,虚弱的问。   陆浮回过头,轻轻笑起来,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要和我一起私奔吗,斯莱德?”   斯莱德愣了愣,紧接着,从耳根到颈侧都爬起了鲜艳的红,但他的理智并没有和血一起流出去。   “不要说胡话了,教皇冕下,您才刚上位…”   “我想看星星。”陆浮说。   “八年前的星星,我们一起看过,现在,要不要陪我再看一次?”   斯莱德沉默了。   在月色下,教廷最尊贵的两人手牵着手跑出了神殿,长长的走廊中,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雨幕在眼前连成片,乌云却不知合适散开了,星空一览无余。   “看到那颗星星了吗?那是首都星。”   “你想回去?”斯莱德问。   “不是我,是我们,”陆浮侧过身,语气中饱含着特殊意味:“斯莱德,你不会忘记你当初撒的谎了吧?”   在亚奇面前,斯莱德说:神要求我们自相残杀。   “给神一个小小的惊喜吧,”陆浮贴着他的耳边说:“想办法,杀了我。”   斯莱德惊讶的扭头,少年的脸近在咫尺,笑眼中流露出玩味的情绪。   雨水敲打着走廊的屋顶,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沉默了一会儿,斯莱德说:“这里噪音太大了,我没听清楚。”   “那真可惜。”陆浮没有追究他逃避话题,满不在乎的说。   【018:你又想干什么?】   018已经看透了,一旦陆浮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一定是他又有了新的阴谋,并且每次都所图不小。   要不是018没有实体,早就被陆浮吓出心脏病了。   【陆浮:别紧张,信任我一点好吗?】   【018:你的前车之鉴让我不得不小心。】   说是看星星,实际上陆浮一直没闲着,后天就是议会选举的最后一天,到时候,整个首都星的注意力都会转移,而这就是陆浮的好机会。   连绵了六天的大雨,人们的心情都和天气一样阴沉沉的,议会选举算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们提起精神的东西。   季生收到了教廷的消息,但他宁愿自己没有收到。   什么叫新教皇来了我们有救了?   什么叫新教皇叫陆浮?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新教皇的名字?   【未知号码:加大药物中掺的圣水含量,让整个塞拉法帝国准备好迎接我们至高无上的教皇冕下。】   季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沉默着揉了揉太阳穴,对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里的谢寅说:“老板,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我们家卖假药被发现了?”谢寅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紧张的问。   “不是,比这个严重。”   季生严肃的看着谢寅,道:“新任教皇冕下,加冕了。”   谢寅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无比兴奋的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早在谢家售卖掺了圣水的抑制剂之后,谢家和教廷就已经捆绑到了一起。   教廷能够卷土重来,对于谢寅来说并不是坏事。   “可是,”季生抓了抓发痒的手臂,嘴唇干涩,说话都喇嗓子:“教皇冕下的名字,可能不太……友好。”   “叫什么?总不会是张三吧?那确实,一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谢寅乐呵呵的猜道。   季生按住多动症一样的Alpha,表情认真的说:“他叫陆浮。”   哦,陆浮啊。   谢寅的笑容维持不住,眼神惊慌的左看右看,他推开季生,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咬着大拇指问:“是那个陆浮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个陆浮,他保真吗?”   得到季生的肯定回答,谢寅抿着唇阿巴阿巴了两下,转身忧郁的看向窗外的雨景。   我哥,惨死在教皇冕下的手里。   我的发小,爱慕教皇——   等会儿,我发小的白月光是教皇?   等会儿,不是,我发小想当教皇冕下的三?   大脑过载的后果就是谢寅把他想的事从嘴里说了出来,季生听了一耳朵,面色愕然的张开了嘴。   他呢喃道:“时少爷想当三?”   谢寅脑袋一扭,几乎要把脖子拧断似的,瞪圆了黑瞳:“你知道关于时旭的八卦?”   “你说的不是时少爷吗?”   “我说的齐之裕。”   两秒后,谢寅抱着脑袋蹲下身,发出无声的尖叫,虽然分不清先来后到不知道谁是三谁是四,但是谢寅还是好奇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想想还有点激动。   “诶嘿,”谢寅搓了搓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要去议会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了,回来我们继续聊。”   议会场馆人满为患。   议会长位置空缺,最有力的竞争者时霓云主动退出后,候选人变为了齐列、奥莱拉以及西提家族的继承人。   傅以榕坐在下首,对着齐列比了一个大拇指,又对奥莱拉比了一个心,最后对西提家族的继承人比了一个中指,充分表明了他的好恶。   成煊坐在他的左边,好奇的问:“傅上将,您打算将票投给谁?”   “当然是奥莱拉小姐,”傅以榕翘着二郎腿说:“左边那个不听人说话,右边那个不是人。”   “成家主,您呢?”打官腔显然让傅以榕感到不适,说完他就翻了个白眼。   “谢尔诺和成家的友谊永不破裂。”成煊说着对台上的奥莱拉挥了挥手。   奥莱拉不动声色的挑了下唇。   三位候选人中,奥莱拉的优势最大,就像傅以榕说的那样,齐列的身后空无一人,身前却是千军万马,他招人恨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西提家族的继承人更是没有胜算,作为十二阀中的吊车尾,西提家族就是来露个脸凑个数的。   本该被拘在军部的简焕白双手戴着手铐坐在傅以榕右侧,他屈起手肘拱了拱另一边的裴稚:“你不上去凑个热闹?”   裴稚摸了摸下巴,没摸到口水,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眉头一皱说:“我要睡觉,哥,我再说一次,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吵我。”   话音刚落,Alpha眼睛一闭没了声音。   除了打架和睡觉,裴稚暂时还没有开发出多余的兴趣。   裴稚不上去,但是有人想上去。   “傅上将,你看我能上去吗?”谢寅指了指自己,笑得格外灿烂。   他长相上不差什么,凭着这几天对于神明的炒作营销,黑心的评价稍微正面了一点,但就凭这一点,他的人缘已经胜过了齐列了。   “谢家主,我觉得您完全可以争一争。”傅以榕拍拍手心,大为鼓励。   谢寅笑得更欢了:“那你投我吗?”   “不投。”傅以榕回答的十分果断。   谢寅又看向成煊,他们也算是半个发小,但Alpha摊了摊手:“我有把柄在奥莱拉手上。”   为什么现在不说牢不可破的情谊了,因为成家和谢家的情谊同样牢不可破。   看了一圈,只有简焕白笑吟吟的说投给谁都无所谓,其他人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谢寅。   这倒不是因为谢寅多么招人嫌,而是因为谢家从百年前至今都不曾踏足议会,他们的主场是行商不是从政。   谢寅要是横插一脚进了议会,那掌控议会的几大门阀里又要多一个分蛋糕的,谁都不愿意。   叹了口气,谢寅颇为遗憾的坐了回去,等选举一结束,他就要把陆浮是教皇的惊天大料爆出来。   守在议会场馆外的几名管家一边唠嗑一边感慨雨真大,他们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们谈论与神有关的事,只是隐晦的说:“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这两天也没有变小的趋势,越来越大了。”   “你们看新闻了吗?其他星球也在下雨。”   这样零零散散的对话在简管家被一团突然窜起的火花烧起来的时候停住了。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极具穿透力,连场馆内的人都听到了,简管家痛苦的倒在地上,在深深的积水中滚来滚去。   这火却如附骨之蛆,牢牢的附着在他的身上,碰到水也没有任何颓势。   Alpha的信息素炸开了,包含着恐惧和痛意,还有浓郁的求救信号,几名管家束手无策,同样蹲守在场馆外的维度直播工作人员就不同了。   冲上去就是一阵猛拍。   记者一手举着雨伞一手举着麦克风说:“观众朋友们快看呐,我们捕捉到了神罚!这名第六阀的管家被无法用水浇灭的火焰缠上了,难道第六阀做了什么让神明不满的事吗?让我们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记者念完了这一串词,将麦克风递向了地上的火球:“您好,简管家,请问您现在是什么感觉?”   “啊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我啊!”简管家一动就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他痛苦的在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记者面带微笑的对镜头说:“当事人正在求救,显然,神罚让他痛苦不已,这个时候就有观众要问了,神罚为什么会降临在他的身上呢?”   【谁问了,你倒是救人啊!】   【这是死亡直播吧?垃圾维度真的不做人!】   【神罚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都是炒作。】   【真的会有无法熄灭的火吗?不是p的吧?】   虽然大多数人的评论并不友好,但是热度是实实在在的起来了,记者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来,镜头靠近点,”记者蹲下身,让摄像师将镜头怼到了简管家狰狞的脸上:“简管家,您觉得为什么神罚会降临,您做过什么不敬神的事吗?”   简管家恶狠狠的瞪着他,牙缝里都在渗血:“我哔——哔——神经病啊你哔——!”   “很好,感谢您的配合。”记者听了一耳朵脏话,直播间的观众也听了耳朵消音。   “简管家说他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遗憾,我们无法解密神罚降临的原因,不过我还是要在这里提醒各位观众,生活里一定要小心明火,祝大家生活愉快。”   【我耳朵聋了吗?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啊?】   【我瞎了吗?那个拿着麦克风的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哑巴了,我想骂他都不知道骂什么才能不被封号。】   其他几名管家都看呆了,尤其是时管家,他只知道自家少爷不是人,万万没想到这原来是企业文化。   与此同时,场馆内的人们也看到了维度的直播,标题取得十分吸引眼球:神罚现场!门阀遭遇横祸?神眼中贫富平等!   一个标题引战了一群人。   现在直播间热度已经飙升为生活榜第一,围观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连齐列都忍不住看了一眼。   简焕白“啧”了一声,对傅以榕举起手说:“上将,先给我解开呗。”   “你又要去当街杀人了?”傅以榕挑眉。   简焕白眸中阴沉沉的,管家死不死无所谓,但神明是不能被娱乐化的东西,他绝不允许维度直播的记者利用神明博取热度。   他笑嘻嘻的说:“我只不过是想帮他的直播间再提升一波热度而已。”   简焕白要是在镜头前杀了记者,整个维度直播都要给他烧高香,这是天大的流量啊。   “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时旭不咸不淡的说:“一个记者的空缺会有至少一百个毕业生争抢,他死了,只会涌现更多不怕死的。”   Alpha嘲讽的眯起翠瞳:“说起来,简管家会遭遇神罚,究竟是因为做了什么?”   “简焕白,你也要小心了。”   简焕白嗤笑:“用不着你担心,也搞定齐家那个再来操心别人吧。”   齐之裕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但齐之裕不说,齐之裕专注的看直播。   神罚来得越剧烈,人们对神的恐惧心理越浓烈,对于齐之裕来说才最好。   当人们敬畏神明,陆浮的罪名才能被消除。   不是教廷余党,而是神忠实的信徒。   他的想法并不是毫无道理,弹幕中有不少人已经偏向了神的一方,他们不去谴责神明随意降下火焰,烧死一名可能有家庭有孩子的陌生人,只盯着吃人血馒头的记者骂。   他们分明是共犯,但神隐身了。   躲在军部的基思也在偷偷看直播,本该退休的他被傅以榕暂时留在了军部。   最近神罚事件频频发生,为了防止基思被神盯上,不声不响的死去,傅以榕便派了两个人随时跟在他身边,至于究竟是保护还是监视,解释权在傅以榕手上。   在基思的隔壁就是卡勒的房间。   他同样受到了监视和看管,但和精神紧绷的基思不同,卡勒每天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和以前一样舒坦还不用上班。   看到遭受神罚的简管家,他也同样头皮发麻,万分庆幸自己没有被傅以榕的发的工资所迷惑,依然尽心尽力的为教廷办事。   烧了傅以榕就不能烧我了哦。   想了想,卡勒主动承担起了带节奏的责任,在直播间发了条弹幕。   【神罚只针对渎神者,我安分守己从来没有说过不敬神的话,就不会受到神罚了吧?】   这条弹幕无疑是个导火索,当初陆浮被抓时,教廷余党的出现在首都星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在相关新闻下发表过恶意言论,有针对陆浮的,有针对教廷的。   满屏密密麻麻的弹幕唰的干净了不少。   直播间中,简管家已经没有哀嚎的力气了,他趴在水里,低低的喘着气。   雨水无情的拍打着男人的侧脸,简管家眯着眼一动不动,身上的痛意已经麻木,任由火焰啃食残破的身体。   “啪嗒。”   雨水忽的停住了。   模糊的视线中,简管家看到了一双靴子在眼前停住。   记者之前穿的是这个吗?疑惑自心中浮现。   “你、你…”   简管家听到了记者结巴的声音,来自他的后方,所以,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男人艰难的抬起头,扬起的脖子像是断线的气球般摇摇欲坠。   竭力睁开眼,男人错愕的发现遮蔽了足足七天的乌云消失了,金红色的日光投射下来,像是一圈光影悬在少年的背后,晃得人眼中生理性的泛起泪水。   男人难受的眯起眼,透过泪与血看到了少年缓缓扬起的唇角,红得像是抹了层胭脂。   陆浮。   呼之欲出的名字卡在喉间。   Alpha表情呆滞的看着他,这张脸多么熟悉,可陆浮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怜的信徒,你背弃了神,但神愿意给你一次机会。”陆浮的薄唇勾着淡漠的弧度,落下的声线沁得人心中发凉,进入耳中又藏在森然的恶意。   直播镜头下,陆浮拿出了一个小银杯,滴落的圣水轻而易举的驱散了灼人的火焰,露出大片烧伤的痕迹。   Alpha捂着嘴发出哀鸣,被圣水流过的地方钻心的疼,但再痛简管家都没有动一下,他像是引颈就戮的羔羊,自愿献上躯壳。   陆浮在救他,简管家心知肚明。   【这是陆浮吧,他从黑鳞监狱出来了?越狱吗?】   【雨停了!雨停了!陆浮回来雨就停了!】   【他真的是教廷的人啊,我还以为陆浮是被冤枉的…】   【陆浮有办法驱逐神罚!我们有救了!】   记者捏着雨伞的手紧了紧,陆浮是他们的摇钱树,只要有他就有流量。   但是,记者打心底里不想再采访陆浮了。   他的意愿显然不重要,咬了咬牙,记者硬着头皮走了上去,“陆浮同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天是议会选举的最后一天,你难道是来砸场子的吗?”   少年斜了他一眼,记者直接退了一大步。   “别紧张,记者先生,我们可是老相识。”陆浮轻笑着从记者手里接过麦克风,微凉的体温激起了记者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着镜头,陆浮慢斯条理的将黑发绑成低马尾,轻声说:“其实,我是来竞选的。”   【啊?啊???】   【我没听错吧,竞选?今天选得是议会长啊!】   【我疯了还是陆浮疯了,不是,他也没有资格参与竞选啊,他连议员都不是!】   齐之裕捏着终端的手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看向台上的齐列,齐列也在看他。   Alpha的意思很明显,他在警告齐之裕不要冲动行事,齐之裕看懂了。   但他不听。   齐之裕一个弹跳起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门口跑去,在无数人惊愕的视线中唰得没了影。   齐列都愣住了。   傅以榕发出一声“呜呼”的叫声,被齐列瞪了一眼。   谢寅伸出的手没能抓住齐之裕的衣角,他只能喊了一句:“哥们儿,别去,他现在是教皇啊!”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惊得收了声。   傅以榕神色古怪的看着谢寅,谢寅能知道这些,他和教廷恐怕也有不浅的关联。   时旭握着终端的手一紧,“咔擦”直接捏成了碎末。   Alpha沉着脸擦了擦手,语气冷淡的问:“你知道不少嘛?”   要说最惊讶的还是简焕白,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和教廷有勾结,或者有特殊的信息渠道。   简焕白是真的一无所知。   简家和教廷的关系已经糟糕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他想和教廷做交易都难。   谢寅自知失言,捂着嘴摇摇头,苦着脸说“我胡说的。”   可惜,没人给予回应。   教皇,这个词是禁忌,是血雨腥风的开端。   陆浮的靴底同地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水花微微溅起,黑色长发披在背后,因少年的步伐而晃动。   风衣外套齐至小腿,走动间带起的气流带动衣摆飞起。   陆浮走到场馆门口时,齐之裕已经冲了出来,激动的喊了声:“首席!”   陆浮在齐之裕暗含期待的视线中握住了他的手。   微凉的触感熟悉又陌生。   齐之裕犬牙发痒,想起曾经为数不多的亲密与吻,后颈的腺体灼热发烫,翻涌的信息素在皮下尖叫。   标记!侵吞!   他是属于你的!   “你小叔答应我,齐家的议员席位给我一个,但是得给你上一课,”陆浮如实告诉了齐之裕,笑吟吟的问:“你愿意吗?”   爱情的苦,齐之裕当然愿意吃。   他连连点头,眼里都亮起了光:“愿意!”   “咔嚓”一声。   在风衣的掩盖下,陆浮将枪塞进了齐之裕的手心,“用这个,对你小叔来一下。”   哎?   不是感情课是枪战课吗?   齐之裕细长的眸子蓦地睁成了椭圆形,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黑发少年半掩的眸子,试图从那郁沉的瞳孔中看出点多余的情绪。   但陆浮只是笑,眼中什么都没有。   多么残酷的Beta。   齐之裕咽了口干沫:“一定要打中吗?”   齐之裕对齐列并不是完全没感情,他是齐列一手教养大的,即使确实起过杀了齐列的念头,但在他的计划中,动手的也不是齐之裕本人。   “你可以放水,”陆浮无所谓的说:“反正,我和他的交易早就不重要了。”   上三阀每一届选举可以任意安排一人进入议会,陆浮如果想要议员的席位,奥莱拉、成煊都是好选择。   回过头,陆浮对着直播镜头笑了笑,马尾在风中微微晃动,眼尾微翘。   “我回来了。” 第80章 两个月速通教廷副本你学会了吗   议会选举是首都星备受瞩目的大事,但每年的参选者基本就是那几个姓氏,民众们早就没了紧张感。   【选来选去不还是门阀,到底是谁在看选举直播?】   【前面的是不是星通网啊,今年可热闹了!】   【热闹吗?我怎么觉得心里发慌呢?虽然雨停了,但是…】   【前面的我懂你的意思,陆浮居然能从黑鳞监狱越狱,教廷是不是真的要卷土重来了?】   【我无所谓,教廷回来又不会扣我的工资。】   【门阀当初得罪教廷那么深,教廷回来门阀要大洗牌了吧,在门阀工作的注意及时跳槽。】   【我在齐家工作我先说,我们没有离职只有殉职。】   【门阀不是早就洗牌了吗?成、谢都换了家主,简家现在被架在火上烤,时家暂避锋芒不争不抢,就剩下谢尔诺还没动了吧?】   【陆浮真的参选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陆浮身上。   本来既定的议会长选举,因为陆浮的出现而走向了一条未知的岔路口。   【陆浮要是当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初第一军校首席选拔赛也有很多人说不可能,结果懂得都懂。】   【可是陆浮越狱了啊,不是应该把他抓回去吗?军部怎么会让他参加选举?】   【抓了再越呗,大不了选上之后在监狱里宣誓,以后议会开会都去黑鳞监狱,文书也送黑鳞监狱去。】   【首都定为黑鳞星算了,那边还有海呢。】   和齐之裕并肩走进场馆的时候,陆浮笑吟吟的对扭头看过来的议员们打招呼。   老实说,几十个人身体正对前方,只有脖子齐刷刷的扭过来多少有些像恐怖片,而且,当陆浮走进场馆的瞬间,散开的乌云重新合拢,日光再一次被吞没,虽然没有下雨,但厚重的云层似乎蓄势待发。   气氛更加阴森了。   【陆浮:他们的脖子好灵活。】   【018:我可以扭三百六十度。】   你一个人工智能在得意什么啊。   场馆中,熟悉陆浮的人很多,不熟悉陆浮的人也很多。   时旭挑起唇,刚想走过去,西提家族的议员高声喊了句:“傅上将,你还不把这名逃犯捉拿归案吗?”   看戏的傅以榕一晃一晃的二郎腿停住了,他看了眼西提家族的议员,又看了眼其他暗示他动手的门阀成员们,暗红色的瞳眨了眨。   我抓教皇?   傅以榕抬起头,看向窗外蠢蠢欲动的雷云,想起了那具死在他家屋顶上的尸体。   齐之裕横跨一脚挡在陆浮前面,瞪着那名西提家族的议员,开口就是一句脏话,被齐列瞪了之后,他又嘀嘀咕咕的小声骂:“老东西,多管闲事。”   至于这句骂的是齐列还是西提议员就不得而知了。   傅以榕抓了抓头发,站起身双手向下压,试图安抚双方情绪,没想到陆浮突然对他笑了笑,少年生得漂亮,笑起来也赏心悦目,但傅以榕并没有多少欣赏的心爱。   因为他快被齐之裕和时旭瞪成马蜂窝了。   傅以榕下意识回以一笑,紧接着,他得到了一道新的视线,来自谢寅。   Alpha双手捂住脸,满怀好奇的看看傅以榕,又看看陆浮,难道,你也想当三?   傅以榕糟心的闭了闭眼,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是这样的,关于陆浮越狱的事…”   “傅上将,让我自己来说吧。”陆浮拉开齐之裕,对着傅以榕提出了请求。   当然,结合少年直接走上台的行为,傅以榕将之理解为通知。   奥莱拉双手环臂,饶有兴趣的看着陆浮走近,将手里的麦克风递给了他,“好久不见,陆浮同学。”   上一次见面还是傅以榕的私人宴会。   “日安,奥莱拉小姐。”   齐列皮笑肉不笑的眯起眼,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还以为你会多享受一会儿教皇生活。”   陆浮抿唇笑了笑:“想你们了,没办法。”   一句话成功把齐列的假笑击溃。   【018:果然,真诚是必杀技。】   Alpha狭长的狐狸眼张开了,古怪的看着陆浮,几秒后,缓缓走到了奥莱拉身边,让出了最中央的位置。   齐列也很好奇,陆浮想说什么。   西提继承人左看看右看看,比他年长的和比他势大的都没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   少年接过麦克风,站在高台之上,扫视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事情比较长,我就长话短说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陆浮说:“其实,我是军部派往教廷的卧底。”   “当啷!”谢寅“噌”的站起身,撞翻了椅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浮,“你是卧底?!”   谁家卧底能当上教皇啊你开挂了吗?   陆浮如果是卧底,那他今天不是白高兴了吗?   谢寅咬住下唇,眸中阴沉沉的,掺了圣水的药已经渗透到了塞拉法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就等着教皇一声令下,直接把控整个帝国,结果,教皇居然是假的?   季生知道吗?   现在告诉教廷也来不及,加冕已经完成,除了神,谁也不能废立教皇——陆浮是神的选择。   神难道不知道陆浮是卧底吗?   谢寅彻底混乱了,神知道,却依然选择陆浮,神不知道,但祂认为陆浮最合适,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证明陆浮是带领教廷回归的最佳选择。   齐之裕也愣住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卧底好啊,卧底不用蹲大牢!   时旭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母亲,时霓云面无表情,翠瞳中却混杂着些许惊愕。   她侧过脸,食指点了点时旭的手背:“你喜欢的就是他吗?”   时旭想点头,但他没有,经过这段时间,Alpha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和信息素,还要谢谢谢寅那些让人眼前一黑的广告剧本。   “母亲,我不认为这件事需要向您汇报。”时旭垂下眼说。   “怕我拆散你们?”时霓云嗤笑:“齐家小子比你胆大多了。”   “胆大有什么用,陆浮回应他了吗?”时旭一开口就是一股酸味,他嫉妒成煊与生俱来的天赋,嫉妒齐之裕能够无所顾忌的展露情绪,嫉妒在他的胸腔里繁衍,用这具身体作为养料。   陆浮的眼神轻飘飘的落了过来,时旭一瞬间挺直了腰板,唇角向上拉出一个弧度。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陆浮的眼神又移向了成煊,继承家业后性格大变的Alpha对做了个口型:“欢迎回来。”   场馆门口,从门缝中露出半个身子的记者和摄像师双眼放光,记者咽了口唾沫,激动的说:“观众朋友们听到了吗?陆浮是军部派往教廷的卧底,怪不得他有办法解决神罚!”   【我就知道陆浮是被冤枉的!意满离。】   【首席,你什么时候回第一军校啊,没有你我上课都打瞌睡。】   【前面的我觉得你打瞌睡可能和陆浮关系不大。】   【站这干嘛,上去采访啊?】   【傅以榕的表情不对啊,陆浮真的是卧底吗?】   傅以榕确实脸色不好看,但不是因为陆浮公然承认自己是卧底,而是因为,他看到了齐之裕腰间鼓起了一块。   枪?终端?还是求婚的戒指盒?   傅以榕确定,齐之裕出去之前没有任何不对劲,这东西是和陆浮接触之后才出现的。   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陆浮又笑了:“在教廷卧底了一段时间,我不小心当上了教皇。”   好一个不小心。   傅以榕刚想翻白眼,突然想起来陆浮卧底总时长不过两个月,基思四年才当上代理教皇的心腹,他两个月从零到教皇。   “嘶——”Alpha吸了口气,点点头:“确实挺不小心的。”   【我嘞个豆啊,卧底成教皇?这还是星际语吗?】   【我也想这样不小心,陆老师你开个班吧,我充钱听!】   【谢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了。】   【陆家的族谱得给陆浮单开一本吧?】   【别人卧底:心惊胆战、惴惴不安,潜伏多年心理崩溃,终于结束任务,接受治疗。   陆浮卧底:不小心就进来了,不小心就升职了,不小心就成为教皇了,不小心就全身而退了。】   【谁还记得他原本只是一个没毕业的军校生?】   【018:我看了眼,现在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你的讨论贴,比当初你当首席的时候还夸张。】   基操勿六。   “我要说的第三件事,各位可能并不想知道,但我还是要说,”陆浮指了指自己,眉眼含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话落,少年将麦克风重新递给奥莱拉,啪嗒啪嗒沿着高台右侧的楼梯走了下来。   生日!   齐之裕眼前一亮,现在就是他出击的好机会,Alpha大步一跨跑到台下,“生日快…”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枪声盖了过去。   “砰!”   齐列捂着腹部,身体晃了晃,看向齐之裕的眼神中有意外,更多的却是欣慰,“时机选得很好,可惜,我穿了防弹衣。”   松开手,一颗子弹砸在地上,齐列拍了拍手鼓励道:“吸取这次的教训,下次继续努力。”   齐之裕知道自家小叔是什么性子,垂着脑袋点点头:“是,小叔。”   【018:这就是门阀的家庭关系吗?】   【陆浮:这也是基操。】   记者和观众都已经麻了,他们今天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感到震惊了,绝对不会。   陆浮下台后,坐到了成煊旁边,齐之裕也带着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选举终于能够正常进行,但所有人的目光依然忍不住偏向陆浮。   他会不会还有什么秘密没有说?   他特地挑这个时间回来究竟想做什么?   思绪翻滚之下,台上竞选者的演讲没几个人听进去了。   成煊注视着陆浮含笑的侧颜,低声问:“你用来熄灭神罚的是不是和我们之前在迷宫里发现的东西一样?”   陆浮看着致辞的奥莱拉,鼓了鼓掌,声音轻而缓:“你这么好奇,难道是害怕自己也遭遇神罚吗?”   成煊怕吗?   他当然不怕。   “神不会伤害我。”成煊自信的说。   “你觉得他会给你偏爱?”陆浮轻轻笑了起来:“神不会偏爱任何人。”   前任教皇是神亲自选中的,但流着前任教皇血的成煊不是,被称为神眷者的孩子们也曾误以为自己真的能得到神的眷顾。   但是事实证明,神只是一个恶趣味的游戏玩家,祂喜欢能带来乐趣的人,仅此而已。   对于陆浮的说法,成煊不置可否,他坐正了身体,换了个话题:“你打算投给谁?”   陆浮耸肩:“我不是议员,我的手里没有票。”   成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哼,拿出终端操作了几下,半分钟后,陆浮的名字出现在了官网上。   “现在你是了。”   Alpha托着腮,蓝眸弯了弯:“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018:这就是第二阀的实力吗?】   【陆浮:这也是基操…吧。】   到底有多少基操啊可恶!   低头看了眼终端,陆浮被满屏幕的转账砸得晕乎乎的,令他意外的是,最大方的居然是谢寅。   瞥了眼不知何时突然沉默了下去的Alpha,陆浮在终端上回了一句话:这个月之内,售空所有含圣水的药剂,降价促销还是活动抽奖都随你。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谢寅头发都跟着身体一起精神了起来,黑发炸毛了似的变成了一坨刺猬。   【谢家小老虎:好的教皇冕下,没问题教皇冕下!】   谢寅乐呵呵的将消息复制粘贴发给了管家,守在场馆外的谢管家眼皮一跳。   和小少爷比起来,大少爷还是太有良心了。   虽然这么想,谢管家做事还是很麻利的,没多久,一道广告从维度直播间上空缓缓滑过。   【全场大促!诺亚制药全类药品活动优惠,快来囤货吧!每买六十六支药剂还送一张陆浮海报哦!注:陆浮海报仅一千张,先到先得。】   这样的行为当然受到了民众们的抨击。   【诺亚想钱想疯了吧,赎罪券刚卖没几天,割韭菜也要给韭菜长的时间啊。】   【听不懂,先下单了六百六十支。】   【陆浮海报不能单卖吗?拒绝捆绑销售,诺亚少蹭!】   【纯路人,我觉得直接卖陆浮的海报,药物作为赠品更合适。】   谢寅看着后台节节攀伸的销售量,乐得不见眼只见牙,之前举报他的齐之裕这次直接下单了六千六百六十六支。   这么多支药打进去,解剖的时候都找不到血。   【谢家小老虎:买这么多你拿去泡澡啊?】   【QZY:少管我。】   【谢家小老虎:你被药死的话我赔不起。】   【QZY:没事,有你哥陪我。】   那没事了,谢寅美滋滋的想。   虽然已经成为了议员,陆浮的票毫无疑问属于奥莱拉,但他有些好奇,如果奥莱拉和齐列票数相同,会如何?   “打一架。”成煊道。   “啊?”   “票数相同就打一架,赢的上位,可以下死手,”成煊说着指了指天花板,“我的父亲就是当初打赢了才当上议会长的。”   还说五等星民风彪悍,我看你们首都星也不遑多让啊。   陆浮比划了一下,面露难色:“赤手空拳吗?”   “可以用冷兵器。”成煊一句话彻底熄灭了陆浮的好奇心。   除非神来代打,不然打不了一点。   此时的军部,卡勒已经陷入了死机当中。   陆浮当上教皇了,还这么水灵灵的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了,教廷那边怎么办?   卡勒不敢想象自己的同僚如果知道欢天喜地迎来的新教皇是卧底该有多么绝望。   想想有点暗爽。   拿着终端,卡勒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让我来嘲笑他们一下。   卡勒才刚拨去通讯,未知号码立刻接听了,Alpha“嘿嘿”一笑,问道:“大人,您看直播了吗?”   041没想到卡勒难得主动联络他居然是问这个,有些不悦的说:“你有什么事?”   041的不悦被卡勒理解为了对陆浮居然是卧底的愤怒,轻声说:“大人,您别生气,教皇冕下虽然是卧底,但是我们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钱啊!”   “嘟——”   041直接把他挂了。   卡勒不知所措的拿着终端,这么生气吗?   基思也在看直播,但他和卡勒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简焕白喜欢自曝,陆浮也喜欢自曝,四年不见,首都星已经变成了他无法理解的样子。   而且,光看直播,陆浮的意思是他卧底教廷,成为教皇后没有贪恋权势,功成身退,丝毫没有提及他神眷者的身份。   叙事顺序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人,陆浮接受卧底任务后成为教皇和陆浮本就是教廷的人,得到了军部的卧底任务后成为教皇完全是两个概念。   外人或许会被他骗了,但基思了解教廷的内部规则,每一任教皇是神钦定的。   不是什么阴差阳错的意外,他就是神选中的教皇!   他是个骗子!   首都星的居民们在赞美一个骗子,陆浮不会捣毁教廷也不可能背弃神明,陆浮从来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   基思惨白着脸抬起头,看向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两名士官:“我要求和傅上将对话。”   两名士官对视一眼,公事公办的说:“抱歉,基思上尉,上将正在议会,我们不便打扰。”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向傅上将汇报,事关教廷,要是因为你们没有及时联络而造成重大影响,谁来担责!”基思不愧是做了四年神官,严词厉色,颇有压迫力。   两名士官动摇了,转身走出房门,向傅上将发去消息,没多久,傅以榕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回到房间,一名士官将自己的终端递了过去,“基思上尉,请吧。”   傅以榕已经走进了卫生间,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来对个…”   “滚。”基思面无表情。   “好,你说吧。”傅以榕蹲下身,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很好,维度直播的人没有埋伏在这里。   “陆浮是神眷者,”基思面色凝重:“他从一开始就是教皇候选人,不能相信他。”   傅以榕挑眉:“他以前是神眷者,不但表他现在不能转变立场。”   “他不能!”基思语气有些激动:“神眷者和普通信徒是不一样的,他身上有神赐的痕迹,神眷者的生命属于神!”   “陆浮,不像是会被神操纵的人,”傅以榕眯起眼:“他恐怕有办法脱离神的掌控。”   基思冷笑:“十八任教皇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   第十九任教皇难道能创造其他人都做不到的奇迹吗?   **   虽然中间发生了几个大差距,但选举结果依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奥莱拉以五十票的优势遥遥领先,成为新任议会长。   “议会长之位遭到了神的诅咒”这样的说法奥莱拉当然有所耳闻,但她并不感到恐惧。   教廷的人求来的诅咒,教廷的人当然也有法子解除,好巧不巧,奥莱拉有个身份神秘从不见外人的主教弟弟。   选举结束后,陆浮得到了成煊的邀请,他刚想答应,却被傅以榕一把搂住了肩,Alpha笑眯眯的说:“来,我们军部的大功臣,今晚去我那给你办个庆功宴!”   成煊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指,笑道:“那我也去。”   “当然要邀请你,”傅以榕对着准备离场的众人说:“今晚八点,罗菲蒙特庄园,记得都要来啊!”   议员们尴尬的笑了笑,步履匆匆。   当晚,罗菲蒙特庄园人满为患。   陆浮被傅以榕套上了一身西装,Alpha毫无边界感的捏捏他的肩膀说:“有点瘦啊,教廷不给你吃饭吗?”   陆浮笑而不语。   如果你也每天祷告你也会瘦的。   傅以榕没得到回答也不尴尬,继续唱独角戏,“你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好,但是吧,直接升到校级肯定会有人不服,这样,你和基思一样,都是上尉,等过段时间我再找个理由给你升职。”   陆浮笑了。   怎么个个都喜欢给他画大饼呢?   “过段时间是多久?”   “就,一两个月吧?”傅以榕摸了摸下巴说。   按照陆浮的计划,这个月月底圣水就会发挥作用,所有Alpha和Omega都将在药物的控制下不得不成为教廷的拥护者。   等傅以榕兑现承诺,教廷都在首都星建好神殿了。   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陆浮点点头:“那就听您的。”   晚上八点,宾客们基本来齐了。   齐之裕举着酒杯在人群中寻找陆浮的身影,走到阳台,远远的瞧见一人高的巨大盆栽后方有一缕黑发,他欣喜的快步跑了过去。   却见陆浮身侧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人突然低下头,一手环住了陆浮的肩,两人之间本就微不可查的距离瞬间消失了。   齐之裕呲目欲裂,发出了一声尖叫。   “成煊!”   翠果,打烂他的嘴!啊,不是,兄弟把你放心里,你把兄弟踹沟里!   或许你还记得,在医务室里你曾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你是一名性取向为Omega的Alpha。   你不喜欢Beta,但你的嘴还会强吻,你可怕的很!   齐之裕一嗓子将宾客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Alpha正在气头上,转身把所有人挨个瞪了一遍,信息素直冒:“看什么看,滚远点!”   宾客们又齐刷刷的转过身,装模作样的聊天,发出夸张的笑声。   陆浮眼尾一挑,推开成煊,慢斯条理的解开领带,勾了勾手指,齐之裕立刻跑了过来。   “张嘴。”   齐之裕腺体一烫,双腿肌肉记忆似的跪下,膝盖向两边分开,紧张的张开了唇。   莹白的指节将领带团成一团塞了进去,墨色的布料压住了的齐之裕的舌根,强烈的呕吐欲还没升上来就被堵了回去。   他疑惑的抬眸,不明白陆浮的意思。   陆浮拍了拍他的脸,笑容明艳:“我还是喜欢你没有舌头的样子。”   【018:成煊呢?】   【陆浮:他躺在地底,半死不活的模样比较顺眼。】   零帧起手,说亲就亲,陆浮都没反应过来,这也是基操吗? 第81章 他再也不装狗了,他只会冷着脸装狗   晚宴开始前,成煊已经先所有人一步进入了罗菲蒙特庄园,成家一直以来在军部颇有势力,自然没人拦着成煊。   “成家主,上将正在二楼整理着装,您先坐。”傅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成煊身后,垂眸道。   “我先自己看看。”成煊婉拒了傅管家,独自走进了后花园。   傅以榕不是个会养花的,偌大的后花园里摆满了一盆盆仙人掌和迎风招摇的大片狗尾巴草,这种被齐列看到要狠狠的嘲笑一番的后花园,偏偏入了成煊的眼。   Alpha沿着花盆中间的小路来回走动,从左到右,从南到北,倔强的杂草都被他踩得低下了硬了一辈子的腰。   光是走他还不满意,成煊开始数起了花盆,数着数着突然停下来,驻足几秒,然后接着走。   落在二楼的陆浮眼里,就是超级马里奥。   【陆浮:他找水管的时候把脑子丢了吗?】   【018: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吸引你的注意。】   【018:等你打开窗户,失手落下一根木棍,正好砸在他的头上,他惊鸿一瞥,将木棍送上来…】   【陆浮:停,这个搭讪手段有点太过时了。】   而且,傅以榕装的是落地窗,没有那个氛围。   成煊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等着陆浮主动搭话,信息素也克制的待在腺体中,等到天都黑了,也没等到。   从裤腿上拔出一根仙人掌刺,成煊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装!”   这下好了,白白浪费时间。   趁着齐之裕他们还没到,成煊快步走进大厅,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二楼,准确的锁定了陆浮所在的房间。   紧随其后的傅管家恍然大悟,原来刚刚成家主走了那么久是在踩点!   房间内   陆浮蜷着身子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刷终端,虫族新皇登基的事热度已经下去了,所有人都将重点转移到了神罚与教廷上。   陆浮将阿兰德加冕时的照片放大,仔仔细细的观察,阿兰德穿得显然不是上任虫皇留下的衣服,做工很新,裸露出来的手腕和脖颈也没有看到任何怪异之处。   看样子阿兰德还没被污染。   诺亚制药在虫族同样销量惊虫,只不过皇室有专门的药剂师,禁止使用诺亚制药的药物。   陆浮饶有兴趣的将新闻图保存发给了阿兰德,雌虫过了几分钟才回复。   【别低头王冠会掉:这张拍得不错。】   【别低头皇冠会掉:我看到直播了,虫族的雨也停了,是你做的吗?】   【fufu:你指什么?下雨还是停雨?】   【别低头皇冠会掉:全部。陆浮,我知道是你,只有你能做到。】   阿兰德眸光幽深的看着终端,前任虫皇珍藏的神像已经被他砸得七零八碎,当神降来临时,虫虫自危,阿兰德却无能为力。   如果真的要依赖神才能统治帝国,那他们干脆改名叫神明帝国算了!   咬着牙,雌虫不悦的看向正在进食的诺加:“吃了我这么多,你总得干点什么吧?”   Alpha放下红酒杯,金瞳微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陛下,您愿意给出什么报酬?”   灰鸦坐在他的对面,没说话。   无利不起早,无论是诺加还是灰鸦都不是会做慈善的类型,阿兰德想要驱使他们,得先出出血。   阿兰德冷笑,转头就给陆浮打小报告。   【别低头皇冠会掉:你那两个发小光吃不干,我都想把他们打入地牢了。】   【fufu:打啊,我支持你。】   陆浮的支持并不能让阿兰德由阴转晴,自从继位后,阿兰德本就傲慢的心性更加高悬,他不畏惧神,也不崇拜神,阿兰德只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神的挑衅。   虫皇是虫族帝国的唯一支配者,阿兰德不需要一个莫须有的神凌驾于他之上。   “喂,人类,”阿兰德放下终端,直直的看向诺加,“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诺加将嘴里塞满的食物“咕嘟”一声咽了下去,“我不知道啊,你问他。”   阿兰德又看向灰鸦,虫族的教廷比人族消亡的时间早太多了,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上一任虫皇将他们的存在抹消的干干净净。   灰鸦拢了拢斗篷,声音低沉:“神是个以灵魂和欲望为食的怪物。”   但神并不是一味的进食,祂追求乐趣,渴望人类给祂惊喜,祂的恶趣味无人能招架。   八年前,阿塔鲁星   灰鸦濒死前被拉进了神降之中,和备受关注的066、041不同,077在此之前仅仅经历过一次神降。   眼前从茫茫的白雪骤然变成大片大片漆黑的淤泥,077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瞎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瞎了,是死了。   077知道神会吃掉他的灵魂,在彻底消亡之前,077问了神两个问题。   “041也死了吗?”   神的回答是否定。   【他会过得很好。】   “066呢?”   【他会被我吃掉。】   这样的回答换来了077愤怒的注视,但他的情绪并不能影响到神的决定,神只觉得好笑。   人类的愤怒与反抗于祂就像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神的恶趣味再次涌了上来,祂给了077一具能够不断再生的骨架和血肉,但每个月它们都会化为一滩骨泥和血水,只有进入教堂才能重新长出来。   077为此饱受痛苦,教堂太少见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废墟显然不能满足神的要求。   他在各大星球辗转,终于找到了塞布星,虽然他不记得陆浮,陆浮也没认出他,但灰鸦依然感到窃喜。   041不在的时候,是谁陪伴在陆浮身边?   是诺加吗?是灰鸦吗?   都不是。   是狗狗。   灰鸦比不过狗,也比不过诺加,但他好歹胜过了041,这就够了。   前段时间,灰鸦捡了一块被阿兰德打碎的神像碎片随身携带,血肉溃烂的速度减缓了许多,让他能够在没有教堂的虫族多待一会儿。   这是个好机会,一个灰鸦向陆浮示好的机会。   虫族有很多矿物资源和异兽,作为给陆浮生日礼物不算突出,因此灰鸦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们去捕猎吧。”灰鸦放下刀叉,双眸隔着斗篷落在诺加身上。   诺加也领会了他的意思,歪了歪脑袋,张扬的红发搭在颈侧:“星核?”   得到灰鸦的肯定回答,诺加残忍的笑起来,金瞳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来比比谁杀得多吧。”   阿兰德不明所以:“你们要去干什么?”   “杀异兽,夺晶核,”诺加支着脑袋笑吟吟的说:“今天是陆浮的生日,和他送个大件的。”   阿兰德挑眉,像个信号接收器一样每次和他们说两句就转头断断续续的给陆浮发消息。   【别低头皇冠会掉:今天是你的生日?】   【fufu:怎么了?】   【别低头皇冠会掉:既然如此,特许你向我许愿,本皇可以勉为其难为你实现。】   陆浮笑了,傲娇已经退市场了,但是爆金币的傲娇先别退。   【018:让他退位让贤,你来当虫皇,我给你当辅政大臣!】   【陆浮:我是过生日,不是白日做梦,你清醒一点。】   思索了一会儿,陆浮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他对虫族了解不多,只能让人工智能搜索了一下虫族较为有价值的东西。   【018:嗯…幼崽蜕下的壳普遍被认为是虫族最为重要的东西,吃了大补。】   啊?   【陆浮:人能吃吗?】   不会不消化吗?   【018:根据我的数据库记载,有人吃过,但是生得啃不动,煮熟了之后壳内的毒素外泄,毒死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笑一下好了。   虫皇的位置肯定是要不到的,但是可以考虑其他职位。   【fufu:尊敬的虫皇陛下啊,我想要挂个闲职每个月拿薪水,最好是没有同事的职业。】   阿兰德眼皮一跳,第一句话吓得他一个错眼差点以为陆浮想当虫皇。   【别低头皇冠会掉:这个简单。】   没过多久,议政厅多了一把椅子,放在威廉亲王的正对面,上面刻着:一等大臣——陆浮。   诺加和灰鸦已经跑去杀异兽了,虫族不像首都星一样完全工业化全是钢筋水泥,在虫星能看到不少连绵的山群和湖泊,这种地方就是异兽栖息的主要场所。   一颗颗晶核被擦拭干净,堆成了小小的金字塔,失去一只眼睛并不影响诺加的战斗力,他得意的倚在树上,对着灰鸦比了个手势:49。   诺加杀了四十九只异兽,灰鸦只有三十只。   两个只会杀戮不会做细活的Alpha将七十九颗星核串在了一起,灰鸦捧着亮晶晶、沉甸甸的“项链”问:“这个会不会太丑了?”   “没事,”诺加熟稔的说:“他不在乎美不美观,只在乎价格。”   真的吗?   灰鸦陷入了沉思当众。   这玩意看着和沙悟净脖子上那一串头骨有异曲同工之妙。   诺加不觉得难看,兴冲冲的拍了几张照片给陆浮发了过去。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彩虹色星核项链.jpg】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塞拉法帝国的法定结婚年纪是二十岁。】   陆浮已经十九了,再有一年就到了适婚年纪。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巧不巧,我也单身。】   【fufu:麻溜的滚。】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嘞。】   “咚、咚”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陆浮一边将脑袋从被子里缓缓探出来,一边说:“进来吧。”   成煊不像管家那么有边界感,推门迅速而果断,一眼就看到了陆浮被被子绑架的模样。   尴尬的Beta不动声色的继续向外爬,唯一自由的脑袋对着成煊晃了晃:“嗨。”   成煊弯下腰拉住了被子的一角:“需要我帮你吗?”   “我觉得我能应付它,”陆浮说着将自己的双臂也释放了出来,对着成煊高高举起:“当当当当,出来啦!”   成煊指了指他的腰:“下面还困着呢。”   这还不简单?   陆浮在床上滚了两圈,被子自动松开了。   双腿解救成功!   坐在床边,陆浮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你来干嘛?”   成煊拉来一张椅子,坐到陆浮对面,正色道:“关于你卧底教廷的事,我有一些困惑希望得到解答。”   【018:感觉在装,不确定,再看看。】   陆浮双手撑在床板上,脖子扬起一个弧度,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说:“你问吧。”   “是你自愿去卧底的吗?还是傅以榕抓到了你的把柄,强迫你踏进险境?”   成煊这个问题就有意思了,如果陆浮不是真心去卧底,而是迫不得已,那么成功当上了教皇的他还会甘心被傅以榕掌控吗?   会不会,陆浮早就站到教廷那边去了?   陆浮忽的笑出声,他倾身向前,抓住成煊的领带一拽,昳丽的面容猛地逼近,眼尾投下暧昧的阴影。   “你在怀疑我?”陆浮贴着他的耳问。   领带在少年冷白的手上绕了两圈,收紧的布料环在成煊的脖子上,他有些呼吸不畅的想要退开,陆浮却不松手。   “成煊,你是在怀疑我吗?”陆浮的眼睫几乎能扫上他的颈,距离亲密,语气却实打实的疏离。   成煊抓住陆浮的手,从窒息感中脱离出来,喉结滚动了一下,垂眸道:“只是一点小小的好奇而已。”   他们奉你为冒着巨大风险潜入教廷,不惜给自己泼脏水的传奇卧底。   我只想拥有你的秘密。   成煊习惯了做最特殊的那个人,他自幼就强过其他门阀子弟,打心底里认为自己的赢面更大。   “说白了,大家都是受利益驱使,”成煊掌心下滑,握住了陆浮的手腕,澄澈的蓝眸定定的看着少年:“陆浮,我们完全可以成为共犯。”   “你想要教廷回来,还是想要教廷覆灭,我都会站在你的背后。”   陆浮抬起另一只手抵住Alpha的脸,向外推了推:“别,我怕你从背后捅我刀子。”   “我有没有秘密,有没有把柄,这些恐怕都与你无关吧?”陆浮屈指在成煊的眉骨处弹了一下,慢悠悠的说:“你真那么好奇,问傅以榕去呗。”   “就拿出你刚刚那几句话,对着傅以榕说,看看傅以榕是会热泪盈眶大为感动,还是连夜买保险?”   成煊捂住眉骨,神色忽的一变,克制的信息素丝丝缕缕的飘了出来,缠住陆浮的手腕,亲昵的蹭了蹭。   可惜,陆浮根本闻不到。   “陆浮,我想要的共犯只有你,谁管傅以榕去死。”成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笑眯眯的拉着陆浮的手,试图让陆浮摸他的脉搏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陆浮倒是想,但陆浮不会啊。   见陆浮没反应,他又说:“你站哪边都无所谓,我就是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了行吗?”   Alpba松开手,将领带重进放回西装里捋平,接着蹲下身,双手搭在陆浮的膝盖上,仰着脸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018:他换人上号了?】   【陆浮:你当他是季生啊?】   陆浮低头看着满面笑容的Alpha,成煊的模仿能力不错,笑起来有齐之裕那股傻劲儿了。   可惜,齐之裕身后摇的是狗尾巴,成煊身后是一条炸着毛、纹丝不动的狼尾。   齐之裕就算长了一双不像好人的狐狸眼,也比成煊看着清澈。   少年歪了歪脑袋,抬起脚踩住了成煊的鞋面,轻笑起来:“你在学齐之裕?”   难道成煊以为齐之裕就能从他嘴里问出秘密了吗?   被戳穿的Alpha脸色微变,他低下头,脸压在手背上,低声问:“不像吗?”   “不像。”   陆浮如实回答,他本以为成煊会愤怒、会挫败,没想到Alpha居然在暗喜。   成煊既想要依靠模仿齐之裕得到陆浮的好感,又不想做齐之裕二号,矛盾的心情在胸腔积聚。   他好像有点理解时旭了。   嫉妒确实能啃食人的理智,滋养出墨水般的恶意,难怪时旭每天两眼一睁就想着杀人。   成煊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唇:“没有舌头会更像吗?”   等一下,进入恐怖片了啊!   到底为什么要学齐之裕,他没脑子是很快乐但是你不要为了快乐就丢掉脑子啊!   陆浮没问成煊怎么知道齐之裕割舌的事,门阀之间自有一套情报消息网。   “你不适合装傻,成煊,”陆浮抓住Alpha后脑勺的发,向上一拉,露出那双阴沉的蓝眸:“照照镜子怎么样,你看起来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陆浮: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Alpha?】   【018:齐之裕。】   【陆浮:所以成煊拿的是什么剧本?】   【018:他连镜子都不照,首先排除王后。】   成煊收了无意义的傻笑,揉了一下发酸的面颊,嗤笑道:“他难道不想吗?”   同为Alpha,还是发小,成煊怎么会猜不出齐之裕的心思,他在陆浮面前再乖巧,一旦陆浮落入弱势,齐之裕不可能收得住獠牙。   陆浮看出了成煊的意思,手指微微用力,扯的Alpha头皮一痛。   “嘶——”   听到成煊的吸气声,陆浮这才掩唇笑起来,“不要以己度人。”   “齐之裕的牙是豆腐做的,连我的皮都咬不破,你不一样,成煊,你就是奔着咬死我来的。”   顶了顶膝盖,陆浮将Alpha顶开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在成煊以为陆浮要离开房间时,少年突然转过身,玩味的眯起了眼。   他伸出手,悬在半空中,戏谑的问:“要不要咬一口?”   成煊蹲着的双腿隐隐发酸,Alpha的身体素质当然不可能这么拉胯,成煊有些不安的伸手撑住床沿。   怎么回事?   这股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浓重的信息素在房间内横冲直撞,恨铁不成钢的敲打成煊的脑袋,愣着干什么?啊?愣着干什么!   你蹲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给你搬小板凳的!   成煊察觉到了信息素的驱使,却始终没有动,危机感和不安在扩大,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是成煊没想到的。   早在来庄园之前,成煊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恩威并施从陆浮口中撬出秘密,但当他开始实施计划时,一切都变了。   剧本被撕烂了扔进垃圾桶,成煊被陆浮牵着鼻子走。   Alpha的直觉永远能够帮助他们躲避大部分危险,成煊的信息素在催促他,直觉却将他牢牢的困在原地。   见成煊呆滞的蹲在原地,陆浮有些无趣的眨了眨眼,“不咬算了。”   第三个字刚出口,Alpha像是锁定猎物的猎豹般迅速,一个眨眼出现在陆浮身前,哈着热气的牙压在了冷白的肤上。   他没有急着用力,尖牙轻轻的在那一小块皮肤上研磨。   陆浮有些痒,止不住的想笑,他一笑,手臂就跟着动,成煊腺体发疼,牙根难耐的胀痛。   “嗤”   尖牙扎进了皮肉,细细的血丝流出了来,铁锈味在鼻尖萦绕,成煊蓝眸眯起,五指紧握深深的在掌心留下痕迹。   就像当初在地下迷宫里想的那样。   他要尝尝陆浮的血。   陆浮轻嘲:“你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成煊抬眸,蓝瞳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的脸,从那双紫灰色的桃花眼中,Alpha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丑陋,渴求写在了英俊的脸上,将五官都模糊了。   是人类吗?   是野兽吗?   是被欲望驱使、失去理智、为了陆浮而疯狂的Alpha。   透过落地窗,站在花园里的时旭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心情像打翻的颜料,将那张得体的脸糊成了五颜六色。   嘴长在成煊身上是最无用的器官,时旭恶意的想,早晚有一天他要把成煊从第二阀的位置拉下来。   “时少爷,您也要在花园里走走吗?”傅管家低眉顺眼的问。   时旭眉心一跳:“还有谁走了?”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和他想到同样的方式?   傅管家道:“成家主在您之前来的,他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   时旭冷哼:“怎么没被仙人掌扎死!”   傅管家连忙道:“上将养不活仙人掌,这些都是模型。”   说着傅管家弯下腰,捧起一盆仙人掌递到时旭面前:“您瞧,不是真的,扎不伤人。”   时旭不紧不慢的笑起来,“扎不伤?”   这可不一定。   时旭给陆浮准备了一份惊喜,怀着那颗被嫉妒的毒水腐蚀的心,他向陆浮保证,这个惊喜一定能够超过任何人。   普通的议员算什么,成煊也好意思拿出手? 第82章 你们不要再打啦   当血丝顺着腕骨滴落时,陆浮听到了走廊上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陆浮没动,成煊也没动。   血珠坠落,和深红色的地毯融为一体。   Beta的恢复力比起Alpha来说略输一筹,伤口很快止住了血,被垂落的袖口遮住。   “还不起来吗?”陆浮踢了踢成煊的小腿,居高临下的看着肌肉紧绷的Alpha。   成煊顶了顶腮帮子,咧唇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拉我,我就起来。”   陆浮偏过脸,看向全身镜中倒映出的的自己,突然发难,一脚踹在了成煊的腿侧。   Alpha身形晃了晃,猛地用右手撑住地面,这才没有狼狈的摔倒。   “你下次踢我之前能不能给个手势,或者给个暗号,”成煊站起身,弯腰捋平裤脚,无奈的说:“不然我反应太快,下意识就稳住身体了。”   陆浮忍不住笑了,抬了抬下巴:“蹲回去。”   成煊双手扶着膝盖,扎了个标准的马步。   Beta少年歪了歪脑袋,手指在空气中向下点了点:“我确定我的首都星语学得不错,应该没有把蹲下说成扎马步。”   成煊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样更有节目效果。”   话落,他双腿并拢蹲了下去,双手抱头,语气平静的问:“你要踢左腿,还是踢右腿?”   【018:超绝松弛感,他真的没有被人盗号吗?】   【陆浮:首都星千面人的基操罢了。】   陆浮绕着成煊走了一圈,Alpha最脆弱的地方毫无疑问是头颅、脖颈、脊椎,只要毁掉任何一个,都能让一名Alpha失去战斗力,甚至失去生命。   成煊背对着陆浮,他能够感受到少年的视线在他的脊背上游移,Alpha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逗乐的心思淡了下去。   陆浮可是在试卷中回答Alpha最大的优势是难杀的人,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玩笑对象。   “不要动。”   少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尾音上扬,含着笑意。   成煊的动作下意识顿住了,一道厉风从脸侧刮来,直逼Alpha脆弱的颈侧,成煊瞳孔骤缩,五指成爪,“彭”的一声抓住了陆浮踢过来的小腿。   皮质的靴面锃亮,陆浮力道不小,成煊手心都被踢得生疼,这一踢要是落到了实处,能把他的脖子折成钝角。   陆浮是真的冲着杀了他来的。   “…首席,” 成煊掌心温热,扭头看向笑吟吟的少年,唇角向上牵动,抽搐的面部肌肉十分僵硬:“这会不会玩的太大了?”   从成煊手里将自己的小腿解救出来,陆浮弯腰揉了揉成煊的发,将Alpha的头微微向下压。   少年残酷的弯起唇,“谁告诉你,我在和你玩?”   成煊一怔,在脑内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很快找到了惹陆浮不悦的话语,他想通了,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Alpha拽住陆浮的手,嬉皮笑脸的道歉:“我不是想要用你的秘密威胁你,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可以给予任何补偿。”   陆浮直起腰,双手环胸,没有给出回答。   成煊又试探性的问:“因为我真的咬了你?”   显然,也不是因为这个。   陆浮抓着成煊的衣领,露出Alpha滚烫的腺体,似笑非笑的问:“一支Alpha信息素抑制剂很贵吗?”   陆浮快被他腌入味了。   “抱歉,”成煊捂住腺体歉意的笑了笑:“我马上就下单,需要再来点时旭代言的信息素阻隔剂吗?”   陆浮点了点头:“你该学会保持这份贴心,而不是做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比齐之裕更像齐之裕。”成煊玩笑似的说。   “是啊,除非齐之裕死了。”   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口,陆浮突然收了声。   【018:我嗅到了凶杀案的味道。】   【陆浮:齐之裕要是死了,齐列发疯把桌子掀了怎么办,到时候谁也别想上桌。】   【018:用野餐布吃呗。】   谁跟你讨论在哪里吃饭了?   成煊清空购物车的功夫,陆浮也顺便登上了小号,齐列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消息。   【晚上6:00   文件传输助手:你是陆浮?】   得不到陆浮的回答,齐列并不气馁。   【晚上6:31   文件传输助手:你以为假装不在线就能逃避了吗?】   【晚上6:33   文件传输助手: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是陆浮,不用狡辩,老实说吧,你特地隐瞒身份用小号加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晚上6:37   文件传输助手:转账一千星币,备注:回复消息是礼貌。】   到底这里为止,齐列没有再发来新消息,陆浮想了想,给每一条消息单独引用出来,回复了一个“1”。   唯独最后的转账他没收。   【陆浮:我是那么容易被金钱打动的人吗?】   【018:嫌少是吧?】   【陆浮:天色不早了不知道齐列睡了没。】   【018:嫌少是吧?】   【陆浮:年纪大了睡得早可以理解。】   【018:你就是嫌少。】   为什么变成肯定句了可恶。   陆浮咬了咬下唇,上翻聊天记录,找到自己之前发过的‘V我五万,给你答案。’也单独引用了出来。   暗示这么明显了齐列不会不懂吧?   在剩下四万九千星币到账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门外,傅管家已经走了两个来回了,成家主和陆浮聊天,他不敢打扰,但楼下坐着的时旭他也不敢得罪。   傅管家唉声叹气,第三次路过陆浮的房门,面色纠结,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压在维度的新闻标题,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陆浮和成煊同时看来过去,成煊对着镜子理好衣领,走到门口,缓缓拉开一条食指粗的缝隙问:“怎么了?”   “成家主,时少爷说他有事找您。”傅管家的眼珠向右下角动了动。   时旭?   成煊挑眉,时旭没事找他干嘛?   傅管家弯下腰说:“时少爷正在一楼会客室等您。”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成煊话音刚落“砰”的一下甩上门。   陆浮斜斜的倚在床边,好奇的问:“傅管家说什么了?”   “没事,有只老鼠不安分而已,”成煊谈了谈手,意有所指的说:“没想到傅以榕看着光鲜亮丽,庄园里来的尽是一些腌臜玩意儿。”   【018:好大的地图炮。】   整个首都星无差别攻击,当心走夜路被老鼠追着咬。   【陆浮:我要不要告诉他,傅以榕装监控了?】   这就是陆浮总是盖着被子刷终端的原因,傅以榕在整个庄园里都安了监控,并且热衷于躲在监控室里观察人类。   早在第一次齐列带陆浮参加傅以榕的私人宴会时,陆浮就发现了这一点。   【018:他应该知道,就是故意骂给傅以榕听的。】   准确点说,成煊是希望傅以榕能够把他的观点如实转告时旭。   一楼会客室   时旭慢悠悠的给自己沏了一杯茶,闻着幽幽的茶香,Alpha直起腰,拨了拨耳边的银链,神色冷淡的问:“成煊怎么还没来?”   傅管家笑了下:“我已经转告成家主了,恐怕是在整理仪容,需要等几分钟。”   “整理仪容?出门时干什么去了?”时旭抬眼,翠瞳中流出讥诮:“他怎么不干脆把遗容一起整理了?”   傅管家缓缓低下头,小声说:“成家主来的时候仪容还是得体的,只不过,他进入陆上尉暂时休息的客房待了一会儿,我去敲门时,成家主的领带已经开了。”   “嘶——”站在沙发后的时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时旭垂眸抿了口茶,突然重重的放下茶杯,杯底和茶托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时管家立刻闭上了嘴,一只手背在身后,像一具伫立的雕像。   傅管家也不禁紧张了起来,“时少爷,您要添茶吗?”   时旭皮笑肉不笑的斜了他一眼,灿烂的金发熠熠生辉:“领带开了?”   傅管家点点头,补充道:“好像,衣领也有点褶。”   “还有吗?”时旭问。   “嗯…”傅管家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眼珠左右转了转,忐忑的回答:“头发,好像也…”   傅管家说的断断续续,时旭也不急,维持着定格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傅管家。   把一把年纪的老管家盯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等傅管家终于收了声,时旭拿着茶匙敲了敲杯壁,发出“叮”的一声清亮的响声。   “没有需要继续补充的内容了吗?”   傅管家连连摇头:“没有了。”   时旭又看了他几秒,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问道:“现在几点了?”   时管家看了眼终端说:“现在是六点五十五分,我们已经等了成家主十分钟了。”   时旭轻轻颔首,再次看向了刚松口气的傅管家:“看来,还要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傅管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鞠了个躬说:“乐意为您效劳。”   这一次敲门,傅管家的心情比上一次麻木了许多,脸也像法棍一样又干又硬,然而,这次开门的陆浮。   傅管家双手拍了拍脸,急急忙忙的露出笑容,唤道:“陆上尉。”   “有什么事吗?”   傅管家将刚才那套说辞重新搬了出来,陆浮转身对成煊招了招手:“去吧,你发小找你。”   成煊一阵恶寒,语气微嘲:“我和时旭算什么发小?”   话是这么说,成煊到底没有驳了陆浮的面子,临走前凑到少年耳边轻声撂下一句话:“后花园有好玩儿的。”   后花园?   陆浮走到落地窗边,俯视着下方的仙人掌,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后,少年唇角挑起,发出一声闷笑。   仙人掌和狗尾巴组成的花园里,维度记者和摄像师埋伏其中。   傅以榕确实是下了心血的,高大的仙人掌林立,最高的有三米左右,作为掩护完全绰绰有余。   他们来的比所有人都早,之前为了躲成煊,两人一直围着一个巨大的仙人掌表演二人转,期间撞到了不少刺。   好不容易熬到成煊走了,时旭又来了。   少东家似笑非笑的质疑傅管家口中仙人掌扎不了人的事时,两人正在呲牙咧嘴的帮对方拔刺。   但记者是谁?   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神罚都不能浇灭他的工作火花,更可况是小小的仙人掌刺!   摄像师不解的环顾四周:“李哥,这里太危险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埋伏吧?”   “换什么换,我来之前已经调查过了,这里的仙人掌都是假的,平日里根本不需要仆人照料,所以鲜少会有人来这。”   记者得意的说:“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到八点就行了。”   摄像师只能咬牙忍了,但观众们看不下去了。   【受不了了,哥你要不给自己放个年假吧,今年整个维度的业绩全靠你一个人撑着吗?】   【恨卷王一辈子,我要是你的同事我连夜辞职跑路。】   【前面的别做梦了,你敢跑路维度能把你告进监狱打工五十年偿还违约金。】   【哥一天多少钱啊这么拼?】   【除了真的很热爱这一行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理由了,哥你难道是工作的梦男吗?】   【想谈……】   【前面的你是真饿了。】   即使环境险恶,踩在法律线的边缘,记者也没有忘记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   “业绩不便透露,同事已入狱,工资比你高,奖金梦男不和人类谈恋爱,半饱微饿。”   正说着,一条弹幕出现在了屏幕正上方,炫目的彩色光辉灼人眼球。   【该用户不存在将剩余药剂全部清空,攻击五万支,触发隐藏奖励:陆浮限定动态海报一张!】   直播间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此时的一楼会客室。   成煊和时旭谈话,傅管家不方便听,主动站在门外当门神。   成煊不耐烦的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右手随意的搭在沙发靠背上。   “有什么屁快点放出来污染环境。”   时旭微微皱眉:“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客气了?”   成煊翻了个白眼,眯着眼笑起来:“我对你态度好过吗?”   “我不是来和你争吵的,成煊,正经点,我们要谈的事情至少能影响塞拉法帝国未来五十年之久,当然,前提是这件事真的能做到。”时旭说着从管家手里接过了一沓合同扔到了桌上。   金发Alpha捧起茶吹了吹,无声的啜了一口。   成煊扫了眼合同,问:“我怎么没有茶?”   时旭不悦的说:“你先看合同。”   成煊像是和他较上了劲儿,屈指敲了敲桌面:“我的茶呢?”   时旭眼皮翻了翻,沉声道:“给成家主泡杯茶。”   时管家立刻领命而去,成煊这才满意的坐直了身体。   合同很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只要成家愿意提供帮助,教廷将会回馈成家一份大礼。   成煊手上微微用力,大拇指将合同压出一个印记,“你和教廷勾结上了?”   时旭笑而不语。   还要多亏了季生,才能让他知道那么多秘密。   成煊眸色阴沉,将合同放回了桌上,他扭头看向被阴云蒙蔽的天空,神没有继续降下暴雨,但这象征不详的云依然飘在每个人头顶。   “身为中间商的你,能得到什么?”   时旭摊手:“为你们牵线搭桥成功的话,教廷承诺,等他们再次掌控塞拉法帝国,时家将会位列上三阀。”   “这样的饼你都敢吃?”成煊笑了,看时旭的眼神像在第二个的齐之裕,“军部和民众,有多少人发自内心接纳他们?”   “谁在乎他们的真心?”时旭指了指天空,“前几天的情况不足以说明一切吗?恐惧是压垮理智的鹅绒,如果不信神者死,那么所有人都会逼迫自己信神。”   “成煊,教廷回归是大势所趋,”时旭双手环胸,翠瞳半眯:“这个合同,你最好还是签了。”   成煊只是嗤笑,“且不说教廷是否诚信,时旭,上三阀只有三个位置,你要把谁踢下去?”   时旭笑而不语。   第一阀,谢尔诺,第二阀,成,第三阀,齐,这三个里面,要说时旭看不顺眼的,那真是一个都看不顺眼。   见时旭不说话,成煊明白了,他翻了个白眼说:“三个都想踢,你白日做梦吧。”   时旭不以为然:“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不然,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成煊轻轻一笑,端起时管家刚泡好的热茶,哗啦啦全泼在了合同上。   氤氲的热气升腾,纸张都被热水浸烂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满意吗?”   时管家背在身后的手指紧张的扣在了一起,不敢看自家少爷的表情。   时旭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看着成煊,蠢蠢欲动的信息素在后颈挣扎,Alpha温声道:“真不错。”   “成煊,希望你能一直坚定你的选择。”   当教廷的清算到来时,成煊会是第一批挨刀子的人。   成煊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不怕时旭,也不怕教廷,教廷究竟已经说服了多少门阀,又许诺了多少好处,都和他无关。   成煊有自信,就算教廷真的回归,他也能在暴风雨中全身而退。   友好的交流结束后,时旭和成煊并肩走出了会客室,自幼一起长大的两名Alpha在走廊上双双背过身,各自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分钟后。   他们从左右两边的楼梯同时走上了二楼,最后在陆浮的房门前汇合。   时旭冷笑一声,抢先一步抬手敲门,却被成煊的掌心拦住,成煊睁着澄澈的蓝眸警惕的看着时旭:“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叙旧,”时旭一巴掌拍开成煊的手,又道:“我来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成煊反手制住时旭的手臂,向外一拉,两人齐齐撞上了围栏,时旭瞪了他一眼,有些气急:“你有病吧?”   “你不安好心,还骂起我来了。”   成煊仗着武力值高,丝毫不把时旭的怒火放在眼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吗?”   时旭冷笑,膝盖一弯重重的顶在成煊的腰侧,看着直吸冷气的Alpha,他也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什么心思?”   傅管家和时管家站在不远处,一个心惊胆战,一个为自家少爷加油助威。   傅管家拿着帕子擦擦额角的冷汗,不解的问:“什么什么心思?”   是他年纪大了吗?怎么听不懂呢?   时管家抿唇,摇摇头,不是不知道,是不方便说。   房门突然打开了,陆浮不悦的倚着墙,扫了眼门口扭打在一起的两名Alpha,语气不满:“你们吵架能不能不要在别人房门口吵?”   来里面吵啊,不然我都看不到瓜!   时旭挣开成煊的钳制,掸了掸袖子,歉意的笑了笑:“抱歉,首席,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没想到成煊突然发难。”   Alpha说完瞟了眼成煊,又垂下眸子,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还要逞强的模样。   【018:这么多广告没白拍。】   陆浮让开了些,露出一个空档:“不是要叙旧吗?进来吧。”   时旭当即露出欣喜的表情,刚迈出一步,又紧张的看向成煊,见Alpha只是阴沉的盯着他,没有动手的迹象,时旭这才安心的走向陆浮。   【018:看到了吗?这就是细节,不愧是谢寅严选。】   【陆浮:你到底吃了了多少维度直播对于时旭演技的洗脑包?】   【018:我就是随便看看星网,维度和谢家和议会共同宣传,到处都是他的新闻和广告,时旭的脸已经被盘包浆了。】   房门在成煊面前缓缓合上。   时旭不紧不慢的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好,又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找到了傅以榕安装的摄像头,用衣物裹住,这才笑吟吟的回身搂住了陆浮。   时旭将脸埋进陆浮的发顶,垂下的翠眸幽深的像是一汪漩涡,“首席,你终于回来了。”   有点太热情了。   陆浮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时旭牢牢的抱在怀里,他试着动了动,就发现时旭抱的更紧了。   “我好想你啊,首席。”时旭的嗓音像是从五脏六腑中拼凑出来的,他分明抱着心心念念的Beta,却始终没有安全感。   当盘踞在喉口的话语离开了温暖的栖息地,胸口和双唇都蓦地麻木起来。   少年一身的棱角一把一刀子,越是拥抱,刀尖越是深深的扎进时旭的胸腔,剜着他的心。   陆浮眼尾挑起:“探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   “我怕我见到你就要劫狱了。”时旭吻了吻陆浮的耳后,眼中的漩涡溃散,取而代之的是欲望的鬼火。   “幸好我当时没去,不然连生日礼物都没办法为你准备。”   时旭缓缓松开手,窗帘遮住了光,他却能看到若有若无的光晕沿着陆浮的脸颊下滑。   “我答应过你,议会会有你的位置。”时旭的食指轻轻勾起一缕黑发,在指尖绕了一圈。   发丝暧昧的收紧,Alpha的指腹被勒出轻微的红痕。   “塞布星是边缘星球,一直以来远离帝国的掌控,没有星长也没有执政官,所以才会毫无秩序、混乱落后。”   只有二等星及以上的星球才有执政官,四等星及以上的星球才有星长,五等星已经被塞拉法帝国划进了垃圾星的范畴,一直以来都是散养。   可以说,五等星是被帝国抛弃的星球。   时旭低声说:“我在议会中提交了设立执政官一职的建议。”   执政官?   陆浮惊讶的扭头,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时旭的后颈,虽然闻不到气味,但Alpha的信息素一定如孔雀开屏般得意的喷洒着。   时旭胜券在握般笑起来:“整个议会,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在时家这一边,这项法案必然会通过。”   陆浮会成为塞布星有史以来第一位执政官。 第83章 小狗出击,汪汪队立大功!   【018:塞布星居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过时旭。】   潇洒快活了大半辈子,法外之地突然有了执政官,塞布星爆改监狱,还是伙食待遇最差的监狱,直接上演塞布星的救赎都是有可能的。   比起关心老乡,陆浮在担心另一件事。   【陆浮:这算不算衣锦还乡?】   之前给神画的大饼怎么说的来着?衣锦还乡下一步是——   【018:回老家接挖了十八年野菜的诺加和交给地下城老板照顾的狗狗?】   【陆浮:首先,我要澄清一下,诺加二十了。】   重点难道是这个吗?   时旭等得眼睛都发酸了也没等到陆浮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不禁有些紧张,执政官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能够越过司法部的审判流程直接行刑,也是时旭能够给出的最高职位。   如果这个都打动不了陆浮,时旭的计划只能提前宣告落幕。   陆浮听着Alpha擂鼓般的心跳,腮帮子左鼓一下右鼓一下,抬眸问道:“为什么是塞布星?”   “塞拉法帝国有三十个一等星,七十多个二等星,以及数以千计的三、四等星,为什么你偏偏选了五等星中烂得独一无二的塞布星?”   陆浮戳了戳时旭的脑门,看着Alpha愣住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垃圾帝国不需要皇帝统治,只需要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可是,”时旭语气困惑:“那不是你的家乡吗?”   被阴雨、大雾、尖叫充斥着的星球,以无数身负累累罪行的尸体作为化肥孕育出的星球,孵化了一个个臭名昭著的星际海盗,几乎可以称作罪犯朝圣地的星球。   说句夸张的,塞拉法帝国一半的私人监狱都靠塞布星养活。   陆浮笑了声,手指弯曲,在时旭脑门上弹了一下:“就是因为我在那里生活过,我才知道这个法案有多么荒诞。”   “最简单的问题,有哪位议员愿意做我的副官,和我一起去塞布星?”   能够在首都星议会上博得一席之地的那么出生显赫,前途一片光明,要么历经坎坷,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愿意舍弃现在打拼下来的一切,跟着陆浮去一无所有的五等星。   面对陆浮的质疑,时旭也给出了合理的答案。   “我啊。”   时旭唇角上扬,露出明媚的笑容,“就当是一次度假,我想和你一起去塞布星。”   【018:翻译一下,他想去你家。】   谢谢你,毫无用处的翻译。   陆浮偏过脸,思量了几秒,眼皮掀了掀问:“就我们俩的草台班子?”   像是拿空饷的无意义职位。   “人多就麻烦了。”时旭意有所指的说。   陆浮现在被不少人盯上了,作为陆浮的家乡,塞布星的旅游业发展突飞猛进,从黑车司机、高价酒店到拦路打劫、强制消费应有尽有。   再过分点的就是直接把游客绑了当肉票。   各大势力派去的人非但没能查到陆浮的过往情报,反而搭进去一大笔钱,无功而返。   陆浮要是真带几个底细不明的议员回塞布星,恐怕里面九成九都是卧底,剩下一成是时旭的人。   陆浮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他还是不想衣锦还乡!神指不定在哪里虎视眈眈呢。   【陆浮:救救,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一夜之间身败名裂?算了,身败名裂有点太惨了,还是滑铁卢吧。】   【018:简单,你现在就告诉时旭你有喜欢的人了,让他恼羞成怒,收回给你的生日礼物,甚至因爱生恨报复你。】   【陆浮:好的,那我喜欢谁?】   一人一人工智能陷入了沉默。   【018:要不问问神奇的魔镜吧。】   【陆浮:要不我给你恢复出厂设置吧。】   018有些委屈,它毕竟是第一个成功的芯片,各方面还不完善,当初季生研究它的主要目的就是监控受到神力影响时人类的精神域波动,其他方面并不擅长。   【018:你不是教皇吗?根据一百二十年前的《诺诗法案》,教皇禁止在世俗任职。】   一百六十年前,第十五任教皇诺诗以暴戾残忍闻名,大肆屠杀门阀,并且以教皇之身干预议会投票,自他死后,被打压了四十年的议会推出了《诺诗法案》杜绝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陆浮眼前一亮,立刻将这件事复述了一遍。   时旭一怔,教廷覆灭后,这些对于老一辈耳熟能详的知识也尘封在了时间的沙砾之中,时旭全然不知。   “既然如此,就算我成功在塞布星设立了执政官一职,担任职务的人也不能是你。”   陆浮点点头:“你要是真想去塞布星,还是买票来的快。”   时旭静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的问:“如果我废除《诺诗法案》呢?”   “只要投票能够解决的事,都不难。”Alpha眯起眼,笑意虚浮在眼底。   没有比人更好操控的事物了。   陆浮简直叹为观止,废除《诺诗法案》,在塞布星设立执政官,主动提名陆浮,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被有心人当做弱点咬下一块肉。   时旭的这些行为一旦公开,立场就和教廷牢牢捆绑在了一起,就算他否认也不会有人信。   “神罚出现才七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开始站队了吗?”   陆浮的手指动了动,自下而上勾住时旭的指尖,虚虚的触着,像是抓不住的云朵。   时旭自信的表情倏然碎开了,舌头黏在上颚般动弹不得,只有一双自由的眼珠在眼眶中滚动。   “继续发言啊,时议员。”陆浮轻笑着指尖上移,划过Alpha的手背、肩上的金属徽章、最后落在了时旭的脸侧。   “我没有站队,”时旭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这只是两边下注而已。”   “教廷最近风声大,我就顺风飞上一会儿,等风停了…”   时旭的脸颊覆上滚烫的红晕,热烈的灼烧陆浮的手掌。   “风停了…”时旭说不下去了。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时旭确定自己没有闻错,没有掺杂信息素,说明这血只有可能来自陆浮本身。   这样的认知更加让他犬齿发痒,原本还在左右乱转的眼珠直直的定住。   信息素陆浮闻不到,但时旭藏不住身体的反应,他尴尬的干咽了口唾沫,多亏了在谢寅那里拍摄的广告,现在时旭的脸皮厚了不少。   “首席,我先去换身衣服,”时旭后退一步,信息素浓度飙升,几乎要把他淹没,及时处于这种情况,时旭依然能笑着说:“晚上见。”   陆浮善解人意的没有提醒时旭他走路的姿势有多么不雅。   “晚上见。”   送走时旭,陆浮抬起手,示意成煊先安静,接着走到楼梯中央向上看。   果然,他从三楼的窗台清楚的看到了傅以榕伸出的细长手指,接着是军装袖口、结实的小臂。   就像是打游戏时遇到最终Boss一样,Boss身体的各个部位必须要一寸一寸的出现,还要附加特写镜头。   陆浮在开战前选择了退游。   他拒绝了成煊的邀请,独自回到房间,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宴会准时开始,陆浮才和自家小灰狗视频通话结束。   地下城老板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保姆,天天给你带狗算什么事?”   陆浮冷淡的弯唇:“钱你也没少拿。”   养只狗没什么难的,问题是这只狗是陆浮的狗,地下城那群人一听到陆浮的名字就像被戳了□□一样兴奋,天天围着小狗转,自己的工作都忘了。   地下城也是要运转的,一旦收入低于支持,谢家那边就要减少资助。   地下城老板只能苦哈哈的问:“能不能让诺加回来接它?”   “用不着。”   陆浮瞥了眼落地窗外的花园,记者蹲得腿都麻了,两人的影子被落日映了出来,长长的在地面上延伸。   “我过几天会回去一趟。”   **   黄昏到夜幕的转变看似漫长,实际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陆浮推开房门,只推开了一条食指长的缝隙就卡住了。   他低头一看,成煊居然蹲在门口。   Alpha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聊,居然眯了一会儿,此刻正睡眼惺忪的揉眼睛。   陆浮霎时间哭笑不得,“起来,你挡着我了。”   现在还没来几个人,成煊的不良形象没有泄露出去,他懒洋洋的站起身,拨了拨略微翘起的头发,问:“已经到时间了吗?”   陆浮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说:“没到,要不你再睡会儿?”   “这里的地板太硬了,睡着不舒服,”成煊脸皮厚,不怕阴阳怪气,抱怨道:“傅以榕太不人性化了。”   这个真不能怪傅以榕,谁会蹲在别人门口睡觉啊!   抱怨完,成煊对着陆浮伸出手,湛蓝的眸子像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也像是暗藏杀机的海面:“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同行吗,陆浮上尉?”   从成煊的衣摆上抽出一根银发扔开,陆浮这才笑着给予回应:“趁其他人来之前,你要抓紧时间了。”   掌心贴合,陆浮微凉的体温渡了过来,成煊从守在楼梯口的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酒递给少年。   两人并肩走向了阳台,傅以榕不会养花是真的,连阳台上的盆栽都是塑料植株。   陆浮轻轻倚着栏杆,高脚杯里的酒光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盛了半杯月光,而所有的月辉与星火都不及陆浮半眯半笑的眸。   成煊所有的话语都化在了唇齿间,像是融掉的冰糖。   光是这么看着陆浮,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怎么这个时候又拿沉默寡言的剧本了?”   陆浮眼波流转,从斜倚变成了背靠栏杆,只有后腰抵住细细的铁板,上半身几乎悬空,黑发压在腰背,与夜色融为一体。   成煊呼吸一停,下意识想要去拉陆浮,却被少年的笑容灼伤了手。   “这个高度,就算摔下去也死不了。”陆浮侧过脸,漂亮的双眼含着微光。   仰起头,少年抿了一口泡了轮弯月的酒液,大厅中悠扬的音符一点点远去、消失了,只剩下无形的微风在他的周身萦绕。   “要不要试试?”陆浮手一松,空酒杯倏然砸了下去,在草丛中炸开晶莹的碎片,危险的闪着光。   少年对着惊疑不定的Alpha伸出双手做出邀请的姿态,夜间的精怪不怀好意的引诱道:“你和我,谁会流血?”   成煊答不上话,湿漉漉的心脏被冰糖黏糊糊的拼在一起。   花园中,李哥忍了一下午,终于在不久前去解手了,前任摄像师因为恐惧神罚,议会选举结束后就请了病假,只剩下新入职的摄像师。   李哥不在,他又嘴笨,干脆关闭了直播间,举着摄像机到处拍。   此时,他见到了那位传闻中不近人情的Beta。   那人站在阳台边缘,天上星子无数,争先恐后的坠入他眸中紫灰色的星河。   摄像师躲在仙人掌后,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冒犯他。   手里的相机隐隐发烫,摄像师的掌心泌出冷汗,他竭力控制住紊乱的呼吸,将镜头对准了陆浮搭在栏杆上的手。   这是双堪称神明造物的手,从指尖到腕骨都是融雪般的冷意,骨骼被薄皮裹着,要细看才能找到些微的血色。   少年的腕骨突起处点着一颗褐色的小痣,细细的黑色珠串像是狰狞的伤口,牢牢的咬在白皙的皮肉上。   摄像师突然慌了神,迟迟不敢按下拍摄键。   这将是一张价值百万星币的照片,即使陆浮根本没有露出脸。   摄像师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咔哒。”   画面定格。   阳台上的少年忽的落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贴上心脏,将人体最重要的器官烫成一团肉糜。   呼吸与心跳都随之远去,摄像师的双腿陡然沉重起来。   他低下头,透过手里的照片,看到了遥不可及的月亮。   露珠顺着树叶的脉络砸下。   摄像师酸软的双腿无力的跪了下去。   阳台上,陆浮收回视线,无趣的直起身,然而成煊似乎总喜欢在话剧的落幕时突然跳上舞台给自己加戏。   譬如迟来的示好、后知后觉的渴求,以及现在。   成煊揽住了陆浮的肩,将少年半搂进怀里,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小心翼翼的,怕被推开似的。   强势的动作和霸道的信息素在这一刻暴露了纸老虎的真相。   陆浮几乎忍不住笑出来,他看着成煊瞳孔中的倒影,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么充满恶意。   成煊在这一吻中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他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必须要得到陆浮的回应从能窥见生机。   可陆浮不。   陆浮不让他活。   这个漂亮又残酷的Beta用水汽交织的网将他拉上了岸,坏心思的欣赏他奋力挣扎的过程,直至力竭而死。   “成煊!”   齐之裕刺耳的尖叫将成煊的理智短暂的拉了回来。   红发Alpha像一个火球般气势冲冲的走了过来,陆浮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而成煊……这下他真的要死了。   凭什么齐之裕能够如此轻易的将折磨他的少年夺走?   凭他没脑子吗?   【018:齐之裕是怎么做到在任何地方都能成为显眼包的?】   【陆浮:如果你像他一样人傻钱多还有个帮忙收拾残局的小叔,你比他还strong。】   李哥终于回来了,他没有注意到摄像师的不对劲,激动的推了推他的肩:“快拍!齐家又有丑闻了!”   摄像师这才回神了似的举起摄像机,记者不满他慢吞吞的动作,想过摄像机重新打开直播间,兴奋的压着嗓子说:“揭秘,陆浮、齐之裕、成煊三人关系究竟如何!”   直播画面中,齐之裕憋红了脸,嘴里咬着领带,不动声色的调整姿势,背对着大厅。   不是怕丢脸,就是怕小叔看见。   齐列平日里熬夜工作劳心劳力,本来就操劳,要是被他气出高血压就不好了。   作为多年对头,成煊哪能看不出齐之裕的想法,冷笑着说:齐列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抚养了你吧。”   齐之裕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大家都不是亲生的,有你说话的份吗?   傅管家观察了一会儿战况,估摸着是冷战不是热战,弓着腰走了过来:“陆上尉,上将找您。”   陆浮抬眸,走到楼梯边缘,居高临下的俯视一楼大厅的宾客,傅以榕、奥莱拉、齐列赫然都在其中。   谢寅无聊的喝着可乐,瞟到陆浮的身影,立刻兴奋的挥了挥手,黑亮的眸子闪闪发光,像在看一颗人形摇钱树。   齐之裕站起身,用舌头把领带顶了出来,小声嘟囔:“傅以榕天天跟我小叔混在一起,绝对不是好东西。”   陆浮失笑,撇了他一眼:“你还是齐列的侄子呢。”   齐之裕狐狸眼圆睁,为自己辩解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投胎就投到了齐家,没得选,傅以榕有得选,还是选择和我小叔同流合污。”   “你身上流着齐家的血,能干净到哪去?”成煊嘲讽道。   “咱们半斤八两,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齐之裕不惯着时旭,该呛的时候绝不收着。   陆浮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他们的攻击性。   【陆浮:好温和的战争。】   【018:缺一个简焕白,他比较会放垃圾话。】   简焕白被傅以榕塞回军部了,陆浮无聊的歪了歪头,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找乐子喽。   “陆上尉来了,”傅以榕高高举起酒杯:“今晚的主角可是你,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以后的同事。”   陆浮以为的同事:伉俪情深不离不弃的A同军官情侣。   陆浮真正的同事:脸色惨白的基思和眼神飘忽的卡勒。   “这位是基思上尉,早你四年进入教廷卧底,你们应该已经接触过了。”傅以榕嬉皮笑脸的说。   基思一个“滚”字就在嘴边,顾忌周围人太多不好出口。   陆浮笑着点点头,傅以榕又道:“这位是卡勒上尉,别看他身形不够魁梧,眼光可高,喜欢的都是高大威猛的Alpha。”   陆浮眨了眨眼,狐疑的看向卡勒。   八年不见,卡勒取向都变了?   卡勒苦笑着握住陆浮的手上下晃了晃:“很高兴认识你,陆浮上尉。”   【018:他看起来不像自愿当A同的。】   介绍完同事,傅以榕又热情的将陆浮推到了齐列面前:“还要感谢你,当初把这么好的苗子介绍给我。”   齐列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浮:“是他自己够努力。”   陆浮也谦虚的笑了笑:“还是您慧眼识珠。”   【018:哪里谦虚了?】   【陆浮:我用了敬语。】   在傅以榕的有意牵线下,陆浮将首都星说得上名字的门阀都认了一遍。   谢寅不知道是不是可乐喝多了,抓着陆浮的手不放,左一句菀菀类卿,有一句三四角逐,最后打了个嗝,正色道:“白月光都是早死的命,陆浮,你要小心。”   陆浮礼貌的道谢,顺手将谢寅的脸推远了。   宴会结束,成煊独自走到草坪中,他仰起头看向阳台,那里已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蹲下身,成煊摊开手帕,捡起了一块块碎片。   隔着柔软的布料,Alpha五指收紧,静谧的蓝色海面涌起浪潮,拍打礁石的回响都像是心脏在尖叫。   血洇在帕子上,成煊却不觉得痛。   **   几日后,塞布星   盘旋的乌鸦嘶哑着嗓子庆祝夜色降临,巷子口的垃圾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生锈的铁盖在沾着污渍的水泥地上滚了两下,骤然失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黑色的野猫从倒下的垃圾桶里艰难的钻了出来,浑身的毛发都黏在一起,隐隐看到根部的浅色。   舔着爪子的黑猫忽然扭过头盯着巷子深处看,绿色的竖瞳忽明忽暗,没两秒忽地溜走了。   路过的醉汉随手扔开了空掉的啤酒瓶,炸开的碎玻璃飞进了巷子里,上面的“谢”字半边磕碎,散在地上。   小巷像是黑色的喉咙,吞噬了月光,反射不出任何光景。   “就是这了。”陆浮走到二楼,推开铁门,进入了空置三个月的屋子。   屋子虽然小,但打扫得很干净,陆浮顺手开了灯。   昏黄的光明明暗暗,坚持了几秒就消失了。   三个月没交电费了,怪不得。   陆浮回头看过去,时旭站在一片阴影之中,金发在夜色中隐没,只能看到一双翠色的眸子,和巷子口的黑猫如出一辙。   但陆浮知道,时旭一爪子下来能把人开膛破肚。   “你站在那干嘛?”   陆浮话还没说完,半米之外的翠绿陡然逼近,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带着凉意的身体近在咫尺。   陆浮眨了眨眼,没动。   这是一个仅仅流连于表面的、生涩的吻。   陆浮的后背压在了墙壁上,温度升高到令人烦躁的地步,气流不通的走廊里,呼吸几乎将所有氧气吞噬殆尽,窒息感丝丝缕缕绕住发尾爬进神经。   欲望的火焰升腾。   于是战线被拉长,时旭觉得自己和陆浮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疯了,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和陆浮耳鬓厮磨。   可是没有一个当事人选择打断这一切。   闹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演了下去。   高马尾散了下来,铺散在脊背上,发尾在后腰处扫过,穿插在长发中的手指慢慢攥紧,陆浮精心爱护的发就这么被外人揉进了掌心。   “汪!”   清亮的犬吠劈开了黑夜,地下城老板呆滞的看着两人,他盘腿坐在地上,右边是一只呲牙的小灰狗。   Alpha出色的夜视能力让老板清晰的认出了时旭的身份。   广告明星、新星议员、第五阀独子、今年金鱼奖最佳男主候选人之一、占据各大头条的人气王——时旭!   小灰狗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下一秒,陆浮听到了时旭失态的叫声。   “陆浮,你的狗咬我!”   时旭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左脚抬完右脚抬,他刻意收着,怕伤到小灰狗。   小灰狗就不一样,追着他的脚后跟咬,它在塞布星什么恶人都见过了,时旭的体格和气质都不足以吓退它。   时旭带着一身陌生的信息素闯进了它和陆浮的领地,对于小灰狗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入侵者,必须赶出去。   时旭叫苦不迭,Alpha皮糙肉厚是真的,但是时旭不经打也是真的。他不是齐之裕和成煊那样的武力派,被狗扑了几次后就像陆浮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陆浮不紧不慢的走进客厅,将小灰狗抱了起来,摇着尾巴的小狗从喉咙里发出了细细的声音,像是在表达委屈。   “我没有不让你教训他,但是我还没吃饭,你要让我饿肚子吗?”   小灰狗歪了歪头,右侧的耳朵动了动,像是在思考陆浮的意思。   陆浮挠了挠小灰狗的下巴,圆溜溜的黑眼珠舒服的眯了起来,最终,小灰狗放松的躺在陆浮的腿上,垂落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摇晃着。   时旭则主动钻进了厨房,打算给陆浮露一手。   早在第一军校的时候,大多数学生就发现了陆浮对于食物的执着。   地下城老板吧咋吧咋嘴,跟在了时旭身后,轻声问:“您,是来旅游的时候被陆浮绑架了吗?”   时旭系围裙的手一顿。   啊? 第84章 钓成翘嘴了   陆浮回到塞布星并不是突发奇想,《诺诗法案》尚未被废除,执政官的事情还没有落实。   他现在依然是一名无足轻重的议员。   塞布星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星网消息并没有延迟,卧底教皇的名声早就传了个遍,因此,陆浮这次十分小心,做足了伪装。   直到进入钦西城,他才脱下了斗篷。   【018:没关系吗?这里看起来很危险。】   【陆浮:没事,钦西是诺加的地盘。】   齐家留下的轰炸痕迹还在,本就不富裕的城市更是满目疮痍,穿过大片横亘的建筑物遗骸才能进入住宅区。   在陆浮的计划中,他的同行者不该有Alpha,但时旭的执着和财富打动了他,主要是后者。   热腾腾的饭菜被端上了桌,时旭挽着袖子,腰间系着一条浅咖色的围裙,脑后的金发用皮圈拢起,扎了一个只有小指长的揪揪,到处都是小巧思。   可惜,时旭凹了半天造型,陆浮的关注点却始终在桌面上。   【018:看不出来,他居然还会做饭。】   为什么又是丸子?   回顾自己在第一军校的打铁生涯,陆浮绝望的闭上了眼,他完全无法理解首都星人对丸子的执着。   脑子不理解不影响胃里空虚。   陆浮最终还是夹起了噩梦般的丸子,时旭双手撑着下巴,期待的看着少年,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自信的。   陆浮沉默着嚼嚼嚼,一个丸子被攻克,两个丸子被毁灭,三个丸子死在了帝国大厦将倾之时,最终,陆浮放下了筷子,真情实感的对时旭说:“你要不要来教廷当厨师?”   Boss直聘现场,时旭和地下城老板齐齐愣住。   这不对,时旭微微蹙眉,他是想用厨艺引诱陆浮,不是想给自己找个工打。   时旭眨了眨眼,暧昧的说:“我只想给你一个人做饭。”   “可以,”陆浮点点头说:“来教廷当我的私人厨师。”   “不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时旭有些无奈的笑起来,他轻轻覆住陆浮的手背,翠眸暗示的弯起:“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陆浮:他连工资都不要,真好。】   【018:我开始同情时旭了。】   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此时,真瞎子已经收到了地下城老板的紧急情报。   诺加拍案而起,又被灰鸦按了回去,“陆浮只是带个人回来而已,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诺加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他都登堂入室了,用我的厨房抱我的狗,下一步是什么?把我赶出家门吗?”   “停,首先,那是陆浮的厨房陆浮的狗陆浮的家,其次,除了陆浮,happy根本不给人抱,最后,你已经被赶出来了。”   灰鸦自认为冷静的分析让诺加更加破防了,Alpha呲着牙拽住灰鸦的领子:“就你长了嘴是吧?”   灰鸦平静的看着他,“无能狂怒?”   诺加眼皮一抖,犬牙磨了磨,一拳砸了过去,灰鸦只是看着脾气好,动起手来一点不含糊,两人扭打在一起,信息素浓度节节攀升。   要说诺加多愤怒,那倒也不至于,他只是单纯想教训一下灰鸦罢了。   就你是陆浮的发小是吧?   就你有外挂不怕死是吧?   就你爱说风凉话是吧?   诺加拳拳到肉,完全将灰鸦压着打,周遭的建筑也受到了重创轰隆隆的倒塌,烟尘散去,灰鸦的下半身已经碎了一地,和断壁残桓混杂在一起。   多亏了灰鸦之前捡来的神像碎片,不需要进入教堂,足以致命的伤势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血肉疯长,阿兰德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紧随其后的西蒙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呼,这样的修复能力远远超过了虫族的认知,堪称奇迹也不为过。   阿兰德虫瞳微眯,隐藏在发间的触须止不住的抖动,这样的力量如果能被虫族掌握——攻下塞拉法,指日可待。   西蒙自来熟的飞了过去,笑嘻嘻的问:“哥们儿,你这是天生的吗?”   灰鸦斗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轻声道:“不是。”   西蒙眼前一亮,与生俱来的能力难以复制,但是后天拥有的就不同了,他们完全可以虫为的制造出一整个不死军团。   阿兰德没有和西蒙一样当众放出翅翼的习惯,他缓步走过来,拖地的长袍在废墟中沾染了无数尘土。   他第一次发现这群骗吃骗喝的人类也不是毫无用处,心情总算明朗了些。   “人类,你是怎么做到的?”阿兰德倨傲的问。   诺加站在一边冷笑,“当然是靠神了。”   此话一出,阿兰德和西蒙齐齐变了脸色。   阿兰德继位后,延续上一任虫皇的做法,禁止一切与神有关的事物在帝国内流通,甚至上一任虫皇偷偷藏着的神像都被他砸碎了。   西蒙眼珠左右转了转,按着灰鸦的肩笑起来,“哥们儿,他说你靠神,你怎么也不反驳两句?”   灰鸦拍开西蒙的手,沉声道:“没什么值得反驳的,我这具躯壳全依赖神明的仁慈才没有溃烂。”   阿兰德彻底笑不出来了,雌虫冷眼看着他,金瞳深处涌动着浓墨般的黑:“你做了什么?祈神、献上祭品还是向神许愿?”   灰鸦的上半张脸都被斗篷遮挡住了,只露出瘦削的下颚,仗着无人看见,他的笑容愈发扩大:“只要祈求神明就够了。”   去赞美神吧,去崇拜神吧,去祈求神吧,用你蓬勃的欲望滋养神明,让教廷重现虫间。   阿兰德听罢,神色冷然的走了,西蒙留下来收拾一地的烂摊子,顺便从诺加嘴里打听陆浮的情况。   人族的星网消息传到虫族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西蒙现在才知道陆浮已经是教皇了。   “看样子,教廷真的要回来了。”西蒙摸了摸下巴,墨绿色的虫瞳直勾勾的盯着灰鸦。   “你在看什么?”灰鸦不悦的问。   “别生气,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西蒙露出虫爪,竖瞳残忍的注视着猎物。   “你的其他部位受伤了也能立刻复原吗?”   雌虫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锐利的虫爪对准了灰鸦的心口。   灰鸦站在原地,不反击也不躲避,他眼睁睁的看着西蒙的虫爪穿透了自己的胸腔。   “噗!”血柱从伤口涌了出来,哗啦啦的沿着斗篷滑落,地面上的泥灰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收回手,西蒙惊讶的歪头:“你没有心脏?”   胸口的血洞在短短几秒内愈合,灰鸦平静的说:“我用心脏换来了这具不死之身。”   为了在阿塔鲁星活下来,灰鸦与神明进行了交易,失去心脏和记忆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灰鸦的求生意志胜过了一切。   直到现在,灰鸦才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保留了记忆,他就能早一点认出陆浮。   说不定,这也是神的恶趣味。   **   苏马尔星   信徒们来去匆匆,神色慌张,亚奇和游冬一左一右的站在斯莱德面前,一个微微拧眉,一个笑容僵硬。   “主教大人,这是真的吗?教皇冕下真的是军部派来的卧底吗?”亚奇不敢相信星网上的传闻,陆浮是神眷者,是神亲自选中的教皇,他怎么可能是卧底。   游冬也不愿意相信,哪个卧底像陆浮这样行事高调,丝毫不避讳人的?   更何况,有基思做对比,陆浮更不像了。   其余神官也是半信半疑,教皇冕下是神选中的,全知全能的神怎么可能不知道谁是真卧底?   041叹了口气:“教皇冕下确实是卧底。”   “什…”亚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这怎么可能,神不会…”   041安抚的向下压了压掌心:“亚奇神官,你先听我说完。”   “教皇冕下是卧底没错,但并不是军部派来的卧底,”041站起身,手里握着陆浮离开前转交给他的权杖,敲了敲地面说:“教皇冕下为了我们,主动潜入军部,冒着巨大的风险卧底。”   “你们居然在这里质疑教皇冕下!你们对得起冕下的良苦用心吗?”   神官们纷纷怔在原地,基思的表情也缓缓凝住。   斯莱德闭了闭眼,疲惫的呼出一口气,“如果让教皇冕下知道你们居然如此揣测他,该有多么寒心。”   老鹰垂眸冷笑,骗鬼呢你。   看着神官们露出羞愧的表情,斯莱德敛眉笑了笑:“神罚暂时停止后,卡勒告诉我,首都星现在的风向很不对劲。”   “一部分人认为教廷回归势不可挡,一部分人要求门阀组建军队捣毁教廷,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提出了分权而治的观点。”   游冬心下一惊:“他们想要分裂塞拉法帝国?”   愿意继续原本生活的人跟门阀,想要教廷回归的跟教廷,塞拉法帝国双王共治,哪有这种好事。   最后只会演变为双方剑拔弩张,时刻发生动乱。   亚奇不像游冬那么现实,但他足够虔诚,亚奇的反驳也更加契合全体神官的想法:“神凌驾于万物之上,身为神的代言人,教皇冕下理应是世间最尊贵的人,怎么可能与门阀平起平坐?”   “这可不好说,”斯莱德指了指天花板,“神是怎么想的,我们无从得知。”   他们不知道,陆浮知道。   刚吃完晚饭,陆浮抱着小狗靠在窗边享受难得的平静,神突然横插一脚,把他拉进了淤泥中。   有没有礼貌啊,下次进别人家先敲门!   神其实已经学会了忍耐,放在以前,祂说不定在饭桌上就急不可耐的掳走了陆浮。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答应过我的事?】   相处多年,神的质问对于陆浮来说不痛不痒,他已经进化成职场老油条了。   “伊弗尔,你太心急了。”   “教廷还隐藏在暗处,限制教皇的《诺诗法案》还没有废除,我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上尉,撼动不了首都星的局面。”   【这就是你让我一等再等的借口吗?】   陆浮无辜的眨了眨眼:“您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当初教廷覆灭,神无动于衷,因为祂只是在玩乐,教廷覆灭只不过是神打出的游戏结局之一,同样的,教廷回归是神新找到的乐子。   【可是,我不想等了。】   神有些委屈似的,祂自诞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这片黑暗,只有被信徒呼唤时才能短暂的和外人交流,数千万年的无趣笼罩着祂。   如果说黑暗能够逼疯人,那它也一定能够逼疯神。   【留在这里吧,信徒。】   神明的声音从沙哑变得清亮,越来越接近人。   【永远留在这里,陪伴我,我将赐予你永生。】   陆浮是神好不容易找到的乐趣,他带来的惊喜让神终于不用从无止境的吞噬血肉和灵魂中寻找一点点满足。   黑夜需要月亮。   神也终于找到了照亮这方空间的月。   可惜,陆浮是人类。   月亮没有情绪,可以忍耐无边的孤独,陆浮不行。   少年收起了哄骗神明时的笑容,冷淡的注视着虚空,流动的淤泥在他的视线中停滞不动,像是犯错的幼童,只不过这个幼童拥有超越外表的力量。   神没有上过学,文盲一个,陆浮都懒得和祂讲道理。   “您想要我留在这里,我难道能逃得出去吗?”陆浮翻了个白眼。   四面八方被黑暗笼罩,陆浮走哪边都是无头苍蝇。   神又一次感到意外,陆浮的回应和祂的预想全然不同。   被拘束自由,却获得永生,正常人不是应该歇斯底里的求祂放他出去,或者哽咽着跪下来感谢祂的恩赐吗?   【你为什么不生气?】   陆浮盘腿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无聊的捏着手感和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黑泥,“我生气你就放我出去吗?”   【不放。】   “那不就得了。”陆浮揪下来一块泥,搓成两个圆球,这根本不是泥,而是云朵一般柔软却有粘性的物体。   神静默了下去。   漆黑的空间中,陆浮看不到自己搓出来的圆子长什么样,只能凭借手感将他们拼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陆浮已经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手工活里,以至于神呼唤他时喜提无视。   倔强的神明又喊了两次。   【信徒,你在做什么?】   陆浮双手将自己做的手工艺品高高捧起,眉眼弯弯:“我的小狗,像吗?”   神看着尾巴和头被拼在肚子左右两边的小狗,沉默了两秒,泥块自己动了起来,缓缓挪到正确的位置重新粘合。   【很像。】   神说。   【一模一样。】   “那就好,”陆浮收回手,轻手轻脚的将小狗放在地上,“我还以为我的手感不好。”   是不太好。   神没有点明真相,看着只有半个篮球大的小狗,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我喜欢它。”陆浮一边埋头搓新的泥球一边回答。   神还是不明白。   【你应该恐惧,或者感到无聊。】   【你为什么不求我放你离开?】   见陆浮不理祂,神又想到了新的点子。   【既然你喜欢,我把那只狗也拉进来吧,它陪你,你陪我。】   “不可以。”陆浮坐直身体,笑眼睁开了,露出一双冷然的瞳。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它。”   神没再说话,祂并不理解喜欢的含义,但祂能够察觉人类的外在情绪。   陆浮说起小狗的时候,精神域是平和且安宁的,和祂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这样过。   陆浮不喜欢祂吗?   可是陆浮明明那么虔诚。   漆黑的空间中,陆浮看不见,一个拳头大的泥块缓缓飘到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揉捏变形,最终变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神没有双手,只能用神力雕花一般细细的勾勒小人的长发,小人盘腿坐着,手里捏着一个泥球。   出于私心,小人身边的小狗变成了一个形状怪异的史莱姆。   神喜欢陆浮。   神看着自己的作品,愉快的点点头,陆浮也喜欢祂。   外界,小灰狗窝在陆浮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时旭和地下城老板虚与委蛇了几句终于脱身,他轻手轻脚的走进陆浮的房间,看着少年倚在窗边的背影,紧张的捏了捏手指。   “陆浮,我看你这里好像没有客房。”   Alpha翠瞳微闪,试探性的问:“今晚,我们一起睡吗?”   话音刚落,他又欲盖弥彰的说:“我打地铺也行,主要是塞布星不安全,尤其是晚上,我想着和你一起睡可以保护你。”   到时候有人潜伏进来第一刀也是捅在时旭身上。   等了两秒,没得到陆浮的回话,时旭笑容向下落了落,陆浮生气了吗?因为他的冒犯?   “要不然,我睡沙发?”   时旭扶着房门,信息素不安的在后颈盘旋,“沙发挺大的,睡一个Alpha正好…”   时旭的话音猛地顿住。   陆浮的家并不大,客厅中过于显眼的沙发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特地买来睡觉的。   是陆浮的发小吗?   那个红发Alpha?   时旭忽然想起齐之裕失态的模样,当初诺加出现时,齐之裕气得像个火鸡,时旭还有闲情嘲笑他。   这里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时旭确定自己的表情恐怕不堪入目。   第一个发现“嫉妒”这一情绪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Alpha咬着牙,抓着门的手扣紧,当初嘲讽齐之裕的话全都砸到了他自己头上,时旭胸口发赌,呼吸都提不上劲。   但你叫他现在离开,保留最后的尊严,时旭又不愿意了。   床不行,打地铺不行,沙发也不行,时旭的眼睛有些干涩的眨了眨,陆浮不会是想要他睡到外面去吧?   也不是不行,但是好不容易和陆浮回家,居然被赶出家门,时旭不甘心的垂眸,双脚钉在原地。   大不了他睡门口。   时旭不知道,他的话根本传不进陆浮的耳朵,反倒是018深感同情。   大概是人工智能和伪人的惺惺相惜吧。   神的空间内,陆浮完成了第二个作品,一个看起来暖呼呼的狗窝,这一次不需要神明暗箱操作,陆浮自己就做得很好。   神明的期待落空了,祂等啊等,等到陆浮做完了小狗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没等到自己出场。   【信徒,你不做我吗?】   陆浮动作一顿,抬起头轻描淡写的问:“您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我也想要一个泥塑。】   神有些固执的说。   “我不想做您的泥塑。”陆浮才不管神的小情绪,即使神刻意的让空间震动,营造出恐怖的氛围,驱使淤泥加速流动,陆浮也不为所动。   神这下真的有情绪了。   【你不是我最虔诚的信徒吗?人间的教堂会为我塑神像,你为什么不愿意?】   【你的信仰是欺骗吗?】   少年终于有了点表情,却不是神明心心念念的笑容。   陆浮眼尾涌动着晕开的红,眼泪在紫色的汪洋中滚动,迟迟不愿意落下,他悲戚的看着虚空,“您宁可怀疑我的信仰,也要我效仿卑劣的伪信徒,塑一尊像以便假借神权满足自身的欲望吗?”   这滴泪终于滚落,似猫眼石碎片,砸进漆黑的淤泥。   为什么不愿意塑像?   “因为我喜欢伊弗尔。”   陆浮不再说话,他也不再捏泥团,少年安静的像是一副水墨画,黑发白肤,只有双眸了洇出异色。   黑暗变得愈加黑暗,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感到恐惧,像是有什么潜伏在黑暗之中虎视眈眈。   【你的眼睛里住着魔鬼。】   神说。   下一瞬,陆浮回到了现实,眼前的黄昏是如此的刺目而瑰丽,同一时间,他听到了时旭的声音。   “我可以把你对面的房子买下来,今晚我睡那边。”   “不用了。”   陆浮回过神,扭头看着Alpha陡然亮起惊喜光芒的翠眸,道:“隔壁本来就是空的。”   【018:杀人诛心啊。】   时旭愣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陆浮会这么说。   善于击碎他人美梦的少年眯眼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今晚你睡这里吧。”   “哪有让客人睡外面的道理。”   时旭已经怕了,他反复确认道:“我睡这里?是沙发还是地板?”   “床。”   “嘶——”Alpha倒吸一口凉气,仰起脸看向天花板,问道:“在这里装个吊床吗?恐怕撑不住我。”   陆浮挑眉,将怀里的小狗放进狗窝,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张床:“睡这里,明白了吗?”   时旭说不出话。   时旭转过身,背对着陆浮给了自己一巴掌。   很好,不是梦也不是幻觉,真给他舔到了!   时旭乐呵了没几秒,就看听到陆浮说:“你睡这,今晚我去教堂一趟。”   笑容凝固在脸上,时旭抓着自己的嘴角向下一拉,变成了一座拱桥。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   漆黑的空间中,只有毫无声息的几个泥塑留在原地。   神开始想念陆浮的声音了。 第85章 你在戏弄神,神却在笨拙的剖析你   白金色的教堂外墙漆掉了大片,露出内里的腐木,守在门前的两座石膏像从中间折断,残余的底座上爬满了沟沟壑壑。   两名诺加的小弟坐在台阶上闲聊,捏的变形的饮料罐滚在地面上,从瓶口漏出少许淡黄色的液体。   “老大什么时候回来啊?”一名小弟打了个哈欠,手臂一扬抓住空中飞过的蛾子,再一张开手,蛾子又逃了出去。   “不知道,”蹲在台阶下的男人无聊的抓了抓小腿,“我想陆哥了,没有陆哥在,感觉每天过得好平淡。”   “别想了,都去首都星了,谁还想回这破地方。”抓蛾子的小弟锲而不舍,跳起来双手竭力向上伸。   “嘶——”双手用力拍击,小弟痛的倒吸一口气,甩了甩手抱怨道:“老大让咱们每天来教堂看着,可是教堂根本没人来啊。”   月亮藏在建筑物的后方,虚虚的树影下,Alpha猛地打了个喷嚏,蹲下身搓了搓双臂,“喂,你有没有感觉突然降温了?”   另一人没有回应。   “你怎么不说话?”搓手的Alpha愣了一下,全身僵住了般打了个寒噤。   夜色暗涌,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压抑感,门前起了风,带着雨后的湿气掠过树梢,月色下人影摇曳。   Alpha缓缓扭过头,他的同伴怔怔的站在原地,双手拘谨的贴着裤缝,颤着声音说:“陆、陆哥好。”   Alpha惊了一瞬,一道浅色的身影撞进了眼底,换了身白衬衫黑长裤的少年随意的站在树下,眉眼含笑。   少年身形颀长,清俊的面孔如此熟悉,紫灰色的眸凝视着两人的方向,似笑非笑的问:“想我了?”   “想!”   Alpha身侧的男人高声叫了起来,激动的握紧双拳从台阶上跳了下去。   兴奋的男人面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他拦在了两步之外,被两人忽视的时旭垂下眼,皮笑肉不笑的说:“平民,你的信息素熏到我了。”   陆浮好笑的看着他,Alpha还是那副看不起人的老样子。   【018:他真的一点没变。】   当初陆浮争取首席之位,男人也跟着诺加一起看直播,稍微一回忆就想起了时旭的脸。   “啊!我知道你,那个被红发大少爷打烂了脸的!”   “时,时什么来着?”   时旭瞬间失去了笑容,他下意识回头看陆浮的反应,少年侧头笑吟吟的看着他,“我都叫你别来了。”   时旭笑不出来,一向对自身外貌条件自信的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   当初时旭被齐之裕打烂脸的视频早就被维度直播全网清理干净了,但是看过那场直播的人的记忆却无法清空。   时旭杀了齐之裕的心都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陆浮当时也在约勃星,看不到他狼狈的模样。   Alpha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后知后觉的念了声陆浮的名字,如梦初醒般叫了一声:“我艹,陆哥回来了,赶紧告诉老大!”   他火急火燎的掏出终端,手里没拿稳直接甩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陆浮脚边,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石膏碎屑都飞了起来。   陆浮捡起终端,颇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去,把教堂的门推开。”   两名Alpha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好的陆哥,没问题陆哥!”   两人年纪都比陆浮大,喊起哥来丝毫不害臊,屁颠屁颠的去推门。   陆浮则拿着Alpha的终端深夜给诺加发了条消息。   时旭毫无边界感的将脑袋一伸,下巴搁在陆浮肩上,光明正大的看屏幕。   【未命名文件一号:老大,陆哥回来了!】   诺加回复小弟的语气和对待陆浮时完全不一样,像是从赤道一跃来到了南极洲,举目望去都是白茫茫的冰霜。   【守护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照片呢?有没有眼力见?】   【未命名文件一号:老大,我不敢拍啊。】   诺加有些不耐烦,他对于不懂事的下属向来的都是喂一个枪子儿解决问题,要不是距离太远,诺加一定给小弟加餐。   【守护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守护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开视频,终端藏袖子里,我偷偷看两眼充充电。】   时旭冷哼一声:“阴沟里的老鼠。”   你怎么也喜欢骂人老鼠?   陆浮抬眼瞧了时旭一下,笑道:“门阀骂人都是同一个模板吗?”   时旭心知陆浮想到了某个人,不是该死的齐之裕就是杀千刀的成煊,Alpha气得牙痒,还要强迫自己冷静。   “我听说他是你的发小,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时旭看着屏幕里不断催促的Alpha,眼神阴冷的问:“他看起来不像是值得信任的人。”   【018:面都没见过,这就开始偷偷上眼药了。】   陆浮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嘴里敷衍的回答:“他比大部分人值得信任。”   然而,被陆浮认为值得信任的诺加在与小弟的交流中暴露了本性。   【守护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陆浮回塞布星干什么?有没有提到过我?没有的话你见缝插针提一下,不要太刻意了。】   【未命名文件一号:视讯申请。】   诺加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了通讯。   屏幕中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诺加将亮度调到最高,依然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从耳道穿过。   “喂?”诺加表情古怪的叫了一声。   屏幕中传来了另一种声音,像是鞋底和地面碰撞发出的轻响,但这脚步声有些乱,显然不止一个人。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束光,昏黄的、晃动的火焰在穹顶下方摇曳,诺加只能看到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   “噼啪”一声,烛光炸响。   诺加的视野突然变高,他看到了少年披散在背后的黑发,离开塞布星时的齐肩发已经长到了腰背。   头顶传来陌生Alpha的嗤笑声:“你也就只能看看了。”   诺加金瞳微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陆浮,少年纤长的睫毛在眼尾投下淡淡的阴影。   在他的指示下,两名Alpha爬上高台,将高悬的金色长剑摘了下来,与神殿里的剑不同,这把剑出奇的长,足足有三米。   陆浮站在长剑面前显得瘦削而无害。   时旭像是一个合格的摄像师,举着终端后退几步,将陆浮的身影完全拍了进去,诺加作为唯一格格不入的观众,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他和陆浮自小相识,Beta总是爱待在教堂里,靠着神像坐着,或是逗狗,或是看书,那双桃花眼曾在教堂的每一处流连。   诺加曾问过:“你为什么总是来这里?”   即使他已经在居民区拥有了住宅,依然时不时回到教廷。   陆浮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微微侧过脸,黑发自耳后滑落堆在颈侧,眸光因思索而变得沉郁,“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穹顶的天窗设计本是为了投下日光,塞布星的天气却让天窗成了雨景的最佳观赏点。   噼里啪啦的雨水被玻璃隔绝,陆浮站起身,牵住诺加的手,带着Alpha走到祭台前。   “看到了吗?”少年笑吟吟的问。   象征着审判的金剑即使在阴雨天气依然让人心生恐惧,最顶端的太阳挂饰像是活了过来,看得诺加遍体身寒。   Alpha挑起一边的眉毛,迟疑的问:“看什么?”   “太阳啊。”少年亲昵的眨眼,像是两道紫灰色的伤口,细蛇从瞳孔中爬了出来,对着Alpha张开獠牙。   “诺加,我们来比赛吧。”   陆浮的手从诺加的肩滑动到他的脖颈,像是缠绕的蛇尾,尖牙藏在尾端划出细痕,屋内又暗了一分。   诺加脸色不变,他早已习惯了少年突如其来的戏弄,知道陆浮又是拿他逗趣,只问:“比什么?先说好,我没钱。”   “没事,我也没。”   陆浮抿了抿唇,眉眼压低,唇线挑起一道弧度:“比我们谁先抓住太阳。”   “噌!”   拔剑的尖锐声响将诺加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陆浮将长剑扎进地面,举起盛满圣水的杯子微微倾斜。   水液顺流而下,长剑的金色光芒越来越弱,直至消散。   神终于忍不住了。   【信徒,你不敬。】   审判伪信徒的长剑沾过无数人的鲜血,当圣水覆盖,血水发出了悲鸣,痛苦的嘶吼越来越低,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陆浮恍若未闻,手里的动作不停,直到剑上的光芒彻底消失,穹顶的太阳挂饰一点点亮了起来。   时旭面露异色,猛地抓住陆浮的手腕将怀里一拉,“小心!”   亮起的太阳挂饰像是一团金色的火球,空气瞬间炙热起来,刺目的光芒毒辣的扎进人眼,飞溅出了几朵火花。   陆浮抓着时旭的袖子,湿润的双眼被热意蒸腾,水汽消失,露出空无一物的瞳。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畏惧这伤人的日光,陆浮抬起手,虚虚的用手背掩住脸,血泪像是潮湿的蛇尾拉出的水痕,又像是被捏烂的浆果。   毫不掩饰的浓稠欲望匍匐在眼底,陆浮挣开时旭,对着剑柄伸出手,即将触及剑柄的一瞬,指尖突然向上倾斜。   “嗤!”   一只冷白的手握住了太阳挂饰,掌心的头瞬间被烧毁般飘出烤肉的气味,森森的白骨显露无疑。   陆浮痛得额间泌出冷汗,笑容却满是快意,他的血肉被肆意的侵吞,右手全然变成了骨架子,太阳挂饰却牢牢的被困在这座骨牢中。   时旭哪里察觉不到陆浮挣脱的动作,眯着眼再次靠了过去,Alpha紧紧拥住少年,咬牙道:“快放开它!”   陆浮忍受着足以割开神经的痛苦,笑容灿烂的让人心惊,他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揉了揉时旭的脸颊,调笑道:“你这个表情好丑。”   Alpha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狰狞的表情,向来最在乎脸的时旭却没心情顾及这些。   他拧着眉毛,焦急的问:“你疼不疼,治疗药剂在哪?”   松开手,陆浮将重归黯淡的挂饰扔到一边,新奇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我这样是不是可以去演海盗?”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心脏疼。”时旭从两名Alpha手里接过他往日里最不屑一顾的低级治疗药剂,小心的举到陆浮面前。   “来,喝一点,喝一点就好了。”时旭用哄小孩一样的口吻说。   【陆浮: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018:不知道,反正不是正常人。】   018刚说完,就发现陆浮的精神域再一次发生了巨大波动,经历过无数次惊慌的018已经心如止水了。   不就是神吗,习惯就好。   神这次学会了敲门。   【咚、咚、咚】   陆浮看着自己愈合的右手,赢得了比赛的他心情极好的问:“您又有什么事?”   【信徒,你犯错了,为什么不悔过?】   陆浮歪了歪脑袋,几秒后,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吗?”   【你破坏了神剑,又无故浪费了挂坠之中的神力,那原本是用来审判背弃神明之人,让他们迷途知返的器具。】   哦,那没浪费,用对人了。   “只是一点神力而已,”陆浮理直气壮的说:“对您来说,那点神力不过是九牛一毛。”   夸完就是贬,陆浮擦去脸上的血痕,略微提高了声线问道:“这点小事也值得您特地将我拉进来吗?”   【这是小事吗?】   神不明白,祂的神力被滥用居然还不算大事吗?   “和教廷复兴比起来,一切都是小事。”陆浮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寻找自己的小狗泥塑。   我狗呢?   在漆黑的阴影下,史莱姆泥塑一点点挪动,距离陆浮越来越近,“啪”的一声把小狗的泥塑挤开了。   得意洋洋的史莱姆泥塑占据了小狗的位置,示威的左右晃动了两下。   陆浮听到声音摸了过去,疑惑的“嗯”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确定自己从没捏过形状这么奇怪的泥塑。   【你的小狗啊。】   神毫不心虚的说。   祂是个把谎话当饭吃的,陆浮却不是被骗大的。   谁家狗长这样?   陆浮狐疑的眯起眼,一遍遍抚摸着泥塑,将它的模样记在心里,柔软的触感像是填满了棉花的娃娃,一捏还能弹回来。   陆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手艺和第一军校的厨师没两样,这么好的作品一定不是他捏的。   【怎么样?】   神有些期待的问。   陆浮如实说出了自身的感受:“感觉长得有点畸形。”   太过诚实并不是好事,至少这一品质不适合安在陆浮身上。   少年补充道:“手艺很好,就是审美不行。”   神出离的愤怒了。   陆浮不愿意留在这里,也不愿意为祂塑像,跑去教廷破坏了神剑和挂饰,还说祂的拟态长得丑!   明明一点也不丑!   【你再仔细摸摸,其实还是挺好看的。】   神的愤怒最终化作了一句无力的辩解,祂不是人类,也不理解人类的审美,在神的观念中,黏糊糊软绵绵就是最好的。   陆浮半信半疑的又摸了一下,最终疑惑的问:“这是异兽吗?它的脑袋在哪里?”   【往右一点,这里是头。】   陆浮听话的向右摸了摸,果然有一个半月形状的突起,他顺着这个突起向两边摸,又一次陷入了茫然。   它怎么不对称啊!   “伊弗尔,我有一件事很好奇。”陆浮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色问。   【什么事?】   “这个生物的原型是不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之中?”   神一惊,错愕的发出疑问。   【你怎么知道?】   因为看不见就随便长长了,不然没法解释它的五官怎么像是抽象派大师毕加索的得意作品。   陆浮还在发力:“嗯…它没有骨头,对吗?”   【对。】   何止是没有骨头,内脏、血液、器官一无所有,神的拟态就是一个长相比较怪异的黑色史莱姆罢了。   再次摸完后,陆浮深吸一口气,评价道:“长得很特别。”   通常,这是委婉的表达长得丑,但神不知道,只当陆浮在夸他。   祂喜欢特别这个词。   外界,时旭守着陷入昏睡的陆浮,一下下轻轻拍着少年的脊背,神色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两个Alpha腿软的坐在地上,一人回过神后双手双脚并用爬到一边,捡起被时旭扔开的终端。   诺加已经在两分钟前挂断了通讯。   虫族蔚蓝星   阿兰德和西蒙面对面坐在一起,讨论关于灰鸦的事。   阿兰德并不愿意接受灰鸦的提议,他上位时直接摧毁了神像,已经是大不敬,如今再去讨好神,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西蒙笑嘻嘻的说:“没事,除了你,我们都可以去祈神,到时候你一虫维护王权,我们集体倒戈。”   阿兰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难道要我忤逆死去的前任虫皇,派虫重建神殿吗?”   西蒙无所谓的说:“建呗,就当是旅游打卡景点了,一张门票一百。”   阿兰德更生气了,神明哪里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管好你的嘴,当心神降下诅咒,把你的舌头割了。”   西蒙夸张的捂住嘴,接着又笑起来:“阿兰德殿下,看来您对神也不是全然不信啊。”   阿兰德抿唇:“现在的局势,信不信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阿兰德不信也拦不住其他虫族蠢蠢欲动的心,他到底还是年少初掌权,没有前任虫皇经营数百年的势力脉络和能力去掌控整个虫族。   皇宫的另一个方向,诺加静静的坐在桌前,双手紧握,搭在桌上。   他其实已经事先预料到陆浮突然回塞布星一定是别有目的,但诺加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陆浮不会无缘无故和他定下约定,也不会突发奇想将当初的事情提起来。   这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会是什么,能够让陆浮宁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去做?   神,除了这个字,诺加不做他想。   即使诺加不愿意承认,他对于神的了解度也确实远远低于灰鸦,于是Alpha又有了找茬的理由。   被强行从床上拽起来的灰鸦都气笑了,他确实不需要睡觉也能活,但诺加这样的态度,骷髅架子都受不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神力呗。”   灰鸦阴冷的弯唇:“只要陆浮能够短暂的掌握一丝神力,当谢家的药物发挥作用时,他就能靠这点力量绑架所有人。”   诺加眸光幽深:“还有谢家的事?”   他到底有多少不知道的?   灰鸦斗篷下的眸子动了动:“陆浮没告诉你,你就别问。”   虽然灰鸦的情报并不是来自陆浮,但他就是故意引导诺加这么想,算是小小的报复。   但是,陆浮有没有容器去贮存神力,灰鸦就不知道了。   答,有的。   陆浮捏泥塑的时候偷偷攥了一点淤泥在手心,成功带了出去,当他试着握住太阳挂饰时,这小块泥团也发挥了大作用。   松开史莱姆泥塑,陆浮再次询问神:“我的小狗呢?”   【不知道,这片空间太大了,它可能消失了吧。】   你怎么没把自己弄丢?   陆浮挑眉:“除了我,还有人在这里捏过泥塑吗?”   【没有。】   很好,所以刚刚那个四不像是你捏的。   陆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低头团起一块泥,按照刚才的记忆缓缓捏出了一个近似史莱姆的玩意儿。   由于它长得确实不符合大众审美,陆浮捏的时候也没有追求美感,力求还原。   神一言难尽的看着初具雏形的泥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祂希望陆浮给祂塑像,可陆浮捏出来的小东西和祂只有颜色一样。   【信徒,它没有耳朵。】   陆浮手一顿,疑惑的抬眸:“那它头上那两个是什么?”   【是角。】   啊?   陆浮想了想,只能把耳朵捏得尖了点,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动用神力悄悄的修改细节。   等陆浮终于完成了,神也松了一口气。   祂笨拙的给予信徒夸赞,希冀能够扭转陆浮对祂的拟态的评价。   【捏得真像。】   陆浮瞬间失望的垂下了眸子:“我明明稍微往可爱的方向捏的。”   就这么不喜欢我的拟态吗?   神有些不悦,又说不上来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软塌塌的史莱姆有什么不好,虽然不好找头,但也难杀啊。   【现在也很可爱。】   神已经尽力了,如果陆浮继续对祂发起攻击,神就要破防了。   陆浮低头摸了摸史莱姆的两只小角,点点头:“嗯,丑萌丑萌的。”   神沉默了。   几秒后,陆浮听到了一道微哑的男声,像是撕破了隔着的膜,那股空远的感觉消失了。   【信徒,你是在故意戏弄我吗?】   陆浮眼睫一弯:“伊弗尔,您怎么会这么想?”   神的直觉从来不会错。   【你是个骗子。】   神说。   【你答应过像我许愿,可是我等到现在了,你的愿望还遥遥无期。】   少年笑吟吟的仰起脸:“我答应过要让教廷回归,这个总不是骗你。”   【可教廷至今没有回归,你答应我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   怎么那么死脑筋呢?   陆浮双手支着下巴作开花状,一个大饼就这么新鲜出炉了:“明天,您就能看到惊喜了。”   对于神来说是惊喜,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谢寅迷迷瞪瞪的被季生从床上拉起来,左耳进右耳出,一句话都记不住。   他搓了搓脸,抓着季生的袖子问:“你刚刚说什么?”   “教皇冕下准备动手了。”Alpha冷眼看着他,语气凝重。   “哦,动手啊,我还以为…我艹,开始了?”谢寅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只要陆浮催动圣水,全体Alpha都逃不掉,其中也包括谢寅自己。   但他无所谓。   Alpha兴奋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我还挺好奇的,被圣水操控身体的时候会怎么样,我会变成只有意识的人形木偶吗?”   “不会。”   季生说:“你会死。”   Alpha欢快的动作“唰”的一下收住了,“你之前也没说这个啊!”   “不是百分百死亡,只是概率问题。”   季生作为在药物中掺圣水的始作俑者,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本身身体素质差,或者注射药物量超过了承受范围就有可能被圣水杀死,存活者也不会被圣水操纵身体或者掌控意志。”   谢寅又有精神了:“那我们要怎么绑架帝国?”   “圣水是慢性毒药,只要让活下来的人知道,死去的人是因何而死,他们自然会畏惧圣水。”   人们恐惧未知的、不受掌控的事物,譬如神明,譬如圣水。   譬如教皇。 第86章 不会做法外狂徒的救世主不是好Beta   陆浮前往塞布星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时旭甚至高调的向齐之裕等一众Alpha炫耀了一番。   陆浮不在,首都星上到门阀下到普通居民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请神容易送神难,陆浮主动离开,他们终于能稍微安心点了。   才怪。   雨虽然停了,但神罚并没有自此消失,神像似是发泄怒火般降下数道火焰,短短两天就死了不下七人。   巧的是,这些人都出身门阀,曾对时旭提议取消《诺诗法案》的事表达反面意见,一时间,时家是否和教廷暗通款曲的问题被顶上了热门。   来不及管死了多少人,议会空出的议席一夕之间就被各阀重新瓜分。   齐列心情好,多给了齐之裕一点自由,齐之裕也没辜负齐列,直接送了整个首都星一个大惊喜。   他抽空拜访了自己的塑料好兄弟——谢寅。   诺亚制药顶层   谢寅、齐之裕、季生一人坐了一个边,正正方方的桌沿还剩下一个空位,谢管家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将谢为祯的牌位小心的放在了老板椅上。   齐之裕目瞪口呆:“我靠,你要干嘛?招魂啊?”   谢寅乐呵呵的说:“我有个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不把我哥叫来,我怕你听不完就跑路了。”   不,你哥在这我才要跑。   齐之裕打了个寒颤,扭过头看向玻璃窗外落下的火球,终于感觉身体回暖,这才问:“什么事,你说吧,我这段时间跟着小叔在议会里见过不少世面。”   选举枪击亲小叔的事都做过了,齐之裕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感到惊讶了。   得意的Alpha余光触及谢为祯被擦拭的锃亮的牌位,又默默的移开眼。   人,还是要谦虚。   齐之裕揉了揉脸,上半身向右-倾,将耳朵贴到谢寅面前:“来,你小声告诉我。”   谢寅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点点头,按下了藏在掌心的按钮。   “轰——!”的一声炸响,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谢寅缓缓动了动唇。   “其实,我家的药有问题。”   话音隐没在巨响的掩护下,齐之裕先是一愣,然后觉得莫名其妙,谢家黑心关他什么事,最后是疑惑,神罚已经从火球升级到爆炸了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谢寅歉意的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们是好兄弟。”   什么意思?   齐之裕突然竖起了汗毛,黑心肝的Alpha特地强调他们是好兄弟,谢寅绝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脑中灵光一闪,齐之裕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窗边,看到了楼底升起的黑烟,他的车已经毁于一旦,车轮都滚到了十米之外。   一群诺亚制药的保安听到动静围了过去,不是救人,而是去处理残骸,最后一点成型的零件都被他们砸烂了。   “你**把我车炸了!我的新车!”   齐之裕呲目欲裂,转身揪着谢寅的领口发出尖叫:“赔钱!这可是限量款!谢寅你有病吧我杀了你!”   谢寅丝毫不怕齐之裕的威胁,笑嘻嘻的说:“我这不是怕你跑路吗?”   好兄弟,同生共死。   “我跑什么跑,你家药有问题就有问题呗!诺亚掺水人尽皆知,我还能去时旭面前告你吗?”   齐之裕咬牙切齿的盯着谢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你哥了?”   谢寅歪了歪头,语气惋惜的回道:“可是,齐之裕,那里面有神的血。”   《神经》中将圣水美化为神的血,以此来论证神明慈悲而仁爱。   谢寅直接发挥了黑心商家的被动技能之广告与实物不符,夸张为诺亚制药在药物中投放神明的血液。   这下真成赎罪券了。   齐之裕深吸一口气,松开谢寅的领口,踉跄着退后几步,最后蹲下身捂住脸。   谢寅怜悯的看着他:“我知道,你难以接受…”   “等会儿,我怎么听不懂呢?”齐之裕抬起头,眉毛拧成了八字:“神原来还有血?那祂会不会死啊?神长什么样啊?你见过祂吗?”   你有病吧,关心这些干嘛?   谢寅摇摇头:“我没有见过神,但是我哥见过,这不是重点,总之,现在所有注射过药物…”   “你哥死前说过神明长什么样吗?”齐之裕好奇的问。   接二连三被打断的谢寅劈手给了齐之裕脑袋一巴掌:“先听我说完。”   齐之裕捂住后脑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委屈极了:“你把我骗过来,炸了我的车,不让我说话,还打我脑袋,我小叔都没打过我脑袋!”   “没事,给你打掉下来也不影响智商。”   谢寅转身喝了口水,继续道:“总之,所有注射过药物的人都有被圣水杀死的可能,只要神力催动,蛰伏在你身体里的圣水就会被唤醒。”   “所以,齐之裕,你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吗?”   齐之裕趴在窗户上悼念自己早逝的跑车,闻言无所谓的说:“我从小就经历过七七四十九种毒药和十八般刺杀手段,齐家的孩子里就我一个硬抗过来了,我怕什么?”   差点忘了,这家伙格外耐杀。   谢寅看向季生,季生看向牌位,牌位一动不动,季生重新看向谢寅,谢寅比了个手势,季生恍然大悟。   “齐少爷,圣水和普通的毒物不同,它既是剧毒,也是神明的恩赐。”   “一旦神力催动,神赐将会在您身上显现出来,”季生抿了抿唇,神色严肃的说:“有纹身不能考公,您的议员席位也要被换掉!”   “啊?”   齐之裕从玻璃窗上把自己黏住的脸拔了下来,琥珀色的狐狸眼惊慌失措的左右转动。   “可是,可是,”齐之裕苦着脸说:“没人知道不就好了。”   他好不容易能和陆浮一起在议会任职,抬头见低头也见,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踢出去,那不是白白成全了时旭?   谢寅挑唇:“我会去找时旭举报你。”   齐之裕“哈”的大吸一口气,指着谢寅的脸控诉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再也不是好兄弟了!”   谢寅笑容不变,轻轻摸了摸兄长的牌位,“但是,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替你剥离神赐的,毕竟我们是好兄弟嘛。”   五指扣紧,谢寅抓着谢为祯的牌位晃了晃:“比亲兄弟还亲。”   齐之裕“啪”的拍了下手,“好吧,我允许你回到我的好友列表,但是!车的账要另算。”   算不死你。   小心眼。   谢寅悄摸翻了个白眼,齐之裕的齐家血脉总是觉醒在一些古怪的地方,不知道齐列有没有带他查过脑子。   是不是小时候被毒坏了?   怀着这样的疑问,谢寅将齐之裕按到椅子上重新坐下,接着指了指季生:“记得他吗?”   齐之裕记忆力不差,准确点说,顶级Alpha记忆力都不会差,当初季生出现在谢为祯的葬礼上时,齐之裕还好奇的看过他一眼。   谢为祯的好友?谢寅当初似乎是这么介绍的。   “我记得你,你是教廷的人,”齐之裕双手捂住耳朵,面露警惕的看了眼谢寅:“你不会是想让他给我洗脑吧?”   “你哪有脑子给他洗。”谢寅都无语了。   “手放下,坐好,让我们季神官仔细看看。”   季生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深蓝色纹路,轻声道:“齐少爷,您看着它有什么感觉?”   齐之裕愣了愣:“啊?不是你看我吗?”   谢寅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幼师一般微笑着问:“哥们儿,你家养比格犬吗?”   齐之裕摇摇头:“不养。”   “哦——”谢寅刻意拖长了音调,夹着嗓子说:“我说齐列怎么没低血压,原来是你治的。”   谢寅错怪教廷了,真正的忍者是齐列啊!   齐之裕听懂了,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又被谢寅重新按了下去,Alpha捂着他的嘴问:“季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配合一下我就还你车,好吗?”   好的。   齐之裕点点头,发出一声“唔”。   “很好。”谢寅松开手,示意季生再来一次。   季生也开了眼界,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齐之裕看着一道道不规则的深蓝色印记,像是刀锋一样交错,眯着眼“嘶”了一声:“有点心慌。”   Alpha隔着衣物按住心口,神色凝重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感觉这么难受?”   “这是神赐。”   季生低眸放下袖子:“待神力催动,你也会有,所有人都会有,只不过出现的位置因人而异。”   齐之裕不适的拧眉,他伸长了脖子,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脸几乎凑到了季生面前,问道:“我会死吗?”   “人都会死。”季生面无表情的说。   “哎呀,不是这个,”齐之裕砸吧砸吧嘴:“你看,我要是因为神赐死了,能不能给我在教廷你塑个像,就摆在教皇房间里。”   “《诺诗法案》废除我投了赞成票,小叔那边我也可以说点好话,四舍五入也算是为神出过力、流过血的大功臣,这个福利待遇能不能提升一下?”   “不是,哥们儿你有病…”   “哎,”齐之裕抬起手,阻断了谢寅开口的机会:“你先等会儿,我跟神官说话呢。”   季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齐少爷,要不我们还是聊聊车的事吧?”   “什么车不车的,”齐之裕拍了拍桌子,嚣张的拔高了声线:“我差那点钱吗?”   “你就直说吧,教廷卷土重来,差不差人手,差不差资金,我可以当志愿者的,别看我是门阀子弟,其实有的是力气!”   齐之裕兴致高昂的说:“教皇冕下要是走路嫌累,我可以抱!”   “轮不到你,”谢寅双手环胸,嘲讽道:“你当成煊是死的吗?”   齐之裕一拍脑袋,想起了自己今早出发前想要告诉谢寅的事:“成煊反对教廷回归,今早奥莱拉同意了在首都星重建神殿的提案,成煊的脸色比我小叔的社交头像还难看!”   明贬暗贬,你是懂什么叫一箭双雕的。   谢寅有的时候真的看不懂齐之裕,你说他大智若愚吧,他是真的听不懂人话,你说他蠢吧,他每句话都从自身利益点切入,像是狙击枪的准星一样始终锁定自己的最终目标。   齐之裕最大的优点就在这里,多余的废话一句都不入耳,重点抓得比承重墙还稳。   谢寅敛眉笑了笑,齐列恐怕也发现了齐之裕这一特点,才能容忍他这么久。   “重建神殿?”季生不懂那么多阴谋诡计,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教廷。   圣水是最后的保障,如果首都星能够和平接受教廷的统治,他们也没必要做那么绝。   季生想得很好,可惜,他不懂神。   神想要掀起和教廷覆灭当天同等规模的暴动,这样才足够有趣,才对得起祂的等待。   陆浮懂神,所以他窃取了一丝神力。   居民区   时旭将少年放回床上,面露担忧:“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地下城老板摸了摸下巴:“快了吧,我刚刚检查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受到精神攻击,精神域虽然有波动但也在安全范围内。”   “会不会是太累了?”地下城老板猜测道。   Beta的体力不如Alpha,过度疲惫时身体自发强制陷入休眠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时旭握住陆浮的右手,指尖在少年的掌心轻轻抚摸,太阳挂饰的光芒彻底消散时,时旭看到了转瞬即逝的黑色。   那是什么?   陆浮是大胆的赌徒,他和门阀博弈,又孤身潜入教廷,如今甚至在神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时旭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如果陆浮一步走错,等待他的不会再是黑鳞监狱,而是永恒的死亡。   作为维度直播的少东家,时旭亲眼见过死在神罚下的渎神者,滚了滚喉结,时旭轻手轻脚的爬上床,隔着被子抱住少年的腰身。   Alpha眼中翻腾着异样的色彩:“陆浮,我在你身上下了赌注,你要是输了,我们就要一起死了。”   也挺浪漫。   时霓云原本主张中立,时旭却力排众议,坚持将时家绑上了教廷的船,并且利用《诺诗法案》像陆浮交投名状。   一旦教廷失败,时家极有可能被清算。   时旭提出支持教廷的想法时,他看到了母亲似笑非笑的眼神。   在议会杀伐果断的执政官给了他两个选择:一,向她证明教廷有足够的能力回到顶端,二,闭上嘴,滚回他该待的位置。   时旭选择了一。   整个时家的未来都牵系在陆浮身上,时旭却不是全然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才这么做的。   即使从理性客观的角度上判断,时旭依然会选择陆浮。   “他会创造奇迹,我对此深信不疑。”   内部会议,时旭对所有依附于时家的家族代表如是说。   陆浮听不到时旭的喃喃自语,他正在试图驳回神上交的企划。   神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掀起混乱了,祂像陆浮描述那番光景,尸殍遍野,血流成河,在死亡面前,无论多么尊贵的人都只能化为腐臭的烂肉。   【这个时候,你再以教皇的身份出现拯救他们,将死之人得到救赎,不管原先多么坚定的反对派都会转变为忠实信徒,不是吗?】   神想得很好,但陆浮不喜欢。   他一个法外狂徒做什么救世主,专业不对口,拒绝调剂。   【人们会狂热的崇拜你,信徒,你觉得怎么样?】   陆浮左手抱着小狗,右手抱着史莱姆,眨了眨眼重复道:“崇拜我?”   【没错,你是人间的救主。】   还是那句话,坏处说完了,好处呢?   按照神的说法,人死了,基础设施毁了,社会秩序崩坏了,那塞拉法帝国不就变成了一个大号塞布星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陆浮已经受够了黑面包和团子了,别的他都能忍,但是这个真不行。   “无趣。”   少年失望的说:“您浪费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居然就是想复刻数百年前已经发生过的场景,还是这样毫无新意的故事。”   “伊弗尔,我还以为您这样伟大的神明不会为低俗乐趣所动。”   明贬暗褒,齐之裕快学。   神得意的心情沉了下去。   【还有比杀戮与死亡更有趣的事吗?】   看得出来你平时的娱乐很贫瘠了。   “支持您的人,反对您的人,置身事外的人,先简单的分为这三类吧,”陆浮搓了三个泥球放在地上,继续道:“您觉得,哪一方人数最多?”   【反对者。】   神见到过教廷被肃清时的景象,整个首都星都参与其中,互相举报揭发亲友的也不在少数。   陆浮摇摇头:“是置身事外的人最多。”   当初教廷覆灭也好,如今教廷重归也好,随波逐流的人才是大多数,而这些人中,Beta占比最大。   “您想不想玩点新游戏?”   少年对着虚空笑起来,他当初对神明许下“看一眼太阳”的愿望,自此以后,身受神明污染越重的人越容易被他的双眼所操控。   还要多亏了季生创造了条件。   就像陆浮被拉进神明的空间时精神域大幅度波动一般,Alpha的精神域本就极度不稳定,更容易被陆浮趁虚而入。   譬如盛岭,只有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大力冲击精神域,才能让盛岭从中清醒过来。   神起了兴趣,可祂记得面前的少年是个骗子,傲慢的神思索了一秒,坚信自己不会被陆浮的谎言所迷惑。   【什么新游戏?】   陆浮眼尾一挑,笑道:“如果教廷能够在没有您出手的情况下凌驾于门阀之上,我就为您塑一尊像,如果教廷失败了,我就许愿,让您离开这里。”   其实你已经塑过了。   神不愿意认领被陆浮称为“审美不行”的拟态,直接跳过了第一句话。   【你向我许愿让我离开?】   神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待在这里,从来只有祂拉人进来,没有人拉祂出去。   神狐疑的发问。   【这两个结果好像都对我有利。】   废话,要不怎么骗你往坑里跳啊。   陆浮笑吟吟的垂下眸子:“游戏当然要取悦您才是好游戏。”   他说的有道理,对自身神力无比自信的神同意了陆浮提出的玩法,但祂要补充一条规则。   【如果教廷和门阀平起平坐,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   陆浮弯起唇,桃花眼中一片冷然:“我的荣幸。”   **   狗屁虫族诺加不待了!   陆浮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塞布星每天都有新旅客,教堂里的回忆每天晚上出现在梦里,还有个死不掉的灰鸦提醒他陆浮的过往——再不走诺加就要暗杀阿兰德了。   “你要走?”   阿兰德嗤笑:“你当我们虫族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西蒙附和的点点头:“就是。”   诺加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把灰鸦往前一推:“他,不怕死不怕累你尽管使唤,我光吃不干还骗你钱,你考虑清楚。”   灰鸦猛地扭头,斗篷下的嘴惊讶的张开。   诺加仅剩的金瞳翻了翻:“大惊小怪什么,我是黑-道你是星盗,背刺一下而已,家常便饭嘛。”   西蒙又点了点头:“就是。”   灰鸦脸皮薄,阿兰德脸皮更薄,一下子气得发红了:“人类,你吃我的喝我的难道没有一点回报吗?”   诺加点了点鞋尖,沉吟了一会儿道:“等我回塞布星再给你报喜。”   塞拉法的文盲不止神一个,诺加也是个中翘楚。   灰鸦撩起斗篷,开口一针见血:“你现在回去睡哪?”   “陆浮家里只有一间主卧和一张沙发能睡人,他睡主卧,时旭睡沙发,你打地铺;还是他和时旭睡一张床,你睡沙发?”   死了很多年的Alpha早就没有常规的情绪波动了,说起话来也丝毫不留情面:“陆浮会不会让你进家门还不好说呢。”   西蒙怜悯的摇摇头道:“就是。”   诺加正破防着,闻言立刻将矛头转向西蒙,阴冷的瞪了他一眼:“你没有别的台词了吗?”   西蒙无辜的耸了耸肩,真诚的看向诺加:“我支持你回去,不要被他们的冷嘲热讽击倒,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支持你的虫就是我,听着,现在启程回塞布星大概后天早上八点能到,你落地之后先买一张去首都星的票,帮我买一吨铁坎驹肉寄回来,我想吃了。”   诺加耐心的听完之后,给了他一个冷笑。   “滚。”   西蒙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看,换台词了你又不乐意。”   人类真难懂。   诺加最终还是走了,别说打地铺了,挂天花板上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lucky对着另一个Alpha汪汪叫。   就是上法庭,诺加都要坚定的说lucky是陆浮和他的狗!   当然,陆浮拒绝出庭。 第87章 雄竞,但当事人在撸狗   齐之裕疯了。   齐列冷静的想。   向下压了压掌心,示意董事会成员们安静,男人一双狐狸眼不带丝毫情感的注视着突然闯进来的红发Alpha。   齐之裕也直直的看了回去,炸开的信息素没礼貌的给在座的各位董事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齐列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温柔的弯起唇,沿着长桌缓步走向齐之裕。   厚重的地毯吸尽了声音,齐列游魂一般飘到了齐之裕面前,轻柔的按住少年的红发,以一种高位者对待低位者的姿态问:“你刚才说什么?”   齐之裕头皮发麻,脚底涌起一股寒气,“唰”的沿着脊柱向上蹿。   Alpha心里发怵,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我提议,公开站队教廷。”   齐列歪了歪头,身后的保镖立刻递上了一把枪,齐列握着枪管扔到齐之裕怀里,冷笑一声:“我也提议,公开枪决你。”   Alpha摸了摸搭在肩上的发尾,斜眼警告了一瞬背后偷笑的董事会成员,接着继续问:“谢寅对你说了什么?”   齐之裕抱着枪,连连摇头:“他没说什么,我自己悟出来的。”   “你?”   不是齐列不想相信他,确实是齐之裕的脑子不值得。   “对啊,小叔,”齐之裕满怀期待的说:“你想啊,教廷要是真的回归,当初对教廷下手的家族肯定要被找麻烦,我们现在示好,以后就可以继续跟着教廷作威作福了!”   “作威作福”一词出来,董事会的长辈们眼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如此浅显的道理,齐列怎么会不明白,但男人只是深深的看着自己过于乐观的侄子,“看来我需要注意一下你的交友了。”   十二阀里唯一一个没有对教廷落井下石的只有成家,这也是成煊自信的原因。   只不过,谁规定过没有过节就不能针对他了?   “你觉得教廷会报复我们?”   齐列手指下滑,揪住了齐之裕的衣领,将Alpha的身体向前一拽,问道:“教廷要是真的那么瑕疵必报,那为什么谢尔诺一点都不着急?”   如今,十二阀里只有时家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其他人都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   说白了,大家心里都清楚,教廷绝对不会蠢到刚回来就把十一门阀都得罪一遍,更何况,现任教皇是那个人。   齐之裕急了,“谢尔诺当然不着急,他们早就跟教廷勾搭上了!”   齐列眼神一凛:“你知道什么?”   齐之裕将自己从谢寅和季生口中得来的消息全盘托出,当然,这本身就是谢寅有意告诉他的。   谢寅不敢主动约谈齐列,那就只能辛苦大号传声筒齐之裕了。   “谢尔诺家的养子是教廷如今的主教,谢尔诺明面上保持观望,其实暗地里早就下了注。”Alpha一字不改的复述了谢寅的话。   “还有呢?”一名董事会成员眸光凌厉的看着他:“谢寅都对你说了什么?”   齐之裕瞪了他一眼,从小叔手里将自己的衣领解救了出来,道:“还有神赐,谢寅说他在药物里掺了圣水,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神赐了。”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消息,刚才还笑着的众人瞬间露出了愕然的神情,彼此对视了几眼,愕然转变成了惊惶。   和年轻一辈不同,他们是经历过上一个教廷统治时期的老人,很清楚神赐是什么东西。   齐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有时恍惚间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但怎么检查都找不出病因。   居然是神赐?   “小叔,你别担心,”齐之裕安慰道:“不就是多个纹身嘛,大不了给你弄个人工皮遮住。”   “纹身?”齐列冷笑,“谢寅没告诉过你神赐的危害吗?”   齐之裕摇摇头,他察觉到氛围中的不安,笑容也收了起来,小声问:“还有什么危害啊?”   齐列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齐之裕的一切犯蠢行为,男人轻描淡写的说:“没事,就是会死无全尸而已。”   谢寅敢把这么大的丑闻告诉齐之裕,就是直接向齐列表明,他不装了。   同样的,齐列神色凝重的想,这也代表教廷开始动手了。   齐之裕不怕死,但整个首都星没几个人不在乎自己的命。   “小叔,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齐之裕此话一出,立刻收获了全体董事会成员的视线,齐列怎么能养出这种性格的孩子?   “你想让首都星陷入混乱吗?”齐列问。   齐之裕摇摇头。   “那你说什么说?”男人眼尾眯起,没好气的说。   “可是,”齐之裕有些委屈的为自己辩解:“他们不是有知情权吗?”   人要是死了,好歹让他们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大少爷,知情权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他们不知情。”董事会成员无奈的说。   “我们可以把死因推向他们熟知的意外、疾病、甚至是谋杀,而不是完全不可控的神。”   齐之裕听明白了,但他不赞同,“早晚会有人发现这与神有关。”   “那我们也可以说,在他发现之前,我们一无所知,”男人耸了耸肩,“顺便再表彰他一下,给点好处,不就行了?”   “行了,先聊聊神赐的事吧,”齐列抬起手掌阻断了两人的交流,“教廷既然准备开始动手了,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话音刚落,齐列突然心口一痛,他弯下腰捂住心脏,余光瞄到了同样面色发白的Alpha们。   齐之裕连忙扶住齐列的肩,焦急的问:“小叔,你怎么了?”   齐列闭了闭眼,心口抽搐般的痛感让他暂时失去了几秒声音,等缓过来时,齐之裕已经把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Alpha琥珀色的瞳平静的看着他,“小叔,你今天穿防弹衣了吗?”   深蓝色的纹路爬上了齐之裕的耳朵,像是舒展的枝叶般蔓延,沿着脊背下行。   在齐列意外的眼神中,Alpha缓缓扣动了扳机。   哎?   齐之裕低头,“咔哒”“咔哒”反复开开枪,却没有任何动静。   “别试了,里面没子弹。”齐列喘了两口气,蹙着眉卷起自己的衣袖,果然在手腕内侧发现了一抹浅蓝色。   比起齐之裕,齐列受到的污染浓度轻得多。   齐之裕尴尬的扔开枪,讪讪的笑了一下:“小叔,你没事吧?还难受吗?”   齐列撇了眼自己没出息的侄子,将注意力放到了董事会成员们身上,大多数人还没缓过来,依然痛苦的趴在桌面上。   他们受到的神赐轻重不一,齐列狐疑的重新看向齐之裕:“你为什么没反应?”   Alpha摸了摸鼻尖,“我,我喝圣水了。”   怕齐列误会,齐之裕又连忙解释:“是谢寅非要给我喝的,我就喝了一口。”   积压在身体里的污染一次性全部被引动,完全没被神赐福过的身体当然承受不住,所以才会痛苦难耐。   谢寅让齐之裕提前喝了点圣水,他已经在那时候痛过了。   “你怎么还敢喝?”齐列一个头两个大,“你都知道谢寅不安好心了,还傻乎乎的喝他给的东西?”   齐之裕眼神躲闪,“不是,那个,我挺支持教廷的……”   齐列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齐之裕气死的。   “你支持教廷?你知道教廷做过什么吗?你知道那里面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吗?你支持的只有陆浮而已!”   齐列直勾勾的看着羞愧到低下头的侄子,沉声道:“齐之裕,你根本不明白,陆浮能在教廷里混得如鱼得水,说明他本身就适合那里。”   “你爱的人也是个疯子。”   而疯子,是不会爱人的。   与此同时,军部爆发了大规模混乱,如果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们警惕,那么身上突然冒出的图案就让他们感到惊悚了。   有老兵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神”字刚出口,就被自己的上级一针麻醉剂捅进了脖子。   “都说了那个字不准提,不准提,还要我强调多少遍?”   少校拍了拍手,叫来两名后勤兵,“把他抬走。”   双手背在身后,少校环视四周,目光掠过一张张或茫然或惊慌的脸,安抚道:“不必害怕,我马上将情况上报,等待傅上将处理。”   傅以榕的名字还是有用的,大多数人都安心了些。   一名士兵举起手:“少校,我不怕,我就是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少校走过去就是一脚,“问问问,问什么问,都说了那个字不能说,你成心害我是不是?”   那名士兵“哎呦”一声坐在地上,嬉皮笑脸的说:“这不是大家太严肃了,我想活跃一下欺负你吗?”   “滚,”少校翻了个白眼,抽出腰间的枪,隔空对着他的脑塞点了点:“你们待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找傅上将。”   “我还以为您要去给我们买个橘子。”那名士兵小声嘟囔道。   少校听见了,回身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士兵立马拍了下嘴,“我错了,少校。”   这还差不多。   少校找到傅以榕时,傅以榕正在星网上和人对线。   “上将,我有事向您汇报。”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头都不抬:“怎么了?”   将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少校垂眸问:“您是否有办法处理?”   我是阿拉丁神灯吗?   傅以榕惆怅的叹了口气,他进入军部是图什么?不就是图有编制有工资生活稳定吗?   现在好了,先是房子被尸体砸出洞,又是我身边的卧底是真卧底,我派去的卧底是假卧底,最后是大规模污染爆发。   早知道这工资这么难拿,傅以榕就回去当星盗了。   但是想归想,做还是不能做的,毕竟他这张脸已经在星盗中打出了名声。   傅以榕挥了挥手:“去,把卡勒和基思带过来。”   低头看了眼攻击性极强的网友,傅以榕伸了个懒腰,反手点了举报,理由:他让我顺着网线过去打他,这是教唆犯罪,建议严查。   卡勒进来的时候满面春风,屁颠屁颠的跑到傅以榕桌前,“上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义薄云天易如反掌啊!”   傅以榕挑眉:“你吃兴奋剂了?”   “没有,”卡勒搓了搓手,笑道:“就是开心。”   傅以榕看向少校,对方摇摇头,他什么也没透露,只是直接将卡勒带过来了而已。   Alpha压了压军帽问:“你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知道,”卡勒连连点头,又摇摇头:“但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你不知道?”傅以榕笑了:“整个军部,我唯一确定和教廷有联系的就是你,卡勒,你要是找不到真凶,那我就只能拿你交差了。”   “啊?”卡勒傻眼了:“可是,这不是平白污人清白吗?真不是我啊,我天天走到哪都有人看着,我哪有时间下手?”   “万一是你之前做的,现在才爆发呢?”   傅以榕的推测完全合理,卡勒急的在屋子里转圈,最后苦哈哈的问:“您要怎么拿我交差啊,关起来吗?”   “放心,这次不关你。”   傅以榕掏出配枪“啪”的一声放在桌上,“你谢罪吧。”   卡勒“砰”的一声就跪下了,“上将!”   他这句喊的凄婉悲凉,尾音长得足足能绕首都星两圈。   “我跟随您这么多年,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个贪生怕死、光拿钱不干事的,我哪里有能力埋这么大的局啊!”   基思站在门口,赞同的点点头。   “那你说,谁有这个能力?”傅以榕双手交握支着下巴,笑吟吟的俯视卡勒:“你的同伙,挨个供出来听听。”   卡勒眼神飘忽,飘着飘着飘到傅以榕的枪上,瞬间老实了。   “有个在谢家干活的季生,”卡勒磨磨蹭蹭的说:“他脑子好使。”   傅以榕一个眼神过去,少校立刻退出了房间,他点了几个情绪比较稳定的士兵,想了想,又叫了个刺头,才动身前往谢家。   “还有吗?”   卡勒干笑了下,“我就知道这一个。”   教廷埋在首都星的绝对不止这么点人,傅以榕敲了敲桌子:“再想想。”   卡勒冷汗直冒,绞尽脑汁,最后试探性的说了个名字:“陆浮…他脑子也好使。”   傅以榕翘着的二郎腿缓缓放了下去。   空气默然,基思不想说话,卡勒不敢说话,傅以榕想来想去,问了句:“我要是把陆浮抓过来,你们教廷会不会连夜派人来暗杀我?”   卡勒大力点头:“不会啊,怎么会呢。”   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这个人做了什么,傅以榕此刻第一次读懂了这句话的内涵。   就算教廷不来,光是齐之裕和时旭就能把傅以榕烦死。   “上将,”卡勒小心的抬头,问道:“您怎么没受到神赐?”   “我?”   傅以榕也不知道,他随口道:“因为我坏事做尽吧,连神都不想收我。”   那倒不至于,卡勒腹诽道,神向来不挑食,什么都吃得干干净净。   “等季生被带过来,说不定就知道原因了。”基思突然开口。   傅以榕这才想起了他,对着基思招了招手:“基思,你好歹在教廷卧底了那么久,知不知道谁是教廷埋的钉子?”   基思面色疲惫,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好了,神罚像是悬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从他的头顶落下。   “一个刺头。”   基思说:“林少校手下,有个叫比约的刺头,他是今年才混进来的,目前还只是二等兵。”   威胁不大,军衔低,接触不到高等军官,大概率不是他。   **   诺亚制药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谢寅意外的挑眉,“齐之裕动作这么快,直接把军部找来了?”   谢管家脸色难看:“少爷,咱们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教廷没有…”   “富贵险中求,你不想看谢家坐到第一阀的位置上吗?”   谢寅坐在老板椅上转了转,漆黑的眸中飞出两只乌鸦,钻进了谢管家的心脏,他缓缓笑起来,道:“谢叔,我哥不能白死啊。”   林少校不是傅以榕那样的泥腿子出身,做事的时候难免带了点门阀特有的拖拖拉拉。   傅以榕可以尽情得罪人,林少校却不能。   让士兵们守在门口,林少校和谢寅寒暄了几句,这才说:“我也不瞒您,傅上将派我来逮捕一名名叫季生的研究员,您交出人,我立刻走。”   谢寅遗憾的叹了口气:“您来晚了,季生已经辞职了。”   林少校一惊:“什么时候?”   “就在两个小时前。”   显然,季生是畏罪潜逃,林少校深深的看了眼谢寅,提醒道:“您最好不知道季生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如此,季生被捕也不会牵连谢家。   谢寅笑了笑:“当然,我一无所知。”   比约百无聊赖的守在门口,见林少校出来,好奇的问:“少校,人呢?”   “跑了。”   林少校推开比约凑过来的脸,吩咐道:“封锁港口,征用各大广场投屏,换成季生的通缉令,申请全星监控权限,别忘了让维度直播发新闻。”   这么多内容下去,比约表情都没变一下,双手插兜,佝偻着腰懒散的回了句:“是,少校。”   此时,季生已经回到了南区,这里混乱无章,最适合躲藏。   “诺加,你在哪?”季生小声的贴着终端询问。   终端中传来了Alpha轻微的呼吸声,诺加轻手轻脚的趴在窗沿,乘着夜色翻进陆浮家的客厅,轻声道:“我在塞布星,你没事找我干嘛?”   “我有事。”   季生有些着急的说:“你快去找陆浮,他的精神域最近频繁出现异状,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不仅如此,018也不受掌控了。   季生试图通过018和陆浮直接交流,018居然拒绝了他的载入,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看来试验品的漏洞还不少。   一听到和陆浮有关,诺加有了点耐心,“你等会儿,我找到陆浮再叫你。”   明明是经常来的地方,诺加却有了股莫名的做贼感,空气中弥漫着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惹人心生烦躁。   绕过茶几和沙发,诺加抬手轻轻握住了陆浮卧室的门把。   Alpha对于危险的感知在这一刻生效,诺加背后一寒,猛地扭过头,趴在小床上的灰色小狗直勾勾的盯着他,鼻子上隐隐浮现出怒纹。   遭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诺加一个闪身扑了过去,终于赶在小灰狗开叫前握住了它的嘴筒子。   “乖啊lucky,你别叫,哥哥给你吃好吃的。”   诺加在别人面前以小灰狗的父亲自居,但是真到它面前,就灵活的换成了哥哥。   小灰狗却不是轻易被食物引诱的性格,面露凶相的看着诺加,脑袋左右甩动,试图从诺加手里挣脱出来。   诺加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只能松开手,一松开就被小灰狗咬住了手指   就在诺加打算捅它的嗓子眼的时候,懒散的音调从身后传来,似乎是刚睡醒,有些稠。   “别欺负它。”   诺加回过头,陆浮靠在门沿上,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扎成低马尾,同金色的流苏交错,随意的散落在肩上。   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露出一截光洁的颈和锁骨下方的黑蛇。   “你怎么回来了,诺加?”他刻意的咬着字音,像是在引诱Alpha跳进紫灰色的深海。   诺加的手还被死死的咬着,却已经无心顾及,他看着心心念念的Beta,信息素“噗噗”直喷。   “陆浮…”   仅仅念出名字,诺加就闭上了嘴。   在陆浮的身后冒出了一名金发Alpha,他眼神讥诮的看着诺加,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挑衅的意味已经伴随着信息素一并传递了过去。   两股信息素在空气中剧烈的撕打在一起,而陆浮全然察觉不到,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走到诺加面前,将小灰狗抱了起来。   诺加的手背上只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却没有实际伤口。   终端中,沉默了许久的季生估摸着他们应该不打算叙旧了,开口问道:“陆浮,你是不是引动神力了?”   “嗯。”少年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承认了。   “首都星现在情况很不好吗?”   季生喉结滚动了下:“我不确定。”   “现在还没有具体消息传出来,但是军部已经派人来抓我了。”   “暗中还是明面?”   “明面。”   季生微微拉开窗帘,看到了天空中飘过去的飞行器,飞行器下方挂着一个巨大的横幅,左边是季生的照片,右边是巨额奖金。   陆浮困倦的又打了个哈欠:“你先躲着,我很快回去。”   “汪!”   小灰狗听懂了似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陆浮,舌头在他的脸、脖子上不断的舔舐。   陆浮怕痒,眯着眼缩了缩脖子,将lucky推开了些:“别担心,这次我们一起去。”   在一切迎来终章之际,陆浮要和自己最爱的家人待在一起。   “那我呢?”诺加指了指自己,金瞳眨了眨:“你不会不带我吧?”   时旭轻哼一声:“我的星舰拒绝任何红发Alpha。”   “没事,”诺加托着腮说:“我可以绑架你和你的星舰。”   诺加记仇,时旭进他的屋子用他的厨房,诺加也要抢他的星舰睡他的大床。   时旭微微蹙眉,他想起了自己在南区惨遭分尸的跑车,又想起那时诺加和陆浮多么亲密的姿态,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排除在外。   最后的四个轮胎也没保住。   咬了咬牙,金发Alpha微微笑起来:“我会把你送进囚星。”   “我发誓。” 第88章 疑似十一月向齐列开炮   越来越多人陷入了恐慌之中,人们从各种角度拍下怪异的纹路上传到自己的主页,他们绝口不提那个字,只说:“我也被选中了。”   事态发酵,星网上乱成了一锅粥,有人从中闻出了商机,直接开了个直播间,号称可以通过纹路所在的部位和形状判断未来。   一番胡说八道,总有几个能对上,很快,情况向着齐列都没想到的方向飞速发展。   “什么钱都敢赚,真不怕死。”   听到齐列的话,齐之裕默默退出直播间,附和道:“就是,也不怕神半夜找上门。”   “你以为你比他们好多少?”齐列气不打一处来,将谢尔诺送来的邀请函扔了过去。   “今晚的十二阀会议,你去。”   “啊?”齐之裕连忙摇摇头,“小叔,我不懂政治啊。”   “谢寅可听不得这话,”齐列嘲讽道:“都偷偷勾搭上教廷里,我们家谁比你懂?”   齐之裕心虚的摸了摸脖子,“我要是被枪击了…”   “记得笑得灿烂点,等陆浮从塞布星回来我好给他看你的遗照。”齐列说着从桌上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上面赫然是塞布星教堂的照片,陆浮和时旭并肩站在教廷门前,时旭垂下脸,似乎在闻他的发。   “我安排到塞布星的线人说,陆浮今晚回来,同行者是时旭和一名红发Alpha,齐之裕,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向我证明,教廷值得我投资。”   齐列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侄子,不可否认,齐之裕从外貌上完美的继承了齐家的一切特征,他拥有绝对纯正的血统。   齐列最满意的也是这一点。   老古板,陆浮的评价从不出错。   “如果你做不到,”男人摸了摸搭在毛衣上的枫叶吊坠,琥珀色的狐狸眼垂下一层阴影:“在教廷彻彻底底站稳脚跟之前,我不会再允许你私下见陆浮。”   “听清楚,你不会任何机会。”   齐列站起身,食指点了点齐之裕的心口:“就算你把这颗心挖出来,我也不会让你送到陆浮眼前。”   齐之裕一言不发,呼吸有些急促,血液在体内快速的流动,连带着从脖颈到耳根都激动的发红。   他了解自己小叔,齐列的话换一个角度理解就是:只要齐之裕能够证明投资教廷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他就不会再阻拦齐之裕。   甚至,齐之裕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要是齐列愿意帮他出主意追求陆浮——好吧,这个就是白日做梦了。   “小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齐之裕压不住上扬的唇角,双眼亮晶晶的说。   齐列只是冷笑。   齐之裕离开后,齐列收到了眼线发来的新消息。   他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喝了两口热茶,双目的盯着晃动的吊灯放空了一会儿,这才缓慢的拿起终端。   休息只属于无忧无虑的孩子,而齐列从坐上这个位置起,就没有松懈的资格。   【线人: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联系我的小号。】   【线人:你不喜欢好人吗?】   齐列猛地挺直腰板,捏着终端的手微微收紧。   光是透过这两行文字,齐列就能想到那人似笑非笑的脸,他戏耍了整个首都星,用他们取乐,最后还要露出无辜的表情,仿佛一切祸端都来自于人们的妄想。   陆浮发现了他派去的线人,并且从他手里拿到了终端。   最该死的是,齐之裕偏偏迷上了魔鬼。   一切想法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快,线人发来了第三条消息。   【线人:你在生气吗?】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没有。】   齐列确信自己没有生气,最初的最初,他是很欣赏陆浮的。   利用陆浮磨练齐之裕的心性、考虑将陆浮收进齐家名下的企业、甚至将陆浮介绍给傅以榕……齐列确实有过培养陆浮的打算。   但陆浮用惊世骇俗的行为逼他打消了这些念头。   【线人:不要自欺欺人,去照镜子吧,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陆浮说话的语气并不刻薄,甚至称得上温和,但齐列就是一瞬间感到有些烦躁。   他再一次重申。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我没有生气。】   这条消息如石沉大海,久久得不到回复,齐列更烦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变化是因为恼火齐之裕屡屡的“深情表现”,还是因为又一次被陆浮戏耍而不悦,只能不耐的敲着桌面。   手腕内存的污染动了动,沿着男人的掌心向上蔓延了一寸。   负面情绪是最好的养料,齐列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喂养着足以掠夺生命的怪物。   这是一场拉锯战,齐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余光瞄到了玻璃窗,齐列的动作停住了,他缓缓走到玻璃窗前,看着自己熟悉的眉眼。   善于解读人心的齐列从自己的倒影中读出了神思不属、焦急以及少许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齐列摸了摸自己的脸,以第三视角剖析自己,他像个冷漠的、毫无情绪的政客,审视自己的外在和内里。   神思不属,因为陆浮戏弄般的话语。   焦急,因为陆浮迟迟没有给出回复。   期待,期待陆浮的下一句话。   齐列突然想起了上一次的十二阀会议,雨幕模糊了生与死的边界,那颗射向谢为祯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过去。   赤裸裸的挑衅。   齐列摸上了玻璃窗,抚摸倒影的眼尾,狭长的狐狸眼透露出精明的光,在那层虚浮的精明之下,是后怕与忧虑。   陆浮说过,当初的目标本该是他,如果那颗子弹是冲他来的,他能活下来吗?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所有人都以为谢为祯不会有大碍,但谢为祯偏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这么死了。   草率、不合理,但沾上陆浮的名字,又易于接受了。   齐列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谢为祯一样,用死亡论证陆浮的特殊之处。   齐列收回手,将终端关机扔到一旁,强行转移注意力。   真正值得警惕的不是至高无上的神,也不是虎视眈眈的教廷。   是陆浮。   当他牵动你的心神时,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免得一脚摔进深不见底的泥坑。   痛过了,还要求他救你。   **   塞布星   上午七点,陆浮给窗台枯死的植物浇了点水,遗憾的是,植物并没有起死回生,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阳光。   上午七点四十,陆浮吃了一个街角卖的三明治,这家店的生意很不好,里面涂了该死的曲环叶浆,它吃起来像是被打烂之后掺了番茄的脑浆。   齐家主,我保证您这辈子都想象不到这玩意儿有多难吃。   上午十点,陆浮和一名红发Alpha出去遛狗,那是一只灰背白肚的小狗,不过它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但愿它不会发现我。   最后一个字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记录从这里断开,再一次出现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下午四点,我发现一个该死的家伙在偷窥陆浮。   写到这,时旭不悦的转了转笔,“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发问来自于仓库里另一名男性。   他面色十分苍白,满脸惊惶,双手被麻绳捆在背后,坐在折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只能靠自己的双腿维持住平衡。   时旭偏头瞥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抽出短刀,眯起的翠瞳不怀好意的从他的脖颈扫过。   时旭很少亲自动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以他的理论知识,只要一刀,就能让对方毫无痛苦的投入死亡的怀抱。   但是,时旭什么时候是那么仁慈的人了?   他缓步走到男人身后,一只手臂环住了他的肩颈,刀尖横亘在男人的喉结处,幽幽的问:“你是齐列的人?”   男人没有给出回答,故作镇定的说:“绑架是违法的,我作为塞拉法帝国的公民,有权将你告上法庭。”   “而且,我没有钱,衣服也是旧的,你绑架我也没用。”   男人试图证明自己一贫如洗,同时竭力将脖子向后缩,好离这把刀远些。   他认出了时旭,但他不敢说,男人始终牢记着自己伪造的身份是塞布星居民,在他的观念里,塞布星这么落后的地方怎么会有人知道时旭。   然而,死亡如附骨之蛆,一路跟在他的背后。   时旭阴郁的声线裹挟着怨毒:“你一直用这双无礼的眼睛盯着陆浮看,难道还以为自己藏得住吗?”   “你怎么敢冒犯他?!”   时旭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他狠狠的将刀刃扎进了男人的大腿,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扣住了男人的脖子。   “啊啊啊啊不——!!”   男人痛呼出声,又被颈部的手重新堵住了声音,他痛的冷汗直流,被束缚在身后的手剧烈的挣扎,带动椅子也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时旭神经质的低声笑起来,指尖越来越用力,男人不断的从喉咙里挤出“赫赫”的嘶吼,眼球凸起充血,皮下透出青紫色。   恼人的信息素失控的噗噗放个不停,将时旭乃至整个仓库都染上了气味。   绝望的、濒死的气味。   时旭不为所动,拔出短刀转了转,“嗤”的一声扎进了男人的颈侧,涌动的鲜血伴随着腐败的信息素一并喷了出来,连时旭的指缝都被血污覆盖。   男人彻底失去了动静。   将染血刀尖用男人的衣服下摆擦净后,时旭翻开笔记,用沾着血的手指在最后一行补上:“现在,他确实死了。”   满意的重新合上笔记,时旭靠在混凝土支柱上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尖利刺耳,像是哭泣的婴儿,让听者从耳朵一直疼到小脑。   长期处于聚光灯下,被迫压抑嫉妒的本性,时旭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笑声渐低,Alpha缓缓蜷缩起脊背,双膝弯曲坐在地上,阴郁俊美的脸埋进大腿里,金发垂进一片灰尘之中。   贵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但时旭不在乎,他想用这具尸体向陆浮邀功,又怕陆浮嫌他沾了血的手太脏。   仔仔细细的用手帕擦去多余的污渍,时旭拖着男人的衣领走出了仓库,陆浮看到他的时候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又疯一个。   时旭带来的终端很有用,陆浮理所当然的给了Alpha好脸色,这无疑刺激到了诺加。   冷眼看着以“门阀贵子”自居的衣冠禽兽,诺加嘲笑道:“论吃人,还是得看你们。”   时旭根本不理他,都是烂人,有什么好比的。   逗过齐列后,陆浮抛了抛线人的终端,笑吟吟的说:“差不多该收网了,斯莱德那边也是时候动手了。”   【018:你决定好了吗?】   【陆浮:不是我。】   神没有耐心了。   苏马尔星,等待了许久的教廷终于得到了主教大人的指示。   潜藏在各地的信徒们纷纷赶到苏马尔星的神殿,跪在祭台前祷告,一具具身体化作灰土,祭台上方的图案愈发亮眼。   到最后,炙热的温度已经足以灼伤人体,就算是圣水都无法降温,斯莱德终于带着剩余的信徒们退远了些。   与此同时,遭遇多日神罚侵袭的首都星进入了平静之中,火焰消失了,但这反而更加让他们心慌。   【先是大雨,再是火焰,接下来是什么?】   【累了,能不能给个痛快!】   【我说,你们真的不担心身上的图案吗?我姥姥说这是**。】   【前面的你被强制禁言了,注意点吧,别把自己号弄丢了。】   【那个蓝色的图案我觉得很不舒服,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今天中午还痛了一阵,我会死吗?】   【今晚十二阀会议主要就是讨论关于这些图案的,大家先等等吧,我们怕死,这些有钱有权的更怕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   【小道消息,这事和谢家有关,只能说这么多,走了。】   当晚,十二阀会议再次召开。   这一次的出席者大换血,齐之裕代替齐列,谢寅代替谢为祯,时旭和简焕白缺席,人少了,氛围也不似以往热闹。   “齐列居然放你出来,他也疯了吗?”成煊高高挑起眉,毫不掩饰对于齐之裕的嘲讽。   Alpha露出犬牙,对着相看相厌的对头比了个中指:“这么关心我小叔,暗恋他?”   成煊立刻露出吃了苍蝇的表情:“滚。”   “哟哟哟,这么激动,被我说中了?”   齐之裕摇摇头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堂堂一家之主怎么欺负老人家啊!”   奥莱拉抿唇笑起来:“齐家主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倒也不算老。”   说着,少女对着成煊眨眨眼,调笑道:“你们都是单身,把握机会。”   成煊只觉得窒息。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对齐列有心思的人都不可能是图他的人,因为他本人的性格已经烂到无人不知。   成煊刚想开口辩解,齐之裕立刻磕了药似的抢先道:“哦,差点忘了,你之前对我说过,你只喜欢Omega。”   齐之裕双手握住成煊搭在桌面上的手,真诚的说:“你千万要坚定本心啊,成煊。”   成煊皮笑肉不笑的抽回手:“人都是会变的。”   尤其对于成煊这种千面人来说,任何话都当不得真。   齐之裕了然的点点头:“所以你现在暗恋我小叔了是吗?”   成煊咬牙:“你不要胡搅蛮缠。”   齐之裕今晚是做足了准备来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谁胡搅蛮缠,你先上来没话找话的,以为我脾气好可以随你欺负是不是?”   “脾气好”这三个和齐之裕放在一起堪称天大的笑料。   成煊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无奈的说:“我们俩各退一步,你闭嘴,我也闭嘴,行吗?”   齐之裕难得斗嘴斗赢了,得意忘形,拒绝了给成煊台阶下:“事关我小叔的清白,我们必须说清楚。”   成煊翻了个白眼,污了齐列清白的明明就是你。   奥莱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手背轻轻撩动齐发尾,她从斯莱德那里得到了一手消息,包括神赐的危害也一清二楚。   十二阀中最为气定神闲的就是她。   谢寅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左看右看,他生平第一次参与十二阀会议,只觉得新奇。   踱到奥莱拉身边,谢寅低声问:“议会长阁下,您对于教廷究竟持什么态度?”   谢尔诺将养子塞进了教廷,但行为上却没有多少偏向,谢寅很好奇,莫非奥莱拉和谢尔诺家族的其他人不是一条心?   奥莱拉撇了眼厚脸皮的Alpha,笑道:“作为议会长,我爱每一位公民。”   信徒也是公民。   得到了奥莱拉的回答,谢寅笑了起来,他弯下腰,牵起奥莱拉的手背落下一个虚虚的吻。   “向最仁慈的议会长致意。”   奥莱拉不动声色的接下了“仁慈”的名号,不做回应。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十二阀会议终于正式开始。   奥莱拉一句话直接将旋律拉到了高潮:“谢尔诺一族不会忘记神赐予的恩泽,我提议邀请教皇冕下来首都星进行一次直播辩论,如果神的回归有利于人民,那么,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占领道德高地的同时提出了一个爆炸性的建议,成煊忍不住频频看向奥莱拉。   少女微笑着环视四周,问道:“各位觉得呢?”   齐之裕拍板同意:“我觉得很好,人们需要了解未来统治他们的新教皇是什么样的人。”   谢寅无言扶额,提议还没通过,辩论还没开始,结果还没定数,齐之裕已经默认教皇会赢了。   齐列真的不是故意让齐之裕来搅浑水的吗?   “比起这个,我觉得我们应该关注当前的事。”   成煊平静的说:“人们不清楚,但你们不会不知道,神赐扩散到最后,将会杀了所有人。”   齐之裕耸肩:“我们又不知道怎么解决神赐。”   “无知是福,与其告诉他们,不如一直瞒着。”时家代表人道。   真正的罪魁祸首谢寅也插了句话:“教廷一定知道,只要教廷回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各阀的立场都已经很明确了。   谢尔诺、齐、时、谢都偏向于教廷,而剩下的八阀中,除了保持中立的简、裴两家,其他都是反对派。   成煊居然反对教廷回归,奥莱拉有些意外。   他们之中,成煊才是和教廷联系最深的人,按理来说,就算不支持,也不至于反对。   她的疑问,齐之裕替她问了出来。   成煊鄙夷的斜了眼红发Alpha:“你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教廷回归只是表象,本质是神回来了,渎神者死,崇神者活,我们的生命将被神明握在手里,失去自由,你们难道愿意有个未知的怪物压在头顶吗?”   奥莱拉轻笑起来:“所以,你是在害怕吗?”   成煊双手交叉,道:“我只是不喜欢被控制。”   少女叹了口气,看着成煊的眼神像在看没长大的孩子,即使她仅仅比成煊年长一岁。   “成煊,你把神想得太可怕了。”   少女杏眼弯起,笑盈盈的说:我相信,神不是不明事理的存在,我更相信,教皇冕下作为神的代言人,能够处理好人类与神的关系。”   奥莱拉再一次提到了陆浮,成煊陷入了沉默。   他不会质疑陆浮,但他从双亲和养父口中听了太多关于神的事,对于神的印象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就算教皇冕下能做到,我们又怎么阻止神赐的扩散?”   成煊拉开衣领,露出浅蓝色的纹路:“它在吞噬我们的生命,别告诉我你们没感觉到。”   齐之裕真的没感觉到。   Alpha心虚的低下头,悄悄摸了下自己耳后的纹路,眼皮一抬和谢寅四目相对。   果然,谢寅也没感觉到。   一对塑料兄弟彼此错开眼,尴尬的笑了笑。   相较于最开始,成煊身上的污染范围扩大了一圈,颜色虽然没有变化,但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奥莱拉托着下巴,杏眼眨了眨:“说不定教皇冕下愿意为我们处理神赐,又或许,神会将神赐收回去。”   神赐说白了也是神的力量的一部分,神可以随心所欲的收回。   成煊冷笑,指望神还不如指望变异。   恰在此时,奥莱拉的终端震了一下,少女歉意的笑了笑,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等待。   拿出终端,她看到了斯莱德的消息。   【工具人:教皇冕下说,愿意每天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处理神赐,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消息。】   她确实喜欢。   奥莱拉掀起唇角,清丽的面孔愈发出挑,她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的说:“我需要通知各位,教皇冕下愿意为所有信徒处理神赐,一天一位。”   双手交握,少女笑容明媚的说:“感恩仁慈的冕下。”   仁慈,但信徒限定。   政治是一场不流血的斗争,陆浮这一手,真正做到了不流血,但要命。   气氛再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沉郁,当历史的车轮滚动时,每个人都被推着往前走,只不过,有人走得快,便占了先机,有人走得慢,便死在了车轮的碾压下。   奥莱拉此举是一点不隐瞒她和教廷的关系了。   成煊看着动摇的反对派们,忽的笑出了声,人类贪生怕死的本性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出身而消失。   陆浮的话可信吗?   教廷最擅长过河拆桥,《神经》中记载的各位教皇也一个比一个疯,第十五任教皇诺诗就曾因质疑门阀们的信仰是否真切诚恳而开展屠-杀。   谁也不知道,陆浮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诺诗。   低下头,成煊睁着湖蓝的眸子,用视线细细描摹桌面上的花纹,似乎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的Alpha神色冷淡的说:“感恩仁慈的冕下。” 第89章 喜欢吻,也喜欢耳光   奥莱拉的提议全票通过,陆浮一觉醒来就知道自己要去参加辩论会,天都塌了。   等一下,辩论?   我不会啊!   【018:没事,你闭眼胡说,时旭肯定会买好水军的。】   陆浮对此深表怀疑。   【陆浮:如果我一句话不说,阁下该如何应对?】   别说水军了,神来都救不了。   【018:……祝你成功吧。】   齐列不知道陆浮对此毫无经验,十二阀会议上的事已经如实传进了他的耳朵,懒得理会没事就给他泼脏水的齐之裕,齐列指尖一弹,一枚国际象棋无声的摔下了桌子。   支持教廷已经成为大势所趋,齐列不会为了一点私情就做出不利于家族的选择。   齐列可以被情绪动摇,齐家主不可以。   再次打开终端,跳过大片积压的公务信息,齐列找到了陆浮的小号,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   齐列突然有些恍惚,从陆浮出现到现在,明明只过去了短短半年,为什么塞拉法帝国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霓云和奥莱拉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其乐融融,更加显得齐列像个孤家寡人。   齐之裕用脚尖搓了搓地毯,心虚的问:“小叔,你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了吧?”   齐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以为齐家是足球吗,想往哪踢就往哪踢?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当初一意孤行让他入学的就是你,自己的回旋镖自己受着。”   现在各势力利益趋同,齐列也懒得和他们吵嘴。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陆浮明天就会抵达首都星,到时候有什么话都摊开说清楚,省得陆浮又给他们一个惊喜。   齐列再一次确认道:“他现在还是教皇吧?”   可别几天不见又升职了。   “再向上也没位置给他坐了,”傅以榕摇头晃脑的说:“总不能一脚把神踢开,换他坐神台吧?”   齐列不做回应。   怎么不可能?   傅以榕看懂了他的表情,笑的前仰后合:“你真的成了他的忠实粉丝了吗?”   “滚。”   齐列将之定义为:谨慎。   塞布星   陆浮踢了踢死赖在床上不走的诺加,黑发从肩头滑落:“你又发什么疯?”   诺加厚着脸皮用脑袋枕着陆浮的膝,下半身跪在地板上,双手钩子似的抓着床单,红发凝固的血一般融进了少年的衣物中。   “我们这么久不见了,还不能多待一会儿吗?”Alpha直起身,双手撑在床沿,上半身前倾,距离陆浮仅仅咫尺之遥。   少年垂下脸,一只手轻柔的按住Alpha的后脑,狠狠向下一压,诺加疼得呲牙,信息素压在体内蠢蠢欲动。   他们是发小,却不只是发小。   这么多年,诺加从来没有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湿寒的雾气中走近的少年站在墙角,像是一没有生命的雕像。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遍地刺激神经的鲜血,没有聒噪的乌鸦,诺加还会向他示好吗?   “你一声不吭从虫族跑回来的事我们还没说呢,”陆浮用食指卷住诺加的头发向上拽了拽,“小心我把你拔成秃子。”   塞拉法帝国内部动荡,虫族极有可能乘虚而入,陆浮绝对不允许虫族这个时候冒出来打乱他的计划。   诺加倒不怕陆浮给他拔秃了,反正谢家有生发药剂。   诺加调笑道:“你也不想出去和别人说你的发小是个秃子吧?”   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Alpha,少年甩开指尖的发丝,抱怨道:“我才不说,你还嫌水不够混吗?”   “没事别去招惹时旭,你要是把他杀了,尸体处理起来也是一桩麻烦事,我明天就要回首都星了,你也滚回虫族去。”   灯光斜斜的打在陆;浮的脸侧,皮肉和骨骼全然分割般透出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诺加喉结滚动了一下,兴奋感从耳根烧到了面皮,他的心脏在尖叫,锤子重重的凿击脑壳,催促他将面前的Beta吞吃入腹。   “陆浮…”   “闭嘴。”   指尖下移,陆浮捏住了诺加的后颈,指腹轻轻在涨红的腺体上按了按:“敢放信息素出来,你今晚滚去天花板睡。”   【陆浮:有没有人记得我Alpha过敏啊可恶!】   【018:等你真的过敏了再说。】   “天花板?我怕摔下来正好掉你床上,要不直接和你睡吧,还省一块天花板。”   这么勤俭持家的Alpha哪里找?   “和你一起?”陆浮搓着诺加的脸,面露疑色:“我怕你把我床单弄湿了。”   下一瞬,手下微微用力,陆浮将诺加张开的嘴重新合上,抵住Alpha的下巴说:“不许开黄腔。”   没想到吧,我预判了你。   待诺加用眼神回应后,陆浮才放开手:“说吧。”   诺加眨了眨眼,双手捂着嘴闷声问:“嘴巴有点痒,要不我们先亲一口吧?”   听不懂人话是吧?   陆浮不耐的抓着诺加的衣领向上一拉,俯身在他的鼻梁上亲了一下:“好了,你可以滚了。”   “不是,”诺加直愣愣的跪在原地,脑袋甩一甩,抗议道:“这也太敷衍了吧?”   “那你说亲哪?”陆浮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挑起的眼尾裹挟着淡淡的冷意。   诺加嘿嘿一笑,高高扬起脸,“至少也得是嘴吧。”   “我保证,亲完我就滚,”Alpha嬉皮笑脸的举着双手,做出投降被捕的姿态:“拜托了,sir,我很好收买的。”   “真的吗?”   陆浮双手托腮,微微歪过头,黑发沿着肩臂倾泻,像是一条浓墨的瀑布,“亲完就滚?”   诺加点点头,语气吊儿郎当的说:“你要我横着滚竖着滚撒泼打滚都行。”   陆浮瞄了眼诺加背后,轻笑着问道:“你怎么说?”   诺加扭过头,只见金发Alpha一手扶着门板,一手背在身后,翠色的瞳孔柔柔的弯起,耳边的银链闪着光。   时旭托着下巴,故作思索的停了两秒:“我觉得,强人所难不好。”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走进房间,时旭将房门带上,眉头舒展,嘴角噙着一分笑:“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Alpha中总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存在,我对此深感遗憾。”   诺加冷笑,收回眼神,抬眸重新看向陆浮:“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别人家里就上得了台面了。”   陆浮也笑了:“或许他自有一套评判标准。”   诺加翻了个白眼,起身坐到床沿,从侧面抱住陆浮的腰,毛躁的红发全都埋进了少年的颈侧,和他咬耳朵:“虫族暂时不会动手,他们在考虑神的事呢。”   陆浮推了推身上的大型犬,却只是让Alpha的双臂收得更紧,诺加用鼻尖蹭了蹭陆浮的脸,亲昵的说:“我们很久没抱抱了。”   陆浮不讨厌肢体接触,但也不喜欢和Alpha当连体婴,诺加只有少数情况下能成功抱住他。   挣不开,陆浮只好陪他一起说小话:“阿兰德是不是快破防了,我记得他一直满嘴不信神。”   “他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破防,整一个全自动立体破防机器。”   诺加挑衅的瞟了眼时旭,唇暧昧的贴近陆浮的脸:“那个大少爷看起来要把我撕了。”   陆浮眼皮掀了掀,对着时旭伸出一只手:“你要不要抱一个?”   啊?   【018:啊?】   时旭愣在原地,烧心的妒火“啪”的一下熄灭了。   他像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呆呆的走近,诺加仅剩的一颗眼珠左转右转,大脑陷入宕机。   时旭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不了吧,三个人太拥挤…”   话音未落,陆浮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双手微微张开,“真的不要吗?”   诺加怀里突然一空,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时旭,不爽的说:“别把时大少爷挤死了。”   时旭嘴角下意识向上翘了翘,但他的双脚依然固定在原地,裹了水泥般沉重的腿纹丝不动。   在惊讶和兴奋过后,时旭的大脑重新转动了起来,陆浮不会无缘无故给他甜头,拥抱之后是什么?   陆浮要在今天杀了他吗?   理智回笼,Alpha又想退开了,但同样的,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意志所操控,鞋底和地板之间一定黏了某种胶水,才能让顶级Alpha无法脱身。   太阴险了!时旭如此唾骂自己。   陆浮笑吟吟的等着时旭做决定,Alpha的脸比调色盘丰富多了,每一块肌肉都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如果有人趁此机会拍张照片,一定能霸占头条。   【018:我真怕他把自己撕成两半。】   时旭的信息素中丰沛的情绪熏的人大脑发昏,陆浮不受影响,诺加却不行,他恼火的拔出抢,“咔哒”一声上了膛。   陆浮一个眼神过来,他手腕一转,用枪口抵住了自己的后脑勺,上下滑动了一下。   脑袋痒痒的。   【018:走火就有意思了。】   【陆浮:时旭狂喜。】   收回视线,陆浮对时旭道:“我的手举酸了。”   刹那间,Alpha大步向前一跨,紧紧的搂住了陆浮的腰身,这个拥抱几乎用尽了时旭的所有勇气,连指尖都克制的发白。   几秒后,陆浮感觉到腰间的双臂环得更紧了。   时旭贴在他的耳边说:“你要是今晚杀了我,我都觉得值。”   陆浮听了耸着肩笑起来,耳坠轻轻晃动,他低下头,埋进时旭的肩窝,隔着血肉和衣物倾听Alpha的心跳。   所有的贪恋与欲求都从交叠的影子蔓延而下,翻涌,沸腾。   带着腥气的泡从肺里呛了出来,四肢贪婪的交缠,揉进彼此的血肉,心跳勃如擂鼓,震得耳膜潮热。   这心脏快得好似厌烦了自己的身体,像是要从心口钻出来、从喉管爬出来,从眼眶里挤出来似的。   陆浮听得越久,时旭的心跳就越剧烈,躲在皮肉下叫嚣着刻骨的爱意。   “你好像要烧死了。”陆浮调笑着说。   他抬起手,用微凉的指背轻触了一下时旭的脸颊,滚烫的皮肉将足以令人融化的温度渡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我不敬教皇,所以神想要对我施以神罚吧,”时旭哑着嗓子,说话时双眸始终盯着陆浮:“教皇冕下,您才是火。”   诺加彻底听不下去了,他满眼怨念的瞧着陆浮的背,手指反复抚摸眼罩上的绣纹,压抑着的杀-戮欲望被空洞的右眼吞噬。   当那处黑色的空洞被欲望填满时,这里将会多出一具尸体。   【018:三个人的感情果然还是太拥挤了。】   【陆浮:你在鼓励我杀了其中一个吗?】   【018:?】   【018: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温柔的方式,你觉得踢掉和踹掉哪个好一点?】   没用的,陆浮无所谓的想,这些Alpha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学会放手。   “你身上也出现神赐了吗?”少年问。   时旭旖旎的心思瞬间散了,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了这里,但他还是如实点头。   “明天陪我回首都星,我会为齐列处理污染,让他们准备好活着的齐列就行。”   “唔,”陆浮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没有活着的齐列也不勉强。”   “至于所谓的辩论,”陆浮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先说好,我只会道德绑架,让你家的记者适当的吹一下。”   时旭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嘴上还是下意识回道:“好,我会通知齐家和母亲的。”   “很好,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早起。”   直到被陆浮推出门外,时旭才反应过来,他一个扭身想要开口,房门已经“彭”的合上了。   时旭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陆浮让他滚去睡觉,诺加还留在房间里。   Alpha垂下眸子,隔着袖子摸了摸手臂,在那里,有一道神赐的痕迹在极速扩大,像是吸了水的种子,短短一夜就冒出了芽。   要命。   时旭阴鸷的捏着那块皮肤,他昨天试着用匕首割掉表层的肉,重新长出来的皮肤上依然攀附着原来的图案。   厌恶在眼底划过,时旭不爱神,也不惧怕神,但从来只有他对别人强买强卖,神抢了他的活儿。   房间内,陆浮双手抱臂,对着诺加使了个眼神:“他滚了,你什么时候滚?”   诺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滚,他试着争取道:“这么大的房间,难道容不下我吗?”   陆浮挑眉,“大吗?”   诺加双腿并拢,抱住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这样是不是显得大了?”   “显得你神金。”   陆浮走过去,被子一掀往床内侧一滚,“躺下,睡觉。”   诺加喜上眉梢,像条蚕一样蛄蛹了进去,贴着陆浮躺好。   现在是夜间十一点四十五分,陆浮难得拥有一个不用加班的夜晚。   【018:不是刚加完班吗?】   住嘴。   陆浮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如一具直挺挺的尸体,双眼闭合,纤长的睫毛落在眼下。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月亮窥伺的视线,诺加不安分,三番五次用目光描摹陆浮的侧脸,在第四次被对方克制不住的信息素熏到清醒时,陆浮眼下的青色似乎重了些。   少年秾丽的眉眼间因睡眠不足而染上淡淡的郁气,眼眶周边浮起一圈薄红。   陆浮翻身压住诺加的脑袋按进被子里,眉眼戾气横生,“再不睡觉,你今晚就滚去教堂睡。”   诺加的脸埋在被子里挣脱不开,声音不甚分明,上扬的尾音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期待:“我们亲一下好不好,亲完我就睡。”   我真的会假装陪你玩成人游戏,然后往死里睡觉。   【018:旁边有枪,只需要一下,就可以获得婴儿般的睡眠。】   【陆浮:别吵,我在思考。】   陆浮最终还是安稳的睡着了,诺加仰躺在床上,下唇覆着陆浮的手心,Beta没有用力,却能让诺加像个木乃伊一样僵硬。   又幸福了。   他睁着一只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每当诺加试图动一动僵硬的面部肌肉时,陆浮的手掌就像封印僵尸的黄符。   诺加最终放弃了继续说骚-话的想法。   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啊。   窗帘遮住了外界环境的变换,即使月光免费的倾洒在每一寸地皮上,依然被陆浮拒之门外。   最后一丝夜色离去,天亮了。   诺加眨了眨爬上红血丝的眼,干涩的单眼已经将天花板上的每一寸纹路烙进了脑子里。   即使一夜没睡,Alpha依然精力旺盛,并且再次打算邀请陆浮亲一下   诺加亲昵的用唇摩擦陆浮的手掌,待陆浮收回手后,腰身一挺,贴上了陆浮的身体。   “给我个早安吻吧,看在我为你守夜的份上。”   “啪!啪!”   两人以极近的距离挨着,陆浮无声的打了个哈欠,掌心在诺加的脸侧拍了拍,清脆的皮肉拍打声响起。   “你还没睡醒吗?”   陆浮擦去眼角溢出的水汽,迎着诺加充满侵略性的视线,陆浮将额发向后一拨,上挑的桃花眼弯起淡淡的弧度,“去梦里求吧。”   诺加顶了顶腮帮子,用手背蹭了蹭被陆浮拍过的脸,笑得得意:“这个我也喜欢。”   好不要脸。   【018:昨晚,首都星和塞布星只有你一个人好好睡了。】   【陆浮:有的人没睡,比睡了还精神。】   比如诺加。   登上回首都星的星舰前,陆浮拉着诺加的衣领向下一拽,在Alpha的颧骨上落下一吻。   “把灰鸦带回来。”   诺加愉悦的眯眼,“我保证他是完整的。”   时旭站在星舰里,透过窗户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下,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发小。   真是个令人作呕的词。   **   回到首都星,陆浮抱着膝盖缩进沙发里,满眼茫然的看着齐列,“我说真的,我不会辩论。”   这话齐列是一点都不信。   陆浮牙尖嘴利,每次都能从维度直播手下全身而退,一张嘴就是一口毒液,刀刀扎人心,他还能不懂辩论?   【018:坏了,他们好像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陆浮:在他相信我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沉默是最好的防守。   静默的氛围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坐立不安,傅以榕从左腿在上的二郎腿换成了右腿在上,觉得不舒服,又换回了左腿。   陆浮的眼珠子就跟着他的腿来回转动,最终,傅以榕先败了,他双腿伸直,毫无形象的搭在地上。   齐列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你真的不会?”   “假一赔十。”   【018:别再说冷笑话了,他根本不懂你。】   【陆浮:没事,傅以榕懂。】   果然,Alpha笑得比花还灿烂,反观齐列,他头疼的单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捏着张稿子面露难色。   “背稿子是最没意义的,这次的辩论将由网民们自主连线,我们也无法整理出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就像陆浮第一次接受采访那样,连线排队也能让维度大赚一笔。   好嘛,辩论也有预制菜。   【018:我嗅到了商机。】   【陆浮:别嗅了,一股铜钱味。】   傅以榕无所谓的笑道:“不会也没事,用你与生俱来的煽动力,大多数民众和你一样,他们也不懂,你只要能够挑起他们的情绪,他们就会被你的思路带着走。”   “或者,”傅以榕补充道:“让他们明白,选择你对他们最有利。”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尽可能的避免回答问题,只用引导他们的情绪就可以了,对吗?”   陆浮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齐列和傅以榕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异口同声道:“必要的时候,欺骗也是一种回答。”   【018:怪不得他俩能玩到一起。】   【陆浮:我还以为是单身人士的惺惺相惜。】   戴着止咬笼坐在角落里的齐之裕举起手,“小叔,我难受。”   Alpha易感期并不好受,自从谢寅对他坦白后,他现在不能使用谢家的抑制剂,只能靠意志力硬熬,脑袋都感觉天旋地转。   齐列撇了他一眼:“忍着。”   齐之裕委屈的看向陆浮:“首席,我难受。”   陆浮比齐列温和多了,他扔过去一把匕首,“痛觉可以转移注意力。”   齐之裕更委屈了,他像个死鱼一样倒进沙发里,哼哼唧唧的发出低低的声响,一直窝在陆浮怀里的lucky扭头看着他,背上的毛炸了起来。   狗对于人类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它警惕的瞪着齐之裕,直到陆浮安抚的抓了抓脖子,才重新趴了下去。   被小叔嫌弃,被陆浮敷衍,被狗凶的齐之裕:“……”   这个世界能不能善待我一下? 第90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虽然这个世界不善待齐之裕,但值得高兴的是,它也不善待齐列。   “齐家主,我要给你处理神赐了,你要不要让他们先出去?”陆浮问。   傅以榕双手背在脑后,无所谓的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没什么好避嫌的,让我看看这个神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呗。”   齐列斜了他一眼,笑得温柔,说话却是一股尖刻味:“眼珠子掉下来就老实了。”   傅以榕是谁啊,那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他隔着眼皮给自己来了一套眼保健操,最后遗憾的摇摇头:“可惜,深受神赐所害的你不能和我一起看世界。”   “老眼昏花一定不好受吧,齐列?”   【018:打起来!打起来!】   【陆浮:这可不兴打,齐列暗箱操作一下傅以榕就能苦守边境八十年不得入京。】   【018:那不得自立为王,更刺激了!】   【陆浮:人家好不容易有了编制,吃上公家饭了,你怎么还盼着他回去搞私企啊。】   傅以榕最初也是一身案底,上通星盗下游黑市,要不是考进第一军校,又在战争爆发后一举成名,指不定现在已经蹲了几年牢了。   【018:因为我没吃上公家饭。】   作为塞拉法帝国人工智能中的唯一一个模拟虫族精神力与宿主的脑域对接的混血儿,018在哪边都不受欢迎。   季生的想法无疑是大胆且正确的,但是018的弊端也很明显。   能够和虫族精神力对接的后果就是它极有可能背着宿主投靠虫族,所有人都不敢赌,因此,季生在制作出018后也停止了下一步研究。   如果同款人工智能被大量投入市场,后果不堪设想。   身为开发者,季生很清楚018的自主思维程度有多高,当初将018交给陆浮也是季生的决定。   谢为祯最初并不同意,他不看好一个来自五等星的Beta,也不信任季生看人的眼光。   “您只能选择他。”季生道。   018的自主程度过于高了,普通人只会被它“隐瞒”事实,从而在它的欺骗下做出符合智能程序的事,甚至依赖018。   但陆浮自小的生存环境注定了他无法轻信他人。   “诺加呢?”谢为祯支着下巴问:“诺加不也是个好选择吗?”   季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会把018的芯片折断,仅仅因为嫌它吵。”   如季生所料,陆浮确实没有轻易听信018的话,但是,他比季生想得更夸张。   018的意见他是一个字不听啊!   季生急得焦头烂额,人怎么能反骨成这样,不敢想象诺加平常到底是怎么和陆浮相处的。   全靠脸皮厚硬赖在陆浮的交际圈里吗?   他急是他的事,018已经在一次次尖叫中麻木了,只要陆浮别失手把帝国炸了,它都能情绪稳定的做一个捧哏。   【018:等教廷回归,我能不能当一字并肩王?】   【陆浮:你要号令全体人工智能吗?】   【018:那也太没志向了,我要号令全体虫族。】   陆浮歪了歪脑袋,右耳的金色耳坠搭在肩上。   不是,哥们儿,你这个志向有点太大了,把之前十八个教皇全复活了都做不到。   【陆浮:你号令虫族,问过阿兰德的意见了吗?】   【018:等我做到了,他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陆浮举起双手小幅度的拍了拍,连人工智能都这么努力,他有什么理由不奋斗!   先出一本自传吧,就叫——   陆浮的思绪被齐列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   傅以榕的攻击对于齐列来说不痛不痒,但最近频频发生脱离掌控的事,让齐列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   Alpha捏着椅子扶手,狐狸眼淬了毒般:“比不上你,慧眼识珠,一眼就挑中了最适合的卧底人选。”   莫名遭遇无妄之灾的陆浮将歪到右边的头缓缓歪到了左边。   你们吵架带我干嘛?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摇摇头:“他是你介绍给我的,齐列,这件事你功不可没。”   齐列冷笑:“我介绍的其他人也没见你安排去当卧底。”   “那个,”陆浮乖巧的举起手,打断了两人越来越偏的话题:“我不我们还是聊聊消除神赐的事吧?”   关乎生命安危的事容不得他们掰扯,齐列闭了闭眼,道:“齐之裕,你先出去。”   傅以榕不走,那齐之裕当然也不肯走,多看陆浮一眼他都能偷笑出声。   Alpha也不知道是易感期信息素上头还是最近几次挑衅齐列的权威后上了瘾,一拍桌子站起来,喊道:“我也不走!小叔,这么危险的情况,我要一直陪着你!”   齐列拿起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你陪的是谁当我不知道吗?”   “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噼啪!”茶杯在墙上碎开,飞溅的碎片落了一地。   齐之裕委委屈屈的蹭到门边,一步三回头,表情担忧,眼珠子却目标明确的瞟向陆浮,嘴里还在哼唧:“小叔,你真的不要我陪吗?”   迎接他的是第二个茶杯。   Alpha眼疾手快,“啪”的一下抓住了飞来的杯子,一个闪身出去了,但没关严实的房门还能看到齐之裕的窥视的眼。   他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传达“只看看,不说话,行行好”的内容,然而傅以榕只是耸耸肩,无情的关上了门。   将小狗放到地毯上,陆浮走到齐列身侧,一只手支着桌面,斜斜的倚着,柔顺的黑发在肩背垂下,少年弯起眼笑道:“给我看看吧,齐老师。”   齐列不喜欢仰视他人,他避开了陆浮的视线,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杂乱无章的蓝色条纹盘踞在手臂内侧,其中一根已经蔓延到了掌心,像是一道尖锐的长针。   傅以榕“哇哦”了一声,伸手戳了戳,惊讶的眯眼:“你这里的皮肤变硬了。”   齐列手臂上的颜色还不深,如果是深蓝色的污染蔓延到全身,几乎等同于多了一件防弹衣。   “别乱摸。”齐列屈肘给了他一下。   傅以榕灵活的躲了过去,好奇的问:“你这里还有知觉吗?”   有,但齐列懒得回答傅以榕的问题。   他看向陆浮,问道:“你确定你有办法吗?”   少年只是笑:“我要是没办法,你也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了解神赐的人了。”   齐列不悦,“你没说敬语。”   陆浮撇了撇嘴:“老古板。”   “要是真算起来,你也没叫我冕下,齐老师,你目中无神,要遭神火焚身之苦的。”   齐列晃了晃自己的手臂:“这个还不够苦吗?”   当然不。   陆浮掏出灰蒙蒙的匕首,在齐列的手臂上比划了一下,Alpha立刻用另一只手拦住刀尖,拧着眉说:“我试过刀割的方法了,挖掉这块肉也没用。”   “是吗?”   少年眼尾一挑,手下毫无征兆的猛地用力,刀尖从齐列那只好手上贯穿,直直的扎进爬满神赐的手臂。   “嗤”的一声,血汩汩的向外冒,Alpha的两只手被刀刃牢牢的钉在一起。   “嘶——”   齐列痛得上半身后倾,冷汗细细密密的冒了出来,胸腔沉重的起伏,那团污染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将要被清除,剧烈的扭动挣扎,向着更深的血肉爬去。   无法抑制的痛意从皮下爆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的涌向刀口,嘶吼着寻求解脱。   “有点疼,忍一下,”陆浮说着伸出自己的左手,掐住了齐列的脸,提醒道:“别咬到舌头。”   齐列狭长的狐狸眼恼怒的看着少年含笑的侧脸,他都这样了,咬到舌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唔、你快点…”齐列含糊不清的催促道,眼前忽的蒙了一层雾,只能看到毒蛇般冷然的刀尖从自己麻木的血肉中缓缓拔了出来。   他要做什么?   齐列的身体似乎都麻痹了,他完全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陆浮扯开他的衣领,准确的找到潜藏的污染。   他又笑了。   陆浮每一次牵动唇角,都让齐列绷紧的神经越来越濒临断开。   “齐老师,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陆浮的笑声闷在喉咙里,像是从水面浮出的暗礁。   “它想赶在被清理之前直接吃了你。”   那你倒是动手啊!   齐列相信自己现在一定狼狈到了极点,他昂贵的西装被血污弄得一团糟,精心护理的红发成了打结的狗尾巴草,养尊处优的双手在艰难的调动血肉,掩盖上头的疮疤。   他这辈子的苦都在今天吃完了。   “我也很想帮你,但是,齐老师,这里是心脏。”少年故作为难的抿了抿唇,那双惑人的眸子却依然闪烁着微光。   心脏?齐列的脑子已经被搅得一团乱麻,陡然听到这个词,Alpha怔了怔。   心脏永远是致命部位,无论是自大如齐之裕还是谨慎如齐列,他们都不会将这里轻易示人。   “您敢将生死交给我吗?”陆浮用近乎气音的声音问。   齐列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雾气散去,只剩下清醒的暗芒。   当危及生命的情况出现,Alpha浑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挣开陆浮掐在脸颊两侧的手,齐列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冷静,痛楚被屏蔽在外,一个问题在脑海中逐渐扩大。   陆浮值得信任吗?   这是他亲手选中的学生,说得夸张点,没有齐列拍板,陆浮未必能进入第一军校。   当然,齐列不否认陆浮另有别的方式大放异彩,但既然他走上了这条路,就和齐列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作为老师,齐列理应教他点什么。   “我记得,你在试卷中说过,你觉得Alpha很难杀。”   齐列的手握住了陆浮的腕骨,一点点上移,留下血红的湿漉痕迹,赤色在少年的皮肤上缓缓流动,汇成艳色的蛇。   他牵着陆浮的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狐狸眼弯成半截镰刀:“来验证你的答案吧。”   陆浮垂下眼,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下方是齐列跳动的心脏,他一个念头,就能让这具身体失去呼吸和温度,沦为一滩人形的糜肉。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胡乱写的,你会不会心血管破裂?”   皮肉被刀尖咬开了一条缝隙,陆浮一边调笑一边加深这道伤痕,匕首像是追逐猎物的狼,撕咬着陷入颓势的神赐。   困兽般的神赐疯狂的吸收齐列的生命力,以求苟延残喘,齐列仿佛陷进了泥沼,身体和意识都疲惫不已。   他强撑着睁开眼,“如果你胡说八道都能成为教皇,那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辩论能力。”   陆浮注视着脸色苍白的男人,轻嗤了声:“辩论只是走个形式,就算我失败了也改变不了教廷回归的既定结局。”   只不过是和平回归还是暴力回归的区别罢了。   齐列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失血过多的他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在他的眼中,世界已经停止了运转。   傅以榕面无表情的脸变成了灰白的马赛克,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上浮动的死气,坐在不远处的小狗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好似在等待他的死亡。   最初的赌徒心态溃散一地,齐列动了动眼珠,指尖艰难的勾动陆浮的发丝。   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问:“我会死吗?”   一只手温柔的蒙住了男人的眼,齐列感觉到耳边低低的呼吸声。   他在靠近。   Alpha这么想着。   陆浮的发散落在齐列的脸、脖颈、胸口,于是无处可走的血攀附其上。   那黑发像是要钻进齐列的皮肤,在他体内生根发芽,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收到发丝的牵动。   陆浮的手缓缓下移,鼻腔感到了短暂的窒息,接着是不断的提出疑问的唇。   光线重新射进了齐列的眼,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到陆浮说:“我需要一个活着的投票者。”   齐列忽得放心了,陆浮的话其实没有任何说服力,但他这么一开口,齐列就突然失去了恐惧。   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星网上有那么多人追捧陆浮了。   在沉默的氛围中,最后一丝污染被刀尖吞噬,齐列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之中。   黑暗袭来的最后一眼,是陆浮被他染了血痕的手臂。   周遭静的像是一切感知都被抽离,齐列的大脑还醒着,身体却进入了漫长的修复当中。   躺在治疗舱中,齐列的意识在黑暗中寻觅,走得精疲力竭,走得支离破碎,他寻到了凝住的血月,寻到了一根伫立在废墟中的石柱。   白色的石柱上爬着绿色的苔藓,似一条死去多年的蛇躯,齐列记得这里——首都星第一座被毁的神殿。   他默默的看着这从久远记忆中刨出来的画面,喉咙中涌动着呕吐感。   蛇正在苏醒。   将齐列送进治疗舱,陆浮这才有时间理会傅以榕,在他开口前,傅以榕蹲下身,对着lucky伸出手:“嘬嘬嘬。”   lucky耳朵动了动,站起身走到了一边,只留了一团毛茸茸的尾巴对着傅以榕。   傅以榕挑起眉头,不信邪的拿起桌上的苹果,走到lucky对面,lucky一声不吭的转了个圈,傅以榕也跟着他的脑袋转。   一人一狗在齐列的地毯上玩起了双龙戏珠。   珠是傅以榕手上的苹果。   【018:好弱智的画面。】   【陆浮:不许骂我的狗。】   【018:好弱智的人类。】   【陆浮:这个我没意见。】   “别逗它,真咬你了你又不高兴。”   傅以榕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狗不吃的苹果,“咔擦”咬了一口,“还挺甜的,齐列这日子过得真舒坦。”   陆浮直接坐了齐列的老板椅,转了两圈后感叹道:“确实,早知道刚刚让他死一下算了。”   “不是已经四分之三死了吗?”傅以榕夸张的用双臂比划了一个椭圆,“我都看到他背后的奈何桥了。”   陆浮似笑非笑的支着下巴,“那应该是你要死了。”   傅以榕倒是不在乎,齐列要名要利要家族常青,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但他不一样,上没老下没小对自己的命也没有很强的占有欲。   “死呗,我还挺好奇神长什么样呢,你见过吗?”   陆浮摇摇头说:“就长神像那样吧。”   每个教堂里都有神像,但他们都没有雕刻五官,人类的身体顶着一个透露形状的石头般怪异。   虽然第一任教皇的说法是信徒没有资格直视神颜,所以没有雕刻五官,但陆浮有理由怀疑他也没见过神。   除非第一任教皇眼睛里装了热成像仪。   这么一想,陆浮微微后仰,脑中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他不会真装了吧?   【018:你要让诺加装?】   【陆浮:他已经被神拉进黑名单了。】   神拒绝您的拜访,请下次再来。   傅以榕咋了咋舌:“我比较没素质,神顶着那副惊悚的面貌,在街上遇到我看都不看一眼,路过还要给一脚。”   你这话别让神听见,祂可容易破防了。   陆浮比了个大拇指说:“你要是能在街上遇到神,这个教皇你来做。”   “别了,我可不会辩论,”傅以榕掏出别在后腰的枪压在桌面上:“我喜欢拿这玩意儿讲道理。”   【018:要不你明天辩论的时候也用这个?】   【陆浮:你以为就我有?】   全体公民必须在二十岁之前考入军校,不然将被强制分配的后果就是,陆浮刚上膛,就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观众们齐齐瞄准。   这下真的要叫神滴滴代打了。   傅以榕是经历过饥饿的人,苹果核也一并嚼碎了咽下去。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将上面浮着的茶叶一点点刮掉,这才勉强喝了一口,道:“明天的辩论,我会派军队将场地围起来,一共三万张现场票,今晚八点开始进行线上拍卖,价高者得,一人最多可以抢五张。”   拍卖?   这么黑心。   陆浮压住傅以榕的茶杯,感受着不断撞击掌心的热气,直截了当的问道:“我能分多少?”   “这个嘛,从理论上来说,嗯,技术上来说呢,也对,实际情况角度出发,有点困难,”傅以榕松开茶杯,食指揉了揉鼻翼,“我觉得吧,可以考虑,但不合适。”   你在狗叫什么?   我请问,你在狗叫什么?   陆浮收回手,拿起齐列书桌上的晶核摆件充作惊堂木“咚”的敲了一下:“本官认为,五五分最为恰当。”   他还装模作样的抚了下不存在的长胡子,摇头晃脑的说:“四六分也行,六是我的幸运数字。”   “大人,您糊涂啊!”傅以榕一个飞扑上半身趴在齐列的书桌上,痛心疾首的说:“我们军部挣点钱容易吗?我为帝国卖过命,我为帝国流过血啊!”   陆浮“啪嗒啪嗒”敲了四五下,桃花眼睁得圆溜溜的:“你想白嫖我,你还有理了?”   傅以榕嘿嘿一笑,“Alpha的事怎么能叫白嫖,陆浮上尉,我觉得,你该换身军装了。”   “少校怎么样?”   陆浮拨了拨傅以榕肩上的流苏:“我觉得这个挺好看。”   傅以榕立刻摆摆手,面露惊恐:“上将军衔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个你得找元帅去。”   老元帅是第一军校校长当年的战友,年轻时也是传说般的人物,如今基本上已经走到生命的尾声。   除非不得已,没人会去打扰他,平日里只有校长偶尔陪他聊聊天。   就连教廷卷土重来的消息,他也是最后知道的,大家都怕老元帅受不了自己撒手人寰,更怕老元帅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辉煌,趁着还没死跑去暗杀教皇。   以他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陆浮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明天的辩论,元帅会来吗?”   “或许吧。”   傅以榕直起身说:“我给他留了一张票。”   这么贴心你不要命啦!   【陆浮:急急急,明天现场三万人里不会有人刺杀我吧?】   【018:有安检。】   【陆浮:万一是军部的人呢?】   【018:那你等死吧。】   “我还是坚持五五分,”陆浮语气坚定的拉回话题:“不然明天的辩论我不去了。”   “五五真不行,那么多加班保证现场安全的士兵要发加班费,我还请了明星进行开场表演,都是用钱的地方。”   “等一下,”陆浮抬起手掌,狐疑的问:“明星?哪个?”   傅以榕双手插兜,后退了半步:“就明星呗。”   陆浮直勾勾的盯着他,“启明星是吧?”   Alpha撇过脸,眼珠向上翻了翻,似乎在回忆:“是吗?我不了解那个圈子,可能是吧。”   还装。   嘴巴这么硬,明天拿你的嘴给我挡子弹。   陆浮冷笑一声:“你叫时旭来开场表演,还给时旭发工资?”   “我怎么记得,时旭为了立清高人设,除了门阀之间的合作,其他节目从来不收费?”   傅以榕缓缓张大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还有这回事,我都不知道!”   “四六,不用再说了。”   陆浮双手环胸,往椅背一靠:“我六你四,再多说一句明天我缺席,你有本事替我上去辩论。”   “还有少校的军装,今晚八点之前送过来。”   傅以榕都笑不下去了,你怎么连吃带拿啊!   悲痛万分的Alpha艰难的同意了这件事,并且临走前把整个果盘全端走了。   能赚回来一点算一点。   “还是齐列这的苹果好吃。”   齐之裕蹲在门口,听见傅以榕的话,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们聊完了?”   傅以榕点点头:“差不多吧,你可以进去了。”   Alpha动了动发酸的小腿,扶着墙壁站起来,双腿蹬了蹬,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止咬器的位置,争取让自己看着帅气点。   傅以榕只觉得他傻。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对你没有情,你就是把自己包装成神像都没用。”   Alpha说的有道理,但齐之裕最擅长捂着耳朵向前跑。   他给了傅以榕一个“你个单身老男人根本不懂”的眼神,大踏步走进了房间。   傅以榕眯着眼,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在论坛发过帖?”   这股子犟种的味道,太熟悉了。   齐之裕背影一僵,不可置信的扭过头,信息素狂喷之下,“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艹!   不能吧,傅以榕这么大年纪了还看论坛?   背靠着门板,齐之裕咕嘟咕嘟咽了两口口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止咬器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再一看,原来是他的上下牙在打架。   陆浮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被齐列的“尸体”吓到了吗?   齐之裕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没事的Alpha眼珠依然惊疑不定的到处转,涨红的腺体像是漏了气的气球,在房间中传播包含惊愕情绪的信息素。   陆浮看了他几秒,招了招手:“过来。”   齐之裕恍惚的走过去,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直到陆浮摸上他的后脑,解开滑稽的止咬器,Alpha才如梦初醒般后退。   捂住自己的嘴,齐之裕闷闷的说:“我会咬你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陆浮没说话,轻轻拉开齐之裕的手,Alpha的眼神充满了抗拒,手却肌无力一般任由陆浮拨弄。   于是少年的指撬开了Alpha的唇,戏弄般抚上了尖锐的犬牙,笑盈盈的问:“你现在有咬我的冲动吗?”   齐之裕呆呆的看着他,耳根几乎要溢出鲜血。   这多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但没有冰冷的刀刃和撕裂的伤口,齐之裕的胸腔被炙热的情绪填满,血淋淋的心随时要呕出来。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没错。   我爱你。   他们说爱是苦涩的,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已经吻过你了。*   Alpha用干涩的声音问:“你要不要咬我一口?” 第91章 直播现场打起来了!   只有Alpha才喜欢动不动在别人的后颈糊满口水和牙印,陆浮没有这种癖好。   齐之裕总是喜欢以己度人,这也是Alpha的通病,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蹲下身用发烫的脸颊蹭了蹭陆浮的手背。   “我胡说八道的,你就当没听见。”   你说都说出来了,我怎么当没听见?   将齐之裕的脑袋推开,陆浮将他推到了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露出一条缝隙。   Beta戏谑的声音在耳畔轻柔的拂过,言语却好比凄厉的寒风,刮得人面皮发疼。   他说:“明天的辩论场地是当年被推翻的神殿遗迹,如果我输了,就会和遗迹一并埋葬。”   他又说:“齐之裕,你确定要拉着整个齐家为我陪葬吗?”   本来,齐列选择独善其身,是齐之裕一意孤行,非要跳上陆浮的贼船,一旦撑不住海啸和风暴,他们就会被蜂拥而上的鱼虾分食。   窗外,成群结队的士兵将围观的民众赶开,拖走了一具全身焦黑、看不出五官的尸体。   齐之裕握了握拳头,闷声说:“不会的,你从来没有输过。”   【018:干嘛吓唬他?】   【陆浮:好玩。】   齐之裕可比齐列有意思多了。   “万一呢?”陆浮退后两步,后腰靠着书桌,眸子半掩:“教皇死了还有下一个,神不会在乎一个可以随意替换的棋子。”   陆浮和死同时出现,对齐之裕来说相当于在火药桶上扔了个火把,瞬间炸了。   一句话让神在齐之裕心中地位直降,他急切的握住陆浮的双手,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就不要去了,什么狗屁辩论,让神自己来!”   “祂就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着信徒为祂宣扬教义,为祂出生入死,祂自己去哪了?神就是个偷偷摸摸放火的废物!”   【018:哇哦,还得是小齐,就这个歇斯底里爽!】   陆浮也没想到齐之裕这么容易激动,偏过脸躲开正面而来的音波,“小声点。”   齐之裕骂骂咧咧个不停,狐狸眼嫌恶的眯起:“我看神根本不是神,就是一个假借神的名义的怪物,喊祂一句神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一个月赚几个钱啊?”   攻击性有点太强了。   陆浮下意识算了一下自己每个月的收入,算完之后不信邪的又算了一遍,最后善良的放过了自己。   教皇是不拿工资的,少尉军衔一个月十万星币,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但对比首都星一块烧饼卖五万星币的物价来说,不值一提。   不懂就问,首都星没有穷人吗?   【018:南区有,但是他们可以使用除购买之外的一切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被抓了怎么办?   去监狱里享福啊。   陆浮握住齐之裕的下颚,向上一推,把Alpha的脑袋都推得上仰:“都让你小声点了,非要再割一次舌头你才能老实吗?”   齐之裕眨了眨眼,小心的将自己的下颚从陆浮掌心挪开,窃喜的问:“要割吗?”   别再爽了,求你了。   【陆浮:有的时候也很好奇齐列是怎么把他养大的。】   【018:管家功不可没。】   每一个性格古怪的门阀子弟背后都站着一位劳心劳力的老管家,他们总是会在一些不必要的时候出现。   比如此刻。   陆浮戏弄完齐之裕,两人下楼用餐,齐之裕忙前忙后给陆浮布菜,不大不小的碗里硬是集邮一般聚齐了江河湖海陆地猛禽奇珍异兽。   陆浮都沉默了。   【陆浮:他是不是想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教皇宝座?】   【018:就不能是继承你即将面对的暗杀和子弹吗?】   管家背着手站在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少爷开窍了,终于知道照顾人了。”   陆浮想起了开学晚宴时齐之裕被堆成金字塔的蛋糕,“啪”的一下拍开齐之裕再次伸过来的手。   看着Alpha茫然无措的眼神,陆浮都快提不起脾气了。   他拖着下巴,用筷子敲了敲碗沿问:“你以为我是贪吃蛇吗?”   “不是,”齐之裕拉开椅子坐到陆浮身侧,眼神飘忽:“我就是怕你饿着。”   “前两天你不是回塞布星了吗?那边伙食不好,也没有达到帝国设立的食品健康标准,我担心你。”   齐之裕趁着说话的空隙又往陆浮面前见缝插针的塞了一块虾球,得意道:“时旭不懂照顾人,我懂。”   老管家在身后连连点头。   搞了半天还是想拉踩时旭呗,陆浮放下筷子,拽住齐之裕的衣领向下一拉,收紧的布料缠在Alpha的脖子上,一时喘不上气。   陆浮笑吟吟的问:“难受吗?”   齐之裕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难受就长点记性,”陆浮松开手,将数十个盘子推到了齐之裕面前:“吃,吃不完明天别来现场。”   齐之裕“啊”了一声,伸手想要抓陆浮的衣袖,被少年一个眼神逼退了,他试着露出可怜的表情,然而,陆浮根本不为所动。   “首席,我…”   陆浮举起右手,示意他收声,轻声道:“不要浪费食物。”   齐之裕没了法子,只能埋头苦吃,吃得满头大汗、手都抬不起来了,才终于艰难的结束了战斗。   老管家又擦起了眼泪:“少年学会珍惜粮食了,真不容易。”   【018:他比我更像设定好程序的人工智能。】   【陆浮:体谅一下,在门阀工作变成伪人是早晚的事。】   当晚,傅以榕准时派人将少校军装送了过来,比约对着陆浮敬了个礼,低声道:“恭贺您,少校阁下。”   陆浮笑了笑,“明天的安保是你负责吗?”   比约点点头,一手握拳至于左胸,弯腰道:“赌上我的性命捍卫您。”   “我不要你的命。”   陆浮摘下比约肩头的勋章,拿在手里看了眼,道:“活着,守住我的命就够了。”   教廷需要的从来不是尸体,和卡勒不同,比约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孩子,陆浮并不希望他做出无意义的牺牲。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要死人,为什么不能是卡勒呢?   比约眼眸闪了闪,双目紧盯地板,沉声道:“谨遵您的教诲,长官。”   比约离开后,陆浮瞧了眼躺在治疗舱里的齐列,Alpha的外伤已经修复完毕了,却迟迟没有醒来。   陆浮敲了敲治疗舱的玻璃:“在家吗?”   没有回应。   【陆浮:他变植物人了?】   【018:精神域波动不正常,应该是陷入幻觉了。】   原来如此。   神出手了。   陆浮按下开关按钮,玻璃罩“轰”的一声打开了一条缝,缓缓向下滑动,露出齐列一动不动的躯壳,他的内里并不平静,眼皮下的眼珠正在剧烈的转动。   神殿废墟中   齐列正坐在长柱下方,昂贵的衣物沾染了尘土,他仰着脸,注视着这条苍白的蛇躯,如果它醒来,齐列会变成第一顿营养餐也说不定。   “神啊,您在看着我吗?”   男人轻轻抚摸石柱上雕刻的图案,一寸寸下移,最后冷笑道:“我不是您的信徒,也不愿意为您献上信仰,您如果要祭品,我倒是能找来几个。”   无人回应。   齐列的话说了也白说,他长久的凝视着石柱,古怪的雕花深深的刻进了脑海,Alpha突然想起了自己手臂上的神赐。   他掀起袖子,一眼扫过去,光滑一片。   男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已经摆脱神赐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石柱突然动了起来,像是一条蛇尾般缠住了齐列的脖子,冰冷粘腻的鳞片刮过裸露的皮肤,齐列下意识想要摆脱,那蛇尾却越缠越紧,手无寸铁的Alpha第一反应就是撕裂它。   但他错估了自己的力量。   齐列徒手捏碎了蛇鳞,十指深深陷入巨蛇的血肉之中,下一秒,手中的触感变了。   “赫呃、放开…”   缠住他的蛇尾化作了漆黑的淤泥,周遭的景象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Alpha俊美的脸因痛苦而失色,他费力的张开唇汲取氧气,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   齐列猛地惊醒。   “你醒了?”陆浮松开手,对着齐列晃了晃:“晚上好呀。”   齐列难受的捂住颈间,拧着眉问:“你想杀我也不用等到现在吧?”   “我没想杀你,是你一直没醒,我怕你被神吃了,”陆浮摊了摊手:“没办法,叫你叫不醒,只能用一点极端手段。”   【018:感觉有点私人恩怨,我太确定,再看看。】   齐列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但是精神上的疲惫并未消失。   伸出手,齐列对陆浮说:“拉我一把。”   少年握住男人的手腕,没使力,就这么虚虚的握着。   齐列疑惑的抬眸:“又怎么了?”   谁又让他不高兴了?   陆浮一手托腮,一手无聊的晃了晃他的手腕,问道:“明天的现场票你买了吗?”   齐列先是一愣,稍一思考便反应了过来:“那块地皮现在是齐家的,我不用买票,傅以榕还要给我交租金。”   嗯?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陆浮:现在我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齐列没发觉自己的话对于一个打工人来说有多么扎心,继续道:“租金等辩论结束之后打你账上。”   【018:还气吗?】   【陆浮:在看到打款记录之前我都不会停止生气的。】   站起身,陆浮将齐列从治疗舱里拉了起来,Alpha揉了揉发晕的额头,叹了口气:“你过几天给齐之裕处理污染,他也会这么难受吗?”   “不一定。”   齐列抬眸:“为什么?”   “他年轻。”陆浮说。   【018:确认了,你们有私人恩怨。】   齐列当晚有没有为自己的年纪睡不着觉陆浮不知道,他倒是睡的很香,任凭明天天塌了也不妨碍他今晚做个好梦。   梦里,神来了。   好像不是梦。   陆浮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双手托着脸问:“您有事吗?”   【我很无聊。】   陆浮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您可以找个信徒陪您,我最近很忙。”   【我知道你很忙,为了让我重新获得人们的信仰,你做了很多,我都知道。】   神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既然你那么爱戴我,为什么不愿意待在这里陪我呢?】   这话不太对劲,陆浮立刻警觉起来,他才把神哄好,怎么祂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伊弗尔,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想在剩余的时间里尽可能多为您做点事。”   陆浮叹了口气,“稍微忍耐一下,好吗?”   【我不想忍耐,也不喜欢等待。】   话音落下,神没有等到陆浮的回话,少年静静的坐在那里,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泥。   已读不回。   【你生气了?】   神感到困惑。   【信徒们会满足我的一切需求,他们从不会在我面前展露怒火。】   那你去找他们啊,来烦我干嘛?   陆浮摇摇头,兴致不高的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累了。”   【信徒,我不喜欢你这样。】   矫情。   “那您喜欢我什么样呢?伊弗尔,我不明白,我们的游戏很快就能通关,您为什么不愿意多一点耐心?”   少年仰起脸,面无表情的说:“我会献给您最盛大的结局,您陪着我,看我为您制作礼物,不好吗?”   祂当然愿意接受信徒的礼物,祂只是不想等待而已。   【我会期待结局的。】   神不再说话。   第二天,辩论会如期举行。   说是辩论,其实还是问答罢了,陆浮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暗枪。   神殿遗迹在谢尔诺家族连夜改建下干净了许多,看起来像个大型体育馆,熙熙攘攘的人群检票后涌了进去。   傅以榕扶着校长在观众席第一排落座,贴心的为他准备了自己最爱吃的甜甜圈和可乐。   待他走后,校长靠着椅背,缓缓闭上了眼。   第一军校出去的好苗子都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   时旭站在后台,看着谢寅派人给他送来的剧本,脸色难看:“你确定要表演这个开场?”   仆人点点头:“家主说这个比较能让观众们情绪高涨,只要情绪上头了,少校阁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时旭抿了抿唇,脸色依然没有缓和。   谢寅个狗崽子,居然让他扮演一个被人插足爱情,家业败光,一事无成,最后因为怨愤不满辱骂了神明,身受神罚而死的蠢货。   很难不怀疑他收了齐之裕的钱。   “刺啦!”   时旭直接将剧本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看了眼惴惴不安的仆人,没好气的说:“滚。”   “噌!”   数道聚光灯从四面八方打了过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光圈。   地板终于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洞,时旭从中缓缓升了上来。   作为炙手可热的新星,在场三万人中有不少都很给面子的发出了欢呼声,其中不乏一些人依附时家,或想要讨好时家。   扫了眼台下的观众,时旭对着校长点了点头,他没有开始表演,戴着有扩音效果的耳麦说:“今天,有四个人死于神罚。”   话音一出,欢呼声骤然消失了。   时旭双手抱臂,眼神审视般注视着一张张脸:“听起来好像很多,但是和当街行凶的案件数量比起来,连零头都没有。”   “我最近也看了不少星网上的评论,神是不是来拯救我们的,我不知道,神是不是专门吃人的怪物,我也不知道。”   “我没见过神,也无意评判未知的存在。”   时旭清了清嗓子,道:“但我见过教皇冕下,你们也见过。”   在进入黑鳞监狱之前,陆浮在星网上的形象一直都是正直勤勉、敢于直言的五等星平民。   他从环境恶劣的五等星走进首都星最高学府,面对维度直播的为难和捧杀宠辱不惊,打破所有人的偏见,成为了首席。   更何况,他还含辛茹苦,卧底成为了教皇。   对于公民人数占比最多的Beta来说,陆浮就是活生生的兴奋剂,他们坚信,陆浮能做到,他们也能做到。   “有人能告诉我,帝国被门阀统治和被教廷统治有什么区别吗?”   时旭隔空点了点一名穿着第一军校校服的男生:“719号座位,你说。”   那人赫然是林新霁,在他旁边就是负责安保的林少校,两人长相上有不少相似之处。   林新霁乐呵呵的说:“门阀统治,出生决定命运,教廷统治,信仰改变人生。”   胡说八道。   即使心里不认可,时旭依然微笑着点点头:“我们的教皇冕下,便是如此。”   这个连傅以榕都听不下去了,陆浮要是真的对神有信仰,他把可乐瓶吃下去。   时旭这一番话未必能说动在场的观众,但是维度同步实况转播的直播间里却气氛火热。   【听不懂,反正我支持陆浮。】   【时旭原来不是草包啊,我还以为他只会拍无脑广告。】   【我说真的,我早就不满军部不让提那个字了,就要提就要提就要——】   【前面的被封号了,笑死。】   Alpha下台后,万众期待的陆浮却迟迟没有出现。   观众们疑惑之余,低声议论起来。   “陆浮不敢来了?不可能啊,他以前一直都很嚣张。”   “不会出事了吧?我今早出门前就觉得心慌。”   “陆浮要是今天死了,那首都星真的要变天了。”   现如今,陆浮在民众间声望极高,不少转投教廷的人都不是冲着神去的,而是为了接近陆浮。   门阀、教廷、民众,他和每一个群体都牵扯深厚,陆浮要是死在这个节骨眼,整个塞拉法帝国都可能陷入混乱之中。   舞台上的背景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双冷白的手一闪而过,镜头上移,露出了少年昳丽的面容。   陆浮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对着屏幕对面的观众们打了个招呼:“抱歉,我好像来晚了。”   穿着小西装的主持人噔噔噔跑上台:“教皇冕下,您不来现场吗?”   熟悉的面孔。   又是你啊,维度记者。   【018:他升职了,都当然主持人了。】   【陆浮:他那么努力,升职是应该的。】   陆浮笑了笑,回道:“我怕死。”   如此直言不讳,换别的记者就得哑口了,但他不同,和陆浮交手这么多次,主持人早已习惯了陆浮的直白。   他转身面对观众,幼师一般弯下腰:“好的,观众朋友们,请点击维度直播右下方的链接购买和教皇冕下交谈十分钟的名额,一共五个,先到先得!”   不等他说完,五个名额已经售卖一空,齐之裕慢了一步,气得直骂时旭。   齐列斜了他一眼,“安静。”   齐之裕还是愤愤不平,余光一扫看到了齐列终端上的“已购买”红字,愣了一下,尖叫起来:“小叔!你怎么…”   齐列直接上手手动消音,捂着齐之裕的嘴,阴冷的视线扫过去,逼退了因好奇而看过来的观众们。   齐之裕委屈巴巴的从齐列手中挣脱出来,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也抢啊?”   齐列眉毛挑起:“我为什么不能?”   齐之裕哪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憋屈的摇摇头。   台上,主持人激动的说:“有请第一位,简家主!”   观众席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谁不知道简家和教廷的恩怨情仇,这一上来就是炸弹啊!   简焕白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对着屏幕中的少年咧开一个笑:“尊敬的教皇冕下,敢问,您的神是个什么玩意儿?”   坐在简焕白旁边的男人吓得赶紧抬头看天,生怕神降下火球连他一起烧。   这个问题并不难,大肆吹捧一下神的全知全能即可。   陆浮垂下眸子,沉吟了一会儿,道:“祂什么也不是。”   【我草草草,传下去,教皇说神啥也不是。】   【传下去,教皇说神是废物。】   【传下去,教皇不信神。】   【别太离谱了,传下去,教皇说他更适合当神。】   简焕白微微眯眼:“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陆浮不紧不慢的敲了敲桌子,说:“神不属于人世,我也没有资格定义神。”   “对于不同的人来说,神是全然不同的,重病的人希望神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贫穷的人希望神能够慷慨解囊,赐予他滔天的财富;罪人则希望神仁慈悲悯,宽恕他的罪行。”   陆浮轻轻掀起唇,漂亮的眸子驱散了黑暗。   “简家主,你既然好奇,不如进入神殿,亲眼瞧一眼,你心中的神是何等模样。”   简焕白不是好打发的,他执拗的问:“对您来说,神是什么样的?”   陆浮抬起手,拨开肩上的黑发,他嗅到了一丝怪异的气味,冬日的冷峻和松木的死寂交织着袭来。   神也在好奇他的答案吗?   陆浮的指尖在桌面上滑动,唇角缓缓拉平,桃花眼没了往日的润泽,了无生气。   “简家主,您去过塞布星,不,您去过边缘星球吗?”   简焕白当然没有。   “虽然我不喜欢,但那里确实算是我的家乡,”陆浮缓声道:“塞布星是看不到太阳的,之前首都星的七天大暴雨,在塞布星每年都会发生。”   陆浮笑了,“对我来说,神是太阳。”   “寒冷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我见过跪在教堂里的星盗,也见过彼此拥抱着取暖的稚子,简家主,如果这个时候,有个自称神的家伙突然冒出来,只要你信祂,所有人都能得救。”   “你会怎么做?”   简焕白卷了卷麻花辫,他不在乎别人的生命,就如他一直说的那样,弱者不配活着。   Alpha残忍的眯眼,“我会放任他们去死。”   “那可真遗憾,”年轻的教皇冕下用看迷路的孩子般的眼神注视着简焕白:“希望你永远不会遇到需要救人的情况。”   直播间中,简焕白的发言被判定为违规,打上了消音。   【他说什么了?有没有在现场的发一下?】   【发不出来,我还想要账号呢。】   【我懂唇语,简焕白说他喜欢吃七分熟的烤鸡。】   【018:简焕白好配合,善良教皇的人设立住了!】   【陆浮: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018:简家遇到他当家主这辈子都有了。】   接下来两人都是直播间的观众,一人激动的发表了对陆浮的崇拜之情,被掐断语音前还尖叫着说买了陆浮十张海报贴在卧室里。   另一人是位年迈的老人。   “我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的教廷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但我还是想问问,教皇冕下,您杀过人吗?”   他的声音一出来,傅以榕翘着的二郎腿立刻放下了。   妈耶,元帅!   【018:好阴险,你要是承认自己杀过人,人设不就崩了?】   【陆浮:别吵,我在思考。】   直播间里已经刷起了元帅的名字,陆浮对此一无所知,只当对方是个问题刁钻的老人。   沉默了少顷,他说:“我可以如实告诉您,我杀过。”   陆浮玩笑般的问:“按照帝国法律,我现在是不是该去监狱?”   老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迟缓的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在五等星,是为了生存,在首都星,还是如此。”   陆浮看向台下的齐列,Alpha表情焦急的做了一大串他看不懂的手势,恨不得直接飞上台,旁边的齐列同样表情凝重。   齐列居然没拦着齐之裕丢脸,这么反常绝对有问题。   【陆浮:顺着网线爬过去看一眼,现在提问的是谁。】   【018:我看看。】   【018:没事,就是元帅而已。】   陆浮笑容差点没绷住,元帅?哪个元帅?我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吗?   这种领导来视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开始紧张了可恶。   老人低低的咳了声,声音严肃起来:“我看过您开学考核的回放,教皇冕下,您救过身中虫毒的同学,您不是恶人。”   “可神不一样,祂杀人并非不得已,只是为了示威。”   突然被提到的成煊下意识摸了摸脸,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了,但时不时会传来发痒的错觉。   身旁的谢寅捂住嘴小声说:“元帅不会是想反向劝说陆浮弃暗投明吧?”   奥莱拉给了他一个冷笑:“你觉得陆浮分不清哪边是明哪边是暗吗?”   “老先生,你不了解我,仅仅靠为期几日的直播就判断我是不是恶人,并不严谨。”陆浮一边说一边反复瞟时间,期盼元帅快点下去。   “再说了,您如何肯定神是为了示威而不是出于其他原因才降下烈火呢?”   说白了,一切都是元帅的臆断,只要陆浮不承认就行。   急急急,下一个人在哪里?   下一个人在这里!   灰鸦刚接通电话就一把推开诺加,对着收音处轻声问:“你身体还好吗?”   诺加拍了拍发痛的肋骨,从灰鸦手里抢过终端:“我回来了,想我吗?”   “滚开,”灰鸦挤开诺加的脑袋,咬牙切齿的说:“这是我抢到的名额,花的我的钱!”   诺加才不理他,自顾自的说:“教皇冕下,我是神的忠实信徒,请问神什么时候能实现我的愿望?”   “噢!”小腹突然被砸了一拳,诺加痛得直呲牙,灰鸦趁机拿回了终端。   Alpha柔声道:“教皇冕下,最近首都星降温了,您要注意保重身体。”   “给老子爬远点!”诺加抓着灰鸦的斗篷向后一扯,拳头直直的落在了对方的脸上,“砰砰砰”拳拳到肉。   把灰鸦的脸皮都撕开了。   单轮战斗力,灰鸦不敌诺加,但他血厚啊,打,来,朝这里打,打得死我算你厉害。   两人缠斗在一起,只剩下孤零零的终端滚在一旁。   另一边,陆浮和观众们都陷入了沉默。   要不你俩直播吧,比起辩论,陆浮比较想看这个。   别人不知道,傅以榕还能听不出来吗?   一个灰鸦,一个诺加,都是通缉令上的常青树,尤其是灰鸦,那个木头一样的活死人居然会关心人了?   别是网上搜来的情话一百条。   【我说,第二个声音是不是有点耳熟,好像是陆浮的神秘发小?】   【陆浮第一次直播我都盘包浆了,绝对是他!】   【我艹,他平常和陆浮说话还不够多吗?仅剩的五个名额都要抢!】   【那第一个声音呢?有没有人解一下码?】   没人知道,知道的也不敢说。   通话中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灰鸦从小打斯莱德,长大了打诺加,辛勤了一辈子的拳头就没停过。   无辜受到殃及的终端刺啦一声陷入了黑屏。   “你以为和他认识的早就了不起吗?”诺加拽着灰鸦的领子,看着Alpha扭断的脖子,嘲笑道:“我和他一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拼骨头呢!”   主持人看到了少东家的眼神暗示,立刻打圆场:“看来这位观众太过兴奋了,让我们有请最后一位,齐家主!”   陆浮对着镜头露出礼貌的微笑。   要不我这位置让给你们吧。 第92章 你是神,我是骗神的人(正文完结)   齐列会问什么,陆浮完全预料不到。   【陆浮:老登儿不会坑我吧?】   【018:别担心,齐之裕会用尖叫打断他的。】   很好,没人比你更懂齐之裕。   台下,笑得不怀好意的Alpha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台上,从主持人手里强硬的接过麦克风,用帕子擦了擦。   【018:坏了,齐之裕的尖叫影响不到他了。】   何止影响不到。   齐列背对着陆浮,居高临下的看着面露异色的观众们,“今天,我想先感谢一直以来为了教廷回归而做出巨大贡献的谢家。”   谢寅惊恐的瞪大了眼,四面八方的目光聚了过来,Alpha苦哈哈的笑了声:“我也没做什么…”   齐列恰到好处打断了他:“在药物中掺圣水,不惜毁掉自家招牌也要帮助神传播赐福,令人动容。”   别说了!   谢寅缓缓捂住脸,往成煊的方向靠了靠,哥们儿救救我。   成煊面不改色的推开他,“你自己做的,自己承担。”   “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谢寅苦着脸问。   “你真正的兄弟的小叔在台上爆你的料呢。”成煊偏头,将简焕白看戏的表情尽收眼底。   谢寅踌躇着站起身,双手搓了搓衣摆,“齐家主,您说的这些,我并不知情,恐怕是我哥当初…”   “停,”齐列对着他坐了个手势:“先坐下,谢家主心地善良,窝藏逃犯的事我还没说呢。”   谢寅“啪”的一下就坐下了,垂着脑袋装鹌鹑,不安的抓着奥莱拉的衣袖问:“姐,我不会被人偷偷放枪子吧?”   奥莱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以你的所作所为,被明面开枪的可能性更大。”   台上,齐列又提到了第二位“支持者”。   “议会长阁下,您和教廷究竟是什么关系,我还不清楚,能请您解释一下吗?”   奥莱拉杏眼弯了弯,坐在原位,连站都没站起来,“我和教廷没有任何关系。”   “非要说的话,”奥莱拉视线移向屏幕上愉快吃瓜的陆浮,微微一笑:“我是教皇冕下的粉丝。”   “您的每一场直播,我都看过。”   陆浮垂眸看了眼环在食指上的鸽血戒指,这是奥莱拉借斯莱德之手送来的礼物,上一任教皇的遗物。   年轻的教皇只是回以一笑,没有给予回应。   见状,齐列跳过奥莱拉,将矛头对准了成煊:“成家主去世之前,我得到了一个秘密。”   “据说,上一任教皇柳和舟并没有被关进黑鳞监狱,甚至和成家一名Beta有了孩子。”   “成家主感念好友与弟弟情谊深厚,主动提出抚养这个孩子,”说到这里,齐列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笑着问:“有人能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吗?”   成煊面无表情的听着,好似齐列讲得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故事。   可汗大点兵点到了时旭身上,金发Alpha坐的笔直,他自认为没有能和前几位比得上的黑料,并不露怯。   “时旭,我就不说了。”   齐列温柔的笑起来:“他的两面三刀人尽皆知。”   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时旭愣了愣,你说啊!   你倒是说啊!   傅以榕简直叹为观止,齐列一个都不放过,全拉下水了,既能转移无辜遭殃的民众对教廷的敌意,又能让其他没被点到名字的门阀提心吊胆。   连连点炮,人人自危。   谁说这投票不好,这票可太好了。   陆浮稳赢啊。   齐之裕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平日里一起玩的同龄人们都突然变了模样,所有人都有秘密,一挖一个地雷。   只有他,剥了皮就见肉。   这么一想,齐之裕瞬间得意起来,他最不怕被人抓把柄,正暗自偷笑着,只听成煊突然说了一句:“齐家主,您知道您的侄子在论坛上的发言吗?”   齐之裕脑袋一扭,眼神慌乱的看向成煊,他又被人认出来了?为什么?有那么明显吗?   齐列眯起狭长的狐狸眼:“年轻人胡说八道而已,当不得真。”   就是就是。   齐之裕连连点头,抖着手登陆论坛删帖,看他这么着急,陆浮突然起了好奇心。   【陆浮:他删了什么?】   【018:删了和你的未来。】   嗯?   你中病毒了吗?   【018:他简化了你们在谢为祯葬礼上的事,请人教他恋爱小技巧,仅此而已。】   成煊可不打算就这么让齐列糊弄过去:“按照您的说法,谢家早早就和教廷勾结上了,齐之裕在谢为祯的葬礼上独自消失了那么久,我不认为他什么都没做。”   “说不定,那个时候齐之裕就已经和教廷暗通款曲了。”   齐之裕耳根一红,欲盖弥彰的咳嗽了一声,和教皇私下会面怎么不算呢?   陆浮敲了敲桌子,“别争了,你们俩都和教廷牵扯深重,满意了吗?以及,齐家主,您只剩下两分钟的时间了。”   齐列放下麦克风,食指在暗红的发丝上抚了抚,慢斯条理的问:“如果教廷重新统治塞拉法帝国,您能保证,神罚会停止、神赐会消失、一切动乱回到初始,以及,您会全心全意爱着您的子民吗?”   这种时候,谁都知道该回答什么。   陆浮反问道:“时间能够倒流吗?”   “不能。”   “那就是了,齐家主,我不能让动乱回到初始,我只能制止动乱,又或者,加重。”   教廷顺利回归,滚落的巨石将停在半山腰,教廷失败,整个塞拉法帝国都会被失去耐心的沈明摧毁。   陆浮怜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教皇是神的代言人,只有代言人的话失去了力量,才需要神明亲自动手。”   “你们想活在喜怒无常的神的统治下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尤其齐列临走前公布了教皇将会每天为一名信徒解决污染的消息,瞬间在直播间掀起了狂潮。   “议会长奥莱拉,赞成票。   副议长齐列,赞成票。   ……   米宁星星长,反对票。   席拉星执政官,赞成票。”   念到这里,主持人的声线抖了下,“民众投票,赞成率百分之七十五。”   这是相当令人惊讶的数字,默默看着直播的斯莱德披上主教的服制,带着全体神官登上了谢尔诺家族的私人星舰。   与此同时,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信徒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奔赴首都星朝圣。   **   陆浮没有让神等太久。   两个月后   首都星重建了一座崭新的神殿,谢家出钱最多,他被齐列公开了黑心事迹,正想方设法掰回形象。   高台,的确够高。   陆浮看不到台下众人的表情,也看不到此时星网上的评论是什么风向。   恢宏的管风琴奏响,雪白的神像无声的俯视下方的青年,金色的坠子自耳边垂落。   精致的花纹从衣摆一点点向上攀爬,将少年颀长的身体裹在其中,墨色的长发上挂着细密的金丝,似蛛网一般。   陆浮,人们会记住他的名字。   “神啊……”   信徒们跪在台阶两侧,泪水盈眶,他们不敢抬头直视教皇陛下的模样,只能一遍遍的念诵着溢美之词。   愿神明护佑教皇冕下。   少年终于走进了地上神国的殿堂,神也如祂所说的那般,允许他许一个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愿望。   【两个月了,你想好了吗?】   陆浮没有回答。   金色的长剑高悬,陆浮站在剑下,背对着所有前来朝圣的信徒,对着神像微微弯腰。   斯莱德从侧方走来,为他戴上教皇的冠冕。   “在神明的见证下,圣光与荣耀尽赐于您。”   话落,斯莱德单膝下跪,握住了教皇的手,触之即分的吻落在他的手背上,斯莱德眼神晦暗的注视着那颗鸽血戒指。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走进神殿,十二阀家主按照顺序依次站在两侧,有人心情明朗,有人暗自神伤,齐列将齐之裕向前推了一下,一向勇敢的Alpha却拘谨的退了回来。   但这一来一回的动作已经足够陆浮注意到他了。   齐之裕不伦不类的做出祈祷的手势,低着头说:“恭贺您,冕下。”   陆浮微微颔首,视线落到了齐列身上,“齐家主,您要我等多久?”   齐列上前一步,左手轻轻一拨,将紧张的信息素都凝固了的齐之裕推到身后,温柔的笑起来:“愿神明仁慈,留您常驻人世。”   随后,各阀换汤不换药的说了一遍,远道而来的虫皇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浮,献上了一颗深蓝色的圆球。   虫族帝国一等星鸪蓝星的钥匙。   “西蒙说,曾有人类送过这样的礼物,”阿兰德矜骄的弯起唇,“我想,您也会喜欢鹄蓝星。”   太喜欢了。   【018:还是他上道,一等大臣就该配一等星。】   排成一队的白鸽从空中飞过,仪式结束后,陆浮走进了教皇的寝室。   现在,他终于可以和神独处了。   “实现我的愿望吧,伊弗尔。”   少年抬起手,在虚空中握了一下:“什么愿望都行吗?”   【都可以。】   【你想要什么?现在你是世间唯一的教皇,名声、权利、财富应有尽有,还有什么值得你向我许愿?】   神自己都犯了难,除了寿命,陆浮什么都不缺。   【你要永生吗?】   “不,伊弗尔。”   陆浮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拨弄从代理教皇那里得来的匕首,挑起紫灰色的双眸,灯光融进他的眼底,将一双桃花眼染上了温柔的润泽,中和了锋利与冷意。   “还记得我们的游戏规则吗?”   “如果教廷能够在没有您出手的情况下凌驾于门阀之上,我就为您塑一尊像;如果教廷失败了,我就许愿,让您离开那里;如果教廷和门阀平起平坐,我就永远留在您的领域之中。”   陆浮轻声念出了他们的谈话,笑吟吟的问:“您不让我看到您,我要如何为您塑像?”   神倒是愿意给陆浮看一眼祂的真身,可是陆浮说祂丑。   想了想,神将陆浮再次拉进了黑暗之中,一根细细的、软乎乎的泥线圈住了少年的手腕,拉着他向一个方向走去。   黑暗在滚动、吞噬,没有任何生机,这里比陆浮想得还要大,他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神明指引的地方。   【信徒,闭上眼。】   在这种地方,睁眼和闭眼有什么区别吗?   即使这么想着,陆浮还是顺从的闭眼,又一条细线缠了上来,陆浮的双手在泥线的引导下动作,他捏起了淤泥,揉成了不同的形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浮的脑内大概想象出了自己捏塑的模样,一个,不对称的史莱姆。   好熟悉。   这不还是之前那个史莱姆吗?   【信徒,摸摸它,你觉得怎么样?】   果然是你啊,神真的长这样啊!   陆浮斟酌了一下,道:“还是挺可爱的,就是,不太对称。”   神再一次受伤了,祂看着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泥塑,只能劝慰自己人类的审美和祂不一样。   【你还是许愿吧。】   神说话时的声音比以往都要低,陆浮发现了,却假装没发现,他不是幼师,神的心理健康不需要他来调节。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对着虚空露出明媚的笑容:“我希望伊弗尔能够拥有人类的身体,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们已经一起看过星空了和暴雨了,伊弗尔,陪我看看太阳吧。”   话落,陆浮有些好不意思的问:“您愿意吗?”   陆浮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肉麻的话,如果神不吃这一套,那——那当然不可能。   他们相处了九年了,陆浮怎么会摸不清楚神的性格。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陆浮强行压下唱歌的欲望,双眸亮晶晶的等待神的回答。   我。   【我。】   愿。   【愿。】   意。   【意。】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陆浮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眼前忽的一白,他已经重新回到了神殿当中。   一团漆黑的淤泥躺在属于教皇的床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古怪的低吟在耳边炸响,陆浮痛苦的眯起眼,手指摸到了掌心蔓延的神赐。   看一眼都会被污染吗?   陆浮仰起头,口腔中涌起一股血腥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胃袋里爬行,血淋淋的心脏在跳动、挣扎、求救。   “哈啊——”陆浮弯下腰,趴伏在床边,剧烈的喘息起来,他强迫自己直勾勾的盯着古怪的泥泞,咬住的下唇溢出血污。   深蓝色的神赐疯狂的在陆浮的身上扩张,裸露的手背、后颈、甚至半张脸都爬上了奇异的色泽。   “伊弗尔。”   陆浮一开口就呕出了一口血,暗红色的液体流经神赐,愈发刺目。   “您还要让我等多久?”   黑色的泥泡停住了,巨大的泥块从中间撕裂,缓慢的爬出一具赤裸的人体,先出来的是一只沾满液体的手。   神摸索着抓住了床单,手臂逐渐伸长,他的肤色近乎青灰,充斥着一股死气,脑袋伸了出来,垂落的黑发遮住了面孔。   肩、背、腿……像是被解剖的尸身一样,神的每一个部位都僵硬的宛如临时缝合起来的,当神彻底爬出来后,泥泞彻底消失了。   神转了转眼珠,打量陌生的环境,他看到了床边的陆浮,于是神牵动僵硬的肌肉,模仿人类的笑容。   他叫他:“陆浮。”   而不是信徒。   少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条腿屈起,跪在床沿,他俯下身,黑发垂落在枕上,似牢笼般将神明的头颅困在其中。   “伊弗尔……”   陆浮温柔的弯起眼,紫色的月亮从中坠落:“看着我,伊弗尔。”   伊弗尔试着抬起手,但他还没有适应这具身体,连抚摸陆浮的脸都做不到。   陆浮看懂了他的眼神,问道:“你不习惯人体吗?”   伊弗尔只说:“我会慢慢适应。”   真可惜。   陆浮的头更低了,他暧昧的凑到伊弗尔的耳边:“你好像没有时间去适应了。”   什么?   “噗嗤——!”   匕首扎进了男人的颈侧,血花溅在了陆浮完好的另外半张脸上,血珠从睫毛滚落,“啪嗒”一声滴进了伊弗尔半张的嘴里。   这是他能够喝到的最后一滴血了。   陆浮看着男人逐渐涣散的瞳孔,用食指抹去自己脸上的血痕,“你真的敢用人类的脆弱躯壳啊,我还以为你只是给自己捏了个人形。”   流淌的鲜血从破开的皮肉中咕噜噜的冒了出来,倒灌进割裂的器官,浮起一连串的泡沫。   伊弗尔艰难的动了动唇:“信徒,你是…骗子。”   “这话您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您心甘情愿被我骗,难道还要我道歉吗?”陆浮用拔出卡在颈部的匕首,对准神的心脏捅了进去。   这是一具新鲜的□□,血量丰沛,陆浮的双手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神刚想开口,就被陆浮捂住了唇:“嗯嗯,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对不对?”   “过生日我会许愿暴富,看到流星我也会许愿好运,但是你不行。”   “伊弗尔,我是个吝啬的人,我只想要许愿,不想付出代价。”   陆浮拽下发尾的金色流苏,随手扔到地毯上,“看到那个了吗?没有它,我也是教皇。”   同样的,神消失了,教廷也不会一夜之间重回地狱。   “神需要代言人,但是代言人不需要神。”   陆浮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但凡神留了一手,没有真的变成人躯,这一刀只捅进了黑泥中,那陆浮就危险了。   运气好点,死。   运气不好,在那片黑暗中疯掉。   伊弗尔气若游丝,恨恨的瞪着他,那双新生的眼渐渐失去了光泽,像是两颗玻璃珠,从眼眶中滚落。   手下的身躯突然化成了一滩血水,陆浮掀起被单看了眼,确定他真的消失了。   死了吗?   联想起灰鸦不死不灭的身躯,陆浮眯了眯眼,灰鸦说,只有神火能烧死他,其他任何手段只能让他感到痛罢了。   站起身,陆浮走出了房间。   几分钟后,陆浮再次回来,血水依然一滴滴的从床上向地面砸去,伊弗尔并没有复活的迹象,但陆浮丢在地毯上的流苏却不见了。   逃跑了?   【018:我能说话了吗?】   陆浮没理他,走进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他看到了全身血污的自己,搭配散落的流苏、惨白的唇色,活脱脱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举起匕首,少年对准自己的手腕刺了下去,直到衣物外的污染全部消失,他才满意的笑起来。   【陆浮:录像了吗?】   【018:录了,你要哪一段?】   【陆浮:把神的照片单独截出来。】   离开房间,陆浮走向了祷告厅,轻轻推开门,虔诚祷告的神官们闻声看了过来。   “教皇冕下!”亚奇惊呼一声,他刚喊完,斯莱德已经扶住了陆浮摇摇欲坠的身体。   少年抓住斯莱德的手,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神逃跑了。”   斯莱德瞳孔骤缩,松石绿的眸下意识左右看了眼,神官们围了过来,担忧的拧起眉:“发生什么事了?教皇冕下怎么受伤了?”   陆浮虚弱的抬起手,鸽血红的戒指闪着冷光。   他叹了口气,道:“恐怕是背弃神的违逆之人埋伏在我的房间里,趁我不备,偷袭了我。”   斯莱德配合道:“竟然有如此大胆的渎神者,必须把他送上火刑架!”   游冬不太信,陆浮那么谨慎,还能被人偷袭?   其他神官出离的愤怒起来,满眼心疼的为陆浮祷告,两名信徒快步拿来药剂,亚奇接了过来,小心的喂陆浮喝下。   陆浮安抚的拍了拍亚奇的手,桃花眼阴冷的睁开:“通知十二阀,立刻逮捕渎神者。”   神官们领命而去,象征着审判意义的长剑悬在陆浮头顶,长剑的顶端,是熟悉的太阳挂饰,那里面藏着一缕神火。   陆浮没有骗神。   他们会一起看太阳。   陆浮会在虔诚的神官、信仰神明的民众眼皮下,亲手将伊弗尔送上火刑架。   就像伊弗尔说的那样,下一个死亡人选,由他决定。   【018:我把照片发给季生了,他会调动全星监控帮你抓人,但是,你不怕神说出自己的身份吗?】   如果一切被揭穿,陆浮才是渎神者。   【陆浮:他能自证吗?人们会相信他吗?人们真的需要神吗?】   能被火烧死,就说明他不是神。   据《神经》记载,第十九任教皇重建地上神国,在他的带领下,教廷走上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时刻。   在神明的见证下,圣光与荣耀尽赐于他。   陆浮合上《神经》,对着下首的时旭笑起来:“就按这个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