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作者：刘水水 　　文案： 　　海三儿x陆携 　　单纯美人鱼攻x暴躁糙汉受 　　陆携任务受伤，在海边小店隐居养伤，一天开店，来了个人银发大波浪美男。 　　海三儿：我怀孕了 　　陆携（白眼）：有病，你男的你怀什么孕？ 　　海三儿：我是美人鱼 　　陆携（有点耐心但不多）：你就算是美人鱼也是男鱼 　　海三儿：男鱼也会怀孕的 　　陆携（暴怒）：是你TM上的我！ 　　有娃，是小珍珠，后面会变成小人鱼，攻自己生的 　　标签：HE 年下 生子 攻生子 第1章 　　海三儿x陆携 　　“我怀孕了。” 　　阳光、沙滩，和海风中摇摇欲坠的小店，身着白色背心的陆携迷迷糊糊地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他摘下墨镜，眯着眼睛，神色茫然地看着逆光杵在他面前的银发大波浪裸男。 　　陆携觉得自己是睡糊涂了，又或者是在做梦，短短四个字，他在脑子里琢磨了好几遍，硬是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旁边打桌球的小混混发出嗤笑声。 　　“扑哧。”小混混掩耳盗铃地掩住半张脸，跟身旁的同伴重复裸男的话，“他说他怀孕了。” 　　陆携自认为不是一个脸皮薄的人，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臊得慌，几乎是从躺椅上弹射起步，一把推开眼前的裸男，“神经病。” 　　裸男毫无防备，被陆携推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勉强稳住身形，神色受伤地再次看向陆携，他薄唇微抿，眉心拧紧，那双漂亮得跟玻璃珠子似的眸子微微泛着水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如果他不是腰上系了一圈海带，绝对叫人我见犹怜，谁家好人系条海带就出门的？他不是神经病谁是神经病？ 　　也就是在海滩上，放到别的地方，这都叫性骚扰，真白瞎了这张精致脸蛋和这副壮硕身材。 　　裸男不知道旁边的小混混在笑什么，他想跟陆携问清楚，刚一步上前，陆携抄起地上的板凳作势要朝他砸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 　　“滚啊，跟有病似的，别他妈逼我揍你。” 　　陆携举起的手臂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淌，他全身都在用力，不像是跟自己开玩笑的样子，裸男垂下眼睛，暗自神伤，两步一回头地朝着礁石走去。 　　直到裸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陆携后背渗出的汗水已经将背心打湿，他放下抬得酸胀的胳膊，整个人晕乎乎的。 　　打台球的小混混还嬉皮笑脸，“怀孕了。” 　　陆携目光凛冽，一脸不悦扫了那人一眼，“笑个屁，收你二十块钱打一下午了，没钱还学人出来混？你们也滚！” 　　陆携高了几个小混混大半个头，胳膊和手臂的肌肉暴露在阳光下，他脸颊一侧还有一道浅浅的刀伤，眉宇间全是戾气，凶神恶煞的，看着就很能打的样子，就是腿脚好像有点不便，即便是这样，小混混也不敢跟他硬碰硬，瘪瘪嘴作鸟兽散。 　　都他妈什么事啊。 　　不远处，浑浊的浪花翻滚着被推向了礁石，潮位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抬高了，水流也加快了速度，时不时还能看到跳出海面的鱼，好像是要下暴雨了，陆携索性将台球桌一收拾，拉下卷帘门，猫进店里闭店休息。 　　不多时，外头下起了倾盆大雨，陆携是被海风撞击卷帘门的声音给吵醒的，他睡得天昏地暗，难以从二楼窗户的天色判断出具体时间，只能摸出手机看一眼，晚上八点。 　　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起床冲了个澡，又从冰箱里翻出剩余的食物和一罐啤酒，顺手打开电视，海风吹得电视信号很差，屏幕上全是雪花，他只能随便放了盘光碟看看。 　　电影刚开头，连主角都没来得及出场，“哐哐”两下砸门声打断了陆携吃东西的动作，这声音听着不像是海风撞击导致的，他下意识去拿柜子旁的棒球棍。 　　“哐哐”又是两声，还夹杂着熟悉的男声，“你在家吗？” 　　陆携一愣，脑子里闪过下午裸男的那张脸，但他不太确定，迟疑着没有回应。 　　“有人吗？” 　　“轰隆”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压过了门外男人的声音。 　　“诶！”也不知道男人撞到了什么东西，还伴随着他的惊呼声。 　　台球桌还在外面，那可是自己讨生活的东西，陆携怕男人一气之下搞破坏，只能先打开门静观其变。 　　卷帘门被拉开一条缝隙，陆携从门缝下往外张望，男人依旧赤身裸体，全身湿透，银发被狂风吹得凌乱，腰上的海带在风中乱舞，聊胜于无，什么都挡不住，略显狼狈。 　　“操！”陆携忍不住骂娘，掀开卷帘门，他一把将人拽了进来，随后又顶着风奋力将门放下，“你他妈干什么？搞行为艺术啊？” 　　猎猎作响的卷门将海风阻隔开来，屋子里的温度有些沉闷潮湿，晦暗的灯光照着裸男湖水蓝的眸子，波光粼粼的，像是随时会掉下眼泪来。 　　“你不记得我了？”裸男巴巴道。 　　那张碟片卡碟，发出滋哇乱叫的声音，陆携脸色一滞，无暇顾及DVD里放了什么，他当然记得。 　　一周前，作为赏金猎人的陆携在海上出任务，帮雇主抢夺一枚深海的珍珠，只是珍珠没有抢到，反倒遇到了风浪，再厉害的人类在大自然面前也是渺小的，还是顷刻能吞噬一切的大海，面对海啸，再矫健的游泳能手都无力反抗。 　　当游艇被巨浪掀翻时，陆携以为他这条命会交代在这儿的，没想到……当时他以为是梦，又或者是死前的幻想，在昏迷前，他看到眼前这个裸男在翻滚的浪花中朝他游来。 　　后来发生的一切跟春梦似的，陆携的视线一直受阻，他只看清了男人脸和身上亮晶晶的，等他再醒来时，他已经被送回到岸边，在风暴中他的腿受伤了，暂时没有联系上同伴，所以回到了一开始生活的海边小店养伤。 　　裸男见陆携脸色巨变，他不知道陆携在想什么，提醒道：“我们交配了。” 　　“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陆携目眦欲裂，他是孤儿，从小在环境最恶劣的贫民窟长大，什么粗俗的话他没听过，他以为他跟这个来路不明的裸男“上床了”“做爱了”已经是够直白且粗鄙描述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交配”这种又书面，又叫人难以启齿的词语。 　　陆携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仇人，暂时也没办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他更摸不准这个男人这副打扮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为了什么，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直截了当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裸男的手摸到腰间的海带，抬头后一脸羞赧回道：“我们有宝宝了。” 　　作为赏金猎人，陆携觉得自己的人设还蛮符合自己的工作的，他脾气急躁，不苟言笑，看着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很久没人能这么逗他笑了。 　　还以为是什么仇家上门寻仇来了，原来是个癫的，这男人是生面孔，陆携在想，是不是自己离开太久了，所以跟他没见过。 　　“你也是宝宝的爸爸，你要摸摸吗？”裸男眼里满是温柔。 　　还是表演型人格，信念感这么强，连演员都不一定做得到，果然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陆携扯了扯嘴角，外头狂风肆意，电闪雷鸣，他大可以直接把裸男轰出去，但是这种无语的感觉，让他觉得，单纯地将人赶出去太无力了，他指着裸男腰间的海带问道：“你的宝宝是这条海带吗？” 　　“当然不是。”裸男的手指深入海带和紧实的小腹之间，随后摸出一颗黄豆大小，色泽暗淡的珍珠，他将珍珠托在手心，小心翼翼展示给陆携观看，一副视如珍宝的模样，“这才是我们的宝宝。” 　　有病。 　　陆携一把夺过珍珠，奋力朝地上一砸，那小东西从地上弹射起来撞到卷帘门上，又滚到电视机的柜子下。 　　“啊！”裸男惨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一个滑跪到电视机旁，伸长了胳膊不断摸索，嘴里念念有词，跟疯了没什么区别，“宝宝！宝宝！” 　　摸了好半天，裸男摸得一手灰，总算是摸到了那颗小珍珠，他小心拂去珍珠上的灰尘，跟宝贝似的塞回到腰间，抬头又气又恼地瞪着陆携。 　　“你也是宝宝的爸爸，你怎么能伤害他！” 　　陆携觉得很荒唐，自己跟一个陌生男人上床了很荒唐，这个男的口口声声说他怀孕了很荒唐，他拿出一颗珍珠说是他俩的孩子更荒唐。 　　“这种质量的珍珠，海鲜市场一块一把都没人要。” 　　裸男泪眼婆娑，一脸悲怆，“你怎么能这么说，它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别搞了，我没空陪你发疯，出去。” 　　陆携力气大得离谱，裸男这么大的体格子，被他拎着胳膊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但是裸男力气也不小，他扒拉着电视柜不肯离开，两人谁都不肯退一步，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我不走，你不负责吗？人类！你不负责吗？” 　　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这种称呼太睥睨众生了一点，陆携差点笑场。 　　“我负什么责？”没人说过要对一颗劣质珍珠负责的啊。 　　裸男捂着存放珍珠的位置，动容道：“我怀孕了，有了我们的宝宝，你不应该负责吗？” 　　“有完没完？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落肚子里了？你男的你怀什么孕？” 　　他俩只是阴差阳错有过一段，这男的就拿着颗珍珠出来要自己负责？ 　　“男的也会怀孕的。”裸男整理了一下自己腰间凌乱的海带，一本正经，真诚道，“而且我是鱼。” 　　作者有话说： 　　浅更一个日常文轻松一下 　　大概是不谙世事的美人鱼攻和脾气暴躁的赏金猎人受 　　有一点点关于攻分泌珍珠的私设 　　一定问的话就是年下 第2章 　　他可以是村口二婶家的远房傻子亲戚，也可以是被风浪摔打在礁石上撞坏脑子的偷渡者，唯独不能是鱼，因为那些起码还是人，鱼已经生殖隔离了，看这样子，他疯得不轻。 　　陆携四下看了一圈，他还是觉得棒球棍最趁手，毕竟精神病打人不犯法，但是他得找东西傍身，这精神病体格跟自己差不多，真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鱼？你是说海里游得鱼？” 　　裸男欣喜，他以为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陆携，没想到陆携的接受能力这么强，“对。” 　　“但是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你怎么记得一周之前发生的事情？”陆携够不着棒球棍，脑子转得飞快，努力跟裸男周旋。 　　“你怎么知道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裸男诧异，陆携懂得还挺多，陆携果然是他的天命之人，“但是我不一样。” 　　陆携侧身一步，眼看要拿到棒球棍，他完全没听裸男说了什么，纯粹话赶话，“你为什么不一样？” 　　突然，裸男开朗地跳到陆携跟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角落了棒球棍，陆携抬头的瞬间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裸男差点跟他脸贴脸。 　　“因为我是人鱼。”裸男一字一句道，“我是人鱼，是海上最高级的动物，拥有跟人类一样的记忆。” 　　棒球棍也不拿了，陆携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裸男，自己从一开始的愤怒，再到后来的可笑，最后成了哭笑不得。 　　人鱼，沿海小镇的标配童话故事里的主角，挺符合他们这个地方背景的一个人设。 　　“你是人鱼？” 　　裸男笃定地点点头，他是如假包换的人鱼。 　　“那你家长没跟你说过吗？人鱼不要轻易上岸，也不要轻易信任人类。” 　　裸男又惊又喜，陆携知道他们人鱼的故事，“我知道，但是我们有宝宝了，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你。” 　　湖水蓝的眼珠子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裸男肤如凝脂，脸颊上的绒毛都随着他呼吸在轻微浮动，他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彰显他的激动和雀跃，他的坚持和信任，无疑是在对陆携进行最坦诚最强烈的告白。 　　裸男眼里的真诚足以感天动地，连陆携都被他瞳孔里的光看愣了一秒，可陆携还没失智，很快清醒过来。 　　“滚出去。” 　　陆携冷漠的语气，让裸男猝不及防，笑容僵在裸男的煞白的脸颊上，他难以置信，“我没有骗你。” 　　死疯子看似柔弱，说话声音大点就眼泪汪汪的，实则一身蛮力，跟陆携对着干的时候，陆携居然推不动他。 　　陆携深吸一口气，对付这种人，一定要痛击他的弱点，“那你变条鱼我看看。” 　　裸男薄唇微张，欲言又止，最后嗫嚅道：“现在不行。” 　　看吧，死疯子露出马脚了吧。 　　“怎么不行？你人鱼变鱼比变人还费劲？” 　　裸男用手指缠绕着海带的一头，扭捏道：“这里没有水。”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裸男说了那么多离谱的话，当他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陆携竟然觉得合情合理，鱼嘛，没有水在岸上硬扑腾，肯定是会死的啊。 　　这个故事的逻辑居然形成了闭环，能在那么大的风浪中来去自如，还能救下自己，普通人肯定做不到，只有人鱼才有这个能力。 　　“而且……”裸男冷不丁凑上前来，神神秘秘跟陆携耳语，“而且我现在时间有限，在陆地上只能维持一个小时的人形。” 　　还搞私设，还维持人形，他有一点人形没有？有人形都说不出这么无厘头的话的。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携也懒得跟他纠缠，顺水推舟，“那你还不回去？” 　　“我是要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我需要你，宝宝也需要你。”说话间，裸男又一脸怜爱地摸上了腰间的海带，他没注意到陆携紧绷的腮帮子和逐渐捏紧的拳头，继续道，“只有有了爸爸们的爱，我们的珍珠宝宝才会长大，不仅如此，只有我们相爱，我才能像人类一样永远留在陆地上生活。” 　　美人鱼见陆携一动不动，大抵是被他俩的梦幻般的爱情所感动，他侧头亲吻在陆携的脸颊上，所有动物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是肢体接触，人鱼也不例外。 　　脸颊上柔弱的触感让陆携瞠目结舌，他没料到这个神经病突然来这么一下，胸腔中的火气直冲天灵盖，陆携一把推开裸男。 　　“你他妈说完了没有？” 　　刚才的温情犹如梦幻泡影，眼前暴怒的陆携才是真实存在的，美人鱼被吼得往后退了几步，肩膀撞在了卷帘门上，门外狂风怒吼都没盖过卷帘门哐哐作响的声音。 　　陆携怒不可遏地指着裸男，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星子来，“你，还有你腰上这条破海带，还有你怀里那颗劣质珍珠，一块儿麻溜地滚出我家，美人鱼是吧？你要不滚，我打你来煲海带豆腐鱼汤，完事把你的烂珍珠跟你的鱼骨头一起冲进下水道！滚不滚！” 　　门窗紧闭的小店内有些燥热，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美人鱼瑟缩在角落，他瞪大眼睛，努力分辨陆携的情绪，看到陆携眼里喷涌而出的怒火，和因怒火变得有些狰狞的刀疤时，他没有憋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跟警报似的恸哭声响彻整个小店，陆携错愕地看着眼前裸男，自己什么时候能这么不要脸地活一次？ 　　美人鱼嚎了半天，见陆携压根儿不安慰他，还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站在一旁，他嚎累了，带着哭腔质问陆携。 　　“你怎么……呜呜……这么凶……怎么能说这种话……” 　　可能不是精神病，可能是弱智，陆携对眼前这个裸男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陆携一直不说话，美人鱼有点绷不住了，就算是做鱼，他也是有骨气的鱼，他一气之下，学着陆携的样子笨拙去拉扯卷帘门，他力大如牛，整个门被拉扯得哐哐作响，几乎是要变形。 　　陆携蛮横地扯开他，拧了一把钥匙，轻而易举将门推开，随后像看傻子似的看向裸男。 　　呼啸的海风直往门里钻，好多东西都被吹得四散，美人鱼见陆携没有留他的意思，他气急了，大吼道：“走就走！欺骗人感情的骗子！不是好人！” 　　陆携翻了个白眼，飞快拉下卷帘门，自己是赏金猎人，收钱办事的那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裸男不是说他自己是鱼吗？怎么又成了他陆携欺骗人感情呢？ 　　这么大的风声都盖不住陆携关门的声音，美人鱼回头看眼门窗紧闭的小店，他难受坏了，自己孩子的爸爸怎么能这么绝情，他真的不要自己跟孩子了吗？ 　　自己听过很多关于人类和人鱼凄美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结局大多不够完美，正如陆携所说，人鱼不能轻易上岸，也不能轻信人类。 　　美人鱼任由海风吹乱他的头发，他站在礁石上面朝小店的方向伫立许久，被海风摧残得破败不堪的小店又是那么的坚韧，就像是陆携本人在表态一样，门窗封得死死的，完全没有打开的迹象。 　　他抚摸着腰间的珍珠，原本色泽暗淡的珍珠此时闪烁着微弱的荧光，好像在努力跟人证明，它并没有陆携说得那么劣质。 　　“明明很好看啊。”美人鱼气不过小声嘟囔，转念一想又觉得孩子爸爸太狠心了，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美人鱼心如刀割，纵身跃入海面，顷刻间消失在翻涌的海浪之中。 　　这一折腾，碗里的饭菜都凉了，陆携也没了胃口，索性上楼继续睡觉，从二楼的卧室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海面的景色。 　　此时的海水不似往日般湛蓝，它漆黑如墨，波涛汹涌，像是觉醒的怪物，有吞噬海上一切的能力，靠近海岸线的位置也没能幸免，岸边不少东西都被卷进了巨浪当中，无声无息从陆地上消失。 　　这么大的风浪，那裸男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抛开神经病乘人之危不谈，对方毕竟救了自己一命。 　　陆携贴上窗户，从有限的视线范围内努力寻找裸男的身影，除了无尽的黑夜，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了裸男白天离开时的方向，礁石背后，巨浪掀起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度，五彩斑斓的颜色在漆黑的海水中格外显眼，像是黑暗中绽放的烟火，可惜夜色太浓，光线太暗，他没办法看清楚。 　　是鱼吗？深海鱼？大鱼？ 　　不会真是美人鱼吧？ 　　陆携嗤笑一声，神经病会传染的？自己脑子也不正常了？居然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美人鱼。 　　陌生人的死活陆携不在乎，也管不了，自己又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好人，为什么要纠结裸男的死活？ 　　他拉上帘子，眼不见心不烦，拿过一旁的座机尝试着打电话，一想到这么大的风，肯定没有信号，他烦躁地将听筒放回电话上。 　　联系不上同伴，什么都做不了，陆携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无助感。 　　 第3章 　　海面上波涛汹涌，深海下风平浪静，一只蔫头耷脑的深海龟第十三次被美人鱼拽着尾巴回到了原地，它忍无可忍，狠狠一口咬在美人鱼的手背上，一直心不在焉，靠着珊瑚啜泣的美人鱼总算是吃痛回神。 　　“哎呀。” 　　不等美人鱼开口，围着珊瑚游了几圈的橙鲷看不下去了，一条鱼忽然开口，“你太过分了，你知道它掉队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赶得上队伍吗？” 　　美人鱼轻轻摩挲着手背上的牙印，小声说了句“抱歉”，终于不再霍霍深海龟，他转了个身，拖着腮帮子继续惆怅。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美人鱼一脸哀怨，他正愁没鱼跟他分析呢，“我和人类在一起了。” 　　这个消息全大海的鱼都知道了，但是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没鱼提起的话，它们转头就忘了，等听到别的鱼说起，它们又会后知后觉。 　　“这事我知道，然后呢？你应该去找他，你们俩连孩子都有了。” 　　美人鱼怀孕是件大喜事，已经鱼尽皆知了，但是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每一次提起都会觉得是新消息。 　　“我找过他了，他好像不太喜欢我跟宝宝。”美人鱼一脸挫败，他都不敢告诉橙鲷对方的态度有恶劣，那是自己见过最凶的人类了。 　　橙鲷作为深海寿命较长的鱼类，它见过不少人类，也算是对人类有一定的认识，只是它记忆模糊又混乱，很容易记错东西。 　　“你不知道吗？人类的相处之道，礼轻情意重，你送他东西没？” 　　美人鱼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自己是空着手去的，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点失礼来着，那也算是宝宝第一次跟它人类爸爸见面，自己贸然出现，一点准备都没有，多少有些唐突，不是每个人类都能接受美人鱼的。 　　“可是他好凶。”美人鱼不知道能送人类什么东西，毕竟陆携连自己怀里的珍珠都瞧不上。 　　“那你也不能让宝宝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你知道的，独自抚养宝宝的单亲美人鱼都没有好下场。” 　　美人鱼连连点头，每一条美人鱼都梦想找到真爱，从而真正地变成人类，以人类的身份，不受限制地生活在陆地上。 　　“我知道了。” 　　橙鲷欣慰点头，转念间，它又茫然地看着美人鱼，“刚说到哪儿了？我怎么在这儿？” 　　“你让我送宝宝的爸爸礼物，你说的，这是跟人类的相处之道。” 　　橙鲷大为惊喜，它晃动着鱼尾，围着美人鱼绕了两圈，“你和人类相爱了？恭喜恭喜啊。” 　　鱼的记忆果然只有七秒。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总算放晴了，陆携早醒了只是懒得起身，他在窗帘的缝隙当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引人入胜，让人忍不住想去看窗外的景色。 　　陆携一个挺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简单洗漱了一番，飞快下楼开门。 　　卷帘门掀开的瞬间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响动，刺眼的阳光透过巨大的椰子叶，暴雨过后的海面又恢复了平静，远处海天相接，一片蔚蓝，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水汽，只用了一早上的时间温度回升到了昨天下雨之前，又潮又湿，还热得慌。 　　小店门口一片狼藉，陆携打了个哈欠开始收拾，被巨浪卷上岸的海洋垃圾，被狂风折断的枝叶，还有……几条咸鱼。 　　陆携跟扫进垃圾的似的，将这几条五彩斑斓的咸鱼，连同地上的枯枝一并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哪儿来的臭鱼烂虾。” 　　躲在椰子树下的美人鱼眼里噙着泪水，他咬着海带的一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那可是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深海鱼，今天早上自己起了个大早，特意给陆携抓的，就这么被陆携不留情面丢进了垃圾桶。 　　呜呜呜。 　　毕竟陆携连他俩的宝宝都看不起，几条深海鱼而已，看不上也正常，美人鱼又屁颠儿屁颠儿地回到海里，重新寻找送给陆携的礼物。 　　陆携好不容易收拾完门前，他想着家里没什么食材，正好上镇上去补给一些食材，等他大包小包，拖着有些酸痛的腿回来时，看到家门口又出现了一只不明生物，走近了才发现是只章鱼。 　　这颜色，一看就有毒啊。 　　陆携着急忙慌地丢下袋子，一把抄起一旁的铲子，他腿也不痛了，健步如飞，一铲子给章鱼重新铲回海里。 　　“妈的，谁这么缺德，自己不会被人盯上了吧？” 　　现在仇家复仇都不直接要命的，非得搞这么恶心人的办法吗？ 　　章鱼也不行，美人鱼无力地靠着椰子树，人类，到底喜欢什么？ 　　美人鱼灰溜溜地回到海底，随便抓了几只路过的海鱼询问，海鱼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应他，“我刚看到有小情侣在岸边捡贝壳和海螺。” 　　得到答案后，美人鱼迫不及待地往上游，海鱼又不紧不慢道：“但是那对小情侣好像是外地人，没见过海。” 　　美人鱼压根儿没听到，在海边拾掇了一兜子的贝壳和海螺，趁着陆携上厕所的工夫，全部倒在了小店门口，随后又躲在椰子树后偷看。 　　才收拾完臭鱼烂虾和有毒章鱼，一转眼，门口又被人倾倒了海洋垃圾，陆携这暴脾气，抄起家伙就追了出去。 　　“操！谁啊！谁这么缺德专往别人家门口倒垃圾？别他妈让我逮到你！” 　　陆携慧眼如炬，视线一扫，看到不远处椰子树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大声呵斥，“出来！” 　　那人非但不出来，还往椰子树后躲了躲，可惜他腰间的海带出卖了他，难怪这么眼熟呢，这小子又来了。 　　陆携火冒三丈，冲着椰子树的方向加重了语气，“滚出来！” 　　美人鱼觉得自己躲挺好，陆携说得肯定不是他，但是他为了确认，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正好对上陆携的视线，完了，被发现了。 　　“你有病啊？发疯不成往我家门口扔垃圾？”陆携还以为这神经病被昨晚的大风给刮跑了呢，没想到在这儿等着自己的。 　　美人鱼摆着手上前替自己解释，“不是啊，这些不是垃圾，是我特意找来送你的礼物。” 　　陆携脸都黑了，不过他挺佩服这神经病的，估计这神经病的水性挺好，不然很难捞上来这些东西，可他才不管那么多，“我警告你，别再往我家门口倒垃圾了。” 　　都说了不是垃圾，美人鱼抿着嘴唇没有吭声，陆携一走，他又巴巴地跟了上去，陆携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送你。” 　　又来了，自己跟个野人一样穿得都是海带，还学人送上礼了，陆携上下将裸男一打量，似笑非笑，“你不是美人鱼吗？海底肯定有不少沉船，沉船里面肯定有不少宝箱，你捞一个上来我看看。” 　　宝箱有什么好的，那些东西才是海洋垃圾的好吗？自己哪次见了不是费劲巴拉地给带回岸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扔掉，陆携喜欢什么不好，喜欢这些没用。 　　但是美人鱼不敢反驳，谁叫陆携喜欢呢，既然陆携开了口，自己给他找就是了，说不定找到之后，他就会认可自己跟宝宝的。 　　“好，我给你找。” 　　陆携都懒得理他，转身就往店里走，还没走远，他听到水花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哪儿还有裸男的身影，只看到原本平静的海面掀起波浪。 　　“操？”陆携飞快上前，“这小子真下海了？” 　　回应陆携的，只有晃荡的海面，他看了好一阵，也没有看到裸男浮上来，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他真跳下去了，潜不了那么久，他总不能真的是美人鱼。 　　神经病，陆携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跟被裸男洗脑了似的，老是想到美人鱼。 　　神经病！ 　　陆携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店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暴雨的缘故，今天没什么生意，连打桌球的小混混都没有来，他只能坐在店里看电视，信号依旧不怎么样，好几个台都搜不出来，连着按了好几次遥控器后，他哈欠连连，瞥了一眼门外，冷冷清清的，没人，他睡得心安理得。 　　下午的阳光逼进小店，迷迷糊糊的陆携睡得一身汗，他隐约觉得有人进了店里，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裸男正站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察觉到自己醒了，裸男这才回头。 　　“你醒了。”裸男摊开手里，一枚脏兮兮的金币躺在手心，“宝箱没有找到，但是我找到了金币。” 　　早知道陆携喜欢宝箱，之前自己在海底大扫除的时候，就不把那些宝箱丢上岸了，这枚金币也是自己在沉船的残骸底下找到的。 　　陆携错愕地看向那枚金币，厚重的泥沙依旧遮挡不住它金灿灿的光芒，真的金币，这神经病上哪儿弄到的？ 　　美人鱼被陆携看得不自信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毕竟这不是宝箱，陆携是不是不满意？ 　　作者有话说： 　　多来几次就能同居了，然后变身吓死陆携 　　三儿：真变了美人鱼你又不高兴 第4章 　　“巧克力？”陆携是清醒的，他觉得太扯淡了，这小子真要是能找来金币，还用得着整天围着条海带？ 　　没什么见识的美人鱼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东西，他茫然地“嗯”了一声，生怕陆携不领情，又将金币往前送了一截儿。 　　那金币都快到自己脸上来了，陆携下意识回头，近距离观看这“金币”更加逼真，他迟疑了一下，缓缓朝裸男伸手，指尖触碰到坚硬的金属，不像是巧克力，他还犹豫着要不要接呢，裸男抢在他前头，掰开他的手指，将金币放在了他掌心。 　　陆携掂了掂，手指轻轻揩掉上头的泥沙，金币金属的光泽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真的是金币，操！这小子这么能耐？ 　　“你在哪儿弄到的？”陆携对裸男刮目相看了，他们做赏金猎人的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金币要是这么容易弄到的话，还费那么大劲儿干什么？ 　　裸男指着不远处的大海，“在海底给你捞的，前不久我做了大扫除，丢了不少宝箱，现在只找到这一枚金币。” 　　扯淡呢？还大扫除，他清道夫啊？还给大海做上扫除了。 　　“给我？”陆携抬着眼皮问道，这傻子估计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这枚金币不算大，纯度也不知道如何，但是肯定能卖钱，白给的谁不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看样子陆携是喜欢的，美人鱼连连点头，“给你的。” 　　无事献殷勤。 　　金币在陆携手指间飞快转动，他没有抬头，低声道：“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自己有作为赏金猎人的职业操守，既然收了裸男的钱，肯定会答应他的要求的。 　　裸男欣喜若狂，这算是陆携承认了他和宝宝的存在了吗？ 　　“那你可以让我和宝宝留下来了吗？”美人鱼声如蚊蚋，他生怕陆携不答应，又补充道，“就待一会儿。” 　　自己还不能长时间待在岸上，只待一会儿的话，宝宝的爸爸应该不算太为难吧？ 　　陆携这暴脾气，也是被裸男给整烦了，这小子没给自己带来实质性伤害，强硬撵走吧，他第二天又会出现，治标不治本，说不定还会找出更多的海洋垃圾送给自己，看他这样子像是没地方能去，反正自己打开门也是做生意，他老实待在店里不惹麻烦就行。 　　其实这人身份自己到现在都不能确定，将他留在视线范围内能更好掌控，如果他别有用心，自己也能提防，如果他真的是个傻子，好像对自己影响也不大。 　　见陆携若有所思的模样，美人鱼怕他不同意，蹲下身来按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就一会儿。” 　　挺大个老爷们儿的，总是用湿漉漉的眼神装可怜，脸皮也太厚了，陆携受不了这么腻腻歪歪的，有些嫌弃地抽出自己的胳膊。 　　“你要是给我惹麻烦，我就像铲那只章鱼一样，给你也铲回海里，你不是美人鱼吗？正好。” 　　这意思答应让自己留下来了，美人鱼喜出望外，他就是蹬鼻子上脸，陆携态度稍微温柔点，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在看什么？” 　　“看电视啊。”净问些脱裤子放屁的问题，一看就是电视，难道很难认出来？陆携耐心有限，刚说两句就觉得烦了。 　　美人鱼知道是电视，他见过的，有游艇在海上聚会，他见过电视的，只是他没正儿八经看过电视，画面里的人物栩栩如生，会动，有声音，就跟真的一样，特别引人入胜，他不自觉地朝着电视机走去。 　　陆携眼看着一条海带挡在自己眼前，往上看是男人结实的后背，往下看是男人紧实的双腿，他脸都黑了。 　　“你他妈没看过电视啊？” 　　美人鱼一脸真诚地摇头，“没有。” 　　陆携火冒三丈，火气都到他嗓子眼儿了，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喉咙，看这裸男的傻样，估计是真没看过电视。 　　“你他妈没看过电视也不能杵在电视面前啊，你要不钻进电视机得了，看你还是看电视？” 　　美人鱼听不懂陆携的反话，颇为惊喜地问道：“我也能进电视里面？” 　　费劲。 　　陆携有种有火不知道往哪儿撒的憋屈感，偏偏他盯着裸男的脸看了半晌，除了真诚别的都没看到，硬是给他看出一阵尿意，他随手将遥控器放到一旁，起身往厕所，“行，你愿意看你慢慢看吧。” 　　单纯的美人鱼哪儿懂什么阴阳怪气啊，他还以为陆携是真心实意叫他看，他还觉得陆携这人怪好的。 　　陆携刚进了厕所，电视节目就进入了广告，美人鱼想问问陆携画面怎么不一样的，见厕所门紧闭，又想到脾气暴躁的陆携，他没敢问出口，又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遥控器，他犹豫片刻，伸手将遥控器拿了过来。 　　美人鱼拿着遥控器左右端详，刚刚他看到陆携按这个东西来着，就是按这个键，画面就会变化，他也学着陆携的样子按下了遥控器，果然，电视节目跳成了另一个画面，他觉得有趣，连按了三下，屏幕里的动画片一下子让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整条鱼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动画片的画面颜色艳丽，说话生动有趣，比之前那些还有意思，美人鱼不由自主地坐到了陆携的躺椅上，他还觉得不够，拖动着椅子，坐到了电视机跟前，近距离观看好像更有意思。 　　等陆携上完厕所出来，就瞧见裸男自作主张地看起了电视，他恨不得钻到屏幕里，眼巴巴，电视屏幕的光照着他水蓝色的眸子发亮，走近了才发现，他看得还是少儿频道，正巧播放的是海的女儿。 　　剧情刚演到精彩的地方，裸男压根儿没察觉到陆携回来了，陆携二话没说，抄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啊！”美人鱼猛地转过头，作势就要去抢遥控器，“不要换！” 　　他俩本来就差不多高，陆携站着，美人鱼坐着，陆携一抬手，美人鱼根本够不着遥控器。 　　“你多大了还看动画片？” 　　什么片儿？美人鱼听不懂，但是他就想看刚刚那个，他想知道小美人鱼后来怎么样了。 　　“你调回来，我还没看完呢。”说罢，美人鱼一跃而起，朝陆携身上一扑，抓住了遥控器的另一头。 　　“嘿！”陆携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这小子分不清大小王了吧？这是他陆携家，他连他家里电视遥控器的使用权都没有了吗？他委身一躲，往后退了一步，裸男重心不稳，下巴贴着他的胸口往下滑了截儿，双手死死搂住了他的腰，两人就这么水灵灵地抱在了一起。 　　陆携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不知廉耻的裸男，对于自己被男人上了这件事情，他多少有点膈应，还是个脑子不怎么好的男人，甚至有点耻辱，照他的脾气，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人活埋了，偏偏这小子又救过他一命。 　　“让我看。”美人鱼将下巴搁在陆携胸口，抬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携。 　　大男人撒娇脸都不要了，陆携受不了跟男人这么腻腻歪歪的，还是个只围了条海带的裸男，他一把推开对方，随手将遥控器扔到了躺椅上。 　　“你以为我这儿是电影院？” 　　美人鱼没想到陆携这么好说话，他兴高采烈地去拿遥控器，笨拙地调了几个台，总算是调回到了少儿频道，可惜小美人鱼刚刚播完，主持人已经在跟电视机前的小朋友说再见了。 　　“诶？”美人鱼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无措地跌坐在躺椅上，眼泪唰得一下就下来了，“呜……” 　　头次见到大男人没赶上看动画片哭的，陆携太阳穴突突直跳，拳头捏得邦邦硬，恨不得照着裸男的脸直接给他一拳。 　　“你他妈嚎个毛啊？” 　　“没有了……呜呜……都怪你……都怪你调走了……” 　　神经病。 　　自己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更何况只是换个台而已，但是裸男嚎得他心烦，而且跟他换台有什么关系？到点儿了肯定演其他节目啊，裸男以为他是广播电视台的吗？说换就换？裸男说他没见过电视，说不定真是第一次见。 　　“你脑子被驴踢了？你没看到上面的预告吗？人家今天只播一半，明天继续放，跟我换台有什么关系？” 　　美人鱼泪眼婆娑地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最后茫然地转头看向陆携，他不知道什么是预告，他也不认识字。 　　“那我明天还能看吗？” 　　“你真把我这儿当电影院了？”陆携一肚子火，早知道不让这小子进来了，那枚金币说不定都不够交电费的。 　　什么是电影院啊？ 　　美人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用央求的眼神锲而不舍地跟陆携对视，陆携被他盯烦了，“把嘴闭上。” 　　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许，美人鱼瞧着天色不早了，他得回到海里，“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 　　有家赖在自己这儿？神经病嘴里没一句真话。 　　“你他妈到底是谁家的？”陆携琢磨着应该是镇上的人，自己现在在养伤，本来就没拿到悬赏金，不能让这小子每天白来家里看电视，“叫什么名字？” 　　美人鱼歪着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啧，陆携。”陆携不耐烦，“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名字。” 　　可能是有的，但是深海里的鱼记不住，也没人称呼他，日子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珍珠就是攻的宝宝，后面会成小人鱼的 第5章 　　有那么一瞬间，陆携觉得自己被这个傻子给耍了，因为觉得对方是神经病，所以降低了防备，说了真名不说，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套出来，说他没有名字谁信啊？骗傻子呢？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陆携也不想追问，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美人鱼觉得陆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意义不明的笑容也让他不寒而栗，他不喜欢陆携这样的表情，明明陆携才接受他跟宝宝的。 　　“陆携……” 　　陆携一抬手打断了美人鱼的话，“不是要回去吗？赶紧走吧。” 　　美人鱼总觉得陆携生气了，可他不敢问，他犹犹豫豫走出小店，两步一头，硬是没看到陆携出来送他，最后恹恹地回到了海底。 　　他想了很久，努力回想刚刚跟陆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最后得出结论，陆携因为自己没有名字生气。 　　或许对于人类而言，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自己没有名字的话，是不是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美人鱼抓住经过他身旁深海龟的尾巴，深海龟活得时间长，它应该比那些只有七秒记忆的鱼懂得多，“你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可他忘了，深海龟就是活得太长了，很多事情它们也记不住，深海龟憋了半天，好像是老年痴呆犯了，“你刚刚问什么来着？” 　　“我没有名字吗？我记得我有的，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深海龟开导他，“想那么多干嘛？有也没鱼叫。” 　　自己要当人，当人肯定是要名字的，陆携都有名字，那他也要有名字，明天问陆携吧，问问他自己该叫什么名字好。 　　傍晚时分，太阳的光线不再那么刺眼，照得海天黄灿灿的一片，海风拂过海面发出哗哗的声响，陆携坐在躺椅上抽烟，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看了眼。 　　那神经病裸男走的时候自己也没说追出去看看，看看那小子到底冲哪个方向去的，或者尾随他回家，叫他家里人把他看紧点，省得再出来祸害人。 　　“叮”的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陆携的思绪，响的是座机，他没有着急接起，目光如炬盯着座机的方向，等到快要挂断的时候起身拿起了听筒。 　　电话里一片静谧，陆携也没有开口说话，轻微的电流声中，隐约还能听到呼吸声，良久，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阿携，你回去了？” 　　“晖哥。”陆携松了口气，“嗯。” 　　陆携跟陆晖是从孤儿院偷溜出来的孤儿，外头的世界不好混，陆晖大陆携五岁，兄弟俩在环境恶劣的贫民窟摸爬滚打，总算是磕磕绊绊长大。 　　“你没事吧？” 　　“腿上受了点伤，但是问题不大。” 　　他们的电话卡是黑卡，陆携的电话早就丢在了海里，他联系过陆晖几次，都没联系上，他跟陆晖约定过，找不到对方时，回到海岸边这个小店等对方。 　　“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收拾好东西，明天我来接你，有什么事情当面说。”陆晖显得很激动，“我知道了一个秘密，干完这一票，我们就有钱了，以后再也不过这种铤而走险卖命的生活。” 　　这次算陆携命大，那么大的风浪，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人只有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认识到生命的可贵，陆晖就算不说，他也想金盆洗手，过安定的日子。 　　两人约好碰头的地方，随后挂了电话，此时的夕阳已经没入海面，只露出微弱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夜吞噬。 　　陆携看着杳无人烟的沙滩，垂下眼睛，关门后上楼开始收拾，他要带的东西不多，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他最顺手的武器。 　　第二天不亮，陆携便动身出发，还没出门已经听到了雨声，海边的天气变幻莫测，暴雨和晴天都来得那么突然。 　　打开卷帘门的瞬间，雨声骤然变大，即便雨势再大，陆携还是得走，他带上行李，关好店门，打着伞朝着镇上走去。 　　美人鱼维持人形的时间有限，今天又是他看《小美人鱼》下集的日子，他几乎是掐着时间上岸的。 　　雨下了一天，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美人鱼上岸都比平时狼狈，他捋了捋腰间的海带，冒着大雨往小店的方向跑去，远远的，他看到小店的门窗紧闭。 　　美人鱼小跑着上前，学着人类的模样敲门，“陆携，你在吗？” 　　轰隆轰隆，雷声震耳欲聋，闪电划破漆黑的天空，美人鱼绕到窗户前，牢固的防盗网将他阻隔在外，他只能透过模糊的玻璃，努力朝店里张望，店里乌漆墨黑的，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大雨倾盆，美人鱼被雨水冲刷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围着小店转了好几圈，确定家里没人后，又恋恋不舍地回了海底。 　　是不是到镇上去了，也不知道陆携什么时候回来，自己还赶不赶得上看《小美人鱼》下半集？ 　　落地窗外的天空灰蒙蒙一片，陆携已经喝下第三杯咖啡，依旧没有看到陆晖的身影，在服务员第四次给他续杯时，他拒绝了，起身进了厕所后再次拨通了陆晖的电话，仍然是关机。 　　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天色已经很晚了，陆晖出现的可能很小，自己再等下去意义不大，陆携付了钱，带上行李，冒着大雨又折回小店。 　　大雨下了一天，乌云几乎逼近海面，仿佛下一秒天会塌下来，破败的小店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耳边全是呼啸而过的海风，雨伞形同虚设，完全抵挡不住暴雨的冲击，陆携全身被雨水打湿，他摸出钥匙开门，卷帘门拉开的瞬间，店里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刚进店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背后响一个幽怨又熟悉的男声。 　　“你去哪儿了？” 　　出于本能，陆携的手已经伸进包里拿武器，一回头，迎上落汤鸡似的裸男，裸男双眼通红，脸上湿漉漉的，很难分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们明明说好的，我今天来找你，你怎么不在家？我都没有看到《小美人鱼》的下集！”美人鱼看到了陆携手里的行李，他见过的，那些行色匆匆的人手里都提着这玩意儿，他听其他鱼说过，这种打扮的人都是准备出远门，“你要走？你怎么能走呢？你不要我跟宝宝了？” 　　陆携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他随手将行李丢到一旁，自己走不走都跟这个裸男没有任何关系，自己也不需要跟他交代什么，现在的他有点担心陆晖的情况，完全没有心情跟裸男掰扯太多。 　　“没心情听你发疯，趁我没发火，赶紧走。” 　　美人鱼哪儿可肯走啊，陆携这次是回来了，那下一回呢，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自己跟宝宝上哪儿去找他。 　　“你这么着急赶我走，是不是又想偷偷离开，不行！你不能走！陆携，你……” 　　美人鱼的声音戛然而止，陆携的脸色难看，不耐烦几乎从眼里溢了出来，好像自己再敢多说一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明明……是你不讲信用……”美人鱼不敢再跟陆携大呼小叫的，声音小了许多，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可惜陆携一点都不心疼他，“要哭出去哭，别来烦我。” 　　一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到地上，美人鱼努力忍住不哭，结果死活没忍住，他噘着嘴，表情别提有多滑稽，他倔强擦干脸上的泪水，难过地看了陆携一阵，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店，跑了一截儿后，又躲到椰子树后面偷看。 　　一个身影出现在小店门口，是陆携，没等美人鱼高兴，陆携无情地关了店门。 　　呜呜。 　　雷声盖过美人鱼的啜泣声，陆携从来不会送他，这回也一样。 　　他一点都不爱自己，也不爱宝宝，无情的人类。 　　美人鱼暗暗发誓，他要带着宝宝回到海底，一辈子不跟陆携见面。 　　他在海底哭得昏天黑地，周围一大群三姑六婆鱼围着他，安慰他。 　　“谁叫他已经是宝宝的爸爸了呢。” 　　“忍忍吧，人类都是这样的，背信弃义，翻脸无情，贪得无厌。” 　　美人鱼原本还生陆携的气呢，听到别的鱼这么说他，美人鱼抽泣着反驳，“他不是……他可能是心情不好……” 　　深海龟缓缓开口，“我记得很多年前，也有一条美人鱼跟人类相爱，可惜他被人类欺骗。” 　　“后来呢？”美人鱼擦了擦眼泪。 　　所有鱼都巴巴等着下文，深海龟良久才开口，“太久了，我忘了。” 　　有鱼附和道：“反正没有好下场的。” 　　下一秒又有鱼追问，“谁没有好下场？” 　　鱼群面面相觑，“你们在聊什么？” 　　跟鱼聊不了一点天，刚才说的又忘了。 　　但是说出来后，美人鱼心里好受多了，气消了他又忍不住想上岸去找陆携，自己的气都消了，陆携的气也该消了吧。 　　美人鱼刚走，深海龟趴在珊瑚上一跃而起，它终于想起来那条美人鱼的下场了，“会变成泡沫的。” 　　“谁？谁变泡沫了？” 　　“变什么泡沫？” 　　美人鱼已经浮出水面，压根儿没听到深海龟的话。 　　作者有话说： 　　三儿：没看到小美人鱼下半集天塌了 第6章 　　大雨在后半夜就停了，陆携总惦记着陆晖的电话，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他甚至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前一秒还在想陆晖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后一秒眼前的场景骤然变换，他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任由如何挣扎，都无法跟大自然抗衡，海水迅速灌满了他的口鼻，胸口沉甸甸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模糊的身影穿梭在波动的海水之中，灰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波光粼粼的，几乎跟海水融为一体，时隐时现，如海藻般银色长发在水中摇曳，越是靠近，越能看到他湖水蓝的眼珠子泛着水光，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裸…… 　　陆携手腕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揽进怀里，柔软的嘴唇笨拙地覆盖上他的嘴唇，“男”字卡在了他嗓子眼儿，裸男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在他身上，他一个激灵，对上裸男意乱情迷的双眼，眼里的占有欲和征服欲看得他心下一惊，忍不住挣扎起来，海水来势汹汹，再次涌入他的口鼻，溺水的感觉逼着他猛地睁开眼睛。 　　昏暗的房间，熟悉的陈设，老旧的天花板，陆携瞪大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才那一切不是梦，都是真实的。 　　大脑获得足够的氧气后，陆携的思绪也才渐渐归位，他全身被汗水打湿，拖着有点酸痛的腿在柜子里翻出一件背心换上，下楼前，他习惯性在二楼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不远处椰子树下，裸男鬼鬼祟祟躲在树后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天刚蒙蒙亮，美人鱼一鼓作气上了岸，走到小店门口，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殆尽，他不敢敲门，又默默退回到椰子树下，他扒着树干，脑子里闪过八百个见到陆携后的场景。 　　“他会不会不给我开门啊？” 　　“万一又不让我进去怎么办呢？” 　　“我又给他找了枚金币，这回他气应该消了吧？” 　　“待会儿我就主动一点，说自己原谅他了。” 　　美人鱼背靠着椰子树自说自话呢，背后卷帘门惊天动地的响声吓得他撒腿就想往海里跑，可陆携一叫他，他就没出息地定在了原地。 　　“站住。” 　　美人鱼跟站岗似的，双腿站得笔直，双手绕到胸前抠着手指，陆携走到他跟前时，他只敢抬着眼皮偷看陆携。 　　“你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儿干嘛呢？” 　　美人鱼摊开手心，又是一枚金币，“昨天你凶我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陆携抓着凌乱的头发，这小子骂都骂不走的，也不知道脑子里是什么构造，还倒反天罡地原谅起自己来了，陆携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可笑、可气、无奈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干笑。 　　陆携笑了，他五官立体深邃，长相锋利，平时的表情总是那么的严肃且不耐烦，此时的笑容竟然有一丝的温暖，连刀疤都显得没那么狰狞。 　　美人鱼就是会蹬鼻子上脸，陆携笑了就是不生气了，他总算敢大着胆子抱怨，“昨天你那么凶，还赶我走，还害得我连《小美人鱼》下集都没看到，其实我也有点生气的。” 　　都什么跟什么啊？ 　　任务失败，加上受伤，迟迟联系不上陆晖，好不容易联系上，现在又断联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叠加起来，陆携心情烦闷，甚至有些急躁，这个裸男三番两次出现他面前，总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听多了也挺搞笑的，陆携心头的阴霾也渐渐淡去。 　　“生气你还来？”陆携故意挖苦他，“有点骨气就不来了。” 　　这才刚和好呢，美人鱼不想跟陆携吵架，“我气完了才来找你，生气的时候又没来。” 　　一个鱼生胖气，不气了还不能来了吗？ 　　陆携承认，昨晚裸男是无辜受害者，自己把联系不上陆晖的火气撒到了他身上，可他只在心里承认，嘴上是不会说的，冷酷的赏金猎人，错了也是没错，他夺过裸男手里的金币，转身就往店里走，不回头也能听到裸男追上来的脚步声，光脚踩在沙滩上，咯吱作响。 　　“我今天还能看到《小美人鱼》吗？” 　　总算是正大光明地进了小店，美人鱼在电视前已经走不动了，可惜电视屏幕漆黑一片，也没有声音，他不知道该怎么弄。 　　只见陆携大手一伸，按下电视下端的按键，屏幕霍地亮了起来。 　　有画面美人鱼就知道怎么办了，他理直气壮地坐到躺椅上，轻车熟路地拿过遥控器，熟练地调到了少儿频道，可惜这个点儿播得不是《小美人鱼》。 　　“没有。” 　　肯定没有啊，节目内容都是固定的，这会儿明显不是之前播放《小美人鱼》的时间。 　　陆携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一口灌了大半瓶，溢出来的矿泉水打湿了他胸口的布料，“天天播那个谁看啊？” 　　“那怎么办啊？”美人鱼不懂那么多，他听陆携的意思是看不了了，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陆携打断施法，“回头去镇上看看有没有碟。” 　　“什么是碟？” 　　陆携指了一下DVD上面的碟片，美人鱼顺着陆携手指的方向看去，碟片闪着五彩的光，“有碟就能看吗？” 　　“有碟你想看多少遍就能看多少遍。” 　　美人鱼一听，破涕为笑，陆携对他还是挺好的。 　　这一笑，陆携看得有些失神，该说不说，这神经病长得挺漂亮的，脸蛋简直无可挑剔，在这紫外线强烈的海边小镇，还能有着光滑白皙的皮肤，身材虽然跟雌雄莫辨的脸蛋很违和，但是陆携不得不承认对方身材很好，每一寸肌肉线条完美，都充满了力量感，如果不是老是围条海带出门。 　　陆携扫了一眼裸男的下半身，眉头紧蹙道：“你干嘛老是裸着出来？” 　　就算在海边，就算是神经病，也不能总光着啊。 　　“我没有衣服。”据美人鱼观察，人类都会穿衣服，哪怕在海里游泳的人类，雌性会遮住胸口和裆部，雄性只遮住裆部，他是学着雄性的样子，给自己找了一条海带充当裤子。 　　比起裸男说自己怀孕，陆携更能接受他没有衣服，陆携也懒得计较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直接从昨天的行李包里翻出换洗的衣服丢给他。 　　“穿上。” 　　裸男受宠若惊地捧着衣服，“给我的？” 　　“你要想在我这儿待着，就麻烦你把衣服穿上。”自己好歹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即便是为了掩人耳目所做的生意，店里来来往往那些人，被人看到一个裸男自由进出自己的小店，影响多不好啊。 　　美人鱼迫不及待地就要换上，完全没给陆携反应的机会，一把扯下系在腰间的海带，就这么赤条条地杵在陆携面前，拎着内裤左看右看，好像还不太会穿。 　　伴随着裸男的动作，那玩意儿轻轻晃动着，即便是垂软着，也能看出不同于常人的尺寸。 　　陆携顿时气血上涌，脑瓜子嗡嗡的，他极力想要忘掉他被神经病上过的事实，可在这一瞬间，遇上海上风浪那天模糊的情形，跟走马灯一样一帧帧闪过。 　　操！ 　　陆携拳头硬了，他咬牙切齿，“先把衣服穿上。” 　　美人鱼听闻先把短裤穿在了里面，随后将内裤套在了短裤外面。 　　陆携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你以为你自己是超人吗？穿反了！” 　　美人鱼赶紧将内裤脱下来，换了一面穿上，还有些骄傲地等着陆携夸奖他。 　　陆携额头青筋暴起，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血压都给他干高了，腿上的伤口也隐隐发热，有种结痂的伤口要裂开的错觉，他开始后悔让这神经病进门。 　　为了裸男不再有更加出人意料的穿法，陆携一把给人按到躺椅上，短裤内裤一并扯下，随后将内裤丢到裸男脸上，裸男迟疑着先穿上内裤，见陆携没有制止，又给自己套上了短裤和背心。 　　不舒服，特别是穿了两条裤子，勒得慌，可美人鱼不敢怒也不敢言，他要做人，穿衣服肯定是最基本的。 　　跟神经病交流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陆携一早上就喝了一瓶冰水，这会儿把神经病收拾清楚，饿意愈发强烈，他没再管神经病，拿着食材进了厨房。 　　美人鱼在躺椅上扑腾，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太舒服，少儿频道现在播放的内容也不是他喜欢的，他拿过遥控器换台，想用电视来分心。 　　换了好几个台后，美人鱼的注意力总算被一部电视剧给吸引，男女主正因为误会吵得特别凶，这种狗血的剧情，美人鱼看一眼就陷进去了。 　　可是吵着吵着，男主忽然抱住女主，两人上一秒还在推搡，下一秒就亲在了一起，起初女主还挣扎，男主抱着她不撒手，两人越吻越激烈，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暧昧起来。 　　上回自己亲陆携的脸他都生气来着，难道亲嘴就有用吗？美人鱼若有所思，那下回他俩吵架，自己主动一点，亲陆携的嘴好了。 　　 第7章 　　美人鱼正看得入迷呢，电视剧演到一半也进入了广告，他翻来翻去都没有翻到想看的台，只能兴致缺缺地放下遥控器，手下意识摸到腰间的位置，短裤的松紧腰紧贴着皮肤，皮肤和短裤之间空空如也，他的珍珠呢？ 　　美人鱼忙不迭坐起身来，扯开地上的海带，露出那枚珍珠，他弯腰捡了起来，对着自己胸口做了顺气的动作。 　　自己虽然是海里最高等的人鱼，但是人鱼也是鱼，鱼的记忆本来就不如人类，丢三落四也是常态，自己小时候也被人鱼爸爸弄丢过，也正常。 　　美人鱼轻轻拂去珍珠上的灰尘，珍珠比之前圆润饱满了不少，他凑近轻轻亲吻，刚想将珍珠放进短裤松紧的位置，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到了短裤两侧的口袋，确定口袋没有破洞后，心满意足地将珍珠放了进去。 　　陆携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时，正好看到裸…… 　　现在他已经不裸了，神经病，对，神经病，正好看到神经病惬意地躺在躺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不看动画片了，改看爱情片，剧情是男女主的对手戏，女主跳海，男主营救，还有人工呼吸的戏码，看得神经病眼睛都直了。 　　陆携一步上前，抄起遥控器直接换了个台，体育频道正在转播赛马比赛。 　　画面一变，神经病直哼哼，“我还没看完呢。” 　　陆携没有搭理他，顺手将一副碗筷递到他面前，刚出炉的饭菜还热乎着，饭菜香扑鼻而来。 　　美人鱼的注意力被转移，他接过碗筷，问道：“这是什么？给我的？”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慷慨激昂地解说，陆携瞥了一眼自己买的号码，九号赛马落后很多，估计是没戏了，他别过脑袋，懒得再看，飞快刨了两口饭进嘴里。 　　吃的？ 　　美人鱼学着陆携的样子，右手死死攥着筷子，可他全身都是蛮力，他像是跟筷子有仇一样，“咔”的一声，筷子被他掰成了两截。 　　“你这么大力气怎么不去下苦力？”陆携总算是正眼瞧神经病一眼，起身从厨房拿了一只勺子出来，不耐烦地丢进了神经病的碗里。 　　海边最多的食材就是海鲜，碗里这条鱼虽然面目全非，但是美人鱼还是认出来了，美人鱼咬了一小口，味道跟平时不太一样。 　　自己做饭不怎么好吃，顶多算是凑合，见神经病小心翼翼，像是怕中毒的样子，陆携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能吃吃，不能吃放下。” 　　“这跟我平时吃得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平时吃的是活的。” 　　陆携误会了美人鱼的意思，他以为美人鱼在穷讲究，觉得这鱼失去了原始的风味，他讥讽道：“怎么？你平时在海里追着鱼啃？” 　　美人鱼没想到陆携这么懂他，“差不多。” 　　陆携吃饭的动作一滞，都懒得搭理他，神经病。 　　“你说的碟什么时候能看到呢？今天能吗？”美人鱼还惦记着《小美人鱼》呢，毕竟他现在还不能一直待在岸上，他得安排好上岸的时间。 　　陆携想着下午去趟镇上，一是把神经病拿来的金币换成钱，二是找咖啡店的店员问问陆晖有没有来过，三是在镇上问问有没有人认识这神经病。 　　“晚上吧，下午我正好去趟镇上。” 　　美人鱼现在挺敏感的，他就怕陆携不辞而别，不要他跟宝宝了，“那你要早点回来，不能偷偷走掉啊。” 　　他说得认真，陆携想骂人都开不了口，自己实在用不着跟这个神经病交代太多的，自己想走就走，他还拦得住？ 　　吃了饭，神经病说他要回家了，陆携也没留他，自顾自进厨房洗碗筷去了，谁知道一出来，见躺椅上放着衣裤。 　　陆携快步上前，将衣裤拎了起来，他神经病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他还真以为只用在自己店里穿衣服就行了吗？出了这扇门，他就能大摇大摆地裸奔？ 　　这都穿过了，衣服上还沾上了油渍，陆携将其丢进洗衣机前习惯性摸了一把短裤口袋，手指触碰到一个外表光滑的小圆球，摸出来一看是一颗珍珠。 　　珍珠质地一般，泛着淡淡荧光，倒是比神经病之前拿来的那颗好一点，但陆携还是那句话，这样的品质，在他们沿海小镇，一块一把都没人要，又不是像金币一样值钱的玩意儿，陆携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出门时，他顺手将垃圾放到了路边的垃圾桶。 　　小镇来来往往就那么多人，咖啡店服务员清楚地记得陆晖没有出现过，这也在陆携的意料之中，他转头找了店铺把金币换成了钱。 　　让陆携意外的是，这金币比他预料中还要值钱一点，没想到这神经病也不是一无是处，想到神经病，陆携买烟的时候特意跟小卖铺的老板打听了一下，可惜交友广泛的小卖铺老板也没有见过神经病，那神经病的体貌特征那么明显，只要是见过他的人，肯定对他过目不忘。 　　那个大麻烦居然送不走，陆携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玄白的雾气，送不走的话，自己还得去趟音像店。 　　对于海边小镇的居民来说，最不新鲜的就是关于大海的故事，音像店没有《小美人鱼》这张光碟，陆携已经能想象到神经病看不到《小美人鱼》鬼哭狼嚎的场面，他只能付定金让老板帮忙进货，老板看在钱的面子上答应了下来。 　　这一折腾就是一下午，陆携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在落山了，暖橘色的阳光铺满海面，燥热在渐渐褪去，忙碌的一天也将落下帷幕，莫名叫人觉得放松。 　　可陆携一抬头，见自家小店门口站了个光着屁股的男人，银色的长发及腰，光是看后背他已经认出对方来。 　　操！ 　　先前还系条海带，现在好了，直接全裸着出来。 　　“你干什么你！”面对神经病，陆携的沉着冷静早就不复存在。 　　美人鱼听到陆携的声音，立马小跑着朝陆携跑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在半空晃悠，他本人丝毫不觉得哪儿不对，跑到陆携身边时，他一脸焦急地拉住陆携的胳膊。 　　“陆携，我们的宝宝呢？” 　　跟个男人这么腻腻歪歪的，陆携实在受不了，还是个裸男，陆携挣扎着从神经病手里抽出胳膊，“什么宝宝？” 　　“珍珠啊。” 　　刚脱了衣服，美人鱼忘记将宝宝带走，等回到海底的时候才想起来，等他重新上岸的时候，陆携的小店门窗紧闭，陆携说过他下午要去镇上的，整整一个下午，美人鱼上了好几回岸，总算把陆携给等回来了。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陆携的脑子都腾不出对方来思考别的，他提着东西阔步往小店走，敷衍道：“什么珍珠？” 　　“我放在你给我穿的裤子口袋里，我们的宝宝，珍珠，你见过的。” 　　卷帘门“哗啦”一声被陆携推到了顶部，他这才想起来那枚珍珠，那是之前那一枚吗？他总觉得不太一样。 　　“扔了。” 　　“什么！”美人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湖水蓝的眸子剧烈颤动。 　　对上神经病急的双眸，陆携不知怎么地有些心虚，可他很快又色厉内荏道：“就是扔了啊，一颗破珍珠，我都跟你说了，就那种品质的珍珠，丢了都没人要，你这么有空多捡点金币，别捡那些没用的。” 　　“它不是什么没人要的东西！它是我们的宝宝！你怎么能扔掉！你把它扔哪儿了！” 　　神经病突然发难，表情变得痛苦，连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度，平时发脾气明明都只是哭哭啼啼，陆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什么底气，一时间怔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他还在逞强。 　　“你喊个屁啊，我他妈真的受够你了，拿颗破珍珠要我陪你发疯，整天宝宝宝宝的，你有病就先去看看脑子！” 　　周遭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温热的海风吹拂着海面哗哗作响，夕阳的余晖照得海面上的涟漪波光粼粼的。 　　美人鱼一反常态，没有大哭大闹，他眼里含着泪水，咬着嘴唇没有吭声，良久，他出离愤怒，转头跑出了小店。 　　陆携以为神经病要跟他哭天抢地呢，没想到就这么跑了，也行，省得烦自己，反正这小子明天又会自己跑回来的。 　　可是他一想到神经病泫然欲泣，心痛绝望的双眼，心里又不是滋味，他连忙追了出去，看着那小子往海边跑，他喊了两声，神经病身子一僵，没有回头，装作没有听到。 　　陆携赶忙跑向路边的垃圾桶，幸好垃圾车第二天早上才会来，他很快从自己那袋垃圾里翻出了那枚珍珠，擦了擦珍珠上面的污渍，快步追到了海边。 　　“喂！差不多得了！”陆携不是一个拉得下面子道歉的人，“你这么宝贝这颗珍珠的话为什么不收好？还不是你自己丢三落四的。” 　　美人鱼还以为陆携追上来是为了哄自己的，原来是为了批评教育，他这些天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自己确实没有照顾好宝宝，但是陆携也是孩子爸爸，自己是信任陆携的，没想过陆携会这么狠心，说丢就丢。 　　“你也是宝宝的爸爸，你也有责任照顾它！” 　　有了先前的事故，陆携现在对大海有点畏惧，连站在海边都会腿软，见神经病激动地踩在礁石上踏步，他顿时头晕目眩。 　　“正常人都不会给一颗珍珠当爹。”陆携也没亲眼见过神经病潜水，也不能完全确定对方水性就很好，如果失足跌进海里，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肯定没办法下水救人，他朝着神经病伸手，“差不多得了，给你找回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听着陆携满不在乎的语气，美人鱼知道他还是不承认宝宝的存在，他不愿意去拉陆携的手，“你根本就不想负责任，你不承认你是它爸爸。” 　　“你要我怎么承认啊？这他妈是颗珍珠！你他妈是男的！你能不能别那么多戏！”陆携的耐心有限，他也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偏偏神经病还胡搅蛮缠，“那又怎么样？那不代表你就不是宝宝的爸爸。” 　　陆携气得呼吸不畅，差点翻白眼，OK，就算男的能生孩子，生得还是颗珍珠，这些他都不计较了，他闭着眼睛，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是你他妈上得我。” 　　歇斯底里的美人鱼愣在了原地，他没听懂，他没懂陆携是什么意思，什么你上我，我上你，他只知道他俩交配了，交配就会有宝宝。 　　“你满意了吗？你他妈再提这件事试试，别逼我动手揍你。”陆携咬牙切齿，没等神经病说话，他兜里的电话响了，他重重吁出一口气，摸出电话一看，陆晖的号码让他惊喜万分，他给了神经病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再闹了，随后飞快接起电话，“喂？晖哥？” 　　“阿携，你听我说。” 　　陆携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陆晖，可陆晖声音低沉，像是不太方便，争分夺秒跟自己打这通电话。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有美人鱼，我听到了，我听到之前那个老板跟助理的对话，我得跟着他们，等时机一到，我们要比这些人先捕捉到美人鱼。” 　　陆携听得云里雾里的，美人鱼？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他的视线下意识看向神经病，这个自称是人鱼的癫子，连陆晖也疯了？ 　　陆携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神经病往后退了几步，双脚踩进了海水里，一道异样的光笼罩着神经病的双腿，闪耀着珍珠般光泽的鱼尾在光线中若隐若现，尾鳍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轻轻摇曳，月亮不知道何时升起，温柔的月光洒在鳞片上，闪烁着绚丽的色彩。 　　陆携脸颊上的肌肉紧绷，腮帮子僵硬，眼睑因惊讶而微微上扬，瞳孔放大甚至有些失焦，可漆黑的眸子里依旧映照着人鱼美丽的身体。 　　“美人鱼？你是说那种……人身鱼尾的美人鱼？” 　　耳边陆晖的声音激动万分，仿佛他已经看到了美人鱼，语无伦次，“对！很漂亮的那种美人鱼，还会吐珍珠，你知道美人鱼的价值吗？上千万，上亿……”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嘈杂，陆晖急忙道：“我这边不方便说话，我再联系你。” 　　手机闷声砸在了沙滩上，陆携不断吞咽着唾沫，双腿跟注铅一般，全是僵硬。 　　美人鱼？ 　　作者有话说： 　　三儿：爱和正义的美人鱼，变身（>v< 第8章 　　刚还跟陆携吵架呢，美人鱼自己也没想到会踩进水里变出尾巴，给他节奏都打乱了，反正陆携给宝宝找回来了，要不然自己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吧。 　　“这次就算了……”美人鱼朝陆携伸手，陆携出于求生的本能往后退了一步，美人鱼有点不高兴，“宝宝给我呀。” 　　陆携瞪大眼睛，脑子里关于海上风暴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记忆中一直波光粼粼，却又模糊不清的东西，终于有了清晰的轮廓和颜色，是鱼尾，是人鱼的鱼尾。 　　海风微凉，轻轻拂过脸庞，海浪轻拍着沙滩，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声响，银色的月光轻轻鱼人的身上，每一颗水珠都像是熠熠生辉的钻石，闪耀着柔和的光芒，五彩的尾鳍在空中肆意摆动，晃得人睁不开眼。 　　宽大的鱼尾让人鱼更显高大，甚至高出陆携一个头，陆携第一次在这个神经病身上感受到了居高临下地压迫感。 　　“陆携，你干嘛不说话？”美人鱼终于意识到陆携异样，他过分安静，褐色的眸子闪烁着光芒，是不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人鱼形态给吓到了？可是他早就告诉陆携，他是人鱼的事情。 　　“你……美人鱼？”陆携的语气狐疑，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事任谁遇上了，都不能相信的，美人鱼诶，那种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童话故事主人翁，就这么活脱脱地站在了自己跟前。 　　可是有些事情好像真的只有美人鱼才能办到，比如在风暴中救下溺水的自己，在深海中找到金币。 　　美人鱼抿着嘴唇似乎有些不高兴，和他高大伟岸的身材格格不入，“我跟你说过的，我是人鱼，你难道一直都不信吗？” 　　看陆携复杂的表情，美人鱼心下了然，果然不信，白瞎自己这么信任他，第二次见面后，就什么都跟他坦白。 　　陆携死死捏着拳头，掌心里的珍珠被他捏得咯吱作响，这要他怎么相信，就算美人鱼当着他面变身，他还是将信将疑，怀疑是一场魔术。 　　“你轻点！”美人鱼一把抓住陆携的胳膊，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心里解救出他俩的孩子，随后当着陆携的面，放进了鳞片下的育儿袋，“你捏疼它了。” 　　说起珍珠，陆携想起陆晖的话，美人鱼能产珍珠，难怪美人鱼一直将这珍珠称之为孩子，原来是这么来的，至于美人鱼怎么产，从哪儿产，什么情况下产，产多少，这些都不清楚。 　　那些谣言真真假假，但是有一点是真的，真的有美人鱼的存在。 　　“我今天一直在岸上，现在得回到海底。”美人鱼记得陆携下午去了镇上，“《小美人鱼》的碟你买到了吗？” 　　陆携觉得太炸裂了，一条壮硕高大的人鱼问他要《小美人鱼》的光碟，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过几天。” 　　还要等，怎么看个《小美人鱼》这么坎坷，都怪陆携，那天如果不走的话，自己早就看完了。 　　这还是陆携第一次目送自己回海底，美人鱼有点不适应，他扭捏着，“我真回去了。” 　　陆携有送对象回家，在对象家楼下难舍难分的错觉，可这儿没有楼，也没有对象，只有沉睡的大海和突然变身的人鱼。 　　平时脾气火爆，说两句话就炸的陆携，这会儿异常木讷，美人鱼回头看了他几眼，这才恋恋不舍地纵身跃入海面，人鱼在海里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墨黑的海水泛起涟漪，他优美的身影消失在了陆携的视线里。 　　海浪一浪接一浪，轻抚到陆携的脚背，他猛地惊醒，一片寂静的海边，只有温柔的海浪声，美人鱼仿佛只是一场梦。 　　陆携低头一看，自己的电话被海水淹没陷在了泥沙里，他弯腰将其捡起，他很想找陆晖问个清楚，可惜电话已经开不了机了。 　　疯了。 　　一晚上的，自己是不是梦游啊，陆携梦游仙境……梦游海边。 　　什么都想不通后，陆携太阳穴突突直跳，铺天盖地的疲惫袭来，他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一早醒来，今晚发生的一切真的就是一场梦。 　　“睡觉睡觉。”陆携嘴里念念有词，飞快地跑回了小店。 　　可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梦魇不断，一开始他梦里全是风暴那日的场景，原本模糊的人影，终于变得清晰起来，这回他看得真切，和他缠绵在一起的就是那条人鱼，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了陆晖，陆晖一脸兴奋，手舞足蹈地告诉他抓到美人鱼了，美人鱼他没有看到，看到了数不尽的钱，堆积成山，看不到尽头的钱。 　　他迷茫地走在钱堆之间，越往前走，他的心脏越狂跳不止，十万、百万、千万、上亿，金钱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早就把所谓的迷茫撞得四分五裂。 　　再睁眼，陆携脑子无比清醒，他盯着天花板发呆，享受着一刻的放空，直到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携！陆携！” 　　跟催命似的呼唤让陆携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他在二楼窗户往外睨了一眼。 　　裸……神……那条鱼来了。 　　陆晖的话如犹在耳，楼下站的，是一个金疙瘩。 　　陆携换了身衣服，一路小跑着下了楼，他倒不是怕金疙瘩自己跑了，而是门口站了个裸男，万一有人看到，他怕报警把这条鱼给抓起来。 　　“怎么连海带都懒得围了？” 　　昨天没下雨，衣服干得很快，陆携取下晾干的衣裤扔到美人鱼脸上，“穿上。” 　　美人鱼学习能力很强，陆携教他穿过一遍他便记住了，穿好了衣服，甚至知道怎么开电视，轻车熟路地坐到躺椅上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 　　陆携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这条鱼……未免也太自来熟了一点。 　　可没等美人鱼选好节目，陆携胳膊一伸拔了电源，电视直接黑屏，“诶？” 　　“别看了，我有话问你。” 　　看电视被打扰，美人鱼多少有点不情不愿，但是又不敢跟陆携叫板，只能老实坐着听陆携有什么指示。 　　“你是人鱼？” 　　美人鱼眨着眼睛，“你不都看到了吗？还问。” 　　陆携瞪了他一眼，美人鱼诶，就算亲眼所见也会难以想象，眼见又不一定为实，自己得反复确认。 　　“为什么是我？” 　　美人鱼缩着脖子，不明白陆携在问什么。 　　“为什么缠着我？” 　　美人鱼理所当然，“我们交配了，还有了宝宝。” 　　陆携呼吸都重了，他闭上眼睛，调整好情绪后才开口，“我问的不是这个，风暴那天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你什么？”陆携不解，难道当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美人鱼嘴唇微微嘟起，似乎有点不高兴，答非所问，“我们交配了，就是伴侣，我当然要来找你。” 　　驴唇不对马嘴。 　　陆携血压飙升，但转头一想，也不能指望一条未开化的鱼说清前因后果，看看美人鱼弱智的模样，能堂而皇之地在路上裸奔，可能当时真的只是碰巧。 　　“你的宝宝呢？”陆携试探道。 　　美人鱼摊开手心展示给陆携看，“是我们的宝宝。” 　　陆携无视美人鱼的说法，继续问道：“就这一颗？” 　　“对呀。” 　　美人鱼一生只产一颗珍珠，所以格外的珍贵。 　　陆携误解了他的意思，还以为这是一条不光产量低，还质量差的美人鱼，果然，看着脑子就不好，能力也强不到哪儿去。 　　见陆携若有所思的模样，美人鱼等了好一阵都没等到他开口，自己实在坐不住了，“我可以看电视了吗？” 　　“看吧。”陆携起身插上电源，随后进了厕所洗漱，他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美人鱼啊，自己得跟陆晖好好商量商量，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前，绝对不能别人发现美人鱼的存在。 　　简单洗漱后，陆携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往外走，从外面传来电视的声音。 　　“参见陛下。” 　　话音刚落，又传来了美人鱼的声音，他学着电视里的语气，“参见陛下。” 　　“嗯？”陆携继续往外走，电视里的角色正好在对着陛下行礼，他转头看向美人鱼，美人鱼也跪在躺椅上冲着他磕头。 　　陆携冷嗤一声，他不禁怀疑，这玩意儿真的值钱吗？就这智商有什么好研究的？ 　　作者有话说： 　　别看陆携现在想卖了换钱，养两天就舍不得了 第9章 　　美人鱼意识到陆携在看他，直起上半身，双腿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问道：“怎么了？” 　　总不能告诉美人鱼自己在琢磨他到底能不能换钱，陆携大手撩起额前的头发，随口胡诌道：“我在想你能吃什么，你吃鱼饲料？” 　　虽然先前给美人鱼喂过自己吃的饭菜，但是那会儿还不知道他这么宝贝，好歹是人鱼，总不能真吃鱼饲料，陆携想着得好好供着。 　　美人鱼受宠若惊，陆携还会主动询问自己吃什么，态度一反常态，比之前和善太多，他果然还是爱自己跟宝宝的，他扭捏着。 　　“我什么都吃，有时候吃鱼，有时候也吃点浮游、藻类啥的。”这都取决于美人鱼今天的捕猎能力。 　　看来是个好养活的杂食动物，什么都吃一口，当人养就行了。 　　陆携从架子上拿下一包南瓜芋泥堡，撕开包装后递给美人鱼，美人鱼凑近嗅了嗅，确定是食物，咬了一小口，甜的！ 　　他哪儿吃过这个啊，吃着软软糯糯香香甜甜的，馋死他了，还是陆携对他好，不然他这辈子都吃不上这么好吃的东西。 　　鱼果然爱吃点甜的。 　　“吃吧。”陆携顺手将那一大包南瓜芋泥堡都放到了美人鱼身边，随后走到店门口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呼出一口烟雾，从兜里掏出泡过海水的电话，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已经是坏得第二个电话了，以自己现在的经济状况，简直是雪上加霜。 　　“你在干什么？”美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绕到了陆携身后。 　　陆携正琢磨事情呢，被他吓一跳，手里的香烟差点没拿稳，“操！你不是在看电视吗？” 　　“看完了。”美人鱼委屈巴巴地指着电视。 　　陆携顺着美人鱼手指的方向看去，屏幕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彩色地球，这哪儿是看完了，是没了信号，在海边这种情况也正常，闭路电视，座机，手机都时常没有信号。 　　“这是什么啊？”美人鱼嗅到了浓烈的烟味，很快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咳咳……” 　　现在美人鱼可是个宝贝，陆携生怕他磕了碰了，更不知道鱼吸入二手烟会不会影响他的价格，连忙将香烟换到另一只手，“你站远点。” 　　可电视看不了后，美人鱼只想围着陆携转，陆携让他站远一点，他也只是象征性往后退了半步。 　　见美人鱼不肯走，陆携疑惑道：“你干什么？” 　　“嗯……”美人鱼没什么心眼子，有点心事全写在脸上，他支支吾吾好半天，“那个小美人鱼……” 　　陆携朝着另一个方向吐出一口白烟，淡淡打断道：“不是说了嘛，过两天才到。” 　　“我不是说碟。” 　　“那你说什么？” 　　“小美人鱼叫爱丽儿。” 　　美人鱼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陆携听得云里雾里的，他都没有正儿八经，从头到尾看过那个动画片，哪儿记得小美人鱼叫什么，“然后呢？” 　　“那我也想叫爱丽儿。” 　　就算陆携没正经看过那部动画片，爱丽儿这个名字怎么听都是个女孩的名字，他脱口而出，“你神经病啊，你一男鱼叫什么爱丽儿，你自己没名字啊？” 　　这种要跟动画片主人翁改一样名字的行为很小学生。 　　“我没有啊，有也不记得了。” 　　陆携听得眉头紧蹙，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那会儿自己以为他是人，所以才顺嘴问一句名字，可他现在是一条鱼，一条鱼要什么名字？ 　　“那你给我起一个吧。” 　　陆携茫然地转过头，他也没读过什么书，想随口起一个名字糊弄美人鱼都不行。 　　“你要不起给我，那我就叫爱丽儿。” 　　一个肌肉壮硕的大男人……大男鱼叫爱丽儿多恶心人啊，陆携抠着脑袋，绞尽脑汁，总算想了个听着正常点的名字。 　　“那你叫海生吧。” 　　反正是海里生的，叫这名字应景。 　　可美人鱼不依，“我不要，我要跟爱丽儿一样的，三个字的。” 　　陆携拳头硬了，本就是随便起的，没想到美人鱼真不好糊弄，“那你叫海生儿，海生儿总行了吧？也是三个字。” 　　美人鱼歪着脑袋，他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名字到底行不行，但他是绝对信任陆携的，陆携说是三个字，肯定不会骗他。 　　“怎么写啊？” 　　陆携纳了闷呢，他顺手将香烟按灭在了墙上，“你认识字吗？” 　　美人鱼理直气壮，“我不认识。” 　　就是因为不认识，才想问问陆携怎么写，他有了名字，以后要跟陆携生活在一起，他得学习做一个人，认字，认识自己的名字是最基本的。 　　陆携很想告诉美人鱼，他只是一条鱼，还是一条不久后就会被转手的鱼，自己没必要给他起名字，他也没必要知道怎么写，可是美人鱼一脸认真且期待地看着他，他想了想，提供情绪价值给美人鱼，也是保证鱼价的一种手段。 　　陆携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旁的树枝，写下第一个海字后，他停顿了一下，立马给美人鱼改了名，“海三儿。” 　　比起生这个字，三笔画少一点，更好写一点，对于美人鱼这种不识字的生物刚刚好。 　　美人鱼确实没发现这两个字的区别，从地上拾起枯枝，照着陆携的字画了差不多的，画好后一脸欣喜地看着陆携，等待陆携的夸奖，“海三儿！” 　　明媚的阳光照着美人鱼灿烂的笑容，陆携看得有些失神，他总觉得不太好，起了名字不太好，本来是一条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鱼，自己给他起了名字，无形之中就有了联系。 　　“这样吗？” 　　美人鱼的学习模仿能力很强，行为举止其实跟人类差不多，不深入接触的话看不出脑子有点问题，写这几个简单的字也是有模有样。 　　“嗯。”陆携给予别过脸，躲开美人鱼的视线，破天荒能开金口夸奖美人鱼一句，“挺好。” 　　美人鱼一听，果然笑得更加开心，“那你的名字怎么写？” 　　温热的海风吹拂过脸颊，陆携心烦得厉害，他好像烟瘾犯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后在沙滩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携”这两个字比“海三儿”难得多，美人鱼眼睛都看直了，嘟囔道：“怎么这么难啊，明明你才两个字。” 　　嘴上抱怨着难写，可美人鱼仍旧捏着枯枝尽力模仿，他写得歪歪扭扭，连着写了好几遍，怎么看都不像是“陆携”。 　　陆携见美人鱼这么坚持，他一把握住美人鱼的手腕，调整好枯枝在美人鱼手里的位置，捏着美人鱼的手引导他写自己的名字。 　　美人鱼的后背自然地靠着陆携的胸口，两人胳膊上的皮肤似有似无地摩擦在一起，彼此的体温交换，陆携能感觉到美人鱼强有力的心跳。 　　“谁给你起得这么难的名字啊？” 　　美人鱼一说话，胸腔震动得更加厉害，陆携垂着眼睛，沉声开口，“孤儿院的院长。” 　　美人鱼显然是听不懂什么叫孤儿院，谁又是院长的。 　　“那是谁？” 　　怎么跟一条鱼解释呢。 　　“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当初没有硬把美人鱼撵走，除了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外，陆携还担心他在镇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亲戚，脑子又有点问题，还老是在外面裸奔，更像是无家可归的人，跟自己一样也有可能是孤儿。 　　孤儿很可怜的，陆携深有体会，被人到处驱逐，没有栖身之所。 　　“是这样吗！”美人鱼忽然提高声音，在陆携怀里蹦跶了几下，他力气大得离谱，给陆携撞到了门框上，“陆携，是不是这样？” 　　陆携捂住胸口，无语又无奈，“是是是。” 　　话音刚落，美人鱼飞快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陆携反应过来的时候，美人鱼正一脸娇羞地看着他。 　　陆携一把推开美人鱼，用手背狠狠擦着脸颊，脏话都到了他嘴边，“你有病啊。” 　　“可是我高兴，我高兴就想跟你亲近一点。”美人鱼确实高兴，陆携骂他，他都不痛不痒，他高兴就想跟陆携贴在一起，想要触碰陆携，拥抱陆携。 　　陆携是个不怎么爱笑的人，因为他的人生一片灰暗，至今为止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事情，所以他不喜欢美人鱼老是嬉皮笑脸无忧无虑的模样，看着心烦。 　　但是一想到这是一笔大钱，他也只能忍忍，索性回到店里，霸占躺椅，装聋作哑地假寐。 　　可美人鱼没什么眼力劲儿，穷追不舍，他蹲在陆携身边，轻轻摇晃陆携的胳膊，“陆携，你还没叫过我的名字呢。” 　　名字不拿来叫就没了意义，是陆携给他起的名字，陆携得第一个叫。 　　陆携抽出胳膊，翻了个身，背对美人鱼，充耳不闻。 　　美人鱼也不气馁，绕了一圈，重新蹲在陆携面前，“你还没有叫我名字。” 　　陆携被烦得没边了，拳头硬了又硬，他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不能揍，揍了影响卖相，防止美人鱼继续烦他，他深吸一口气，“海三儿，闭嘴。” 　　“哦！”海三儿声如洪钟，语气中满是兴奋，被叫闭嘴也不生气，还乖乖起身不打扰陆携睡觉。 　　陆携怕海三儿作妖，眯着眼睛偷瞄了一眼，这小子坐到门口吃南瓜芋泥堡去了。 　　 第10章 　　琢磨着琢磨着，陆携迷迷糊糊睡死过去，他又做梦了，又是关于美人鱼的，梦里又是钱又是鱼，一晃眼钱不见了，鱼也不见了，他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张皇寻找，想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不容易想起自己给美人鱼起的名字，可惜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挣扎间，陆携猛地睁开眼睛，美人鱼正一脸担心地蹲在他跟前。 　　“陆携你没事吧？”海三儿用手摸了一下陆携的额头，汗涔涔的一片，随后又将手掌放到陆携的胸口，“你心跳得好快。” 　　陆携难得没有抗拒美人鱼的触碰，他微微喘着粗气，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美人鱼手心的温度总算让他有了真实感，心跳逐渐平静了下来。 　　“没事。”陆携拂开海三儿的手，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凉水下肚后，他脑子清醒了不少，下意识问道，“几点了？” 　　海三儿不认识钟，但他知道他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我要回去了，我不能在陆地上待太久。” 　　陆携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马上快五点，他没有太在意美人鱼的话，原先赶都赶不走，现在真要走了，陆携还有点担心鱼一去不复返。 　　但海三儿凑上前，恋恋不舍道：“我明天再来，明天就是第二天，《小美人鱼》的碟是不是就能到了？” 　　动物的时间概念也太准时了一点，两三天，等几天这些都是模糊的概念，哪有说两天就两天的，但是陆携也怕美人鱼脑子一抽就不来了，大海那么辽阔，到时候自己上哪儿去找他？ 　　“嗯，明天早上我去趟镇上。” 　　海三儿一听笑得别提有多开心，陆携对他真好，向自己承诺过的事情一直都放在心上，从不会食言，他三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小店，走到椰子树下跟陆携招手，走到礁石那边还跟陆携招手。 　　陆携心想这小子明天肯定来，自己不用太担心，大发慈悲招手回应了一下海三儿。 　　得到陆携的回应，海三儿这才心满意足绕到礁石背后，陆携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远远地看到激起的水花，绚丽的鱼鳍飞快划过天空。 　　陆携赶紧追了上去，哪儿还有海三儿的鱼影，礁石上只剩下脱下来的衣裤，他啧了一声，将其从地上拾起，他是想提醒海三儿一句，别全裸着上岸。 　　跟鱼打交道就是麻烦，鱼又没有手表，没办法跟自己约定一个确切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陆携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他看着茫茫大海，海三儿还没有出现，自己只能快去快回。 　　没想到还真让海三儿这小子给说准了，陆携一进店里，音像店老板便拿出了光碟。 　　“来，看看是不是你要的《小美人鱼》？” 　　陆携接过光碟在掌心轻轻拍打了两下，嘴里念叨着，“小美人鱼。” 　　“家里小孩闹着要吧？你来得还挺勤，昨天晚上到得货。” 　　小孩？以海三儿的智商，确实跟小孩差不多，陆携也就没有反驳，刚好电视里播放着开战区的新闻，又听音像店老板叹息道：“到处都在打仗，我们这儿也太平不了多久。” 　　他们这儿离开战区不远，虽然没有战火硝烟，但是经济也受到了影响，有点钱的人看到局势不对拖家带口地逃离到更远的国家去了，陆携也想走，等到陆晖回来，他俩卖掉美人鱼就走。 　　眼看着要到中午，陆携怕那条鱼上岸了找不到自己，他没有在镇上多耽搁，买完东西便往回走，谁知还没走近，便看到小店门口有好几个人，海三儿也在其中，他光溜溜的，像是跟那几个人起了争执。 　　陆携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其中一人抄起地上的棍子，朝着海三儿脑门砸去，鲜红的血液格外扎眼。 　　“操！” 　　昨晚一回去，海三儿逢鱼就跟人家介绍他的新名字，“我现在叫海三儿，记住了吗？” 　　那些鱼前一秒说是记住了，后一秒就问海三儿是谁。 　　海三儿也不指望它们真的能记住，他就是太兴奋了，想跟鱼分享喜悦而已，折腾了大半宿他才消停下来，导致早上根本起不来，等他上岸的时候，陆携的小店没有开门，他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等，因为迟到，他特意给陆携找了枚金币赔罪，就在他摩挲着金币把玩的时候，上次那几个打台球的小混混出现在了他跟前。 　　几个小混混有说有笑的，见到台球桌旁边坐了个裸男，几人骤然噤声，多他妈吓人啊，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裸男堂而皇之地坐在路边，就算在沙滩也不行啊，长得再漂亮也不行啊。 　　有人认出了海三儿，“这他妈不是上次那个说他怀孕的裸男吗？” 　　就海三儿这身材，这尺寸，几个干巴小混混看了多少还有点自卑，好不容易找到海三儿的痛楚，不得狠狠痛击他？ 　　可裸男的表现很平淡，抬头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又垂着脑袋玩金币，愚蠢的小混混哪儿知道，人鱼根本听不懂人类的阴阳怪气。 　　自我意识过剩的小混混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无视，有人看到他手里的金币，一步上前，一把夺了过来。 　　“金币？真的假的？”小混混咬了一口金币没咬动，欣喜若狂跟同伴道，“真的！” 　　“还给我！”海三儿从地上一跃而起，他个子高大，扑上去就要抢，那架势还把小混混给唬住了。 　　但小混混很快意识到他们人多势众，他往后退了一步，加上还有同伴的掩护，轻松躲开海三儿的进攻，甚至还得意扬扬冲海三儿挑衅。 　　“来啊，来抢啊，看你这个傻子能不能抢到。” 　　阴阳怪气的内涵听不懂，这么直白且带有侮辱性的词汇，海三儿还能听不明白吗？ 　　他生气了！ 　　海三儿胳膊一挥，一把将挡在跟前几个小混混掀翻在地，小混混跌坐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摔到地上的。 　　没人拦着海三儿，他直直扑向抢他金币的人，给人直接按在了地上，几个小混混见状飞快爬了起来，几人上前连拉带拽的，跟海三儿扭打在了一起，可海三儿力气大得离谱，谁都没有拉动他，有两个小混混脸都被他挠破了。 　　几人也是打红了眼，深知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海三儿的对手，抄起一旁的棍子，趁海三儿不注意，对着他脑门就是一闷棍。 　　鲜血顺着海三儿光洁的额头往下淌，他眼前鲜红一片，还能嗅到淡淡的铁锈味儿，见红后所有人动作都僵在了原地，直到一个骂娘声从远处传来。 　　“操！” 　　陆携跳起来一个飞踹，给拿棍子的小混混踹飞出去，在沙滩上打了好几个滚，他俯身抄起地上的棍子，捏紧棍子的手青筋暴起，反手一棍甩到跃跃欲试的小混混身上，最后从吓傻的小混混手里抢回金币。 　　他怒喝一声，“滚！” 　　几个小混混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海三儿流血后也怔愣住了，听到陆携的声音他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 　　陆携丢了棍子，赶紧上前查看海三儿的伤势，海三儿胳膊有些瘀青，额头肿了好大一个包，还汩汩往外流血。 　　他爷爷的，也不知道这伤口会不会留疤，会不会影响品相，会不会贬值！ 　　陆携赶忙把海三儿领进店，他们干赏金猎人的，受伤是常事，家里备着伤药，陆携处理起伤口来也是手拿把掐，伤口不是很深，没到缝针的地步，他好好给伤口消毒后，又上了伤药，最后拿纱布给海三儿脑袋缠上。 　　海三儿还在不停抽泣，哭得脸红眼肿的，陆携不会安慰鱼，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硬邦邦道：“行了，别哭了。” 　　不说还好，一说海三儿嚎得更大声，“呜呜呜……” 　　“啧。” 　　海三儿委屈，他想陆携安慰他两句，“他们……呜呜……抢我……东西……还……打人呜呜呜……” 　　陆携把抢回来的金币塞回海三儿手里，又从兜里掏出《小美人鱼》的碟，“这不给你拿回来了吗？你要的碟也拿回来了。” 　　看到《小美人鱼》的光碟，海三儿用他沾着鲜血的手抹了两把泪水，本就哭得一塌糊涂的脸颊鲜红一片，他边哭边哆嗦，还是陆携对他好，刚还救他来着，还给他拿回了碟。 　　海三儿哽咽着，伸手将金币递到陆携跟前，“呜呜……给……给你的……” 　　拿人手短。 　　还惦记着给自己找金币呢，见海三儿哭得梨花带雨，实在可怜，陆携接过金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亲切些，“别哭了，怎么又光着上岸，你好歹围条海带啊。” 　　“我……呜呜……我早上起晚了，着急……出门……忘了……” 　　陆携打开电视和DVD，替海三儿把光碟给放上，电视画面一出，海三儿的注意力马上转移，鱼的记忆力果然很差，伤疤还没好就已经忘了疼，很快就不怎么哭了。 　　总不能就让人光溜溜地坐在店里，鱼也不行。 　　陆携打了盆水出来时，海三儿聚精会神地看着动画片，“先把血洗了再看。” 　　海三儿充耳不闻，陆携刚想发火，瞥到那枚沾着血的金币静静躺在桌子上，他叹了口气，收了钱，至少现在对这条鱼好点。 　　陆携任劳任怨，将海三儿身上的血渍擦干净，又耐着性子招呼海三儿把衣服穿好，收拾好鱼，他又从架子上拿了袋南瓜芋泥堡。 　　“吃吧。” 　　 第11章 　　刚消停下来，海三儿都吃上了，陆携想着也给自己弄点吃的，结果刚进厨房，又听到海三儿跟催命似的喊着他的名字。 　　“陆携——” 　　也不知道海三儿是不是故意的，语调拖得特别长，他是不是常年在海里，脑细胞被海水攻击，连说话都带波浪线的。 　　陆携“啧”一声，忍住火气走到外面看看，海三儿委屈巴巴地指着电视屏幕，看到陆携出来，他立马抱怨，“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海三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强调道：“就是跟我看的不一样。” 　　陆携这暴脾气几乎要忍不住，但是瞥到海三儿脑门上醒目的大包，他又压着火气走上前，他道要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等陆携看到了电视屏幕，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不少，确实是不一样，《小美人鱼》有很多版本，这个画面明显跟上次少儿频道播放的不是同一个，但是剧情都差不多的啊，凑合凑合看得了，现在是什么条件？到处都在打仗，吃饭都成了问题，自己给这条鱼弄来这张碟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携解释道：“剧情差不多的，换个人演而已。” 　　“我不要。”他倔得要命，“我就要之前那个。” 　　“一样的，故事都是一样的，你看之前那个和现在这个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动画片，都是假的。” 　　海三儿不懂那么多，而且他觉得电视播放的就是真的，不管是真人还是动画片，他也不懂什么叫演的，他只觉得现在这个是假的，之前那个是真的。 　　他噘着嘴，眼泪汪汪看着陆携，任陆携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说话。 　　陆携这个暴脾气，给他一个赏金猎人直接干成幼师了。 　　没等他发火，一直不吭声的海三儿忽然表情惨白，倒在躺椅上。海三儿眨着眼睛，眼泪也顺势落了下来，声音湿润道：“陆携，我脑袋疼。” 　　刚一门心思全在动画片上，这会儿因为不是一部片子情绪激动，又想起自己脑门上的包了。 　　“我想回海里。”海三儿越想越委屈，被人抢东西，自己还挂了彩，现在连最喜欢的动画片也没看上，他难受。 　　瞧着海三儿脸色都变了，陆携怕他有个好歹，耐着性子道：“你脑袋能沾水吗？” 　　这涉及陆携知识盲区了，毕竟在人类的认知里，伤口沾水是容易发炎的，那鱼怎么办呢？鱼受伤了总不能从水里捞出来，等伤口愈合后再放回水里吧？那个时候鱼都死得透透的了，可海三儿也不是普通的鱼啊，他是人鱼，他长两条腿在陆地上跑呢。 　　而且海三儿伤在脑门上，真要是感染发炎，本就不怎么高的智商，会不会变得更加低下，原本这个脑子就没什么研究价值，到时候是不是又得贬值？ 　　作为人类的陆携都不知道，还能指望海三儿一条鱼知道吗？ 　　海三儿恹恹的，“我不知道，我难受……我想海里……” 　　陆携不敢冒险，任由海三儿回到海里，万一海三儿在海里晕厥了，有个三长两短，大海茫茫，自己上哪儿去找鱼？ 　　“你脑袋上的伤口沾了水感染怎么办？一定要回海里吗？” 　　自己平时能在岸上待更长的时间，但现在脑门受了伤，出于鱼的本能，海三儿想回到自己熟悉，且觉得安全的深海里。 　　“我给你找点水行吗？”陆携试图想办法解决，他想到那些家养的观赏鱼如果受伤的话，可以往浴缸里放点消炎药，“我给你找个大点的缸，等你脑袋好了，你再回海里。” 　　只要有水就行，陆携也会保护自己的，海三儿没有多想便点了头。 　　虽然海三儿愿意听自己的安排，但是要怎么安顿他成了一个大问题，海三儿又不是巴掌大的观赏鱼，他这么大的体格，自己得找个足够大的容器才能装下他。 　　就在陆携犯难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楼顶废弃的玻璃鱼缸，他一直拿来堆放杂物，那大小刚刚好不说，楼顶那个高度，别人也看不到。 　　陆携把卷帘门一拉，冲海三儿道：“跟我上楼。” 　　海三儿巴巴地看着他，有气无力的，陆携没法，俯身给人打横抱了起来，边往楼上走，边道：“楼顶有个鱼缸，你待在那儿正好。” 　　海三儿倒是配合，双手搂住陆携的脖子，柔弱地靠在陆携的肩头。 　　平时挺闹腾的一条鱼，突然就蔫儿了，陆携不住说道他两句，“看你挺大一只的，连打架都不会？” 　　白瞎了这么大的体格子。 　　“我不会打架。”海三儿轻声回答。 　　“你不会打架，你在海里怎么办？” 　　海三儿脑袋疼，说话不敢用力，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我在海里也不跟鱼打架，我都劝别的鱼也不要打架。” 　　“你还在海里当上金牌调解员了？” 　　上了楼顶，海三儿被陆携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这是个两层楼带顶楼阳台的独栋小破楼，如陆携所想，楼顶视野好，但是下面看不到楼顶的情况。 　　“我不喜欢打架，大家都当朋友不好吗？”海三儿知道，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都会为了争夺地盘，争抢资源发生矛盾，这是自然法则，但是在海里，他还是想大家能和睦相处，只要他能劝说的，他都尽全力劝说，也会尽他最大的努力，满足每一个海底生物的要求。 　　顶楼的杂物太多，陆携没有多耽搁，着手开始收拾，首先把一些不需要的东西分出来丢掉，才能给鱼缸腾出位置来了。 　　“当朋友？”陆携头也不抬，冷嗤一声，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会存在利益冲突，只要有利益冲突，就不可能是朋友，“你这么大面子，每条鱼都得听你的？你在海底干什么的？你不是海底清洁工吗？怎么又成当官的了？” 　　陆携的语气中充满了敷衍和调侃，但是海三儿听不出来，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陆携的问题。 　　“嗯，我除了给大海大扫除外，也会劝架，也会救鱼，还会救人。” 　　一般鱼能干的事情，自己都能干，一般鱼不能干的事情，自己也能干。 　　陆携瞧准了楼下没人，将不要的东西顺着阳台全扔了下去，想着一会儿再下楼收拾，回头又接过海三儿的话道：“你们海底没别的美人鱼了？怎么什么事都是你在做？” 　　“没有。” 　　原本忙碌的陆携听到这句话停下来，这倒是挺让他意外的，毕竟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都是群居动物。 　　“那你平时跟谁说话？” 　　“跟鱼啊？” 　　“鱼也会说话？” 　　“当然了。”每一种生命都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语言，海底的鱼也一样，可一晃眼，海三儿的表情又有些落寞，“但是它们记性很差，我跟它们聊天，它们经常会忘了在聊什么，甚至连我是谁都不记得。” 　　听着很滑稽，但是又让人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寂寞，一条美人鱼在幽暗寂静的海底，他记得别的鱼，别的鱼不记得他，难怪海三儿没事就往陆地上跑，难怪堂堂美人鱼在海底做着打扫大海，劝架，营救的工作。 　　陆携突然想到一个他先前都没有太在意的问题，“凭什么就你长出腿能变身啊？就因为你是美人鱼吗？” 　　“因为我们交配了。” 　　海三儿总能一副单纯无辜的表情，直白地说出这么私密的事情。 　　陆携眼前一黑，他指着海三儿，咬牙切齿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再提这件事，也不要再说这两个字了！” 　　轻松愉快的聊天就这么戛然而止，陆携总算是将鱼缸腾了出来，他气哼哼地闷头刷洗鱼缸内壁，试图用劳动麻痹自己的神经，强迫自己不再想关于“交配”的事情。 　　他和海三儿那件事情在他心里很微妙，他跟一条鱼那个了本来就很古怪，而且他还是被上的一方，他极力想要忘掉这件事情，可海三儿时不时会在他面前提起。 　　只有把这条不知羞耻的鱼卖掉，才没有人反复强调，自己曾经跟一条鱼野战的事实。 　　海三儿不乐意，为什么不能说啊，这明明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孕育新的生命，充满了希望，他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到陆携的不悦。 　　“我们不光交配了，还有了宝宝。”海三儿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珍珠，“你看它，是不是又变得漂亮了？”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海三儿专往陆携枪口上撞，陆携将手里的抹布狠狠往鱼缸里一砸，转头就想发火，看到珍珠的一瞬他怔愣住了，这圆润饱满的形状，极强的光泽，还是一开始那颗丑了吧唧的劣质珍珠吗？ 　　陆携迟疑着拿过海三儿手里的珍珠，如果说是这种品质的珍珠，还真能值不少钱，他又多看了海三儿一眼，这条鱼是不是比自己想象中有用一点？ 　　如果他…… 　　不对啊。 　　陆携越想越不对，海里就海三儿一条美人鱼的话，他是怎么来的？他们这个物种靠什么繁衍下去？他不会真的能生小美人鱼吧？ 　　 第12章 　　“我看你记性也不怎么好，说话都不过脑子的，瞎几把扯呢，就你一条人鱼的话，你们这个品种早他妈灭绝了。” 　　陆携说话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他将鱼缸反复清洗了几次，确定干净后，给水龙头接上管子，往浴缸里开始注水。 　　海三儿也不计较陆携说话不客气，他好声好气解释，“我们这个品种确实快要灭绝了，我听说早在很多年前，人鱼的数量比现在多很多，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海洋的环境大不如前，人鱼是第一个自我淘汰的物种。” 　　优胜劣汰，从地球上消失的物种不少，美人鱼曾经数量庞大，逐渐走向灭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只不过这类关于物种灭绝的解释说明应该由动物世界播出，而不是从海三儿嘴里说出来，听着有点滑稽。 　　说话的人没有信服力，听者自然不上心，陆携漫不经心地戏谑道：“你还知道这些？我还以为就知道看动画片呢。” 　　湿热的海风吹动着水汽，一向天真烂漫的海三儿说到这儿也莫名有些悲伤，他阻止不了大自然的选择。 　　陆携看着鱼缸里的水注得差不多了，起身走到海三儿身边，此时的海三儿一脸落寞，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携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走上前，“衣服脱了。” 　　海三儿倒是听话，他脱衣裤比穿衣裤麻利多了，三两下给自己扒了个精光。 　　看着赤条条的海三儿，陆携还是有点不习惯，海三儿穿着衣服自己抱他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现在光着，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陆携多少有点膈应。 　　给自己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后，陆携深吸一口气，俯身将光溜溜的海三儿抱起走向鱼缸，还没来得及将人完全放进鱼缸，海三儿的脚尖刚接触水面，双脚的轮廓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光溢彩的鱼鳍，五彩斑斓的鱼鳞一片片爬上海三儿的双腿，在阳光的照耀下，鳞片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泽，鱼鳍在水里摇曳了几下，晶莹的水珠悬挂在海三儿精致的脸庞和健硕的胸肌上，叫人移不开目光。 　　以满是蛋白质的海鲜为主食的美人鱼，常年徜徉在深海之中，皮肤细腻光滑，肌肉发达强健，不管有没有研究价值，光是躺在这儿，都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回到水里，海三儿立马精神了不少，尾鳍不怎么老实，鱼缸里的水被晃得老高，不少水珠都飞溅到他伤口附近。 　　“消停点，小心伤口发炎。”陆携趴在鱼缸旁提醒，看着海三儿兴奋的模样，找到美人鱼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有多少人趋之若鹜，海三儿的下场即便不是一辈子被困在实验室里，也会因为人类的追逐一辈子躲躲藏藏战战兢兢，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 　　这些问题陆携之前也是清楚的，但是他没有去细想过，他一直把人鱼当成动物，但是日子久了，这条人鱼有了名字，还是自己起的名字，海三儿，海三儿，哪儿还像是一条鱼呢？ 　　“陆携？”海三儿见陆携走神，他凑到陆携面前，嘴唇差点撞上陆携的鼻尖，“你在想什么？” 　　陆携往后一缩，恐吓道：“想怎么把你这条人鱼煲成鱼汤。” 　　海三儿满不在乎，“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陆携轻笑一声，他是赏金猎人，只要有钱，什么事情不能做。 　　“我就是知道。”海三儿笃定，他从水里捧出珍珠，“你看我们的宝宝。” 　　海三儿理直气壮的语气听得陆携发笑，这会儿在看到他口中的“宝宝”，陆携也懒得抗拒，“宝宝，宝宝，你拿颗珍珠当宝宝，它又不能变成美人鱼。” 　　陆携多少能理解海三儿，美人鱼能产珍珠，又不谙世事，把珍珠当成自己的孩子也正常。 　　谁知海三儿理所当然道：“它当然能变成美人鱼，它会长大的。” 　　这小子脑容量估计只有珍珠这么大，说话都颠三倒四的，陆携服了他了。 　　“你刚刚才说海里只有你一条美人鱼，它长大了算什么？你数不来数啊？”陆携都怀疑美人鱼根本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数学，可能压根儿不清楚海底到底有多少条美人鱼。 　　海三儿用脸颊蹭了蹭掌心的珍珠，语气莫名有些哀伤，“美人鱼的一生漫长又孤独，所以我们期待新生命，但是新生命的到来又意味着我们自己的生命进入的倒计时，在珍珠彻底变成小人鱼后，我作为人鱼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只有跟人类交配后，长出腿的人鱼，会获得新生，成为全新的人类，在陆地上生活。” 　　难得看到海三儿这么严肃，陆携原本吊儿郎当的语气都迟疑了两秒，随即他又觉得很扯淡，这小子编故事能力这么强吗？ 　　“净扯淡，照你这么说，你们人鱼早该绝后了，你们每条人鱼都是跟人类……”话到了陆携嘴边，“交配”两字好像在他嘴里打他一样，他做不到跟海三儿一样直白。 　　但海三儿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能跟人类交配的人鱼是极少数，所以变成人类的人鱼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鱼找不到人类交配，他们会在繁殖期找海底的其他动物交配，那些鱼的记忆并不好，全靠着人鱼繁殖期的气息和光芒被吸引，过了繁殖期，它们根本就不记得人鱼，小人鱼长大后，那些跟海底动物交配的人鱼只有默默等待死亡。” 　　陆携沉默着审视海三儿的脸，如果海三儿说的是假的，那这条鱼的想象力足够丰富，人鱼的脑子确实可以研究研究，如果海三儿说的是真的…… 　　见陆携失神，海三儿搂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他像贴着珍珠一样，贴着陆携的脸颊轻轻厮磨，“我遇到你啦。” 　　脸上柔软的触感，和耳边轻声地低喃，这一刻，在陆携心中，人和人鱼的界限变得很模糊，其实海三儿的话，陆携依旧是将信将疑，但他心中莫名觉得悲凉。 　　“当人也没什么好的，人类也不是什么心性纯良的动物，这世界上最卑鄙的就是人类。” 　　包括陆携自己。 　　“不管什么动物都有好坏，但是我知道你是好的就行了。”海三儿将陆携搂得更紧了些。 　　海底的孤寂是无声的，没有回应，不在任何生物的记忆里留下痕迹，所以人鱼才想要上岸成为人类，即便是冒险，他们也想一试。 　　遇到陆携，海三儿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鱼都要幸运，他忍不住用嘴唇亲吻着陆携的脸颊，意识到陆携没有反抗，又大着胆子，从脸颊吻向陆携的嘴唇，在嘴唇几乎要贴在一起之际，陆携的手掌忽然捂住了海三儿的嘴。 　　陆携抬着眼皮，眼神凌厉道：“编故事也编得合理一点，我记得某鱼说过，珍珠要靠着父母的爱意才能长大，你的故事里，那些跟鱼类连人鱼都记不住，怎么对珍珠爱意？” 　　海三儿无辜地眨着他那双大眼睛，他掰开陆携的手，“每一次交配不就是充满爱意的时候？” 　　陆携嘴角抽搐，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动物，在他的认知当中，做了就是充满爱意，原来珍珠靠着这种方式成长，哪儿是单纯懵懂啊，是黄得没边了。 　　“我们现在可以交配吗？”海三儿拉着陆携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口，“我刚刚亲你，现在看到你心跳得好快。” 　　海三儿把求爱说得跟吃饭一样直白，陆携直接无视了他的话，“你不是说每次交配过后，珍珠才会越长越好看吗？我们没交配，它不也在蜕变？” 　　“因为它已经有感知能力，除了我们交配外，我的心情也会影响到它，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我很高兴。” 　　哪怕这些日子跟陆携有争吵，还因为为了跟陆携见面挨了打，依旧无法掩盖海三儿见到陆携后的开心，他喜欢跟陆携见面，喜欢跟陆携待在一起，也喜欢陆携。 　　脸上还残留着陆携脸颊的余温，海三儿觉得自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愈发急切，又想凑上前去抱陆携，“我们很久没有交配了，所以我们现在能交配吗？” 　　男鱼跟男人一样，发情的时候眼神和气息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海三儿的瞳孔都放大了许多，身上的味道也变得燥热起来。 　　看在海三儿是美人鱼的份儿上，陆携勉强原谅他的口不择言，他指着海三儿的鼻尖，警告道：“我刚跟你说过，别再说那两个字。” 　　海三儿嗅到了陆携指尖淡淡的烟草味，香烟的味道他本来是不喜欢的，呛得他难受，这会儿味道没那么浓烈，他听不清陆携说了什么，鼻尖顺着陆携指尖往掌心轻蹭。 　　动物一点都不知道含蓄，青光白天的，天塌下来他能当被子盖，陆携硬是被海三儿的反应弄得有些臊得慌，他猛地收回手，“你这么急，我现在去海里捞一条母鱼上来给你。” 　　海三儿直言不讳，“我不要别的鱼，我就要你。” 　　 第13章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陆携抬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鱼，照海三儿的说法，他现在应该还在繁殖期内，所以需要交配的方式来孕育珍珠成长。 　　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陆携对海三儿的说法依旧保持怀疑，即便是相信，他也不会再跟一条人鱼做爱，因为他脑子没问题。 　　海三儿当然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他在求爱，他在跟他的配偶求爱，“我知道。” 　　“你说你能变成人类？” 　　海三儿拼命点头。 　　陆携不紧不慢道：“你知道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就是廉耻心吗？没有人类会像动物一样，把交配挂在嘴边的，只有动物才会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想要繁殖。” 　　海三儿急不可耐，他完全不明白，他牵着陆携的手往鳞片之下的位置按，掌心在触摸到火热的东西后，陆携飞快地撤回手，他表情复杂，变幻莫测，一是惊奇人鱼的那个居然长在这种位置，这玩意儿还这么大，二是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摸到了男鱼的那个东西，挺怪异的。 　　见陆携这么不留情面地收回手，海三儿很受伤，他不懂陆携为什么这么抗拒，他追问道：“我们现在不能交配吗？” 　　“不能。”陆携站起身来，海三儿身上的灼热，已经快要灼伤他，他不得不敬而远之。 　　海三儿不依不饶，他可怜巴巴地趴在鱼缸边缘，“那什么时候能交配呢？”现在不行，下次总行吧，下次是什么时候，海三儿希望陆携给他一个确切的时间，就像陆携答应他给他看《小美人鱼》一样。 　　满脑子只有交配的涩情鱼，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跟他交配好嘛，总不能因为不影响价值，迁就美人鱼，就把自己给搭进去吧？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临下楼前，陆携还非常贴心道：“顶楼留给你，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就不打扰你了。” 　　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但凡换一个男的，陆携早就翻脸了，也就是看在对方是一条鱼的份儿上，自己已经给予动物最大的包容心了。 　　安顿好海三儿，陆携又下楼收拾垃圾，等到所有事情都做完，总算是消停下来给自己弄点吃的，刚吃上一口，从楼顶传来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陆携不放心，赶紧上楼看看，海三儿正伸长胳膊去够墙角的太阳伞，地上全是他碰倒的杂物。 　　“你干什么？” 　　听到陆携不悦的语气，海三儿缩回鱼缸里，他趴在鱼缸边缘，只敢露出眼睛看着陆携，“太晒了。” 　　太阳直射顶楼，确实很晒，美人鱼总是躲在深海，哪儿受得了这么强烈的阳光，而且海三儿脑袋上还有伤，流汗会导致伤口感染。 　　陆携重重吁出一口气，上前将角落的遮阳伞打开，撑在了海三儿头顶。 　　“行了吧？” 　　海三儿见陆携又要走，他鼓起勇气问道：“你不能在这儿陪着我吗？” 　　他想了很久，可能是自己想跟陆携交配，陆携不愿意，所以生气了。 　　“那我们现在不交配好了。”只要陆携在陪着他就行。 　　把一条美人鱼单独留在顶楼陆携确实不太放心，而且这条美人鱼还受了伤，既然他不提交配的事情，陆携勉强答应下来。 　　但是光待在楼顶又晒又无聊，陆携觉得光有遮阳伞还不够，他又多搭架雨棚，人在阴凉下一下子凉快了不少，他又从楼下牵了电线上来，将电视、DVD和躺椅也搬到了楼顶，反正也没什么生意，锁了门后，抱着一堆吃的上楼去了。 　　陆携将吃的喝的扔到了躺椅上，又随手递给海三儿一个椰子，海三儿只见过椰子，不知道陆携递给他是干什么用的。 　　“干什么的？” 　　陆携正蹲在DVD前选片子，回道：“喝的。” 　　他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张没看过的灾难片，放好碟片后，他起身回到躺椅边，正好看到海三儿抱着椰子啃了一嘴椰子皮。 　　陆携看海三儿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他一把夺过椰子，拿刀扎了个孔，又插上吸管，重新将椰子塞回海三儿怀里。 　　“早说你牙口这么好，给我开啤酒得了。” 　　陆携说归说，开啤酒的活还是没人海三儿，他用小刀对准瓶盖轻轻一翘，啤酒打开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心情还不错，喝之前还用啤酒瓶碰了一下海三儿的椰子。 　　啤酒入口，麦芽的香气充斥口腔，陆携从裤兜里摸出墨镜戴上，随后惬意地靠在了躺椅上。 　　海三儿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大口椰子，脸上浮现出满足的表情，跟滩水似的仰在鱼缸里，可他觉得还差点东西，他也想要墨镜。 　　“我也想要你脸上那个。” 　　陆携摘了墨镜随手递给海三儿，只要海三儿不吵着要交配，想要墨镜这种小要求自己还是能满足的。 　　海三儿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他惊奇地发现，透过墨镜看出去的世界颜色都是灰蒙蒙的，他反复戴上，又摘下，连眼前的陆携都变了颜色，电视里的画面也没了色彩。 　　“看的什么？是《小美人鱼》吗？” 　　陆携随口回道：“这世界上不止《小美人鱼》一部片子。” 　　不是小美人鱼的话海三儿的兴趣不是很大，他抓过桌子上的零食，除了他吃过最多的南瓜芋泥堡，又多了几样他没见过的。 　　“我能吃吗？” 　　陆携顺手拿起一包递给海三儿，“吃吧。” 　　电影音乐声一响起，海三儿的注意力还是被吸引了过去，虽然灾难片不如动画片那么生动可爱，但是画面的每一帧都是那么的真实，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类和动物都显得那么渺小，不少血腥残酷的镜头，看得海三儿整条鱼都僵住了，他不知不觉抓住了陆携的胳膊，每每看到可怕的镜头，都会往陆携身边躲。 　　即便是戴着墨镜，喷洒出来的血液成了灰白色，他依旧能感觉到那种鲜红血腥的味道。 　　“嗯……他们怎么办？没人救救他们吗？” 　　偏偏还有一个海洋的画面，一头鲸鱼搁浅在岸上，还受了很重的伤。 　　海三儿有点坐不住了，放下手里的零食，试图从鱼缸里出来，“我要去救它。” 　　“假的。”陆携说得云淡风轻，“那是头假鲸鱼。” 　　可是海三儿不信，“可是它刚刚还有呼吸，还会动，怎么会是假的？” 　　“这是电影，电影都是假的。”陆携耐着性子继续道，电影都是演出来的，灾难是假的，里面演员的死亡也是假的，但是鲸鱼……看着像是真鲸鱼，不像是合成的，也许真的有为了拍一部片子，牺牲一头鲸鱼的可能，毕竟人类有这么残忍。 　　海三儿是信任陆携的，原本跃跃欲试他的有些迟疑了，“假的？” 　　“对呀，不信你看，海里不是风平浪静的吗？” 　　周遭全是海风的声音，海风吹动着椰子树树叶，海风吹动着浪花，一片祥和，跟电影里演的完全不一样。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打破了宁静，空气中的湿度在发生着变化，陆携已经见怪不怪了，晚上估计有大暴雨。 　　傍晚时分，远处的天空已经能看到乌云聚集，陆携陪着海三儿吃了晚饭，就一众电器都搬下了楼，他看着楼顶的雨棚和遮阳伞，这俩玩意儿也得收起来，不然大风一刮，自己都没地方找去。 　　原本热热闹闹的顶楼，被陆携收拾得只剩下鱼缸和鱼缸里的美人鱼，他跟美人鱼道：“晚上会下大暴雨。” 　　海三儿作为人鱼，对天气的感知也很敏感，他察觉到了，“嗯，我知道。” 　　“你在楼顶待着没问题吧？” 　　“没问题。” 　　见海三儿点头，陆携稍微放心了点，他想着毕竟是人鱼，平时也有刮风下雨的时候，人鱼不也没地方躲。 　　“你脑袋……”陆携思来想去，从家里找出一顶遮阳帽来，替海三儿戴上后，他嘱咐道，“好好戴着，尽量别让伤口沾水。” 　　“好。” 　　海三儿答应得这么干脆，陆携也算是放下心来。 　　下楼后，陆携趁着还没天黑冲了个澡，刚从厕所出来，外头已经是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珠砸在二楼卧室的窗户上，密密麻麻一片，几乎看不清外头的情况，只隐约看到一些被狂风吹得乱飞的杂物。 　　惊雷声如擂鼓，反复刺激着耳膜，陆携边擦头，边抬头看天花板。 　　海三儿给他的感觉胆子不大，但是他又想不起来海三儿具体怕什么，电闪雷鸣的，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道海三儿是个啥情况，陆携犹豫半晌，还是趿拉着拖鞋上楼去了。 　　楼道里能听到呜呜的风声，跟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似的，顶着狂风，陆携费劲地推开顶楼的门，还没踏出去，雨水飞溅在他脚上，他一侧头，见海三儿双手紧紧抓着太阳帽的边缘，尾鳍翘得老高在晃动。 　　狂风骤雨他或许不怕，但是被雨水淋湿的长发成了一束束的，紧贴着他的皮肤，看起来别提有多狼狈，多可怜。 　　“陆携！”看到陆携出现在门口，海三儿悠闲的脸庞浮现出欣喜的神态，他听陆携的话，还抓着遮阳帽没放，“你上来干嘛？” 　　海三儿不在乎风雨有多大，他只会因为陆携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喜高兴。 　　 第14章 　　陆携抄起一旁的伞走到海三儿身边，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是担心他才上来看看，本以为这条胆小鱼会在疯狂风暴雨中偷偷哭鼻子，毕竟平时声音大点跟他说话，他都泫然欲泣的，没想到是条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鱼，对风雨无所畏惧，看他尾巴晃动的频率就知道，他在悠闲地吹着风。 　　头顶多了一把雨伞，雨水骤然小了不少，海三儿仰头一脸天真地看着陆携，“怎么啦？” 　　虽然海三儿不害怕，但是陆携还是不能就这么将鱼丢在顶楼，他问道：“你现在还难受吗？能从水里出来了吗？” 　　有水的环境给海三儿带来了安全，他游刃有余，早就不难受了，他没有问为什么，乖乖听了陆携的话，胳膊一伸，在陆携的搀扶下跳出了鱼缸，走进楼道的瞬间，他的鱼尾渐渐被赤条条的双腿取代。 　　陆携毫无防备，海三儿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了他面前，他转头甩了甩雨伞上的雨水，“下楼。” 　　海三儿大摇大摆地往下走，太过兴奋，脚踩着木地板咚咚作响，那东西也随意左右晃动。 　　“进厕所！”陆携实在看不下去，大吼一声，可海三儿哪儿知道什么是厕所，环视一圈，最后被陆携动手推进了一间小房间，“站在这儿，冲个澡，这是香皂……” 　　陆携停顿下来，美人鱼有洗过澡，虽然鱼一直泡在水里，但是他们有拿过香皂洗过澡吗？海三儿会用香皂吗？就算会用，他那一头长发，他笨手笨脚的，怎么能保证他不碰到伤口呢？ 　　“跟我进来。” 　　海三儿跟在陆携身后，那个带花洒的管子，一拧开关就能出水，很快就能看到水在冒着热气，海三儿赶忙往一旁躲了躲。 　　陆携见状，“你躲什么？过来。” 　　当然是不习惯热水，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海三儿总有一种自己会被烫熟的错觉，但陆携叫他上前，他只能咬牙走到陆携跟前。 　　陆携摘下海三儿的遮阳帽，那样大的暴雨，遮阳帽聊胜于无，海三儿额头的纱布都打湿了不少，陆携低声叮嘱了一句“别动”，轻手轻脚地撕开了固定的胶带。 　　他诧异地发现海三儿脑门的伤口已经结痂，这是人鱼的愈合速度吗？远超普通人类。 　　“好得这么快？” 　　海三儿听闻想伸手去摸，结果先摸到了他脑门上的包，伤口恢复得快，脑门上的包还是那么大，他吃痛惨叫一声，“哎呀。” 　　有包不影响洗澡，陆携按住海三儿的手腕，“行了，别乱动了。”说罢，他举起花洒对准海三儿。 　　海三儿顿时如临大敌，吓得他在逼仄的厕所上蹿下跳，“不！不要！” 　　陆携傻眼了，“你躲什么啊！” 　　“很烫！我不要！”海三儿叫得像是陆携对他这条鱼开膛破肚一般。 　　陆携用手试了试水温，“哪儿烫了？这不温度刚刚好。”特意调试到适合夏季洗澡的水温，这不水温刚刚好？ 　　“冒烟了！就是很烫！” 　　陆携抿着嘴唇，翻了个白眼，“烫不掉你的鱼皮，你放心。” 　　海三儿又怕陆携生气，又怕洗热水澡，撅着嘴唇可怜巴巴摇头。 　　陆携没法，只能将水温又调低了些，并且一脸严肃警告海三儿别再乱跑，海三儿伸出手指试探，温温热热的，确实不烫，这才老实站着让陆携冲洗。 　　把海三儿浇了个透后，陆携指着一旁的香皂盒，“那香皂给你自己擦擦。” 　　海三儿照着陆携的指示拿盒子里的香皂，他手上湿漉漉的，那香皂一抓一滑，直接飞了出去，他追着香皂满厕所得跑，就在香皂差点冲下下水道之际，他将香皂死死按在了地上。 　　“嘿嘿。”他怕挨骂，冲着陆携先笑为敬。 　　陆携努力呼吸，努力克制内心的火气，“抹香皂。” 　　比起热水，海三儿对香皂倒是没那么抗拒，闻着香香甜甜的，他一定要趁着陆携不在的时候偷偷吃上一口，但是现在，他只敢遵循陆携的吩咐。 　　“认真搓搓。”陆携站在一旁指挥，美人鱼肯定没有好好洗过澡，机会难得。 　　香皂遇水轻轻一搓就能出很多的泡沫，海三儿涂遍了全身，他搓完上面搓下面，扶着自己的东西揉来揉去。 　　陆携黑着脸，想要制止，又开不了口，生怕海三儿把他自己玩出反应，“别玩了，身上搓完了，还有你的头发。” 　　海三儿正搓得起劲呢，见陆携又拿出一个瓶子，挤了一大泵到他手里，又指挥他，“洗头发，洗干净点。” 　　海三儿卖力地洗着头发，头上的泡沫越来越多，他对准镜子，用泡沫在脑袋上堆出各种奇怪的形状。 　　“珍珠！” 　　“海星！” 　　“鱼！” 　　“嘿嘿，陆携你看。” 　　笑容是会传染的，陆携还想绷着脸色，但是架不住海三儿三番两次冲他傻笑，“行了，站好了给你冲干净。” 　　陆携一发话，海三儿别提多听话，乖乖站着让冲水，又自己独立穿好了陆携拿来的衣服，就是这一头长发看着费劲。 　　“你坐这儿。”陆携指着脚边的椅子，又拿出毛巾在海三儿头上一顿摩擦，他边擦边抱怨，“长这么长头发有什么用？” 　　大男……大男鱼也不能长这么长的头发。 　　“好看。” 　　海三儿的回答让陆携哑口无言，确实好看，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打理起来还特别麻烦。 　　陆携手腕都擦酸了，海三儿的头发才勉强不再滴水，他又从墙角拖出一架钢丝床跟他的床并排放在一起，随后简单铺了垫子和床单。 　　“你睡这儿。” 　　海三儿顶着毛巾，疑惑不解地看着床铺，“我没睡过这个。” 　　“我知道你没睡过床，但是今天那么大的暴雨，那鱼缸又弄不下来，不睡床睡哪儿？” 　　虽然海三儿脑门上的伤口看着愈合了，但是那疤一直泡在水里也不太好，没好全之前，陆携还是担心，担心影响品相。 　　海三儿想说，暴雨没事的，风大雨大刚刚好，大暴雨才好玩呢，但是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床，冲陆携问道：“你睡这里吗？” 　　“嗯。” 　　自己要跟陆携谁在一起！他愿意跟陆携睡一起！ 　　“陆携，我还没在床上睡过觉！” 　　陆携敷衍，“让你体验一回。” 　　床跟躺椅给海三儿的感觉差不多，他躺到床上，双手撑着下巴，惬意地看着隔壁床的陆携，现在没有尾巴，但是他翘着双腿晃悠，也看得出他很高兴。 　　陆携无视海三儿炙热的目光，胳膊一伸，直接关了床头灯，“睡觉。” 　　“好！” 　　海三儿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陆携即便是闭上了眼睛，还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陆携抱着胳膊翻了个身，想着自己不做理会，海三儿觉得没趣就会睡觉的，没想到他保持同一个姿势没动，还是看着自己。 　　陆携忍无可忍，猛地起身打开了床头灯，“你能不能老实睡觉？” 　　“我睡了。”海三儿为自己解释。 　　陆携就受不了他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行为，自己一定要狠狠抨击他，“你睁着眼睛睡个屁啊？” 　　“我平时都是睁着眼睛睡觉的。”海三儿语气温柔，理直气壮。 　　陆携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鱼好像是睁着眼睛睡觉来着，可这也不是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理由。 　　“你不是要当人吗！人就得闭着眼睛睡觉！” 　　人居然一定要闭着眼睛睡觉，海三儿立志要当一个合格的人类，他也得学着闭眼睡觉，他努力闭上，没到半分钟的时间，他又忍不住睁开，见陆携瞪着他，他又赶紧闭着，闭得非常用力，非常紧，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他都觉得一个世纪过去了，他偷偷睁眼偷看，陆携猛地扑了上来。 　　“闭眼睡觉这么费劲吗！”陆携骑到海三儿腰上，双手捏着海三儿的眼皮，强迫海三儿闭眼，“你再睁一个试试！” 　　海三儿被吓得哇哇叫，“啊！不要打我！我不睁眼了……呜呜……” 　　外边雷电交加海三儿不怕，陆携一发火，他就成了柔弱小鱼。 　　这些日子，陆携的脾气都快被海三儿给磨没了，他也没想到真揍海三儿，吓唬吓唬鱼得了，他指着海三儿的鼻尖恐吓道：“那你给我把眼睛闭上！” 　　海三儿弱小无助地闭上眼睛，安静了没两分钟，他又想说话，只是不敢睁开眼睛，“我可以说话吗？” 　　“闭嘴。” 　　海三儿央求道：“我就说一句。” 　　陆携不想听海三儿废话，海三儿总有那么多的废话要说，他有无数个最后一句。 　　“你信不信我找根针把你嘴缝上。”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缝，但是光听听都觉得好疼，信，有什么不信呢，像是陆携能做出来的事情，海三儿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怒也不敢言。 　　房间里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海三儿实在忍不住了，他鼓起勇气，“你一直坐我身上我睡不着。” 　　陆携这才察觉到自己架在海三儿腰上，他一回头，海三儿的睡裤都撑起来了。 　　操！这条没羞没臊的大色鱼！ 　　 第15章 　　陆携真想一拳给那玩意儿捶下去，可他觉得又不能对一条鱼这么残忍，毕竟按照海三儿的说法，他是他们海里唯一仅存的人鱼，为了物种的延续，自己也不能让他后半辈子不能鱼道，他一个翻身从海三儿身上滚回自己的床上，恶狠狠地警告道：“睡觉，再吵你就回楼顶上去吹风。” 　　吹风可吓唬不到海三儿，可是他不能跟陆携一起睡觉能威胁到他，他只能学着陆携的样子，抱着胳膊闭上眼睛。 　　雨夜是最适合睡觉的，哪怕是大暴雨，听着雨水滴落在窗户上的声音，生活在海边的人早就习惯了风雨的嘶吼，海三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朝着陆携又靠近了些，感受到陆携的体温后，安稳地睡了过去。 　　身后传来轻浅的呼吸声，陆携缓缓回头，海三儿抓着他被子的一角已经睡着了，这不睡得挺老实的，非得要挨骂了之后才会消停，不光色，还是条非常欠的鱼。 　　第二天一早，天空放晴，蔚蓝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遍，水天相接，炙热的太阳悬挂在天空，太阳外围一圈的光晕晃得人头昏眼花。 　　海三儿被陆携从床上拖起来洗漱，他迷茫看着陆携递给他的牙刷，陆携教鱼没什么耐心，话不多，总是用眼神示意，还好海三儿不算太蠢，模仿能力又强，刷牙学得有模有样的，就是不太喜欢牙膏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吃，辣嗓子。 　　“过来。”陆携冲完脸就招呼海三儿下楼，海三儿还在研究牙膏为什么辣嗓子呢，生怕被陆携丢下，学着陆携的样子吐了泡沫，飞快给自己搓了把脸，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陆携下楼。 　　昨天晚上看海三儿脑袋上的伤口时已经有愈合结痂的趋势，今早再看，疤痕都变得硬硬的，这恢复得也太快了一点，陆携垂眸俯视海三儿的脸，海三儿还一脸无辜地仰着脑袋跟他对视。 　　如果海三儿被卖到实验室，并被发现人鱼有惊人的恢复能力，肯定会遭很多的罪。 　　海三儿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陆携，你怎么不说话？” 　　陆携收回思绪，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故意用手按了一下海三儿脑门上的包，海三儿吃痛得蜷缩到了躺椅上，伤口恢复得倒是快，这个包消得却很慢。 　　“给你涂点药。” 　　看到那瓶跌打药，海三儿嫌弃地捏住了鼻子，昨天晚上他就想说了，这药的味道太难闻。 　　“好臭！” 　　“臭什么臭！跌打药都是这个味儿！” 　　陆携可不管那么多，先给海三儿脑门上的疤痕涂了消炎消毒的药，又用跌打药在大包上揉了两下，疼得海三儿嗷嗷直叫。 　　“行了，你怎么这么娇气？叫得跟杀猪一样。” 　　海三儿眼泪汪汪地捂着脑袋，“我是鱼。” 　　陆携懒得搭理他，自顾自进了厨房，打算把前两天放在冷藏室的鱼片拿出来涮着吃，等他把食材备好端出来，见海三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躺椅上吃着南瓜芋泥堡。 　　“吃饭前少吃点零食。” 　　什么零食主食啊，他们做人鱼的哪有那么讲究，吃什么不是吃。 　　但海三儿又好奇陆携碗里装了什么，起身帮忙，看到了被大卸八块的鱼片，他痛心疾首。 　　“你……太残忍了！” 　　陆携白了海三儿一眼，“你不吃吗？” 　　“我吃！”海三儿理直气壮，“但是我不会砍它这么多刀。” 　　神经病。 　　海三儿还是头一次吃煮熟的鱼，别说味道还可以，他含泪吃了两大碗。 　　没有《小美人鱼》看，吃过午饭后，海三儿就有点坐不住了暴雨过后的天气很好，导致海边的游客都变多了，海三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玩水嬉戏，看得心里痒痒的。 　　一点都藏不住心事，心里想的什么全写在了脸上，可惜陆携不是个温柔的人，擅长泼冷水，他冷不丁道：“你现在下水，直接给这些人吓晕，然后明天全是来捞美人鱼的。” 　　“你真讨厌！”海三儿气鼓鼓地背对陆携，手指抠着躺椅上的缝隙，他当然知道现在不能下水，会被人看到的，但是他羡慕羡慕都不行吗？ 　　陆携也没有那么过分，收拾碗筷时顺嘴说了一句，“晚上吧，晚上等没人了，你下水玩会儿，但是你脑袋上的伤口没有好全，在水里不能待太久。” 　　海三儿一听，眼睛都亮了，从躺椅上飞快爬了起来，目送陆携进入厨房的背影，心里美滋滋的，陆携对他还是好的。 　　从中午到下午，再到傍晚，海三儿眼巴巴地看着沙滩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等到海边看不到人影，他迫不及待地拽着陆携出门。 　　“陆携，没人了！” 　　人鱼的力量之大，饶是陆携也被他拉得一个趔趄，他加快步伐跟上海三儿的脚步，在距离海边一两米的地方，陆携坚决不再上前。 　　“停停停！你自己下水。” 　　海三儿还想着跟陆携一起呢，他把衣裤脱了放到礁石上，转头又跟陆携确认，“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吗？” 　　“你也别游太远。”陆携走到礁石旁坐下。 　　海三儿往前走了几步，海水没过他脚背的瞬间，双腿渐渐被鱼尾取代，他整个人……整条鱼在鱼尾的支撑下，显得格外高大，他再次朝着陆携伸手。 　　“陆携，你来试试，没那么可怕的。” 　　大海在海三儿心目中是温柔的，他也希望陆携能战胜心里的恐惧，“来嘛，有我在呢。” 　　清冷的月光洒在海面，洒在海三儿华美绚丽的鱼尾上，他像是海上的精灵，完全不是平时那副傻乎乎的模样，这句“有我在呢”充满了魔力和力量，陆携破天荒地在这个傻子人鱼身上看到了安全感。 　　海三儿没有着急下水，俯身躺下，任由海水一次一次抚过身体，他拍了拍身边湿润的沙滩，“陆携，你来这儿。” 　　陆携很想拒绝，但是海三儿不依不饶，翻了个身继续呼喊他的名字，“陆携，真的没事的。” 　　一声声“陆携”喊得陆携有点动摇了，躺在那儿的，是从风暴中将自己救出来的人鱼，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懂大海的，陆携也不想被阴影笼罩一辈子，永远做一个旱鸭子，他尝试往海三儿身边走去。 　　“躺下。”海三儿见陆携走近，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陆携手撑在沙滩上缓缓坐下，海浪冲刷着他的身体，他脑子里不断闪过溺水的画面，那种呛水后窒息的感觉仿佛就在眼前，他刚想要起身逃离，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一把，他猝不及防，身形不稳，歪在了海三儿身上。 　　“你别动。”海三儿沉声道，“你闭上眼睛，放轻松，尝试着不去反抗，大海是很有包容心的，你顺从它，随波逐流，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它没有那么可怕。” 　　陆携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照着海三儿话闭上了眼睛，视觉受阻时，其他感官会被放大很多倍，陆携觉得海浪的声音更加清亮，海水没过身体的感觉更加清晰，会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没事的。”海三儿撑着脑袋，凑到陆携耳边道，“有我在，我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在静谧的海边，海三儿低沉的嗓音极具蛊惑性，陆携的肩膀不自觉放松，可他嘴上还是不饶人。 　　“你是鱼当然没事，我又不是。” 　　“但是你是我的配偶，我怎么会让你在海里有事呢。” 　　神经病，陆携很想骂人，但是又舍不得打破自己内心的平静，自从海上风暴后，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怕水。 　　沉重的汽笛声从远处响起，有巨轮行驶在海上，翻滚的海浪由远及近，几乎将人淹没，陆携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变化，他正想爬起来，又从远处传来了陌生情侣的声音。 　　有人来了。 　　陆携还没来得及反应，腰上一紧，被海三儿搂进怀里，紧接着，他周身被海水包裹，整个人潜入了水下，他屏住呼吸，目眦欲裂，用眼神质问海三儿想干什么。 　　“有人。” 　　先传来的是女生的声音，“白天人太多了，还是晚上好，人少，还没那么晒。” 　　海三儿抱着陆携并没有潜太深，能透过海水看到小情侣在海面坐了下来，看来是不打算离开。 　　但陆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他脸色憋得涨红，海三儿腾出一只手，捏住陆携的下巴，在陆携惊恐的眼神中吻了上去。 　　陆携一开始还想挣扎，但是海水让他恐慌，他出于本能抱住海三儿，张嘴掠夺着海三儿嘴里的氧气。 　　海三儿起初只想渡气给陆携，陆携一张嘴，他的舌头不受控制探入陆携的口腔，迅速跟陆携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一吻毕，陆携力竭地趴在海三儿肩头，岸上的小情侣还没有走，搂搂抱抱的，愈演愈烈。 　　海三儿抱着陆携往上掂了掂，轻拍着陆携的屁股，“抱紧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在海底说话都费劲，陆携更没办法反抗被海三儿占便宜打屁股，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发狠，等上了岸，一定让这条鱼好看。 　　 第16章 　　水下的感觉很微妙，人鱼在水里的游速很快，陆携能听到咕噜咕噜的水声，窒息的感觉依旧很明显，就在他要喘不上气时，海三儿抱着他跃出了水面。 　　压迫感骤然消失，陆携被海三儿举过了肩头，新鲜空气扑面而来，陆携来不及呼吸，他架在海三儿肩头，胸腔一紧，剧烈咳嗽起来。 　　“咳……” 　　天旋地转之间，陆携已经被海三儿抱上了岸，回过神的陆携环视一圈，发现自己跟海三儿在一片小岛上，小到不能称之为岛，只是海中央一小块儿陆地，潮水稍微汹涌一点，都能将这片陆地淹没。 　　“咳……”陆携一双眼睛涨得通红，他有气无力地推搡了海三儿胸口一把，“这他妈是哪儿？” 　　海三儿纹丝不动，他扶着陆携的后背，难得有些得意，“这是我发现的秘密基地，你怕水，这里不完全在水里，又远离海岸，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这片孤岛完全被海水围绕，潮水时不时没过他的双腿，除了浪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陆携恶狠狠地瞪着海三儿，说什么打扰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真想一拳干死海三儿，给他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滚蛋，差点给我淹死，我回去的时候，不又得要我半条命！” 　　大概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海三儿胆子大了不少，面对陆携的暴怒他都不怎么害怕，而且陆携怕水，自己得担起照顾陆携的责任，更不能有所惧色。 　　海三儿替陆携顺着后背，安慰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这儿很安静不是吗？” 　　确实安静，荒无人烟，自己要是被这人鱼丢在这儿，都没人替自己收尸。 　　见陆携还气哼哼的不说话，海三儿继续道：“这个地方是我小时候发现的，那个时候我还不敢到浅水区，不敢上岸，不敢偷听人类说话，所以才找到这个孤岛，这里很安静，躺在这里能一边看星星，一边听海浪声。” 　　“你不是长了腿的，老喜欢在岸上裸着乱跑吗？还有你不敢的事情？”陆携气还没消，说话夹枪带棒。 　　海三儿解释道：“我是跟你交配后才长出腿的。”自己长出腿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在极力适应用双腿在岸上行走。 　　陆携黑着脸，“你要我跟你说几次？叫你别再提交配的事情。” 　　海三儿有些苦恼，他一脸真挚地问道：“那我能怎么说呢？” 　　陆携语塞，因为连他自己都找不到比交配更加含蓄的说法。 　　“别生气了。”海三儿将脸凑上前，可怜巴巴地跟陆携对视，“刚刚突然来人，我也是没有办法。” 　　是没有办法，还是蓄意为之，陆携懒得去计较，他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没用，你们人鱼就没有能让人类也在水下呼吸的特殊能力吗？” 　　海三儿很委屈，“我只是一条普通的人鱼啊。” 　　人鱼，本身就不普通。 　　“滚开。” 　　海三儿非但不滚，还主动贴了上来，他的鱼尾高高翘起，左右晃动，在月光和海水的照耀下鳞片闪着五彩的光芒，鱼鳍时不时轻扫着陆携的双脚，嘴上讨好着，“别生气了。” 　　陆携没了脾气，毕竟一会儿还得指望这条人鱼回去，刚在海里消耗了大量体力，缓过劲儿来的陆携破罐子破摔，枕着胳膊往地上一躺，他得休息，恢复体力。 　　海三儿见状，也没脸没皮地贴了上来，他贴得很紧，挨着陆携躺下，陆携的手会在不经意间触碰他的鱼尾。 　　“我没有朋友，其实大海里的动物都是我的朋友，但是它们总是不记得我是谁，我小的时候郁闷了很久，后来找到这个岛，不高兴的时候就来这儿躺躺，躺得多了，我就越来越憧憬上岸，跟人类一样在陆地上行走。” 　　陆携随口回道：“当人有什么好？你当鱼的时候每天只用担心今天吃什么，当人要操心很多事情的。” 　　“或许吧，但是大海很辽阔，我也很孤独，陆携，你是第一个记得我的人。” 　　陆携怔愣了好一阵，大海无声，没有鱼记得海三儿，肯定是寂寞的，人类要记住一条美人鱼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人鱼来说却显得格外特别。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他，自己和这条人鱼之间不该有什么特别。 　　海边的湿度高，即便是这么热的天气，陆携打湿的衣服也不容易干，湿答答的短袖紧贴着他的腹部，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腹肌，陆携肌肉发达，枕在脑袋下的胳膊肌肉线条利落，脖子上青筋暴起。 　　海风一过，海三儿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他用尾鳍扫动着陆携的脚心。 　　脚心是很敏感的部位，痒飕飕的感觉传到了四肢，陆携这人好胜心强，他踩着海三儿的尾鳍在沙滩上“蹂躏”，一来一回，谁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海三儿的尾巴很快缠住了他的小腿，光滑的鱼鳞上附着着黏液，上下摩擦，在陆携小腿上留下一条条痕迹。 　　滑腻的触感让陆携心里泛起一股痒意，两人纠缠之间，海三儿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海三儿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都是彼此的味道。 　　“你要摸摸它吗？” 　　陆携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他甚至无法思考海三儿口中的“它”指的是什么，直到海三儿从育儿袋里拿出那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珍珠镀上了一层体液，在月光之下，像是有水纹在波动。 　　见陆携没说话，海三儿主动将珍珠放到陆携掌心，“我们在一起它是有感觉的。” 　　陆携一直很怀疑，这枚小珍珠真的能变成人鱼吗？这一刻，他看到生命在他掌心律动，这枚珍珠好像真的有了气息。 　　不管什么生物都会被生命的伟大感到震动，陆携也不例外。 　　“它越来越漂亮了是不是？”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陆携心里竟然还有一丝骄傲，如果这小玩意儿真能变成人鱼的话，真的是他的孩子的话…… 　　陆携只觉得掌心一热，海三儿跟他十指相扣，湿热的呼吸扫过他的鼻尖，海三儿已经欺身吻了过来，他躲避不及，被海三儿硬是压在了沙滩上。 　　“干什么？”陆携此时的质问底气不足。 　　“亲你啊。”海三儿捏着陆携的手，引导陆携将珍珠放回他的育儿袋里，“你刚刚踩我的尾鳍了。” 　　那又怎么样？ 　　陆携反问：“不是你先踩我的吗？” 　　“人鱼用尾鳍接触配偶是为了求爱。”海三儿解释道，这是一种暗示，偏偏陆携回应了他，他以为这是陆携同意交配的信号。 　　陆携脑子嗡嗡的，什么意思啊，踩了几脚人鱼的尾巴，就跟踩了男人的鸡巴一样了吗？ 　　“屁个求爱信号，那是我要揍你的信号。” 　　海三儿牵着陆携的手往脸颊上，撒娇道：“可是你踩我了。” 　　海三儿脸颊炙热，陆携挣扎着想要收回手，被海三儿按得死死的。 　　“陆携，我们还不能交配吗？” 　　昨天不能，今天也不能吗？ 　　今晚和昨晚不同，陆携回应了自己，海三儿变得无比急切，非陆携不可。 　　陆携真想把人鱼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这是选日子就可以干的事情吗？ 　　今晚的水温合适，环境也合适，正是人鱼交配的好时机，最最重要的是陆携踩自己的尾鳍了，海三儿觉得没有比现在更适合交配的时候。 　　海三儿蠢蠢欲动，再次用尾鳍上下扫动着陆携的小腿，人鱼靠着尾巴吸引配偶，他就差在陆携面前开屏，陆携还不喜欢他吗？ 　　鸡皮疙瘩从陆携小腿爬满了全身，他蜷缩起双腿想要逃离，人鱼的力量大得可怕，死死缠住了他的腿，不让他乱动。 　　滑腻的黏液弄得陆携满腿都是，陆携逐渐上火，他奋力推开海三儿，顺势往旁边一滚，孤岛就这么大，他整个人猛地扎进海里，水压迅速挤压着他的眼鼻，耳边也全是水声。 　　“陆携！” 　　海三儿惊呼一声，跟着跃入水里，陆携显然是被吓着了，在水里拼命挣扎，他下坠速度很快，幸好人鱼的速度更快，海三儿抱着陆携在水里穿梭，在跃出海面的瞬间，水花四溅，一颗颗透亮的水珠在夜里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咳……” 　　海三儿心疼得拍着陆携后背，“在水里不能挣扎的，放松。” 　　“操！还不是你找的破地方，翻个身就滚进海里了！送我回岸上！” 　　远离了陆地，陆携没什么安全感，太被海三儿牵着鼻子走，自己完全处于弱势。 　　海三儿不为所动，陆携喘着粗气直起身，又命令道：“送我回岸上。” 　　“不要。” 　　海三儿拒绝得很干脆，他发现了，只有在海里，陆携会比平时柔弱一点，会无条件依赖自己。 　　陆携难以置信，这小子居然会跟他说不要。 　　“陆携，我们交配吧。”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通知，一团无名之火冲上陆携心口，可海三儿先一步吻住了他，抱着他俯身沉入了海面。 　　在选择拳打脚踢一顿海三儿之前，陆携求生的本能让他先紧紧抱住了海三儿的后背，海水一个劲儿地往他衣裤里涌，还有一双大手也伸了进来。 　　 第17章 　　夜风拂过，空气中夹杂着海水的咸湿和凉意，海面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显得格外的深邃神秘，银色的月光在泛起涟漪的海面上跳跃，海天连成了一片墨色，让人迷失其中，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汽笛，低沉的声音随着海水起伏，最后消散在夜色之中。 　　在月光的抚慰下，海浪缓而有力地涌动着，彼此追逐，撞击礁石的瞬间，朵朵雪白的浪花四散开来，褪去鱼尾的人鱼抱着衣不蔽体的男人出现在了沙滩上。 　　海边的小情侣早就没了踪影，海三儿在礁石旁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他随手用短袖将陆携裹上，缓缓朝着小店走去，小店昏黄的灯光在静谧的夜色中闪烁。 　　怀里的陆携不安稳地动了动，海三儿停下脚步关切地看了陆携一阵，确定陆携不会醒来，他才继续往前走，如果不是人类没办法在海里呼吸，在交配过后，海三儿是想把陆携带回海底的，他有些自责，正如陆携所说，他是一只没用的人鱼，居然不能让配偶在海底生活，但幸好这次不用把陆携一个人丢在岸上，自己可以陪着他。 　　回到店里，海三儿先把陆携放到了躺椅上，又学着陆携平时的样子锁门，随后才抱着人上楼。 　　人类睡觉前都会洗漱，海三儿又照着陆携先前照顾他的模样，打了盆水出来，刚坐下，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陆携胸口的牙印和脖间的吻痕上，他脸上一热，害羞地用双手捧住了脸颊，随后摸出珍珠爱不释手，又是亲亲又是贴贴的。 　　可在听到陆携吃痛的闷哼声后，甜蜜的回忆戛然而止，海三儿脑子里回荡着自己强行抱着陆携在海里交配时陆携撂下的狠话。 　　“你他妈找死，等上岸了我一定会砍了你这条色鱼！” 　　陆携恶狠狠的模样历历在目，海三儿光是想想都吓得心肝儿怦怦直跳，他将珍珠小心收拾起来，赶紧给陆携好好擦擦，他擦得认真仔细，妄图用干活的方式赎清自己的罪孽。 　　擦着擦着，海三儿逐渐从胆战心惊变成了心猿意马，陆携的肌肉捏起来软软的，胸肌是，腹肌也是，他忍不住将脸贴上去蹭了蹭。 　　陆携，陆携，嘻嘻。 　　海三儿独自美了一阵，又强撑着正经继续给陆携擦身子，想到陆携生气的样子，他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 　　哎，怎么办呀，明天肯定会被陆携揍的。 　　没办法了，海三儿还是决定活在当下，要死也是明天死。 　　心大的人鱼说服自己后，给自己也冲了个澡，随后抱着陆携上了二楼，钢丝床他也不睡了，觍着脸跟陆携挤一张床。 　　头一次跟陆携睡一起，海三儿兴奋得睡不着，他趁着陆携睡熟，偷偷对着人家又摸又亲，直到彻底累了才安心睡去。 　　晚上做梦都是跟陆携在海里翻云覆雨的画面，跟陆携亲亲摸摸，还交配，直接给海三儿笑醒了。 　　一睁眼，海三儿眼前是陆携放大的脸，陆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海三儿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刚想说话，眼前一黑，被陆携一拳干下了床。 　　“你打我……”海三儿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浸湿眼眶，可对上陆携的眼睛，他没敢让眼泪掉下来，只能可怜巴巴地捂着脸颊。 　　陆携从床上一跃而下，一把按住地上柔弱的人鱼，又想照着对方正脸来一拳。 　　吓得海三儿抱住脑袋当场求饶，“不要打我，我错了……” 　　“你他妈在海里不是很能耐吗？”陆携怒吼道，他俩没穿衣服，没地方能让他发力，他只能死死掐住海三儿的脖子。 　　海三儿被掐得差点厥过去，他掰开陆携的手，剧烈咳嗽了两声，光速认错，“我……咳……我不能耐……” 　　这条死鱼，遇事就知道哭，就知道装可怜，陆携真他妈想把他开膛破肚，拿到菜市场去卖钱。 　　偏偏自己还不能这么做，这是一大笔钱，是自己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揍他一顿吧，揍出个好歹来，自己还不敢带他上医院去抢救。 　　不行，陆携努力劝说着自己，就当是赚一大笔钱之前的报应。 　　陆携狠狠推了海三儿一把，扶着地板站了起来，衣服也不见了，让原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他硬是在衣柜里翻了好一阵，才翻出一套勉强能穿的。 　　穿好衣服，陆携冷着脸下楼洗漱，海三儿也飞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套上衣服往楼下跑去，陆携洗漱，他也洗漱，陆携开门，他就跟在陆携身边，陆携吃早饭，他只能在旁边吃南瓜芋泥堡，陆携出门，他…… 　　海三儿杵在原地，无措地看着陆携远去的背影，怎么办呢？思来想去，海三儿还是跟了上去，他怕陆携一生气就走了，再也不要他跟宝宝，到时候他上哪儿去找人呢？ 　　这是海三儿头一次到人类的集市，先前他不能上岸，只敢半夜的时候在码头远远地看上一眼，那个时候集市看不到人，只看到几栋房子的窗户亮着灯，遇到有人类夜间出行，海三儿会躲进海里。 　　今天不一样，海三儿掉在陆携的身后，他不敢上前，一直跟陆携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陆携进商店补给食物，他也跟着进去，但是他鬼鬼祟祟的，太像小偷，以至于被老板赶了出来。 　　他只能守在商店门口眼巴巴看着，等到陆携经过商店橱窗，他凑上前去，希望陆携能看他一眼，可惜陆携拿了货架上的商品，连个正眼都没给他，转头又去了另一排货架，那排货架的位置把人遮得严严实实，海三儿趴在玻璃上都看不到陆携的人影。 　　良久，海三儿总算是等到陆携提着买好的东西从商店出来，陆携左顾右盼的，海三儿自作多情，还以为陆携是在找他，他刚上前，陆携又转身进了另一家服装店。 　　“陆携……”海三儿小声呼唤陆携的名字，这回他学乖了，怕又被赶出来，他索性在外面等，他以为陆携逛服装店也跟逛商店一样会花很多时间，所以准备找个角落坐着等，他转身的时候不知道陆携已经买好衣服出来了，等陆携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他也才刚刚坐下。 　　买完这两天要吃的东西，给自己添置了一套新衣服，又在手机店买了二手手机和黑卡，陆携看了眼时间也该回去了，从手机店出来，陆携扫了一圈门口，下意识去找海三儿的人影，他知道海三儿跟了他一路。 　　就海三儿这蹬鼻子上脸的德行，自己就应该晾他两天，自己不能动手打他，还不能不理他吗？ 　　今天的集市已经接近尾声，街上赶集的人逐渐变少，可陆携却没看到海三儿的人影。 　　人……鱼呢？ 　　这条鱼不会没控制住在闹市变身了吧？应该不会，那么大的阵仗，估计全镇都去看热闹了，不会这么安静，那海三儿人呢？走丢了？他知道路吗？知道怎么回去吗？他那个脑子，不会别人跟他说两句话，转头就跟人走了吧？ 　　陆携顿时惴惴不安起来，提着东西又折了回去。 　　越到中午太阳越烈，海三儿托着腮帮子被晒得头晕眼花的，他冲着服装店的大门看了又看，始终不见陆携出来。 　　他实在是被晒得受不了了，他很需要水，现在就想回到海里，他想跟陆携说说的，但是又怕陆携不耐烦，只能自己一条鱼往大海的方向走去。 　　陆地上的道路比海里的海况好辨识多了，海三儿很快就回到了大海，他算是活过来了，又开始烦恼该怎么讨好陆携，好不容易在海底摸到两枚金币，他怕弄丢了衣服被陆携骂，又在海边找到了天黑，总算是找回了衣服，这才敢去小店找陆携。 　　可到了小店门口，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也没有开门，陆携还没有回来。 　　海三儿捏着两枚金币伤心，陆携不会不回来吧？ 　　陆携围着小镇找了两圈都没看到海三儿的人影，他找人问过，海三儿的体貌特征很明显，银发大波浪男人，见过肯定就印象深刻，果然有人见过他，说他最后像是朝着码头去了。 　　他们这个小岛大大小小码头好几个，陆携没办法，只能顺着码头挨个找，他越找越生气，谁让这条鱼乱跑的，他想死吗？ 　　陆携拖着疲惫的身躯绕了一圈，不知不觉中，他身后就是自家的小店，他伫立在海水前，担心早就取代了生气。 　　这条色鱼到底有没有回到海里还是个未知数，他脑子本来就不好，万一他下水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看到，说不定人家已经琢磨着该怎么不声不响捕捉他了。 　　陆携心急如焚，冲着茫茫大海大吼一声，“海三儿！你死到哪儿去了！” 　　“啊？”从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海三儿原本蹲在小店门口，听到陆携叫他的名字，他兴奋地朝着海边跑来，“陆携，你在叫我吗？” 　　陆携猛然回头，惊喜，诧异，生气，各种情绪袭上心头，他将担心放回肚子，跟变脸似的怒喝道：“我在叫你爸！” 　　 第18章 　　“诶？” 　　人鱼的脑子还不能领会到陆携骂人的话，还没等他想明白，陆携已经转身朝着小店走去。 　　明明刚刚还在火急火燎地呼喊自己的名字，怎么顷刻间又不理鱼，翻脸比翻书都快，海三儿不敢耽误，生怕被陆携丢下，赶忙追了上去。 　　“你还在生气吗？”海三儿跟狗皮膏药似的跟在陆携身后，他总觉得陆携更生气了，可是之前的事情陆携都没有消气，这不是雪上加霜吗？自己就找到两枚金币，也不知道能不能让陆携消气。 　　陆携把东西丁零咣当往旁边一扔，无视海三儿的存在，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电视剧来看，正好是狗血的八点档电视剧，演得是家长里短的婆媳关系，儿子为了讨好妈妈，主动给妈妈捏肩膀，然后说了些撒娇的话，妈妈立马喜笑颜开。 　　陆携生闷气呢，压根儿没太注意剧情，但是海三儿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奉为圭臬，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绕到躺椅后，捏住了陆携的双肩。 　　陆携气到走神，被人一碰，下意识一抖，仰头看到海三儿时，他眼里的戒备明显放松，眉头紧蹙，故作不耐烦，“干什么？” 　　“你别生气了。”海三儿贴近陆携的脸颊，双手卖力地捏着陆携的双肩，轻轻晃动，“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人鱼力量大得离谱，给陆携晃得头晕眼花，陆携抬手制止，“行了，行了。” 　　不行不行，陆携没说不生气就不行，海三儿不肯放手，“那你还生气吗？” 　　操，这事很憋屈，被人鱼强上了，原不原谅都挺扯淡，不原谅的话，自己又不能把人鱼轰出去，陆携还怕海三儿跟人跑了，原谅的话，他可是被人鱼给强迫了，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见陆携不说话，海三儿又从兜里掏出他找到的两枚金币，“给你。” 　　陆携看着眼前的两枚金币乐了，“你什么意思？” 　　这要是换个人，陆携肯定翻脸，但是人鱼不会想着用钱打发自己。 　　“嗯……你好像很喜欢啊，你生气了，我又不知道怎么哄你开心，只能找两枚金币试试。” 　　人鱼就很纯粹，他不了解金币的价值，只是单纯想要陆携高兴，如果陆携喜欢的是海里的珊瑚，他照样会找一堆来送给陆携。 　　陆携一挑眉，伸手拿过金币，表情终于没那么严肃，嘴角也渐渐有了弧度，他用手指摩挲着金币上的花纹，海三儿能这么在乎他的情绪，还知道哄人。 　　“你还是海上巡回猎犬……猎鱼。” 　　海三儿听不懂，只要陆携不生气就行，他一把搂住陆携的脖子，得意忘形地亲吻着陆携的脸颊，亲完还不够，还得用脸颊跟陆携贴贴。 　　陆携的脸都被海三儿挤变了形，他黑着脸，扯着海三儿的胳膊，“你差不多得了，蹬鼻子上脸？” 　　海三儿不懂什么是蹬鼻子上脸，但是他能感觉到陆携没有生气，他索性坐到躺椅上，死死抱住陆携，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死活不肯起身。 　　瀑布似的长发糊了陆携一脸，他扒开脸上的卷发，人鱼力气大，自己扯又扯不开，只能恼火地推了一把海三儿的脑袋，色鱼没脸没皮的。 　　“我看看你脑袋。” 　　听到陆携这么说，海三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陆携，他乖巧地坐在陆携面前，眼睛一眨一眨地等待陆携看他的伤势。 　　这一天的工夫，伤口的疤痕完全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不出是有口子的，这惊人的恢复力，陆携心下一惊，自己腿上的伤因为高温的缘故，发炎了好几次，现在好不容易消炎结痂，还在恢复期呢。 　　“我好了吗？”海三儿的脑袋左右晃动。 　　陆携撇开海三儿的脸，他缺德得要命，嘴上一点都不饶鱼，“那么大个包不见好得快，本来脑子就不好，这一棍子，脑仁都给你干得稀碎，让仅存的智商都不复存在。” 　　刚还在嘚瑟的海三儿怔愣住，陆携说得太吓鱼了，陆携关门要洗漱睡觉，他赶忙追了上去，哼哼唧唧道：“我脑仁碎了吗？碎了会怎么样？” 　　“会死。”陆携信口胡诌道，“你回不回去？” 　　既然脑袋上的伤疤都好了，陆携没有把人鱼留在家里的必要，家里地方小，而且海三儿脱离水太久会不舒服，还是海里适合他。 　　都要死了，海三儿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他郑重其事地把珍珠放到陆携手里，悲痛欲绝，“我要回去，你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走吧。”陆携顺手将珍珠揣进兜里，他扶着卷帘门，无情道，“走了我关门。” 　　海三儿前脚走出小店，卷帘门“哐”的一声落下，他眼泪也跟着簌簌往下滴落，他还想跟陆携好好告个别呢，可他转念一想，陆携就这么关门也好，省得陆携也伤心。 　　回到海底，海三儿特意找了片儿有珊瑚群的地方躺下，就算死，他也要美美地死，他躺得端端正正，双手放在腹部，静静等待死亡。 　　到底什么时候死，是今天晚上悄悄死，还是明天早上突然死，死的时候自己会有感觉吗？会疼吗？明明差一点点就能当人类了，结果还是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呜呜呜。 　　他会想陆携的，也不知道陆携会不会想他，如果陆携要是想的话，只想几天就好了，免得陆携一直惦记他。还有他跟陆携的孩子，陆携独自抚养孩子一定很辛苦，受苦了陆携。 　　昨天折腾一晚上，今天又忙着找鱼，陆携确实是累了，洗漱完躺在床上才感到来之不易的轻松，他想起海三儿交给他的珍珠，扯过一旁的裤子，将其摸了出来。 　　陆携将珍珠对准灯光看了又看，床头灯给珍珠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晶莹剔透的，确实漂亮。 　　不是很宝贝这颗珠子吗？当宝宝养着呢，这又随随便便丢给自己，人鱼一点都不长记性。 　　实在困得厉害，陆携翻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只丝绒盒子，打开盒子后，他小心将珍珠放了进去。 　　窗外的海浪互相追逐，谱写成欢快的乐章，陆携打了个哈欠，困意袭上心头，睡着之前他还在想，海三儿那条色鱼不会忘了把珍珠给自己的事情明天又哭着找珍珠吧？ 　　第二天一早，陆携是被海三儿的敲门声吵醒的，海三儿倒没有哭着找珍珠，但是面容憔悴，显然是没睡好，他见到陆携第一句话就是，“我为什么没死啊？” 　　陆携瞌睡还没醒，早就把自己随口胡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听得云里雾里，“啊？” 　　“你不是说我会死吗？”海三儿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就等着自己死呢，结果等到天亮他都还活着，“我怎么还没死？” 　　陆携哭笑不得，那话除了人鱼，还有别人会信吗？他很想笑话海三儿的，但是海三儿战战兢兢，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 　　“我说着玩的，你真信了？” 　　怎么自己说什么这人鱼都信啊？真到了要卖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丝毫不会怀疑，被卖了都还得替自己数钱呢。 　　“你……”海三儿扑到陆携身上，陆携还以为海三儿气急败坏要跟他动手，没想到他是“劫后余生”感到欣喜，抱住陆携就不撒手，他激动到嚎啕大哭，“吓死我了，我还真的以为我会死呢，我难受了一晚上，想着以后看不到你跟宝宝了……” 　　这又演得哪一出啊？ 　　陆携掰开海三儿的胳膊一看，真哭了，啧，这人鱼不太会耍脾气，连生气都不会，好像只会哭鼻子。 　　“宝宝呢？” 　　“楼上呢，你自己去房间拿吧，你别老是丢给我，回头弄丢了你又得哭。” 　　怎么能叫丢呢，陆携也有照顾宝宝的责任。 　　海三儿没跟陆携计较，飞快上了楼，一进房间，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放置在盒子里的珍珠，丝绒盒子质地柔软，把小珍珠包裹在其中，海三儿很欣慰，陆携还是爱他和宝宝的，他一路跑下楼，径直扑到陆携怀里，感动得痛哭流涕。 　　“陆携，你还是爱宝宝的，知道把它好好保护起来。” 　　一股窒息感迎面而来，陆携快被海三儿勒死，他很想解释，珍珠这种球形的东西，放别处很容易滚得到处都是，到时候海三儿又哭着跟自己要，自己上哪儿去找啊。 　　自作多情的色鱼。 　　作者有话说： 　　南瓜芋泥堡味道一般，但是适合没什么见识的土鱼 第19章 　　海三儿搂着陆携哭得梨花带雨，死活不撒手，陆携耳朵都快被他嚎聋了，就在陆携焦头烂额的时候，余光瞥到了袋子里买回来的食物。 　　“别哭了别哭了，刚在街上买了点吃的，你尝尝。” 　　毕竟是没什么见识的土鱼，好奇心巨大，海三儿抽泣着回头去看地上的袋子，他没出息地问道：“比南瓜芋泥堡还好吃吗？” 　　南瓜芋泥堡那玩意儿是陆携觉得难吃才剩下来的，没想到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美人鱼会这么喜欢。 　　陆携抄起地上的零食塞到海三儿怀里，总算是将自己从海三儿手里拯救出来，“烤黄油面包片。” 　　能不能比南瓜芋泥堡更好吃陆携不知道，但是这玩意儿也齁甜，海三儿肯定会喜欢。 　　海三儿抱着一整袋黄油面包片，非得跟陆携挤一起，他已经熟练掌握撕包装的技能，完全不需要陆携代劳，正如陆携所说，黄油面包片比南瓜芋泥堡还要好吃，不光香甜，咬起来还嘎嘣脆。 　　吃上东西后，海三儿这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他背对着陆携塞了一口吃的，一边数着袋子里还有多少个，一边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我真的会死呢。” 　　陆携枕着胳膊，朝躺椅往挪了挪，海三儿这么大的体格子，自己要是不给他腾点地方，他马上就要坐到地上去了。 　　“我还在想，我好不容易长出腿能上岸，差一点就变成人类，现在死了的话也太倒霉了。”海三儿真情实感，有些哽咽，他也不是惧怕死亡，更多的是舍不得跟陆携分开。 　　海三儿很真诚，反倒让陆携不好逗他，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是真的在因为自己的话后怕，但又没有丝毫责怪自己的意思，陆携破天荒觉得内疚。 　　“当人哪有那么容易？”陆携声音低沉，垂眼注视着海三儿吃东西的模样，腮帮子里全是食物，鼓鼓囊囊，像是松鼠。 　　东西吃到一半，海三儿疑惑地转过头，“当人很难吗？” 　　当动物就最好，纯粹，做任何事情都只是为了生存，但是人不一样，这种自称是高级动物的物种，有了思想，就会有邪念，单纯的生存已经不能满足人类精神上的需求，会有无止境的掠夺和杀戮。 　　“当人……”但陆携觉得，跟海三儿说这些没必要，他也不想破坏海三儿的纯洁，“当人可不能每天就是吃零食就行。” 　　海三儿捧着零食简直是晴天霹雳，原来当人不能这么吃零食的，他忙不迭跪到躺椅上，虔诚地跟陆携询问，“那当人除了要穿衣服，睡觉前要洗漱，睡觉要闭眼睛外，还要干什么啊？陆携，你教教我。” 　　陆携从小是孤儿，从孤儿院里跑出来后，跟陆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见惯了人性的恶，看到海三儿干净的眼神时，他有那么一瞬间心脏颤了颤。 　　“教做人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教会的。” 　　海三儿好学，“那我天天来，你天天教我，我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陆携没有拒绝，从这天起，他确实在有意识地教会海三儿人类该怎么生活，怎么相处。 　　“这是电话，座机，那个呢，是手机，看着不一样，其实差不多，那拿着手机往外走，待会儿我打给你，然后你按照我教你的方式接电话。”新买的二手手机，现在成了海三儿的玩具，幸好也没人会打手机联系自己，陆携指着不远处的椰子树，“你就走到那儿吧。” 　　海三儿严格按照陆携的要求退至椰子树下，他双手捧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刚刚陆携教他的，他已经牢记于心，熟练掌握手机的使用方式。 　　“叮”的一声，手机铃声还是吓海三儿一跳，手机都差点从他手里飞出去，他镇定下来后按下了接通键。 　　“喂，我是海三儿，你是陆携。” 　　海边的风浪很大，二手手机的通话质量也不怎么样，陆携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时跟平时不太一样，还夹着滋滋的电流声。 　　“没有人是这么接电话的，别人打给你，你只用问对方干什么，用不着自报家门，而且不是每个电话都是我打给你的。” 　　海三儿嘴唇微张，离这么远，还能听到陆携的声音，着实神奇，“真的能听到你的声音，那我回海里也能给你打电话吗？” 　　“这玩意儿不防水，在海里没法用，行了，回来吧。” 　　海三儿生怕把手机给弄坏了，他小心放回了座机旁，人类的东西就是有意思，居然还有这种宝贝。 　　刚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晒得海三儿有点出汗，他眯着眼睛，追着电风扇吹，“吹风，凉快。” 　　“诶，我早就想说你了，电扇那个东西很危险的，你要是不小心把手指伸进去，那扇叶能给你手指削断。” 　　不只是电风扇，海三儿看电视也喜欢杵到电视机前，陆携说了他好几次，他屡教不改。 　　“还有那个电视，我都不知道人鱼近视了，有没有地方给你配眼镜。” 　　海三儿没想到电风扇这么危险，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陆携身边才觉得安全，他以后要离电风扇远一点，还有陆携说得近视，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什么是近视？近视了会怎么样？” 　　“近视就是看不清东西，你要是近视了，以后在海里，两米开外你连是海带还是海鱼都分不清。” 　　海三儿大惊，居然这么严重，他绕到了陆携身后，跟电视机也拉开了距离，怎么他喜欢的东西都这么危险？ 　　真不是自己吓唬海三儿，还得这种方式他才能长记性。 　　天色也不早了，陆携随口问道：“你要回去的话，趁这会儿没人，正好下水。” 　　今天刚学了些新鲜东西，海三儿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陆携，他不想走。 　　“我不回去。” 　　“你在岸上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陆携感叹了一句，随即拉下卷帘门就要关门，在摸出钥匙后，他又道，“这玩意儿是门，不是你生气就生拉硬拽的东西，用钥匙开关的。” 　　给海三儿演示一遍后，陆携将钥匙放在了饼干盒里，“钥匙平时就放这儿的，你要一早回去，门打开了记得关，从外面关也是一样的，钥匙给我从门缝下扔进来。” 　　别看海三儿傻了吧唧的，悟性和记性都挺好，陆携教一遍他就能学会。 　　洗漱过后，海三儿跟着陆携上了二楼，陆携懒，海三儿睡过的钢丝床到现在都没收。 　　“正好，你睡你自己的床吧。” 　　陆携瞌睡大，交代完往床上一躺，立马来了睡意，就在他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海三儿下床的声音，他以为海三儿上厕所呢，谁知道他的床往下塌陷，紧接着一个火热的身体靠了上来。 　　“我想跟你一起睡。” 　　单人床挤两个块头挺大的大男人有点费劲，海三儿身体绷得笔直，就怕被陆携踹下床。 　　陆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没有睁眼，眉头紧蹙，“贴在一起热得要死。” 　　不耐烦归不耐烦，自己没有被陆携踢下床，海三儿大着胆子抬起陆携的胳膊钻了进去，手脚缠在陆携身上。 　　他是鱼，他不怕热。 　　作者有话说： 　　手把手养，看陆携怎么舍得 第20章 　　天蒙蒙亮，透过二楼的窗户能看到平静的海面泛起层层涟漪，海三儿撑起身子伸懒腰，他在岸上的时间太长，得趁着现在海边没人下海，身旁的陆携还在呼呼大睡，他想着还是不要叫醒陆携，自己已经学会了开关门，一个人出门没问题。 　　海三儿穿好衣服，生怕吵醒陆携，在出房门前，他绕到床边盯着陆携看了许久，光看还不够，还偷摸亲了陆携一口，等过完瘾才轻手轻脚下楼。 　　他先打开一楼的灯光，随后在饼干盒子里找到钥匙，刚准备去开门，座机骤然响起，他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想要躲起来，但是想起陆携教他的，这种铃声只是电话提示音，他又鼓起勇气拿起听筒。 　　“阿携。” 　　不等海三儿开口，从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海三儿记得陆携说过，能给他打电话的不只有陆携一个人，他没有着急自报家门，毕竟陆携还说过，打电话给他的人会先说话。 　　“是我，陆晖。” 　　陆晖？ 　　海三儿不认识，但是对方做了自我介绍，那他也该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可惜陆晖着急忙慌，完全不给海三儿开口的机会。 　　“这边在打仗，先前的老板被卷入其中，自身难保，美人鱼的事情恐怕是没着落了，我会想办法尽快回来，另找买家的事情我们见面再说。” 　　美人鱼？ 　　这个陆晖是怎么知道美人鱼的？海三儿还没来得及问呢，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只有嘟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喂？我是海三儿。” 　　海三儿举着听筒喂了半天也不见陆晖的回应，他又举起座机左右端详，陆携只教了他怎么接电话，还没教他回拨号码，他惆怅地放下听筒，算了，先回海里再说。 　　挂断电话后，海三儿用钥匙打开了卷帘门，出门后又锁好门，顺着门缝将钥匙滑进店里，做好这一切，他小跑着到了礁石旁，脱下来的衣服放到了老地方，确定周遭没人后，他纵身一跃，很快消失在海里。 　　陆携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没鱼了，一看窗户，太阳已经从海平面升起，橘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投射在二楼房间的地板上。 　　“人呢？”陆携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三儿？” 　　没有鱼回应陆携，陆携迷迷瞪瞪地起身，趿拉着拖鞋下楼，一楼灯没关，钥匙就这么躺在离门缝不到半米的位置。 　　出去了？ 　　真行啊，昨天才教会海三儿用钥匙，今天就知道自己开门出去。 　　陆携赶紧简单洗漱一番，刚把门打开，从礁石后面跑出来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脚步轻快，被海水打湿的长发都没有干透，哪怕是美人鱼从水里捞出来，也多少有点狼狈。 　　“你一大清早就回海里，你是不是待在岸上时间太久了，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陆携的错觉，他总觉得海三儿待在岸上的时间太长了一点，美人鱼终归是鱼，脱离水太久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海三儿双手背在身后，他一脸神秘，还没说话，就知道他背后藏了东西，陆携随口问道：“你藏了什么东西？” 　　“你看！”海三儿跟献宝似的将背后的东西展示给陆携看，是一枚雪白的贝壳，自己天不亮回海里，就是为了这个。 　　总算知道捞点不好捕捉的海鲜上岸了，可是就这一枚贝壳肉也太少了。 　　陆携瞥了贝壳一眼，“你这一只也不够吃啊。” 　　“不是给你吃的。”海三儿将贝壳小心护在胸口，像是怕陆携将其生吞，“这是生活在海洋深处的海底精灵，宝宝长到一定时候，就能在这里面生活。” 　　说着，海三儿轻轻敲了敲“海底精灵”的壳，那壳缓缓打开，珍珠静静躺在其中，珠体表面像是有光在流动，流光溢彩的，也像是有呼吸，随着贝壳在轻微的起伏。 　　一开始，陆携对珍珠能变成人鱼的说法不以为然，他完全不相信，但随着珍珠的变化，他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不管这枚珍珠能不能变成人鱼，他都能确信这枚珍珠是有生命的，是活物。 　　有生命的东西会让人心生敬畏，触碰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说它会在这里面变成人鱼，什么时候？” 　　海三儿掰开陆携的手指，将贝壳放在陆携的掌心，“宝宝不光会在里面变成人鱼，幼苗时期也会靠着这个壳成长，贝壳会保护它的，至于具体哪一天变，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应该很快了。” 　　人鱼小时候居然是靠着贝壳的保护成长，那海三儿呢？陆携刚想发问，海三儿双手捂住他的手背。 　　“我们把它放到鱼缸里吧。” 　　“那它吃什么？” 　　珍珠先前一直放在海三儿的育儿袋里，靠着海三儿提供营养，珍珠离了海三儿该怎么成长呢？总不能也喂它吃黄油面包片和南瓜芋泥堡吧？ 　　“海底精灵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陆携懂了，小珍珠不用放进海三儿的育儿袋，现在能靠着贝壳发育。 　　“当个王八养起来呗？” 　　“它不是王八，它是人鱼，小人鱼。” 　　“那还不如王八呢。” 　　陆携嘴上很嫌弃，还是到镇上买了鱼饲料和圆筒形鱼缸，又从海边捡了些石头贝壳海草之类给鱼缸搭景，还让海三儿捉了几只无辜的小鱼放进了浴缸里。 　　“这样差不多行了吧？”陆携特意在顶楼撑了把伞，给珍珠找了个不会风吹日晒的位置，“比养鱼强点，换水没那么麻烦。” 　　海三儿很满意陆携给宝宝准备的新家，他果然是爱自己和宝宝的。 　　虽然海三儿说不清楚珍珠具体是什么时候变成人鱼，但是据海三儿先前的说法，珍珠在感受到所谓的“爱意”后会长大，现在已经长到一定程度，又靠着贝壳生长，陆携估摸着应该是在贝壳里汲取足够的营养后就能长成小人鱼。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陆携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珍珠换水，一天投喂好几次鱼饲料，但是也不知道是珍珠胆小，还是海底精灵胆小，陆携从没有见过海底精灵进食，甚至海底精灵一直没有换位置，他开始怀疑海三儿说的真实性。 　　“你说的那个精灵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如果是活的，它见到鱼饲料的时候，不该张开壳吃东西吗？如果是死的，那珍珠也该从壳里钻出来吃……吃不了，珍珠没长嘴。 　　“当然是活的。”海三儿躺在大鱼缸里喝饮料，舒服得尾鳍高高翘起。 　　陆携将贝壳从水里捞了出来，摸了半天也不见壳打开，“我觉得你在骗我，从那天过后，我就没见壳打开过。” 　　“你要有耐心一点，海底精灵和宝宝都是很胆小的海底生物，你太凶了会吓着它们的，你摸的时候得轻轻地。” 　　陆携觉得自己下手够轻的，但还是按照海三儿的话，极力克制手上的力道，在贝壳上抚摸了一下，可贝壳纹丝不动。 　　“你看，一动不动，一动不动是王八，我早就说它是王八了。” 　　海三儿放下饮料，从陆携手里拿过贝壳，不高兴地噘起嘴，“你说它，它能听到的，它觉得你不喜欢它，它肯定不会打开。” 　　说着，海三儿演示一遍给陆携看，他将贝壳贴着脸颊轻轻摩挲，轻言细语充满爱意道：“宝宝。” 　　要不是亲眼所见，陆携都难以置信，那贝壳真的缓缓打开。 　　“看吧。”海三儿有些得意地冲陆携挑了挑眉，他将海底精灵放到水里，珍珠顺势从贝壳里滚了出来，非但没有沉入水底，还在水面滚动，能看到水面泛起的丝丝涟漪。 　　陆携虽然不服气，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伸手用手指轻轻刮动着珍珠，手指接触珍珠的瞬间，水里的波纹平静下来，珍珠不敢动了。 　　陆携手尴尬地僵在水面，想收回手，又见海三儿用口型提醒他，“温柔点。” 　　温柔点，温柔点。 　　陆携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温柔，他学不来海三儿黏黏糊糊的语气，尽量放低身体靠近鱼缸，抚摸珍珠的动作轻柔了不少，良久，珍珠总算给了陆携回应，陆携明显感觉到指尖被顶了一下，力道不大，但很清晰。 　　“我……”陆携很激动，语无伦次起来，“它动了……你看到了吗？它刚刚顶了我一下……” 　　海三儿倒是比陆携平静不少，他将珍珠捧在掌心，语气温柔亲昵地跟珍珠介绍陆携，“这个是爸爸。” 　　陆携的视线停留在海三儿的掌心，他看的眼睛有些酸涩，脸上的笑容都僵了，这要是放到先前，他肯定大骂海三儿神经病，但是现在，他有种第一次见到宝宝的拘束感，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神经兮兮地以为这颗珍珠会喊他一声爸爸。 　　良久，陆携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一颗珍珠，甚至连人鱼都不是，这明明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他是不是被海三儿的弱智给传染了？ 　　耳边又响起海三儿宠溺的声音，“我也是爸爸。” 　　 第21章 　　正如海三儿所说，温柔的力量才能让小珍珠敞开心扉茁壮成长，有了这次见面，每回陆携给珍珠换水的时候，它都会主动从贝壳里出来。 　　顶楼上有洗衣台，陆携堵上排水口，将珍珠和小鱼一并放到水里，又拿着刷子给海底精灵外壳好好刷一刷。 　　珍珠很喜欢换水时间跟陆携的相处，能看得出来它从一开始的怯懦转变成了兴奋，它在水里自由滚动，横冲直撞，给小鱼都撞到了一边。 　　“安分一点，小心排水口被你撞开，你顺着管子就下去了。”陆携叮嘱道，转头又跟鱼缸里泡澡的海三儿说道，“我本来还想说要不要弄点海水，没想到在淡水里也能活。” 　　海三儿又喝上了新饮料，碳水可乐，他头一次喝，嘴里噼里啪啦的有气泡炸开，又好喝又好玩，“当然啦，我们人鱼生命力可是很强的，任何环境都能适应。” 　　碳酸饮料那玩意儿喝多了也不好，海三儿不知道节制，喜欢就喝个没完，陆携武力压制他要哭，柔性劝导不管用，只能吓唬他。 　　“你最好少喝点碳酸饮料。” 　　“为什么？” 　　“你不是鱼吗？碳酸饮料里面都是二氧化碳，喝多了没办法呼吸，就算你适应能力强，不能呼吸也得死。” 　　海三儿举着杯子顿时觉得天塌了，怎么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这么危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听陆携这么一说，他觉得胸口闷闷的，腹部涨涨的，呼吸也不大顺畅，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涌出来。 　　完啦，他又要死了。 　　海三儿瘪着嘴巴，泫然欲泣，没等他号啕大哭，“嗝”的一声，他先打了个嗝，硬生生给他的眼泪打回了眼眶里，他茫然地看着陆携，这是死前的信号吗？他小心翼翼问陆携。 　　“我这样是要死了吗？” 　　“你没打过嗝啊？”见海三儿这么可怜，陆携觉得自己这么骗一条鱼不厚道，“你命这么硬死不掉的，但是你继续这么喝碳酸饮料，你的牙齿就没有你的命硬了，你会得蛀牙，虫会给你的牙齿上蛀满小洞，然后牙齿掉光，以后你就吃不了烤黄油面包片了。” 　　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是陆携这回可是实话实说，没有骗鱼。 　　“那南瓜芋泥堡呢？” 　　烤黄油面包片那种嘎嘣脆的吃不了，南瓜芋泥堡软软的总能吃了吧？ 　　“牙齿掉光了你什么都咬不动。” 　　大难不死，海三儿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是不敢再贪喝碳酸饮料，毕竟自己还有很多想吃的，如果鱼生不能吃烤黄油面包片和南瓜芋泥堡，那会失去很多乐趣，他郑重其事地将杯子放到了小桌上，整条鱼沉下水面，鱼尾在半空悻悻地摇晃。 　　当人难，其实他们当鱼也不简单。 　　“我去！” 　　海三儿正盯着被水面折射后泛着涟漪的天空思考鱼生，身后响起陆携焦急的惊呼声，他飞快钻出水面，激动得东张西望，“怎么了？怎么了？” 　　眼前一阵黑影一晃而过，哪儿还有陆携的人影，只有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地流，海三儿定睛一看，洗衣台的排水口盖子歪在一旁。 　　陆携飞奔下楼，一路绕到房子背后，排水管底部还在滴水，珍珠安详地躺在小水洼里。 　　“操！”陆携大骂一声脏话，抄起地上的珍珠，抚着胸口松了口气，随后又疾言厉色道，“都叫你不要到处乱撞了。” 　　没有水的环境，小珍珠确实安分不少，它躺在陆携的手心，看不出有任何反应。 　　这时，海三儿从楼顶越出半截儿身子张望，“怎么了？” 　　“到处乱滚，掉下来了。”陆携举起胳膊，手心里托举着珍珠，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也不知道像谁，明明还只是一颗珍珠，居然能活泼成这样，变成人鱼了还得了，想想楼顶那位，别看整天只知道哭，胆子忽大忽小的。 　　忽然，一个黑影从陆携掌心掠过，紧接着，从楼顶上传来海三儿惊恐的尖叫声，陆携收回手一看，掌心空空如也，哪儿还有珍珠。 　　陆携忙抬头，珍珠的光晃了他的眼睛一下，别过脑袋，这才看清刚才的黑影是乌鸦，乌鸦此时叼着珍珠在半空盘旋，陆携脑子转得飞快，从兜里掏出匕首，对准乌鸦的方向飞了出去，乌鸦吧唧一声坠落在垃圾桶旁，陆携疾步上前，从乌鸦口中夺回珍珠。 　　操！死鸟。 　　陆携心肝儿怦怦直跳，将珍珠捂在胸口上下摩擦了一番，简直是命运多舛。 　　虚惊一场，看到宝宝被陆携救回，海三儿如释重负，可看乌鸦躺在地上扑腾的翅膀，他捂住嘴小声哽咽道：“死了。” 　　海三儿重新回到了鱼缸里，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为死去的乌鸦唱歌。 　　陆携还在楼道里就听到了海三儿的歌声，海三儿只是简单的哼鸣，没有歌词，他有些嫌弃地皱起眉头，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唱歌不是都挺好听的吗？海三儿唱的什么玩意儿，能这么难听。 　　到了三楼，海三儿的歌声还没有停止，陆携已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唱的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听。” 　　陆携简直是杀鸟不眨眼。 　　“我在为小鸟哀悼。” 　　“别唱了，跟鬼哭似的。” 　　“谁哭？” 　　“你再唱我就打得你哭。” 　　海三儿最怕挨打，他缩回鱼缸，只露出一对幽怨的眼睛跟陆携对视，太凶了，动不动就打鱼。 　　“看看，摔傻了没有？”陆携将珍珠递到海三儿面前，“还被乌鸦叼走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海三儿拿过珍珠放到水里，珍珠碰到水面又活蹦乱跳起来，飞快翻滚，还溅起了一小片水花。 　　“没问题，宝宝很健康。” 　　陆携拖着凳子坐到鱼缸旁，手指在水面滑动着，珍珠感受到了陆携的气息，顺着陆携划出的水纹滚动，追逐了陆携的手指，陆携会故意停下手指等它，它好不容易追上陆携，会轻轻顶住陆携的指腹。 　　“看来给它放到楼顶不安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鸟叼走了。” 　　海三儿摆摆手，“没事的，平时它都有海底精灵的保护，那鱼缸的缸口又那么小，叼不走的。” 　　“你倒是心大，不是你哭着在地上乱找珍珠的时候了。” 　　因为那个时候宝宝还很脆弱，很弱小，现在已经有抵抗外敌的能力，变得强大起来。 　　陆携还是不放心，换了水就给鱼缸搬到二楼房间去了，平时就给鱼缸放到窗户下，珍珠能晒到太阳，房间窗户有玻璃，也能保护珍珠不被其他动物给叼走。 　　为了让珍珠能好好成长，陆携又跟花鸟鱼市场买了最好的鱼饲料。 　　“我问了那老板，人家说这种鱼饲料里面蛋白质含量高，鱼吃了肯定长得好。” 　　海三儿见陆携蹲在鱼缸前喂宝宝，自己从袋子里拿了一包鱼饲料出来吃，不难吃，但是没零食好吃。 　　陆携一回头，就见海三儿手里的鱼饲料已经被他吃光了大半包，“你疯了？” 　　“不是很好吃。”海三儿评价道，他将剩下半包放回了袋子里，坐回躺椅上边吃零食边看电视，心里还想着下回一定要试试香皂，他惦记那东西已经很久了。 　　陆携拧巴着一张脸，好半天没说话，因为他意识到海三儿是人鱼，吃鱼饲料也实属正常，只是一个拥有人形的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吃鱼饲料，陆携还是下意识觉得对方有异食癖。 　　“战火已经蔓延到我国边界……” 　　电视里主播的声音打断了陆携的思绪，他瞥了一眼电视屏幕，邻国战况画面一闪而过，海三儿看不懂新闻，已经调到了少儿频道。 　　“不会真的打过来吧？”陆携喃喃道。 　　海三儿耳尖，尤其害怕打架，一听到“打”这个字立马警惕起来，“谁要打过来？” 　　“很多地方都在打仗。”全世界有一半的国家陷入战火之中，打过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什么是打仗啊？”海三儿追问。 　　“就是为了争夺资源，争夺地盘，很多人在一起打架。” 　　一两个人打架都不得了，海三儿都应付不过来，还很多人一起打架。 　　“那也太可怕了。” 　　“是很可怕，他们还有炮火，不只是人受伤，动物也会受伤。” 　　海三儿手一抖，又按回了新闻频道，炮火连天的画面中，能看到奄奄一息的人类。 　　“被炮火轰炸的地方就会成这样。” 　　楼房都被夷为平地，到处都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海三儿耷拉着肩膀，表情凝重地看着电视屏幕，也不知道他是被吓到了，还是别的，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有眼神光在剧烈波动。 　　“别看了。”陆携起身拿过遥控器换到了少儿频道，跟一条鱼说这些，多少有些残酷，战火这个东西，是人类引起的，动物都是受害者，“看你的动画片吧。” 　　今天的动画片是《白雪公主》呢，海三儿看了上半集还挺喜欢，可惜他现在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新闻频道的画面，没心情再看动画片。 　　带“打”字的事情都不像是好事，打人，打架，现在又多了一个打仗，海三儿很惆怅，不要打架，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 　　 第22章 　　从看到新闻过后，海三儿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天刚黑，他早早地上了二楼。 　　看这样子，海三儿今晚不会回海里，陆携也关了店门上楼找鱼去了。 　　一进房间，陆携便看到海三儿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他顺手关上房门随后走到床边，“睡了？” 　　海三儿闷声闷气回答“没有”，感觉到陆携在身边躺下，他这才翻了个身，整个人缩进了陆携的臂弯里，他个子高大，想要缩进陆携怀里有些费劲，陆携胳膊都被他顶得抬了起来。 　　“欸欸欸。”陆携嘴上不耐烦，却没有制止海三儿的行为，“你以为你很小吗？多大了，挤什么挤？” 　　海三儿靠着陆携的胸肌，语气哀伤道：“陆携，我不想有鱼受伤，也不想有人受伤。” 　　白天的电视新闻，还是影响到了海三儿，陆携不怎么会安慰人，更别说安慰一条鱼了，他总不能骗海三儿说不会有谁受伤，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打不打仗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没人能做到所有人都不受伤，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海三儿抠着陆携的胸口，“不能吗？” 　　人鱼的想法还是太天真，陆携耐着性子继续道：“你总不能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我们最多管好我们自己，真要打仗，只有离开这儿。” 　　说到离开，陆携一滞，自己要离开的话海三儿怎么办？总不能把海三儿丢下，还有珍珠呢，海三儿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能照顾好珍珠吗？万一海三儿被人发现，万一被送到实验室。 　　陆携想了很多，但他唯独忘了，他养着海三儿的初衷。 　　陆携的话倒是提醒了海三儿，如果有一天打仗，他只需要带着所有的鱼离开，先到安全的地方生活一阵，等到太平过后再回来。 　　海三儿一抬头，对上陆携的脸，那陆携呢，陆携不能像鱼一样长时间生活在海里，自己怎么带他一起走呢？ 　　前路茫茫，海三儿既迷茫又苦恼，这一刻，好像只有将陆携紧紧拥入怀里才能让他有一丁点儿的安全感，他搂着陆携的胳膊不自觉地收紧，抚在陆携胸口的手也加大了力道。 　　“别抠了。”陆携按住胸口的手指，他很想对着这条色鱼破口大骂的，一点儿都不老实，胸都被他抠红了，但是对上海三儿可怜巴巴的眼神，陆携更多的是无奈，“还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刻，用不着这么苦大仇深的。” 　　海三儿还是被陆携的话安慰到，他撑起身子，架在陆携头顶，“陆携，我想亲你。” 　　这么突然，陆携出于男人的本能是抗拒的，他抬手捂住了海三儿的嘴，以防海三儿突袭，没想到海三儿俯身压了下来，不紧不慢掰开自己的手，自己再捂，他再掰，直到嘴唇逼近嘴唇。 　　“我亲你了。” 　　海三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跟陆携已经贴得很近了，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不等陆携回答，他完全亲了上去。 　　他依旧不怎么会接吻，起身松开陆携一下，随后又吻下来，反复几次，硬是把面无表情的陆携给吻笑了。 　　“够了吧你，在这儿盖章呢？” 　　一跟陆携接吻，海三儿觉得心跳加速，全身血液倒流，连骨头都酥了，他想跟陆携撒娇，可惜他现在没有尾巴，只能习惯性用双脚踩着陆携的脚背，在陆携身上蹭了又蹭。 　　陆携还能不知道海三儿这条大色鱼脑子里想什么，肯定又琢磨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行了，睡觉，老熬夜你以后头发会掉光。” 　　刚还吻得有些旖旎的海三儿全身僵硬，他跟护眼珠子似的捧住自己的长发，一脸震惊，像是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他要裂开了，他差点在床上裂成两半。 　　“会……掉光……” 　　陆携还吓死鱼不偿命，“对，会掉光，变成秃头鱼。” 　　秃……秃头鱼…… 　　不等陆携再说什么，海三儿飞快躺下，躺得规规矩矩，一向话多的他，也不硬拉着陆携聊天，双眼紧闭，祈祷自己早点入睡。 　　陆携看到海三儿这样，莫名觉得好笑，玩心大起，他推了推海三儿的胳膊，“诶，怎么就睡了？” 　　被陆携扒拉胳膊，海三儿不敢睁眼，只能翻个身背对陆携，陆携还纠缠不休。 　　“别装睡啊，我知道你没睡着。” 　　海三儿认为人类闭着眼睛就是睡觉，只要他不睁眼，就是睡着了，所以他依旧紧闭双眼回答陆携的话，“你真讨厌，不是你让我睡觉的吗？而且我都睡了，你非要跟我讲话。” 　　陆携撑起身子去看海三儿的脸，一张精致的脸庞因为过分用力闭眼，五官都拧在了一起，“闭上眼睛就算睡了？作为人，我告诉你，你这根本就不算睡着，你都还在跟我讲话，你没有睡着就是会掉头发，掉成秃头。” 　　即便是这样，海三儿还是不敢睁眼睛，他带着哭腔跟陆携嚷嚷，“那你……那你就不要……不要跟我说话啊……” 　　“现在嫌我话多了？平时你烦我的时候，你没觉得你自己话多？”陆携蔫儿坏了，他还伸手去翻海三儿的眼皮，吓得海三儿白眼都出来了。 　　海三儿崩溃大哭，“啊……你不要碰我，我要睡觉……” 　　“这就要睡了？我看看。”陆携强硬地将鱼翻了个身， 　　“你太讨厌了。”海三儿被秃头吓得不轻，脑子好不容易转动，发现了盲点，“你要是不睡觉的话，你也会秃头的，你快睡吧。” 　　可惜他还是嫩了点，陆携满不在乎，“我不怕秃头，我要是头发掉了，正好去剃个光头。” 　　光……光头…… 　　海三儿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陆携光头的模样，又哭又笑，“我不……我不想秃头，我也不想你光头……呜呜……哈哈……” 　　两人在床上嘻嘻哈哈，谁都没注意到放在窗户下的鱼缸，海底精灵张了几次壳，可惜壳都没有完全打开，只有一束微弱的光从壳的缝隙中透了出来，一个个小气泡也从贝壳缝里钻出，飘至水面后轻轻炸开。 　　月色如洗，清冽的月光照进窗户，房间里一片静谧，海三儿一条腿横在陆携大腿上，一人一鱼已经呼呼大睡。 　　咕噜一声，海底精灵在水底翻了个跟头，贝壳微微张开，没看到珍珠掉落出来，只是拿到光更亮了些，隐约间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小身影。 　　海三儿做了个可怕的梦，他梦到秃头自己和光头的陆携，他在梦里痛哭流涕，最后终于把自己哭醒了，他揉着眼睛，擦着眼泪跟陆携控诉。 　　“陆携呜呜……我梦见我们都没有头发了……” 　　海三儿抽泣了好一阵，都没听到陆携回应他，他一转头，原本睡在身边的陆携此时蹲在了窗户下，海三儿吸着鼻子问道：“陆携……你干什么……” 　　陆携缓缓转头，脸上又是欣喜，又是诧异，指着地上的鱼缸，说话都不利索了，“我……小……小人鱼……出来了……” 　　顺着陆携让出的位置看过去，海三儿看到了地上的鱼缸，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鱼缸壁上，银色的卷发刚好到耳根，粉粉嫩嫩的小脸，奇光异彩的尾鳍，它正用淡蓝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宝宝！ 　　海三儿飞快跳下床，挤到陆携身边，他隔着玻璃鱼缸点了点小人鱼的脸颊，小人鱼像是小狗一样，用脸颊蹭了蹭鱼缸壁，“居然这么快出来了。” 　　陆携激动得手舞足蹈，小人鱼太小了一点，自己大声说话都怕吓着它，陆携压低了声音，“他怎么这么小？” 　　“小吗？人鱼小时候就这么小。” 　　陆携以为，人鱼跟人类是差不多的，小人鱼至少也得跟人类幼崽时期一样大小，结果小人鱼只有巴掌大，也就比旁边的鱼苗大了一些，难怪海三儿说小人鱼出生后还会在海底精灵的保护下成长一段时间。 　　“你摸摸他。” 　　陆携拼命咽着唾沫，在海三儿温柔地引导下，他将手伸入鱼缸，用指尖颤抖着点了一下小人鱼的脑袋，小人鱼缩着脖子抱住了他的手指，明明那么小，却那么的真实。 　　“宝宝，这个是爸爸。”海三儿跟小人鱼介绍道。 　　陆携眼神里透着兴奋，在小人鱼和海三儿之间来回看，最后低声问海三儿，“他会说话吗？” 　　“他还是人鱼宝宝，当然不会说话。” 　　“那你怎么会说话啊？” 　　“我学了很久的。”海三儿指了指海底精灵，冲小人鱼道，“宝宝，进里面去。” 　　小人鱼游得很快，那么小一只，尾巴却格外有劲儿，很快回到了贝壳里。 　　陆携瞠目结舌，“它听得懂你说的话。” 　　“你说的它也听得懂啊，它只是太小了，不会说话而已。”说着，海三儿将海底精灵从水里拿了出来，他用眼神示意陆携。 　　陆携一下子紧张得汗毛竖立，他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朝海三儿摊手，海底精灵上的水渍没有干，放到陆携掌心时湿漉漉的，壳里，小人鱼晃着尾鳍，歪着脑袋跟陆携对视。 　　 第23章 　　巴掌大的小人，五官精致得跟瓷娃娃一样，眉眼清晰，表情生动，一个鲜活的生命展现在陆携眼前，他全身血液沸腾，有股酸楚从嗓子眼儿涌出，他极力克制内心的翻涌，身体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现在怎么办？”陆携破天荒不知所措，压低了声音，朝海三儿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海三儿朝他挑了挑眉，漂亮的湖水蓝眸子锃亮，再次道：“摸摸它。”多跟小人鱼接触，这样才会促进感情。 　　陆携屏住呼吸，腾出一只手，像是怕把小人鱼给弄坏一般，动作极其轻柔，他用指尖轻点小人鱼的脸颊，软乎乎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上下滑动几下，很快，小人鱼气呼呼地红着脸，撅着嘴唇抱住了他的手指。 　　“生气了？”陆携觉得有趣，仔细瞧小人鱼的脸红不单单因为生气，是自己手上有茧子，给人家摸疼了，“是不是弄疼了？” 　　陆携生怕小人鱼听不懂，问这话时抬头看了海三儿好几次，海三儿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注视他跟小人鱼。 　　忽然，陆携手指一热，他低下头，小人鱼鼓着腮帮子在咬他，看来气得不轻，脾气这么大，也不知道随了谁，明明海三儿脾气挺好。 　　可惜小人鱼太小，连牙都没长齐，毫无杀伤力，使尽全力咬人，对于陆携而言还是跟挠痒痒一样，不痛不痒。 　　“还咬人。”陆携充满笑意的声音中夹杂着自豪，那口气仿佛在朝海三儿炫耀一般，像是小人鱼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脾气还挺差。” 　　海三儿平时一副傻不拉几的样子，这个时候还挺有当爸的样子，轻声教育小人鱼，“不可以咬人。” 　　“没事没事，让他咬。”陆携难得好脾气，见海三儿从他手里接过小人鱼，他还眼巴巴地跟了上去，“诶，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人鱼都生得美貌，光看长相几乎分别不出性别，当初海三儿如果不是全裸着来找自己，陆携第一眼都不能认出他是男的。 　　海三儿戳了戳小人鱼的鳞片，“我们是男孩子。” 　　要说美人鱼的话，陆携有点刻板印象，总觉得女孩更好，但是男孩就男孩，男孩女孩都一样。 　　先前是珍珠的时候，海底精灵吃小鱼小虾鱼饲料给小珍珠提供营养，现在小珍珠变成了小人鱼，总得靠小人鱼自己吃东西，小人鱼虽然是鱼，但是在陆携心中跟小婴儿没什么区别，小婴儿就是该喝奶的，小鱼小虾都不太健康。 　　奶？ 　　想到这儿，陆携下意识看向海三儿，看到海三儿壮硕的胸肌时，他脑子一抽，觉得海三儿有这条件，脱口而出。 　　“你给他喂奶吗？” 　　“喂奶？”海三儿一本正经，“那是什么？” 　　有那条件，但是也没那功能啊，陆携觉得自己肯定是跟海三儿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脑子也进了水才会这么问。 　　“他能吃鱼饲料吗？”陆携岔开话题，翻出鱼饲料包，他拿了几粒放在手心，随后让小人鱼自己挑。 　　原本气哼哼的小人鱼看到吃的立马变了脸，小手一伸拿了一颗，那一小粒在他手里都显得大了不少，留了个背影给陆携，抱着鱼饲料吃得起劲。 　　喜欢吃东西这点儿确实随了海三儿。 　　可是小人鱼老记仇了，被陆携戳红脸后，他便不肯搭理陆携，海三儿逗他，他嘻嘻哈哈的，换了陆携，他就没有好脸色。 　　“他怎么这么记仇？到现在都不理我。”小人鱼是鱼精，能听懂自己的话，陆携跟海三儿说话都得压低了声音。 　　海三儿刚把小人鱼哄睡，给鱼放贝壳里，等到贝壳合上后，他才拉着陆携下楼。 　　“还不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凶他，人鱼在珍珠时期就有意识，能分得清楚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在谁身边是安全的，在谁身边是危险的。” 　　陆携很想反驳，自己不是还给他买了鱼饲料嘛，可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小人鱼的时候，给还是珍珠形态的人鱼砸到地上，后来又给人家扔进垃圾桶，记仇好像也是应该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他只能尴尬地抓了抓脑袋。 　　“那不是太突然了嘛，正常人都不会信。”陆携觉得很冤枉，不管换了谁，看到一个裸男拿着一颗珍珠说是他俩的孩子都不会信的吧，“那现在怎么办？” 　　“你哄哄他。” 　　陆携抓破了脑袋，人鱼怎么哄啊？正当他烦恼的时候，又看到海三儿期待的表情，豁然开朗，小人鱼跟海三儿一样，不都挺爱吃东西的嘛。 　　“这会儿还早，我上镇上一趟。” 　　陆携想着海三儿留在家看孩子呢，没想到海三儿闹着要去。 　　“宝宝睡着了，有海底精灵照顾呢，我也要上街去。” 　　陆携拗不过海三儿，只能带着他一起上镇上，正好他要重新给海三儿买个缸。 　　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的小摊贩不多，陆携领着海三儿先进了卫浴店。 　　楼顶的鱼缸是玻璃材质，靠着胶封口，之前一直闲置在楼顶，风水雨打，现在用起来都有点漏水，玻璃制品易碎，碎了容易受伤，换成浴缸刚好。 　　就海三儿这么大的体格子，陆携跟老板订了最大的尺寸，等会儿送货上门，还帮忙搬运。 　　“给我买的？”海三儿受宠若惊地捧住脸颊。 　　陆携别扭地解释，“你老是在鱼缸里乱扑腾，那玻璃的不禁造，碎了就完了。” 　　当着老板的面，海三儿激动地抱住陆携的脑袋，猛亲了几口后，一脸爱恋地靠了上去，“陆携，你对我真好。” 　　卫浴店老板用八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动，毕竟海三儿的声音低沉，很难听不出他是男人。 　　陆携已经习惯海三儿热烈的进攻，也就是当着外人有点不好意思，他按住海三儿的脑袋，“行了，还要去买别的东西，老板，麻烦晚点儿把浴缸送上门。” 　　因为不确定小人鱼能不能喝牛奶，陆携怕喝出毛病，只能上花鸟鱼市场又买了些上好的饲料，等买好东西回家，送货的工人也刚刚到。 　　陆携怕工人的动静太大吓到小人鱼，让海三儿去房间看看，自己跟着工人把浴缸搬上楼顶，几人又七手八脚地将废弃的鱼缸抬下来，这一通折腾，大家都大汗淋漓。 　　“谢谢啊。”陆携从兜里摸出香烟派给工人，又从冰柜里拿出了冰镇的饮料，把工人送走后，他马不停蹄往楼上跑。 　　二楼房间没看到海三儿人影，地板上的鱼缸也不见了，陆携又赶忙往顶楼跑，刚跑出楼道，便听到了海三儿的声音。 　　“宝宝！快看，这是爸爸的新浴缸！”海三儿将小鱼缸举过头顶，小人鱼也不怕高，趴在鱼缸壁上，很配合地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大浴缸。 　　听到门口传来声音，海三儿转过身，又大声道：“是爸爸给我们买的！” 　　小人鱼还生陆携的气呢，胳膊环抱在胸口，气势汹汹跟陆携对视。 　　啧，气性真大。 　　陆携一步上前，“你举那么高小心手滑鱼缸掉地上。” 　　海三儿听闻，赶紧将鱼缸护在胸前，他跟在陆携身边，吵着要试新浴缸，陆携只能拿过水管给浴缸蓄水，等到达水位线后，海三儿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浴缸里，水花四溅，打湿一大片。 　　太阳还没下山，阳光毒辣，陆携撑开了遮阳伞，又从楼下将零食都提了上来。 　　甜口的零食是海三儿的，啤酒和熏鱼是陆携自己的，小人鱼仰头看着陆携分发吃的，等分到他的时候，陆携停了下来，这要是人鱼爸爸逗自己，自己早就凑上去贴贴讨好，面对陆携，他想吃，但是又倔强地不肯表现出来。 　　跟海三儿一个样，有点心事全写在了脸上。 　　陆携原本还想逗逗他，但是看着他馋得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不忍心，打开一袋新鲜的小虾米，拿出一粒递到他面前。 　　咸鲜味扑鼻，小人鱼还想有骨气一点儿的，但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接过了小虾米，小人鱼没有长牙，小虾米吃着费劲，口水四溢，吃得满脸都是。 　　“噗”，陆携没忍住笑出了声。 　　头顶传来陆携的轻笑声，小人鱼顿时羞红了脸，难为情地背对起陆携，就差把“讨厌”写到后背上。 　　又生气？比海三儿难哄多了。 　　陆携也不急，从兜里掏出匕首和不知道哪儿来的小木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削起东西来。 　　“这是什么？”海三儿趴在浴缸边缘，手里还拿着果汁。 　　陆携没抬头，但是余光已经瞥到小人鱼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它个子太小，没法趴到浴缸边缘，只是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看向陆携的方向，眼里满是好奇。 　　“诶！你偷看我！”陆携直接抓了小人鱼一个现行。 　　小人鱼吓一跳，掩耳盗铃地往嘴里塞小虾米，他咬着虾米用力撕咬，一个翻滚，整条鱼往后仰，直接扎进了水里，被海三儿从水里拎起来的时候，漂亮的卷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可狼狈了。 　　讨厌！ 　　 第24章 　　小人鱼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小虾米，他克制着内心的好奇心，背对着陆携生闷气，就等着陆携来哄他，等了许久，等到他自己都没了耐心，正想回头看，听到陆携起身的声音。 　　来了！ 　　小人鱼竖起耳朵，小虾米塞了一嘴但已经忘了咀嚼，等啊等，没听到陆携说话，旁边的人鱼爸爸开口了。 　　“你去哪儿啊？” 　　陆携走得飞快，他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听起闷闷的，“拿东西。” 　　嗯？ 　　小人鱼飞快回头，哪儿还有陆携的人影，他怎么就走了，不哄自己了吗？自己还生气呢？他没有看到吗？ 　　“想什么呢？”海三儿见小人鱼腮帮子鼓鼓的闷闷不乐，他用手指戳了戳小人鱼的脸颊。 　　哼，不哄就不哄！反正自己还有人鱼爸爸。 　　小人鱼撒开小虾米，转头抱紧海三儿的手指蹭蹭，心里还暗暗发誓，他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哄，万一他后悔来哄自己，自己是不会理他的！ 　　咚咚，沉闷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小人鱼原本惬意地跟海三儿贴贴，一听到声音，他的注意力还是被吸引了过去，是陆携上来了吗？ 　　果然是陆携，他手里多了一个袋子，袋子鼓鼓囊囊，像是装了不少东西，海三儿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他收回手，伏到浴缸边缘，“你到底在干嘛？” 　　小人鱼正享受他人鱼爸爸的抚摸呢，没想到爸爸的手指撤回得飞快，他毫无准备，一个趔趄歪进了水里。 　　咕噜咕噜，幸好小人鱼水性好动作快，喝了几口水后又钻出了水面，刚缓口气，听到他人鱼爸爸兴奋的声音。 　　“给我的！” 　　什么好东西？小人鱼扶着浴缸壁仰头朝他人鱼爸爸看去，他爸爸头上多了一顶编织的花环，还有黄色的小花点缀，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可好看了，给小人鱼眼睛都看直了。 　　海三儿扶着花环，笑得一脸灿烂，还不忘跟小人鱼炫耀，“爸爸给我的，好看吗？” 　　小人鱼生气，爸爸有，他就没有吗？他瞪着眼睛跟陆携对视，偏偏陆携还在削他手上的小木棍，完全无视了自己的视线。 　　被无视后的小人鱼越想越委屈，陆携真不理他，他只能跟人鱼爸爸撒娇，他游到人鱼爸爸身边，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爸爸的胳膊，随后扬起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 　　海三儿正戴着花环臭美呢，一低头，先看到了小人鱼含着泪水却不肯落泪的坚韧表情，小人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明摆了是在跟自己求助。 　　海三儿忍住没笑，抬头扫了眼陆携，陆携三番两次示好，小人鱼都不肯顺着台阶下，现在陆携不搭理小人鱼，小人鱼又难受了，自己也没办法啊，只能无奈跟小人鱼耸耸肩。 　　连人鱼爸爸都没有办法，小人鱼更难过了，海三儿为了哄他开心，将头上的花环摘了下来给他戴，谁知道花环太大，小人鱼根本戴不了。 　　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花环，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他好像可怜的小白菜，被黄色小花簇拥其中。 　　小人鱼越想越难受，刚要掉眼泪，一道黑影将他笼罩，没等他抬头，头顶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他拿下一看，是一顶袖珍版花环，自己戴着大小刚好，他再一转头，陆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浴缸旁边。 　　就算陆携跟自己示好，自己也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小人鱼还想硬气一回，双手死死抠着花环两侧，可是……可是陆携还给他准备了花环诶。 　　就在小人鱼纠结不已之际，陆携放了把手工小伞在他肩头，刚刚陆携削了半天，就是在削这把伞的伞骨，伞面是拿糖纸缝上去的，花花绿绿，在阳光下特别好看。 　　小人鱼举着伞在水里转了几圈，偷看陆携时表情总算不再气鼓鼓的。 　　陆携将躺椅移到浴缸旁坐下，主动跟小人鱼互动，他用手指围着小人鱼不停划着圈，很快一个人造漩涡出现，小人鱼还愣愣看着他的手指，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在漩涡里打滚，脑袋先扎进了水里，尾鳍在空中晃了晃。 　　等小人鱼回过神，从水里一跃而出，冲着陆携手指的方向追过去，他游得可卖力了，小巧的身影穿梭在“翻滚”的洗澡水中，好几个“大浪”都迎头而上，每每以为自己能追上陆携，可陆携一抬手，又能轻而易举躲开。 　　陆携以为这小子又会生气闹脾气，没想到他小脸绷紧，全神贯注地跟自己较劲，神经紧绷，表情严肃，一副乘风破浪的模样，就是没见他露出撒泼的神色，好胜心还挺强。 　　好胜心强归好胜心强，但小小人鱼确实是追不上人巨人一样的人类爸爸，很快小人鱼就累得气喘吁吁。 　　陆携见他累坏了，手指当即停在原地，等小人鱼追上来后，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小人鱼的脸颊，小人鱼僵硬了一瞬，严肃的表情凝固，疑惑地看着陆携，半晌过后，他没有咬人，也没有躲，按住陆携的指腹轻蹭回应。 　　“厉害厉害，游了那么远。”陆携点了点小人鱼的下巴，还是挺好哄的，“不生气了？” 　　当然厉害，自己可是人鱼！ 　　算了，不生气了，自己小鱼有大量，原谅陆携这回。 　　从出生到现在，自己光顾着生陆携的气，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位人类爸爸，小人鱼朝着陆携展开双臂，陆携没看懂，还是海三儿在一旁提醒他。 　　“抱抱他。” 　　陆携颇为意外，手掌沉入水面托起小人鱼，他担心小人鱼不能离水太久，将其放进了贝壳里。 　　面对这么幼小又柔软的生物，陆携毛手毛脚的，就怕自己没轻没重，特意将贝壳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小人鱼错愕地看着陆携，自己都原谅他了，他不对自己亲亲抱抱就算了，怎么还放到一旁？ 　　海三儿轻声提醒陆携，“你要亲亲他，不然他会生气的。” 　　这可太为难陆携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主动亲过谁，怎么跟海三儿一个德行，就喜欢亲亲抱抱。 　　刚哄好，陆携可不想得罪这位祖宗，就算做得不好，还是笨拙地靠近小人鱼亲吻了一下。 　　小人鱼简直跟海三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被亲吻后，也会双手托着红润的脸颊，害羞地晃动身子。 　　陆携看笑了，居然还会不好意思，刚才小虾米都掉进了水里，他又给小人鱼拿了一粒，小人鱼拿过小虾米，蹬鼻子上脸，理直气壮地指着陆携的杯子。 　　“你也要喝饮料啊？你太小了，饮料不健康。” 　　小人鱼还想撒泼呢，谁知道连人鱼爸爸也站到陆携这边，“你现在还不能喝饮料哦。”而且陆携说了，碳酸饮料喝太多会长蛀牙，海三儿可不想宝宝连牙都还没来得及长就被埋下了蛀牙的种子。 　　陆携为了哄小人鱼，拧开矿泉水，倒了一瓶盖的矿泉水放到小人鱼面前。 　　“你喝这个吧，这个也是饮料。” 　　小人鱼没见识，既然是从瓶子里倒出来，那就跟陆携他们是一样的，他喜欢，陆携给他做的花环他喜欢，陆携给他做的小伞他也喜欢，他都喜欢，他喜欢他的人类爸爸。 　　旁边忽然多出一只手，小人鱼一转头，是他人类爸爸。 　　陆携勾了勾手指，示意小人鱼跳上来，小人鱼扶住陆携的手指跃入掌心。 　　“他什么时候会说话？”陆携问道，要求一只才出生的小人鱼会讲话是强鱼所难，可自己确实是期待。 　　海三儿把小伞塞到小人鱼手里，“他还是个小宝宝呢。” 　　小人鱼虽然记仇，虽然气性大，但是玩心更大，特别是消气过后，他舒服地靠在陆携的大鱼际肌，举着小伞旋转，被糖纸折射过后的阳光五彩斑斓，给他看得头晕目眩，倒在陆携手心。 　　“诶！”陆携惊呼一声，赶忙给鱼放回贝壳里，“转晕了吧，不能直视阳光，晃眼，看来得给你也准备一副墨镜。” 　　小人鱼不能脱离水太久，海三儿让接过海底精灵后，将其放在了靠近自己的水面。 　　“对了，他是不是得有名字啊？”陆携问道，当初海三儿都吵着要名字的，小人鱼肯定也得有名字。 　　海三儿笑容有些淡，陆携颇为意外，起名字这种事情，海三儿不应该是兴致勃勃的吗？ 　　“怎么了？不给他起名字吗？” 　　海三儿垂下眼睛，“你知道的，鱼很健忘，就算我们给宝宝起了名字，也没有鱼能记住，也没有鱼会叫他的名字。” 　　陆携听不明白，他笑了笑，“鱼不记得，我们记得，我们叫不就行了。” 　　海风一过，能嗅到空气中海水的湿润和咸味，海三儿始终没有抬眼，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陆携越看越觉得古怪，海三儿怎么这么安静？正当他想要询问时，海三儿忽然开口。 　　“嗯，好啊，那我们叫他爱丽儿好了。” 　　陆携心里的疑惑被“爱丽儿”这个名字给冲淡，没想到海三儿在这儿等着自己的，都这么久了，他对“爱丽儿”这个名字还是念念不忘。 　　“我都说了，没有男鱼叫爱丽儿的，听着不男不女的。” 　　海三儿一脸温柔，没像一样撒娇犯浑，反问道：“那你给我们的宝宝起什么名字？” 　　陆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我们的宝宝”这几个字听得他臊得慌，其实他到现在都还不相信这是他跟海三儿的孩子，他被人鱼上了，人鱼有了孩子，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是那么荒唐。 　　“嗯？陆携？” 　　陆携已经糊弄了海三儿，不想再糊弄小人鱼，可他文化程度不高，起不了像样的名字，想来想去，低声道：“要不还是叫珍珠好了。” 　　珍珠这名不分男女，这已经是陆携能想到最像话，最有意义的名字了，一听名字就很漂亮，很宝贝。 　　“好！”海三儿答应得倒是痛快，他抬了抬小人鱼的下巴，“小珍珠。” 　　小人鱼反应了几秒，意识到“小珍珠”是他的名字后，欢快地扑腾到海三儿手边，他一高兴就爱亲亲贴贴，粘着海三儿都不肯松手。 　　珍珠是个情感高需求的人鱼，跟他人鱼爸爸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缠着爸爸们，他一条鱼不肯待在鱼缸，但是又不能离开水太久，陆携特意在镇上找人做了玻璃内胆的小瓶子，外头是金属材质，刚好能保护易碎的玻璃，携带方便，还给珍珠留了缝隙，好让他好奇打量外面的世界。 　　“珍珠你看，这是爸爸特意给你定做的瓶子，可以用这个带你出门。” 　　陆携专门选了赶集的日子，带着海三儿和珍珠一起上街，昏暗的玻璃瓶内，小珍珠不吵不闹，他趴在缝隙之间，瞪大眼睛观察外面的一切。 　　集市上人来人往，不少人趁着赶集的日子售卖家里的鸡鸭鹅，那都是小珍珠没见过的动物，他眼睛都看直了。 　　进了花鸟鱼市场，爸爸说要给他买几条小鱼苗，小珍珠一眼就相中了角落的小乌龟，就怕爸爸不给买，他在玻璃瓶内搓着小手手，一脸虔诚地跟他爸爸作揖。 　　陆携鼻腔一热，太可爱了，他用大手捂住玻璃瓶，挡住了小珍珠的最后一缕光，就怕他被人发现，随后指着缩在壳里的小乌龟，“那个也要。” 　　小鱼苗和小乌龟都买了，海三儿举着袋子，他比珍珠都高兴，因为他都喜欢，又轻声叮嘱小珍珠，“你们要和睦相处哦。” 　　从集市回来，珍珠迫不及待地想要从瓶子里出来，外面的世界虽精彩，但瓶子的空间太拘束，即便他还只是一条小人鱼，也不喜欢这么逼仄的环境。 　　为了陪海三儿和珍珠玩水，陆携几乎把楼下的桌椅板凳电视机DVD全都搬上顶楼，不是下雨天气，他基本上不下楼，有时候连店门都懒得开。 　　“等着。”陆携每天都得刷浴缸换水。 　　小珍珠被他人鱼爸爸抱在胸口，他双手撑起自己的身子，从海底精灵里探出脑袋看热闹。 　　好不容易浴缸刷完，小珍珠就等着水放满，没想到他人类爸爸忽然开口。 　　“我们是不是该给珍珠洗个澡，他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洗过。” 　　小东西倒是一直泡在水里，但是陆携说得是正儿八经的搓澡。 　　什么是洗澡？ 　　小珍珠仰头来回看着他两位爸爸，只听到他人鱼爸爸发问：“那我们能用新买的香皂吗？” 　　今天赶集补给了不少日用品，刚好香皂买了新的，陆携不知道海三儿打得什么主意，理所当然道：“行啊。” 　　“好！”海三儿一听说要用香皂，瞳孔都亮了起来，还冲着珍珠兴奋地挑了挑眉。 　　香皂？ 　　看人鱼爸爸的反应，肯定是什么好东西，他倒要看看香皂到底长什么样。 　　海三儿已经等不及下水了，等陆携拿着香皂上来的时候，海三儿跟珍珠正享受地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享受日光，父子俩动作都是一样的，海三儿瘫在浴缸里，胳膊展开搭在浴缸边缘，小珍珠胳膊没那么长，他学着他爸爸的动作，躺在他爸爸的胸口。 　　“香皂来了！”海三儿鼓掌欢呼，珍珠也跟着鼓掌，给足新香皂满满仪式感。 　　陆携觉得好笑，一块儿香皂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可他转念一想，有可能人鱼就是喜欢滑溜溜的泡泡浴。 　　“我来拆，我来拆！”海三儿举着手自告奋勇。 　　“行吧行吧，你拆吧。”陆携也没跟他争，想起浴花没拿上来，他还得下楼一趟，“我下楼把浴花拿上来。”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海三儿见陆携进了楼道，立马开拆，这是刚才在商量他挑的香味，隔着包装纸都能闻到一股椰奶香，他喜欢椰子汁的味道，包装纸一撕开是白白胖胖的香皂。 　　“珍珠，快看！这就是香皂。” 　　这一刻，两条人鱼眼里的香皂是神圣的，他俩就差朝着香皂跪拜行礼了。 　　珍珠扶着海三儿的腹部，闻到香皂香甜的味道时，他都变成了星星眼，居然是好吃的，人鱼爸爸对他就是好，有好吃的第一个想到他。 　　“快快。”海三儿催促着，用陆携放在桌子上的小刀削下来一小块儿。 　　肯定是陆携爸爸要把好吃的藏起来，不让自己跟人鱼爸爸吃，所以人鱼爸爸才神神秘秘偷摸着带自己吃，珍珠抓过那一小块儿香皂，这是他跟人鱼爸爸的秘密，今天他们一定要吃到！ 　　海三儿凑近香皂贪婪地嗅了嗅，香香，比他想象中还要香甜，他都不敢幻想能有多好吃，吃上一口也算是鱼生圆满了。 　　“吃吧。” 　　海三儿一声令下，他和小珍珠抱着香皂就是啃。 　　陆携拿着浴花上顶楼就看到两条人鱼口吐白沫，抚着胸口干呕的画面。 　　“怎么了！” 　　陆携大惊，自己就下个楼的功夫怎么都搞成这样，难道是中暑？他赶紧将电风扇对着浴缸吹，一转头，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香皂上多了一排牙印。 　　“你吃了？”陆携震惊，再看看珍珠的反应，“你还给珍珠吃了？” 　　“呜呜呜……咳咳……”海三儿边哭边咳嗽，“好难吃啊陆携……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陆携一把扯过水管，赶紧让海三儿和珍珠漱口，“那是能吃的东西吗？那不是我们平时拿来洗澡的吗？你又不是没用过，珍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可是它闻起来很香……” 　　这不漱口还好，香皂遇水后，两鱼嘴里的泡沫越来越多，珍珠吃得不多，多冲一会儿就没沫子了，就是喝了太多水，肚子都撑圆了，一个劲儿打嗝。海三儿吃了一大口，现在能听到他咕噜咕噜吐泡泡的声音。 　　陆携按了两下珍珠的小肚子，又拎起珍珠的鱼尾抖了抖，总算是让他将水吐出大半，圆鼓鼓的肚子也消了下去，他顺势活了过来，眼泪婆娑看着陆携，像是看到了救他的神仙。 　　“难怪你说人鱼生命力强呢，这么小的人鱼吃了香皂都没事。” 　　安抚好珍珠，陆携又赶紧拯救海三儿，海三儿到底是成年鱼，几个嗝一打，多漱漱口就缓过来了。 　　“看你俩长不长记性，什么东西都敢乱吃，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也不怕中毒。” 　　被陆携凶两句，人鱼父子只敢抱着尾巴蜷缩在一起，他俩弱小又无助，别说是顶嘴，连眼泪都不敢掉下来。 　　看他俩这么可怜，陆携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毕竟是人鱼，自己不能对动物要求那么高，动物好奇心强也正常。 　　“咳咳……”陆携干咳两声，朝着他俩伸手，“行了，香皂也吃了，该洗澡了吧？” 　　人鱼父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陆携给台阶就下，乖巧地坐成一排，等待陆携帮他们洗澡。 　　海三儿现在看到香皂都有点阴影，陆携拿到他面前时，他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陆携用浴花反复搓了几下香皂，随后让海三儿转过身去，自己给他搓起了后背。 　　“又不是没吃的，干什么吃香皂，那袋子里不都是今天新买的吗？” 　　海三儿哪儿敢说第一次见到香皂，他就做好了吃一口的打算，他抽噎道：“我哪儿知道闻着那么香那么甜的东西居然不能吃。” 　　因为上次被碳酸饮料吓到，海三儿最近都只敢喝果汁，陆携大发慈悲开了罐儿可乐塞到海三儿手里，“喝吧。” 　　想到碳酸饮料喝了会长蛀牙，陆携让喝海三儿都不敢喝，“喝了会得蛀牙。” 　　确实是老实了。 　　“喝一次得不了，但是喝了这次，下回你不能自己偷偷喝。” 　　听到陆携这么说，海三儿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他狠狠喝了一口，气泡在口腔内轻轻炸开，神清气爽，果然还是可乐好喝。 　　珍珠仰头看着他爸爸们，人类爸爸光安慰人鱼爸爸去了，有谁在乎他这条小鱼呢？别的鱼哭了，水知道，他这条小鱼哭了，谁知道？ 　　一旁可怜兮兮的眼神存在感太强，陆携歪头瞥了一眼坐在海底精灵里的珍珠，大概是被爸爸们忽视伤心了，眼睛红彤彤的。 　　陆携抬手将手上的泡沫抹到小人鱼身上，只是一丁点，小人鱼完全被泡沫裹住，白花花的，像个小雪人。 　　珍珠好不容易从泡沫中找到一条缝隙，他不解地看着陆携。 　　陆携正给海三儿洗头呢，他给小珍珠示范了一下，“像这样，自己洗。” 　　珍珠迟疑片刻，小手抓着头发揉搓起来，泡沫一多，他只觉得好玩，完全忘了难过。 　　好哄！ 　　 第25章 　　第一次洗澡的小珍珠很兴奋，注意力很快就被泡泡吸引，见他不哭着求关注，陆携顺手将买来的小乌龟放到了他身边，转头给海三儿洗起了头发。 　　先前海三儿都是自己洗澡，陆携监督过第一回后，后面就没再留意过，所以不知道长头发洗起来这么麻烦。 　　头发一多，泡沫就更多，不少泡沫都抹到海三儿脸上，洗发水顺着海三儿的额头流进了他的眼睛。 　　“嗯……” 　　海三儿闷哼一声，伸手就想去擦，陆携按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了句“别动”，随后捏住海三儿的下巴，将人转了过来。 　　“眼睛闭上。”就是普通的洗发水，多少有点辣眼睛，陆携下意识看了眼珍珠，海三儿都受不了这种刺激，珍珠还是个小宝宝呢，早知道买适合婴幼儿的洗护产品了，谁知道珍珠带着一身沫子跟小乌龟玩得正欢，看来完全不受影响，人鱼果然生命力顽强。 　　但陆携一低头，看到双眼紧闭的海三儿，因为洗发水的缘故，海三儿眼睛都憋红了，怎么这条就这么娇气呢？ 　　“呜……”海三儿一直哼哼唧唧，他其实也不疼，平时是自己洗，现在是陆携帮他洗，他就想哼哼。 　　陆携听得耳根子都麻了，他觉得有点好笑，“你哼什么啊？洗发水打你了？” 　　海三儿“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陆携真讨厌。 　　“你看看珍珠，他都没哭，你比小孩还娇气？” 　　听到陆携叫自己的名字，跟乌龟在水里打了好几个滚的珍珠疑惑钻出水面，他撒开手里的乌龟，小尾巴摆得飞快来到海三儿身边，他见海三儿眼睛红红的，小手安抚性地抚摸着海三儿的胳膊。 　　珍珠不光是情感高需求人鱼，对别人的情绪也很敏感，特别是他的人鱼爸爸，他仰头又像是在询问陆携，他的人鱼爸爸为什么哭了。 　　海三儿抱起珍珠在脸上贴了贴，还是宝宝心疼他，他得跟珍珠告状，“珍珠，你爸爸真凶。” 　　珍珠一听，摸了摸海三儿脸上不存在的泪水，看陆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告黑状。”陆携又好笑又好气。 　　珍珠觉得不算告黑状，毕竟他的人类爸爸是有一点点凶的，他抬起胳膊，朝着陆携做了制止的动作，不可以凶鱼。 　　“行了行了。”陆携点了点珍珠的手心，等海三儿和珍珠洗完头和澡，陆携又给他俩换上了干净的水。 　　海三儿的头发又多又长，幸好太阳大温度高，陆携拿着毛巾给海三儿擦一遍后，简单收拾了一下顶楼，海三儿的头发就干得七七八八了。 　　“陆携。” 　　陆携刚坐下，便看到海三儿指着墙上的电影海报问道，“她头发为什么是那种？” 　　海报上的女明星扎着丸子头，一左一右，好像是功夫片，这种打扮干练一点，更加容易体现女主利索又可爱的形象。 　　“我也想要那种。”海三儿噘着嘴，眼巴巴地看着陆携，“陆携，我也想要那种。” 　　陆携扶着躺椅的把手跟海三儿对视了几秒，以他对海三儿的了解，他要是不答应，不给海三儿弄来，海三儿能闹很久，而且现在还有个小的，小的还特别护着海三儿，到时候两条鱼一起闹。 　　幸好店里有现成的头绳，放在货架上很久了，一直没人买，这下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虽然没有给谁正经梳过头发，但是陆携动手能力很强，连小伞他都能做出来，更别说是依瓢画葫芦给海三儿梳头，他照着海报上女明星的样子给海三儿的头发分成了两部分，又叼着梳子，将一边先扎好。 　　海三儿心满意足地靠在浴缸上，被陆携满足要求后他很兴奋，一高兴就闲不住，可陆携不让他乱动，他只能悠闲地哼着歌，这个调调，跟上次替乌鸦祷告是一首歌。 　　“你上哪儿去学的？”陆携以为海三儿多半是在哪个电视剧里学的，但是调子奇奇怪怪，可能是他五音不全，跑调才会这样。 　　海三儿晃了晃脑袋，“我没有学啊，我一直都会。” 　　自己编的，也对，这么难听的调子反倒是自己胡编乱造的可能性更高。 　　陆携这张嘴，不会哄鱼就算了，连含蓄的话都不会说，“难听死了。” 　　一条毫无音乐细菌的鱼。 　　海三儿没把恶评放在心上，“难听吗？我觉得挺好的啊。” 　　一条毫无音乐细菌且没有见识的鱼。 　　“你问问珍珠，你问问他好听吗？”陆携觉得，珍珠就算是再溺爱海三儿，但主流大众的审美是不会改变的。 　　海三儿撑着腮帮子又随性地哼鸣了一段儿，随后轻声问珍珠，“好听吗？珍珠。” 　　听到歌声，不只是珍珠，连在水里翻滚的乌龟，鱼缸里的小鱼苗，都朝着海三儿的方向靠近，小鱼苗因为在鱼缸过不来，甚至用脑袋顶着玻璃。 　　几个没见识的海底生物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一个个都一脸陶醉，用虔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海三儿。 　　这场面陆携见过，动画片里面的公主不就有跟小动物沟通的能力，只要一唱歌，所有的小动物都围到了她身边，原来海三儿也有这样的能力，可人家唱得好听啊，海三儿跟鬼哭似的，海底生物的审美还有待提高。 　　“行了，就这样吧。”陆携一拍手，总算是给海三儿绑好了头发。 　　海三儿低头看了眼水面，自己的发型跟海报里还是不一样，人家那是缠上去的丸子头，他这是双马尾。 　　又听陆携解释，“你头发太多了，绑不上去。” 　　这个也好看，海三儿冲着水面摇头晃脑，两马尾也左右摇晃，见一旁的珍珠眼里满是艳羡之色，海三儿托起珍珠。 　　“给我们珍珠也扎一个！” 　　珍珠是超级捧场王，举起双手欢呼，他也要！ 　　刚给海三儿扎过，陆携正是熟练的时候，短短两分钟，浴缸里多了两条双马尾的人鱼，珍珠的头发没有那么长，陆携只给他扎了一点点，跟冲天炮一样，鱼都精神了不少。 　　因为小珍珠喜欢模仿人类和人鱼的动作，陆携还特意用泡沫给他做了一个小枕头，让他浮在水面上时能有靠的地方，等陆携重新给小鱼缸布置一番后，太阳也渐渐落山，他们得从楼顶回到房间睡觉了。 　　珍珠玩心大，好奇心也大，他习惯了顶楼和大浴缸那种“辽阔”的环境，晚上回到小鱼缸里还有些不适应，一直趴在玻璃上朝窗户的方向张望。 　　陆携低声问睡在旁边的海三儿，“珍珠怎么老看着外面？” 　　“珍珠是人鱼啊，人鱼始终是鱼，渴望自由，大海才是自由的，那是本能。” 　　陆携觉得有道理，他嘶了一声，古怪地看向海三儿，“我看你最近待在水里的时间越来越短，这几天都没有回过海里，你不也是鱼吗？怎么你就喜欢在岸上跑呢？” 　　自己快不是了，所以对水和大海的渴望没有珍珠那么强烈。 　　“要不你带珍珠去海里游两圈？”看珍珠这么可怜，海三儿也舍不得他童年就在鱼缸里度过。 　　说来小珍珠变成人鱼后，还没有正儿八经下过海，他的本能一直在召唤他。 　　“现在吗？” 　　陆携说风就是雨，起身就要穿鞋，“现在啊，白天也不方便，我陪你俩一起去。” 　　珍珠正仰望夜空呢，忽然，他发现他的视线变高了许多，一回头，是爸爸把他抱了起来。 　　陆携吓唬他，“晚上不睡觉，小心长不高。” 　　“你别吓他。” 　　小珍珠没被吓到，毕竟大半夜出来玩，还是去海里玩儿，他已经激动地在玻璃瓶里翻了好几滚了。 　　看着平静的大海，陆携还是有些不敢上前，他定在原地，想要将玻璃瓶交给海三儿，海三儿看出他的意图。 　　“你要是走远的话，小珍珠会一直找你的。” 　　陆携垂眼看着瓶子里的小珍珠，自己人还没走，原本欣喜若狂的小珍珠安静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要走。 　　“没事的。”海三儿安慰道，“有我跟小珍珠在呢。” 　　陆携无奈笑笑，他已经怕水怕到得依赖刚出生的小人鱼了吗？他冲着海三儿使了个眼色，自己还没那么窝囊，反复给自己打气，走到礁石旁，他打开了瓶子，将珍珠放到了海里。 　　一进海里，小珍珠兴奋得不行，一头扎进水面，小身影顿时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内。 　　就算是鱼，陆携还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毕竟珍珠是幼鱼，大海又那么波澜壮阔，他生怕海浪稍微大点，小珍珠就磕了碰了，自己还不敢下水。 　　“他……” 　　“没事，你这儿等我们，我陪他下去看看。”海三儿倒是不紧不慢，脱了衣裤才跳入水里。 　　夜色幽邃而宁静，海面很快恢复平静，陆携站在海边张望许久，等得都有些着急了，总算看到一大一小的人鱼悠闲游弋在昏暗的海面之下。 　　他们体态轻盈，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泽，像是海洋里璀璨的宝石，人鱼一前一后跃出水面时，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一圈圈涟漪在他俩四周跳动，波光粼粼的，被柔和的月色笼罩上一层轻纱，如梦如幻。 　　作者有话说： 　　设定前面写了的，人鱼的一生是孤独的一生 第26章 　　“陆携你快看！”海三儿从水里钻了出来，水花四溅，对于珍珠而言跟下大暴雨差不多，他被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可他没不高兴，眼睛亮晶晶的，鱼啊，果然还是最喜欢水。 　　“你小心点，看什么啊？”陆携说着起身，看到海三儿手里提了个布袋子，“什么东西？” 　　海三儿带着珍珠游到礁石边，他俩没有上岸，只是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陆携。 　　那袋子吸了海水，看着有些分量，轻轻晃动还能听到声音，毕竟海三儿是有送他毒章鱼的前科，他可不敢随随便便接海三儿从海里捞起来的不明生物，见人鱼父子俩都一脸欣喜又期待地看着他，他这才慢吞吞地接过布袋子打开。 　　这一打开，里面装了十来枚金币，难怪沉甸甸的，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海三儿时不时从海里摸一枚上来，陆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这回是一袋子，可值不少钱呢。 　　“你们……”陆携被金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海三儿双手朝珍珠做了个“当当”的动作，“我跟珍珠说你最喜欢金币，他说什么都要给你找，这袋儿是在珍珠在废船底部发现的，埋得可深了！” 　　虽然不知道金币有什么用，但是人类爸爸喜欢，加上自己一次性又找了那么多，珍珠别提有多自豪，他昂首挺胸，一脸骄傲，等待人类爸爸的夸奖。 　　这简直是意外收获，陆携提着布袋子有点不知所措，“太厉害了珍珠。” 　　听到人类爸爸的夸奖，人鱼爸爸又在一旁鼓掌，珍珠双手叉着腰，得意得眼珠子一圈圈打转，嘴角都翘上了天。 　　有个问题海三儿想问很久了，他靠近陆携，双手趴在礁石上，小珍珠也学着他的样子，父子俩齐齐趴在陆携跟前。 　　“陆携，金币到底有什么用啊？” 　　也不能吃，也不能用，硬邦邦的，海三儿想不通陆携为什么喜欢。 　　陆携长吁一口气，他扶着礁石坐下，“我不是跟你说吗？当人类很麻烦的，家里买的东西都需要钱来换。” 　　海三儿指着金币，“金币就是钱吗？” 　　“差不多，能换成钱，钱能买东西。” 　　连海三儿都似懂非懂，更别说是一旁的小珍珠，小珍珠双手托着腮帮子，对着爸爸们左看右看，听不懂，但是他喜欢听爸爸们说话。 　　“你听得懂吗？摇头晃脑的。”陆携将海水倒出袋子，又将袋子系紧，戳了戳小珍珠的眉心。 　　自己当然听不懂，但是只要爸爸喜欢就行，小珍珠抱住陆携的手指，又指了指大海。 　　陆携这回看懂珍珠的意思，珍珠要他下水一起玩，陆携面露难色，不想让小珍珠失望，又不知道怎么跟小珍珠说自己怕水，还是海三儿帮他解围。 　　“爸爸跟我们不一样，不是鱼，不会游泳。”为了维护人类爸爸在小人鱼心目中高大伟岸的形象，海三儿没跟小珍珠说陆携害怕大海。 　　珍珠不解地看着陆携，他知道自己跟人类爸爸是有区别的，原来区别是在这儿，人类居然不会游泳，不能像人鱼一样长时间待在海里，太可怜了，一想到这儿，珍珠看向陆携的眼神里满是怜悯。 　　“用不着这么可怜我吧？”陆携有些无奈，可能在人鱼眼里，不能下水游泳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他摸着珍珠的脑袋，“跟爸爸玩去吧，我在岸边等你们就行。” 　　见陆携并不伤心，小珍珠虽然不理解，但是也尊重爸爸的选择，他转头钻进了水里，继续他的大海初体验。 　　起初珍珠游得不远，消失两三分钟后，又会钻出海面，海三儿由着他去，没有跟着。 　　倒是陆携操碎了心，“你不跟着吗？别等会儿珍珠越游越远，找不到路回来。” 　　“珍珠可是人鱼，在大海里怎么会找不到路呢？没有比人鱼更清楚大海的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今天是珍珠第一次下海，海三儿这个当爸爸的心真大，不是他哭着在垃圾桶里找娃的时候了。 　　见陆携不说话，海三儿又道：“你放心好吧，就算没有我，海底还有那么多的动物，它们都会照顾珍珠，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嗯？” 　　陆携听得有些疑惑，正想开口询问，螺旋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陆携茫然抬头，几架军用直升机在远处的海面盘旋，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亮光落下，几乎是同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落下光亮处瞬间燃了起来。 　　“三儿！”陆携一把抱住海三儿的脑袋，将鱼扑倒在礁石背后，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惊恐万分地盯着海面，“珍珠？珍珠还在水里！” 　　熊熊火光映照在海三儿的瞳孔，海面漂浮着几条被炸翻的鱼，海三儿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很快他回过神，挣开陆携的怀抱，只说了一句“小心”，随后跃入了海面。 　　“三儿！” 　　陆携伸手想要阻拦，指尖只触碰到海三儿的尾鳍，什么都没抓住，他趴在礁石边焦急如焚，压低了声音呼喊海三儿和珍珠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久久不能平复的海浪。 　　火光从海边沙滩烧到了临近海面的住房，火势迅速蔓延，哭天抢地的，场面乱作一团，那几架直升机没再往下扔炮弹，但停在半空没有离去，机上的人像是在欣赏战火中灾民恐慌的表情。 　　陆携狠狠捶了一拳礁石，他几次想要下水，可嗅到海水咸腥味儿，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还没下水，已经觉得喘不上气来。 　　操！ 　　他怎么这么没用。 　　就在陆携自暴自弃的时候，雪白的浪花翻涌而起，海三儿将脑袋探出海面，缓缓游到陆携身边。 　　“陆携。”海三儿朝着陆携摊开手掌，珍珠小小的一条，正蜷缩在他的掌心，“照顾好珍珠。” 　　陆携刚松了口气，想要叫海三儿从水里起来，没想到听到这句话，“你呢？你要去哪儿？” 　　“有好多鱼受伤，我得救它们。”海三儿双手攀住礁石的边缘，只露出一双圆润的肩膀，海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在清冷的月色下，他整张脸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远处海面的颜色被染成了血红色，陆携不想海三儿冒那个险，他指着那一片死透的鱼群，“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被炸成那样根本都没得救，而且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枚第三枚炮弹，你根本救不了它们，甚至连你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你不是想变成人吗？你差一点就变成人了，临门一脚，你想前功尽弃？” 　　一向娇气的海三儿，额头破了能把嗓子哭哑，被洗发水都能辣哭的海三儿，这个时候居然无比镇定，他按住陆携的手背。 　　“我得帮它们，有些受伤的，如果我不帮它们，真的会没命，而且我还没变成人呢，我还是人鱼，它们需要我，我就必须得履行自己的责任。” 　　手腕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陆携死死盯着海三儿的脸，眼里不断有光在闪烁，他太过用力，连眉眼处的疤痕都变得凶狠起来。 　　海三儿勾住陆携的脖子，起身吻了一口，“陆携，你在担心我吗？别担心，这里是大海，人鱼的生命力可是很顽强的。” 　　他低头又温柔看着陆携掌心里不知所措的珍珠，叮嘱道：“听爸爸的话。” 　　说罢，海三儿掰开陆携的手指，头也不回地沉入了海面。 　　陆携的手在空中抓了抓，螺旋桨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直升机好像要朝着这边来了，他赶紧将珍珠放回瓶子里，飞快跑回小店。 　　这房子破破烂烂，肯定经不起炮火的摧残，但是总比在户外当活靶子来得强。 　　从回到玻璃瓶那一刻起，小珍珠一直在敲打着玻璃，用这种方式告诉陆携他要出去，可陆携回到二楼房间，才将他拿了出来。 　　小珍珠在水里着急地上蹿下跳，他想回海里去，他要帮爸爸。 　　陆携轻轻拉住小珍珠的胳膊，用海三儿安慰他的话来安慰小珍珠，“珍珠，别担心，爸爸没事的。” 　　或许珍珠还不明白什么是战争和杀戮，但是声如擂鼓的响动足以让这个才出生不久的小人鱼感到危机感，他知道人鱼爸爸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他只能坐以待毙，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别哭。” 　　电视估计是没信号了，陆携寄希望于收音机，他打开收音机，抱着珍珠站到了窗前，这个位置正对着海面，刚好能看到海上的情况。 　　收音机只有刺耳的电流声，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陆携盯着还在半空的直升机，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扑通扑通的，心脏又像是要顺着嗓子眼儿跳出来。 　　他很怕，很怕直升机会继续轰炸，他也怕海三儿是人鱼的事情被别人发现。 　　良久，陆携都快喘不上气来，徘徊在空中的直升机总算是离开，收音机也终于了声音，可惜断断续续的，但陆携仍旧能从破碎的新闻广播中提取到关键的信息，战争区终于蔓延到他们所在的国家了。 　　 第27章 　　“珍珠，在家里等着，爸爸出去看看。”烈火在海面燃烧，陆携迟迟不见海三儿的踪影，他不能坐以待毙。 　　小珍珠见爸爸要走，使劲拍了鱼缸壁两下，他瞳孔里是跟陆携如出一辙的焦急，他也要去，他不想被爸爸丢在家里。 　　陆携犹豫片刻，如果……万一……万一自己有去无回，留珍珠自己在家，那珍珠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陆携赶紧将珍珠装进了瓶子里，自己真要有什么危险，最后就算是用爬的，也得先把珍珠放回海里。 　　刚下楼，陆携还没来得及开门，卷帘门被敲了一下，从门外传来急促又耳熟的声音，“陆携，是我。” 　　海三儿？ 　　陆携飞快打开门，将人一把拉了进来，随后将门重重关上，海三儿全身湿答答的，胸口因为急促呼吸在剧烈起伏着，像是累坏了，陆携拉着他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没看到血迹，总算是放下心来。 　　“我没事。”海三儿咧开嘴一笑，反倒安慰起陆携来了，“飞在天上的那些东西也走了。” 　　陆携狂跳不止的心脏在这一刻总算平复下来，他下意识去握海三儿的手，听到海三儿吃痛的声音，“嘶。” 　　“怎么了？”陆携掰开海三儿手指一看，海三儿的掌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有一条还在渗血的口子，“怎么弄的？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海三儿蜷缩起手指，掩耳盗铃地想要将伤口藏起来，“我没事的，有很多鱼受伤。” 　　这样的口子放到平时海三儿早就哭得歇斯底里了，哪儿能像现在这样，陆携没有多问，拿出医药箱，给伤口做了消毒包扎。 　　海三儿想叫叫陆携的名字，但是陆携垂着眼睛沉默不语，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看到瓶子的珍珠时，他隔着玻璃瓶，点了点眼巴巴看着的珍珠。 　　“没事。” 　　珍珠的脸颊紧贴在玻璃瓶上，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海三儿，眼里满是担心，即便如此，一向闹腾的珍珠现在格外安静。 　　海三儿拿过陆携腰间的瓶子，低声道：“怎么连你都这么愁眉苦脸的？” 　　“我带你们走。”陆携忽然开口。 　　海三儿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明白陆携的意思，“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里马上要打仗了，你懂什么叫打仗吗？今天这种情况只是小打小闹，一旦打起来，尸横遍野，生不如死的。” 　　海三儿知道什么是打仗，他在电视上看过，今天也亲身经历，就是因为要打仗，他更不能离开。 　　“我知道，所以我要让其他的海底生物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陆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不管海三儿能不能做到，海底有多少生物，他能全带走？ 　　“你怎么带走它们？海底那么多鱼，你怎么可能把它们都带走？” 　　海三儿不疾不徐道：“我是人鱼啊。” 　　“你是人鱼又怎么样？就算你是人鱼，世界上打仗的地方多了去了，那么多鱼，你管得过来吗？”陆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都是用吼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回音，能感觉到胸腔被震得嗡嗡作响。 　　“管不过来，但是在我眼前的，我就得管。”海三儿语气平淡，眼神却异常坚定，人鱼的职责如此，保护海底生物，没有灾害的时候，他只需要做做打扫，现在危及动物们的安全，他必须站出来，只要他还是人鱼，他就得担起人鱼身上的责任。 　　海三儿摩挲着陆携的手背，像平时那样撒娇，那语气仿佛只是在跟陆携要一杯饮料喝，“你带珍珠先走吧，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个机会，将他放回海里……” 　　陆携抬手打断了海三儿的话，他不想听这些跟托孤似的遗言，还没到生离死别的时候，他认真打量起海三儿的脸，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海三儿是条遇事只会哭哭唧唧的废物人鱼，连卖掉他，自己都得思考一下他的价值，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看他了。 　　“你有什么计划？” 　　海三儿一顿，他没想到陆携会这么问他，他对面前的这片海域了如指掌，但是哪个方向是安全，他并不清楚。 　　陆携见状，从架子上拿出了地图，他哗的一声，将桌子上的其他东西扫到地上，随后将地图铺了上去，“这个国家是安全的，而且战争区百分之百不会蔓延过去，陆路不通，但是海路可以。” 　　之前会有人从海上偷渡，可惜因为战争的原因加强了守备，但是鱼不一样，它们肯定能顺利到达安全的国家。 　　“你能一次性让它们全部撤离吗？” 　　大海那么辽阔，即便是眼前的这片海域，海三儿不敢保证能通知到海底每一个生物，肯定要来回好几趟。 　　见海三儿沉默，陆携了然，“你需要多少时间，一天，两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海三儿依旧沉默，他生来就在这片海域，没去过那么遥远的地方，他不敢跟陆携保证拿不准的事情。 　　“那好，我在这儿陪你，等到你把所有的鱼都送走。” 　　“可是这里很危险，你说过的，战争随时都会爆发。” 　　谁说海三儿傻的，他什么都懂，他明白战争的残酷，时刻做好了为大海牺牲的准备，如果自己离开，他更是无牵无挂，他俩再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现在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别的国家不会随便接纳灾民，这一炸，不少人连夜出逃，交通枢纽瘫痪，说不定我还没走远，已经死在路上。” 　　海三儿神色震惊地捂住陆携的嘴，“我送你跟珍珠先离开，你信我，我让你完好无损离开这里，我也会活着去找你跟珍珠，而且你说过，还没到生离死别的时候。” 　　知道陆携担心珍珠，海三儿继续道：“珍珠太小了，他不能留在这儿，这片大海已经没办法保护他了。” 　　坐在瓶子里的珍珠格外安静，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陆携用手捂住了玻璃瓶，不让小珍珠面对战火带来的恐慌。 　　海三儿握住陆携的双肩，俯身落下了一枚吻，“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先带你跟珍珠离开。” 　　“哐”的一声，卷帘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刺耳的声响让刚经历过炮火的陆携和海三儿格外敏感，陆携本能将海三儿拉到身后，又将衣服往下扯了扯盖住了腰间的瓶子，熟练拿出匕首。 　　“谁？” 　　“阿携，是我，陆晖。” 　　陆携听到陆晖声音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恐慌，无措地转了一圈，终于在看到赤裸的海三儿时理智归了位，他拿起椅子上的衣服让海三儿先穿上，又将玻璃瓶揣进了兜里。 　　“阿携？” 　　许久不见陆携开门，陆晖催促了一声。 　　陆携反复确定没什么异常，确认从外貌认不出海三儿是人鱼后，这才手忙脚乱地去开门。 　　“晖……晖哥……” 　　视线从陆晖的肩头看过去，海面的大火还在燃烧，不远处的码头闹哄哄的，已经有人收拾好行李，拖家带口的准备从海上离开。 　　“怎么这么慢？” 　　“你……怎么回来了……”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该死在战争区吗？” 　　陆携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提前给你打过电话，说我很快就会回来，谁知道刚到就遇上了爆炸，好不容易才从战争区跑出来，以为是捡回一条命，没想到是进了另一个火坑。”陆晖神色匆匆，手上连行李都没有，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总算注意到站在暗处的长发男人，“家里有人？” 　　他跟陆携没有朋友，出任务甚至都是独来独往，陆晖没想到陆携还会将陌生人带到家里来。 　　“怎么也不开灯？”陆晖顺手打开了一楼的开关，昏黄的钨丝灯亮起，晦暗的光芒照在男人姣好的脸庞上，银发，湖水蓝的眸子，漂亮得不像是真人，他用狐疑的眼神在陆携和男人之间游移，“这谁啊？” 　　陆携语塞，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海三儿，“他是……海三儿，这是我哥，陆晖。” 　　陆晖。 　　海三儿记得这声音，也记得这名字，原来是陆携的哥哥，“哥哥。” 　　店里的气氛古怪，陆携说话也一改往日的利索，变得吞吞吐吐，男人一声“哥哥”更是让古怪的气氛加上了一抹暧昧，陆晖眉头紧蹙，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陆携之前对女人兴趣不大，自己还以为他只是性格如此，没想到是喜欢男人。 　　可惜现在不是好奇海三儿跟陆携关系的时候，当着外人不好说话，陆晖朝着陆携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朝着楼上走去。 　　陆携见陆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他赶紧从兜里拿出瓶子塞进海三儿手里，“你先带珍珠走，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被我哥看到。” 　　“可是……” 　　“听我的。”陆携斩钉截铁，“你先带他去安全的地方，记住，别让我哥知道你是人鱼。” 　　 第28章 　　陆携让海三儿从椰子树那边绕到礁石下海，等到海三儿两步一回头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陆携这才往楼上跑去。 　　一进房间，陆晖盯着床头的鱼缸，小鱼苗和小乌龟正静静躺在里头，他随口感叹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开始养这些东西了？” 　　陆携一步上前，用身子挡住窗户，余光往窗外瞥了一眼，这个位置是看不到海三儿是怎么下海的，他随之松了口气。 　　“我……无聊养着玩玩。” 　　陆晖的视线停留在床上的两个枕头上，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对陆携的私生活并不想过多干涉，但是想到陆携可能跟那个……海三儿已经滚上床后，还是有点怪异。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晖拉过陆携神神秘秘地看了眼窗外，确定周遭没人后，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吗？” 　　陆携对上陆晖有些兴奋的眼神，一股隐秘的不安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先前跟你说过美人鱼的事情。”陆晖眼底的跃跃欲试几乎抑制不住，“美人鱼好像在我们这片海域活动。” 　　“咚”的一声，陆携觉得心脏猛地下坠，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口，沉甸甸的，压得他呼吸不畅，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来，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陆晖完全沉浸在抓到美人鱼后卖个好价钱的幻想中，没有注意到陆携的异样，他继续道：“那个老板先前捉到过一条，原本美人鱼拥有超强的恢复能力，抓来研究，然后将研究成果卖给战争区的国家，肯定能卖大价钱，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条美人鱼突然失去了研究价值。” 　　陆携嗓子又干又涩，每每吞咽吐沫都跟刀刮似的，疼得要命，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什么叫失去了研究价值，是因为美人鱼死在了实验室，所以才失去了研究价值吗？ 　　“阿携？”陆晖说得眉飞色舞，却见陆携一直沉默不语。 　　陆携茫然回过神，他扯了扯嘴角，“哥……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美人鱼还是个未知数……现在面临打仗，我们首先考虑的……应该是活着离开这儿……” 　　陆晖叹了口气，“我们做赏金猎人这些年你也清楚，现在行情不好，钱难挣，如果没有钱，即便是逃出去，也很难生活，没钱的话，去了别的国家连证件都办不下来。” 　　陆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世道艰难，到处都动荡不安，赏金猎人也是刀口舔血的职业，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有海三儿，还有珍珠，如果能换一个地方生活，他想安稳下来。 　　“但是美人鱼……只是传说……难道我们要为传说冒险吗？”陆携极力想要说服他哥离开这里，他不想海三儿和珍珠被人发现，也不想他哥在这里丢了性命。 　　可美人鱼带来的巨额金钱诱惑着陆晖，他一把抓住陆携的手腕，“已经不是传说了，如果真要是传说，那个大老板根本不会费精力和金钱找寻那么多年，阿携，风险大回报也大，这事本就是撑死大胆的，饿死胆小的。” 　　陆晖拽着陆携走到窗边，他指着远处一片混乱的港口，神色激动，“跑了那么多人，我们找起来就更方便，跟我们抢的人就更少了，阿携，我们干这票大的之后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万一找不到呢？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等吧？” 　　要不是美人鱼值钱，谁愿意冒这么大的险呢，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只能作罢，先保命再说。 　　陆晖心一横，“趁着现在还没完全打起来，我们再待一周，一周之后我们就走。” 　　一周，又是一周。 　　“如果是要钱的话，我这里有。”陆携飞快跑下楼，将珍珠找到的那一袋子金币拿给陆晖看。 　　“哪儿来的？” 　　陆携一梗，“你别管哪儿来的，反正这里的钱肯定够我们离开这儿。” 　　看到金币的瞬间，陆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又平复下来，这袋子金币值点儿钱，可美人鱼能值更多，他不想因小失大。 　　“你知道的，美人鱼的价值不止这点，阿携，这回听我的，哥带你发大财。”他怕陆携继续劝他离开，“好了，我太累了，你让我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陆携来不及说其他的，陆晖已经转头去了另一间房间，看到紧闭的房门，陆携犹豫片刻，回到端起鱼缸，一路小跑到了礁石旁，正当他苦恼怎么联系上海三儿时，海浪翻涌起来，两个熟悉的身影浮到了岸边。 　　“陆携。” 　　陆携顺手将鱼缸里的小鱼和乌龟都倒在了水里，它俩没有着急游走，围着小珍珠打转。 　　“你今晚就带珍珠走吧。” 　　自己刚说服陆携让他跟小珍珠先走，海三儿想不通陆携突然变卦的原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听我的。”自己总不能告诉海三儿，陆晖想要抓他，自己跟陆晖从小一起长大，受了陆晖不少照顾，没有陆晖，他可能早就没命了，他不能丢下陆晖，更不想辜负海三儿，“我只是让你先带珍珠走，跟你说的那条路线你还记得吗？我们约好在那个港口见面，我肯定会去见你，你要想知道我安不安全，你不光要让所有鱼撤离，自己也得活着去见我。” 　　陆携俯身吻了一下海三儿的额头，叮嘱道：“别想着鱼没事了，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你还得来见我，时间不多了，去吧。” 　　海三儿还想劝劝陆携，但看到陆携眼里的坚持，他只能答应下来，他托起身边的珍珠放到陆携面前。 　　“跟爸爸说再见。” 　　珍珠双手抱住陆携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他还不会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跟陆携道别。 　　“听话。”陆携轻点着珍珠的脑袋。 　　告别过后，海三儿没再犹豫，带着珍珠消失在了水面，陆携也不敢在海边多待，起身往小店走，还没走多远，便听到了海三儿的歌声，还是那么难听，紧接着是海浪翻滚的声音，哗哗的，陆携猛地回头，平静的海面波涛汹涌，像是有股巨大的力量要从海底涌上来。 　　那动静太大了，连原本在房间睡觉的陆晖都被惊醒，他一边喊着陆携的名字，一边跑下楼，“陆携？什么情况？又有直升机吗？” 　　看到站在椰子树旁的陆携，陆晖赶紧跟了上去，直升机没有看到，只看到了翻滚的海面。 　　“什么动静？谁在唱歌？” 　　陆携默不作声，陆晖又朝着海边走了两步，一脸难以置信，“从海上传来的？” 　　那刺耳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渊，听着很遥远，又像是拿着扩音器，被放大了很多倍，总归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你没听到吗？”陆晖回头，眼眸里闪烁着光芒，“你说，会不会是美人鱼的声音？” 　　“哥，你累糊涂了，我根本不信这世界上有美人鱼。” 　　陆晖嗤笑一声，也不强迫陆携承认，“等真正看到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陆携其实是没底的，他不知道陆晖为什么这么信誓旦旦，难道他真的见过，在那个老板的实验室里，他见过出海三儿以外的美人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么荒唐的事情，一般人不会这么肯定。 　　“那个男人呢？”陆晖环视一圈，没看到海三儿的人影，“海三儿？” 　　陆携垂下眼睛，“他回去了。” 　　“我忘了问你，我们要是走的话，他，你准备怎么办？” 　　陆携回道：“他自己会走。” 　　 第29章 　　翌日，海边小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镇上有几处楼房被炸毁外，其他地方跟平时一个样，电视信号受损，广播里一直在安慰大家，昨晚的爆炸只是一个意外，战争并不会扩散到他们国家来，让群众不要惊慌。 　　一部分慌乱逃窜的人，不愿意背井离乡，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选择相信当地政府，另一部分人危机意识较强，依旧选择带着家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陆携跟陆晖知道外面的形势，昨天的爆炸可能只是试探，或许能安稳几天，但是他们这个国家已经不太平，得趁早离开。 　　可陆晖对美人鱼还是不死心，甚至找了渔船下海，可惜别说是美人鱼，近海连其他鱼类都看不到，这片海域仿佛死一般沉寂。 　　“怎么会这样？怎么连鱼都没有？” 　　陆携沉默不语，他低头看向海面，海水依旧湛蓝，海底生物少得可怜，他在心底诧异，海三儿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见鬼了。”陆晖骂骂咧咧道，“是不是爆炸过后近海没什么鱼，我们再往前看看。” 　　不管是近海还是远海，都没有找到陆晖想要的东西，两人无功而返。 　　陆晖兴致缺缺，陆携反倒松了口气，见陆携一副放松的模样，陆晖有些不高兴。 　　“你怎么回事？我觉得找美人鱼的事情你一点都不上心？” 　　自己能上心吗？因为陆携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他巴不得海三儿和珍珠有多远跑多远，永远不被人类发现，但自己不能跟陆晖说实话。 　　“哥，太危险了，我们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陆晖觉得有些可笑，“阿携，我们哪次任务不是在卖命？哪次任务不比找美人鱼的工作危险？明明干了这票，我们就能金盆洗手，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畏首畏尾的？” 　　陆携语塞，陆晖说的没错，如果自己不是跟海三儿朝夕相对这些日子，找美人鱼的事情，他肯定比他哥还积极，可现在不一样，他跟海三儿约好了，他要海三儿活着来见他，他也一样得留着命去赴约。 　　这几天，陆携觉得陆晖为了找寻美人鱼进入到疯魔的状态，自己白天陪他在海上漂泊一整天，明明已经很累了，晚上却因为担心海三儿，死活睡不着，陆携没法，只能到楼顶吹吹风。 　　他们这地方一年四季都很热，几乎分不清春夏秋冬，只是夜里的海风有细微的变化，比白天的时候更湿冷一些。 　　没有船经过，海面一片平静，连海浪声都变得沉默，陆携手指扶着浴缸边缘转了一圈，起初还把海三儿当只知道裸奔的神经病呢，后来知道他是美人鱼，只把他当成了换钱的工具，那个时候的自己跟陆晖差不多，一心只怕别人知道美人鱼的存在挡了自己的财路，再后来，自己让他委屈在玻璃鱼缸里，见证了小珍珠的诞生，他们仨过了一段温馨且宁静的日子。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陆携觉得小珍珠都没怎么长大，特意给海三儿换的浴缸他也没用多久，怎么就物是人非了？ 　　刮风下雨自己还担心他会害怕，没想到他看着胆小如鼠，这种天气居然没心没肺地吹冷风。 　　陆携学着海三儿平时的样子坐进了浴缸，他仰头靠在浴缸边缘，伸手试图遮住眼前的夜色，还是能从指缝中窥探点点繁星，原来海三儿在浴缸里的视角是这样的。 　　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发出细小的声响，就在陆携意识模糊之际，细微的海浪声逐渐变得急躁起来，哗哗的，一浪接着一浪。 　　有船来了？ 　　陆携下意识睁开眼，他从浴缸里站起身来，海面没看到船只，可海浪无端一浪盖过一浪，在月色下沉默翻滚，水面波光粼粼，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陆携很熟悉，有什么东西要从海水中跃出来。 　　海面忽然泛起层层涟漪，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纵身跃出，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像是海上的精灵，长发如瀑，全身闪烁着水晶的光辉，很快又消失在海面上。 　　海三儿？ 　　陆携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嗓子，想喊又不敢喊，喉咙里又干又涩，每次吞咽唾沫都跟刀刮一般。 　　海三儿怎么回来了？自己不是让等着吗？珍珠呢？ 　　一系列问题充斥着陆携的大脑，他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楼下爬，在开门时他极力控制力度，卷帘门还是哗哗作响，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惊醒陆晖，自己卧室窗户前没人，这才不顾一切地朝着礁石的方向跑去。 　　“三儿？”陆携顾不上怕水，俯身靠近海面，低声呼唤海三儿的名字。 　　水面涌动着，一个个气泡咕噜咕噜往上冒，那张精致熟悉的脸庞骤然钻出了水面。 　　“陆携。”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等我吗？” 　　海水顺着海三儿的鼻梁往下淌，他双手攀住礁石的边缘，支支吾吾，“还有鱼没有离开……” 　　陆携有些上火，就算海三儿身上有保护海底生物的责任，可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他不该冒这个险的。 　　“你只顾那些鱼，珍珠你不管了吗？” 　　“我没带珍珠回来。”海三儿轻声解释，“我把他交给了海底精灵和小乌龟。” 　　“可他还那么小。” 　　海三儿小心翼翼地朝陆携伸手，“我还担心你，我是答应了等你，但是你一直没有出现，陆携，我很担心你。” 　　指责的话到了陆携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着。 　　“我哥他不肯走，他疯了……” 　　海三儿能感觉到陆晖对陆携的重要性，既然是陆携的哥哥，自己也有义务将陆晖救走。 　　“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走。” 　　“你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啊？”海三儿不懂。 　　陆携握住海三儿的手掌，“他要留在这儿，就是因为知道了美人鱼的存在，他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他要找到美人鱼，人类是很危险的，你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否则你这辈子都可能看不到外面的太阳。” 　　怎么个危险法，为什么见不到外面的太阳，陆携没有明说，但海三儿能明白，总归不是一件好事，他起身抱住陆携的脖子。 　　“陆携，你不会让我陷入危险当中的。”海三儿贴着陆携的脸颊，“陆携我离不开你，你是我的配偶。” 　　自己能上岸全都是因为陆携，如果陆携遇上什么不测，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陆携死死抱住海三儿的后背，自己不该既要又要的，不能只想着带陆晖一起离开，总得为海三儿和珍珠想想，海三儿这么相信他，他不该让海三儿陷入危险当中。 　　“明天晚上，会有一班货船出港，不管陆晖愿不愿意，我都会把他打晕绑上船，到时候我就跟你走，以后再也不见他。”陆携感觉到海三儿贴着他的脸颊在轻轻摩擦，最普通的肢体接触，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难得。 　　良久，陆携才舍得松开海三儿，“他在家，你今晚不能上楼。” 　　海三儿点点头，他明白的，“明天晚上我们再见。” 　　“今晚别离岸边太近，你要小心。” 　　目送海三儿离开后，陆携收拾好心情回到店里，轻手轻脚地关了店门，随后上了二楼，在陆晖房门口时，他停顿片刻，抬头看了眼通向三楼的楼道，顶楼阳台的门在风中摇曳，刚刚着急下楼，他有点记不清了，自己有关顶楼的门吗？ 　　陆携不太确定，他想看看陆晖有没有在房间，屏住呼吸，他拧开了陆晖的房门，床上能看到陆晖隆起的身影，也能听到他低沉的呼吸声，还在睡觉。 　　陆携轻轻掩上房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面朝窗户的方向，静静听着海浪的声音，好像是海三儿在跟他对话，明天这一切就能结束了，他想换个地方，跟海三儿、珍珠平静生活。 　　第二天，陆携比陆晖起得还要早，他趁着天还没全亮，到码头询问了票价，早在第一次爆炸过后，一票难求，船票价格疯涨，现在更是离谱。 　　陆携也没有讲价，付了定金，剩下的，他打算晚上把陆晖弄上船再付，又跟还开着小店买了些东西，回到店里，陆晖刚起床。 　　“你去哪儿了？” 　　陆携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到镇上买点东西，你不肯走，总得吃饭吧。” 　　陆晖没有说话，看向陆携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他从袋子里随便拿了包吃的出来，边吃边不经意问道：“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怎么买了个浴缸回来？还放在了顶楼。” 　　心脏陡然下坠，跟海三儿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被陆晖注意。 　　“之前懒得出去，平时闲来无事就泡泡澡，怎么？你想用？”陆携脑子转得飞快，不动声色地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陆晖点点头，没再追问浴缸的事情，吃完东西后，他又想下海，他问陆携要不要一起，陆携这回没有抗拒。 　　 第30章 　　海上风平浪静，渔船也算是无波无澜地漂浮在海面，即便是现在，陆携还是怕水，他选择坐在了小船的中心。 　　等远离了海岸，陆晖关了发动机，他站在船头，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海风一过，玄白的烟雾瞬间被吹得四散。 　　“呼”。陆晖长吁一口气，转头走到陆携身边坐下，“来一根？” 　　每每上船，陆携都胆战心惊，这回更是，除了怕水，他更怕陆晖发现海三儿的存在，他没什么心情，拒绝了陆晖递过来的香烟。 　　“溺了回水给你吓成这样？” 　　像他们这种在海边长大的人，不说水性有多好，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会水，被呛一口也是常事，没想到陆携能留下这么大的阴影。 　　陆携抱着胳膊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给自己最大的安全感，“差点就没命了。”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渺小，无论是海浪，还是风暴，都不是人类徒手能够对抗的，每当陆携回忆起溺水的经历，他都觉得自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要不是海三儿…… 　　陆晖将胳膊伸出栏杆，抖了抖指尖的烟灰，“那我不该叫你来陪我。” 　　想到海三儿平时的工作就是打扫打扫大海的卫生，陆携看到陆晖的动作，下意识阻拦。 　　“哥，别往海里抖烟灰。” 　　陆晖一滞，随即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容，取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环保了？” 　　人都是这样，只有跟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时候，才会感同身受，如果没有海三儿的存在，自己估计还跟陆晖一个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确定有美人鱼的存在吗？”陆晖不给陆携思考的时间，“我见过。” 　　陆携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了一瞬，见过？陆晖见过的是哪条美人鱼。 　　陆晖紧接着又道：“那个老板的照片。” 　　听到是照片，陆携不动声色地缓出一口气，他的视线穿过渔船，最后落在了远处的海平面上，“哥，都什么年代了，照片也能作假。” 　　陆晖没有反驳，又像是没有听到陆携的话，自说自话道：“我还听说人鱼的防备心很弱，很好骗，会营救遇上风暴的人类，你说我们俩要是其中有人溺水，人鱼会不会救人？” 　　陆携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转过头，极力克制自己的表情，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陆晖的脸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万里无云的天空变得阴沉沉的，气压也愈发低沉，空气愈发潮湿，陆晖忽然咧开嘴笑笑：“逗你玩的，就算真有美人鱼，人家跟我们非亲非故，没有非要救我们的道理。” 　　陆携凝固的脸色总算有些缓和，陆晖冷不丁又补上一句，“阿携，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有什么事也是有商有量，有什么好处哥第一个想到你，哥是不会害你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携觉得挺对不住陆晖，他俩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如果不是陆晖一心想要抓美人鱼，可能自己早就跟他坦白海三儿的存在。 　　“行了，看这样子要下大暴雨了，我们回去吧。” 　　船刚靠岸，大雨跟倒豆子似的唰唰往地上砸，海面被砸出无数个窟窿，又在眨眼间，窟窿被海水淹没，远处的乌云压近，沉甸甸的，天要塌了一般，看得人大气不敢出。 　　陆携徒生一股子世界末日的感觉，该走，如果今晚再不走，可能真的走不掉了，他抬眼看向码头的方向，这个点儿已经能看到码头的灯光，明明那么晦暗，依旧拼命散发着光芒。 　　“雨下大了，赶紧回去吧。”陆晖头也不回地朝小店跑去。 　　陆携应了一声，回头又看了眼大海，确定海三儿没有傻乎乎地跟上来，随后才放心往回走。 　　回到店里，电视机上闹钟显示他俩出去了大半天，陆携没有特意准备两个人在海上的食物，这会儿他俩已经饿得有些前胸贴后背。 　　“弄点吃的吧。”陆携提议，时间也不早了，吃了东西，歇息一会儿，就该到货船出港的时间。 　　陆晖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嗯，那我上楼冲个澡换身衣服。” 　　等到陆晖上楼，陆携在楼道站了许久，他听着陆晖上楼的脚步声，听着陆晖开门的声音，又听到从楼上传来的水声，随后才进了厨房。 　　陆携拿出食物，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包药粉，这药要是下足了分量，陆晖一觉醒来估计都到目的地了，可自己陪不了他那么久，船上鱼龙混杂，陆晖睡着了不能自保，自己只需要他在船离港前不醒来就行，用不着下太多的药。 　　准备好一切，陆晖刚好洗完澡下楼，陆携见状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哥，刚好吃饭。” 　　“你头发也湿了，你要不要也去简单冲个澡，换身衣服，别看天气热，也是很容易着凉的。” 　　见陆晖已经坐到了饭菜前，陆携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定在原地，没有动弹。 　　陆晖笑着打趣，“真没出息，等你吃饭，我不会全部吃光的，快去吧。” 　　陆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好再推辞，上二楼后他没有洗澡，简单擦了遍头发，换了身衣服便下了楼。 　　走到拐角处，陆携听到电视的声音，他抬起下巴朝楼下张望，陆晖胳膊横在饭桌上，背靠墙壁看电视。 　　“哥。” 　　“来了，吃饭吧。”陆晖迫不及待地抓起碗筷，拼命往嘴里扒拉了几口，“还想说看看电视上有没有什么新闻，结果连信号都没有，只能放个光碟来看看，你怎么连动画片的光碟都买？我还以为是什么新的动作片呢，打开一看是美人鱼的动画片。” 　　陆携一僵，筷子一头在桌上点了点，随口找了个理由，“那可能是音像店老板拿错了，我都没来得及看。” 　　陆晖没说话，开了罐啤酒，给自己和陆携都倒了一杯，“喝点儿？” 　　晚上还有事，陆携怕喝酒坏事，陆晖又道：“我们哥俩好些日子没见，多久没坐在一起喝一杯了？我感觉我俩都生分了。” 　　自己跟陆晖确实有些日子没见面，如果不是有了海三儿事情，自己确实不会有离开陆晖的打算，就算是过安稳日子，自己也得拉着陆晖一起。 　　陆晖主动碰了酒杯，一饮而尽，陆携没法推辞，也一口全闷了。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有点不正常，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陆晖说着又给陆携满上一杯，“但是那不是一笔小钱，我们干一辈子都挣不来，也一辈子都花不完，反正烂命一条，赌赢了后半辈子就想什么有什么，不用替任何老板打工，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陆携知道，那可能是一笔无法用数量估计的金钱，美人鱼对于陆晖而言可能就是赚钱的工具，可对自己的意义不一样。 　　“阿携，有钱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会忘掉很多烦恼。” 　　谁不想要数不清的钱，陆携也想要，但是比起钱，他更希望海三儿、珍珠还有陆晖平安，他这一辈子可能没办法挣那么多钱，可他这一辈子同样也只有他们三个亲人，比起钱，亲人对于自己会更加特殊。 　　陆携举起酒杯又灌了自己一杯，他哐的一声放下杯子，还没开口说话，头晕眼花，眼前的陆晖也开始重影，怎么回事？啤酒的酒劲儿这么大？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耳边是哗哗的海浪声，陆携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天空漆黑一片，看不到星星，大雨冲刷着他的脸庞，他在……海边？ 　　陆携尝试着从礁石上挣扎起身，双手却被绳子死死绑在身后，他惊恐大喊，“哥？陆晖！” 　　“别喊了，小点儿声。”陆晖打着伞，视线没有落在陆携身上，他盯着涌动的海面，眼里满是期待，“等会儿我让你看看美人鱼。” 　　“哥！你疯了！我会没命的！” 　　听到陆携声嘶力竭的声音，陆晖总算肯给他一个眼神，“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见过美人鱼，为什么装不知道？其实那天我看到那个男人就觉得奇怪，我俩独来独往惯了，身边基本上没有朋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怎么会把不认识的男人带回家？” 　　陆携咽了咽唾沫，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承认，“他不是美人鱼。” 　　“昨天晚上，你半夜起床，在海边，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陆晖嗤笑一声，“你是不是想独吞啊？” 　　“你说什么呢？”陆晖怎么会这么想自己？ 　　陆晖勾唇一笑，“你承认他是美人鱼了？” 　　陆携无声张了张嘴。 　　“你还对我下药，陆携，亏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把我教你的手段用到我身上？你太令我心寒了。” 　　药效还没有过，陆携太阳穴一一跳一跳地疼，“我只是想让船把你带走，你死活不肯走，不用这种办法，我还能怎么办？” 　　“你还能怎么办？”陆晖表情狰狞，“你应该跟我站在统一战线，早点告诉我美人鱼的下落！”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他不是商品，没道理被我们卖来卖去。” 　　陆晖脸上的笑容看得人瘆得慌，根本就不听陆携说了什么，他将绳子的一头系在岸边的椰子树上，一脚给陆携踹进了水里。 　　“唔……”陆携的叫声瞬间被海水淹没，在海水没过头顶前，陆携隐约听到陆晖的声音。 　　“那美人鱼肯定会来救你的，阿携，抓到他这回我就原谅你。” 　　 第31章 　　倾盆大雨将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无数的雨点激烈急促地冲向海面，水花此起彼伏，在狂风的推波助澜下，没过人头顶的巨浪直冲岸边，狠狠摔打在礁石上，试图吞并世间的一切。 　　陆晖匍匐在岸边，任由激荡起来的海水打湿了自己的脸，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海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暗黑的水面映照着他的脸庞，晃动的海水将他的影子扭曲成可怖的模样。 　　见水里迟迟没有动静，陆晖拽着绳子想将陆携拉上来，他只是想抓美人鱼，不是想要陆携的命，而且陆携要是没了，自己想要抓美人鱼是难上加难，可这一扯，轻轻松松将绳子扯了上来，绳子一头空荡荡的，哪儿还有陆携的人影。 　　白光划破天空，雷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水面骤然出现一道漩涡，刺眼的银光从漩涡中亮起，原本黑暗的大海被照得一片光亮，那光亮之中的人鱼熠熠生辉。 　　人鱼。 　　陆晖兴奋得全身发抖，他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发着光，看向人鱼肩头的陆携，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人鱼肯定会救陆携。 　　人鱼，真的是人鱼。 　　人鱼逆着光，很难看清他的脸上的表情，长发沾水后紧紧贴着脸颊，略显狼狈，即便是这样，依旧遮挡不住人鱼姣好的容貌，他的大手轻拍着陆携的后背，被架在他肩膀上的陆携因为呛水剧烈咳嗽着，陆晖看不到陆携的正面，从他的咳嗽声和不住颤抖的后背来看，他应该很痛苦。 　　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鱼现在就在自己眼前，陆晖眼冒精光，仿佛眼前的海三儿已经不是人鱼，不是一条生命，而是无穷无尽的金钱。 　　“阿携，哥没骗你吧？人鱼很容易相信人的。” 　　陆携挣扎着想要从海三儿肩头起身，他双眼赤红地转头，远处岸边的陆晖看着那么渺小，自己仍旧能感觉到对方的欣喜若狂，简直是疯了。 　　“咳咳……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不是跟你说过，绝对不要出现在我哥……咳咳……面前吗？” 　　海三儿对上陆携焦急责备的眼神，他没有哭哭啼啼的，难得在陆携面前强硬了一回，“你哥哥他是坏人，他明知道你怕水，还把你往海里扔。” 　　在人鱼的世界里，对好人和坏人的分辨是很简单清晰的，对陆携有危险的，在海三儿心目中都是坏的。 　　陆携喝进大量海水，显然还没从呛水中缓过劲儿来，连呼吸都格外痛苦，他五官挤在一起，艰难开口，“你知道他是坏人你还敢出现，你不要命了吗？我跟你说过，被人类抓到，你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咳咳……实验室。” 　　“这是在大海上，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海三儿安抚性地拍了拍陆携的屁股。 　　也是，这是在大海上，没有人能比人鱼更了解大海。 　　海三儿将陆携的失望看在眼里，他知道，陆晖虽然做得很过分，但是在陆携心中，陆晖到底是哥哥，比起恨，陆携更多的是伤心和难受。 　　没等陆携放宽心，只见陆晖跳上一旁的渔船，猛地拉动发动机，冲着他们的方向就过来了。 　　陆晖……真的是疯了……他就算追上来了又怎么样？他单枪匹马，还妄想在海上抓捕人鱼吗？ 　　下一秒，陆晖从船舱里拿出一把枪，陆携吓一跳，他顾不上肺部被海水压强挤压得疼痛，奋力挣开海三儿的桎梏。 　　“他有枪……下水！” 　　海三儿在电视上见过枪的，那东西的威力虽然跟飞机上的炮弹没法相比，但是被打中后也是会受伤流血，他紧紧搂住陆携的腰，不让陆携乱动，低声命令，“憋气。” 　　陆携原是想叫海三儿别管他，但海三儿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本能地憋了一口气，忽然，他腰间一紧，耳膜被海水挤压发出嗡鸣声，眼神一黑，整个人顺势被海水包裹。 　　沉入海里的瞬间，那段恐怖的溺水回忆又跟走马灯似的在陆携眼前翻过，他仰头看向海三儿分明的下颚，他还记得海三儿跟他说过的话，大海是很有包容心的，别想着反抗，尝试着顺从它。 　　这样想着，陆携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咕噜的水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穿梭在水里时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很快，很灵动，压在陆携胸口的巨石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掀开，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海水泛着墨蓝色，安静沉稳。 　　渔船在海面中央晃荡，陆晖扶着船沿朝着水里张望，人鱼下水的速度太快，渔船根本追不上，不过没关系，人鱼带着陆携一起下沉，人鱼可以在海底待一辈子，陆携可不行。 　　陆晖凶狠地冲着海里开了几枪，除了翻涌的海浪，没有任何的回应。 　　雷打得更凶，雨下得更猛，陆晖扶着栏杆，朝着嘶吼的大海咆哮，“你再不上来陆携就憋死了！” 　　“哐”的一声，巨浪狠狠撞击在船身，渔船摇晃得厉害，陆晖牢牢捏住了栏杆才没有被摇下船，他举起枪冲着水里瞄准，只要有人鱼的影子，他绝对不会手软。 　　陆晖目眦欲裂，又冲着水面开了几枪，子弹嗖嗖射入入海面，跟雨水没什么区别，被大海温柔吸纳。 　　五彩斑斓的鱼鳍掀起惊涛骇浪，海水不住地往渔船里涌，仿佛要被大海吞噬，恍惚间，除了人鱼，陆晖好像还看到了鲸鱼。 　　“操！”陆晖气得骂娘，他起身朝着船舱的另一头走去，想要看得清楚一些，轰的一下，一道从船底直冲而来的水柱将渔船掀翻，陆晖直接从船里飞了出去，重重摔进了漩涡之中，海水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口鼻，他双手扑腾着想要挣扎，可惜在大海面前，他毫无反抗的余地，眨眼间消失在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海三儿浮出水面，怀里的陆携因为缺氧已经不省人事，他抱着人游到岸边，边呼喊陆携的名字，边给陆携渡气。 　　“咳……”陆携猛咳一声，抱住肚子缩成一团，一个翻身，海水顺着他嘴角流了出来，吐完水后，他撑起身子朝海面张望。 　　海三儿知道，陆携是在寻找陆晖的下落，他安慰陆携几句，又让陆携在岸边等着他，转身又沉入水里。 　　“三儿！” 　　陆携拦不住海三儿，只能枯坐在礁石上等待，不多时，海三儿的身影出现在被掀翻的渔船旁，他借着海浪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将渔船翻了回来，又从海里扯出一个熟悉的黑影丢到船上，任由海浪将渔船推远，随后回到了陆携身边。 　　陆携认出来了，船上的是陆晖，海三儿还想解释，陆携打断他，“谢谢。” 　　他知道海三儿心地善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愿意伤害陆晖，而且货船早已经出港，把陆晖扔回渔船上，任他自生自灭，是生是死，都交给大海定夺。 　　“我们也走吧。”陆携捧着海三儿的脸，别的事情他都不想管了，他只想保证海三儿的安全，保证他俩能平安见到珍珠。 　　海三儿恋恋不舍地看向小店，没了刚才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像平时跟陆携要东西吃一样，可怜巴巴的，他喃喃道：“你给我买的浴缸都还没怎么用过。”还带不走。 　　“等到了地方，我们再买新的。”陆携亲吻着海三儿的侧脸，又像是想起什么，“你等我一下。” 　　说罢，陆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小跑进了小店，再从小店出来时，他怀里多了两个袋子，一袋是干粮和水，另一袋是珍珠给他找到的金币。 　　“没钱可不行，别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最后饿死在异国他乡。”陆携半开玩笑道，紧接着又有些为难地看着海三儿，“我怎么走啊？” 　　总不能让海三儿一直抱着吧，那得抱到什么时候？ 　　海三儿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手指放到嘴边，朝着海面吹了声口哨，不远处的海面水面下沉，一头鲸鱼出现在陆携眼前。 　　“它是我离开时珍珠救下的鲸鱼，知道我要回来，珍珠说什么都要它跟我一起。” 　　看这鲸鱼的大小应该是幼鲸，陆携又诧异又好笑，“珍珠救下的？” 　　“嗯，珍珠听到了它求救的叫声，应该是跟鲸群走散了，它只听珍珠的话，我甩都甩不掉，正好，你坐它走。” 　　陆携这辈子没坐过鲸鱼，在此之前，他也没见过美人鱼，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梦幻。 　　陆携爬上鲸鱼后背，幼鲸激动得直叫，它的叫声尖细，很像小孩，难怪能跟珍珠玩到一起。 　　“走了。”海三儿一声令下，幼鲸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陆携回头看了眼在风雨中的小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想起见到海三儿的第一天，他全裸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他怀孕了，陆携到现在都还能想起当时的心情，不由笑出了声。 　　雨势渐小，海三儿听到陆携的笑声下意识回头，“笑什么呢？” 　　“没什么。”陆携仰头倒了下去，呈“大”字形躺在鲸鱼的后背，海风从衣服下摆往里灌，是自由和新生的味道。 　　 第32章 　　“还有多久啊？”陆携枕着胳膊躺在幼鲸后背上，头顶的太阳正好，他眯着眼睛，自从知道还有半天时间就能见到珍珠后，这是他第五次跟海三儿询问时间。 　　海三儿耐心不是一星半点的好，不厌其烦地回答陆携的问题，“能看到岛就到了哦。” 　　“能看到岛，又是这句。”这句话陆携倒背如流了都，他实在睡不着，起身打算把包里最后那点干粮吃了，余光一瞥，不远处的海面屹立着一棵椰子树，“岛！” 　　顺着陆携手指的方向，长有椰子树的岛屿逐渐跳入大家的视线，陆携再也坐不住了，兴奋地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是不是到了？是不是到了？” 　　“到了。”为了安全起见，自己离开前特意让海底精灵带着珍珠来了远海，这片岛屿被水环绕，远离海岸，是珍珠最好的栖息地。 　　说话间，幼鲸停在了离岛屿十来米远的地方，海三儿冲陆携张开怀抱，做好随时抱住陆携的准备，“跳下来吧，幼鲸不能再上前了，不然容易搁浅。” 　　“辛苦啦。”陆携拍拍幼鲸的后背，轻轻一跃，朝着海三儿跳去，海三儿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抱住，随后朝着岛屿游去。 　　这片岛屿大小合适，植被茂盛，说不定岛上还有其他的动物，可惜陆携暂时没兴趣去寻找，上岸后，他脱了衣服拧干海水，张望着四处寻找珍珠的身影。 　　“珍珠！爸爸来了。” 　　海三儿双手撑住岸边纵身坐了上去，好笑道：“珍珠怎么会在岸上。” 　　陆携刚回头，幼鲸不知所踪，紧接着听到幼鲸尖细的叫声，一股水柱从水面喷出，一条小美人鱼在水柱顶部翻了好几个跟头，笑得咯咯的，鲸鱼渐渐浮出水面，水柱随之消失，小美人鱼掉落在鲸鱼的后背。 　　“珍珠！” 　　一听到陆携的声音，珍珠从鲸鱼后背滑了下来，他扑腾自己的鱼尾游向岸边，一把抱住海三儿的尾鳍，一脸陶醉地跟人鱼爸爸贴贴，贴完后又朝着陆携伸出双手。 　　陆携在海三儿身边坐下，大手一伸，将小美人鱼从水里拎了起来，“等着急了吧？” 　　珍珠抱住陆携的大拇指左看右看，像是在检查陆携有没有受伤，陆携挠他的下巴，“没受伤。” 　　听到陆携这么说，珍珠这才放心下来，他将双手捧到嘴边亲吻了一下，又冲着爸爸们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哈哈。”陆携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跟谁学的啊？少看点电视。” 　　说起电视，珍珠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扶着陆携的掌心躺下，闭上双眼，双手放在腹部，躺得很安详，就是嘴唇噘得老高。 　　陆携没懂他的意思，转头问海三儿，“这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中毒的白雪公主，要王子的吻才能醒过来。”说完，海三儿双手捧住脸颊，学着珍珠的样子撅起了嘴，“我也是白雪公主。” 　　陆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到底偷偷带珍珠看了多少动画片？” 　　两条鱼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动，陆携没法，俯身吻在海三儿嘴唇上，又亲了亲珍珠的脸颊。 　　被亲吻的人鱼总算睁开眼睛，陆携怕珍珠不能脱离水太久，给鱼放回了水里，他仰头将小岛环视了一圈，这里肯定是没法住人，他们得趁着天还没黑，上岸找到落脚的地方。 　　“我们找个地方上岸吧，后面还得忙活证件的事情，还得找地方住，还得工作。”说到这儿，陆携觉得当人挺烦的，鱼多好啊，整片大海都是它们的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在海里人鱼就是无敌的。 　　陆携手掌轻拍在海三儿大腿上，他总觉得海三儿哪儿不对劲，但是看习惯后，又没觉得哪儿不对，“走吧。” 　　海三儿跳进海里，示意陆携也下水，有了先前的经验，陆携对大海没那么抗拒，反复做几次心理建设后，他扶着海三儿的肩膀跳了下去，在水里，海三儿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将他带到了鲸鱼身边。 　　“我们坐鲸鱼去岸边。” 　　陆携点点头，在爬上鲸鱼后背时，他意识到海三儿也跟了上来，直到一个赤条条的海三儿站在自己跟前，他这才反应过来。 　　海三儿的鱼尾呢！ 　　陆携垂下眼皮，眼珠子飞快转了两圈，明明一沾水尾巴就会出来的，什么时候没有的？陆携想破了脑袋，好像是两人坐在水里的时候，海三儿的尾巴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双腿，难怪自己觉得他怪怪的，他现在全裸着。 　　“你……”陆携觉得难以置信，他想起海三儿说过的话，跟人类结合的人鱼最终能够变成人类，“尾巴呢？” 　　海三儿神色如常，好像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条，他冲陆携一个淡淡的笑容。 　　可是……陆携脑子嗡嗡的，他一直以为海三儿口中的“变成人类”，是既有鱼尾，又有双腿，是海三儿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形态，上岸的时间不再受限制，没了尾巴，意味着海三儿永远不能回到大海，他不再是一条人鱼了。 　　一想到海三儿没有了退路，陆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一般，喘不上气来。 　　海三儿见陆携的表情复杂，眼里还有悲痛之色，他拉住陆携的手以示安慰。 　　手背上是海三儿的体温，陆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将另一只手覆盖到海三儿的手背上，“太突然了……我怕你以后会后悔……当人一点都不好，当了人……你就不能后悔了……” 　　海三儿贴着陆携坐下，“我知道，但是没有你的话，珍珠出生后，我只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待死亡，陆携，你给我了第三次生命。” 　　跟人类结合可能是人鱼延续生命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陆携还是高兴不起来，海三儿热爱大海，就算是有了新的生命，可代价是失去尾巴，即便他什么都没说，陆携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陆携紧紧攥着海三儿的手掌，好像只有攥得更紧，才能让海三儿有安全感一点。 　　“走吧。” 　　鲸鱼动了，珍珠却没动，他坐在贝壳里面，注视着陆携和海三儿的背影。 　　“等一下！”陆携大喊道，他对上珍珠的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他强压着内心的不适，干笑一声，“珍珠还没跟上。” 　　珍珠还是没动，铮亮的眸子看向海三儿，海三儿深吸一口气，陆携猛地抬手，他好像知道海三儿要说什么，他不想听。 　　可海三儿按住他的手腕，“珍珠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他是人鱼，他得留在海上。” 　　道理陆携都懂，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去够水里的珍珠，他试图跟海三儿争辩，“我知道，可是他还那么小，海上很危险的，有海啸，还有那么多比他大的海底生物，他……” 　　“陆地上更危险。”海三儿平静打断，“陆携，对于人鱼来说，海里是最安全的。” 　　就算海三儿说得有道理，陆携还是不愿意听，他双手在空中无措地摆动，眼里噙着泪水，声音颤动，“我知道海里是最安全的，我的意思是……珍珠现在还小，就算要回到大海，也……也要等他再大一点……” 　　“你想继续把珍珠养在玻璃瓶或者鱼缸里吗？就因为我们舍不得，要对一条人鱼那么残忍？” 　　人鱼是属于大海的，是自由的，因为自己的不舍，就把珍珠关在狭小的空间，和抓人鱼进实验室本质上并无不同，这些大道理陆携都明白，但是自己从小是孤儿，更害怕和家人分别。 　　“珍珠有守护大海的责任，有属于他自己的冒险，我们不该替他做选择。” 　　难怪给珍珠取名字的时候海三儿兴致不高，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他们迟早会跟珍珠分开。 　　一阵酸楚涌上陆携心头，他别过脑袋，将脸死死靠在海三儿的肩头，眼泪夺眶而出，因恸哭全身颤抖不止，陆携没有注意到幼鲸下沉，只觉得有人轻拍了他的手背，柔软的触感很熟悉，他微微侧过头，是珍珠游到了他身边。 　　珍珠像平时安慰海三儿一样抚摸着陆携的手背，等陆携靠近，他又用小手抹去陆携脸上的泪水。 　　不只是海三儿，连珍珠都清楚他们会分开，最能哭的两个都没有哭，因为他们早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分别的场面。 　　“陆携，我们已经陪了珍珠很久了，他已经是最幸运的人鱼了，海洋是连成一片的，只要触碰大海，就是在抚摸珍珠，我们没有分开。” 　　珍珠像个小大人一样点头表示认同他人鱼爸爸的话。 　　海三儿托起珍珠放到水里，“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陆携抬头的时候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只是双眼通红，嗓子沙哑，他知道自己这么问很幼稚，可他还是忍不住，至少能给自己留一点念想，他哽咽道：“下次……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第33章 　　幼鲸选了一处无人的海岸，海三儿带着陆携游回到岸边，陆携看着茫茫无际的大海，想起海三儿刚才的话，只要珍珠看到人鱼座就是一年过去，他们每年都能在这个时间跟珍珠在小岛上见面。 　　“你刚刚说的什么人鱼座是真的吗？”陆携是第一次听说“人鱼座”的名字，动物没有日历，没有钟表，他怕珍珠不知道时间，他怕海三儿是在骗他。 　　海三儿真诚地看着陆携的眼睛，“人鱼虽然不能像人一样知道准确的时间，但是他们对四季更替比人类敏感，而且我不会骗人的。” 　　也是，海三儿不会说谎话，陆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他扯下衣服拧干水分，瞥到光溜溜的海三儿，自己看习惯了倒是无所谓，但现在他们来到全新的国家，大城市，就海三儿赤身裸体的打扮，别等他们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海三儿已经先被警察当流氓抓起来了。 　　陆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城市，远处坐落着几户人家，他让海三儿等一下，上前跟住户交涉，随口找了个理由，说是游泳的时候衣服被人偷了，想找他们买一件，主人家人不错，送了陆携一套不怎么穿的衣裤。 　　陆携提着衣裤回来找海三儿，“穿上，然后我们先去找个旅馆。” 　　衣服还算合身，海三儿套上后小跑着跟上了陆携的脚步，“什么是旅馆？” 　　“住的地方啊。” 　　“我们不是住在房子里吗？为什么要去住旅馆？”海三儿不理解。 　　陆携将金币袋子揣进兜里，人生地不熟的，这袋子东西就这么放在身上实在不安全，自己得想办法存起来。 　　“我们现在没有房子，旅馆就是暂时租借给我们的房子。” 　　海三儿大惊，“我们没有房子？怎么会这样？” 　　“你以为到了新地方，就有一栋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房子免费等着我们入住吗？” 　　原来不是这样吗？ 　　海三儿歪着脑袋，继续问道：“什么是免费？” 　　“免费就是不花钱，白给。” 　　海三儿倒吸一口凉气，“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住的房子是不免费的，要花钱？” 　　与其绞尽脑汁把钱藏起来，不如全部花掉，花掉才是最安全的，自己得尽快靠着这笔钱，解决他跟海三儿证件的问题，只有成为合法公民后，才能从事正当职业。 　　陆携欣慰地拍了拍海三儿的肩膀，“还知道类推了，不错，有进步。” 　　两人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因为没有证件，陆携只能带着海三儿去住红灯区的小旅馆，粉红的灯光下，整个旅馆充斥着暧昧的桃色气息，巷子里穿着暴露的人，用暗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海三儿是别人一招手，他就顶着满头问号跟上去的类型，还是陆携给他一把拉了回来，海三儿指着暗处的站街者道：“他叫我。” 　　“你认识吗？就跟着走，别理。”陆携拽着海三儿往前走，走到身边没什么人才低声道，“你难道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吗？不是每一个人类都是好人。” 　　海三儿想到了陆晖。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听到没？” 　　海三儿郑重其事点头，当人果然很难，毕竟以前在海里，同伴们说什么，自己信什么，自己也不会骗鱼。 　　见海三儿点头如捣蒜，陆携继续教育他，“你已经算是半个合格的人类了。” 　　“为什么是半个？”海三儿一直以为他是一整个人类，没想到到现在还只是半个。 　　“你会用餐具，知道穿衣服，衣食住行，你已经掌握了一半，所以你是半个，你还有很多要学的呢。” 　　当人果然很难啊。 　　进了小旅馆后，陆携跟前台老太太要了房间钥匙，他俩现在又累又饿，紧要任务是吃完饭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陆携还能在鲸鱼背上打个盹，海三儿可是没闭过眼。 　　“三儿，你先去洗澡吧，我等外卖送来。” 　　等海三儿进了浴室，陆携职业习惯，先检查了门锁，然后抱着胳膊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摄像头，当人哪儿有那么容易啊，世道险恶，危机四伏，但陆携暂时还不想跟海三儿说太多现实的东西。 　　海三儿洗完澡，外卖也送了上来，陆携反锁好房门，叫海三儿可以先吃，并且再三叮嘱他不能随便开门后，这才拿上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除了泥沙，还有挥之不去的水腥味儿，陆携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海水腌入味了，总算能痛痛快快洗个澡，等会儿吃了饭一觉睡到明天早上，这里是边缘地带的红灯区，能弄到正规证件的大有人在，只要肯出钱，自己跟海三儿的证件一定能办下来，有了证件，其他的事情能慢慢来。 　　计划好后，陆携也刚好洗完澡，一出浴室，桌上的饭菜一点没动，海三儿正站在窗前，仰头看着窗外的夜空，头发被夜风吹得半干，柔软的发丝在空中摇曳着。 　　“看什么呢？不是叫你先吃吗？” 　　海三儿表情原本有些悲伤，在听到陆携的声音时，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他跑到陆携身边，“我想等你一起吃。” 　　外卖比陆携做的饭好吃多了，但是海三儿大概是才变成人类，不太适应，加上太累了，胃口不佳，吃得不多。 　　陆携也没有勉强他，简单吃了两口，两人刷完牙便躺到床上。 　　他俩都疲惫不堪，可又有些睡不着，海三儿在陆携身边翻来翻去，陆携难得没有骂他。 　　“刚变成人是不是还不习惯？” 　　算是吧，海三儿叹了口气，原来变成人后，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激动亢奋，更多是迷茫，他下意识抱住陆携的胳膊，整个人凑了上去，轻声道：“我不知道以后要干嘛。” 　　别说是海三儿了，陆携自己换了新环境都得花时间去适应，他将胳膊抽出来，跟海三儿十指紧扣，他需要跟海三儿规划未来，和海三儿说一些具体的事情，让海三儿有画面感，有安全感。 　　“我说了啊，我们得找人办证件，有钱就好办事，幸好我们还有珍珠找到的金币，钱带到这里是一堆废纸，加上打仗汇率贬值，真就是一文不值了，但是金币不一样，金币有统一的价格。” 　　海三儿好奇心重，他将下巴搁到陆携的肩头，“什么是证件？” 　　“证件就是……有名字，有年龄，有出生日期，有户籍地，能够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海三儿抬着眼皮，自己有名字，年龄又是什么？ 　　“什么是年龄？” 　　“就是你多大，活了多少年。”说到这儿，陆携停顿了一下，自己还不知道海三儿多大呢，海三儿他自己记得吗？ 　　下一秒，海三儿发问，“那我多大啊？” 　　果然。 　　陆携无奈笑笑，“如果刚出生，像珍珠那样的，就是一岁，一年就是一岁，今天是你变成人的第一天。” 　　海三儿听懂了陆携的例子，“那我也是一岁咯？” 　　“不，你是十八岁。” 　　海三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照陆携的意思，自己明明就该是一岁啊。 　　“因为你要是一岁就过不了审。” 　　“啊？”海三儿脑袋一歪，一脸迷茫。 　　这暂时没法跟海三儿解释，陆携打哈哈道：“我说你十八岁你就十八岁，十八岁正正好，是个大人了。” 　　“那好，那我要当大人！” 　　说到这些，海三儿的情绪明显高涨了很多，当人确实很麻烦，生活就是在苦难中挣扎，但是陆携想给海三儿尽量最好的体验，让海三儿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陆携，我想亲你。” 　　陆携转头对上海三儿可怜巴巴的眼睛，他又无奈又好笑，叹了口气道：“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含蓄，这种事情不用事先打报告的。” 　　不用吗？海三儿怕自己不问就亲，陆携会动手打他，他犹豫着贴近陆携的脸，飞快在陆携嘴唇上吻了一下，速度太快，连他自己都没品过味儿来，陆携居然没有打他。 　　海三儿又大着胆子凑上去，这回他没有着急撤回，唇瓣贴着唇瓣慢慢厮磨，舌尖顺着陆携的唇缝探了进去，陆携不但没有拒绝，还往后退了一点，给自己让出了位置，海三儿胆子越来越肥，整个人压到陆携身上，又啃又咬的，吻累了才喘着粗气趴在陆携肩头。 　　他听到了陆携的心跳，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心跳，还有陌生女人的叫声，叫得很哀怨很……享受。 　　海三儿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陆携，“什么声音啊？” 　　陆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又笑了起来，这里是旅馆，还是红灯区的旅馆还能是什么声音。 　　既然海三儿是大人了，陆携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其实……旅馆除了是临时居住点外，也是人类最常选择的交配场所。” 　　原来是这样，当人规矩真多，自己都是人了，跟陆携来了旅馆，肯定也得交配。 　　“陆携，我们交配吧。” 　　 第34章 　　两人该亲亲，该摸摸，衣服都脱了个精光，海三儿突然停下动作，讪讪地看着自己，陆携先是疑惑地看着海三儿，霍地反应过来，这是海三儿第一次用人形跟自己交配，当人鱼的时候无师自通，成了人后反倒有些不熟练。 　　陆携想说他来的，谁知道海三儿凑到他耳边哼哼，湿热的呼吸全扫在了他耳垂上，“嗯……陆携……陆携……” 　　陆携听得嗓子发痒，海三儿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压在他身上来回滚，刚才吃的东西都快被他压出来了，陆携忍无可忍，按住海三儿的脑袋，“行了。” 　　明明不当人鱼了，还是这么色，本性难移。 　　累了一天，陆携想早完事早休息，没有办法，手把手教学海三儿，别的事情海三儿学起来笨笨的，交配他可是一点就通。 　　第二天中午，陆携才扶着腰起床，看着一旁睡得香甜的海三儿，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海三儿被踹醒也不生气，他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问道：“怎么啦？” 　　陆携有点起床气的，看海三儿睡这么香他单纯不爽，但海三儿一脸人畜无害地问他怎么了，他还答不上来，人跟卡壳了似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么怎么了？起床出门。” 　　两人洗漱一番，换好衣服，他俩没什么行李，除了换洗的衣物，最宝贝的就是那一袋子金币，陆携将其跟衣服放在一起，带着海三儿便出门退房。 　　白天的红灯区没了灯光的衬托，看着正经了不少，街头巷尾除了有站街者，还有不少瘾君子，每一个都不靠谱，即便是这些人有门路，陆携也不想同他们开口说话。 　　“我们去大街上碰碰运气。” 　　以旅游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大城市比陆携他们之前居住的小镇繁华多了，离开了红灯区，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土鱼就没见识了，他哪儿见过这么高的大楼，脖子都快仰断了，东张西望，好几次差点被车撞到。 　　司机脑袋伸出车窗冲着海三儿骂骂咧咧，海三儿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毕竟是海三儿有错在先，陆携不好回骂回去，只能拉住海三儿的手腕。 　　“看着点车，被那玩意儿撞到，能给你胳膊撞折。” 　　居然这么危险，海三儿老实了，紧紧挽住陆携的胳膊，生怕有车会撞他，他小声问陆携，“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如果去正规地方办理手续，两人没有介绍信，手续还没办下来，先被遣送回国了，陆携也正烦恼呢，胳膊忽然被海三儿捏了捏。 　　“陆携你看，海星和鲸鱼。” 　　陆携顺着海三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一个环保组织在公园设了展台，海报上就是海星和鲸鱼，海三儿或许不认识字，但是他认得海底的动物。 　　“那是干嘛的？”海三儿问道，说着还要拽着陆携上前。 　　陆携也没挣扎，跟上海三儿的脚步，解释道：“公益环保组织，做志愿者，呼吁大家保护大海环境的。” 　　还是保护大海环境，海三儿兴趣更浓了。 　　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忙于生计，路人行色匆匆，几乎没有人愿意在展台前驻足，对保护海洋环境更是事不关己，所以当海三儿和陆携站在展台前时，两个工作人员又欣喜又热情。 　　他俩先是讲述了现在海洋的生态环境，又跟陆携和海三儿介绍了他们每周的活动，就算是志愿者，环保组织也拉到了赞助，每次活动都有补贴。 　　“两位先生愿不愿意留下联系方式和住址呢，要是有兴趣的话周末可以参加我们的海洋清扫活动，为环保事业做一份贡献呢？” 　　不等陆携开口，海三儿急吼吼地举手，“有兴趣！”在哪儿不是给大海做清洁，他可有兴趣了。 　　之前陆携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哪儿有兴趣关心别的，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海洋里还生活着自己跟海三儿的孩子。 　　见大波浪美男很积极主动，另一个刀疤男没有表态，工作人员又殷切地看着陆携。 　　“好啊，但是联系方式我们就不留了，周末我们会来的。” 　　工作人员有些失望，留联系方式的人都不一定会来，不留的多半只是敷衍他们，但是他们还是给两人发放了宣传单，“时间和地址都在上面，那我们到时候见。” 　　去是要去的，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而且海三儿跃跃欲试，陆携也不想扫海三儿的兴，没留下联系方式的原因是他俩现在还住在旅馆，工作人员也提醒了他，他该给他自己和海三儿都买一部手机，要融入现代社会，海三儿必须学会用手机跟人交流。 　　以他俩目前的状态来看，手机够用就行，功能不需要太超前，陆携先拿金币兑换了一点现金，随后找了个私人小店，买了两部前几年款式的手机，又跟老板买了两张不需要实名制的电话卡。 　　海三儿拿到手机爱不释手，他记得这玩意儿，陆携之前教过他怎么用，只是和之前那个款式有点不一样。 　　“给我的？” 　　陆携把一部分零钱揣到海三儿兜里，“嗯，零钱你拿着，万一我俩走散了，有备无患。” 　　钱！海三儿知道，陆携说过，买东西要有钱，他也能买东西了！ 　　城市中心随处可见代办证件的小广告，陆携不是海三儿，他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打算观望一阵再说。 　　周末那天，陆携和海三儿准时到达约定的地点，给环保组织的其他志愿者惊喜坏了，接下来的几周，不是有人迟到，就是有人中途偷溜，只有他俩每周按时集合，活动从头跟到尾，不怕脏不怕累。 　　海三儿跟谁都笑眯眯的，人家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另一个陆携看着不怎么好惹，像是随时都会打人，但是几次活动下来，耐心出乎意料的好。 　　活动结束后，还会有聚餐活动，费用也由赞助方提供，组长特意挑了个不错的饭店犒劳犒劳大家，酒足饭饱后，有人大着胆子打听陆携和海三儿的事情。 　　“陆携，你跟海三儿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填家庭住址，赞助商提供的日用品我们可以直接寄到你们家里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陆携察觉到热衷于环保事业的这些志愿者都很单纯，跟海三儿一个样，毕竟整天惦记给沙滩海洋大扫除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所以陆携也没藏着掖着。 　　“你们也听出来了，我跟海三儿不是本地人，我们老家那地方在打仗，回不去，又没证件，我们到现在还住在小旅馆呢。” 　　志愿者们不光单纯，还跟海三儿一样对战争深恶痛绝，同情战争中无辜的人民。 　　组长一听说陆携和海三儿是逃难过来的，他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们还有个福利，赞助商会给表现优秀的志愿者提供办理合法证件的介绍信，只不过很少有志愿者能像你们一样坚持这么久，他们来到这儿多数是为了挣钱，为了生活，当志愿者补贴太少，他们一个月不到就走了。” 　　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跟海三儿参加志愿者活动的初心只是想为海洋和珍珠出一份力，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那我跟海三儿的证件……” 　　组长抬抬手以示安慰，“等我给赞助商发个申请邮件。” 　　赞助商邮件回复得很快，鉴于海三儿和陆携在环保组织的积极表现，他俩很乐意提供介绍信，接下来办理证件的事情比陆携想象中顺利得多，最最重要的是，除去手续必需的费用外，他跟海三儿节约下来一笔中介费，这笔中介费能让他们在这个城市租到一间临海的房子。 　　搬进租房那天，海三儿兴奋地问陆携，“我们有房子了吗？” 　　“嗯……不能完全算我们的，花钱租的，等时间到了，我们得把房子还回去。” 　　花了钱都不能完全算自己的，当人真的好复杂，海三儿追问道：“那怎么样我们才能有自己的房子？不用还回去。” 　　“花钱买下来，但是得花一大笔钱，金币兑换的钱都拿来办证件了，剩下的钱只够我们租房子，想要钱就得工作。” 　　这出乎海三儿的意料，他喃喃道：“原来我们没有钱了，那我们还能去海底找金币吗？”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运气挺好了，有珍珠给我们找到的金币应急，但是做人呢，不能一直朝着珍珠伸手索要，你得有自己的工作，虽然人人都想不劳而获，人人都好逸恶劳，但是你才当人最好不要这样，因为学坏容易学好难。” 　　那不行，自己可不想当一个坏人，那自己也得有工作才行，海三儿靠着陆携问道：“那你呢？你现在的工作是做这些手工吗？” 　　离他们租房不远处有间小学，陆携动手能力极强，他前不久去小学门口摆摊，一开始只是卖一些简单的木质手工作品，到现在有小孩会跟陆携下单定制款，每天生意不错。 　　“对啊，要是攒够了钱，可以换个铺子。” 　　听着陆携的规划，海三儿有点气馁，他好像什么都不会，“那我呢？我可以干什么工作？” 　　陆携拍了拍海三儿的脑袋，“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看，慢慢找，找到你喜欢的，然后去尝试，但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认字，因为一般单位都不收文盲。” 　　 第35章 　　陆携给海三儿报了个幼小衔接识字班，其实一开始陆携是给海三儿报的成人识字班，但是海三儿太没防范意识，没有戒备心，无论陆携怎么跟他强调，他还是绕不过那些小心思很多的成年人，那些个大哥大姐随随便便一套话，他什么都说，加上他长得又好看，别有用心的人不是没有。 　　起初在幼小衔接班海三儿是有点受欺负的，被小朋友嘲笑排挤，但是好在海三儿对比他幼小的人类有极强的包容心，压根儿感受不到小朋友的恶意，他一个成年人，再怎么受欺负也不会受伤，在每个小男孩都说自己是奥特曼的识字班，就算海三儿说漏嘴自己是美人鱼也问题不大，因为会有小女孩拉着海三儿玩角色扮演的游戏，美人鱼海三儿是当不了了，他这么大的个子只能当大海怪。 　　因为是周末，学校门口没什么人，陆携会早早收摊，去识字班接海三儿下课，两人再去一趟超市买点东西。 　　大城市就是好，商场里的东西种类繁多，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连海三儿最爱的南瓜芋泥堡都有好几个牌子，给他都挑出选择困难症了。 　　为了防止海三儿再偷吃香皂，陆携最近都是买的沐浴露，陆携叮嘱道：“这玩意儿洗澡用的，你可不能喝啊。” 　　海三儿凑近嗅了嗅，柠檬味儿的，好香居然又是洗澡用的，想起香皂的味道，他赶紧往后退了退，他可不想再吐了，那种感觉很难受。 　　“最近在识字班怎么样啊？”陆携之前老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家长那么喜欢关心孩子在学校的情况，现在他也算是感同身受。 　　海三儿不喜欢洗漱区，他拽着陆携朝着下一排货架走去，“很好啊，认识好多字呢。” 　　陆携完全适应了家长的身份，他拿起一旁的速食食品，指着包装上的字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念来听听。” 　　怎么连放学了，还得上课，就算是海三儿也不会喜欢“那我考考你”的游戏，他又不敢对陆携摆脸色，不敢也不敢怒，上面的字他都认识，念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劲。 　　陆携有点意外，他没想到海三儿学得快，记得也牢，他欣慰地拍拍海三儿的肩膀，“可以啊，都认识这么多字了。” 　　虽然海三儿不喜欢“考考你”的环节，但是他还挺喜欢被陆携夸奖的，只是一瞬间，不高兴一扫而空。 　　但是见到陆携伸手去拿另一件商品时，海三儿害怕陆携还要考他，只能偷偷溜走，他原是想在收银台前等着陆携的，没想到人太多，自己杵在那里有点挡道，结果被收银员赶走了，他没办法一路退到了超市后门。 　　后门人来人往，海三儿手揣裤兜盯着自己的脚尖站在角落，他不敢跑太远，怕陆携会找不到他。 　　“帅哥，看看，新店开业。” 　　一张宣传单骤然出现在海三儿的视线里，他茫然抬头，是一个穿着人偶服装的工作人员。 　　“给我的？” 　　海三儿犹豫着接过宣传单，上面赫然写着海洋馆开业，招聘美人鱼模特。 　　“对给你的，你有兴趣吗？” 　　转个头的功夫海三儿就不见了，陆携连东西都没来得及买，匆忙跑出去找，幸好刚出超市后门就给找到了，只是海三儿跟前还站了个穿着人偶服装的人。 　　“海三儿！” 　　陆携正想发火，海三儿一脸欣喜地朝陆携跑来，他手里还晃动着宣传单，“陆携，他们在招美人鱼。” 　　陆携脑子嗡得一下，一把将海三儿拉到身后，随时都准备逃跑，余光瞥到了宣传单上的招聘广告，“招聘美人鱼模特”？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海洋馆开业，现在在招美人鱼模特，我看这位先生的条件就很合适。” 　　原来是海洋馆招聘美人鱼模特，海三儿不认识模特两个字，这事儿闹得，陆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还以为他跟海三儿又得换地方了，他一把夺过海三儿手里的宣传单，薪资待遇和工作时长、员工福利都写得清清楚楚，海三儿的条件何止是合适，他就是为干这一行而生的。 　　但陆携还是有些犹豫，他不确定海三儿的人鱼形态是不是彻底失效，会不会有一天遇水后突然露出尾巴，他还担心会有人欺负海三儿，工作的地方有竞争，有钩心斗角，海三儿哪儿懂那些，说不定连被欺负都不知道。 　　“陆携，我找到我想做的工作了，我要去海洋馆里当美人鱼。”海三儿抱着陆携的胳膊一顿摇晃，瞳孔都闪着光。 　　陆携被他摇得晕头转向，“停停停，工作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我们可以慢慢找。” 　　“可是你不是说找一个我自己喜欢的，适合我的吗？我就喜欢这个，陆携，我就喜欢这个。” 　　见当事人这么有兴趣，穿人偶服的工作人员摘下头套，说什么都得说服陆携，“是这样的，两位先生可以到我们海洋馆去看看工作环境，我可能介绍得不够全面，到时候会有人事跟海三儿先生详细解释一遍的。” 　　被海三儿的星星眼盯得无法拒绝，陆携没法，只能陪着海三儿去一趟海洋馆。 　　周末海洋馆人不少，海三儿跟陆携被安排到观众席看了会儿动物表演，节目很精彩，海三儿跟着咵咵鼓掌呢。 　　“我以为你看了动物表演会不高兴。”陆携压低声音说道，毕竟动物表演是对动物的一种压迫，“你不是老是说海洋生物需要自由吗？” 　　海三儿回道：“可是它们是被海洋馆工作人员救下来的动物，它们愿意留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陆携有些诧异，“你还能听懂它们的叫声吗？” 　　海三儿点头，虽然失去了人鱼形态，但是自己还是能听懂动物的叫声，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只要是自己的选择，都是自由的。 　　等到人鱼表演的时候，人事特意出来跟海三儿介绍，“听小煜说你会游泳，我们这边上岗之前会有特别培训，你会游泳有基础，学起来很快的。” 　　穿好人鱼服装的美人鱼模特缓缓潜入水底，柔软的发丝在水中摇曳，海三儿下意识走到玻璃前，眼中的向往呼之欲出。 　　陆携有些无奈，即便是变成了人，海三儿骨子里还是对水充满神往，看来这份工作非做不可了。 　　“先生，您看您考虑得怎么样？”人事也看出了海三儿的憧憬，就这长相，这身材的模特，肯定会为他们海洋馆吸引大批观众的。 　　海三儿兴奋道：“我不用培训。” 　　“啊？美人鱼模特的工作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我不用。” 　　陆携拉过海三儿，按住这条兴奋得快要跳脚的“人鱼”，“你要想来上班，就得遵守人家的规则，培训是非常必要的。” 　　谁知道只是逛个超市，海三儿的工作就这么确定了下来，从海洋馆里出来，海三儿蹦蹦跳跳，陆携拦都拦不住。 　　“诶，你消停一点。”陆携受不了他，“都因为你乱跑，我连东西都没买，我们现在还得去一趟超市。” 　　海三儿上前揽住陆携胳膊，“可是我有工作了诶，我有工作了陆携，我又可以当人鱼了。” 　　“你小点声。”陆携瞥了一眼周围的路人，在海洋馆门口说要当人鱼，没人会在意，他压低声音叮嘱道，“你记住了，你现在是人，人鱼模特也只是你的工作，不要说些让人怀疑的话。” 　　海三儿点点头，陆携叮嘱过很多遍了，他早就记在了心里，他不能到处跟人说他从前是人鱼，别人会把他当成疯子，虽然他不明白什么是疯子，但是疯子是会被抓起来的，抓起来就会跟陆携分开，他不能跟陆携分开。 　　“我刚刚看了你们工作时间……” 　　海三儿打断道：“我们工作时间是从下午一点开始，到晚上八点结束，一到星期五有两天假期，海洋馆会提供职工餐，上下班有班车接送，我们每个月月底三十号发工资，节假日提前发放，我们还有员工福利……什么是员工福利？” 　　陆携失笑，“你记性还挺好，人事说的你都记下来了。” 　　这可关乎自己的工作，虽然不是每句话都明白意思，但是海三儿都牢记在心中。 　　原本说个没完的海三儿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一脸惆怅，“那我上学怎么办啊？”自己还有好多字不认识，周末上班，就没办法去识字班了。 　　“给你把课调到工作日，那你就没时间休息了，又得上班又得上学。”陆携啧啧两声，就算是人鱼，变成了人也得上班上学呢。 　　海三儿一听还能继续上学，他激动不已，“太好了，我还担心我不能学习了。” 　　陆携张大嘴巴，不愧是人鱼啊，活力四射，积极上进，最怕的事情居然是不能学习。 　　“行，你有干劲就行。”陆携拍了拍海三儿的肩膀，也不知道海三儿上几天班后，还有没有这样的精神头。 　　 第36章 　　某些鱼跟小学生一样，因为第二天是第一次上班，头天晚上整条鱼都激动得睡不着觉，折腾了一天，陆携早就累得眼皮子打架，他非得在陆携耳边蛐蛐个没完。 　　“陆携，我明天就要上班了诶，我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 　　陆携深吸一口气，发出短促的呼吸声，“嗯。” 　　“没想到变成人之后，我的工作还是当美人鱼，你今天看到他们的工作服了吗？那鱼尾做得好像真的。”海三儿双手指尖点在一起，仰头四十五度畅想以后的工作，“我以后就穿那个衣服工作了，又跟在海里一样。” 　　陆携困得不行，懒得理海三儿，海三儿还能继续自说自话，“你说，他们都没见过美人鱼，为什么能想象出美人鱼的样子呢？” 　　这倒也是，陆携翻了个身，他在想，或许以前有人见过美人鱼，就跟自己一样，然后就有了现在被世人熟知的美人鱼形象。 　　“我从来都没有上过班，也不知道明天上班会怎么样。” 　　海三儿有个坏习惯，老喜欢咬耳朵，说悄悄话，陆携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行，他嘴都凑到了自己耳朵里，陆携被烦得没法，一把按住海三儿的脸，“你要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现在就赶紧睡觉。” 　　迟到！ 　　海三儿最怕迟到了，上学他都不敢迟到，更别说是上班了，他赶紧缩回毯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房间里一片静谧，可没安静多久，又听到他悠悠开口。 　　“陆携，我明天要穿的衣服是放在凳子上了吗？” 　　“嗯。”陆携闭着眼睛回答，思绪已经飘得老远。 　　即便是听到了陆携的回应，海三儿还是不放心，他做势就要起身，“不行，我还得去看看。” 　　“啧。”陆携胳膊一伸，给人直接拽了回来，“你有完没完？衣服不是你自己放的吗？还换了好几套，现在又起来看什么看？” 　　海三儿总是这样，非得挑战陆携的底线后才会老实，被陆携吼了之后，他一句话不敢说。 　　陆携先海三儿一步躺回到床上，一秒，两秒，他眯着眼睛偷看身后的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也没有躺下，定格在了原地，自己刚才语气是不是太凶了？海三儿头一次上班，兴奋一点在所难免，人鱼的分享欲强，情感需求大，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算了。 　　陆携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还不睡？” 　　听到陆携的语气温柔不少，海三儿这才敢委曲巴巴开口，“你压到我头发了。” 　　陆携长吁一口气，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彻底没了脾气，翻身面对海三儿，海三儿把他头发从陆携胳膊下“拯救”出来，看到陆携给他让出来的位置，他迟疑了一下， 还是厚着脸皮，扑到了陆携臂弯里。 　　“别再翻来翻去了，又不是头一天当人鱼，有什么可激动的，你要再说话就去客厅睡沙发。” 　　睡沙发可是真真地威胁到了海三儿，不行，他不能跟陆携分开，他一个人会睡不着。 　　“嗯~”海三儿扑到陆携胸口，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生怕陆携赶他走。 　　也许是被陆携的话吓唬住了，也许是闹腾累了，趴在陆携胸口就睡着了，即便是这样，第二天中午他还是起不来。 　　“海三儿！”这是陆携第三次叫海三儿起床，仅有的耐心已经耗尽。 　　海洋馆的班车已经停在楼下好一阵，陆携实在不好意思让一车的人等海三儿一个，只能下楼让司机先走。 　　海三儿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看床头的闹钟，他差点跳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迟到了！” 　　海三儿洗漱穿戴好后，战战兢兢地坐在板凳上，等着陆携给他梳头发。 　　陆携穿着背心和短裤，这两天忘记刮胡子，下巴的胡茬搭配上他眉骨上的刀疤，加上能夹死蚊子的眉头，看得人不寒而栗，海三儿觉得他手里拿的不是梳子，而是杀鱼的刀。 　　平时头发好好的，越是着急的时候，头发越是睡得跟鸡窝似的，海三儿已经被陆携梳得跟个海胆一样，可他根本不敢开口，只在心里默默祈祷能快点梳好。 　　好不容易捱到梳好头，班车早就开走了，海三儿杵在原地不知所措，自己怎么去上班啊，他余光瞥到陆携黑着的脸，不敢问，根本不敢问，早知道昨天听陆携的话早点睡了。 　　“走啊。”陆携抄起一旁的钥匙，趿拉着拖鞋就出门了，海三儿飞快追了上去，就怕被陆携丢在身后。 　　他们租房楼下就有共享小电驴，陆携随便扫了一辆，“上来。” 　　共享小电驴挤得要命，照海三儿这德行，以后坐上班车的机会肯定少之又少，家里免不得买一辆摩托车。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海三儿紧紧搂住陆携的腰，整个胸膛贴着陆携的后背，“别生气了，我明天保证不会睡懒觉。” 　　也不知道是风太大，陆携没听到，还是听到了装聋不想回，海三儿脸皮厚，他贴着陆携耳朵哼哼，“嗯~” 　　耳朵痒飕飕的，这可是小电驴，乱动是会翻车的，陆携故作不耐烦，“闭嘴。” 　　小电驴吱呀一声停在了路边，海三儿到底是来上班的，迟到这种事情他得自己跟老板解释清楚，陆携不能代劳。 　　陆携示意海三儿下车，“自己进去，要是你被老板开除了，别赖别人。”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自己要是海三儿老板第一个就开除他。 　　海三儿被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可不想被开除，三步一回头地进了海洋馆后门。 　　今天是周日，海洋馆门庭若市，陆携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买了张门票，装作观众跟了进去。 　　人鱼表演没开始，海洋馆里已经是人挤人了，陆携看了一阵没看到海三儿的人影，估摸着他应该在后台挨骂呢，这小子被老板骂几次才会知道世道艰辛。 　　穿梭在玻璃隧道之下，头顶游过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陆携不能像海三儿一样听懂它们的叫声，但还是有种莫名的感觉，毕竟像他一样坐过鲸鱼后背的人类也没几个。 　　十来分钟的时间，陆携跟着人群走到了隧道的尽头，刚好碰到人鱼表演的场馆开馆，他也排了队进馆。 　　海洋馆将海洋生态模拟得跟大海一模一样，准备好的“美人鱼”一下水，观众欢呼雀跃。 　　陆携抱着胳膊站在人群之外，他个子高，不用凑上前去也能看清，男美人鱼有，女美人鱼也有，他们下水的时间基本上在三分钟左右，就是不见海三儿的人影。 　　“不是真的被辞退了吧？”陆携喃喃道，真要是被辞退了，那自己就麻烦了，以海三儿的德行，不知道得哭闹多少天，自己还得绞尽脑汁哄他，早知道会这样，昨天就不该答应他来上班，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情做。 　　“哇！” 　　就在陆携琢磨着该怎么哄海三儿的时候，人群之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感叹声，陆携抬头瞥向玻璃，一个轻盈的身影在水中旋转，银色的长发随着水波摇曳，淡粉色的尾鳍摆动得优雅流畅，抬眼间，正好跟陆携的视线撞上，海三儿冲着陆携的方向眨了一下眼睛。 　　陆携轻笑一声，算海三儿这小子走运，没给他辞了。 　　玻璃之后的水跟上海三儿的律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圈圈涟漪在他身边荡开，鱼群围绕在他四周，他伸出一只手，小丑鱼在他掌心停留，他用指尖点了点小丑鱼的嘴唇，小丑鱼这才摆着身子离开。 　　“哇，他还能跟鱼互动！” 　　“他长得好好看。” 　　“他头发也是真的诶？” 　　“他的尾巴都比其他美人鱼的漂亮。” 　　都是表演服，只是海三儿的动作更加优美，陆携不觉得表演服的尾巴有多好看，他见过更好看的尾鳍，夜光下都闪着五彩斑斓的光，比死板的表演服更宽大，更有力量，那是来自海底的精灵。 　　头一天上班，海三儿原本一场表演，因为观众热烈的反响被加到了三场，他每次下场时间都比其他模特长，老板让他提前下班休息。 　　一出后门，陆携居然在巷子里等着他，海三儿一路小跑着扑到陆携怀里，“陆携！” 　　陆携稳稳地接住他，“你们老板居然没有辞退你。” 　　“我到的时候大家还在做准备呢。”海三儿靠在陆携的肩头，“老板问我为什么迟到，我说我知道今天要上班，昨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他笑了，就没辞退我。” 　　看来撒娇在哪儿都管用的。 　　“他没说扣你工资啊？” 　　“他说我表现挺好，以后会多给我点工资。” 　　陆携扳正海三儿的脑袋，压低声音叮嘱，“你别太得意忘形了，你现在是人，你要时刻记住不能在水里待那么长时间，你是装人鱼，不是真人鱼。” 　　海三儿摇着陆携的胳膊，“知道啦。” 　　趁着海洋馆的观众没有离场，陆携拉住海三儿的手，“走，回家。” 　　“你今天都没有出摊？” 　　“你在这儿等了我一天。”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人鱼说个没完，走路就爱跟人贴贴，挤得陆携已经擦着墙走路了，“你能不能安静点。” 　　“你干嘛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就是很担心我。” 　　陆携拽得要命，口是心非道：“我是怕你被辞退了哭着回来找我。” 　　橘色的阳光洒在海平面，海风夹杂着湿气，吹得人黏黏糊糊的贴在一起，都舍不得分开。 　　 第37章 　　“可乐不行，还是买牛奶吧。” 　　“喝一点其实也没事吧。” 　　“这种零食也少吃。” 　　“这个玩具不防水。” 　　陆携对着推车里的东西一顿挑挑拣拣，完全没注意到海三儿不高兴，等他回过神去找人，海三儿被他落下好远，站在原地气鼓鼓地看着他。 　　“怎么了？” 　　马上是人鱼座星星出现的日子，正好赶上海三儿放年假，他俩准备好上小岛上住几天，连帐篷和干粮、矿泉水都备好了，还有给珍珠带的礼物，怎么挑着挑着海三儿不肯走了。 　　海三儿撅着嘴巴，不回答陆携的问题，也不肯上前。 　　陆携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但是自己总不能跟一条才做一年人的人鱼计较，陆携推着推车回到海三儿身边，“干什么啊？” 　　海三儿不太会生气，闹脾气都不熟练，他一跺脚，“你都不让我吃。” 　　陆携想起来了，他已经停了海三儿大半个月的零食饮料，众所周知，鱼是一种不知道满足的动物，鱼被饿死的概率很小，被自己撑死的概率很大，人鱼也保留了这种劣根性，海三儿吃起零食喝起饮料来没有节制的。 　　“我为什么不让你吃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谁大晚上的，趁着睡着了偷偷摸摸到客厅吃零食？” 　　说到这事陆携就来气，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从客厅传来咔咔的声音，还以为家里进贼了，谁知道他拎着棍子蹑手蹑脚出去，看到海三儿抱着零食坐在沙发上吃得正香。 　　“也是贼，家贼难防。”陆携一把拽过海三儿的手腕，将其按在推车扶手上，拽着海三儿往前走，“谁不让你吃了，你是根本不知道节制，都跟你说了，那些东西吃多了不好，真要吃出毛病来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陆携边说，边用余光打量海三儿的反应，见海三儿还是赌气，他压低声音道：“我们马上要去见珍珠了，珍珠才巴掌大就在守护大海呢，被他知道他爸爸为了吃零食的事情闹脾气，你还怎么给孩子做榜样？” 　　突然被陆携上升价值，海三儿的鱼脑袋完全反应不过来，他眨了眨眼睛，被陆携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陆携见海三儿犹豫，立马给出台阶，岔开话题，“晚上要带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海三儿忙不迭点头，这是他头一次单独收拾行李，他肯定完成任务。 　　等收银员扫完商品，陆携拆了一瓶饮料递给海三儿，“喝吧。” 　　海三儿捧着饮料瓶，嘴角都差点压不住，那算了吧，自己不跟陆携生气了。 　　天全黑下来后，两人提着东西上了船，船是陆携花钱租的，对于陆携来说，开船比游泳简单得多，至少不用做心理建设。 　　不在水里，海三儿对距离的感知没那么清楚，也算是轮到他围着陆携问什么时候能到。 　　“陆携，我们到了吗？陆携！陆携！陆携！” 　　烦死了，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鱼？ 　　陆携伸手按住海三儿的脑袋，不让他再说话，“消停点。” 　　海三儿瞪大了眼睛，从陆携的指缝中能看到他锃亮的眸子，陆携按住他，他还真的跟被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 　　“你要闲得没事你站我旁边来。” 　　海三儿挤到陆携身边跟他并排站着，一起看驾驶室外的风景，蔚蓝的大海很容易让躁动的人鱼平静下来，他安静地守着陆携，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俩离珍珠越来越近了。 　　“岛！”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三儿靠着陆携的肩膀都有点打瞌睡，在看到岛屿的瞬间，他瞳孔发亮，猛地站起身来，脑袋“砰”的一声跟陆携撞在一起，两人齐齐发出吃痛的声音。 　　“嘶！” 　　陆携揉着太阳穴，一转头见海三儿抱着脑袋，他没好气道：“待会儿珍珠没看到，我俩先撞晕在船上。” 　　海三儿顾不上腾，急得直垫脚，他想下水，“陆携，我想下去。” 　　船不能停得太近，海三儿得先把陆携带上岸，然后再将船上东西一件件运到岸边，幸好他们早给行李做了防水，几趟的工夫，岸边全是他俩带来的东西。 　　“你玩吧。”陆携知道海三儿太久没有来过远海，心里肯定痒痒，搭帐篷的事情他自己来就行，让海三儿帮忙的话只会越帮越忙。 　　陆携收拾行李，海三儿爬上岸又跳进海里，陆携搭帐篷，海三儿在海里优雅仰泳，等陆携把一切准备好了，海三儿钻出水面。 　　“你累不累啊？你要不上岸歇会儿？”陆携这儿还能坐着收拾，海三儿可是在水里硬游了这么久，他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我不累。”海三儿嘴上说不累，还是趴到岸边，离陆携跟近了些，月光照耀着他身体上的水珠，银色的卷发也隐隐泛着光，这一刻，他好像又成了人鱼。 　　“不累你也歇会儿。”陆携开了矿泉水递给海三儿，“也不知道珍珠什么时候会来。” 　　人鱼座出现的日子随机，可能他们要等很多天都说不定，他们不怕等，就怕海三儿得回去上班的时候，珍珠还没出现。 　　海三儿用手掌托起一点海水，一脸温热道：“我们人鱼可是很讲信用的，约定好的事情，一定不会失约。” 　　动物就是这样，不会说谎，还信守承诺。 　　“要是珍珠像你一样就好了。” 　　海三儿咬住吸管，脑袋一歪，抬着眼睛看向陆携，“什么像我一样就好了？” 　　“喊你的名字，跟你说有吃的，保准你马上出现。” 　　海三儿眼睛一眨一眨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好像真的是这样，陆携果然很了解他，他攀住陆携的手腕，“你也叫叫珍珠的名字，再跟他说有吃的，说不定他也会马上出现。” 　　虽然很傻，陆携也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海三儿一提议，他还是想试试。 　　“珍珠！爸爸给你带了你没喝过的饮料。” 　　海岛周围全是水，陆携的声音很快被海浪声压了过去，他干笑一声，“没出来，珍珠只吃过香皂，没喝过饮料，还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讨厌！”海三儿轻轻推了陆携一把，自己跟珍珠吃香皂的事情怎么能拿出来说呢！ 　　两人正嘻嘻哈哈呢，从身后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携以为是什么蛇虫之类的，起身就要拿工具赶走，只见一只小手攀住了岸边的石头，一抬头，正好跟陆携的视线对上。 　　“珍珠！” 　　陆携喜出望外，上前将珍珠抱了起来，一年不见，巴掌大的小人鱼已经长得跟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大小。 　　“长这么大了。”陆携感慨道，手心已经捧不住他家这条小人鱼了。 　　海三儿也跟着上岸，从陆携手里接过珍珠，他摸了摸珍珠的脑袋，“因为我们没有每天看着珍珠长大，所以才会觉得长得快。” 　　珍珠笑着抱住海三儿的手，还跟小时候一样，他对着海三儿左看看右看看，看完海三儿又看陆携，尾鳍亲昵地扫在两人的大腿上。 　　“是不是不认识了？”陆携摩挲着珍珠的下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人鱼的记忆看着也不怎么样，海底没鱼叫珍珠的名字，他会不会不记得他自己叫珍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珍珠双手捧住陆携的脸颊，重重点头，一口亲在了陆携的腮帮子上。 　　脸颊上遥远又熟悉的触感，让陆携鼻子一酸，眼睛也跟着红了，他知道大海才是珍珠最好的归宿，可他还是觉得对不起珍珠，还是觉得珍珠自己待在海里受苦了。 　　“爸爸要哭鼻子了。”海三儿晃了晃怀里的珍珠，“哄哄爸爸。” 　　陆携最烦海三儿这样了，明明动不动爱哭的是他，每每这个时候，都只有自己掉眼泪，还是当着珍珠的面，他难为情地靠在海三儿的肩上，不肯跟珍珠对视。 　　陆携不是个感情外放的人，想念和爱，他都羞于开口，他不想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偏偏人鱼感情需求大，什么都能说出口。 　　珍珠伸手抚摸着陆携的脸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颗珍珠，塞到了陆携手里。 　　见陆携茫然地拿着珍珠，海三儿替珍珠解释道：“珍珠送你的。” 　　珍珠表示人鱼爸爸说得很对，又亲了海三儿一口。 　　陆携也算是体会到当父母的不求孩子回报的心情，珍珠也就是人类婴儿的个头，手掌也小小得，只能攥紧一颗珍珠。 　　“以后别找了，爸爸不要这些东西，你找得也费劲。” 　　“嗯！”珍珠嘴里发出短促的声音，他捏住陆携的手，像是一定要陆携收下。 　　海三儿继续在一旁当翻译，“珍珠专门给你找的，你一定要收下。” 　　“好好好，收下。”陆携翻出行李，将珍珠小心放进最里面的位置，“爸爸收好了。” 　　海三儿把珍珠放到海里，拿出他跟陆携给珍珠买的零食，又学着陆携教育他的样子教育珍珠，“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哦。” 　　到了珍珠这儿，陆携溺爱得要命，“珍珠一年到头也就吃这一回，不用那么克制。” 　　“嗯？”海三儿叉腰，怎么跟对自己说的不一样。 　　“好啦好啦。”陆携拉过那一大袋子吃的，“你俩都吃。” 　　这还差不多。 　　海三儿跟开展销会一样，把每一样吃的都拿出来给珍珠介绍，“这个是最新款的南瓜芋泥堡。” 　　比海三儿更没见识的土鱼出现了，是珍珠，海三儿说什么他都捧场鼓掌。 　　“当当！”海三儿双手托着可乐展示给珍珠看，“珍珠，这个是爸爸给我们买的可乐。” 　　可乐罐子被海三儿小心翼翼放到地上，他和珍珠一脸严肃地朝着神圣的可乐作揖，可乐信徒完成虔诚地朝拜仪式后，海三儿将可乐递给陆携。 　　“帮我们打开一下，谢谢。” 　　陆携看得目瞪口呆，被海三儿这句“谢谢”给都逗笑了，“还挺有礼貌。” 　　可乐打开时发出“呲呲”的声响，海三儿还非常谦让地让珍珠先喝，陆携看不下去了，给海三儿又开了一罐。 　　这可是今天的第二罐饮料，海三儿受宠若惊，他飞快亲了陆携一口，抓起饮料，滑进水里，他喝了一口后，双臂搭在岸边，惬意地哼唧了一声，珍珠有样学样，也喝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色，也展开胳膊，搭在岸边。 　　陆携扶着额头，没忍住开口，“这只是可乐，不是啤酒。” 　　海三儿才不管是可乐还是啤酒呢，他吵着要陆携把照片拿过来，这一年，他跟陆携去的地方不多，但是都拍了照片留念，为的就是今天给珍珠看看。 　　“珍珠你看，这里冬天会下雪，可冷了。” 　　珍珠不知道是什么照片，看到一样的爸爸被困在小小的方形纸片里，他万分震惊，确定照片里面的人是假的后，他又心有余悸地抱住海三儿的胳膊贴贴。 　　“爸爸找到工作了，在海洋馆里当人鱼，陆携爸爸在给小朋友做玩具哦，你肯定不知道工作是什么。” 　　“我们珍珠还不会说话呢。”陆携放低了身子，“这一年我们珍珠都在干什么？” 　　珍珠放下可乐，跳进海里，又钻出来，无实物表演起来，他五官拧紧，全身都在用力，像是在拉什么东西，一会儿又举起双手，飞快摆动着尾巴，最后拖着腮帮子歪着脑袋看天空。 　　“我们珍珠帮助过被海洋垃圾缠住的大海龟，还救过被卡住的鱼。”海三儿一边解释，一边给珍珠鼓掌，说到一半，他停顿了片刻，再开口声音染上了湿气，“有时候他也会来小岛附近看看，怕我们提前来了。” 　　陆携哪儿受得了这个，嗓子一紧，他赶紧从背包里拿出礼物，“这个是爸爸给珍珠做的小墨镜，可是珍珠长太快了，现在小墨镜没法用。” 　　当初珍珠可馋海三儿的墨镜了，好不容易做好，尺码又不对。 　　但珍珠不嫌弃，他把小墨镜顶在鼻梁上，他喜欢。 　　陆携知道珍珠在长大之前不能靠近近海，自己和海三儿也不能总来找他，可他还是忍不住跟珍珠保证。 　　“下次爸爸肯定早点来。” 　　 第38章 　　珍珠白天给他爸爸们表演真正的美人鱼花样游泳，还会把深海鱼抱到水面来展示给陆携看，他小小短短的胳膊用尽了全力，肉嘟嘟的小脸因为过分用力而涨得通红。 　　陆携操碎了心，生怕把珍珠给压坏了，他想去帮忙，但是又怕伤了孩子想要表现得心，双手无措地环在珍珠身边，“好了好了，放下吧，爸爸知道我们珍珠很厉害了，力气很大。” 　　听到爸爸的夸奖，珍珠这才把深海鱼放回海里，长相丑陋的深海鱼鼓着大眼睛，白了珍珠一眼，就这啊，还以为自己活到头了呢，深海鱼气鼓鼓地摆着鱼尾，很快消失在水面之下。 　　到了晚上，陆携会趴在帐篷入口给海三儿和珍珠讲故事，这可是陆携专门为珍珠准备的童话故事书，他听说别的小朋友睡前都会有爸爸妈妈讲睡前故事，他以前没有听过，但是他们珍珠一定要听，哪怕一年只有这一回。 　　珍珠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理解能力超强，听到可怕的剧情会偷偷游到海三儿胸前，跟他的人鱼爸爸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听到难过的剧情还会跟他人鱼爸爸抱头痛哭，他俩比童话故事还要精彩。 　　可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几天过后，还是到了陆携和海三儿回去的时候，他俩来的时候是深夜，离开的时候也是深夜，来的时候东西一大堆，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垃圾和珍珠送的小珍珠。 　　陆携只是冲着珍珠挥了挥手，转身便进了驾驶舱，故作轻松道：“走吧，明年再来。” 　　他们的船开了一路，珍珠在后面跟了一路，陆携几次都想停下来叫珍珠回去的，都没法狠下心，直到能远远地看到岸上的高楼，再不忍心就不行了。 　　陆携把船一停，等着珍珠靠近，“不能再跟了，你跟爸爸说好的，远离近海。” 　　珍珠很听海三儿的话，一直遵守着和人鱼爸爸的承诺，再怎么好奇，再怎么憧憬，都不会靠近岸边，始终远离人类。 　　他起身用额头顶了顶陆携和海三儿的额头，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这才沉入水面。 　　等珍珠一走，陆携他们终于能放心离开，陆携默默回到驾驶室启动发动机，再也没有回头。 　　海三儿看着陆携站得笔直的背影，他走上前去，手刚扶到操作台的边缘，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手背掉落了下来。 　　陆携长吁一口气，伸手抹了把脸，泪水被他抹得干干净净，可是眼眶的红润怎么都掩盖不了。 　　海三儿轻声宽慰道：“珍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是吗？” 　　陆携拼命咽着唾沫，喉结艰难地在嗓子里滑动，他知道珍珠把他自己照顾得很好，大海有不少动物陪着他，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珍珠万一偷偷想他们，自己跟海三儿是两个人，总能相互慰藉，珍珠只有他自己，人鱼要是不孤单不寂寞，海三儿就不会想要上岸，珍珠也会觉得孤独，一想到这些，陆携就心疼得要命。 　　“陆携，大多数人鱼是见不到自己的父母的，他们甚至连想念的对象都没有，会空洞地过完一生，珍珠真的很幸运了，他每年都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海三儿知道人类的情感含蓄内敛，他握住陆携的手，“时间过得很快，明年我们就又能跟珍珠见面了。” 　　下午五点，街角那家名为“珍珠”的手工店里走出最后一位客人，陆携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锁上店门后才骑着车朝着海洋馆的方向去了。 　　自从海三儿成为他们城市小有名气的明星美人鱼模特后，跟美人鱼沾边的商品一路畅销，就连陆携摊子上的手工人鱼摆件都供不应求，加上陆携的作品比专业雕刻师的作品还要生动，尤其是鱼尾上，栩栩如生，像是赋予了摆件生命力一般，光顾陆携摊子的客人络绎不绝。 　　六点还有一场海三儿的表演，今天一早海三儿就将门票放在了桌子上，幸好有家属特惠票，不然以海洋馆现在的热度，自己根本抢不到票。 　　停好车后，陆携从后门进到了海洋馆内，此时的观众席已经人满为患，他照着门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人也太多了吧。” 　　场馆内人山人海，即便冷气已经开得最低，依旧压不住观众躁动的心。 　　“听说这是这一个月内海三儿的最后一次表演，今天演完他就得休年假了，所以人特别多。” 　　是的，又到了一年一度跟珍珠相聚的日子，海三儿现在人气高，海洋馆老板怕他休息不好影响演出，加长了海三儿的年假时间，允许他休息半个月，除了看表演，陆携还是特意来接海三儿下班的。 　　“来了来了。” 　　旁边的人话音刚落，场馆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玻璃之后，“美人鱼”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在水中旋转摇曳。 　　无论看多少次，陆携都会被这样的海三儿所吸引，他先前以为，海三儿上几天班后就会消磨尽所有的精力，可他错了，海三儿热爱这份事业，他把人鱼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了观众。 　　演出结束，狂热的观众走到了玻璃前跟海三儿互动，隔着玻璃，海三儿会热情地回应他们。 　　陆携没有打断，指了一下后门的方向。 　　海三儿来上班，陆携一直都很担心的，一开始怕他做不好，被老板辞退了会伤心，后来做得太好，又怕他被同事嫉妒排挤，幸好是自己多虑了，海三儿真诚热情，身边的同事都格外配合他工作，跟他相处得特别好。 　　“陆携，我好了。”海三儿换好衣服，戴着帽子口罩，从后门溜了出来，“我们走吧。” 　　出名了就这点麻烦，出门在外都得遮得严严实实的。 　　“走吧，还要去超市买东西。” 　　从超市出来，两人提着几大袋的东西上了车，买的都是珍珠喜欢吃的，还有珍珠没有尝过的。 　　“我们珍珠不会是第一个吃到酸奶的小人鱼吧？” 　　海三儿拼命点头，“肯定是，我小时候都没吃过呢。” 　　“你现在还没吃够吗？” 　　海三儿用行动向陆携证明他没有吃够，他拆了一盒买给珍珠的酸奶。 　　“小时候偷吃珍珠的饲料，现在又偷喝珍珠的酸奶。” 　　海三儿得意地晃晃脑袋，“哼，珍珠才不会跟我计较呢。” 　　车子朝着海边的一栋小楼驶去，他俩赚到钱后，陆携特意买了这栋远离市区位置偏僻背靠大山面朝大海的连海独栋小楼，清静。 　　他俩现在依旧是海洋环保组织的成员，只是工作原因没时间参加每周六的活动，不能跟其他成员一起做公益没关系，他俩以“珍珠”的名义向环保组织捐款，每周休息时，陆携跟海三儿会自发地清扫沙滩垃圾。 　　晚十点，黑暗中两个身影来回穿梭在快艇和小楼之间。 　　“东西搬完了吗？”陆携气喘吁吁地倒在甲板上，“每次见珍珠都跟做贼一样。” 　　海三儿拍拍胸脯，“搬完了。” 　　陆携习惯性在海上多绕几圈，等他自己都绕晕头后，在海三儿的指引下，朝着小岛的方向驶去。 　　沉睡的大海中只有海浪和发动机的声音，周遭漆黑一片，要不是有海三儿认路，陆携就算来上一百遍都会迷路的。 　　“嘤……”一道悠长的叫声划破黑夜的宁静。 　　陆携认得这声音，“鲸鱼的叫声。” 　　还是那头被珍珠救下来的鲸鱼，能听到它的叫声，意味着珍珠就在附近。 　　海三儿小跑上了甲板，冲着大海的方向呼喊，“珍珠！” 　　正前方有个黑影在海面上蹦蹦跳跳的，还伸长了胳膊冲快艇的方向挥手。 　　“爸爸！”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主线写完了，范围会写海三儿选中陆携的原因，和珍珠的故事 　　珍珠完美继承了他人鱼爸爸的美貌和他人类爸爸的脾气，在海里当小霸王，皮得很，有鱼打架斗殴，他没有海三儿的耐心，上来一鱼一拳，暴力劝架，到了繁殖期遇上一个憨憨老实的人类，憨憨被同龄人排挤，总是一个人出现在海边，珍珠头顶海带装大海怪给人直接吓晕了，憨憨病了半个月没来，给他牵肠挂肚完了，大概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