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播算命：抽到福袋，你算是倒大霉啦
　　作者：顾三弄

　　文案

　　仙尊在闭关时莫名魂魄离体，灵魂附身到了一个四线小明星身上。
　　小明星丑闻满天，债务加身，家人携款跑路，多重压力之下，决定嘎了自己。
　　可附身的仙尊一不会唱跳，二不会演戏，除了算命抓鬼画符看相之外，一无所长。
　　凡人的身体需要吃喝休息，为了赚钱，仙尊毅然开启了网络直播。
　　……
　　吃瓜网友最近发现，深陷同性丑闻，被业内雪藏的顾言一突然开启了直播。
　　只是直播既不是卖货，也不是卖丑，更不是卖惨。
　　而是算命。
　　网友：职业跨步太大，差点扯了我的蛋。简称：扯淡。
　　网友纷纷上线看热闹，却看到顾言一对连线人谆谆开解教导：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你先别害怕。你嫂子跟我说了，她现在有点冷，希望你赶紧把她从冰柜里拿出来。”
　　网友：？
　　“有老头鬼在梦里骂你？没毛病，你要把人家私房钱扔了，不骂你骂谁。”
　　网友：？？
　　“女鬼缠着你？你盗了人家的嫁妆，她只是想和你结个冥婚罢了。念在你娶了老婆还有个外室，她不想委屈自己做妾，只能委屈你入赘了。”
　　网友：？？？
　　不是，等等，道士驱鬼是这么驱的？
　　网友见识少，可千万不要骗网友。
　　顾言一：本人长期承接抓鬼算命、选穴迁坟、阴阳风水、摆阵画符业务，技术过硬，法到鬼除，活人死鬼均包售后，业务直达阴曹地府，现正逢开业酬宾，价格一折起，欢迎您的惠顾。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直播 东方玄幻 玄学 爆笑
　　主角：顾言一 ┃ 配角：周秉文，沈明，元翠兰等 ┃ 其它：直播，算命，穿越
　　一句话简介：仙尊穿越现代直播算命
　　立意：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第1章 
　　出租屋内，仙尊怔然坐在破旧的沙发上。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睁眼前还在洞府内打坐，为什么睁眼就出现在了这里？
　　是魂魄出窍，还是神游？
　　仙尊打量陌生的双手，抬头环视四周。
　　如今他正身处一间狭小的屋子，屋内的家具陈设破旧，墙皮老旧脱落，身下的沙发带着一股奇怪的霉和油哈拉的混合味道。
　　试着调动灵气，体内却空空如也。这是一具凡人的身体。
　　仙尊发出“啊，果然如此”的感叹，试着慢慢起身，腹部却突然传来剧痛，痛得他甚至没法坐稳，倒在沙发上。
　　沙发的怪味伴随着原身的记忆铺面而来。
　　【……新晋小鲜肉被拍到出入gay bar，被陌生男子搭讪搂抱……】
　　【……遭到粉丝抵制，从前黑料纷纷爆出……】
　　【……代言解约，将面临巨额违约金赔偿……】
　　【……好恶心，脱粉回踩了……】
　　【……对不起啊小顾，关于新剧，导演那边打算再考虑考虑……】
　　【……联系不上父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赚的钱找个专业团队帮你打理，你偏不听……】
　　眩晕过后，仙尊对目前这具身体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原身名叫顾言一，是一个娱乐圈稍有名气的小明星，目前情况是：事业完蛋，家庭背叛，身负巨债，一无所有，走上绝路。
　　仙尊看着屋顶的霉斑，愁啊。
　　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闭个关的功夫，就附身到了这具身体里。
　　他闭关的时候既没有要突破的迹象，也没有心魔。
　　就只是不想处理公务，简简单单闭关摸个鱼而已。
　　仙尊有个习惯，那就是找不到的东西暂时别找，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出现；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一边，过段时间就知道答案。
　　他坐起身，又带起一阵古怪的味道。
　　伴随着肚子疼和一阵腹鸣。
　　仙尊——顾言一，摸着自己的肚子，思索它为什么会叫呢？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震动和铃声，顾言一看过去，桌上的手机来电显示“周哥”二字。
　　他想起来了，这人是原身的经纪人。
　　周哥名叫周秉文，是一个有经验但不多，有人脉但不广的经纪人。手底下除了顾言一外，也有几个其他的艺人。
　　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周秉文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言一啊，你现在真的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吗？好歹还上一点违约金，稳一下赞助商，能争取点时间，想想其他的办法。”
　　顾言一搜寻原身的记忆后，说道：“不行，钱被……我父母拿走了。”
　　周秉文唉声叹气：“你再想想办法，品牌方那边我再尝试沟通沟通。”
　　他不是没有劝过顾言一多提防点自己的父母，但顾言一这人脸虽然长得好，脑子却不好使，估摸着从小被洗脑得彻底，觉得父母绝对不会害他，弟弟也需要自己养，没心没肺就把到手的所有酬金交出去。
　　现在好了，所有的钱都被卷走了。
　　“经济公司这边，打算暂时停下你的工作，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只是体面的借口，实际就是要雪藏的意思。
　　顾言一的丑闻不是寻常的桃色花边新闻，继续出镜，必然会给公司的其他艺人带来负面影响。
　　仙尊想了想，问他：“周哥，我们能见一面吗？”
　　周秉文：“行吧，就在你家楼底下的咖啡厅。”
　　顾言一走到窗外看了一眼，说道：“我家楼下有个蜜雪冰城，你说的是那个吗？”
　　周秉文：“…………”
　　……
　　一个小时后，顾言一现在住的楼下。
　　周秉文：“你什么时候搬家了，怎么也不跟我说？”
　　顾言一吃着X雪X城的雪王圣代，头也不抬：“就搬了，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狂炫高热量冰激凌的顾言一，换做平时，周秉文肯定会让他忌嘴，注意保持身材，但现在已然不需要了。
　　他叹了口气，视线转移到顾言一的手上。对方原本修长洁白的手指如今伤横累累。
　　周秉皱眉问道：“你最近去做什么了，手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伤口？”
　　顾言一道：“银行卡空了，没钱，随便去工地搬了个砖。”
　　周秉文：…………你看上去还挺冷静的呢。
　　等顾言一刮完最后一口圣代，笑问：“周哥，能再给我买一个吗？”这东西怪好吃的，又甜又奶，修真文明里都没人做出来过。
　　周秉文看得心酸，掏钱给他又买了两个不同口味的。
　　等了一会儿，周秉文道：“言一啊，实在不行，你看看先做点什么其他的营生试试……”
　　“好。”顾言一头也不抬，应道。
　　“别怪周哥说话难听……什么？你同意了？”周秉文诧异，准备了一大堆说服的话没了用武之地。
　　“嗯，卡里没钱，总得吃饭。”
　　他说得轻描淡写，周秉文听得心酸：“真的没办法找到你的父母吗？”
　　顾言一摇头。倘若他不是附身在这具身体上，可以看八字获知对方亲眷的位置，但如果附身了，就会有天道遮蔽，无法看清。
　　周秉文叹气，问：“这事一时半会儿确实急不来，咱们只能从长计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周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帮你一把。”
　　顾言一想了想，说道：“算命吧？”
　　周秉文：？
　　“抓鬼也行。”
　　周秉文：？？
　　“看相画符阵法风水批穴迁坟这些也都略懂一二。”
　　周秉文：……………
　　周秉文：“言一啊，你现在是看周哥我太苦了，想让我多笑笑吗？”
　　顾言一：“我认真的，周哥，没跟你开玩笑。”他说着抬起头打量周秉文片刻，说道，“你母亲今天有血光之灾。”
　　周秉文闻言，眉头一跳，有些不悦。他在认真为顾言一出谋划策，顾言一竟然在咒自己的母亲。
　　顾言一继续说道：“她现在已经在接孙女下学的路上，一会儿会被逆行的电动车撞倒，摔倒在马路牙子上，手腕脱臼，但没人敢扶，你最好让嫂子跑一趟。”
　　周秉文皱眉审视顾言一，没说话。
　　他不太相信。
　　女儿珠珠平时放学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点，顾言一作为他手底下的艺人，知道他妈妈平时都会去接妞妞放学。
　　顾言一看出对方的迟疑，笑着说道：“你可以给嫂子打个电话，让她跑一趟去看看。还是快一点为好，老人的病情耽误不得，容易落下病根。”
　　周秉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和他老婆秦盼打了个电话。
　　理由肯定不会用什么血光之灾，让她去救人，他只说道：“老婆，上次我俩加班，妈又不在，张老师帮忙照看珠珠到晚上九点，我准备了点回礼送给她，但今天忘记和妈说了，你顺便再去一趟吧。”
　　秦盼不疑有他，关掉灶火，解开围裙，拿上周秉文准备的东西出门了。
　　挂掉电话，周秉文毫不掩饰的探究视线落在顾言一的身上。
　　顾言一并不在意，吃完了两个圣代，屋外小摊传来一阵香味，有小贩在做葱油饼。
　　他咂咂嘴。
　　吃多了甜的，就想吃口咸的清清口。
　　周秉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叹气，说道：“你刚刚吃完三个圣代，再吃别的东西会撑的。”顾言一作为艺人，对饮食控制严苛，一次性吃太多东西很容易闹肚子。
　　顾言一说道：“应该没事，我今天吃错药，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
　　周秉文一愣，问：“你吃什么药吃错了？”
　　顾言一搜寻原身记忆后，说道：“佐匹克隆？”
　　“佐——”周秉文猛地站起，“你……你吃安眠药了？！你怎么不早说！”
　　他二话不说，抓着顾言一就冲进旁边的社区诊所，一通检查下来，确认了暂时没有大问题，才脱力地松了口气。
　　折腾许久，顾言一也知道了，原来原身吞服药物目的是为了自尽，难怪他刚醒来时，肚子疼了许久。
　　就在这时，周秉文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秦盼略显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老公，还好你让我去了一趟幼儿园，我刚出门没多久，就见妈摔倒在地，躺了好久都没人上前帮个忙，真亏你让我出门，不然指不定又出什么意外呢！”
　　周秉文心里打了个突，赶紧问：“你把妈送医院了吗？”
　　“送了，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没来得及去接珠珠，要你跑一趟了。妈现在在市立医院，情况有点严重，医生正给她的手打石膏呢。”
　　挂了电话，周秉文神色复杂地看向顾言一：“你……”开了个头，却没有把后面的话问出来。
　　为什么忽然就会算命看相了？
　　为什么性格和之前的大相径庭？
　　良久，终于说道：“……想开直播就开吧，公司那边，我会去沟通。至少要先赚钱让自己活下去，不是吗？”
　　临走前，还在门外小摊那给顾言一买了10个葱油饼。
　　顾言一笑眯眯冲他挥手告别。
　　等10个葱油饼好了，顾言一打包带走，一边吃着，一边溜溜达达回了破出租屋。
　　当天晚上，顾言一打开了自己直播平台的账号，开启直播。


第2章 
　　“大家晚上好，我是顾言一，现在开始我第一场直播。”
　　最近娱乐圈的同□□风波实在太出圈，吃瓜的人不少，看热闹的人也多，顾言一刚刚开启直播，许多人的手机就弹出了一条提示信息：
　　【您关注的主播顾言一正在直播，快来看看吧！】
　　众人一愣，戳了进去。
　　屏幕中，顾言一的背景是一面破旧的墙，他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微笑注视着屏幕。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直播间就涌入了上千人。
　　这是其他新晋主播不敢想象的数据。
　　但涌入直播间的人要么是吃瓜群众，来看热闹的，要么就是顾言一曾经对家的粉丝，专门跑来骂他的。
　　【同性恋去死好吗，真恶心！】
　　【顾言一滚出娱乐圈，不要来祸害我的哥哥！】
　　【经纪公司竟然不封杀你，等着，我这就去举报你的直播间！】
　　【顾言一滚出娱乐圈。】
　　【顾言一滚出娱乐圈。】
　　【顾言一滚出娱乐圈。】
　　很快，评论区就被这句话刷屏了。
　　顾言一面不改色，看了眼右上角的在线人数，目前停留在一万五千左右，知道人数不会再增加，于是说道：“各位粉丝好，今天是我第一次转行直播。”
　　观众们都愣住了。
　　都以为顾言一这次开直播是在经济公司的安排下对事情进行澄清，众人正打算听听他如何狡辩，再无情戳破他的谎言。
　　可这人说什么？转行直播？
　　看背景，像是在什么破旧的小出租屋里，面前没有摆放商品，身后也没有品牌LOGO，他打算做什么直播？
　　网友们打算开喷前先礼貌询问。
　　顾言一念出提前准备好的广告词：“本人长期承接抓鬼算命、选穴迁坟、阴阳风水、摆阵画符业务，技术过硬，法到鬼除，活人死鬼都包售后，业务直达阴曹地府，现在正逢开业酬宾，价格一折起，想了解更多情况，请关注我的直播号。”
　　评论停滞了一瞬后开始疯狂滚动。
　　【疯了吧，转行搞封建迷信？】
　　【这是打算立新人设？别人是京圈太子，京圈佛子，难道顾言一想立一个京圈骗子的人设？】
　　【不是，兄弟，你还不如直接麦麸呢，好歹有同志和腐女买账啊。】
　　【腐女只萌二次元，崆峒山有永居权，开炮请勿aoe，集中火力冲主播，谢谢。】
　　【为什么没人在意他的广告词？我真的很好奇业务直达阴曹地府怎么个达法，难道他亲自下去跑业务？】
　　众人似是这才抓住重点，纷纷开始研究顾言一的广告词。
　　见观众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新业务上，不管评论区是骂还是吐槽，顾言一发了个福袋，说道：“我发个福袋，你们随缘抢。”
　　观众骂得厉害，但抢福袋已经成为本能，刻烟吸肺。
　　很快，一个名叫“小蜜蜂”的网友抢到了福袋。
　　小蜜蜂有幸成为第一个福袋观众，却迟迟没有申请直播连线，顾言一索性主动打了过去。
　　接通的瞬间，屏幕上出现了一脸蒙圈的少女。
　　少女见自己的脸出现，猛地转头看向身侧，小声问：“你接通连线了？”
　　身旁传来嘻嘻的笑声，又有两个人凑了过来。
　　顾言一打量三人片刻，说道：“惠诚2000，打赏吧。”
　　这话一出，镜头里的三人都愣住了。
　　2000元差不多是普通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他连线开口就要2000，这和抢劫没什么区别。
　　评论也在破口大骂。
　　【999，6翻了，原来主播连线目的是伸手要饭啊。】
　　【你这么牛逼怎么不直接去抢银行呢，是因为不想吗？】
　　【看人家是学生好欺负是吧，没关系，我毕业了，我来举报。】
　　【微商骗钱都知道给点假冒伪劣产品，你直接手心朝上就开始讨饭，贱不贱呐。】
　　连线的小蜜蜂脸色不好看，说道：“不好意思，主播，是我的室友误触才连上的。”伸手就像切断连线。
　　顾言一叹气：“知足吧，你们宿舍四条命2000，一条命500，这种优惠力度，在别的地方哪里能找到。”
　　评论都在大骂顾言一要饭不成，开始胁迫对方，纷纷嚷嚷着要报警。
　　顾言一没搭理他们，问：“你们最近每个人都收到了平安福吧？”
　　小蜜蜂一愣，和身边的室友对视一眼，点点头：“是的。”
　　“最近一个星期，你们精神头不太好吧？”
　　小蜜蜂点点头，说道：“我们四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最近四个人都遭遇了小意外吧？”
　　小蜜蜂凝神一想，还真的是。
　　她昨天接热水被烫，另外三个室友有平地摔倒的，有上床脚滑跌落的，也有饭卡丢失被盗刷的。
　　顾言一一锤定音：“这就对了，你们被替命了，两周内不解决，就会死于非命。”
　　评论区炸了。
　　有骂顾言一危言耸听的，有要举报他搞封建迷信的，也有咒他不得好死的。
　　小蜜蜂迟疑片刻，说道：“主播，不是我不信你，但我们的平安福是在道观买的，除了我们，也有其他游客买。
　　“我们之所以精力不济，是因为最近快要期末考了，我们都在熬夜复习，挑灯夜战，所以精神头不太好。
　　“至于受伤，应该是因为熬夜的缘故，精神不济。毕竟被水烫到，走路崴脚这种事，应该……不算血光之灾吧？”
　　说完后，她的脸上已经带了若有似无的嘲笑。
　　评论区更是热闹，全都在在骂顾言一是骗子。
　　【我忏悔，我刚才真的有一点信了，是我拖累了平均智商。】
　　【主播你演技不行，骗子这路被我堵死了，都散了吧。】
　　【摇头晃脑的不一定是大师，也可能是演技都不合格的骗子，望周知。】
　　小蜜蜂道：“今天连线很开心，如果主播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断了，我们还要复习的。”
　　说着就要切断连线。
　　顾言一说道：“替身符都有一个特点，里面放着被替人的血液或毛发，你们打开手上的护身符一看就知道了。”
　　评论都在起哄，纷纷要求小蜜蜂和她的室友打脸顾言一，给他点颜色看看。
　　小蜜蜂想了想，说道：“行，只开我一个人的就行了。”
　　她转身从椅背上挂着的外套里，找出来一个红色绣金线的红布袋，拿着红布袋子在镜头前展示后，打开袋子上的松紧绳，拿出里面的符篆。
　　是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符纸。
　　她看了看布袋，又对着镜头展示。
　　“空的，里面除了一张符外，什么都没有。主播，你说错了。”小蜜蜂耸肩。
　　“急什么，拆开符篆。”
　　小蜜蜂皱眉，还是听从对方，逆着折叠的方向，把符篆拆了开来。
　　打开的瞬间，小蜜蜂的脸色变了。
　　她愣愣看着黄符，面色难看，她身边的两个室友也不似刚才的嘻嘻哈哈。
　　“看到什么了，展示一下。”顾言一说道。
　　小蜜蜂深吸一口气，众人只觉得镜头一阵摇晃后，对准了桌上的黄符。
　　观众们这时看清楚了，黄符里面，有一撮明晃晃的头发。
　　【？】
　　【卧槽？】
　　【这是头发？真有东西？完了，我三观开始动摇了。】
　　【愣着干嘛！另外三个人快点打开你们的符篆啊！】
　　另外两人急急忙忙拿出自己的符篆，打开。
　　一人的黄符里也是一缕头发，至于另一人的黄符里，是一片红白相间的布。
　　【嘶，红色的那东西不是我想的那玩意吧？】
　　【不用怀疑，就是血。】
　　【同学，你们去的哪个道观，说出来给我们避个雷。】
　　【妈的，难道我去道观买个手信都要不小心买到这些见鬼的玩意？】
　　【楼上，某种程度上说，你是对的。在咒术盛行的国家，你买东西确实得一万个小心，一不注意就会着了道。】
　　【没人怀疑她们是主播的托吗？】
　　不管评论区讨论得多么热火朝天，小蜜蜂三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顾言一道：“对了，你们还有个室友呢，让她来出个镜。”
　　对啊，小蜜蜂的宿舍是四人间，但镜头前只出现了三个人啊！
　　有个姑娘离开镜头，没多久又出现，登时，连线的屏幕上出现了四个人。
　　那姑娘被拉过来的时候还一脸茫然，看到屏幕上顾言一的脸后一愣，问：“顾言一？你们在看剧？我累个擦，真人很帅啊！怎么就被雪藏了呢，娱乐圈损失啊！”
　　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屏幕，这才反应过来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扭头：“你们在连线，对面那个真的是顾言一？！”说着不敢置信地重新看向屏幕。
　　仔细审视片刻，她的视线又被疯狂滚动的评论吸引。
　　眯眼细看，她茫然：”……什么护身符，他们让我开护身符？——诶你们等一下，我去拿。”
　　她回到位置上，在笔筒里找到和室友一起买的护身符，打开，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她抖着声音问：“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呕……难怪我总觉得自己桌子上有股臭味……呕……”
　　随着屏幕晃动，网友们也看清了黄符纸里包裹的东西。
　　除了头发和带血的布料之外，赫然是一小节腐烂的小母指节。


第3章 
　　【瞪大了我的钛合金狗眼，这啥？不会是我想的那啥吧！】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这特么不是人手指头吗？！】
　　【本人医学狗，不用怀疑，就是人手指，真货，不是模型。】
　　【恕我直言，不报警留着过清明吗？直播间和平台的网警呢？平时账号嘎嘎乱封，现在真出事了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屏幕又是一阵晃动，小蜜蜂的脸再次出镜，表情不复刚才的讥讽，满脸恐惧焦急又害怕，问到：“主播，这些真的是……是……我们怎么办？”
　　顾言一神色依旧，甚至还喝了口水，说道：“急什么，评论区都说了，让你们赶紧报警……哦，是让那个替身符里装手指的同学，是叫孟思淳吧，赶快报警。”
　　刚吐完的孟思淳脸色惨白，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还没处理，被点名后一脸茫然无措抬头：“什么？我报警？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言一说道：“我知道你无措，但你先别无措。你嫂子跟我说了，她现在有点冷，希望你赶紧把她从冰柜里拿出来。”
　　孟思淳呆住了。
　　室友们呆住了。
　　直播间观众也呆住了。
　　“什……什么？冰柜？”
　　所有人都知道顾言一说的每一个字是什么意思，但连在一起，他们就听不懂了。
　　【先等一等，我在烧烤……主播的意思是，孟同学她嫂子在冰柜里避暑？今年气温异常偏高，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我CPU干烧了，她冷为什么不自己出来？】
　　【楼上，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自己出不来？】
　　【不对劲，她既然出不来，又怎么告诉主播她冷？】
　　【有没有一种可能……嫂子变成鬼告诉他的？】
　　【笑死，现在女大学生这么拼的吗，都开始和人合伙演戏诈骗了。】
　　这个说法一出，受到了所有人的嘲笑。
　　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假设，万一，真的有鬼，那顾言一的话里逻辑就通顺了啊！
　　孟思淳颤抖着问：“主……主播……你什么意思？”
　　顾言一叹气，问：“你们怕鬼吗？”
　　四人对视一眼，孟思淳说道：“应该，不怕吧？”平时夜路也敢走，鬼片也会看，惊悚悬疑都不在话下。
　　顾言一：“那就行。”话音落下，就见顾言一的拇指擦过镜头，片刻漆黑过后……
　　“啊啊啊啊啊——”
　　“鬼啊啊啊啊啊！！！”
　　四个舍友鬼哭狼嚎，全都蜷缩到角落里挤挤挨挨。
　　不止四个女同学，整个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主播你不做人啊！！！！为什么不提前高能预警！！！】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主播你死定了我去举报你了！】
　　【妈的我看鬼片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吓到惨叫！】
　　顾言一不解：“我刚才问你们怕不怕鬼，你们说不怕的啊？”
　　孟思淳四人爆哭。
　　我们不怕的是假鬼，你也没说是真鬼啊！
　　镜头之中，女鬼飘在空中，身上穿着红衣，身躯半透明，头发遮住了脸，面对着孟思淳四人。
　　她们看看镜头里的女鬼，又看看空旷的寝室，问：“为……为什么只能在镜头里看到？”
　　“特效吧，这是主播的特效吧呜呜呜呜我要出去，我要走了！”
　　有一个室友害怕极了，幸好身后就是门，她转身想开门逃跑，门却根本打不开。
　　“呜呜呜呜卧槽门锁死了，这门只能从外面锁啊！！！”
　　就在此时，另外三人发出尖叫。
　　屏幕里的女鬼正在慢慢靠近她们。
　　让人奇怪的是，这个时间段已经有大量学生回到了寝室，但好像对她们寝室的动静毫无所觉一样。
　　就在此时，顾言一终于开口了：“大妹子，我知道你怨气重，但你先别急，杀了无辜之人你入不了轮回，她们四个都是被害者，不是你老公。”
　　【已知：女鬼要杀四人；四人是受害者，不是她老公；女鬼把四人认作她老公。问：谁杀了女鬼？】
　　【老公：这很刑。】
　　【啊——我头好疼，要长脑子了！】
　　【我只是一只吃瓜的猹，不是警猹。】
　　红衣女鬼听到顾言一的话，顿住身形，蓦地骤然出现在镜头面前。
　　一只巨大的鬼脸赫然怼在众人的眼前。
　　一群人吓得当场失语，孟思淳的舍友有两个人直接晕倒了过去。
　　“你，看得到，我？”
　　顾言一点头：“看得到看得到，你别吓到小姑娘了，人都晕俩了，你克制一下。”
　　女鬼幽幽转头，看到有两个人晕了过去。
　　最后，视线定格在孟思淳的脸上。
　　她的头发登时像被电击过，张牙舞爪呲起来，露出下面的一张脸。
　　“孟有为！孟有为！你害得我害惨，我要杀了你！”
　　孟思淳尖叫：“啊啊啊啊嫂子别过来，我是孟思淳啊！！！”
　　好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为什么顾言一要让这个叫孟思淳的女孩报警。
　　原来是一家人……呃，一家鬼……呃，一家鬼和人？
　　“元翠兰，冷静。”
　　顾言一的话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带着奇怪的韵律，让名叫元翠兰的鬼身形猛地一滞。
　　“你看清楚她的脸，想想她是谁。”
　　“孟……思……淳……”
　　吐出这个名字后，元翠兰像是被施了让脑子清明的术法，眼神变得清澈。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我死了，我被杀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眼睛里留下血泪。
　　她怨毒看向孟思淳，猛地欺身过去，死死掐住孟思淳的脖子，直接把人提起来了，周身怨气大涨，几乎要淹没孟思淳。
　　“哎哎，等一下，元翠兰，她也是受害者，你知道的。想轮回就别杀她，不然我就算认识阎王都帮不了你。”
　　半晌，她扔下孟思淳，猛地凑近镜头，问：“你能让我报仇？”
　　顾言一点头啊点头：“我广告词都说了，人鬼都包售后，业务直达地府，你就放心吧。”
　　网友：就无语，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宣传你的业务。
　　他让孟思淳先打电话报警。
　　报警的内容也让人毛骨悚然。
　　顾言一说，让她告诉警察，是性质恶劣的杀人分尸案。
　　挂了电话，孟思淳不敢看镜头里一直盯着她的元翠兰，但又忍不住问：“嫂子，你是怎么……死的？上个月的时候我去哥家里，你分明还……还……”活着。
　　她一提到孟有为，元翠兰周身就氤氲出黑色的怨气。
　　“他该死！”
　　就在这时，昏迷的另外两个室友也悠悠醒转，看到屏幕里还在这里的女鬼，差点再次尖叫，被另一个一直清醒的室友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元翠兰继续道：“孟有为在做人口拐卖。”
　　在她嫁给孟有为时，孟家还是一个连两万元的彩礼都拿不出来的家庭。
　　那时候，元翠兰觉得孟有为虽然穷，但心性好，人品好，是一个能让她托付终生的良人。
　　她不嫌弃孟有为身无分文，她相信结婚后能陪伴丈夫一起奋斗。
　　婚后，孟有为换了几次工作都不满意，最后索性不再继续找工作，开始尝试自己创业，下海经商。
　　元翠兰为了支持他的事业，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作为他创业的资本。
　　回应她的，是孟有为的血本无归。
　　孟有为不相信自己资质平平，没有经商天赋，只是觉得本金不够，又撺掇着元翠兰去变卖首饰，和家里人借钱。
　　元翠兰前后为了孟有为创业，和家人朋友借了五十多万，到了孟有为手里没多久，就被人骗得一分都不剩。
　　自此，夫妻之间不再和睦，争吵逐渐增加，被借钱的债主也不断向元翠兰和孟有为催债。
　　孟有为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些社会上的人，开始和那群人厮混起来。
　　就在元翠兰认为这段婚姻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孟有为忽然带着大把的现金回家了。
　　他说，有人介绍给他大老板认识，大老板带着他一起做生意，这段时间外出就是因为生意出差。
　　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会胡乱投资了，现在这个大老板人很好，见他是个可造之材，愿意带着他一起做生意，把人脉引荐给他。
　　元翠兰信了。
　　孟有为确实越来越多地把钱带回家里，不仅还了之前他们欠的那些钱，甚至还有结余。
　　夫妻感情重归于好，没过多久，元翠兰就怀孕了。
　　十月怀胎后，生下来一个女婴。
　　元翠兰的婆婆对此并不满意，但身处计划生育时代，元翠兰生完这胎后就被拉去上环，没办法再怀。
　　两个人的独生女是从小娇宠着长大的。
　　最近已经要上高三，成绩优秀，马上就要参加高考。
　　说到这里，元翠兰的双目中又开始流出血泪，她堪称泣血地哭嚎：
　　“可是你知道吗，孟有为这个畜生，竟然要把自己的亲女儿卖了！”


第4章 
　　事情发生在今年夏天，高二的期末考试结束前。
　　某天，孟有为照常外出上班，而元翠兰正在家里准备晚饭，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过来一看，是班主任的电话。
　　每个班级都有一个自己的家长群，班主任如果有什么事，一般都会在家长群里通知，她不知道对方直接打电话给自己是为什么。
　　元翠兰在围裙上擦了擦水，接起电话：“喂，闻老师您好，我是孟雪瑞的妈妈。是我们雪瑞怎么了吗？”
　　“诶，孟同学的妈妈，我还是想和你聊一下孟同学的情况。以她目前的成绩，在高考前认真努力一下，是可以考上重本线的，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孩子频繁旷掉晚自习的好。”
　　元翠兰觉得奇怪，说道：“闻老师，我们家雪瑞最近这段时间的晚上都正常下了晚自习后到点回家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这段时间，孟同学的爸爸有的时候会给孟同学的晚自习请假，他那边难道没和您沟通过吗？”
　　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其中有什么问题。
　　元翠兰说道：“不好意思啊，闻老师，我会和雪瑞说的，让她注意一下。麻烦请暂时不要和我先生说。”
　　挂了电话，元翠兰点开通话记录，正要拨打孟有为的电话，手指在按下的一瞬间停下来。
　　她思索片刻，把电话收起来。
　　孟有为回来吃完饭的时候，元翠兰没有和对方提起这件事。
　　周六，元翠兰约着孟雪瑞一起外出买菜，半路上，元翠兰才把这件事问了出来。
　　提起这个，孟雪瑞的脸都皱了。
　　“妈妈，这段时间，爸爸都是隔三差五带我去外面吃饭，我和他说我想上晚自习，爸爸不允许，他说要提前培养我的酒桌意识。”
　　元翠兰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爸爸说你知道，他已经和你沟通过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孟雪瑞瘪嘴，有点委屈。
　　元翠兰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又问：“饭桌上都有些什么人？”
　　“爸爸的工作伙伴吧，他们说些我听不懂的词，讲话像是地下党对接一样。饭菜倒是很好吃，去的都是大饭店，有的时候会有些漂亮的姐姐一起来，他们就一个劲劝酒。”
　　“也劝你喝酒了？”元翠兰的语气有些可怕。
　　孟雪瑞缩缩肩膀，说道：“劝了几次，我都以我回去还要看书挡了回去。”
　　“你爸爸没有拦着他们？”
　　孟雪瑞摇头。
　　元翠兰深呼吸，她买菜的全程表情都十分严肃。
　　从菜市场回去的路上，元翠兰郑重对孟雪瑞说道：“雪瑞，下次爸爸再让你翘晚自习，你就说你的学习退步了，进度已经跟不上了，不能再缺席。我会联系老师，让她帮你一起说的。”
　　孟雪瑞点头。
　　“再有就是，这件事你一定要瞒着爸爸，不能让他知道我知道了他带你去酒局这件事，知道了吗？”元翠兰再三嘱咐，饶是单纯如孟雪瑞，也知道了其中的古怪。
　　在和老师打过招呼后，孟有为没办法再把孟雪瑞从晚自习里带出去。
　　孟有为也越发忙了起来。
　　一天吃完晚饭，孟有为说自己要出一趟差，让元翠兰帮他收拾行李。
　　自从孟有为升上主管之后，他出差的次数已经逐渐减少，一年可能都离不了一次家。
　　元翠兰帮孟有为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一早，孟有为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中午元翠兰一个人吃的午饭。
　　午饭结束后，元翠兰推开了孟有为的书房。
　　平时孟有为从来不允许元翠兰和女儿孟雪瑞进出书房，一开始，孟有为甚至还会给书房上锁，元翠兰原本还想帮忙打扫，见孟有为这样，她也不再去碰书房的门。
　　年岁久了，孟有为知道母女两人都不会进书房，也就不再锁门。
　　今天正好方便了元翠兰。
　　她进入了孟有为的书房。
　　书房里的布局和正常书房没有什么区别，书桌书柜还有一个茶桌。
　　元翠兰看了看书柜上的书，都是些政治经济类和管理类的书籍，封皮很新，一看就知道孟有为平时并不翻阅。
　　她又看了看书桌，上面只放了一些文具，电脑是上锁的，她不知道密码。
　　好在书桌的抽屉没有上锁，元翠兰翻找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最后一个抽屉翻找时，一本被压在最下面的笔记本引起了她的注意。
　　元翠兰拿出笔记本翻看，上面记录了很多名字。
　　看名字的特点，以女性名字为主，偶尔夹杂了几个男性的名字。
　　名字有的打了勾，有的打叉，有的被划掉，有的画了个圈。
　　她又往后翻了翻，后面全都是空白的，翻到最后一页，元翠兰看到了一个记录的地址。
　　她下意识觉得这个地址有问题，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记录下地址。
　　之后再没有其他发现，元翠兰小心翼翼把东西回复原状，离开了书房。
　　她当天就照着地址找了过去，是一家位于市郊区的贸易公司，在三层高的自建小楼里办公，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前台在用平板看剧。
　　公司的四周也少有人经过，大多店铺都关着门。
　　元翠兰一无所获，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回了家。
　　孟有为出差回来后，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元翠兰察觉出异常，是某一天孟有为下班回来无故大发雷霆，他的一句：“女孩学习好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现在既然有人要，得赶紧商量个好价钱！”
　　听到这话，不知道怎么地，元翠兰忽然想起了之前孟有为频繁带着女儿翘掉晚自习，出席酒局的事。
　　她不动声色，只笑道：“现在都流行平娶平嫁，平彩礼平嫁妆，反正婚后都要带回孩子自己的家，卖女儿的地方不多了。”
　　孟有为察觉自己失言，打着哈哈应了。
　　晚上女儿回来，元翠兰趁着孟有为去洗澡的功夫，问了孟雪瑞：“你爸爸今天晚自习又去接你了？”
　　孟雪瑞的表情不太好，点点头，道：“我说了我不去，老师也帮我说，但他硬是不同意，还发了好大的火，后来我直接跑了，他没抓到我。我不喜欢那种地方，那些大叔很奇怪。”
　　元翠兰抱着孟雪瑞亲了亲，说道：“乖女儿，做得好，但你记住，不要在爸爸面前表现出讨厌，你拒绝的理由是成绩落后了，知道吗？”
　　又过了两天，孟有为出去上班后，元翠兰没有出门买菜。
　　她悄然跟在了孟有为的身后。
　　随着孟有为的车七拐八弯，元翠兰越看越觉得这地方熟悉又陌生。
　　最后，汽车停在了那家贸易公司门口。
　　元翠兰赶紧让司机停车，自己隔得老远就下车了，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小心注视着。
　　这一等就是数个小时。
　　元翠兰甚至以为，对方真的只是这家贸易公司的小小主管。
　　可内心的深处总有个声音告诉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中午，有外卖员提了不少的外卖进去，甚至来回了好几趟，那数量，少说也够二十多个人吃。
　　可自从她开始跟踪起，除了孟有为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进入。
　　难道他们上班比较早？但中午也有不点外卖，想去外面吃的人吧，却一个都没有见到。
　　直到下午快两点，终于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两个男人，抬着一个袋子。
　　袋子是普通的蛇皮袋，不小，似乎还在轻微扭动。
　　两人抬着袋子上了街边的一辆面包车，车子往城外的方向行驶，很快就消失不见。
　　元翠兰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步行离开。
　　打车太显眼了。
　　她一路都在沉思，思索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看孟有为这么讳莫如深，保不齐是什么珍稀野生动物，或许他在做走私之类的活计。
　　这也合理，孟有为某天忽然拿着一大笔钱回来，说是遇到老板提携。
　　如果这个提携他的老板做的就是走私生意呢。
　　但元翠兰总觉得事情还是不太对。
　　她呆站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视线被一大一小两个人吸引了。
　　小孩大概四五岁左右大小，大约是闹脾气要买什么东西，赖在地上不肯走，大人恼羞成怒，拦腰就把孩子夹在了手臂下，孩子被挂着，腿脚还在扭动。
　　如果套上个蛇皮袋，就就很像啊？
　　元翠兰忽然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想起之前在孟有为书房看到的那本满是名字的本子。
　　她的脸唰地惨白。
　　难……难道……
　　元翠兰不敢相信，她要再去确认一下。
　　她赶紧拦了一辆车回到家里，冲进孟有为的书房，开始翻找。
　　这次，她又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在一个信封袋子里，放了一些孩子的照片，照片不像是正常拍摄，孩子们的视线都没看镜头。
　　照片的背面，有的打了勾。
　　元翠兰不敢去想这个打钩代表的含义。
　　她还想翻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是孟有为的手机铃声。
　　紧接着，是他接起电话后的一声“喂”。
　　元翠兰瞬间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从头冷到了脚。


第5章 
　　元翠兰急忙把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
　　现在的时间才才到下午三点，正常情况下，孟有为下班的时间是在下午的五点，回家的时间是在下午的六点。
　　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么早就回家，但自己翻他书房的事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
　　走到门口，元翠兰就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出了卧室，和孟有为撞了个正着，她惊讶：“你这么早就回来，肚子饿了吗？我看你书房门开着，就帮你进去收拾了一下，现在还没做饭呢。”
　　孟有为脸上挂着和平时一样的表情，说道：“我有东西忘了，回来拿一下，晚餐吃什么？”
　　元翠兰走进厨房，冷汗已经弄湿了后背。
　　她深呼吸，确保自己的心脏跳动平稳，说道：“我买了排骨和鸡翅，雪瑞说想吃可乐鸡翅，我再做一个炸排骨，你看怎么样？”
　　一边说着，一边翻动水槽放着的各类食材，还好刚才回家的时候，在门口市场买了些东西回来。
　　“炸排骨可以，能再做一个炸茄盒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元翠兰双手蓦地一顿。
　　她没有转身，笑着说道：“可以啊，你还想吃什么，丸子菜汤吃吗？”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元翠兰催促：“有为？”
　　孟有为忽然道：“翠兰，你翻了我的书房。”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元翠兰心下紧绷，但没有反驳，她啐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书桌上都是些灰尘，就擦了一下，顺带拖了个地。你平时不允许我去书房，我从来不随便乱闯，要不是今天书房的门开着，我才懒得进去。怎么，你怪我把书房的文件翻乱了？我可没碰你的文件。”
　　“哦，这样吗，谢谢你，翠兰。”
　　元翠兰正以为这事糊弄过去了，却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后，浑身从头冷到了脚。
　　“但是，我在书房里安装了监控呀。”声音悠然，听上去却像催命符。
　　元翠兰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她闭了闭眼，猛地转身，说道：“有为，我们——”谈谈。
　　她的话没能说完。
　　她看到了孟有为高举的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柴刀。
　　柴刀迅速落下，在她眼里，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元翠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意识飘荡在她的身体上方，看着孟有为给女儿孟雪瑞打电话，说今晚她妈妈和自己吵架，赌气回了娘家，明天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饭，他会替她晚自习请假。
　　然后看着孟有为举起柴刀，先给自己的尸体熟练放血，再把身体砍成一块一块的，用黑色塑料袋把肢体装好，塞进冰柜。
　　最后，他打了个电话，一个多小时后，两个穿着邋遢的人来了家里。
　　他们和保安说这两人是回收废旧家具家电的，两人一起把冰柜从家里搬了出去，搬进了那家贸易公司的地下室。
　　地下室空空如也，墙上有一些奇怪的痕迹，地上有麻绳和破烂的编织袋，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也或许，原本在这里的人已经走了，各种意义上的走了。
　　她跟着孟有为回家，看到了晚自习下课回家的女儿，顿时一股悲伤萦绕胸腔，又化作仇恨和保护她的愿望。
　　孟有为重申了一遍元翠兰负气回娘家的借口，孟雪瑞没有表现出怀疑，她乖顺地回房复习。
　　她在书桌前坐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字都没有写。
　　元翠兰知道女儿正在怀疑，但她不能让女儿落入险境。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用力拨动放在角落的备用钥匙，直到钥匙落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孟雪瑞弯腰去捡。
　　那串钥匙是元翠兰父母家的备用钥匙，每次她回去，都会带着钥匙，因为老人白天会外出活动，不确定在不在家。
　　她相信，聪明如自己的女儿，肯定知道有问题。
　　孟雪瑞抓着钥匙，冲虚空中喊了一声：“妈妈？”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半空中的元翠兰已经无法哭泣，胸腔中却翻涌着悲伤和恨意。
　　孟雪瑞确实明白那串钥匙的意思。她的妈妈并没有负气回娘家。
　　凌晨三点，孟雪瑞带着零花钱，身份证和钥匙，悄然逃跑。
　　看着孩子离开的背影，元翠兰长长松了口气。
　　她没有跟着孟雪瑞一起离开，她相信这个聪明的孩子能暂时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孟有为起床后发现了孟雪瑞失踪的事，但他一时半会儿没空去找。
　　今晚有一个重要的宴会，原本是要带着孟雪瑞去的，现在孟雪瑞逃跑，他必须要想办法安抚老板。
　　晚上去赴宴，元翠兰跟着一起去了。
　　她终于知道，孟有为每次带着自己的女儿去的到底是什么见鬼的地方。
　　一群群膀大腰圆壮汉，纹身纹到了脖子甚至脑袋上的酒囊饭袋，脸上全是油腻，眼里全是算计，有一两个人带着衣着暴露的女伴，甚至在酒桌上就毫不避讳地亵玩。
　　此时此刻，元翠兰已经怒不可遏了。
　　孟有为这个人渣杂碎，带着她的女儿来这种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元翠兰就知道了。
　　酒桌上，一个被别人称为“彪哥”、满脸横肉的男人，两只手各自搂着一个女人，凶恶地问孟有为：“小孟，你今天说会把女儿带过来，你女儿呢？”
　　孟有为擦着额头上的汗：“彪哥，真的不好意思，雪瑞她今天被老师留堂，最近这娃娃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和她妈妈吵架，大概是到了叛逆期，成绩退步得厉害，我说了要带走孩子，老师说什么都不答应。”
　　彪哥哼笑一声，搂着女伴肩膀的手用力，力道大得女伴直接痛呼出声。
　　“小孟，你这是第几次晃点我了？”
　　孟有为擦着汗不敢说话。
　　“你要记住，你现在的地位是谁给你的。要不是我赏识你的女儿，你觉得你现在能和我坐在一桌？”
　　孟有为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他在这场饭局里伏低做小，被彪哥的人灌了不少的酒，酒席散去，他已经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最后是酒店的人开了个房，送他去睡下的。
　　元翠兰没有跟着孟有为一起离开，她转身，跟在了彪哥的身后。
　　彪哥坐上自己的车，司机开车往他家驶去。
　　车上，彪哥就对他搂着的两个女人上下其手，在三人的调笑声中，元翠兰知道了，这两个姑娘的年龄甚至都没有到18岁。
　　她终于了解彪哥为什么要让孟有为带着孟雪瑞参加酒局。
　　因为这人是个变态，最喜欢的就是未成年少女，只要超过18岁，在他看来就已经是“老女人”，只有贩卖的价值了。
　　他某天偶然间看到了孟有为钱包里夹的孟雪瑞的照片，知道了她的年龄还没有18岁。
　　彪哥看上了她。
　　元翠兰不知道彪哥是真的偶然看见，还是孟有为故意为之，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这两个人渣要害她的女儿。
　　到了彪哥的住所后，元翠兰才知道，自己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彪哥的别墅是一处城郊的自建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出行的交通工具只能靠车。
　　元翠兰以为对方只是喜欢安静，没想到最大的用处确实是安静。
　　安静到别墅里的人嘶吼尖叫求饶都没有办法得到帮助。
　　彪哥和两个少女进了别墅后，关上大门，他先给两人一人一巴掌。
　　两个少女被打蒙了，呆在原地。
　　紧接着，他一脚踹翻了一个少女，拖着她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把人拖进了卧室。
　　另一个少女被吓到了，躲在原地小声哭泣。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紧接着，元翠兰就目睹了一场力量面对弱小的虐杀和碾压。
　　她飘在半空中，任由自己如何阻止，都无法停下彪哥对两个少女的残忍虐待。
　　两个少女最后都死在了被鲜血浸满的床上。
　　死不瞑目。
　　或许是少女死得太过凄惨，又或许是元翠兰听到了彪哥的电话，抱怨现在的女孩都不禁玩，孟有为如果再不把他女儿送过来，他就要断了他手上那几条拐子线，正好警察最近查得严，让他去做替死鬼。
　　元翠兰只觉得整个魂体有一股怨气涌动，在催促着她用尖锐的爪子狠狠撕裂床上那个人面兽心的牲口。
　　她出手了。
　　她做到了。
　　当彪哥的肢体散碎地散落在卧室的各个地方，和少女的鲜血混杂在一起的时候，元翠兰觉得身体变得轻便了。
　　她很畅快。
　　很快，她在这个别墅的地下室找到了另外一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十四到十七岁的孩子。
　　他们被关在一个个小小的铁笼里，甚至身体都无法完全伸展，他们瘦骨嶙峋，眼神死寂，蜷缩在笼子里。
　　元翠兰很快打开铁笼，说道：“你们走吧。快走。”
　　小小的孩子们终于有了点动作。
　　当第一个人尝试着去推铁笼的门，能够推开后，其他孩子也陆续效仿。
　　所有的十个孩子都从那阴暗恶臭的地牢逃了出来。
　　也顺理成章地被来别墅的彪哥的手下看到。
　　在手下掏出枪的那一瞬间，元翠兰把四个人都切成了块。
　　最后，有孩子拿了保镖的手机给警察打了电话。
　　警察看到别墅的情况后，又是一番兵荒马乱不提。
　　索性，别墅里其他的孩子都被救下了。
　　元翠兰说完，打量着孟思淳，说道：“……说起来，真的很神奇，和你连线的主播说我不能杀你，但我杀了彪哥，杀了他的四个手下，却没有遭受天谴，反倒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一直没说话的顾言一说道：“那是因为彪哥和他的几个手下身上业障缠身，手中人命太多，你替天行道，避免了将来有更多的人死于苦难，天道根据你的做法，为你降下功德。”


第6章 
　　【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那群人渣活该千刀万剐！】
　　【虽然没有真的千刀万剐，但碎成几块我还是能接受的，感恩鬼姨。】
　　【滚滚滚，叫什么姨，叫姐姐，不不不，叫女壮士！】
　　【这故事编得真煽情，顾言一虽然是个演技很差的同性恋，但他请的编剧不错。】
　　【楼上请圆润离开。】
　　【我找到了！新闻在这里：[链接][链接]我说这个故事怎么这么耳熟，原来就是我们这里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啊！】
　　不少人都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更是觉得镜头前的鬼是顾言一请团队制作出的特效，故事也是他让人专门写的。
　　毕竟这点钱对于一个四线的明星而言九牛一毛。
　　直到众人点开那个网址，里面蓝底白字的官方通告挂在上面，时间地点明晰地写了案件情况。
　　XX年XX月XX日，在某市郊区某幢别墅内，警方接到报警，该别墅发生了几起性质恶劣的杀人分尸案。
　　经查，死者为两名未成年女性和五名成年男性，其中，成年男性龙X彪为本地某社会团伙首领……成年男性死因疑为仇杀造成。
　　此外，警方还在别墅发现数名未成年男女。
　　据描述，他们长期被关在地下室，偶尔会被抓给龙X彪虐打后再送回，每过一段时间，人员轮换一次。
　　经排查，现与龙X彪相关的犯罪人员已被警方控制。
　　观众们呆住了，纷纷卧槽，感叹原来是真的有这件事啊。
　　但仍旧有人不信，说道：【警方的案件细节披露得这么清楚，顾言一把事件添油加醋或者改写也没问题啊，你们看下面的犯罪人员名单里，并没有一个叫孟有为的人啊。】
　　顾言一笑笑，继续说道：“你是对的，孟有为确实逃过一劫了，不然元翠兰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孟思淳大着胆子问：“对啊，我哥……孟有为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嫂子把我们认成了他。”
　　顾言一问元翠兰：“你在杀了彪哥他们之后，其实是去找过孟有为的吧？”
　　元翠兰点点头。
　　“但是你发现自己无法接近他，是吗？”
　　元翠兰沉默片刻，说道：“是的，很奇怪，他身边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罩，把我隔绝在外。”她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继续说道，“但他似乎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我每次出现，他的脸上都会露出恐惧的表情。”
　　“他确实能感到你的到来。孟有为最开做这种买卖，始其实是会良心不安的。你回想一下，是不是有段时间，他都夜不能寐，宛若惊弓之鸟？”
　　元翠兰点头：“是的，那会儿我还怀着女儿，因为双腿水肿，晚上容易惊醒，常常是我醒来的时候，孟有为正在帮我按摩水肿的小腿……”
　　说到这里，元翠兰的声音低了下来。
　　她之所以一直相信孟有为，也是因为在孕期的时候，孟有为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所以即便在她生产的时候，孟有为以工作为由无法现场看护，她都没有责怪过对方。
　　顾言一继续说道：“他那段时间看过了太多死状凄惨的尸体，或许是尚存的良心受到谴责，也或许是担心惨死的人化作厉鬼来找他复仇，以至于每晚都难以入睡，甚至逐渐神经衰弱。后来他从旁人口中打听到了东南亚的术法厉害，于是去了那边一趟，请了一块佛牌回来。自打那之后，他又恢复了正常，对吧？”
　　元翠兰不住点头，说道：“是的，我生产的那天他一直没有出现，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他才回来。他给我的理由是紧急事务没办法脱身，我从生产到月子都是父母在照顾。”
　　“他运气很好，这次让他买到了真货。佛牌的正牌需要连续供奉九九八十一天，每天要供奉者本人早中晚念诵经文，叩拜上供，还要清心寡欲，吃斋避荤……因为流程繁复，他索性就住在了寺庙里。”
　　元翠兰细细回忆出差前后孟有为的变化。
　　自打他出差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没有了她怀孕期间的体贴，对女儿孟雪瑞的态度也不冷不热，在雪瑞出襁褓之前，抱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养育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元翠兰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带大的。
　　【我听鬼姐说她老公晚上睡不着帮她按摩水肿小腿，我还有点感动，对不起，我错了。】
　　【这人渣不是爱妻女，是把他们当赎罪券，有更灵验的保命符后，就把她们抛诸脑后了。】
　　【我竟然一点不惊讶，他毕竟是打算亲手把女儿送给变态的人。】
　　反观元翠兰，倒是十分冷静。或许她对孟有为的情谊，早在对方杀了她的那一瞬间已经结束。
　　又或许更早，早在她知道了孟有为打算把女儿送出去后，她就已经冷静地打破了对自己丈夫的幻想。
　　顾言一继续道：“而这次你变成厉鬼回去找他，那佛牌便发挥了很大的功效，我没猜错的话，佛牌应该能通过某种方法提醒对方危险靠近。孟有为当天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再加上第二天又收到了彪哥和他几个手下死亡的消息，他当即就决定回去找那个大师。
　　“大师告诉了他方法，就是需要他本人的血液、毛发或者贴身衣物，装进替身符里，再卖给游客，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厄运和不幸转移。
　　“而在替身符里加入你本人的物件，会直接把持有者当做凶手本人。”
　　孟思淳就是他选定的那个“凶手”。
　　这是东南亚的一种常见的祸患转移方法，评论区里的人也在讨论自己遇到的类似的事，比如随手买了一个小挂件，回家后倒霉很长时间等等。
　　“但是谨慎如孟有为，肯定不会随便把这个东西给陌生人的，于是他让自己的手下做了个局。”
　　顾言一说到这里，问孟思淳：“他给你打过电话吧，那家道观灵验的说法，也是他告诉你的吧？”
　　孟思淳想了想，点点头。
　　孟家有一个家庭群，孟思淳曾在里面抱怨过期末考压力大，希望这次考试顺利云云。
　　之后，孟有为就随口提了一句让她去散散心，他知道有一家道观比较灵，可以去参观顺便拜一拜，顺道带着同学也一起去玩玩，交通费由他来负担。
　　孟有为平时对孟思淳不错，孟思淳不疑有他，答应了。
　　之后就是被推销符篆，几人为应景为祈福都买了，最后被缠上。
　　“他平时对我挺好的啊……”孟思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哥哥竟然会害自己。
　　孟思淳考上大学后，孟有为还专门给她配了一台上万的电脑，过生日的时候也年年不落下礼物。
　　“他也想卖了你。”元翠兰冷冷说道。
　　孟思淳：“……什么？”
　　“他自己说的，要不是彪哥不喜欢已经成年的，他怎么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儿的身上，早就把你推出去了，对你这么好，前期的投入都打水漂了。”元翠兰嗤笑，“可能他把替身符给你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养了你这么久，终于发挥了点作用吧。”
　　人心难测。
　　在发现孟有为的秘密之前，元翠兰也以为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他顾家，爱女儿，爱妻子。
　　谁又知道他不仅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魔鬼，还亲手了断了自己的发妻。
　　事实对孟思淳而言打击太大，她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卖符的是他的手下，那处道观其实鲜有人光顾，但是在你们要去的那几天，他专门雇佣了不少的群演充当游客。”
　　【难怪能混到人贩头子的身边，这种周密的算计，我自愧不如。】
　　【我要是在那种组织里，估计一辈子都是给人跑腿的，没准哪天就被人推出来挡刀了。】
　　【这智商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去做那种丧良心的买卖。】
　　【有导演来看看吗，我觉得孟有为这个人设做得不错，可以借鉴。】
　　孟思淳哭完了，问：“他上周还和我联系过，让我好好戴着护身符。我……我……”她想去质问孟有为，但又担心从对方口中说出的真相让她无法接受。
　　顾言一摇头说道：“你打不通他电话的，你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只需要等待学校通知他来收尸，何必再和你联系。”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他回国后，蛰伏了一段时间避风头，其实彪哥的手下还有一部分隐藏的势力没有被连根拔起，他现在正在整合这部分势力。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业，现在终于能轮到他做老大来接下这泼天的富贵，像他们这样的人是绝对无法放弃的。”
　　众人感叹：这畜生是准备东山再起呢。
　　“所以你现在先报警把，正好可以去收尸。”顾言一说着，打了个呵欠。
　　众人都以为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赶快让警察去找到元翠兰的尸体，以防孟有为毁尸灭迹。
　　不久之后，他们才明白过来，收尸是真的收尸，但收的不是元翠兰的尸。
　　就在这时，元翠兰面对镜头，恳求道：“大师，求您帮我。”


第7章 
　　【家里有孩子的我狠狠代入了，希望法律严惩。】
　　【家里没孩子的我狠狠代入了，希望鬼姐严惩。PS：本人女，适拐年龄——正处在适合拐卖的年龄。】
　　【虽然但是，与其看他们被法律制裁，我觉得鬼姐的裁决更加大快人心……】
　　【+1。这群人就合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残骸多少家庭和无辜的孩子少女，一颗花生米真的便宜他们了。】
　　眼看直播间里讨论风向越来越偏，顾言一咳嗽一声，提醒道：“你们讨论注意影响，我是正经神棍，坚决拥护法律的尊严，懂？”
　　一群人嘻嘻哈哈，一叠声“懂懂懂”刷屏评论区。
　　见人收敛了，顾言一这才对元翠兰道：“这样吧，你先过来，我给你问问黑白无常。你是厉鬼，杀生的业障积累迅速，被天道察觉的话，一道雷就给你送走了。”
　　元翠兰：“大师，您的地址是？”
　　顾言一笑：“怎么，你还打算飘过来找我？这样太麻烦了，中途遇到个神棍秃驴搞不好就被收了。你直接顺着网线过来吧。”
　　直播间观众：？
　　顺着网线过来，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就见画面里的顾言一拿了支笔，低头迅速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笔扔到一边，拿起了桌上的东西。
　　是一张画满了奇怪字符的A4纸。
　　然后他蹲下身，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拿起网线，把A4纸在网线上团吧团吧包裹。
　　一边动手，一边还絮絮叨叨：“现代社会科技发达就是好，换成以前想要召唤鬼，要知道生成八字，要知道长相特点，要知道身高体重，要拿到贴身物件，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抓错……现在直接照着鬼画阵法就行了。”
　　【听说知道生辰八字就行了啊，为什么还要知道得这么详细，我看其他道士都是这么弄的啊？】
　　顾言一哼笑：“全球人口这么多，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分同秒生的人不在少数，只有增加筛选条件，才能找到对的那只鬼。你们人类现在基本都是通过DNA这个唯一特征来区分，怎么这事在人类身上能想通，在鬼身上想不通了？”
　　直播间网友：好……好有道理！
　　但天可怜见，我们平时接触的都是人，没接触过鬼啊，谁能想到这些，谁会去想这些？
　　同一时间，偶然刷到顾言一直播的某些道观道士猛拍大腿。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道教发展几千年，在科技文明飞速进步的今天，他们竟然还在用最原始的生辰八字施法！
　　简直太不与时俱进，太缺少发展的眼光了！
　　得改，必须得改！
　　由此，在众人不知道的角落，在道教界悄然掀起了一场科技改变施法的风潮。
　　这边，顾言一缠完一张A4纸，又重新画了一张，直到把家里的网线全都缠满才停下。
　　他重新坐回电脑面前，“吧唧”在摄像头上贴了一张符。
　　观众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到顾言一说：“行了，你对着摄像头钻进来吧。”
　　元翠兰第一次当鬼，并不知道顾言一说的钻是怎么个钻法，只能试着触碰那屏幕，紧接着，她只感觉有一股吸力把她吸进了摄像头里。
　　一直盯着屏幕的孟思淳发现自己面前的嫂子不见了。
　　她拿屏幕照遍了整个寝室，都没再看到嫂子的身影。
　　“嫂子，嫂子，你在哪里？！”她大叫。
　　过了一会儿，顾言一揭开屏幕上贴的符，说道：“别叫了，她到我这边来了。”
　　众人终于能重新看到顾言一，这才发现，他的身后竟然飘着那个红衣女鬼。
　　“你们手上的替身符烧了，咒就解开了。行了，拜拜。”
　　顾言一不等对方再说什么，迅速切断了连线，而后猛地想起来：“你们还没给钱，2000，别忘了，不然我让你嫂子帮我去讨债。”
　　到嘴边的感谢硬是被孟思淳和她的三个室友咽了下去。
　　她默默给顾言一刷了两千的费用。
　　观众们听了他的话，有骂他死要钱的，有骂他为难小姑娘的，当然，还有些思维不同于常人的人。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如果顾言一组一个厉鬼讨债团，我愿雇佣他们去向我那拖欠公司的老板讨要工资！】
　　【思维不要这么局限，如果是面向烂尾楼开发商讨债呢？】
　　【如果是向那些加班不给加班费的老板讨债呢？】
　　【啥也不说了，顾总你要是能组起这个讨债团，以后谁黑你，我当狗都要帮你咬回去！】
　　顾言一没看到评论，他正低头在客厅的水泥地上画着什么。
　　很久没看到主播，观众又开始叫嚷着不耐烦起来。
　　元翠兰凑近屏幕，看了一眼评论，裂开嘴笑了。
　　顾大师现在没空，她得帮忙营业，便笑着说道：“他在设阵，要召唤黑白无常。”
　　巨大的鬼头在屏幕上放大，对普通人而言，视觉冲击力很强。
　　【鬼姐你别笑，我孩怕。】
　　【怕个屁，鬼姐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功德加身，万寿无疆！】
　　【顾言一放任厉鬼害人，他不得好死！】
　　【虽然但是，佩服楼上胆量，不过你忘了鬼姐是真的能顺着网线去找你的吗？】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针对顾言一的谩骂立刻偃旗息鼓，评论区瞬间清净了不少。
　　“好了，画好了！”
　　顾言一站起身，放下粉笔，拍拍手上的粉，说道：“我唤来此间黑白无常，看看他们手上的生死簿和功德书。”
　　他跑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冲着手心就划拉下去，血立刻涌了出来。
　　屏幕前的观众看得吱哇乱叫，让顾言一演戏不要这么真，结束后赶紧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随着血液滴落，融入地上的阵法中，仿佛被吞噬一样，没有在水泥地面留下一丝痕迹，阵法也隐约泛起白光。
　　继而是一阵刺骨的阴冷感传来，伴随着已经凝结成雾气的阴气慢慢降临。
　　观众只能看见房间里逐渐产生雾气，无法感受到那种阴冷的感觉，纷纷猜测刚才顾言一肯定是去厨房放干冰了。
　　过了一会儿，有隐隐约约的金属碰撞声传来，伴随着忽远忽近的声音：
　　“鬼差出行，活人避让——”
　　“哗啦。哗啦。”
　　“鬼差出行，活人避让——”
　　“哗啦。哗啦。”
　　雾气越发浓重，观众们只能从雾气中隐约看到两个影子，那影子带着高高的帽子，手上拿着枷锁一样的东西，声音大约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直到黑白无常完全出现，众人这才看清了两人的样貌。
　　不似戏剧里舌头吐得老长，两人的五官清俊，却带着死人的青灰，一黑一白两顶帽子上分别写着“天下太平”和“一见生财”。
　　“和人召唤本官？”
　　询问的声音传来，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黑白无常的嘴却没有张开。
　　声音一出，直播间的观众却忽然觉得有种从头冷到脚的感觉，即便在炎热的户外，也有种坠入冰窟的错觉，更遑论那些身处空调房的人了。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有点冷？我们城市夜晚现在35度。】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我在空调房，已经开始喝热水。】
　　【身处40度火炉中，但我刚才是真的打了个冷颤，朋友问我奶茶要沙冰还是冰块，我说要热的，他现在看我的表情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有一个创业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不如我们开发一个夏日降温派对……】
　　【一场直播开发出两个创业项目，很好，这非常励志，解决大学生就业问题就靠你了。】
　　顾言一冲两名鬼差抱拳道：“是我把二位召唤出来，为了询问她的业障和功德。”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说道：“不知大人是否方便，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鬼一人进了顾言一的卧室，黑白无常先拱手对顾言一道谢。
　　白无常率先说道：“实不相瞒，吾等已然在虚空之中徘徊了不知多长的时间，如今再度临世，着实让吾等惊讶。不知大人是用何种方法将吾等召唤到人世？”
　　黑无常也道：“生死簿和功德书如今也是下落不明，只因地狱消失已久，连十殿阎罗都不知所踪。”
　　两鬼说道，末法时代后，人族占领世界，仙界消失，妖族隐居在第四借界，只有地狱，是唯一和人界有联系的界域，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地狱消失，他们都陷入虚空，意识漂浮不定。
　　如今重新出现，黑白无常的惊诧程度，不比那些第一次见黑白无常的人小。
　　这个情况出乎顾言一的所料，他摩挲着下巴，心道难怪这个世界的气韵看上去这么奇怪。
　　清浊之气混杂在大地之上，清气无法流通，浊气越积越重，有一种沉闷滞涩之感。
　　原来是没有了地狱，浊气无处可去，全部堆积在了人界。
　　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顾言一先和黑白无常简单说了一下元翠兰的情况，白无常说道：“不若我们跟随她去到她相公处瞧个明白？”
　　顾言一觉得这办法靠谱，于是点点头：“麻烦谢大人了。”
　　送走了三只鬼，顾言一从房间出来，见到评论一水都在讨论冷的时候，他“啊”了一声，说道：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忘记了，黑白无常隶属地府鬼差，和人间普通的鬼怪不一样，会影响到运势低的人的气运。”
　　他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我画几张符放到连接里，你们随身带着，能抵挡鬼差带来的影响。问题不大，不用太担心。”
　　【来了来了，直播的尽头是带货，果然图穷匕见。】
　　【虽然我不太相信，但刚才的冷是实打实的，谁能想到，40度的气温我能打冷战。总之你先上连接，我拍还不行吗。】
　　【……一张符100？抢钱啊？弃了弃了。】
　　【顾言一你清醒一点，你在卖货，放一百张算个什么事，我抢不到了啊！！！】
　　顾言一说道：“一百张很多了，我到明天为止只能画一百张，运势低的人才能买，其他人买不了的。”
　　众人一时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叫买不了？只要有链接不就能买吗？
　　直到他们发现，在商品尚未售罄的情况下，却无论怎么点击，最后都显示抢购失败，这才恍然大悟。
　　顾言一说的买不了是真的买不了啊……
　　神了！
　　顾言一：“连接上了，我明天做好会发货的，今天就先——”下线了。
　　话还没说完，屏幕上瞬间就出现了几个巨大的打赏动画效果。
　　一名叫转身陌路的网友给顾言一刷了一万的打赏，还在不停刷屏：
　　【主播等等，我有急事！】
　　【主播等等，我有急事！】
　　【主播等等，我有急事！】


第8章 
　　顾言一向他发送了连线申请，对方立刻点击同意。
　　屏幕前出现了一张憔悴的男人面孔，看模样，大约二十六七岁。
　　他眼眶青黑，胡子拉渣，双眼无神，面色暗黄，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背景板看着像是在某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
　　“你说吧。”顾言一道。
　　转身陌路开口就是哭。
　　“呜呜呜呜呜——主播你一定要救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了呜呜呜呜……我觉得我快猝死了呜呜呜呜……”
　　他哭得撕心裂肺，毫不避讳，身后原本低头玩手机店员看向这边，面上带着好奇。
　　顾言一没有催促他，等转身陌路情绪稳定了后，才说：“你说说你遇到的事。”
　　转身陌路抽噎两下，说道：“我……最近因为换工作，新找了一个出租的房子……”
　　他家不是本市的，为了工作方便，尽量少在通勤上花费时间，就租下了一处距离公司很近的房子。
　　那房子虽然是老小区，但环境维护得不错，物业和安保做得也好，他没什么犹豫就租下了，随即就搬进去住。
　　最开始的一个多月里，一切安好，转身陌路对这套租房十分满意，住得很舒心。
　　但从第二个月起，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最开始，他察觉自己的身边似乎有人睡过，床垫和枕头的中间都凹陷下去的情况。
　　他以为自己的睡姿过于狂放，左右两个枕头都雨露均沾，毕竟双人床很大，他一个大小伙子睡得恣意一点也正常。
　　可过了几天，他晚上竟然做梦了。
　　做梦也没什么奇怪的，是个人基本都做过梦，但他这个梦却不同寻常。
　　梦里，一个老头指着他口吐芬芳，骂得狂放，骂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早上起来头都是晕的，上一整天班，脑子里都会时不时循环对方骂他的那些话。
　　这梦一做就是一个月。
　　久而久之，他工作上开始出错，丢三落四，心神恍惚。
　　同事关心地询问他情况，转身陌路把自己做梦的事和对方说了，对方笑道：“不会是中邪了吧。”
　　同事的一句戏言，转身陌路却放在了心上。
　　他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变得异常的来龙去脉，察觉到一切都是从搬了家之后开始的。
　　这下，转身陌路坐不住了，他和公司请了假，把市周边灵验的寺庙都拜了一遍，买了一打护身符平安福回家挂着。
　　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事发生。
　　可没想到，等他再醒过来，那原本挂在床头的十多个护身符竟然全洒落在了床上。
　　见此情景，转身陌路都快哭了。
　　自己这是真的撞邪了啊！
　　但他没办法搬走啊，为了租这套房子，他和房东签了一年的合约，自己还预付了半年的租金，合同上说了，非房东过错退租的，预付的租金是不退的。
　　就在他一筹莫展，想尽办法找神婆神棍之际，偶然刷到了顾言一的直播。
　　看了对方上一个连线后，转身陌路觉自己能刷到对方的视频，也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让他找顾言一帮忙，索性一口气打赏了对方一万，希望对方帮他解决问题。
　　听完他的描述，顾言一道：“你仔细回忆一下，搬家之后，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转身陌路想了半晌，说道：“我能有什么举动，我就是正常上下班，空闲的时候玩游戏刷手机，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能有什么其他举动？”
　　顾言一提示：“再仔细想想，比如更换家居摆设位置，更换家具之类的。”
　　转身陌路皱眉片刻，猛地拍手：“我挪动了一下茶几的位置……大师，难道是因为我的这个举动破坏了这个家的风水？家里本来就有鬼，茶几其实是它的封印，而我一不小心破坏了封印？”
　　见他越说越玄乎，顾言一赶紧打断：“除了挪动茶几呢。”
　　“嗯……我和房东说了床垫太旧，有股味道，想换个床垫？可这床垫是我自费啊，我都和房东说了，他也没什么意见，而且我也没挪动床的位置，这对风水有什么影响吗？”
　　顾言一：“这事从头到尾都和风水没关系，但，是的，就是因为你换床垫。”
　　“不是……大师，换床垫都会破坏风水啊？”
　　顾言一叹气：“别再说风水了，这和风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啊？那和什么有关？”转身陌路一双眼睛看着顾言一，视线里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你都要把人家私房钱扔了，他还不能骂你两句了？”
　　转身陌路呆滞：“……啊？”
　　【主播刚才说的确实是“私房钱”这三个字吧？】
　　【6翻了，这年头鬼都有私房钱了，让我看看是什么币种，哪里发行的，天地银行吗？】
　　【虽然但是，如果是我的私房钱被扔了，我也暴躁。】
　　【所以他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冥币上睡觉？】
　　转身陌路也想到了这茬，脸色难看。
　　他问顾言一：“大师，既然他这么在意，我是不是得把钱拿出来帮他烧掉？”
　　他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温度立刻低了许多。
　　透过镜头，别人看不到，顾言一却看得清楚，那老头一听到钱要被烧掉，立刻气得跳起来坐在转身陌路的肩膀上对他疯狂捶打。
　　转身陌路对此一无所知，茫然道：“主播，我怎么觉得温度冷了许多，我肩膀还有点重。”
　　活生生一只鬼坐在身上，不重才有鬼了。
　　他说道：“正常，你现在不仅要扔掉他的私房钱，甚至还打算烧了，他现在恨不得直接生吞了你。”
　　转身陌路茫然中带着委屈：“……啊？为什么啊，别啊，我把钱还给他，他为什么不乐意啊……主播救救我！”
　　顾言一说道：“老先生，你差不多行了，我不会让他动你钱的，你从他身上下来，别打了……你再继续闹，我就送你去投胎。”
　　转身陌路脸都白了：感情拿他撒气的方法是在他身上打他啊！
　　他不敢动了，僵在原地。
　　那老鬼知道了顾言一能看到自己，收敛了些许，从转身陌路的身上下来。
　　他身上那种奇怪的沉重感消失了。
　　顾言一又对转身陌路道：“你给房东打电话，说发现了一笔钱，要他来处理一下。”
　　和钱有关，房东来得很快。
　　那老鬼在房东进门后，又骂骂咧咧坐在了房东的肩膀上猛锤他的头。
　　房东说道：“小伙子，你这地方的冷气开得挺足啊，小心出门温差感冒了……哎哟，肩膀怎么突然疼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笑岔气了。
　　一边笑，一边敲电子木鱼挽救失去的功德。
　　【谁来告诉他一下，他爸现在正坐在他的身上？】
　　转身陌路对房东说道：“赵先生，您好，是这样的，我在家里偶然发现了一笔您父亲的私房钱，他希望您能来处理一下。”
　　房东茫然：“你认识我爸？”他细细打量对方，但对转身陌路的长相并无印象。
　　“不认识。”转身陌路摇头。
　　房东更茫然了：“可他人一年前就去世了啊？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有私房钱？”
　　转身陌路：“他人没了，所以是他的鬼告诉我的。”
　　网友：没毛病，他人没了，但他的鬼还在。
　　房东：？？？
　　顾言一适时说道：“行了，你把你睡觉的床收拾一下，床单被褥放到一边。”
　　很快，陈旧的床垫露出来。
　　“床垫侧面有拉链，你拉开。”
　　床垫是老式的棕榈垫，外面罩了一个罩子，拉开就能看到里面坚硬的棕榈纤维垫。
　　“你让房东伸手进去掏一下。”
　　房东不明所以，却也照做，伸手进棕榈垫扒拉几下，蓦地一顿。
　　他慢慢抽回收，众人就见他手上拿了一沓红红的票子。
　　房东：卧槽，真有钱？
　　观众：卧槽，这私房钱不少啊！
　　转身陌路：一万元，难怪老头生气，换他他也气。
　　“继续掏，还有呢。”
　　房东闻言，又伸手进去摸索，没多久，又摸出了一沓。
　　“继续。”
　　又是一沓。
　　“再找。”
　　又抽出一沓。
　　直到抽出第十一沓，顾言一也没喊停，房东先受不住了，崩溃喊道：
　　“爸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
　　他不掏了，他直接弄了把剪刀过来，对转身陌路道：“小伙，今天你去外面宾馆睡，钱我给你出，这床垫我明天买一张新的送来。”说完，不等转身陌路回答，率先剪开了床垫外的套子。
　　床垫里的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
　　整个棕榈垫中间被挖空了好大一块，还有一半多的钱放在里面。
　　房东全部抱出来，一沓一沓数。
　　总共三十沓。
　　【我嘞个去，我银行里的存款都没这么多。】
　　【这老头是个狠人，为了私房钱不被发现，竟然选择放弃每年上万的利息。】
　　【我理解老头了，谁要是敢动这笔钱，我原地化厉鬼。】
　　【我选择直接诈尸，厉鬼的杀伤性太低了。】
　　房东的反应比网友好不到哪里去。
　　房东震惊：“爸到底是怎么存下这么多钱的？”
　　鬼老头听到房东的话，罕见地有些心虚，没再继续殴打房东，但也没从他身上下来。
　　顾言一说道：“从给你上学时候的生活费里，从你的零花钱里，从你的压岁钱里省下一半吧，剩下的就是工资和退休金了。”
　　他说完这些，鬼老头已经心虚地从房东的身上下来了。
　　房东崩溃：“难怪我上学的时候每次都觉得钱不够买饭，每次和妈说了，都没什么改善，原来是我爸克扣了！”
　　听到房东的控诉，鬼老头已然缩到了墙角。
　　“我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妈！”
　　鬼老头已经面朝墙角种蘑菇了。
　　顾言一道：“赵先生，你把钱带回去吧，你父亲也会跟你一起回去的。”
　　房东赵先生震惊：“私房钱找到了，我爸心愿都了了，他为什么不去投胎？”
　　顾言一：“你爸的心愿不是找到私房钱，而是用完这笔钱。”
　　赵先生竟一点都不惊讶。
　　多少年了，他对他爸的脾性十分了解。
　　他说道：“大师，您能送我爸去投胎吗？您做法的钱我会另外支付的。”
　　话落，鬼老头不在墙角种蘑菇了，跳上赵先生的肩膀就对儿子拳打脚踢。
　　“你个不孝子，你个白眼狼，白养你这么久了，竟然要送我去投胎！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这些钱！”
　　顾言一看着又开始撒泼的鬼老头，不太想插足对方的家庭纠纷，索性说道：
　　“要不这样吧，我让你们见面，你直接和他沟通。”
　　说完，低头画了一张符，询问转身陌路的具体住址后，双手结印。
　　很快，转身陌路的手上很快多了一张符篆。
　　“贴在房东头上三十厘米。”
　　转身陌路往虚空一扒，那黄符没有掉落，反而漂浮在虚空之中。
　　很快，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房东的上方。
　　顾言一看着自己的杰作，表示十分满意。
　　果然，还是这种方法节能，刚才的方法实在太浪费灵力了。


第9章 
　　父子两以这种姿势忽然见面，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鬼老头：……
　　房东：……
　　一人一鬼相顾无言。
　　看着儿子难看的脸色，还有自己手中抓着的一绺头发，鬼老头心道：没想到显形这么快，真是失策，失策啊。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鬼老头。
　　【6，这老头刚才是在打他儿子吧？头发都还抓在手上呢。】
　　【老无赖啊，克扣了孩子这么多的生活费当做自己的私房钱，被发现了竟然还要继续撒泼耍赖。】
　　【恕我直言，主播送他去投胎吧，我出十块钱。】说完就是一波打赏。
　　【家里的父母和他很像，我在大学之前都没吃饱过，大学打工后情况才有所好转，所以毕业以后无再也没有回过家，只每个月例行给生活费。】
　　房东看到了坐在自己肩膀上的父亲，甚至忘记了面对鬼怪的恐惧，愤怒道：“爸，你坐在我身上干什么！还有，那些钱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直面儿子，鬼老头还是心虚的，从他身上飘下来，偏过头不看对方，说道：“我不去投胎。这些是我的私房钱，你们不能碰！”
　　房东已经受够了自己爸爸的这幅模样，真的是死性不改，做了鬼都改不了。
　　他直言道：“要不是我高三的时候实在吃不饱，直接跑去和妈妈要生活费，我们娘两都不知道你竟然从小到大都在玩这套。是妈妈给你的钱不多吗？但是你在她的公司上班时，什么事都不用做，甚至班都可以不去上，每个月都能拿到不菲的工资啊！”
　　房东的父亲是入赘，衣食住行全都仰仗房东的母亲家。
　　母亲负责打理家族的产业，而父亲主要负责的就是好好养孩子。
　　夫妻两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就像那个年代任何一个普通家庭一样，区别只是夫妻两的分工和其他家庭相反。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不是和自己一个姓，房东从小就对这个儿子亲不起来，平时带孩子的事都是交给保姆，等孩子上幼儿园后，教育的事情也完全扔给了学校。
　　在房东上小学之后，房东母亲每周定期会给房东一笔零花钱。她平时陪伴孩子的时间不多，想以此作为补偿。
　　房东的父亲见状，向他的妻子提出，孩子还小，零花钱应该好好管控，不能一次性给这么多，会让孩子养成坏习惯的。
　　妻子闻言，觉得这话很对，可自己平时忙于工作，时间紧迫，无暇花费心思在这些地方，索性就让丈夫来处理，她只负责每次打钱。
　　可是谁能想到，身为亲身父亲的人，竟然会对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孩子苛待至此。
　　房东因为小的时候营养不良，身形都比同龄人瘦小。
　　他不是没有提过自己吃不饱，但和父亲说了后，情况却没有改善，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家家庭条件不好，自卑地度过了几乎整个中小学时期。
　　直到高三的时候，他因为低血糖而晕倒，学校打不通父亲的电话，转而通知了母亲，母亲才知道了他从小到大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时的母亲简直出离愤怒了，确认孩子没什么大碍后，直接杀到了公司去找她丈夫。
　　见到丈夫正在茶水间调戏他们公司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脸色难看，却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勉强应付，房东的母亲上去就给了丈夫一巴掌。
　　让小姑娘离开后，她质问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要苛待孩子。
　　丈夫心虚反驳，两人在茶水间里吵了起来，直到丈夫情绪激动之下脱口而出：“孩子不和我一个姓，说到底也只是别人家的种！”
　　房东母亲却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原来十多年来，自己的丈夫竟然是这么看待他的亲生儿子的，只因为不是和他姓，就把亲儿子当成外人。
　　不，或许待遇比外人还不如。
　　她意识到，为了孩子的未来，这婚必须离。
　　她迅速办理了离婚，把对方从自己公司里踢走，这套房子则作为对方不继续纠缠的条件，赠与了前夫。
　　离婚后，房东的父亲不是没想过再找个人为自己生一个随自己姓的孩子，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只因前妻家为避免后顾之忧，担心某天入赘女婿去外面乱来带回来些私生子，在有了房东这个孩子后，就让对方去结扎了。
　　因此，直到死，鬼老头都再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离婚后，你不止一次因为没钱跑去找我妈，我妈念在和你往日的夫妻情分上，也没有亏待你，而你却一直在责怪我们家让你结扎，可谁不知道当初你就是为了钱才和我妈在一起的，她当初给了你们家多少彩礼？整整五十万！
　　“而你，只是因为我和你不是一个姓，就觉得我不是你的儿子，就算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自己想想，除了要钱的时候，哪怕一次，你来看过我吗？”
　　他似乎是气极了，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结陈词：“我妈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房东已经四十多岁了，四十多年前的五十万彩礼，和现在的五百万也差不多了。
　　毕竟在他所在的这个城市，四十年前的一套房只要四五万。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我最近因为十万彩礼和男友谈崩了。[微笑]如果我出50万彩礼，他是不是就能入赘我家了？】
　　【我去……四十年前能拿得出五十万彩礼，我怎么觉得这个鬼老头几十年才攒下三十万私房钱有点废物？】
　　【难怪我一直单身，我银行卡里的钱连人家彩礼的零头都不够。】
　　【感情只会影响女人奋斗的脚步。我猜房东母亲离婚后一心扑在事业上，让公司做大做强，一飞冲天。】
　　【咱就是说，房东先生，你缺儿子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承欢奶奶膝下，让咱奶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先前我还觉得房东让主播把他爸超度了有点不近人情，现在我想打赏主播十块钱，让他赶紧把这事给办了。】
　　房东凑到手机镜头面前，说道：“主播，拜托你把我爸超度了吧，我给你钱。”
　　顾言一却摇头，说道：“有执念的魂魄无法超度，只能先消除他的执念。”
　　房东失望，网友骂娘。
　　鬼老头高兴得飘起来，整只鬼覆盖在自己攒的私房钱上，开心得不得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顾言一话锋一转，“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在过不了几年就会魂飞魄散，彻底失去轮回转世的机会。”
　　笑容在鬼老头脸上消失，然后转移到了网友的脸上。
　　顾言一继续道：“你的父亲执念是他的私房钱，他会跟着执念物移动，我的建议是，你家里有个什么不用的车库地窖，把钱往里面一放，他会守着自己的那堆钱，走不出方圆十米的范围。
　　“当然，你也可以把钱存进银行。纸币每天都会进金库，和其他的纸币堆放在一起，我想你父亲守着一整个金库的钱，应该会更高兴。”
　　这下，笑容也转移到了房东的脸上。
　　他觉得这个办法真的太好了。
　　父亲既然这么爱钱，他就让他得偿所愿，到死后连魂魄都能和钱朝夕相伴，最后在金钱的包围下魂飞魄散。
　　对他父亲而言，这应该是最完美的证道之法了吧。
　　虽然他对父亲心有怨怼，但本心还是孝顺的。房东为自己的高尚道德感动。
　　鬼老头大惊失色，直接扑到了手机面前，冲着镜头大喊：“不行不行，大师，千万不能这么做，我不要魂飞魄散！”
　　顾言一凉凉道：“这件事你应该和你儿子谈，我无法超度你，你是魂飞魄散还是轮回转世，都由你儿子说了算，他享有那些钱的处置权。”
　　鬼老头转而去哀求他的儿子。
　　房东看着跪在地上的亲身父亲的鬼魂，心里毫无波澜。
　　他想了想，走到一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他母亲早就退居公司二线，现在整天到处玩，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背景传来嘈杂的声音，说的都是外语。
　　估计她跑去海外哪里度假了。
　　他把情况和自己的母亲说了，很快，电话那头的杂音安静下来。
　　他母亲说道：“你先把那些钱带回来。对了，别忘记给大师足够的钱，这位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保不准我们以后还有麻烦到对方的时候。”
　　挂了电话，房东和转身陌路要了个纸箱，把一沓沓钱全部装进去。
　　临走前，他加入了顾言一的直播间，给他砸了五万的打赏，又和转身陌路说，一会儿会给他开一间酒店房间，酒店地址和房号会通过短信发给他。
　　顾言一补充：“供奉的话，每天三炷香就行了。符的效果可以管半年，不想见到他就把符摘下。”
　　房东没说什么，冲他点点头，离开了。
　　转身陌路问：“主播，这事是不是算解决了？”
　　顾言一说道：“没事了。”打量他的脸色片刻，说到，“我直播间有驱邪符的链接，你拍一张，拿到后随身带着，洗澡别忘了摘。”
　　转身陌路看链接上还剩不到十张的驱邪符，赶紧拍了一张。
　　直播间网友一看，不干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办法拍？】
　　【主播说没事的人拍不了，一个链接就告诉你最近平安，这不比其他算命的来得准？知足吧你。】
　　【拍到驱邪符的人瑟瑟发抖……这是不是说明我最近多少有点血光之灾？】
　　顾言一扫了一眼评论，随口说道：“没事，带着符就死不了。”
　　他这么一说，网友的反应越发激动了。
　　死不了，什么叫死不了？
　　残了也叫死不了，植物人也叫死不了啊！
　　他没多解释，打了个呵欠：“今天很累了，就这样吧，拜拜。”
　　说完不等直播间的观众们反应过来，直接结束了直播。
　　今天又是画符，又是画阵，又是招鬼，对于目前这具身体而言，透支得太厉害了。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走到卧室，跌进床里，倒头就睡。


第10章 
　　顾言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迷茫睁眼，看着墙皮发皱斑驳的屋顶，昨天的记忆好一会儿才回笼。
　　手机铃声停了又响，顾言一拿起来看，来显是周哥。
　　他接起电话：“喂，周哥？”
　　“言一，才醒吗，你吃午饭了吗，要不我现在来找你？对了，多亏了你，我妈才没事，真的太感谢了！”
　　顾言一清醒了点，说到：“不用客气，周哥，你还在医院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找点吃的。”
　　挂了电话，顾言一下床，走出卧室后，看到客厅里的元翠兰，愣了一下。
　　“你完事了？”
　　元翠兰点点头：“多亏了黑白无常二位大人，帮我制住了孟有为护身佛牌上的邪神，我才能顺利把他杀了。”
　　佛牌里是孟有为在东南亚请的邪神，在这片地界上属于外神，能力天然被压制，再加上邪神成神不正，被叫作神，实际上却是被炼化的厉鬼魂魄，已无自我意识，被关在佛牌里不得超生。
　　黑白无常直接把孟有为的佛牌收了。
　　没了佛牌的庇佑，孟有为根本无法对抗元翠兰。
　　元翠兰直接把人撕碎了。
　　警察赶到孟有为家的时候，在大门口闻到一阵血腥，赶紧破门而入，却在看到房间里的情景时当场呕了出来。
　　鲜血溅得满墙满屋都是，孟有为的身体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房间里，法医着实找了一会儿，才把尸块找齐，用塑料袋子装好，等着带回去进行尸检。
　　而根据报案人提供的消息，元翠兰被肢解后藏尸冷冻柜，正放在孟有为任职的一家贸易公司的地窖。
　　警方找到那处贸易公司，很快把里面的人员控制住，搜查了全公司上下，不仅在电脑里找到了历年本市许多失踪人口的数据，甚至还根据孟有为私人电脑里的资料，顺藤摸瓜，找到了彪哥手底下那些漏网之鱼。
　　他们搜查到地下室时，看到一个冷冻柜孤零零放在角落。
　　推开冷冻柜，揭开上面覆盖的遮挡物，果然看到了失踪的元翠兰。
　　如报案人所言，元翠兰的小拇指少了一个指节。
　　警方迅速根据孟有为电脑里的消息，找到了他下线藏匿的地点，却无一例外逮捕失败。
　　因为他们都死了。
　　死状和孟有为一模一样，全都是被肢解。
　　根据警方得到的资料，这群人手中都沾了不止一条人命，更是摧毁了无数家庭，死亡确实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可这种死亡的方法，却也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第十起了，何队。”有人小声说道。
　　何域平叹气，说道：“让痕检的先进去。”
　　这是他们今晚跑的第五处现场，加上组员去的另外五个地方，是他们从孟有为电脑上找到的，当初追捕失败的彪哥的下线。
　　可这几处地方藏匿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分尸杀害，而现场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即便是楼道里都有监控，都没拍到什么可疑人物进出，就像是这群作恶多端的人忽然就死了一样。
　　何域平忽然想起了队员随口的一句话：“这作案手段看着都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不会是他们作恶多端，被害死的人化作厉鬼来报复了吧？”
　　一个晚上过后，彪哥盘踞多年的拐卖涉黑团伙被清扫一空。
　　而这群人的死因，也成了一桩悬案。
　　听完元翠兰描述，顾言一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元翠兰忐忑：“顾先生，我这么做……对不对？”
　　顾言一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只道：“天道都没对你降下责罚，说明你做的这些没什么问题。”况且旁边还有黑白无常，真要是滥杀无辜，黑白无常早就把元翠兰收了。
　　元翠兰松了口气，又道：“顾先生，我想和您商量个事……”她吞吞吐吐。
　　顾言一挑眉，示意她有话直说。
　　元翠兰拿出佛牌，就见从佛牌里飘出了许多光点，没多一会儿，客厅里就飘满了……小鬼。
　　顾言一：？
　　顾言一：…………
　　那些孩子的模样不好看，都保持着死前的状态，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有的被毁容，有的眼睛瞎了，就没有一个完整的。
　　“……他们都是那些惨死的孩子？”
　　元翠兰点头。
　　这就难怪了，一个晚上能跑十个地方报仇，就算元翠兰是鬼，也没办法定位那么精准。
　　可如果是那些有执念有怨气的鬼，就说得通了。
　　只是他没想到，孟有为疯狂到这种程度，竟然把那些惨死的孩子关在佛牌之内，作为佛牌里的邪神的养料，这样就算他指使邪神作恶，也不需要支付什么代价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元翠兰又道：“黑白无常大人说了，如今地狱消失，没办法给他们超度，如果放任这群孩子不管，他们很快就会魂飞魄散，我想……收养他们。”
　　说是收养，但平时上供肯定也是顾言一来做。
　　他看着那群飘在半空中，或有意识，或已经魂魄不全的孩子，叹了口气。
　　除了答应，还能咋样。
　　反正养一只是养，养一群也是养，大不了就是多费点香火钱。
　　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同意了。
　　穿上外套，顾言一下楼觅食。
　　楼下有一条热闹的小吃街，老城区的流动摊贩价格不贵，量大管饱，他买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打算给一群鬼物色些附身的物件。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问油饼摊的摊主：“老板，D市有没有什么地方卖便宜物件的？”
　　摊主一边炸油饼，一边问：“你说二手啊？”
　　“都行。”
　　摊主用毛巾擦了一下手：“那肯定是鬼市啊，在那里你想买贵的都买不到！”
　　经过询问，顾言一这才知道，对方所谓的鬼市并非真的鬼市，而是在凌晨三四点开张，摆摊到早上太阳出来之前的旧货市场。
　　“现在时间在夏季，太阳出来得早，鬼市开业也早，大概晚上十点十一点就有了。”他给顾言一报了个地址。
　　顾言一记下，接过老板递来的油饼，道了声谢后离开了。
　　他没有回家，在手机地图上搜索到了距离家最近的道观，去那里买了一沓黄符纸和笔墨，提着回家画符去了。
　　符篆是修仙界最常用的镇煞平安福，仙门小辈外出游历，都会去领一张带着走。
　　这种符能抵挡一次元婴程度的攻击，对于仙门游历的人而言绰绰有余。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应该也足够了。
　　他画符投入，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直到元翠兰提醒他应该吃晚饭了，顾言一才放下手上的毛笔。
　　还剩下三十张没画，顾言一决定吃完晚饭继续。
　　晚饭是中午带回来的小吃，出租屋里没有微波炉，顾言一在元翠兰的指导下把小吃加热。
　　他分出足够自己吃的部分后，重新拿了个盘子，把剩下的食物全都放进盘子里，插了三炷香上去。
　　“吃吧，吃完还有。”
　　鬼娃们没有享受过香火的供奉，也很久没有吃上人类的食物，都很饥饿，没多久，盘子里的食物的精气全都丧失了。
　　顾言一又给他们三炷香。
　　元翠兰在旁边看着，脸上表情柔和。
　　顾言一瞟了她一眼，问：“想和你女儿告别吗？”
　　元翠兰一愣，继而狂喜：“我……我可以吗，顾先生？”
　　顾言一点头，问元翠兰她女儿孟雪瑞的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孟雪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元翠兰哽咽。
　　“喂？你好，你是谁？”
　　半晌，元翠兰才开口：“……雪瑞，是我，妈妈。”
　　顾言一又回卧室画符去了。
　　等到了晚上八点，他终于把一百张符画好，得开始送货了。
　　他翻开第一份订单，在地图上输入地址，确认了详细地点后，再根据ID识别出详细的位置。
　　接着就是念咒，货物送达。
　　轻轻松松，一分钟搞定。
　　什么叫科技改变生活，这就是啊！
　　回去后必须得推广，一定要推广！
　　……
　　元佳萱是一家小公司的主管，最近公司正在接洽一个大的订单，如果这个订单搞定了，不仅她的组员有丰富的年终奖，自己也可以借此竞争副经理的职位。
　　她对这件事十分上心，在处理组员递交上来的方案时，审核也比往日严格。
　　组里的组员大多数都是跟了她很久的老员工，元佳萱也把其中的厉害关系给大家说明了，这段时间压力会比较大，大家多多担待，过了这阵，给所有人好好放一个假。
　　组员们也都表示理解。
　　但有一个新招进来的应届生却似乎反骨很重。
　　她不止一次要求对方按照她的要求修改方案，那应届生却觉得自己的方案更好，相对于其他人的保守主义，他的更加锐意进取，甲方会更加青睐他的方案。
　　为此，两人甚至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争执，应届生更是直接告状到了总经理那里。
　　应届生的方案看似别出心裁，实则漏洞百出，真正实施起来，会碰上许多棘手的现实性问题，成本大大增加，甲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这些她都一一和对方解释过，甚至告诉他在什么地方需要如何修改，对方也表示理解了，满口答应下来。
　　但元佳萱看完应届生交给她的终稿，捏了捏眉心。
　　她提出的问题一个都没有改，仍旧我行我素，
　　她明天打算和经理聊聊，把应届生调离自己的组。
　　这样的新人根本没办法带。
　　她关上电脑，眸光却被桌子上忽然多出来的东西抓住。
　　那是一张……黄符？
　　元佳萱迟疑片刻，拿起那张符。
　　刚才分明没有的。
　　只一秒她就想起来了，自己昨天刷到顾言一的直播，鬼使神差地就拍下了连接。
　　人生唯一一次搞封建迷信，退出直播后她都觉得自己冲动消费了，但最后还是没有退款。
　　看着手中突然出现的黄符，元佳萱坚持了二十几年的无神论世界观开始动摇。
　　她思索片刻，打开直播平台，顾言一没在直播，也没什么动态。
　　紧接着她找到顾言一的超话。
　　广场第一条微博是顾言一之前演戏的各种剧照，她点进评论区，立刻找到了大本营。
　　【家人们，谁懂啊，我写作业的时候看到突然出现的黄符，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吓的。】
　　【你知足吧，我在打排位，一张符忽然遮住我手机屏幕，吓得我直接把手机扔了。重新捡回来，我的队友已经开始口吐芬芳。】
　　【你们都是弟弟，我就不一样了，符纸直接贴我脑门上。睡起来上厕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跟个僵尸一样，那种酸爽，你们体会不到。】
　　【咱就是说，谁能联系一下顾言一，送货能走正常流程吗？照他这么个送货的法子，鬼没驱成，我先吓成鬼了。】
　　评论区的前几十个都是在讨论突然出现的黄符，还在逛广场的粉丝被突如其来的热闹砸蒙了，都在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蹲守了一会儿，又从评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顾言一去直播了，而且直播内容是抓鬼算命，他现在转行当神棍了。
　　晴天霹雳！
　　粉丝甚至不知道他有个直播账号！
　　这不得赶紧关注一波！
　　就这样，在顾言一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的直播账号莫名涨了几万的粉丝。
　　元佳萱关掉手机，若有所思盯着面前的黄符。
　　按照顾言一直播时的说法，只有真的会发生意外的人才能购买黄符。
　　而她买到了黄符，并且对方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上。
　　思忖片刻后，她找了个布袋子把黄符装好，随身放进了自己明天要穿的外套里。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元佳萱就把这件事忘了，她收拾完东西后，直奔公司。
　　到了公司，她先找了应届生沟通对方提交的方案，告知对方她并不认可，认为他的理念和自己组的并不契合，她会和总经理沟通，把他调换到其他组去。
　　和总经理沟通完后，她继续办公，没过多久，应届生也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
　　他沉默地收拾自己工位的东西。
　　元佳萱没有太过关注，很快就要到和甲方集团开会的日子，她现在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来用，自然，也看不见应届生看向自己的仇恨又恶毒的眼神。
　　那天晚上，她在公司加班到晚上九点，整栋大楼的人都走空了。
　　下班后，元佳萱坐电梯直达负二楼的停车场，空旷的停车场只有寥寥几辆车，整个空间回荡着她高跟鞋的声音。
　　不知道怎么地，元佳萱有点心慌。
　　她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拐弯的瞬间，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用力撞倒她。
　　元佳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人手上高高举起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
　　第一刀刺到了腹部。
　　第二刀冲着心口而去。
　　元佳萱尖叫起来，用力抓住那人的手腕。
　　碰巧这个时间点，保安正在对大楼进行第一轮的巡逻，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保安大声的询问。
　　“是谁！谁在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我报警了啊！”
　　“救命啊——”
　　保安赶到时，就是一副那人的匕首正中元佳萱胸口的画面。


第11章 
　　保安来得很快，那人受惊，起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慌乱中还扔掉了匕首。
　　现场只留下元佳萱一个人瘫软在地哭泣。
　　匕首落在不远处，上面没有什么血迹，可两人还是不敢怠慢，一人拨打急救电话，一人报警。
　　救护车先到的，在电话里听到保安的描述后，原本以为受害女性伤得很重，情况危险，等赶来以后，对方除了受到惊吓外，毫发无伤，着实让人很惊讶。
　　救护人员给元佳萱简单做了个检查，她身上没有外伤，衣服破了两个大洞，根据痕迹判断，就是匕首导致的。
　　检查的医生一面称奇，一面还是建议她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全面检查。
　　地下车库安有监控，警察调看监控，发现凶手早在下班前就徘徊在车库里了。
　　“元女士，你有什么怀疑的人吗？”
　　元佳萱点头：“虽然带着口罩，但我看清他的上半张脸了，是我们公司刚离职的一个同事，童晓烽。”
　　两名警察表示会着重关注这个人。
　　坐上出租车，元佳萱才抖着手打开手机，原本想告诉自己的父母，想想还是作罢，自己现在安全无虞，告诉他们反倒让他们担心。
　　她打算去顾言一的超话广场看一下。
　　打开评论，已经有人在如火如荼讨论。
　　【我是在校大学生，今天碰巧遇上两个打闹的同学，对方打闹间把我撞下楼梯，我以为我小命不保，没想到滚到底竟然毫发无伤。对了，那楼梯是主楼前的楼梯，有一百多阶，目前已经报警和上报校方。[微笑]】
　　【我医生，有个病人被诊断为癌症，情绪过于激动，抓着路过的人就想一起死，而我刚好是那个可怜虫。但他手上的笔戳中我的脖子后被崩开了，他也马上被人制住了，真的很神奇。真心建议医生人手一张符。】
　　【我是今早出门遇上一起车祸……】
　　【我被二十几楼的高空坠物砸到……】
　　【……出事后，我的符黑了一个角。】
　　【我的黑了一大片，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我今天被水泥搅拌车捻到了轮子底下……】
　　【我只想问他下一批的符什么时候上，我想给家人都买一张。】
　　元佳萱摩挲着手上边缘黑掉的符篆，只觉得深深庆幸。
　　庆幸自己冲动之下买了顾言一的符。
　　又或许，那会儿的冲动并非冲动，而是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催动自己的求生欲，让自己拍下了平常不屑一顾的代表封建迷信的符？
　　第三天去上班，童晓烽被捕的消息被同事告知。
　　组员们都知道了元佳萱的遭遇，纷纷上前关心她，话题也围绕童晓烽聊开了。
　　众人这才知道，童晓烽不仅对自己的工作能力莫名自信，还喜欢撩拨女同事，不管已婚还是未婚，也不管单身还是恋爱。
　　他碰到女同事，总喜欢口吐一些油腻且自信的发言。
　　“唉，你们也就忍耐一下他，他跟我借了五千块呢。”有一个男同事说道，“说什么家里母亲生病，急用钱，想借钱周转一下。”
　　“啊？可他跟我说他妈妈几年前就去世了呀？”
　　“对对对，还有他爸爸也在他上高中的时候走了。”
　　“可他跟我说的是，他爸爸在做生意，做得还挺大，总是出差。”
　　众人这下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怎么面对每个人的说辞都不一样啊？
　　他是不是笃信他们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
　　还真是谢谢他的信任啊！
　　元佳萱笑着摇摇头，打断了组员们的八卦：“行了，不说他了，方案改完了吗？咱们加把劲，我有信心，咱们能把这个单子拿下。”
　　……
　　时间回拨到顾言一这边。
　　他送完货后，只觉得疲惫。
　　这具身体没有修为，又无法储存，只能及时用掉。
　　这就导致他每次施法，身体都像掏空了一样。
　　看来得赶紧找一个适合修炼的地方。
　　缓了一会儿，顾言一看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差不多该出发了。
　　他让鬼童们进入佛牌，黑白无常和元翠兰则跟着在他身边。
　　来到路口处，顾言一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鬼市距离这边不算太远，没多久就到了。
　　夏天晚上纳凉的人很多，即便十一点了，也有不少人在逛市场。
　　还好他把鬼童们收进佛牌，不然被这么多阳气冲撞，弱一点的魂魄直接就魂飞魄散了。
　　顾言一沿途一路逛过来，摊子上放的大多是些年代老旧的物件，有三十年前的小人画册，外婆家里不要的的木头家具，一些年代久远但做工普通的摆件。
　　一路看下来，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倒是元翠兰，看到一些小物件后露出十分怀念的神情，又对顾言一说，也许那些鬼童会愿意附身。
　　顾言一看着她指的一堆玻璃珠子。
　　……好吧，反正来这里的目的也是这个。
　　最后，他以五元的价格买下了那堆玻璃珠子，目测有五十个。
　　虽然鬼童没这么多，但没准以后又来呢？
　　一人三鬼继续闲逛，路过一个围满了人的摊子，路人甚至看不到摊子上的东西。
　　顾言一驻足，探头往里面看去。
　　人群之中，一个中年男人在摆摊，所有东西都放在一个蛇皮袋里，挤作一堆，没有摆开。
　　再看里面的东西，清一色是些铜制品，还有些陶制品。
　　顾言一能看到上面氤氲的薄薄的阴气。
　　原来是明器。
　　没准真的能在这里找到适合三个鬼附身的东西。
　　他还在看着，身边的人已经自动让出来一条道给顾言一，方便他近距离观看。
　　元翠兰提醒：“顾先生小心，他们可能是托。”
　　顾言一在摊子前蹲了下来，翻看蛇皮袋里的明器。
　　白无常说道：“这些应该是已经被挑剩下的了，一般有这种规格陪葬品的墓地，少说也是个豪绅家族，里面定然少不了金银器皿，那些会先拿去出手，剩下卖不上价的，就会拿到市场上出掉，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个冤大头接盘。”
　　这种坑人的手法，和他在修真界时见过的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果然虽然世界不同，人性却都是相通的。
　　他翻啊找啊，在蛇皮袋的底部找到两个铜制的小人像。
　　铜已经锈蚀斑驳，小铜人的做工也算不上好，估摸着几百块钱顶天了。
　　顾言一问：“这对铜人，五百块卖吗？”
　　老板没看他，视线瞟向顾言一身后。
　　人群里适时挤进来一个男人。
　　那人兴高采烈和摊主道：“哎哟，老板你今天又来了啊！我可是等你好多天了！上次从你那里收的工艺品，我转手就卖给了一个识货的大老板，他给我开了这个数！”
　　那人笔出一个巴掌，得意且小声道：“五，万。”
　　周围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七嘴八舌询问。
　　“你买的什么东西，我也要买一个！”
　　“哪里认识的大老板，也给我介绍介绍吧，有钱一起赚啊。”
　　“我上次遇到过你，原本以为你被骗了，没想到你小子是个懂行的啊。”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余光有意无意瞥向顾言一，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以此调整自己的话术。
　　顾言一就这么看着他们。
　　那人见顾言一不搭腔，也开始翻找蛇皮袋里的东西，找了一圈，似是没看到满意的，目光隧投向了顾言一手上拿着的东西。
　　他倏地眼前一亮，凑到凑近了仔细观察铜像后，说道：“小兄弟，你手上那对铜像，能给我吗？”
　　“哦？给。”
　　那人喜滋滋接过，状似不经意透露：“你不知道，我认识一个大老板，他最喜欢的就是收集这些古着工艺品，且出手大方，一次至少能给出小一万的价格。
　　“你手上这对铜像，我能给他开出至少两万五的价！”
　　那人颇为自得地说。
　　顾言一还没说话，周围看热闹的人就开始起哄。
　　“那我出一千买这对铜像！”
　　“我出两千！”
　　“三千！”
　　那人赶紧抬手：“哎哎哎，你们跟着瞎起哄个什么，我和老板熟，我赚了钱也不能忘了老板！老板，这样，我也不和你讲价，咱们一口价，两个五千！”
　　老板摆摆手：“一边去，买东西讲究个先来后到，这个小哥先来的，你可不兴抢啊，而且哪里需要五千，我也是个实诚的生意人，两尊铜像，只要三千就行了。”
　　所有人都看向顾言一，有意无意给予他压迫。
　　要换成其他耳根子软一点的人，没准还真信了他们的忽悠，在压力之下硬着头皮就掏钱了。
　　有人看这边热闹，也围过来吃瓜。
　　一群托见顾言一没反应，那人又换了招数。
　　他拿出手机，就要扫码，一边对顾言一说道：“小兄弟，我看你也是真心想要这东西，不如这样如何：这铜像，你一个，我一个，一人一千五？要是那大老板收，我就捎带着帮你一起卖了，钱咱们对半分？”
　　顾言一：“你的意思是，我买下一个，你帮忙倒卖，得了钱分我一半？”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我都是陌生人，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但我看你眼光不错，愿意带着你赚这个钱，咱们权当结个善缘。
　　“当然，如果你不放心，咱们还可以相互交换电话号码，我家也在附近，一会儿领你去看看地址，你也不怕我跑了不是。”
　　见顾言一还在犹豫，对方又加了把火，说道：“你想想，一千五换一万，你净赚八千五，这赚钱的速度，不比你上班来得快？”
　　看顾言一犹豫良久，他狠了狠心，又道：“要不这样吧，五百块哥哥我替你出了，你只需要出一千，就算是哥哥我认你这个老弟，你看如何？”
　　人群中有人起哄：“人家苦口婆心，你干脆就答应了呗。”
　　“对啊。”
　　“是啊。”
　　“赚钱不易，有好心人带你赚钱，你如果觉得不放心，就放着我来吧。”那人虽然这么说，可顾言一看了一圈，也没见有人站出来给出这两千块钱。
　　所有人都在看着顾言一。
　　顾言一叹了口气，缓缓摇头，说道：“我买铜像，不是为了转卖，有其他的用处。”
　　那人挑眉，问道：“小兄弟，难道你也爱收藏？”
　　“不是收藏，用来养点东西。”
　　那人皱眉：“养什么？养鱼吗，当鱼缸摆件？”
　　顾言一幽幽开口：“养鬼。”


第12章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轰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小伙子你真是有趣，没想到原来你竟然还对鬼神之物有所研究。想我季文靖活了几十年，还真的没什么机会见鬼，有机会，你一定要让我见识见识啊！”
　　顾言一勾起嘴角，打量季文靖片刻，说道：“确实，墓地里的鬼大多数头七过后要么投胎转世了，要么徘徊一段时间后消散，你没见过也属正常。”
　　这话让季文靖面色一变，脸上的笑意收敛，仔细审视顾言一，像是在确认他的身份。
　　季文靖在做明器买卖的生意，但这件事除了家人和生意伙伴外，没人知道。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
　　他在揣测着顾言一的身份，脸上却露出笑意，装傻道：“没想到小兄弟为了见鬼，竟然还专门跑去墓地探险，现在的年轻人确实需要一点冒险精神，这样才能成大事！”
　　他又状似豪迈说道：“我和小兄弟你很投缘，不如这样，就当做大哥我给你的见面礼，只要八百，我交了你这个朋友！之后转卖的钱，哥哥我也一分不要，悉数奉还，你看如何？”
　　说着，季文靖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说道：“看我，小兄弟是担心我在骗你吧？来来来，让你看看，我季文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他打开手机，调出X信，给顾言一看一条条聊天和转账记录。
　　“这些都是像你一样和大哥我合作的人，你看这些转账，有哪一笔是我骗你的？你放一百个心，跟着哥我走，包准你有肉吃！”
　　季文靖已经展现了十足的诚意，至此，恐怕十有八九的人都会动心。
　　顾言一盯着季文靖心口处延伸而出的一丝细线，线的另一端，连接在季文靖身后的那个女鬼身上。
　　女鬼一身鲜红的嫁衣，此刻正缩在季文靖的身后，露出一只眼睛盯住顾言一，眼里是警告的神色，像是在说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可又忌惮顾言一身边的三只鬼，不敢造次，只能不停用眼神警告。
　　周围的人群已经聚集起来，顾言一不想被围观，也懒得继续和他周旋，说道：“这样吧，你把两个明器给我，再付我一万元，我给你一个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
　　季文靖却脸色骤变，明显有点慌：“你……你说什么问题？我没什么问题，你不要瞎说！”
　　顾言一摇摇头，不想继续纠缠，转身要走，却察觉衣角被扯住。
　　他低头看去，人骨制成的哭丧棒粘住了他的衣角。顺着哭丧棒看上去，是直视前方，面色如常的黑无常。
　　好吧，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想要这两个铜人了。
　　顾言一叹了口气，重新转过身去，说道：“季文靖，三十五岁，D市本地人，家里世代从事文玩行业，在D市古玩城开一家文玩店，住所位于……
　　“二十岁结婚，家里有一妻一子，目前把父母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这些实际上是你为了掩盖目前所做的工作，给自己树立的人设。
　　“你实际的工作是土夫子，说直白点，你是盗墓的。地上那摊东西，是你盗墓后倒卖剩下的，卖不上钱，所以拿来鬼市打算找冤大头骗点钱，顺便解决你目前遇到的问题。”
　　季文靖呆住了，脸色沉下来：“你调查我？你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了？……难道你是条子？”季文靖已经打算跑了，余光环视一圈外围看热闹的的人群，考虑自己从哪里离开方便。
　　顾言一继续说道：“你最近没了一个孩子。”
　　季文靖香叶不想就反驳：“胡说八道，我儿子在家好好的！”
　　顾言一挑眉：“我可没说是你的大儿子。你的外室……哦，这里应该叫小三，你的小三还没告诉你吗，她最近流产了。”
　　季文靖呆住了。
　　他养在外面的情人是他的初恋白月光，自己十分爱护这个初恋，为免仇家报复，家里人骚扰，他把初恋情人的事隐瞒得很好，无论家人还是生意伙伴，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却说，他初恋的孩子没了。
　　他甚至不知道初恋怀孕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找人调查我？”
　　“你最近心脏不太好吧？”顾言一没回答他的话，的视线下移，看向季文靖的胸口。
　　女鬼紧紧贴在季文靖的身后，一只手揽着季文靖的腰部，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此时此刻，尖利的指甲已经刺破胸口，在旁人看不到的维度，生命力从胸口不断逸散。
　　顾言一说得没错，他最近确实心脏不舒服，这事早在几个月前就有了端倪，一开始还只是胸口偶尔刺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刺痛变成疼痛，又变成剧痛，每晚都会折磨得他无法入眠。
　　他也去医院检查过，可一轮体检下来，体检报告上的数据却告诉他，他的身体还算健康，除了一些小毛病外，没什么大的问题。
　　换了几家医院，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没病，就无药可医。
　　他因为晚上无法睡好的缘故，精神头越来越差。
　　某天，合作伙伴戏言了一句“不会是中邪了吧”，他才悚然警醒。
　　不会，真的中邪了吧？
　　他开始去寺庙和道观祭拜。
　　他一个盗墓倒腾明器，天天和死人的东西打交道的人，简直可笑。被同行知道了，必定要笑掉大牙。
　　幸运的是，他真的遇到了一个懂行的大师。
　　那大师看到他后大惊失色，说他被厉鬼缠上，再过不久就会死去，真要解决问题，必须得把最近一批从墓地里带出来的明器卖掉，一个都不能剩，只有这样，煞气和诅咒才会转移到购买者的身上。
　　他赶紧翻找出所有这批下墓得到的明器，好的走拍卖，差一点的在黑市出了，最后就剩下这批了。
　　还真如那大师所言，他把手里的货出了之后，心脏就再没有疼过，晚上终于能睡好觉了。
　　谁知道顾言一却说：“你知道有些和尚道士，并不是为人提供服务的吗？”
　　季文靖茫然，从顾言一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妙：“……那，那他们不为人提供服务，为，为什么提供服务？”
　　“还有什么，当然是鬼啊！”
　　季文靖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
　　顾言一同情道：“东西卖出去之后，你手臂上多出来一条红线吧？知道那叫什么吗，叫时辰线，也叫鬼红线，用来当成亲倒计时的。”
　　“成……成亲倒计时？和谁成亲？”
　　顾言一蹲下，平视着他，说道：“当然是和你上次盗的大户人家小姐的墓主人成亲啊！”
　　他说着，上下扫视对方，说道：“不过么，人家嫌弃你又是结婚又是养小三的，不想给你做妾，所以打算让你入赘来着。从墓中盗取的那些东西就当做是你的聘礼了，你已经花出去，就是同意了这门亲事，所以倒计时开始啦！”
　　“但……但我心脏不痛了啊！事情已经解决了啊！”季文靖哀嚎。
　　顾言一耐心为他解惑：“人家原本是打算马上杀了你这个窃贼的，但你既然接受了聘礼，就是自己人了。”
　　季文靖生出一丝希望：“我是自己人，所以安全了吗？”
　　顾言一摇头：“自己人，所以最后死。婚礼一般都是宾客先到场，新娘最后上。”他说着，咧嘴一笑，“她现在要先把你的家人带走，毕竟观礼的人也很重要。”他拍了拍季文靖的肩膀，说道，“先祝你新婚愉快了。”
　　季文靖浑身冰冷，冷汗浸湿后背，见顾言一起身打算离开，嗷呜一声扑上去搂住对方双腿，哀嚎：“大师求您救救我！”
　　周围原本就有不少人在看热闹，见季文靖这幅模样，更是来了兴致，连路过的人都停下来围观。
　　人多眼杂，顾言一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
　　“诶，那人是不是顾言一啊？他在这里做什么？”
　　“顾言一……是不是那个去同性恋酒吧的明星？听说他是gay，这难道是什么求爱现场？”
　　“他好端端一个帅哥，喜欢男人好歹挑帅一点的，怎么找这么一个油腻中年大叔啊？”
　　“……辣眼睛，我喜欢耽美但我崆峒啊！三次元男男我无法接受！你们要玩能不能避着点人？”
　　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来，季文靖抱着顾言一的大腿的画面，就是一个中年大叔求爱小鲜肉不成，坐地哭嚎哀求的场景。
　　旁人听到这站着的帅气青年还是个名人，顿时觉得有意思，拿出手机就开始录像。
　　很快，网上就出现了顾言一逛夜市被中年男同求爱的新闻。
　　关于此的词条也很快被顶上热搜：#顾言一 男友# #顾言一 同性情人# #四线明星闹市的感情纠葛#


第13章 
　　词条里有照片有视频，照片选得很传神，有季文靖跪地抱腿的正面照，有顾言一被抱住后，脸上无语表情的抓拍照。
　　视频则是掐头去尾，只放了季文靖跪地哭求的画面，甚至把他那句震天响的“求大师求您救救我”给消音了，上传人可谓深谙新闻学的精髓。
　　而词条里关于这条新闻的骂声可不少，许多网友都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们搞同性恋能不能避着点人？异性恋表示很不适。】
　　【哥你好歹是明星，找对象能不能别这么埋汰，找点好看的我多少也能嗑一下，你找个油腻中年男人，我连滚带爬到崆峒山定居了。】
　　【之前听说他转行了，以为他打算低调搞基，不来污染大众的眼睛，看来一切都是为了复出而制造的噱头罢了。】
　　【喜欢了你这么多年，这下真的是要脱粉了。别了，我美好的青春。】
　　在一众声讨声中，一条评论被逐渐顶了上来。
　　【我知道各位很开心，但你们先不要开心，看过他的直播，买过他的符，我觉得事情不像营销号说的那么简单。建议你们把照片放大了仔细看看，能发现华点。提示：第六七张照片。】
　　看到这条评论的人被勾起了好奇心，点开这两张照片，放大了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
　　照片里，热闹发生地的不远处是一家歇业的餐饮店，面朝街道的那面墙是玻璃材质，因为关着灯，店内漆黑一片，玻璃自然而然反光照出了街道上的场景。
　　在反光的玻璃上，能看到顾言一的身边有三个人，那三个人身量比吃瓜人群高出一半不止，就像飘在半空中一样。
　　而在他们的对面，跪地的季文靖上空，更是明晃晃飘着一个人。
　　有技术系吃瓜人专门处理了照片。
　　【出于好奇处理了这组照片，成品放在这里，照片无任何PS痕迹，瓜友们自取。不说了，我先去给老祖宗上柱香压压惊。】
　　经过处理后，四个人半透明的身影清晰了许多，其中两个是身穿红衣的女人，更有一人身着明显而华丽的大红嫁衣，而另外两人，一黑一白，都戴着高高的帽子，一顶上写着“天下太平”，另一顶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
　　【我去，那是黑白无常吗？他们手上的是铁锁链和哭丧棒吧？】
　　【穿红裙的女人我见过，顾言一第一场直播出现的，好像是某个连线观众的嫂子。注：她嫂子已经死了，根据直播的信息推断，被分尸藏在冰柜里。】
　　【另一个女人的嫁衣看着好复古，她的发型也很复古，和电视剧上看着有点像。】
　　【本人历史研究生，看细节，红嫁衣是距今五百年左右的安朝服饰，发型也是那个朝代的新嫁娘发型，但又有点细微的不同，还需要详细考证。】
　　【楼上，这个女孩应该是未出嫁就早逝的少女，根据安朝的习俗，未出嫁即死亡的少女要做成亲时的打扮，方便后续和人结阴婚，而安朝的习俗中，活人和死人的发型区分左右，活人右，死人左，所以你看着有点别扭。】
　　【所以，其实那个人不是在求爱，而是在求饶？】
　　【戳啦，都戳啦，我主页有视频，当时就在现场，那人叫得老大声啦，叫“求大师求您救救我”！】
　　吃瓜群众涌入那人的微博主页，点开视频，果不其然是现场拍摄，还是近距离拍摄，里面两人的声音清晰可闻，从季文靖抓住顾言一的手臂纠缠，到对方抱住顾言一的腰，再到滑跪求大师救他性命，随着进度条的滚动，真相逐渐明晰。
　　现场拍摄的不止一个，也有人放出自己拍的视频。
　　众人的想法都很简单，原本以为是什么男男都市纯爱（？）剧情，没想到剧情越过都市，直转灵异。
　　自然也有拍摄到了反光玻璃的视频，众人这才肯定，照片确实没有PS，直接堵住了那些上蹿下跳的黑粉的嘴。
　　顾言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刷了一波存在感，有人开始对他的直播间来了兴趣。
　　……
　　夜市。
　　季文靖哭得涕泗横流，毫无形象，整个人几乎跪在顾言一脚边，双手还抱着他的小腿不放，屁股高高翘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顾言一。
　　顾言一看着被擦在自己裤子上的鼻涕和眼泪，嫌弃得恨不得当场脱了裤子扔掉。
　　嫁衣女鬼飘在季文靖的上空，脸上也是嫌弃的神色。
　　顾言一对她道：“这么埋汰的人，不仅胆子小，又出轨，还做掘人墓地的缺德事，这种人你都也要？”几百年的女鬼也太不挑了吧？
　　最后一句话他没敢说出来，担心女鬼会当场变厉鬼。
　　元翠兰也在旁边劝：“对啊，大小姐，他对婚姻不忠，对老婆不忠，关键长得也不怎么样，这种男人在现在是要被谴责唾弃的，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娶他进门啊，换到古代，他这种做法是要浸猪笼的！
　　“现代社会，要什么帅哥找不到，网上到处都是男菩萨，你要是看不上，就让顾先生给你去找几个古代男鬼，不比他强？”
　　顾言一黑线。这话说得，整得他跟拉皮条的似的。
　　嫁衣女鬼幽怨地在季文靖上方飘动一圈：“小女在世时是定然看不上的，当然，现在做鬼了也看不上，非是我一定要成亲，可诸位看看，我与他身上的红线掐不断，我再怎么拒绝也无济于事啊。
　　“况且这人坏得很，他……他看了我的画册，竟然，竟然，当着我的尸身，做那个！”这话从一个黄花大鬼女口中说出实在让鬼羞臊得慌。
　　一人三鬼闻言，看向地上的男人。
　　顾言一：“你在她棺椁前打手枪了？”
　　季文靖一抖，头都不敢抬，不敢问对方怎么知道的，怯怯点头。
　　黑白无常眯眼：竖子该死！
　　元翠兰龇牙咧嘴，指甲都变长了。她又想起了自己差点遭遇不幸的女儿，还有那些惨死了的孩子。
　　“我干脆杀了他！”
　　顾言一感叹：“世界上每一个该死的人，都有一个让鬼必须杀死他的理由。你小子，死得不冤。”
　　不过那个做人鬼阴婚的阴媒婆大概是会错了大小姐的意思，所以才让季文靖把大小姐的陪葬给卖了。
　　季文靖却会错了他的意思，以为对方打算放任自己不管，登时吓得不行，五体投地给顾言一跪下，额头磕得咚咚作响。
　　“大师，祖师爷，天师爷爷，大方丈，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我以后一定遵纪守法，好好做人，绝对不做害人的勾当！
　　“鬼姑奶奶，鬼祖宗，求求您放过我，我干什么都愿意，我年年给您烧纸，不，月月给您烧纸，每天为您上供，求您放过我，求您放过我！”
　　因为看不见附他身上的鬼在何方，季文靖愣是把四面八方跪了个遍。
　　嫁衣女鬼掩住朱唇，轻笑说道：“小女死时尚且不满十八，未曾嫁做人妇，叫姑奶奶不合礼法。”
　　顾言一诚实地把这话转告给了季文靖，对方赶忙改口：“鬼小姐，鬼小祖宗，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见季文靖的额头磕破了，大小姐的怒气消了一些，她飘到顾言一的面前，盈盈一拜，说道：“小女名为张清，谢谢大师为小女出气。不知大师是否有法子解除我和他身上的红线，我实在不愿此等人再次进入张家祖坟。”
　　顾言一看向身边的黑白无常。
　　白无常道：“人鬼阴婚实为强行缔结的鬼契，阴媒婆窃取活人性命休死后寿元，是为天道所不容，此行当在地府尚在时已经处理过，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他说着看向黑无常。
　　黑无常手上忽然出现勾爪状铁器，正是他一直使用的武器——勾魂索。
　　他把勾魂索扔向红线，轻轻一勾，红线断裂。
　　就见季文靖原本已经到了大胳膊的红线，竟然慢慢退了回去，最后消失在中指的指尖。
　　白无常道：“阴婚红线已解，小姐自由了。”
　　张清妤开心地转了一圈，看到地上还跪着的季文靖。他看着自己手上逐渐褪去的红线，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张清妤见到那猥琐的笑，慢慢眯起了眼睛。
　　真以为红线解了，事情就结束了？人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的。
　　端看她到时候怎么收拾这人。
　　还有他那一家子的恶棍。
　　她不再看地上跪着的季文靖，飘到顾言一的身后，到了元翠兰的身边。
　　元翠兰立刻姐俩好地拉住她的手。
　　顾言一免费得了两个铜像，对方还想把那一袋子的明器送给他，顾言一没要。
　　对方给顾言一打了三万的驱鬼费，顾言一仍旧只收了一万，另外两万他退了回去，临走前，他好意提醒对方，说道：“虽然你和你家人性命没事了，但不代表事情结束了。
　　“做人还是要与人为善，平时不要作孽太多，不然迟早要遭报应的。”
　　说完，扔下脸色变换得像彩虹一样的季文靖，带着四个鬼，转身离去。


第14章 
　　回家的路上，张清妤对顾言一说道：“大人，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嗯，去吧。”顾言一此刻正站在一个路边串串摊前，挑选炸串。
　　原本想着现在时间晚了，吃宵夜也要适量，但转念一想，家里还有十几个嗷嗷待哺的鬼童，仅存的罪恶感也被抛到脑后。
　　“老板，一个品种来三串！”
　　“好嘞！”难得遇上大主顾，老板笑容满面，手速飞快为顾言一挑拣炸串。
　　顾言一想了想，嘱咐：“注意点，别闹出人命。”
　　老板以为这话是顾言一和他说的，呆滞抬头看对方：“啊？小兄弟，我就炸个串，你放心，煤气罐不会爆炸。”
　　顾言一尴尬笑笑，记住了下次出门得戴个耳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
　　张清妤很是意外：“……您知道？”
　　顾言一走远了些，确保炸串摊老板不会听到他的话，才开口道：“我好歹也是神棍。”
　　季家可是做过不少缺德事的。
　　他们家祖上三代就是做的盗墓的行当，祖父和父亲那一辈人所处的时代，法律尚且不完善，他们可没少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等到了季文靖这一代，子承父业，但因为法规的逐渐严苛，监控等各种设施的更新换代，他收敛了不少，也看清了现代社会不适合继续从事这个行当，便借着古董和拍卖的方法，和本地的一些势力搭上了线。
　　原本已经很久没有做老本行的他，听说这次找到了一个大墓，便打算下去看看，谁承想，这次竟然着了道。
　　至于季文靖的儿子季耀祖，仗着他父亲的关系，在学校里简直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二世祖，不仅同学怕他，连老师都躲着他。
　　甚至传言，连校长都不敢招惹他。
　　学校里，光是被他霸凌得弄断手脚的同学就有两个，还有一个得了双向障碍，休学回家治疗的。
　　他的老婆袁美娣，平时最喜欢的就是打牌，经常整宿整宿打牌不睡觉。
　　某一次她打了一天一夜牌，直到第三天凌晨才开车回家，疲劳驾驶的她撞到了一个出摊回家的人，出事后却根本没停下查看，直接开车回了家。
　　那条路上人半夜人车都鲜少经过，那人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出事后，那人的家人试图报警，让警察调查，却不知道季家使出了什么手段，不仅警察没立案，法院甚至也不受理他们的起诉。
　　一家人求诉无门，女主人试图上访，却没想到刚走到政府大门口，就被突然窜出来的陌生人架着上了出租车，绑架到了陌生的地方，被强硬要求签下了谅解书，才把她放回家。
　　而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她年幼的孩子在家里已经奄奄一息，女主人急忙把孩子送去医院。
　　看着急诊室里昏迷着输液的孩子，女主人终于崩溃大哭，彻底放弃了为自己的丈夫申诉。
　　至于季文靖的父母。
　　他的父亲早年下墓，因为明器归属的纠纷，手上有不止一条人命，更是参与过早期的妇女买卖的勾当。
　　季文靖的母亲则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
　　久远的年代，没有什么胎儿性别筛查的方法，季文靖的母亲为了给季家拼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亲手杀死了两个她生下的女婴。
　　如果让顾言一用一句话来描述这个家庭，那就是：五毒俱全。
　　顾言一估摸着，季家祖上恐怕有人积下了济世救民的大德，才能让他们霍霍三代才把功德挥霍挥霍一空。张清妤能缠上季文靖，也说明了他身上已经没有功德傍身。
　　得到顾言一首肯，张清妤对他盈盈一拜，消失了。
　　回到家后，顾言一便施法让黑白无常依附在了那两具铜像的身上。
　　随着附身成功，铜像的外形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做工粗糙的铜像摆件，变成了黑白无常的模样，只是缩小到了巴掌大小。
　　然后便是把鬼童从佛牌中放出来，他们很喜欢玻璃珠子，各自选择了一个自己喜欢的颜色，依附了上去，开心地在地上蹦跶。
　　楼下没人，顾言一没管他们，找了个篮子出来，让他们一会儿闹够了记得跳进去，别到处溜达吓人。
　　……
　　季耀祖是第一个出事的。
　　这天课间操时间，他伙同狗腿子一起把他们找的新玩具堵在厕所里欺负，先是惯例拳打脚踢给自己松松筋骨，那几人举着手机把季耀祖殴打学生的英勇形象记录下来。
　　那同学被打得蜷缩成一团，身上有早先殴打尚未褪去的淤青，现在又添新的淤血。
　　他们脚边还放着一个桶，散发出阵阵恶臭，是季耀祖的狗腿子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粪水，等着一会儿玩点新花样。而它的作用不言而喻。
　　季耀祖打累了，小弟立刻递上一支烟为他点燃。
　　他们这几个人的成绩不好，家里也没有门路，中考后顶多上个中专技校，毕业后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厂打螺丝。
　　但如果能跟了耀祖，情况就不一样了。
　　耀祖的爸爸认识不少道上的人，要是能把他们介绍进去了跟着一起混，不仅能吃香的喝辣的，钱和妞都少不了。
　　他们当时可是亲眼见识过的，那群人穿西装戴墨镜，办事都是豪车接送，往欠债人门口一站，人家直接战战兢兢给他们会跪下。
　　这种被人膜拜的样子简直太让人向往了。
　　想到这里，狗腿子的态度越发恭敬，问道：“季少，要不要给他上那玩意？”
　　季耀祖瞥一眼粪水，恶心地移开眼，脸上漾起恶意的笑意：“抬过去，让他吃。”
　　几人跟着一起笑起来。
　　被欺负的“玩具”绝望地摇头求饶，脸上已经满是眼泪。
　　就在几人要按着“玩具”的头进粪桶里的时候，季耀祖忽然浑身如同过电一样抖起来，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蓦地上前几步，一把扯开玩具，一头扎了桶里。
　　被欺负的同学呆住了。
　　季耀祖的狗腿子也呆住了。
　　众人就见季耀祖在粪桶里起伏几下，猛地抬头，砸吧着嘴，说道：“好吃，好吃，好吃。”说完又一头扎了进去。
　　那粪水竟然真的少了一点。
　　季耀祖真的吃下去了！
　　几个狗腿子忍不住恶心干呕起来，有两个早饭吃多了，直接对着小便池吐出来。
　　季耀祖再次抬起头，抓起身边一个狗腿子就亲上去，嘴上还说着：“好吃，好吃，一起吃，一起吃。”
　　刚吐完的狗腿子用力推开他，呕得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季耀祖又去抓另外几个狗腿子。
　　狗腿子见状，大惊失色，疯了一样冲出厕所。
　　现在正是课间操的时间，全校所有师生都在操场，早操刚做了一半，就见几个神色惊恐的学生从教学楼里冲下来，后面紧紧跟着一个满头满脸脏污的人。
　　那人所经之处，扬起一阵粪臭，做早操的同学惊慌躲避，最后，整个操场只剩下季耀祖和他的狗腿子们，应和着广播体操的节奏，狗腿子逃，季耀祖追，追上了就来一个深吻，再继续追下一个……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那人是校霸季耀祖和他的小跟班。
　　一直以来在学校耀武扬威，欺男霸女，连老师都不敢管的人，此刻竟然满脸大粪追着小跟班亲，这在炸裂界也是相当炸裂的。
　　有几个敢悄悄带手机的同学躲在人群里录像。
　　直到舌吻过所有的狗腿子，季耀祖才停下，蓦地转身，又冲进教学楼。
　　就在一众师生目瞪口呆之下，他爬上了二楼走廊的边沿，大叫一声“我就是个不得好死的人渣！”一跃而下。
　　整个操场静默片刻，有人尖叫：“啊——有人跳楼了！”
　　“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得很快，把季耀祖连同他那几个已经快吐死的狗腿子一起带走了。
　　班主任也循着臭味找到了在男厕所被吓呆了的同学丘焱。
　　看着满地满墙的粪水，班主任咬咬牙，还是进去了。
　　他把丘焱扶出了厕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丘焱恍惚道：“他们欺负我，要我吃粪水……然后季耀祖自己吃了起来，还说……好吃？吃完，季耀祖就去亲了他的那几个朋友？”这些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像在编故事。
　　班主任：…………
　　换做平时，他会觉得这话是借口，但季耀祖在被台上救护车的过程中，一边说着好吃，一边骂自己人渣。
　　就，很难让人不信。
　　他叹气，带着丘焱去了医务室，他身上的青紫淤血太过触目惊心，要先处理一下。
　　校医处理完丘焱身上的伤口，就让他去病床上好好休息一会儿。
　　丘焱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他转了个身侧躺，腰部被膈住，奇怪地伸进兜里，却从里面拿出来一部手机。
　　是季耀祖他们拍摄时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就进了他的口袋。
　　手机没有开机密码，他开机后，点开了第一个视频。
　　视频清楚记录了季耀祖从进入厕所开始欺负自己，直到最后追着要和跟班舌吻着跑出厕所的全部经过。
　　他手一动，手机后面沾着的小纸条掉下，丘焱捡起来看，上面写着四个娟秀的小字：
　　善加使用。


第15章 
　　很快，他就会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
　　季耀祖顶着一头粪水追着同学满学校亲的事，就算学校想低调处理，也防不住医院那边主动曝光。
　　医院给季耀祖催吐，吐出了不少的粪水，并且因为他从二楼跳下，伤了脊椎，造成下半身瘫痪，一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医院见状，怀疑季耀祖遭受了校园暴力，保险起见，为免将来医院背锅，还是决定报警。
　　拍下视频的学生很快也把它传到了网上，网络舆论直接爆炸，自媒体闻风而动。
　　《现代教育的反思，唯成绩论是否应该成为学校唯一的考量标准？》
　　《呼吁全社会关心在校学生的身心健康》
　　《校园暴力频发，那些被我们忽略的求救》
　　网络舆论发酵，所有人都认为季耀祖是那个被霸凌的人，纷纷为他鸣不平，学校的官微下面上万的留言，全是在骂学校不作为的。
　　更有甚者，已经着手人肉“霸凌者”。
　　校长急得火冒三丈，把老师召集起来开会，狠狠骂了所有人，并勒令他们不允许任何一个学生上网发言，谁敢多说一句话，严惩不贷。
　　事情闹得太大，教育局的官员都打电话下来问责，这情况一旦不处理好，连他们都会吃挂落。
　　校长苦啊！视频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季耀祖啊！这他要怎么管？
　　他只能苦哈哈把视频里几人的身份说了。
　　那边不说话了。良久，说了一句“你不要插手，这事我会看着办”就挂了电话。
　　很快，网上删帖的删帖，关评的关评，明显意图把事情掩盖过去。
　　网友却并不买账。
　　近年校园霸凌事件频发，很多学校不仅不作为，甚至妄图对被害人捂嘴，以致很多学生遭遇了霸凌却无处申诉。因此，这所学校同样的做法妄图平息舆论，彻底点炸了舆论。
　　甚至有本地主播直接跑到学校，采访在校的学生。
　　呼吁为操场男孩讨回公道的人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浩大。
　　迫于压力，校长不得不出面澄清，他们已经为那几个被霸凌的男孩请了心理疏导的老师，也让成绩好的同学借笔记给他们抄，并且会一力承担那几个孩子的住院费。
　　但公众不信啊！
　　他们强烈要求季耀祖亲自发声，不然这事没完。
　　要不说季耀祖是老季家的种呢。他见舆论声势浩大，所有人都相信他是那个受害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场戏演到底，不然自己的粪水不是白喝了？下半身瘫痪他总得要点补偿吧？
　　既然这些人爱心泛滥，他不介意帮他们找个抒发的出口。
　　于是他和家里的人一合计，演一场戏吧！
　　季家联系电视台，拍了个视频。
　　视频里，季耀祖躺在病床上，声泪俱下讲述着自己遭遇校园霸凌的一些细节，当然，这些都是他招呼在别人身上的手段，只是移花接木到了自己身上。校长跟着他哭了一场，拿出一张捐款支票，当场交给了季耀祖，又说学校绝对不会放弃季耀祖，会在他出院之前，让老师给他专门授课，直到他出院，重返校园。
　　在记者问出，到底是谁对他进行这么惨无人道的霸凌后，季耀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记者误以为自己触碰了他的伤疤，想赶紧转移话题，却见季耀祖红着眼哽咽道：“丘焱，我们永远是朋友，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也有苦衷。”
　　节目播出之后，全国哗然。
　　他们无法想象到，一个人能邪恶到什么程度，才会把那些可怕的手段用在一个单纯的学生身上。
　　而“丘焱”这两个字也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网民人肉了丘焱。
　　很快，丘焱的信息出现在网上。他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学生，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是蓝领技工，生活不宽裕，但也不拮据。
　　某天，他父亲修理机床时，被突然开启的机床搅烂了右手，最后丢了工作，现在全家都依靠她母亲在外摆摊的收入维生。
　　在学校里，他是一个成绩优秀却低调到有点自卑的学生。
　　就是这样的人，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欺负同学致人伤残，霸凌欺辱同学以致对方得了精神疾病，逼迫同学喝粪水……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这种人感觉应该是班里的小透明，怎么会霸凌呢？】
　　【家庭出了问题，会心理扭曲很正常吧，他爸残疾后，家里的情况肯定不好。】
　　【没准父亲受伤后，在家酗酒家暴什么的。从他家出事后成绩就一落千丈，不就证明了这一点。】
　　丘焱家的地址也很快被人肉出来，甚至有人上门给他们家门口泼粪水。
　　更多的人呼吁让丘焱退学，以免学校的其他学生也遭遇和季耀祖一样的事。学校也回应，正在着手处理丘焱的事，不日将会让他退学。
　　而季耀祖也因此得到了将近五十万来自全国的网络捐款。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坏人正在接受惩罚，好人得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网友的爱心得到了发扬，三赢的局面。
　　……
　　元翠兰吐出瓜子壳，说道：“妹妹，你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张清妤：“姐姐此言差矣。要杀人，诛心方是上策。光是死，对有些人而言也只是痛一下，诛心，是在□□消散之前，身心皆受煎熬。”
　　虽然两个女鬼的年龄相差了几百岁，但张清妤还是坚持叫元翠兰姐姐。
　　元翠兰若有所思。
　　张清妤道：“姐姐且看着吧。”
　　……
　　就在校方和教育局高层以为这件事完美收官时，网上突然又出现了一个视频，名曰：
　　《来看看吧，网友们拥趸的“被霸凌者”的真相》
　　视频里，季耀祖的脸清晰得脸上的痘痘都一览无余。
　　他的表情狰狞，邪恶，嚣张，完全没有病床上的凄苦和哀切。
　　他正一拳拳、一脚脚招呼在同学身上，脸上脸上表情畅快，下手狠辣，每一下都有响亮的击打声，完全把人当做沙袋在打。
　　打够了，他叼起小弟送上的烟，让对方给自己点燃。
　　【季少，要不要给他上那玩意？】
　　【抬过去，让他吃。】
　　画面紧接着一转，被霸凌的同学的脸露了出来，赫然是丘焱！
　　然后就是季耀祖抽风般的脸埋粪水，舌吻跟班，场面炸裂又恶心，让人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个视频把原本快要平息下去的舆论又推上了一个新高度。
　　【卧槽，我就说丘焱的事看着不对，他那种性格的怎么可能霸凌！你班上要是有这种人，恐怕只有发成绩单的时候能想起他！】
　　【笑死了，自诩正义的网友帮着霸凌者再一次霸凌了受害者，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黑色幽默的事吗？】
　　【我当初就觉得丘焱的情况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才说了一句就被喷死了。】
　　【呵，看本人IP，本校学生认证，那人是校霸，父亲涉黑的，平时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有两个被他欺负的同学手脚断了转学，还有一个得了双向，现在还在休学治疗……附上校徽照。[图片]】
　　【本校刚毕业的学生，他就是个臭名昭著的垃圾，不止学生怕他，老师也怕他。之前之所以学校里没人出来说话，是被老师警告了不能发声，他们会检查手机，要是发现谁在网上说这个，直接给你穿小鞋。】
　　【合理猜测，校长和他一起拍视频，是不是可以认为校长对他的各种行为都是知情的？】
　　【你们以为我们为什么敢来说，因为校长自顾不暇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条评论下都是让他详细说自顾不暇的，但对方是在校生，没办法说得太过详细。
　　很快，就看到了学校的相关公告，在职的这名校长主动辞职了！
　　新就职的校长以雷霆手段整治校园霸凌，牵连出不少收受过贿赂对此事不闻不问、助纣为虐的老师，他们道歉的道歉，辞退的辞退。
　　一顿操作下来，学校大换血。
　　紧接着，当地的教育局也有几人被爆出了和当地不良势力勾结，正在停职接受调查。
　　因为一场校园霸凌，而引出了本地的官场震荡。
　　随着舆论的热度越来越高，陆续有人开始爆料自己曾经遭受霸凌的经过，有受伤照片，有验伤报告，有医生诊断证明，有报案证明。
　　那些被骗捐的网友们也组织起来，准备以诈骗罪起诉季耀祖。
　　季耀祖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本地知道他住院所在地的网友，时不时就上医院来向他讨要捐款，虽然在医院里，对方不敢太过分，但季耀祖却受到了来自医院和病患的抵制。
　　最后，没有办法，他只能连夜出院，回家养病。
　　季文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季耀祖的原因，D市竟然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扫黑除恶。
　　和他有关的一些本地势力要么被牵连，要么被连根拔出，仿佛是专门针对他一样。
　　袁美娣曾经肇事逃逸的事被翻出来，受害人家属出面声讨。
　　记者跑去季文靖老家采访，曝出季文靖母亲为了生男孩而杀死女婴，以及季文靖父亲因为盗墓分赃不均而谋杀，案件已经过了追诉期，无法追诉，却也引发了一场舆论的谴责。
　　季文靖也因为盗窃贩卖文物而被警方起诉抓捕。
　　一时间，季家树倒猢狲散。
　　追完全程的元翠兰瓜子都掉了，指着手机问：“这就是你说的，诛心？”
　　张清妤掩嘴轻笑，说道：“姐姐说笑了，这才到哪里。季家上下五口人，季文靖没死，袁美娣健在，季文靖的父母也好端端的活着，只有季耀祖一人遭到了报应。事情还没结束呢。”
　　元翠兰抓了把瓜子，默默塞进张清妤手中。
　　古代家族养出来的大小姐，心机手段就是不一样，不像她，只知道把人当菜瓜切。
　　看来，她还有得学。


第16章 
　　时间回到这天晚上。
　　顾言一解决完几个鬼凭依附身的问题，打坐了一会儿就睡了。
　　第二天他醒得早，吃完早饭后就顺手开启了直播。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直播间里就涌入了四万观众，评论区刷得飞快，说什么的都有。
　　顾言一挑着读了几条。
　　“……桌上突然出现符篆，问我要不要开物流公司？我一个神棍开物流公司，让谁给你们送货，鬼吗？”
　　“问我特效怎么做的，想学？我屋里有一群特效，我让他们顺着网线去找你，给你实地教学一下。”
　　“让我批量生产符纸？你当我复印机呢。”
　　“黑白无常好帅好嗑，求他们进娱乐圈？什么叫好嗑？”评论似乎有人解释了，顾言一看完后面露震惊，转头看向供桌上的两个铜像，又转回头，“你们认真的，有据可考吗，他们真的是一对？”
　　回答他的不是评论，而是异口同声默契十足的黑白无常。
　　黑无常：“吾与他只是共事。”
　　白无常：“我和他只是同事。”
　　顾言一闻言，松了口气，对着镜头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吗？别乱嗑了，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他一个私人小作坊，收了双职工还得费心处理他们的情感关系，很麻烦的。
　　和观众们唠了一会儿，直播间的人数停留在五万，顾言一发了今天的第一个福袋。
　　一分钟过后，显示抢到福袋的ID名叫“躺平不想干”。
　　对面向他打赏一千元后，迅速申请连线，接通后，视频那边是一个身穿护士服的漂亮小姑娘。
　　她哭丧着脸，在护士站内小声说道：“顾大师，我医院闹鬼了，求您救命啊！”
　　顾言一仔细观察她的面相，是长寿的福相，但她面上带着阴气和一丝煞气，大约是医院里有点什么，一不小心沾上了。
　　他说道：“你拿着手机到处逛逛。”
　　躺平一边逛，一边说道：“主播，我们这里是一家私人的医疗养老院，包含私人疗养区域，接待的都是老年人客户。
　　“我是去年入职的，这里的工作不像公立医院那么忙，工资也挺高的，包食宿，福利也好，除了不能按照法定节假日放假之外，其他的我都挺满意，如果疗养院不倒闭，我能干到死。
　　“但是在半个多月前，这里开始有怪事发生。”
　　说到这里，她抖了抖，似乎不敢停留在空旷无人的走道，转身去了室外。
　　市外朝阳正好，躺平站在阳光之下，害怕有所缓解，继续道：“一开始只是医院里的老人半夜被动静吵醒，看到了房间里有奇怪的黑影。他们以为是同屋的室友，没多想，就继续睡觉。
　　“第二天老人聚在一起聊天，住同一间的老人聊起来，才知道对方晚上都没有下床，都以为是对方在翻找什么东西。
　　“不止一个老人遇到这个问题，他们一起向院方反应了情况，院方担心医院进贼了，让保安室的人注意监控，晚上查房的护士也注意一下老人房间的动静。
　　“然……然后，我查房的时候看到了——”说到这里，躺平哽住，平复了一下惧怕的心情，才重新开口，“就看到了一间房间里，有一个老人在来回走动，但，但他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去世了啊！”
　　躺平情绪很崩溃。
　　在疗养院工作的人，面对死亡是正常的事，她任职的这一年时间里，碰到过许多次老人的过世，情感上再怎么难以接受，也仅限于人类面对死亡的无力感和对生死离别的心痛。
　　而当一个确定已经死亡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效果绝对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冷静一点，你现在是安全的。”顾言一安抚她。
　　她深呼吸几次，情绪逐渐平复，又道：“从那晚上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曾经死去的人出现在疗养院里。”
　　有人在走廊尽头看到老人摔倒，走近后对方消失不见。
　　有两个老头下棋，凭空响起一声“将”，俩老头四下寻找，却没有发现什么人。
　　有老太们聊天八卦，聊着聊着就有人插话一起聊，事后询问，却没有一个老太承认自己说了那些话。
　　更有人宣称，自己在食堂吃饭，吃到一半，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竟然是已经去世的人，那人还对自己笑了一下，自己差点当场心梗就犯了。
　　这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
　　老年人距离死亡更近，对这些东西本就更敏感，出了这些事，没人再愿意住这里，纷纷让家里人办理了出院手续。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友爱疗养院的老人走了大半，整个疗养院的房间，十间空了八间。
　　疗养院看上去更阴森了，但可怕的事情远没有结束。
　　“……三天前，我和另一个同事值班，十二点左右，整个病房区忽然断电了！”
　　她说到这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就在这时，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忽然有一道声音说道：“雅雯你冷静一点，接下来我说吧。”然后镜头一阵晃动，稳定下来后，屏幕里的人已经换了。
　　是一个圆圆脸的小护士，她对着镜头羞赧打招呼，说道：“主播您好，我是您的粉丝，您叫我小高就行了。”
　　顾言一点点头，小高继续躺平的话说道：“三天前的晚上忽然停电了，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向保安室打电话，想让他们去配电间检查，看看是不是电闸出问题了，但电话占线，打不通。
　　“我们以为保卫科那边已经发现问题，正在联系供电局的人解决，就想着暂时用手机照明应付一下，毕竟晚上没什么人的疗养院，真挺恐怖的。
　　“但是拿出手机我们就发现了不对劲，我和雅雯的手机都没信号，我们甚至尝试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都没办法打通。
　　“我们两个人都觉得事情有古怪，不敢继续停留，打算先离开，谁知道……”
　　说到这里，小高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惹得直播间的人不停催促她快讲，不要卖关子。
　　有几个性子急的直接上了打赏催促。
　　小高继续说道：“……谁知道，走廊忽然响起了广场舞神曲，一群……鬼，就在那飘着跳广场舞。”
　　顾言一：…………
　　直播间观众：…………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良久过后，评论区问：
　　【护士小姐姐，你真的不是来跟我们讲笑话的吗？】
　　【我觉得合理，鬼在变成鬼之前是人，人能跳广场舞，鬼为什么不能跳，不能因为你们见不到鬼，就忽视鬼权啊！】
　　【忽然觉得应该给自己过世的先祖烧点娱乐装备。】
　　【我是来看恐怖片的，搞笑组请出门右转，谢谢。】
　　【家人们，我忽然有一个不错的创业点子……】
　　【创业组出门左转，谢谢。】
　　顾言一了然，看来阴气就是这么沾上的。
　　但她们的身上不仅有阴气，还有煞气，所以煞气是怎么来的？
　　顾言一道：“你们继续拿着手机在疗养院里逛一下，所有地方都不要错过。”
　　小高的胆子比躺平的大，人也更开朗，走到疗养院的公园里，还和下棋唠嗑的几个大爷大妈聊天。
　　顾言一确实看到了里面夹杂的鬼，那些鬼见了小高手机的摄像头，还专门凑过去招招手。
　　顾言一也点头微笑，以示友好，观众以为顾言一是在对镜头里的老头老太点头。
　　反倒是打招呼的老人鬼愣了一下，跑了。
　　一路走着，来到了一幢三层的小洋楼处。
　　小高介绍说，这里是疗养院的行政楼，原本是院长的私人别墅，后来买下这块地，改建成疗养院后，就用来当办公室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个子不高，秃头大肚腩的男人从行政楼里走出来，见到小高后皱眉走向她，问：“大白天的，不工作来这里干什么？”看到旁边的躺平，脸上却带了笑，“你也来办事？”
　　态度差别一目了然，观众们都忍不住吐槽。
　　小高不动声色藏好手机，说道：“院长，我有几笔账要报销，来找一下李姐。”
　　院长看看小高，又看看躺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了。
　　没多久，一辆高档SUV被开走，驾驶座上正是院长。
　　两人都松了口气。
　　顾言一的声音忽然从耳机里传出来：“你把镜头对准那个男人。”
　　小高不明所以，依言照做。
　　良久过后，顾言一问：“你们医院最近的招工情况如何？”
　　“招工？没有新护士来报道，走的倒是不少，医生那边也没见新面孔，行政人员一直就只有两个财务，我们的广告营销都是外包的。”
　　疗养院的行政人员配置不多，除了院长和他的老婆副院长之外，就是一个总会计和一个出纳。
　　小高和躺平先去一楼找了出纳，真拿出两张报账的发票，是帮老人买东西垫付的钱，疗养院一般会帮忙报销，再在月底和家属结一次账。
　　确保了出纳和会计都在办公室里，两人退出财务室，悄无声息到了二楼。
　　二楼一整楼都是院长的办公区域，平时一般不会把门锁起来，名章和公章会留在办公室里，如果财务有需要，会自己上来盖章。
　　家庭作坊而已，没这么多规矩。
　　院长办公室宽敞明亮，西面有一个露天阳台，正对着湖和山，非承重墙的墙体被拆除，房间都被打通，只留下主卧作为他休息的地方，没有打通
　　顾言一让小高拿着手机走了一圈，最后镜头正对着办公桌时，顾言一喊了停。
　　他良久注视着办公桌，一言不发，小高和躺平心中忐忑，却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儿，顾言一道：“好了，你们先离开，他回来了。”
　　两人赶紧撤退，刚走出小洋楼，就见十多分钟前开出去的车子，又开了回来。
　　他也见到了小高和躺平，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去了财务室。
　　直到彻底离开行政区域，两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万幸顾言一神机妙算，及时告诉她们离开，如果被院长发现她们擅自闯入办公室，十有八九要被辞退。
　　这年头工作难找，福利待遇这么好又轻松的工作，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谁知道刚走到人工湖旁边，顾言一就问她们：
　　“如果院长被抓，你们会不会失业？”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都苦了脸：来了，顾言一的福袋诅咒，虽迟但到！


第17章 
　　评论区沸腾了。
　　【前排兜售瓜子饮料小板凳，有需要的请叫我。】
　　【我准备好吃瓜了，你准备好爆料了吗，若爆料精彩，朕当重重有赏！】
　　【我们小顾最近转型成功，主打一个地狱风和进狱风，独一条的赛道从未有对手。】
　　【我也略懂面相，刚才那个院长的眼神阴鸷，眉心发黑，缺德事没少做，最近有血光之灾。】
　　【楼上，我们都知道他最近肯定有血光之灾，顾言一的乌鸦嘴目前还没走空过。】
　　小高哭丧着脸，问：“大师，您说吧，我们能承受得住。”
　　顾言一点头：“首先，疗养院至少这一年去世的老人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药死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哗然。
　　躺平结结巴巴问：“顾……顾大师，什么叫，被药死的？我们平时配药都是遵医嘱的，也不敢提早或者推迟，是没问题的啊！”她急于解释，只因为一旦药有问题，第一个追究到的就是配药的护士。
　　“不是你们的问题，是那药本身有问题。院长让人把药换了。平时你们分发的药放在哪里？”
　　“护士站……”
　　顾言一点头：“先回护士站吧。”
　　两人急忙赶回护士站，刚打算打开平时存放药品的柜子，门口就传来护士长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小高不动声色抓了一下躺平的手，示意对方不要紧张，转头抱怨道：“还不是603病房的陈老伯，总是不肯吃药，每次给他发药，我一个没盯着就把药丢了，每次都要多给一两份，消耗太快了，所以打算检查一下药品的数量，及时补药。”
　　603病房的陈老头叫陈贵，身患三高但总是不喜欢吃药，护士盯漏半刻，就会把药悄悄扔掉。
　　他的家人也知道这个情况，平时给疗养院交的钱也比其他人多，算是补上被自己父亲浪费的药钱。
　　护士长点点头，对这个理由没有怀疑，说道：“那你统计，统计完了我一起去申领药品。”说完就走了。
　　直到对方走进了电梯，两人才松了口气。
　　小高吐槽：“真是吓死了，我们今天好像一直在提心吊胆和松一口气之间反复横跳。”
　　过了护士长的明路，她们索性把药全都拿出来，挨个清点一遍。
　　两人拿起来细细检查，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师，您确定是药的问题吗？”
　　“嗯，鬼老头鬼老太说是药有问题。”
　　两人闻言，动作一僵。
　　躺平：“他们……他们……在啊？”
　　顾言一摇头：“没什么可怕的，鬼的脑回路比人简单多了，谁害了他们，他们就去找谁，除非遇到丧失理智的恶鬼，否则他们一般不会残害无辜。更多时候，人比鬼可怕，有的人为了利益，突破人性的事都能做出来。”
　　元翠兰对此表示赞同，她报仇就是切菜瓜，痛一下就过去了，像季家人全家上下的手段比她这个厉鬼花多了。
　　他的话让两名年轻护士放松不少。
　　“等等，你们别说话，护士长杀回马枪了。”
　　两人一顿，闭嘴不再讲话。
　　躺平背对着护士站办公室，盘点桌上的一堆药品。小高低头记录，她余光能看到窗边多了个人，那人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好家伙，两个护士小姐工作整得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刚才我还在怀疑主播话中的真实性，那我现在相信这家医院绝对有鬼。先是院长，然后是护士长，这两人绝对有问题，没跑了。】
　　【护士长的行为举止，让我想起了高中时候站在班级后门暗中观察我们上课的班主任，瘆得慌。】
　　直到顾言一提醒她们可以说话了，两人才长出一口气。
　　这也太可怕了！
　　“你们拿一片药，到时候给警方检测。”
　　做完这些之后，小高拿着药品补充单交给护士长。
　　“然后我们该做什么，大师？”躺平问。
　　顾言一：“等到晚上再说。记得今天调班值夜。”他打了个呵欠，“晚上得熬夜，我先去补个觉。”说完，直接挂断了连线。
　　目瞪口呆的观众：不是，哥，你直播还没一个小时啊！一天时间让他们怎么熬啊！
　　追剧都没这么抓心挠肝好么！
　　……
　　晚上重新连线，评论区没一个人不在骂的。
　　【顾神棍，下次不要再一言不合就切断直播，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家人们谁懂，才看了直播不到一个小时就没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打酱油的主播。】
　　【神棍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厉害，你牛逼，我都这么夸你了，你下次好歹时间长一点啊！】
　　【神棍的粉丝像个没家的孩子流离失所，到处流浪，所以我建了一个网站，专门给大家提供讨论的场所！网址：http：……】
　　直播间的人纷纷跪谢大神，感激他给了大家一个家。
　　顾言一看完评论，诧异道：“你们不是要符吗，我给你们去画符了。”
　　他话一出，指责的声音纷纷转调方向，催促他上连接。
　　照旧是一百张。
　　没抢到的人松一口气，抢到的人心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很快，躺平那边就打来了连线申请。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老年人大多数都回了房间，有的更是早早就睡了，整个走廊冷冷清清的。
　　“大师……我能拍一张你的符吗？”躺平问。
　　顾言一：“你拍，买得了就买，买不了你今晚就平安无事。”
　　言下之意：买得了说明你今晚血光之灾。
　　躺平是顾言一老粉，深知他符咒的凶残程度。
　　她迟迟点不下那个链接。
　　这时，小高凑了过来，问：“你不买符？”
　　躺平脸白了：“你……你买了？买到了？”
　　小高点头：“啊，买了啊。”
　　【丸辣！】
　　【你们今晚有福（咒）啦！】
　　【小姑娘你还是快点拍吧，神棍虽然嘴欠了点，他的符是无辜的，能保命。】
　　见躺平还在犹豫，小高直接替她下单。
　　“你放心吧，能买到符说明我们命不该绝，是好事。坏事是既定的，符就是保险，让我们能够躲过一定会发生的坏事，没什么好怕的。”
　　听了她的安慰，躺平心里好受了点。
　　顾言一这边接收到了订单，翻找了两人的地址后，当场送货。
　　很快，两人面前的桌上就多了两张黄符。
　　这是直播间的人第一次见顾言一送货，直呼六，物流公司没有他简直是天大的损失。
　　顾言一道：“十一点半左右应该就会来，你们注意一下。”
　　两人妥帖收好黄符，看着顾言一直播送货，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十一点半。
　　躺平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没信号了！”她脸色惨白，最怕的就是没办法连线。
　　神奇的是，任何需要网络的应用都无法登录，连电话都打不通，可顾言一的直播间却一直在着。
　　紧接着，整栋大楼的灯忽然熄灭，疗养院陷入彻底的黑暗。
　　如果不是顾言一的直播间还有动静，保不齐躺平和小高会被直接吓跑。
　　当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就是了。
　　“好……好像降温了？”
　　停电代表着空调也停止运转，夏季的室内应该马上就会转为闷热，可温度不仅没有升高，反而越来越低，体感温度越来越冷。
　　小高忍不住搓手。
　　顾言一：“正常，阴气效果跟冷气差不多。不过阴气对人体有害，你们不能因为贪凉跑去墓地乘凉哦。”他暖心叮嘱。
　　直播间观众：听我说，谢谢你，阴冷了夏季。
　　【各位家人们，我有一个创业点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你没有，有也不当讲。】
　　很快，黑暗的四周氤氲起肉眼可见的雾气，躺平和小高贴身带的黄符微微发热，帮她们驱散阴气带来的凉意。
　　随即顶灯从远处依次亮起，只是不是白炽灯的颜色，而是如同逃生通道标识一样的翠绿。
　　伴随着灯一起出现的，是一群正在飘然跳舞的鬼老头和鬼老太，是真飘，因为他们都在浮在半空中。
　　以及幽怨得如同送葬曲的广场舞神曲。
　　“俊~美~的~阎~王~是~我~的~爱~蜿~蜒~的~黄~泉~岸~边~花~正~开~”
　　听清楚歌词的众人虎躯一震，瞳孔地震，倒吸一口凉气。
　　【我小脑有点萎缩，谁给我来一罐六十个核桃？】
　　【歌词谁改的？把地狱的风貌写实地注入歌词，深切表达了地狱的发展离不开阎王的领导，吸引越来越多的鬼前来投胎，这是一种新时代，新风尚，新文化，新进取的精神面貌……】
　　【又疯一个，拖下去喂几篇申论就治好了。】
　　小高和躺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老年鬼广场舞队伍一边飘，一边跳，直到护士站前停了下来。
　　两个女孩已经紧紧闭起了眼睛，不敢再看。
　　护士台上只架着一台手机，里面是直播连线中顾言一的大脸。
　　这是顾言一吩咐的，一会儿他会直接和鬼魂沟通，以防两个女生被吓到。
　　老年鬼们停下来后，领队的慢慢飘向手机。
　　越是靠近，恐怖效果越是拉满了，一是老年鬼们眼球上没有瞳孔，全是眼白，加上仍保持着死亡时的模样，满脸憔悴的病容，在绿莹莹的灯光效果下，让人有种身临地府的感觉。
　　直播间的评论区鬼哭狼嚎，诸天神佛全都被拜了个遍，古今中外的伟人和二次元角色都没有放过。
　　那鬼老太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忽然裂开嘴笑了。
　　鬼和人不同，已然是灵体，有的时候会忘记做人时候的习惯。
　　就像现在，她笑着笑着，嘴角就咧到了耳后根——做人的时候有身体限制，做鬼的时候可没有。
　　他们活着的时候是老人，变成鬼是老鬼，记性不好，总是会忘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大娘，嘴角收一下，吓到小朋友了。”顾言一看了一下直播间里骤然减少的一万多人，不得不出声提醒。
　　鬼老太揉了揉嘴角：“鬼老了，不中咧，记性差，大师您多体谅体谅！”
　　“无妨，我能问一下你们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吗。”
　　顾言一提到这茬，鬼老太立刻横眉竖目。
　　真·眼睛气得竖起来。
　　她道：“我们走不了咧！而且这疗养院不干人事，我们不能让其他人再遭罪咧！”


第18章 
　　领舞的鬼老太自述，她名叫翟凤亭。
　　翟凤亭家里有一儿一女，各自都成家立业，在其他城市打拼，独留翟凤亭一个人在本市。
　　子女两人觉得母亲年纪大了，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生活，索性在本市搜索适合的疗养院，打算送母亲过去住。
　　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这家友爱疗养院。
　　根据宣传广告的介绍，这是一家集看护、医疗和养老为一体的新式疗养院，适合老年人在此长期居住疗养，每月的入住价格也不菲。
　　一双儿女征求的老人的意见后，就把翟凤亭送到了这里。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去处，来此处疗养的老人不少，疗养院专门修建的绿化公园和广场等各种设施，能为老人提供很好的休闲娱乐的空间。
　　最开始，翟凤亭在这里住得很快乐。
　　但过了没多久，她身体开始出现不适，经常头晕目眩，心悸耳鸣。
　　翟凤亭最开始怀疑房间里甲醛没散干净，因此受了影响，可询问同住的室友，她来这里时间比自己还长，但整个人活蹦乱跳，她便打消了这种疑虑。
　　后来，翟凤亭把自己的症状和护士长说了，并告知对方，自己想做一个身体检查。
　　疗养院的体检设备配置齐全，原本也会给老人定期做检查，护士长很快为她安排了体检。
　　一通检查下来，数据显示翟凤亭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护士长笑着和她说，可能是刚来这里，吃住上不习惯，让她不要忧心过重，放平心态，很快就能适应。
　　翟凤亭打消了疑虑，她开始积极参与老年人的活动。
　　她尤其喜欢跳广场舞，很快加入了舞蹈队，每天和老姐妹们一起编舞排练。
　　可谁知道某天翟凤亭正在排演，跳着跳着，忽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人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谁知却再也没能醒来。
　　之后就是通知家属，带走尸体，火化。
　　她的子女倒是也怀疑过自己的母亲怎么好端端的，送到疗养院没多久就出事了，但如果要寻找证据，就必须对尸体进行尸检。
　　老人平时最喜欢念叨的就是全须全尾来，完完整整走这类的话，子女两人一合计，最后还是决定不进行尸检，而是直接火化。
　　评论区有人说道：【弱弱问一句，现在不都是要求火化吗，既然如此，尸检对尸体完整度也没有影响吧，毕竟都一把火烧了。】
　　翟凤亭看到了这条评论，但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这么长时间，她肯定早就想到了，或许子女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但她已经死了，尸体也已经火化，再纠结这些也无济于事。
　　更或许，疗养院的人是笃定了家属的反应，才敢向老人们下手的。
　　“继续。”顾言一提醒她。
　　死了之后，翟凤亭的魂魄并没有跟着身体离开，而是留在了疗养院内。
　　那时的她，脑子混沌，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死了，只是本能地一遍遍重复自己生前的轨迹。
　　去食堂吃饭，吃不存在的药，广场舞练习，混在人群中听老姐妹唠嗑……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又有一个老人没了。
　　是一个下棋的大爷。
　　大爷脾气不好，有三高，子女仍旧是工作繁忙，也各自成立了家庭，不放心他独自一个人住，就选择了这家养老院。
　　大爷出事的时候，正在和棋友对弈。
　　棋友的技术比他高不少，平时他也是输多赢少，加之大爷脾气暴躁，竟然就这样急性心梗，一头栽倒在棋盘上，再也没有醒来。
　　大爷的子女在得知大爷去世的原因后，不知道是心里有准备还是无所谓，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心理波动，接走大爷的尸体后直接火化了。
　　于是，大爷也成为了疗养院中无意识徘徊的孤魂之一。
　　过了不久，棋友也跟着来一起作伴了。
　　两鬼经常会对着空无一物的石桌下棋，而这一切不过是重复生前的习惯。
　　一年多来，这里陆陆续续有老人离世，魂魄被滞留在原地，浑浑噩噩地盘旋。
　　而变故，则出现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左右前，翟凤亭的魂魄恢复了意识。
　　她清醒的时候，自己正在跳广场舞，可领班和队伍里的绝大多数人她却都不认识。
　　翟凤亭心中疑惑，仍旧跟着跳完了一支舞，而后转身想和旁人攀谈，对方却把她当做隐形人一样不理不睬。
　　翟凤亭气坏了，想去拍那人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直接穿过了对方。
　　那人毫无所觉，只忽然打了个寒颤，目光四下逡巡，看到翟凤亭的时候直接略了过去，像是看到了空气，视线完全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翟凤亭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她仓皇地四处走，终于在小公园看到了熟识的老姐妹。
　　可两人看到彼此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无他，她们都发现了对方身体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她们身体背后的公园。
　　越来越多的熟人汇聚在此，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惧和不敢置信的神色，翟凤亭觉得自己的脸上恐怕也是一样的表情。
　　“怎……怎么回事？”终于有人问了。
　　“啊！我记得你！”有人指着那人说道，“你是詹老头，詹长胜！我记得你已经死了！”
　　“芩芸，我记得你也没了啊，那会儿聊天吵架没吵过老姐妹，你俩在争谁的孩子更孝顺，你一个激动人就没醒过来。”
　　而她口中的老姐妹此刻也在这群人里。
　　她是为什么死的呢？听旁人说，好像是和儿子打电话，儿子要她作为担保人给自己做抵押贷款，她没同意，母子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打完电话后她气息不顺，当天晚上就在床上睡着去了。
　　到此，故人重逢变成了死亡确认大会。
　　不少的老头鬼和老太鬼都对自己的死无知无觉，被后死的人告知后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事的。
　　确认完死因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任谁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死了，甚至变成了鬼，都会难以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鬼群里的翟凤亭拍手说道：“大伙儿也别沮丧了，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和生前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不用吃药，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发病人就没了，多好！看我还能飘！”她说着脚下一蹬，竟然飘到了两米高。
　　翟凤亭的乐观感染了其他的鬼，他们纷纷附和。
　　“对啊，我一直以为人死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现在看来，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
　　“人有人能做的事，鬼有鬼能做的事，谁说人能做的鬼就不能做了！”
　　“既然我们变成了鬼，是不是可以托梦让家里的人烧点东西过来让我们用用？”
　　这话让不少的老鬼灵犀一动。
　　“我们魂魄在这里，是不是代表头七没有回家看看？”
　　“有道理，既然我们现在有意识了，可以自己回去了！”
　　他这话一出，众鬼都往疗养院外飘，却不成想，疗养院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无形罩子笼罩其中一样，他们没办法踏出疗养院的范围一步。
　　尝试了许久的老鬼们终于放弃。
　　索性都已经变成鬼了，事情不会再比这更糟，他们看得很开，就像是活着的时候一样，根据个鬼的习惯和爱好参加各种活动。
　　某天，一个鬼老头跌跌撞撞飘回来，一嗓子把所有的鬼老头鬼老太召集过来。
　　众鬼问他：“赵老鬼，你急吼吼把我们集中到一起是有什么事吗，难道你找到了出去的方法？”
　　赵老鬼摇头，说道：“我……我找到我们的死因了！”
　　众鬼面面相觑，其中一些道：“我们知道死因啊，无外乎心梗脑血栓高血压这些——”
　　“不是，不是！”他打断他们，“我们不是病死的……不对不对，我们是病死的，但不应该这么快死！”
　　有鬼理解了他的意思，询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虽然生病，但只要正常吃药，就不应该那么快死？”
　　赵老鬼用力点头，吐出惊天一句：“药有问题！我们的药，被人换了啊！”
　　这话一出，众鬼哗然，有脾气爆的已经撸起袖子打算冲去院长办公室。
　　“我就说我进来前好端端的，医院检查时医生也说我病情控制得很好，怎么来到这里莫名其妙就发病了！”
　　“是啊是啊，我的病发现得早，吃药控制得好，医生说我再活二十年都不成问题，来这里后两个月都没坚持住啊！”
　　“不行不行，越想越气，我要去找医院讨个说法！”
　　“对！我们一起，要个说法！”
　　“要个说法！”
　　一时间群情激奋，就要往院长办公室飘。
　　赵老鬼一声大吼：“都站住，我们都死了！现在谁能看到我们！”
　　他一句话叫住了所有飘走的鬼。
　　是啊，他们都死了，在活人面前就是一团空气，根本看不到也摸不着，他们的话也不会有人听到。
　　“那……我托梦给孩子？”
　　“你连疗养院都出不去，怎么托梦？”
　　一句话，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有老鬼已经开始抹不存在的眼泪。
　　从变成鬼恢复意识后，一直支撑到现在的那股气好像忽然散了，萎靡阴郁的气氛弥漫在整个鬼群。
　　众鬼都没有心思参加什么活动，反正没人能看到自己，参与还是不参与，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个时候，翟凤亭再次站了出来。
　　她指着这群鬼说道：“你们一个个活了六七十年，死了变成鬼都还没活明白，现在我们虽然变成鬼了，但有了自己的意识，虽然活人看不见我们，但我们有彼此作伴，不是一只鬼孤零零飘荡在天地间，这已经比所有情况都好了，还不知足！
　　“而且我们无法出去疗养院肯定有原因，没准出去后就会魂飞魄散呢？
　　“现在变成鬼，对我们这群老不死的来说，就是第二次的重生，我们要珍惜当下，懂吗！”
　　当即，她就说自己要组老年鬼广场舞队，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她的队员，不接受反驳。
　　至此，彼岸花广场舞队，成立！


第19章 
　　有了翟凤亭的鼓舞，在老鬼群中散掉的精气神慢慢又回来，他们又开始跟着疗养院里的其他老人一起活动，蹭他们的广场舞音乐，遇到不满意的音乐会吐槽，看到跳得不好的老人，会拿出他的动作来讲解分析。
　　白天行程很满，晚上就有些无所事事。
　　偶尔会凑到玩手机的人背后看他们玩手机，刷视频，等后半夜的时候，就整个疗养院到处飘，到处看。
　　直到有一天，护士查房的时候，在门口发现了屋里正在游荡的，已经死了的赵老鬼。
　　护士很惊慌，赵老鬼也很惊慌。
　　赵老鬼出现在这里，只是听说这个病房的老头睡觉会说梦话，他实在无聊得紧，索性来这里听听人家的梦话。
　　哪成想竟然被撞了个正着。
　　关键人家还能看到自己。
　　那护士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屋子也不进了，撇开视线匆匆离开。
　　第二天，护士火速递交辞呈，直接跑路了。
　　赵老鬼把这件事和其他老鬼说了，众鬼一合计，既然能看到自己，那岂不就能去和院长讨回公道了？
　　翟凤亭拦下了他们。
　　“我们这些老鬼已经死了，但疗养院里的其他老人，即将面临和我们一样的结局，我觉得，我们现在既然偶尔能被人看见，不如先弄出个闹鬼的传闻，把他们赶走，再考虑怎么收拾院长，你们看如何？”
　　她的提议受到了众鬼的一致同意。
　　自从组建了彼岸花广场舞队后，翟凤亭表现出的手段和气度，让她在众鬼之中有不小的威望，加之她的提议也是其他鬼所想。
　　横竖他们已经死了，几时找院长算账都行，疗养院就在这里，人肯定一时半会儿跑不了。
　　于是他们便开始想着法地让人看到他们，如此努力了一段时间，医院果然传出了闹鬼的传闻，大多数的老人们都走了。
　　“你们怎么想着在医院里跳广场舞的？”顾言一问。
　　翟凤亭说道：“一来检验我们的训练彩排成果；第二么，我们觉得现在老人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儿女实在不管的，我们闹得再厉害，也无济于事，不如把这里的工作人员吓跑，让疗养院运营不下去。
　　“护士专门负责给我们吃药，只要她们辞职了，这疗养院不就运转不下去了么，总不能院长亲自来分药吧？”
　　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她们这些还留着的护士，都是因为递交辞呈的时候，院长给涨了大笔工资，这才打消辞职的念头的。
　　“很好，很有想法。不过院长要跑路了。”
　　顾言一的一句话，炸得其他老鬼也飘不住了，纷纷凑到手机屏幕面前，七嘴八舌问他怎么回事。
　　“医院闹鬼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为什么不找人来看，你们想过了吗？”
　　众人一听，这才察觉不对劲：对啊，做生意的人最是迷信，遇到这种事，一般第一时间都会找人来做法，为什么都这么长时间了，对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做的事可不止是赔点钱这么简单，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早早就在布置，如今他之所以打算跑，是因为上面的人罩不住他了。
　　“不过东西还留在他的办公室，我建议你们今天就去把东西找出来。哦，顺便报个警吧，就说有谋杀案。”
　　“大师，没信号啊！”小高苦了脸。
　　“离开这栋大楼就行了。”
　　两人在一群老鬼的陪伴下，踏着绿色的灯光离开了大楼，来到楼下空旷的地方，手机很快就搜索到了信号。
　　小高赶紧报警，警察说这里距离最近的警察局有十分钟，让他们等一下，不要破坏现场。
　　挂了电话，顾言一道：“你们现在去办公室吧。”
　　两个小姑娘夜闯行政楼还是有风险，一群鬼老头鬼老太自告奋勇护航。
　　躺平：真的很感谢，但真的很害怕。
　　行政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已经被上锁，这时有个鬼老头站出来：“我年轻的时候学了点技能，会开锁。”
　　“你能碰到？”有老鬼给他泼凉水。
　　老头鬼撇嘴：沮丧，不开心。
　　顾言一却道：“小高，你口袋里有张符，拿出来给他贴上。”
　　小高伸手进衣服口袋，真的摸出来一张符。
　　所有人都感叹，这人好端端做什么神棍，做物流不好吗？
　　小高把黄符吧唧拍在鬼老头的背后。
　　“好了，你再试试。”
　　鬼老头一摸铁门，竟然能碰到了！
　　他问小高要了别在头发上的一字夹，扭了几下，就开始对着锁孔戳戳戳，没多久，只听得“咔嚓”一声，锁开了。
　　办公室的大门也如法炮制，很快就被打开了。
　　办公室漆黑一片，今晚没有月亮，连一点照明都没有。
　　两人不敢开灯，只能打开手机的电筒。
　　“他办公桌的抽屉，最后一层，取出来。”顾言一道。
　　那层也是上锁的，多亏开锁的老鬼，她们才能不费什么劲把抽屉整个拿出来。
　　“翻过来。”顾言一指挥，“底部有夹层。”
　　她俩把抽屉里的东西腾空后，反转抽屉，躺平就着小高的手机灯光仔细摸索寻找，没多一会儿，底部的挡板一松，躺平慢慢拿起挡板。
　　果然有个夹层，里面放了一个牛皮纸袋。
　　躺平拆开袋子，里面是一份份身份档案，服用的药物品种，还有服药后的各种症状和反应。
　　她看到几名已经死去的老人，诊断书的最后写到XX年XX月XX时XX分死亡，药物剂量建议修改。
　　躺平的手都在抖。
　　这是活生生的非法人体实验。
　　她浏览了几页就把东西收了起来，对小高说道：“我们恢复一下就离开。”
　　确保一切都复原，院长不会察觉异常，两人悄然关上大门。
　　本以为离开行政楼就行，可在两人要拐入楼梯时，顾言一忽然出声：“小心！”
　　小高下意识用力拉了一把躺平的衣领。
　　躺平原本站的地方寒光一闪，院长倪佑竟然出现在那里，手中握着的匕首，刺下的方向正是刚才躺平站着的地方。
　　躺平尖叫出声。
　　楼道里的应声灯亮了，电恢复供应了。
　　紧随而来的老鬼一窝蜂朝着倪佑飘过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把倪佑团团围住。
　　倪佑第一次见鬼，着实吓了一跳，像挥赶蚊子一样挥动双臂，嘴上叫着“老不死的，快给我滚开”，混乱中被贴了符的老鬼打了一下，匕首一挥，无意间弄坏了他身后的黄符，黄符彻底失效。
　　在发现老鬼们根本没办法碰到他，他立刻不怕了，狠狠道：“等解决完她俩，我找个道士弄死你们，给老子等着！”
　　说完转身跑出楼道，去追躺平和小高。
　　小高和躺平在老鬼们的争取下顺利躲开倪佑的伏击，没跑多远却发现身后倪佑已经追了上来。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身后倪佑拿着匕首面目狰狞追逐。
　　两人穿着护士鞋，根本跑不快，蓦地，躺平的脚一滑，鞋子脱脚甩到了草丛里，她人也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小高抓了她一把，两人这么一耽搁，倪佑已经提着刀冲到了近前。
　　小高咬牙：“东西拿好，跑！我拦着他！”说完转身朝倪佑撞去。
　　倪佑一刀狠狠向小高，两人缠斗起来。
　　躺平一咬牙，牛皮纸袋扔到一边，摘下剩下的另一只护士鞋，冲到倪佑身侧，劈头盖脸朝着他的面庞拍去。
　　一边拍，一边骂：“你个死肥猪，让你不做好事！
　　“让你整天油腻腻盯着我！
　　“让你和医院的护士出轨！
　　“让你把挑选入职护士当做选妃！
　　“打死你！打死你！我打死你！”
　　她越说越激动，不仅手上力道越来越大，更是对倪佑的腿又踢又踩。
　　老鬼们也从楼道飘出来，在旁边看得焦急，又不敢随意参战，唯恐干扰两个小姑娘。
　　倪佑恼羞成怒，用力一把甩开前面阻拦的小高，转身，匕首就朝着躺平的心口捅去。
　　小高目眦欲裂：“雅雯！！！”
　　“砰！”
　　枪声伴随着她的喊声，在漆黑的夜晚回荡。
　　倪佑不动了，整个人压在躺平的身上，两人一起倒下。
　　小高呆愣片刻，赶紧冲过去。
　　倪佑被枪正中胸口，已然没了气息。
　　小高用力掀开倪佑，检查躺平的情况。
　　“雅雯？雅雯？你可别吓我啊，雅雯？！”
　　她哆哆嗦嗦要拿手机要叫救护车，却发现自己的手机留在护士站没带过来，她拿起雅雯的手机，上面还开着直播。
　　评论已经炸了。
　　【我看到了胖子拿着匕首一闪而过的画面，护士姐姐没事吧？！】
　　【我吓哭了呜呜呜呜你们谁是本地的，赶紧叫个救护车啊！】
　　【神棍你不是说她们今晚没事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神棍刚才那个老肥猪出出现在楼底下，你怎么不提前提醒她们！！！你故意的吗？为了直播效果吗？？？】
　　评论区一半是担心她们的，一半是在骂顾言一的。
　　顾言一无奈：“这是她们两人命中的劫难，避不开的，你们骂我也没用。而且人又没死，你们激动个什么劲。”
　　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的躺平忽然深吸一口气，猛地坐起来。
　　“哎妈呀，吓死我了！这里是哪，我死了吗？我来到地狱了吗？”
　　小高见状，“哇”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躺平。
　　“你们都贷款骂我，我好冤啊。”顾言一可怜兮兮说道。
　　一时间，直播间里响起一片刷礼物道歉的声音。
　　刚打完急救电话的警察也愣了。
　　如果他没看错，刚才那个男人确实把匕首刺进了这个姑娘的心口。
　　警察不敢托大，还是打算让两个姑娘先去医院做检查。
　　却没想到，顾言一又说话了：“事情还没结束呢，先别急着走，我们去捞尸体。”


第20章 
　　“什么？还没完？”
　　小高和躺平脱口而出一声吼，吓得警察直接拔出了配枪，小心翼翼四下张望：“什么没完？哪里还有？你们快带路！”
　　直播间评论：
　　【999，6翻了，该说不愧是你吗，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是不是没人来认领的老人的尸体？】
　　【这养老院的院长真是杀千刀的该死，还好刚才被一枪崩了。又总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唉。】
　　顾言一说道：“有两处地方。”
　　这下，警察终于发现了躺平的手机正在直播，他皱着眉，说道：“目前案发现场暂时不方便透露。”
　　小高却说：“警察同志，主播说疗养院有尸体，我们要去不先找找看？”
　　警察小哥皱眉。
　　目前只有两人出警，出了倪佑的事后，他们火速申请了支援，但现在支援还在路上，暂时分不出人手。
　　他把情况和两人说了。
　　又等了十分钟，又来了几名警察，其中一人是法医。
　　那法医戴着眼镜，是一个清秀小哥，可惜眼眶下带着乌青，嘴角耷拉，一副睡眠不足的萎靡模样。
　　他一下车就冲了过来：“哪里，尸体在哪里？”随即视线落在了躺在地上的倪佑身上。
　　他戴上手套，检查了一会儿，说：“人已经死亡，死因枪伤，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你们说的就是他？”
　　警察同事刚要点头，躺平忽然举手：“那个……其实还有尸体……”
　　法医小哥眼神一亮，问：“哪里，快带我去！”
　　“池塘里，还有停车场里。”
　　说话的是顾言一。
　　那法医小哥很快就发现了正在直播的手机，凑近了问：“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地方有？难道你是凶手？”
　　顾言一眨眨眼，说道：“是当事人告诉我的。”
　　“当事人？你说凶手？”
　　顾言一摇动食指：“我说的是，死者。”
　　法医小哥盯了他一会儿，噗嗤笑出声：“行，你带路，我们按照你说的去找，要是没有尸体，你就等着直播间被举报吧。”
　　顾言一耸肩，满脸“你随意”的表情。
　　根据顾言一提供的位置，一处抛尸地是池塘，池塘要抽干水，还需要调派抽水机过来，他们先去了地下停车场。
　　此时的停车场空旷得没几辆车，躺平和小高按照顾言一的指示，带领着警察们往里走。
　　最后，几人站在了停车场最靠里的一根柱子旁。
　　法医小哥和几名刑警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无他，越是靠近柱子，腐臭味越浓。
　　只是因为柱子位于停车场最里面，平时几乎都不会有车子和人经过，因此根本无人发现。
　　警察们围着柱子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靠墙的一面，这面的水泥材质比另外三个方位的要粗糙许多。
　　“就这里了，砸吧。”
　　两个刑警拿着向保安要的锄头，一下下砸在面墙的立柱面。
　　水泥灰随着两人的动作簌簌落下，没多一会儿，立柱表面裂开，只听得哗啦一声，伴随着一阵扑面而来的恶臭，粗糙的水泥脱落，露出里面的景象。
　　赫然是一处被挖空的墙体，里面放了半个人。
　　是的，半个人，只有上半截的人。
　　那人穿着疗养院的白大褂，左胸的名牌还没有被拆下，一眼就知道了死者的身份。
　　“温立安？你们认识吗？”
　　小高和躺平不敢置信。
　　温立安是两个月前来报道的实习生，平常的工作是操作一些检测的仪器，来了一个月左右就离职了。
　　听护士长说，温立安觉得在这个小小的疗养院没有前途，家里已经帮他找好了路子，能去三甲医院的主任手下实习，连连离职都没有办理就走了，最后还是护士长帮他走的离职程序。
　　“真……真的是小温医生？”躺平抖着声问。
　　“名牌上是这三个字。”
　　两人鼓起勇气，看向柱子里。
　　除去高度腐烂的无法辨识的五官，他身上穿的衣服，确实是小温医生惯常穿的衣服。
　　法医小哥搓着下巴，问顾言一：“大师，你说池塘里也有？”
　　顾言一点头。
　　在等待抽水车的时间里，警察把尸体装袋，跟着一起来的痕检对现场进行痕迹提取。
　　等抽水车来了，把池塘的水放干，岸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沉到池底的白骨。
　　池水里有鱼，下半身的肉早就被啃了个精光，只剩下套在裤子里的骷髅架子。
　　打捞的工作做得很快，没多久，被腰斩分离的温立安就躺在了法医室的解剖台上。
　　但本该展开工作的法医小哥——汪鑫阳，却没有开始自己的验尸工作。
　　他在看直播，或者说，整个B市刑警一队的人都在盯着直播的投屏看。
　　屏幕上是顾言一放大的俊脸，还有刷个不停的评论区。
　　因为顾言一要掐断直播了。
　　【不行啊！神棍，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现在，快！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直播播一半是会变成太监的，你不会想变成太监的，是吧。[微笑]】
　　【朕现在命令你，把案件的来龙去脉给朕说明白，以朕的智商，是永远参悟不出来的，求你了！】
　　在场的警察们面色各异。
　　其实一开始，只是法医汪鑫阳好奇凑在躺平旁边看，后来就是出警的那几名警察，除了痕检之外的都凑到一起看。
　　人多，屏幕却小，不知道谁提议的征用一下会议室的投影仪。
　　再后来，有人看会议室投影仪开着，不忙的就来凑了个热闹，人于是越聚越多。
　　汪鑫阳目光囧囧地看着躺平，眼神里是掩盖不住的催促，一下下有如实质，戳在躺平的身上，好像在说：快问，快问，快问啊！评论都给你提示了，你不问啊？！
　　躺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大师，你能不能送那些老人去投胎？”
　　静默片刻，评论又开始滚动：
　　【我不是人，我只想着吃瓜，把鬼老头鬼老太都忘到了脑后。】
　　这评论得到了大多数观众的复制粘贴。
　　顾言一笑笑：“没事，温立安离开后，他们就能回去找亲人了。等处理完这件事，黑白无常会找过去的。”
　　躺平讷讷点头，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顾言一继续说道：“他们之所以出不去，是因为小温医生用怨气覆盖了医院范围的空间，让他们能在医院里正常活动。以他们的魂魄状态，贸然出去，很容易魂飞魄散。”
　　听到这里，躺平和小高的眼睛又红了。
　　她们和小温医生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印象里，对方是一个温和的、整天笑意盈盈的、对老人态度很是温柔的人。
　　在知道了小温医生突然离开时，她们很是诧异，都不敢相信对方竟然是不告而别的人。
　　直到发现小温医生的尸体，她们才知道，对方确实是不告而别，却是以让人如此难以接受的方法不告而别。
　　“那……那他是怎么死的？”
　　“被车压死。”顾言一说，“他发现了医院的秘密。”
　　“医院的什么秘密？”一直默不作声的汪鑫阳问。
　　想到了什么，躺平赶紧从兜里拿出一粒药片：“汪法医，这个是平时老人吃的慢性病药，它好像被换了，要麻烦你们查一下成分。”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汪鑫阳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接过药递给身边的同事，让他送去给化验科查验。
　　顾言一继续道：“用药的老人会定期检查身体，名义上是疗养院的福利，实际上是为了监测用药后的身体指标变化。
　　“小温医生虽然只是个操纵仪器的实习生，但他也是正经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专业知识过硬，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数据的异常。
　　“他拿着报告单去找带他的主任，却被对方语焉不详地糊弄过去。
　　“小温医生觉得事情有蹊跷，偷偷询问老人平时的情况，又偷了一粒药送去学校的实验室，让学长帮忙化验。
　　“化验结果出来后，他就知道药被调换了。”
　　啊顾言一喝了一口桌上的水，继续道：“他拿着化验结果，先是去找了主任，主任让他别管这件事。
　　“他天真地以为，换药是主任主导的，就又拿着报告去找了院长。
　　“院长收下他的监测报告单，说会严肃处理这件事。没过几天，小温医生就被严肃处理了。
　　“至于怎么处理的……有天快下班的时候，主任忽然来找他，说有要紧的事交给他做，把小温医生留下来加班。
　　“小温医生到了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才离开了办公室。那天晚上，医院楼下的路灯罕见地没有开启，小温医生正要用手机照明，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车撞倒在地。
　　“他原以为对方是不小心，因为太黑了，但当对方倒车后对他二次碾压，他就知道开车的人是故意的。”
　　顾言一又喝了一口水，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要不你直接和他们说吧，我转述真的好累。”
　　会议室的人不明所以，评论区欢呼：终于又要见鬼啦！
　　紧接着，小高手上多了一张黄符。
　　小高熟门熟路，按照顾言一指示的位置吧唧贴了上去。
　　众人就见原本应该飘落的黄符像是贴上了什么东西一样，稳稳飘在半空中。
　　随后，躺平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或者说，多了一个鬼。
　　那鬼穿着医院的白大褂，左胸上的名牌写着温立安三个字。
　　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鬼，因为他的双眼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皮肤泛着尸体特有的青黑。
　　而最显著的特征是，他的身体上下分离。
　　会议室的一众警察都被吓了一，真，真的是鬼？！
　　顾言一适时解释：“医院外面阴气不重，光凭肉眼很难看到他们。”
　　他又对温立安说道：“行了，你可以说了。”
　　温立安慢慢点头，开口就是哭诉：
　　“我是……温立安……我……呜呜呜呜……我死了呜呜呜呜……”


第21章 
　　温立安无法流泪，就只是在干嚎，但任谁都能从他的哭声中听出悲戚。
　　好端端一个医科大的实习生，将来前途无量，却因为自己一时的侠义之举，折在了偏远的疗养院里。
　　要不是顾言一，恐怕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能发现。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小高和躺平又开始抹泪了。
　　“呜呜呜呜……我还没谈过恋爱……也没看过我喜欢明星的演唱会……好多收藏的店都没去吃……我不甘心啊！”
　　众人黑线。
　　原来你是因为这些才哭的。
　　他哭了一会儿，终于有警察开口：“那个……温立安是吧？你是哪里人？家住哪里？父母在做什么？”
　　温立安抽噎一停下：“我是B市人，是个孤儿，在高考前一直住在福利院。”
　　众人心想：难怪刚才后悔的事里没有提到父母。
　　“你能说一下案件的具体经过吗？”
　　温立安点点头：“前面的就和大师说的一样。
　　“我被车子撞到后，还没爬起来，对方倒车就把我压到了轮胎底下，我受伤的地方是腰。”
　　他说着，展示性地慢慢往上飘，升起来的只有上半部分，下半部分还留在原地。
　　“我被反复碾压，最后就死了。”
　　他说得简单，但所有人想到那个场面，都只觉得冷汗岑岑。
　　这和腰斩没什么区别。
　　腰斩后，人的意识还清醒，会在承受巨大痛苦后，才离开人世。
　　可温立安却对此轻描淡写。
　　顾言一却点头赞扬。他觉得以温立安的心性，很适合修炼，不容易产生心魔。
　　温立安继续说道：“我死之后，魂魄就飘出了体外。我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一个是护士长，一个是院长。
　　“那会儿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才会把那些明晃晃的证据交给院长。”说完他嘿嘿笑了一下。
　　“他们下车确认我确实断气后，就开始处理我的尸体。院长说抛尸太危险了，路上监控多，很容易被发现。他打算把我砌到墙里。
　　“护士长是女的，她不想用水泥糊墙，会弄脏衣服，就建议把我扔进池塘里，让鱼吃了我的尸体，毁尸灭迹。
　　“最后他俩讨论了一会儿，没谈拢，就决定一半砌墙，一半扔池塘。”
　　在场的警察眉头都深深皱起，躺平和小高已经泪流满面。
　　温立安描述的语气轻松，但仍然掩盖不了院长和护士长行凶的残忍冷漠和穷凶极恶。
　　直播间的评论也口吐芬芳。
　　【不是，这院长是超雄吧？我杀鸡都不敢下手，他碾个人怎么跟切菜瓜一样？】
　　【还好他已经死了，我还怕他打个精神疾病的证明，逃脱法律的制裁呢。感谢英勇出手的警察小哥哥。】
　　【我就说那个护士长有问题，哪能有正常领导偷窥员工工作的。】
　　【所以问题来了，院长的药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我跟着他们到处飘，确实发现了些东西。院长他每个月都会去一处私人的研究机构，药物就是从那里弄来的。他电脑里存着他们来往的各种证据，还有试药的人的数据名册。”
　　“还有呢？你多说一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警察忍不住催促。
　　“这个机构很有钱，每个月定期给医院一笔款项，但大多数都进了院长的腰包。不过他也会余出一些前给护士长买包。
　　“院长和他老婆儿子分居，家人都已经出国了，护士长是院长的情妇来着。
　　“护士长嫉妒心老强了，院长要是聘请了漂亮的护士，她就会给对方穿小鞋，让她们自己辞职。”他说着指着躺平说道，“你是她下一个小鞋目标。”
　　躺平黑线。
　　难怪她总觉得平时院长喜欢来护士站晃悠，晃悠之后护士长就会甩脸子给她看。
　　“他们两个人一般会在医院约会，病房里、仪器上、手术台上之类的……哦，他们还在停尸房亲热过！”
　　众人喷饭。
　　这两人真就是两个变态啊！
　　“还有还有……”
　　“咳咳咳咳……小温同志，和案情无关的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聊。”
　　【不要啊，警察蜀黍，我们不爱看案情，就爱听八卦！】
　　【和案情有关的事情你们等会儿再聊，我们现在先聊一下院长的事啊！】
　　【小温医生，他有没有试过在标本室啊？】
　　【不是，楼上，你这么重口的吗？】
　　温立安看到了这条评论，想了想，说道：“医院没有标本室。”
　　众人大呼失望。
　　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会议室的刑警队长说道：“剩下的案情，我们需要和小温医生单独探讨，不知道这位……大师，符咒的效果会持续多久？”
　　顾言一说道：“别摘下来，风化前都能用。”他说完又对小温道，“你那边结束，就来找我吧。黑白无常会来带你的。
　　“这张符就当我送你们的，以后请多多光顾我的直播间哦。如果有需要，可以给你们招鬼破案。”顾言一说完，冲着镜头挥手告别。
　　连线切断。
　　评论区还在问：【主播，为什么我们在疗养院不用符咒就能看到他们啊？】
　　“疗养院里阴气和怨气混杂，导致磁场混乱，凡是滞留在那里的鬼都能被人看见。不过现在不行了，你们不要想着去那里探，见不到了。”
　　顾言一说完，打了个呵欠，说道：“行了，今天的直播结束，就先这样啦，拜拜~”
　　不等观众们反应过来，他迅速退出直播，屏幕上几个大大的“您关注的主播直播已经结束”的字挂在屏幕上。
　　观众们哭泣。
　　他们只是想复盘一下今天的这场直播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摸完眼泪，他们邪魅一笑。现在他们有自己的讨论网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小孩了，呵！
　　网站上，已经有人发了今天直播的各种截图和视频，置顶的则是全程的直播录像。
　　而其中热度最高的，是讨论本次直播的重点内容：关于疗养院院长杀人，以及喂服老年人调换后的假药的帖子。
　　这可不是简单的灵异娱乐事件，而是一件影响极坏的社会性事件，很快，就有人把帖子内容投放到了公共网络上。
　　在发布到网络上的录屏中，发帖人除了给几个活人打码之外，没有刻意模糊处理具体的地点。网民中不乏B市的人，很快，B市的友爱疗养院就进入了吃瓜网民的视线中。
　　虽然帖子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但熬夜冲浪网民的吃瓜热情仍旧高涨，在几个官方账号和营销号之间反复跳跃，在评论区搜集准确信息，并追问当地警方，消息是否准确。
　　当然，不信的人也不少，都在质疑顾言一是不是为了复出而搞出这些噱头。
　　大半夜的，事情被推上热搜，一群嫌疑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警方就在温立安提供的详细线索之下，很快控制了案子上上下下的嫌疑人，并在拿到搜查令后，迅速派人进驻那家私人研究机构，接管了里面的各种相关资料。
　　B市的公安局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出了蓝底白字的公告。
　　【经当事人高某某，桂某某举报，B市警方于XX年XX月XX日查封友爱疗养院，经调查，该院院长长期从事非法药物人体实验……】
　　公告十分详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涉及的相关人物和地点全数公布，甚至还包括了那家私人的药物研发机构。
　　在公告的末尾，他们把所有因为服用非法药物而不幸去世的老人的名字、死亡日期尽数公布，希望看到的家属去找警方报案，警方会搜集所有证据，对疗养院和那家研究机构提起公诉。
　　警方的公告像是给直播视频盖了一个认证为真实的公章。
　　顾言一的超话彻底被挤爆，甚至有人循着一些评论，找到了新建不久的顾言一直播讨论网站。
　　……
　　顾言一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手机的震动吵醒。
　　“喂？”他迷迷糊糊接起来。
　　电话那头，周秉文惊喜到破音的声音直冲脑门：“言一，你快去看看热搜，你被顶到第三啦！！！”
　　被对方这么一嗓子叫出来，顾言一的瞌睡醒了一半。
　　“啊？……哦。”
　　周秉文不管他的冷淡反应，催促着顾言一开启热搜。
　　热搜第三就是他的名字，他点开后，第一条点赞评论最多的是一条营销号发的，他大概扫了一眼，点开第一张图片，仔细看里面的公告。
　　既然去世的人员名单已经统计出来，就代表温立安已经去找过那些老人，看来可以让黑白无常去看看了。
　　他告诉周秉文，自己有点事要办，先挂了电话。
　　起床后给供桌上的几个鬼上了香，对黑白无常说了这件事。
　　两只鬼昨天也一起看了直播，自然知道来龙去脉，他们表示自己会去办理。
　　洗漱完毕，顾言一下楼觅食。
　　时间还早，正好是年轻人上班的时候，路边的小吃摊上排队等待的人很多，顾言一随便找了一个能勾起他食欲的摊子。
　　身边的一些人似乎认出了他，视线不停往他身上瞟，时不时和旁边的朋友小声嘀咕着什么。
　　顾言一正在对着餐车上张贴的菜单思考一会儿要加几个料，肩膀被人戳了一下。
　　“请问……您是顾言一吗？”


第22章 
　　顾言一回头，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对方看他的眼神布灵布灵闪着光。
　　他点点头：“我是。”
　　见他承认，两人激动道：“您好您好，我是您直播间的粉丝，请问您能不能和我握握手？”
　　顾言一伸出两只手，两人激动地握住，上下摇晃。
　　旁的人听到动静，往这边看过来，又有几个人认出了他，其中甚至有两个大妈。
　　那几人队也不排了，都跑到他面前，来了个粉丝认亲会，激动地跟他握手唠嗑。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以为顾言一是什么明星，好奇地观察他们。
　　那两个大妈激动说道：“哎呀，今天和大师握手，那我一天的霉运都消失了啊！”
　　顾言一黑线。
　　吃瓜群众：？
　　小年轻问他：“顾大师，您今天直播吗，我每次都抢您的福袋来着，没抢到就松了口气。”
　　另一个小年轻附和：“对啊对啊，您的福袋真好用，每次我都真心乞求不会抢到。我一生行善积德乐于助人，没道理会抢到您的福袋。”
　　吃瓜群众：？？
　　福袋不是福利吗，为什么不想要？
　　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又有粉丝说：“顾大师，您有空去摆摊看相啊，帮我家孩子看看姻缘什么的，总是直播，夺没意思，最主要是我也不敢抢您的福袋啊！”
　　“还有您的符，什么时候能再上链接呀，我想给我家人求几个。”
　　吃瓜群众：怎么听着不太对劲，这聊天内容听着不太像明星，倒像是神棍啊？
　　众人打量的视线看向顾言一。
　　顾言一能在娱乐圈里混到四流，长相上肯定是没问题的，加上仙尊附体，气质又莫名带了仙气，一眼看上去，很是抓人眼球。
　　一些不明所以的人心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看着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确实有骗人的资本。
　　早点摊轮到了顾言一，老板手脚利落地做好交给他，顾言一拿了东西，和粉丝挥手再见，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原本他还想去其他摊点再买点东西，没想到好多人都认出了他。
　　这下，他不敢继续在外面逗留，只能急急忙忙往家跑。
　　看来搬家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等到了人少的小巷子，他终于能缓下脚步，一边吃，一边走回家。
　　吃完一个饼，也到了家门口，顾言一随手把塑料袋扔到单元楼门口的垃圾堆处，刚踏进楼道，就见自己租的房子门口有个老太站在那里，正在大力敲打房子残破的铁门，声音哐哐响，整个楼道都能听到。
　　那气势汹汹的劲儿，看着像是连铁门都能打穿一样。
　　顾言一搜寻记忆，很快找到了这个老太的身影。
　　是他这具身体租住房子的房东。
　　顾言一估摸了一下时间，寻思这还没到交房租的日子呢，她是有什么事来找自己吗？
　　自打原主住进这套老破小后，这位阿婆房东就经常来找他，不是换灯泡，就是修水管，甚至连取包裹都要原主去拿，嘴上说的是她人老了，腿脚不灵便，半路摔跤的话估计就爬不起来了。
　　出于对方是房东的心理，原主希望他多帮忙，希望老太看在这些事的面子上，不要涨房租。
　　就因为这个简单的原因，原主被对方像驴子一样使唤，从工地搬砖回来还要兼顾对方的小工，还要听她的抱怨。
　　这么大的压力，正常人都得疯。
　　至于自称的腿脚不好的老太……顾言一打量老太敲门的气势，要是没人应门，估摸她着能把那扇腐朽的铁门敲出一个窟窿。
　　顾言一摇摇头，出声问道：“大娘，您有事找我吗？”如果是跑腿打扫卫生之类的事，恕他拒绝。
　　老太——牛兰霞，应声转头，看到了楼梯下站着的顾言一，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你下个月的房租得交了！”
　　嗯？顾言一审视着她的面相良久，沉默不语。
　　老太以为他打算赖账，声音更大了些：“小伙子，我说你要交房租了！”声音大得上下楼道的人都能听见。
　　顾言一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星期才到交房租的日子吧，现在才过了三个星期呢。”
　　牛兰霞怒目圆瞪，伸手一摊手心，开口就和他要钱：“不行，你这个月的租金都没交，连同下个月的，你必须现在给我！”
　　顾言一：“可我上个月已经给了本月的租金了。”
　　牛兰霞眉毛倒数，怒气冲冲：“你没交！”
　　“我给了。”
　　“你没有！”
　　“我确实给了。”
　　“我说你没给，你就是没给，你现在就交给我！不然你拿出你交钱的证据！”
　　原主当初交给她的是现金，没有转账记录，也没有收据，她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
　　加上原本的顾言一平时表现出的软弱好拿捏，她认为这次能多要到一个月的房租。
　　但天尊不是原主，懒得和她继续纠缠，几步夸上楼，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矮小的老太。
　　老太惧怕地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墙上，仰头看着顾言一：“干……干什么！”近距离看清顾言一的长相后，老脸一红。
　　这小年轻，长得可比他们家的死鬼强多了。
　　顾言一被她脸上的娇羞弄得一个激灵，赶紧掏出钥匙打算进门，牛兰霞察觉了他的意图，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地撒泼打滚。
　　“乡里乡亲们都来看看啊，这里有个不给房租的坏种，专门欺负我这弱小的老太婆！
　　“我好心收留他，他转头就赖在我家不走，几百块的房租都不愿意给，你们谁有手机，帮我录下，放到网上求人给个公道哟！”
　　筒子楼的街坊邻居之间没有秘密，平时喜欢的娱乐活动也是说道东家长西家短，牛兰霞是这里的老住户，认识的人不少，当即就有人为她说话。
　　“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还为难老人家呢？”
　　“这里的房租也不贵，怎么就好意思不给呢。”
　　“小伙子，我看你有手有脚的，工地搬砖几天也就把房租钱赚到了，怎么有脸拖欠房租呀。还欺负一个七十多岁的独居老人，你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没良心呢！”
　　这几个说话的人都是牛兰霞平时的话友，几人聚在一起没少东家长西家短地编排别人，如今见老姐妹被人欺负，二话不说先帮腔。
　　牛兰霞见状，嚎得更响亮了，什么老板死去多年，儿子外出打拼辛苦，久久无法回家，自己孤寡独居老人可怜云云，很是博得了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的同情，看顾言一的眼神都带了不善。
　　蓦地，人群中有人忽然叫道：“你不是明星吗，你这么有钱，怎么能拖欠房租呢？”
　　“什么？他是明星？明星住这里？”
　　“明星应该有很多钱吧？”
　　“哎哟，明星还拖欠几百元的房租，丧良心哟！”
　　那人报出了顾言一曾经四线艺人的身份，还说出了他演过的各种电视剧，以及曾经网络上谣传过的片酬金额，听得其他人啧啧称奇。
　　顾言一一眼就看清了人群中带节奏的人，心里冷笑，感情早就摸清楚了原主的身份，在这里等着他呢。
　　末了，那人说道：“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拖欠房租？不对，你不应该给这么少的房租，看在牛姐这么惨的份上，你得给她加房租，多给才对！”
　　牛兰霞目光闪了闪，眼珠子一转，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让顾言一赶快给房租，还有她的精神损失费。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整个单元楼门口都挤满了人，饶是知道了牛兰霞在无理取闹地坐起起价，对顾言一进行讹诈，但因为知道了顾言一曾经明星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的。
　　顾言一看着在地上卖力表演的牛兰霞，感叹：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说道：“你儿子不是在家吗，怎么是久不归家呢？对了，他是来找你拿钱的吧，顺便再找人讹我一笔钱。话说，他赌博欠下了不少吧？”
　　牛兰霞面色微变，反驳：“你胡说什么呢！”
　　“你家在五楼，咱们现在去看看他在不在吧，这么多人，正好做个见证。”
　　有人问她：“牛老太，你儿子真的在家啊？你不是说他外出务工吗？”
　　牛老太呸了一声：“放屁，他好端端在外面赚钱，根本不在家，你们不要听这个满口谎话的骗子胡说！”
　　有人关心牛老太的儿子在不在家里，但更有一部分人，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牛老太，那个小年轻说你儿子赌博是怎么回事？”
　　“对呀，牛老太，我可是借了你一万块呢，你当初和我说的可是孙福明做生意周转不开。”
　　“还有我还有我，我借给你一万五，你说要还两万，多出来的五千是利息！”
　　众人惊诧：“五千的利息？这也太多了吧？”
　　那人道：“牛老太说他儿子做生意要赚大钱了，五千的利息根本不算什么，我寻思乡里乡亲的，知根知底，也就借了。——所以牛老太，你儿子到底做什么生意的啊？”
　　“对对对，我这边也借了五千，说连本带利还我七千呢！”
　　“我这里借了八千，说要还我一万。”
　　街坊邻居一合计，好家伙，这牛老太竟然前前后后借了十万有余，算上许诺的利息，竟有近十五万之多。
　　旁的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忍不住小声问道：“这个……怎么看上去像是诈骗啊？”
　　闻言，牛兰霞不干了，大声反驳：“你胡说，什么诈骗，我儿子是做正经生意的，是要赚大钱的，你们那些十万五万的钱算什么，他马上就会十倍百倍地带回来！”
　　顾言一感叹：“可不是么，自己网赌借了高利贷，被人骗去涉黑团伙继续霍霍别人，你别说，这生意在刑法上还是挺正经的。”
　　牛兰霞：“你……你胡说！我儿子怎么可能赌博，不可能赌博！你个骗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她说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手脚灵活得像是挤公交车的老年人。
　　顾言一轻松侧身躲过：“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还没点数吗，他回来不就是让你把这套房产抵押了去借钱吗？
　　“我看看，借了……光本金就有小五十万，加上18%的利息……啧啧。再过不了多久，两套房子卖了都不够你们还的。”
　　牛老太急得跳脚：“你胡说，他只欠了十万，根本没欠那么多！”
　　话刚出口，众人哗然。
　　原来，孙福明真的借了高利贷？
　　这下着急的换成了那些借钱的人。
　　“牛兰霞，你竟敢骗我，你还我的钱，今天就还，不，现在就还！”
　　原本混迹在人群中起哄的人见情况不对，赶紧低头离开了，顾言一估摸着要去联系孙福明。
　　顾言一挑眉，用钥匙开门进了屋子。
　　原本他都要搬走了，不想节外生枝，但既然对方上赶着凑上来，他也不介意做一个热心市民。


第23章 
　　老破小的隔音不好，即便进了屋子，也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给牛兰霞借了钱的人急了，把她围作一团，要让她当场还钱，许诺的利息他们都不要了，把本金还回来就行。
　　钱都被孙福明给拿走了，她哪来的钱还债，索性一直不做二不休，直接躺在地上开始耍赖。
　　借钱的人也不干了，有人当场报了警。
　　警察来了以后，只能暂时调解双方纠纷，并告诉债主，如果对方耍赖，最好的还是拿着借条和转账的凭证去法院起诉。
　　可他们哪里有借条和凭证啊！
　　当初也不是没人提出写一个借条，可都被牛老太道德绑架着糊弄过去了。
　　这下他们可算看清楚了，牛兰霞是把他们当做冤大头呢！
　　有些气性大的人，不管警察也在场，直接就对牛老太动手了，牛老太也不是好惹的，跳起来就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顾言一耸耸肩，给房间上了一个轻音咒，隔绝掉外面的各种声音，屋子终于恢复了安静。
　　他给周秉文打电话，对方没多久就接通了，开口第一句是：“言一，公司打算给你一个综艺试试水！”
　　周秉文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和激动。
　　公司愿意给他通告，说明雪藏结束，顾言一又能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
　　哪知顾言一却道：“周哥，我暂时不打算接通告，想再直播一段时间。”
　　周秉文有点为难：“言一，你也知道，娱乐圈里新人很多，更新换代快，趁你现在还有热度，及时回归，到时候我请水军造势，观众会很快忘记之前的绯闻。”
　　套壳顾言一的仙尊哪里知道什么演戏，他迂回地说：“周哥，我不是不想复出，但是我现在的热度是直播给的，大家也只认识直播的顾言一，如果放弃直播，就代表放弃了这部分热度，重回娱乐圈，一切都还会是老样子。公司看无利可图，很快就会把我抛弃。
　　“我目前的打算是，先用直播重新打响名号，用新的形象接替从前的形象，这样，我复出的话，大家记住的只会是我直播时的形象了。”
　　周秉文思索片刻，觉得顾言一说得十分有道理，不禁赞叹：“言一，还是你有远见，我这就去和公司说。对了，关于你的违约金，代言企业那边决定给你延期三个月。”
　　顾言一真诚道：“谢谢你，周哥。”
　　周秉文笑呵呵：“谢什么，我妈那边也是多亏了你，才能及时送医救治。对了，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周哥，你能帮我找个房子吗，最好是凶宅。”
　　“凶——凶什么？凶宅？你那里的住宿环境确实不好，但是……你真的要找凶宅？”
　　在得到了顾言一肯定的答复后，周秉文只能答应。
　　挂掉电话，顾言一开始收拾行李。
　　为了还债，原主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如今在手里的东西少得可怜，二十二寸的行李箱都没有装满。
　　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外，主要还是供桌上的铜像、佛牌和玻璃珠。
　　收拾好后，他又仔仔细细整理打扫了整个房间，等结束一切，再看时间，已经过了两小时。
　　顾言一拨打了报警电话，举报有人威胁恐吓，入室抢劫，聚众赌博。
　　挂了电话，等待二十分钟后，他的房门被敲响了，门外站了两名穿制服的警察。
　　“是你报警的？”
　　顾言一点头，说道：“二位请进。”
　　两人对视一眼，进了屋子。
　　屋子里十分整齐，只几个老旧的家具外，没有任何聚众赌博的迹象。
　　其中一人问：“你说有人威胁恐吓，入室抢劫，难道有人刚才有人进了你的房间抢劫？”这房间空空如也，一丝不乱，一点不像是会有小偷光顾的模样。
　　顾言一道：“马上就来了。”
　　话音落下，出租屋的大门就被一股大力拍响。
　　警察皱眉看过去。
　　顾言一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牛兰霞和她的儿子孙福明。
　　牛兰霞看着应该是刚从派出所出来，凌乱的头发衣服尚来不及整理，就被自己的大孝子孙福明拉着来顾言一的面前做戏了。
　　见大门开了，孙福明率先厉声道：“顾言一你这个戏子小白脸，害得我妈被人打，你今天要是拿不出一百万，老子今天就弄死你！”他说着，一把把身后的牛兰霞扯到顾言一的面前。
　　顾言一悄悄给两人上了一个蒙眼咒。
　　牛兰霞不仅衣服头发凌乱，脸上和脖子上都有抓痕，估摸着刚才在派出所也和别人打了一架。
　　顾言一无辜道：“打她的不是我，是你们的债主，他们听说你在赌博，还借了高利贷，担心你还不上钱来着。我也是好心提醒。”
　　他这幅茶里茶气的模样，让孙福明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孙福明平生最恨的就是长得帅的男人，更恨的是，长得帅还有钱的男人，究极恨的，是长得帅有钱还有人气的男人。
　　不巧，顾言一符合这三点，至少在他出事前，是符合这三点的。
　　孙福明不追星，但一起赌的人里有人喜欢的女明星，和顾言一炒作过绯闻，加之顾言一皮相优秀，他记住了这个长相。
　　这才在见到他的时候，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他不管这个明星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但明星都是有钱的，即便是最穷的时候，口袋里肯定都有几百万，他讹个一百万，对这些明星而言根本不是个事。
　　想到这里，孙福明一把推开拦在门口的顾言一，直接冲进了他家里。
　　客厅坐着的两个警察和孙福明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孙福明却把头一扭，无视了两人，径直进入了顾言一的卧室，翻找柜子床垫，口中还不停念叨：“老子就不信你一分钱没有，你肯定藏在什么地方了，今天这钱找不到，老子就不走了！”
　　警察：？
　　警察：Hello？
　　警察：你好，请看看我们？
　　而牛兰霞更干脆，一个健步就夺过茶几上的手机。
　　顾言一没设置密码，她开机后直接点开X付宝，对顾言一说：“你快点转账！不然我明天就去网上说你虐待老人！”
　　警察：你好，请关注一下我们？
　　警察明明就在沙发上坐着，和牛兰霞仅一个茶几之隔，她愣是无视了两人。
　　这太诡异了。
　　孙福明已经从卧室翻找到了客厅。
　　顾言一打了一个响指，两人皆是一个激灵，晃晃脑袋，终于看见了站在客厅里的两名警察。
　　两名警察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孙福明和牛兰霞。
　　孙福明双唇开合：“你……他……我……”
　　他呆住了，刚刚房间里明明没有人的啊！怎么，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顾言一指着两人 ，说道：“警察同志，就是他们，对我恐吓威胁，还入室抢劫。”
　　孙福明和牛兰霞在警察的眼皮子地下犯事，这事神笔马良来了都洗不白。
　　两名警察起身朝着孙福明走去，孙福明急火攻心，转身就想跑。
　　顾言一脚轻轻一踢，把大门给关上了，乐呵呵说道：“跑什么，快坐下来好好和警察同志聊聊。”
　　孙福明连他老娘都不要了，径直冲到门口，想开门逃跑，却没想到那门锁像是被卡住一样，根本打不开，他急得满头大汗。
　　顾言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警察同志，我说过我要举报聚众赌博。”
　　两名警察不明所以。
　　顾言一这房子，看着也不像聚众赌博的地方啊。
　　他紧接着报出了一串地址，就在距离这里的不远处，甚至连房屋周围的细节都说得清楚明白。
　　孙福明闻言，冷汗唰地就流了下来。
　　这不就是他“工作”的地方吗？
　　那里可是正儿八经的网赌诈骗窝点。
　　可顾言一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去过？
　　难道他是条子，专门来这里租房子，就为了钓鱼执法？！
　　一瞬间，孙福明脑海里许多念头闪过，最后化作一句话：逃，必须逃！
　　两名警察看他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把人给拷了，又打电话申请支援。
　　电话那头，同事说道：“啊？支援的警力已经往那个方向去了啊，难道那边人不够用吗？天啊，我们听说是窝案，可是派了十多名武警呢，你等我去问问……”
　　警察听懵了，下意识看向顾言一。
　　顾言一笑眯眯：“我担心他们跑了，提前报了个警。”
　　牛兰霞也因为强闯民宅被带走了。
　　顾言一送走他们，关上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周秉文差不多还有一会儿才会给他来电，索性开启了直播。
　　众人都被顾言一这随性又任性的直播模式搞得没了脾气，骂骂咧咧进了他的直播间。
　　开口就是催他画符，一点情面都不留，态度十分资本家！
　　顾言一发了个福袋，限时一分钟。
　　进来的粉丝观众们就等着这一下呢，大早上的抽个福袋，免费测测自己一整天的运势如何。
　　倒计时结束，显示一位ID名叫“小橘猫”的人抢到了。
　　评论区开始刷【小橘猫你惨了】的评论。
　　顾言一向对方发起了连线请求。
　　连线接通后，一个长相漂亮，气质出众的女人出现在镜头中。
　　她带着哭腔说道：“大师，求您救救我，我被鬼缠上了！”
　　小橘猫五官柔和，哭起来梨花带雨，一头黑顺的长发披散，额头贴着纱布片，身穿宽松的居家服，看上去简直娇弱无比，惹人怜爱，连女人和她说话，恐怕都会忍不住放低了音量。
　　网友们忍不住安慰：
　　【小姐姐别哭了，你另开个直播，我给你刷棒棒糖。】
　　【小姐姐生病了吗，头上还缠着纱布，是不是受伤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呀~】
　　【神棍我命令你，一定要解决她的问题，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顾言一没有安慰她，小橘猫啜泣了五六分钟，慢慢止住了。
　　“说吧，你的问题是什么。”
　　小橘猫微微蹙眉，哭红的眼眶带着孱弱和易碎，让直播间的网友都不再关注八卦，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她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开口，说道：“我和我男朋友的感情一直很好，我们是在半年前认识的……”
　　她是在招聘会上认识的现在的男友，小橘猫作为应聘的人，而男友则是偶然来招聘现场视察的公司高管。
　　招聘会后，男友主动向她索要联系方式。
　　她顺利进入现在任职的这家公司，和男友的感情也发展顺利，很快，他们就确定了交往的关系。
　　男友对她很好，温柔体贴，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很快进入热恋期。
　　可事情在男友带她去见了他的母亲后，发生了改变。
　　男友的母亲一手创办了公司，是公司的实控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强人的缘故，能力加上野心，男友的母亲希望让公司的规模进一步扩大，为此，她为男友物色了几个适合的联姻对象。
　　在得知她和男友交往后，并不十分满意。
　　男友为了她，第一次忤逆了强势的母亲。
　　男友母亲因此记恨上了她，欲除之而后快。
　　而奇怪的事情，是从两人见了他母亲的一周后发生的。


第24章 
　　“……最开始，我只是觉得那段时间不太小心，总是被磕了碰了，要么手上出现小伤口，要门平地被绊倒，偶尔摔一下，膝盖和腿会擦破点皮……”
　　对于这些细小的伤口，小橘猫并没有放在心上，平时偶尔磕了碰了，再正常不过，更遑论因为男友母亲的事，她最近一直心情不佳，认为这些伤只是因为心神不宁，无意间导致的。
　　过了一个星期后，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奇怪。
　　正常走在路上，广告立牌会无风倒在自己身上，头顶忽然有石头砸落，正常走绿灯，会遇到闯红灯的车和她擦身而过，经过的猫狗无一不对她龇牙咧嘴。
　　“……那段时间，我甚至遇到了一个高空作业的人，他的工具坠落，直接摔在我的眼前，我但凡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被砸中。”
　　说到这里，小橘猫又开始后怕啜泣。
　　过了一会儿，她心情平复了少许，才继续说道：“如果这些事情于我而言只是警告，会让我受伤，那前几天发生的事……我觉得我真的会被杀死！”
　　男友在知道了小橘猫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意外后，心疼不已，他告知对方，说他的母亲认识一些大师，让大师给他几道黄符，小橘猫随身带着，以保平安。
　　小橘猫没有拒绝男友的好意。
　　戴上黄符后，意外没有继续发生，她平静度过了一段时间。
　　就在她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最大的一场意外，发生了。
　　几天前，她戴着护身符照常上班。
　　她工作的地方，是在一处五十层高的商业大厦，其中她所在的公司，占据了商业大厦三层楼的空间，分别是三八、三九和四十层。
　　上班的高峰期，人非常多，两排电梯的八个轿厢全都挤满了人。
　　小橘猫被挤在中间的位置，她抬头，看着电梯显示屏的数字慢慢变大，就在抵达三十七楼的时候，轿厢猛地一晃，停下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座商业写字楼是新建的，当初招商时的标语是本市地标性高端建筑，从装修、物业到各种配套设施，主打的就是现代轻奢风格，电梯按月检修，理论上来说，根本不应该存在故障的可能。
　　但它就是停在三十七楼没动了。
　　有人尝试按下开门按钮，电梯门却纹丝不动。
　　好在现在的电梯轿厢都有安全卡扣设置，电梯不会因为故障而坠落，里面的人还算安全。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人打算拨打维修电话时，电梯忽然动了。
　　不是向上动，而是向下
　　电梯在坠落。
　　电梯里的人面色煞白，尖叫，挣扎，靠近扶手的人紧紧拉住扶手，在中间的人抱紧旁人，可就算这样，逐渐加大的速度让他们几乎要脱离地面。
　　三十七楼如果直接落下，整个轿厢都会变成一摊饼，所有人都会变成铁饼里的肉泥。
　　就在电梯坠落到二十楼时，轿厢又是一震，降落的速度似乎竟然在减缓。
　　就在所有人以为安全装置发挥作用，他们捡回一命时，轿厢猛地停下，又直直往上冲。
　　众人绝望之际，轿厢又是一阵晃动，最终停在了——三十八楼。
　　电梯门开了。
　　电梯里的人劫后余生，连滚带爬从里面一涌而出，抱头痛哭，涕泗横流。
　　而出了问题的轿厢大门则一直敞开着，里面的灯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定，诡异非常。
　　意外过后，大厦暂时疏散了所有的人，开始逐个对电梯进行检查。
　　可一通检查下来，结果却是电梯没有故障，连带出问题的那个轿厢，各项功能指标都十分正常。
　　这个结果让大厦管理方百思不得其解，但为了人身安全，他们不敢托大，还是停了那部电梯。
　　小橘猫额头的伤，就是那个时候造成的，被身边人的眼镜刮伤的。
　　她和当时在电梯里的另外几个同事遭遇意外，都吓坏了，公司特地给他们放了几天假，好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她则是因为去医院的过程中，被汽车刮擦摔倒，手肘受伤，这几天就在家里休养。
　　“他们都没有看见，但我看见了！”小橘猫面露惊恐，“那天的电梯里，有东西！那东西一闪而过，但我分明看见了，是人，是一个飘在半空中的人！”
　　【听完小姐姐的描述，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在顾言一的直播间，不见点鬼那肯定不正常。】
　　【这只鬼好可恶，他是打算拉着所有人陪葬吗？】
　　【小姐姐说她男友的母亲认识这方面的大师，合理怀疑是他妈妈的手笔。】
　　【小姐姐，这恋爱要不行咱就别谈了，要不，你来找我谈也行啊。】
　　【楼上你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这事听着耳熟，我们这里前几天就报道了，新建的CBD电梯出问题。】这人紧接着贴出一个网址，众人点进去看，赫然就是几天前的新闻。
　　大意是说，某地的高级写字楼因为电梯故障，十数人被困电梯之中，又因为电梯急速起落，造成轻微人员受伤，幸而无人死亡，大厦管理方和电梯公司已经对电梯紧急检查云云。
　　谈起这场意外，小橘猫再次情绪崩溃。
　　就在此时，镜头之外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听晚，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我带了你想吃的东西。……你开着电脑在做什么？不是让你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工作了吗？”
　　镜头的提着保温桶的身影一闪而过。
　　没多久，一双修长的手抬着碗递到小橘猫面前，碗里盛着汤。
　　小橘猫说道：“阿航，我一会儿再喝，我正在连线。”
　　被叫做阿航的男人没有强迫她，把汤放到一边。
　　他转而坐到了小橘猫的身边，跟着一起露了脸。
　　这人长相帅气，一身休闲服装，看胸口的Logo就知道价格不菲，他盯了屏幕一会儿，说道：“听晚，如果你想找大师，我母亲那边认识的不少，为什么偏偏要去找网上这些野路子？”
　　顾言一年轻，又曾经是明星，这张脸一看就不是能在玄学界混的料。
　　没想到男人一番话，不仅顾言一没生气，还惹得直播间里的人哈哈大笑。
　　【虽然你说话很难听，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耗子尾汁，不要招惹神棍，他送来的血光之灾和牢狱之灾不是你能承受的。】
　　【快看，这里有个不知好歹的，顾言一，快用你的福袋砸他，淹没他！】
　　【顾神棍，愣着干嘛，属包子的吗，放鬼让他长长见识啊！】
　　顾言一没看这些评论，他此刻正盯着小橘猫的男友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叹气：“你们说我这一天天的就遇上这死出。我一个如花似玉的过气明星，整天不是进狱就是地狱，再水灵的黄花大闺男也受不了这种磋磨啊。”
　　观众：嘿，瞧瞧神棍这语气，摆明了是看出了点什么啊！
　　【都愣着干什么，先报警啊！】
　　还没问事情的经过，先让人报警，也算是在顾言一的直播间练出来的条件反射了。
　　小橘猫的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薛航皱眉盯着顾言一，问：“什么意思，报什么警，为什么报警？”
　　顾言一摸着下巴，说道：“报警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那具你埋在家里庭院中的尸体？”眉毛一挑，“你母亲的尸体？”
　　静，死一般的安静。
　　评论像坐过山车一样，刷得飞快。
　　经过前几次的直播，老粉对顾言一的测算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只催促他赶快多说一点，别搁这跟他们打哑谜。
　　薛航表情转为疑惑，问：“什么叫埋在庭院中的尸体？我母亲出国旅游了，前两天还给我打了通电话。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言一对薛航面不改色扯谎的本事高度赞扬。
　　“我说的，是你在四十七天前的晚上回家吃饭，因为公司继承人的问题和母亲争吵，在争执中你恼羞成怒，用桌上的摆件锤在你母亲的脑袋上，让人当场死亡这件事。
　　“至于你说你母亲给你打电话，她人都被你杀了，你用她的电话拨给自己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薛航表情十分诧异：“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我和母亲因为公司问题争吵，我也不可能对她如何，她可是我的母亲啊！而且杀了她，我能有什么好处吗？”他说着看向小橘猫，“亲爱的，这就是一个骗子，还污蔑我杀了我母亲，你不用再听他说什么了。——你等着吧，我会向平台举报你诈骗。”
　　顾言一不在怕的，说道：“直播间里谁报个警啊？”
　　【我我我！我已经报警了！这个人我在本地的财经杂志上看到过他，是我们N市的一个企业家的儿子，我已经通知了当地的警察！】
　　此时此刻，直播间的人数有十五万之多，要找出一两个N市的人还是很容易的，有不少人都说他们已经报警了。
　　况且直播间里也有网警的监督，对方此时也查到了小橘猫的IP地址。
　　N市警察局忽然间接到许多报警电话，都指向同一个人——N市女企业家邓淑云的儿子薛航把他母亲杀了，让他们赶快去别墅外的庭院挖一下尸体。
　　恶作剧吗？接线员皱眉。
　　但秉持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他们还是向上报告了这件事。
　　“具体地点呢？”
　　接线员卡壳片刻，说道：“是别墅外的庭院。”
　　挂了电话，警局便着手开始调查薛航和邓淑云名下的产业，并分别找到了两栋记在两人名下的别墅。
　　确认后，他们给薛航和邓淑云都打了电话，邓淑云的无人接听，薛航那边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薛先生，我们接到报警，对方声称在您的别墅发现尸体，我们警方需要进去搜查确认。”
　　薛航此时还在直播间里，接到电话后脸色蓦地一变，离开了镜头范围，去角落里小声接听。
　　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发现了薛航神情的变化。
　　【刚才肯定是警察。】
　　【看他敢不敢让警察去搜咯，不敢的话就是心虚了。】
　　【但是在花园发现尸体，也不能证明就是他杀的啊，凶器、指纹等证据才是现代刑侦中能够给凶手定罪的证明。】
　　这条评论说得不错，很显然，薛航也懂这个道理。
　　镜头外他的声音蓦地变大，对电话里的警察吼道：“你们要搜就去搜，我母亲还活着，我不相信她会出事！”
　　见他态度如此坦然，观众们又有点不确定了。
　　没准真的是别人动手的呢，做生意谁还没一两个仇家了，至于埋在他们家门口，或许这是凶手奇怪的癖好？
　　挂了电话，薛航想走，却被林听晚拉住。
　　她忧心忡忡：“阿航，是谁的电话，没事吧？”
　　薛航胡乱摇头，丢下一句：“我先回家一趟。”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快好奇死了，有的人直接催促林听晚跟着一起去看看。
　　林听晚犹豫：“万一阿航真的有什么，我还在直播连线……”
　　她有这样的顾虑也属正常，毕竟是薛家的私事，她现在还算不得薛家的人，况且如果警方真的发现了什么，就涉及案件的细节，这些在案件侦破前是不适合公开的。
　　可没想到的是，竟然有热心（吃瓜）网友去了现场。
　　又一个连线申请发给了顾言一，他直接接通了。


第25章 
　　那边的镜头弹出来，是一片别墅群，直播的人没有露脸，只有声音。
　　“顾大师，您好您好，我是您的粉丝！我正好和薛航住在同一个小区，一直关注着楼下的动静，真的有警车来！”
　　他说着，镜头往下移动。
　　这片小区属于独栋别墅区，别墅与别墅之间间隔着一条单行道，每一栋别墅都有独立的前后花园。
　　此刻，警车就停在楼下不远的路边，两名警察下车，按下别墅的门铃，没过多久，一个阿姨出来开门。
　　三人交涉片刻，其中一名警察转身，对着车里说了什么，又有两人下车，转身去车后座拿了两把工兵铲下来。
　　接下来就是进入别墅，检查庭院中的花草，最后确认了一个地点后，开挖。
　　【兄弟，你这位置找得好啊！】
　　【你这么拍，会不会涉及案件细节暴露啊？小心蜀黍找你喝茶。】
　　【如果没有挖到，那些报警的人会不会按照报假警处理？】
　　【薛家应该会起诉吧，看薛航刚才的反应，要是挖不出点什么，我觉得他会报复的。】
　　众人都在忧心忡忡，直播连线的这个粉丝也紧盯着警方的一举一动。
　　反观顾言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袋薯片，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薯片吃完，又开了一包鸡爪。
　　鸡爪吃完，又开了一包辣条。
　　顾言一吃得认真仔细，馋得直播间的人也管不住嘴，跟着他一起炫零食。
　　周秉文要是在这里，估摸着会给顾言一商谈几个零食类的代言项目。
　　众人盯着庭院中看，两名警察挖挖停停，挖了将近两个小时，快有两米深的时候，铲子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们对视一眼，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扔掉铲子，跳进坑里，开始扒拉泥土。
　　没过多久，一个黑色塑料袋的模样逐渐显露出来，又有一个人跟着跳了进去，两人一起挖起来。
　　“挖到了，真的挖到了！”连线的人激动说道，他声音太大了，很快就引起了楼下的警察的注意。
　　站在花园的另外两名警察见状，其中一人出了对面的院子，朝这边走来。
　　“喂，你拿着手机在干嘛？警察办案，不能拍摄！”说完直接转身敲响了这幢别墅的大门，没多久，就来到了这人面前。
　　“警察办案，麻烦把手机交出来。”
　　那人没办法，只能把手机拿给对方。
　　警察接过一看，好家伙，不是在录像，竟然是在直播。他正要关闭退出，却没想那个主播和他打了个招呼，说道：“警察同志，您好，我是热心市民顾言一，我只是想向您提供一下凶器的所在地线索。”
　　那警察退出直播的手一顿，问：“在哪里？”
　　“别墅卫生间屋顶通风口里。第一案发现场在别墅大厅的电视机旁边，那里能检测到鲁米诺反应。辛苦您了，警察同志。”说完，顾言一先切断了直播。
　　警察把手机归还，困惑问道：“他是谁，凶手吗？”
　　顾言一粉丝：…………
　　……
　　连线切断，评论区欢呼。
　　今天顾言一也不忘老本行，把一个人送进了监狱。
　　有人安慰林听晚道：
　　【小姐姐，你不用害怕了，你男友已经伏法了！】
　　【所以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是薛航的母亲在作乱？】
　　【难道上次见面后没多久，薛航就杀了他的母亲吗？】
　　【好家伙，他母亲这是到死都不愿意自己儿子和她在一起啊，这是多深的执念，好可怕。】
　　林听晚一直在哭，几乎说不出话。
　　顾言一等了一会儿，林听晚的情绪平复了，哽咽着对顾言一说道：“主播，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今天谢谢你。”说完想切断连线。
　　可无论怎么点击，直播的界面都显示退出失败。
　　林听晚的眉头皱了起来。
　　顾言一笑眯眯说道：“我什么时候说事情结束了？”
　　林听晚眸光一凝。
　　【什么什么，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是超度薛航的母亲吗？】
　　【找到薛航这个杀人凶手还不够吗？难道他母亲还有什么其他心愿未了？】
　　【我推测一下……薛航严格来说只是偶然出镜，并非和神棍连线的人，所以现在小姐姐身上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林听晚脸色有点难看，问：“我身上难道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顾言一点头：“嗯，有。始作俑者不就是问题本身吗。你说呢，林小姐，或者说，我该叫你——山姥？”
　　直播间观众们盯着顾言一和林听晚，目光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什么叫始作俑者就是问题本身？
　　山姥又是什么？
　　啊——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云贤道人：【山姥？道友说的可是山姥？由山中怨气集结而成，外貌丑陋，五官拥挤，一副老妪模样，喜食人寿，尤其喜爱女子寿命的山姥？！】
　　云辰子：【根据古籍记载，这个东西通常出现在土葬盛行的时期，自从开始火葬以后，几乎销声匿迹。怎么会突然出现？】
　　【卧槽，楼上出现持证道士了！】
　　【大师快展开详细说说！】
　　两位道长的ID不同于其他的ID，是带着蓝色特效字体认证的。
　　顾言一难得看到懂行的，有点惊讶，说道：“确实，山姥的怨气来自于枉死的人，最长出没的地点是乱葬岗，现在虽然正常死亡的人采取火化的政策，但也有人是非正常死亡的，比如——户外冒险者。”
　　众人恍然：对啊！户外探险的人，平时喜欢往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走，一些经验不足的人，或者对探险地估计不足的冒险家，被大自然吞噬是很容易的事。
　　这种事并不罕见，甚至某些地方被称为死亡之地，就是因为它们埋葬了太多探险者。
　　云贤道人：【道友，贫道眼拙，无法看出她的本体，不知道友是如何分辨的？】
　　顾言一：“我修为比你高。”
　　云贤道人：……
　　云贤道人：【贫道惭愧。】
　　顾言一：“山姥诞生于怨气之中，化出人形后，就能离开山中，通过杀死年轻的女人食用她们的寿命增加修为。”说到这里，顾言一顿了顿，又道，“通常，长得越美，死于她手中的女性越多。”
　　观众们懵了。林听晚的长相漂亮是直播间公认的，平常态度恶劣的喷子在她面前说话都温柔了三分。
　　现在顾言一告诉他们，这个长相其实是用女性的寿命堆叠的？
　　“邓淑云其实不在你的猎杀范围内，她年龄大了，于你而言无法增加多少修为，如果她不是发现了你的本来面目，应该也不会遭遇毒手。”
　　做生意的人，通常对风水运势一类的玄学十分信服，邓淑云也不例外，她经商多年，也认识几个有真本事的大师，平时没少在大师处求一些保命的符咒玉牌。
　　原本那次和林听晚见面，她也是做足了准备，有所期待的。
　　可自打林听晚进家门后，先是大门口挂着的八卦镜掉落摔碎，然后是供奉堂的上香炉子坠落，香灰撒了一地，她那天供奉的经文散落在地上，烧剩的香竹芯指在“死”字上面。
　　饶是再怎么无神论的人见到这些情景，恐怕都会在心里打一个突，更何况邓淑云相信这些。
　　三人吃饭的时候，她不动声色观察林听晚，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的长相有种邪性在里面。
　　虽然五官气质清纯，却似乎带着一种惑人心神的感觉在里面。
　　自己的儿子早被迷得五迷三道，席间向对方嘘寒问暖，添菜加汤，几乎忘了自己这个母亲的存在。
　　邓淑云对林听晚的态度不咸不淡，没有特别热络，但也不至于甩脸色，一顿饭就这么平淡结束了。
　　等薛航送林听晚回来时，邓淑云正在客厅等他，见了儿子，她招呼对方过来。
　　邓淑云大概问了一下儿子和林听晚认识的经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公司恋情，而他也是惑于林听晚的长相，而主动找对方索要联系方式。
　　儿子这里问不出什么，邓淑云想了想，问道：“你们两人有合照吗？发我两张。”
　　当然是有的，薛航挑了几张发给邓淑云，一边问：“妈，你要我们照片干嘛？”
　　“我认识大师，拿照片去给他们看看你俩的姻缘。”
　　薛航抱怨着母亲迷信，脸上却笑开了。
　　第二天，邓淑云就去了寺庙。
　　刚把照片给主持看了，主持大惊失色。
　　“这……这……邓施主，你这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邓淑云见状，知道情况不简单，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主持听完后，连连摇头，说道：“邓施主，您一定要让儿子远离她！这女人身上黑气缠身，我隐约还能看到一两个鬼头在她身上，这，这定然是修行高深的精怪，是会索命的啊！”
　　邓淑云一听，脸都白了，急忙问主持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否把她收了。
　　主持摇头：“以我的修为，连精怪的本体都看不透，恐怕搭上我们一个寺庙的人，都无法将其降服！”他说完后，转身回佛堂中，拿了两个护身符出来，让邓淑云母子贴身带着。
　　“邓淑云拿回来的符咒，是老物件了，应该是前任或者前前任主持留下的，一直供奉在佛堂，常年接受诵经上香，效果因此增强了不少。
　　“在薛航带上之后，你一个不察，被护身符伤了本体，缠绕在你周围的那些枉死女子的魂魄察觉，便对你动手，妄图杀了你。而你以为邓淑云看穿了你的身份，去求了法器来对付你，于是你迷惑薛航，勾引出他心中翻滚的欲念，让他杀了邓淑云。”
　　如果没有她，虽然薛航仍然会在某天不顾母子情谊，对邓淑云动手，但至少邓淑云不会死。
　　说完这些，林听晚的脸上已经面无表情。
　　她盯着视频里的顾言一，黝黑的眼珠像是没有生机的玻璃珠子，直播间观众悚然觉得林听晚的五官在没有表情的时候，带着莫名的恐怖。
　　“哦，然后呢？”她问，声音没有感情，像是AI在说话。
　　“然后，你没想到邓淑云被自己儿子所杀产生的怨念过大，化作了厉鬼，让你不仅无法吸收她的寿命，她甚至打算弄死你。”


第26章 
　　【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来人啊，端上朕的六十个核桃，给朕补补脑！】
　　【等等等等，神棍你说慢点，我正在烧烤！】
　　【我捋捋，所以剧本其实是：小姐姐是精怪，和薛航谈恋爱，薛航的母亲发现了真相，给了薛航一个护身符，护身符伤了小姐姐，小姐姐以为对方察觉自己的身份，就迷惑薛航去杀了他亲妈？但是亲妈因为怨念太重，没有被小姐姐吸收，反而化成厉鬼，想反杀回去？】
　　【感谢楼上课代表。】
　　“当然，如果你不是因为被护身符伤到，肯定容不得变成厉鬼的邓淑云这么放肆，处处给你制造麻烦。
　　“你受伤后，不仅邓淑云对你动手，从前被你杀死的那些无辜女子的冤魂也想向你索命，你忍无可忍。从来都只有你猎杀人类，没有人类反杀你的，所以你决定干一票大的，来恢复修为。”
　　顾言一喝了口矿泉水，继续道：“就是不久前的电梯事故。”
　　观众：卧槽？！
　　顾言一继续道：“如果查监控，警方应该会发现，电梯轿厢里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女性，不，恐怕全部都是年轻女性。
　　“当然，任何人都不会把这件事当做是故意事件，只会作为意外处理，毕竟在普通人的认知里，没人会相信，一个人类有能力控制轿厢的升降坠落。
　　“这件事你几乎都要成功了，从三十多楼坠落，也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罢了。
　　“可你低估了人性的善良。你完全没有想到，已经变成厉鬼的邓淑云，竟然拼着让自己魂飞魄散的风险，阻止了轿厢的坠落，最后救下了所有人。
　　“你开始惧怕她。就算她因为阻止电梯坠落，而损耗了大半，但你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你觉得她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于是你想到了我。你觉得我只是个有点能力但不多的神棍，你想借用我的手，把邓淑云处理了。”
　　顾言一说着，哼笑：“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破了，我比你想象中厉害多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纸老虎！”
　　【眼眶起雾了。但是被顾神棍的自吹自擂堵回去了。不是，神棍，你什么时候能谦虚一点？】
　　【我是邓姐公司的职工，我当时就在那座轿厢里！！！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我相信是真的，邓姐真的救了我！！！】
　　【所以真正的好人其实是已经死去的邓姐姐吗，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命呢，难过。】
　　【你说我嘴怎么这么欠呢，怎么见人就喊小姐姐呢，让你嘴欠，让你嘴欠！竟然对杀人怪物释放善意！】
　　【我还奇怪，刚才薛航在的时候，顾言一怎么敢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她对象是个杀人犯，感情她连人都不是啊！】
　　顾言一说破了一切，林听晚也不装了。
　　她笑了起来，笑容裂开到耳根，脸好像从嘴唇处一分为二，口腔里尖锐的牙齿密密麻麻，目测恐怕有五六十颗之多。
　　她的眼睛开始逐渐变色，黑色在眼白处蔓延覆盖，鼻子也回缩变成了两个洞，整个脸部的线条逐渐变得扁平。
　　林听晚——山姥，说话了：“维持即便是你发现了又如何。邓淑云这个贱人，终于被你引开了，我现在只要多杀几个女人，修为就能恢复，我看到时候她还怎么嚣张！我要让她碎尸万段！”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像是钢丝球刮擦在磨砂玻璃上，让人倒牙。
　　等她咆哮完，顾言一才幽幽说道：“谁跟你说，她走了？”
　　山姥一滞。
　　顾言一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张黄符，他双手迅速结印，黄符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山姥的身后漂浮。
　　渐渐地，一个女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她穿着厉鬼通用制服——红色的裙子，此刻正目光怨毒地注视着眼前的山姥。
　　山姥悚然转身，还没来得及回击，邓淑云骤然拉长手臂，像蟒蛇一样紧紧裹住对方。
　　邓淑云的嘴张大到无与伦比的角度，一口就咬断山姥的脖子，吞掉了它的头颅。
　　众人只看到一些细碎的黑气从断掉的脖子处慢慢外溢，没有血肉模糊的场景出现。
　　紧接着，在断肢处，一颗新的头慢慢长了出来。
　　它充满褶皱，五官拥挤作一团，如果不是长在脖子上，恐怕没人会觉得那东西是头。
　　这才是山姥的真实长相。
　　邓淑云似乎被这东西恶心到了，不愿意张口。
　　顾言一提醒：“它的弱点在肚脐眼。”
　　邓淑云狞笑，缠绕的手臂破开肚脐，整个人化作灵体，直接钻了进去。
　　顾言一给的符咒有加强灵体的作用，于此时此刻的邓淑云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战力加持。
　　随着邓淑云的进入，山姥的肚子在逐渐鼓胀，五官也在慢慢展开。
　　山姥的脸分为了左右两边，各自做着不同的表情，一边是邓淑云的模样，一边在不停变换着不同的女子长相。
　　两股力量正在山姥的体内争夺，一方如果胜利，不仅能拿到身体的所有权，甚至能得到对手所有的修为。
　　已经没有人在刷评论了，都被眼前这一幕诡异可怕又古怪的场景牢牢抓住心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姥两边脸上的表情逐渐融合在一起，慢慢变成了邓淑云的模样。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邓淑云胜了。
　　看着邓淑云舒展且变得年轻的五官，顾言一吐出两个字：“恭喜。”
　　邓淑云深深向他行了一礼，用最虔诚的语气说道：“邓淑云感谢大师的再造之恩。”
　　良久过后，她才起身，说道：“眼下我手上还有些凡尘俗务没有解决，等解决之后，必然上门为大师当牛做马。”
　　说完，她转身消失不见。
　　至此，直播间的观众才缓缓突出憋了很久的气。
　　【我去，这直播看出鬼片大片的效果，值了！】
　　【姐姐女强鬼，姐姐好厉害！姐姐是我奋斗的方向！】
　　【邓姐，你复活了就重新回公司吧，公司没了你真的要散了啊！！！】
　　【楼上好家伙，人家死了都不放过，和着就得给公司当牛做马是吧？】
　　顾言一看了下时间，说道：“行了，今天就到这，我要去看新房子了，拜拜。”
　　说完毫无留恋关闭直播。
　　粉丝：你个顾神棍等着，我们迟早要拉着你闲唠十个小时！！！
　　……
　　邓淑云以鬼魂的姿态回到她埋尸的别墅时，薛航已经到了，此刻正在被警察问话。
　　邓淑云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见薛航原本还神情自若，对答如流，却整个人忽然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当场。
　　呆愣片刻后，他忽然开口：“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时间没到，这不可能，不应该的……”
　　山姥消失，施加在薛航身上的咒术也消失，他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警察察觉出他的异常，以为薛航遭受打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了一句：“薛先生，您需要先休息一会儿吗？”
　　薛航惨白着脸道：“让我休息一下吧，我要联系一下家里的人。”他说完，往角落走去。
　　邓淑云跟着上去，见薛航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熟悉的号码。
　　“喂，小航，怎么了？”是他的爷爷，薛建安。
　　薛航双唇抖了抖，讷讷吐出一句：“爷爷，我……我母亲死了。”
　　电话对面静默一瞬，声量骤然拔高：“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去旅游了吗？谁动的手？”说着，蓦地顿住。对了，邓淑云去旅行这件事，还是薛航告诉他的。
　　“你……你糊涂啊！且不说我们这边还没有准备好，还不到动手的时候，你以为邓淑云出事了，邓家能善罢甘休？！你……你这个蠢货！”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没过五秒，薛建安又打了过来：“你跟我详细说说！”
　　薛航把自己和邓淑云争吵后激情杀人的事说了，最后，说到邓淑云的尸体已经被警察挖到，现在正在家里的时，薛建安声量陡然拔高：“你这个蠢货！”
　　一阵急促的呼吸后，薛建安终于平缓了情绪，道：“什么都别说，你等着律师过来！”
　　挂了电话，薛航在原地呆站着。
　　邓淑云冷眼旁观。
　　她现在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十分淡漠，即便有，也只是恨。
　　从刚才的电话中，她已经推断出来，薛家准备对付她，只是准备尚未完成，暂时不打算动手，而自己这个大孝子是知情人，或者说，是薛家安插在她身边，随时准备对自己动手的人。
　　虽然他是受到山姥蛊惑后才对自己出手，但顾大师也说了，山姥只是引导出了对方心中潜藏的欲念罢了。
　　所以自己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心里一直想的是让自己的母亲死啊。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确认了这点后，邓淑云飞出了别墅，往公司的方向而去。
　　现在是上班时间，除了薛航这个挂闲职的人旷工外，其他人都在工作。
　　她来到公司后，熟门熟路找到了副经理的办公室，穿门而入。
　　办公室内，邓淑云的侄女邓禹沁刚挂了电话，脸色惨白一片。
　　她刚知道自己的姑姑出事的事。
　　一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姑姑没了，邓禹沁眼眶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消耗了三分之一抽纸后，终于止住了哭泣，邓禹沁正打算给家里的人打电话，虚空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禹沁。”
　　邓禹沁一愣，慢慢放下手机，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姑姑？”
　　“禹沁，我现身了，你不要害怕。”
　　邓禹沁正疑惑之际，就见自己面前慢慢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邓淑云，还年轻时候的邓淑云。


第27章 
　　邓禹沁紧紧捂住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她从小就知道，她的姑姑是一个明媚艳丽的大美人，除了挑选丈夫的眼光差之外，其他哪里都好。
　　可再美丽的人，岁月仍然会不留情面地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
　　但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姑，重新回到了她最美丽的年龄。这种变化，是任何医美都无法达到的。
　　邓淑云双脚悬空，飘向邓禹沁。
　　邓禹沁很快发现了姑姑的异常，她惊诧得说不出话。
　　“……姑姑？”
　　邓淑云说道：“禹沁，我已经死了。是薛航杀了我。”她观察着邓禹沁的神色，见对方神情有震惊却没有害怕，又继续道，“但是今天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薛家如今已经知道了我的死讯，他们准备对公司动手，打邓家一个措手不及。这家公司承载着我的心血，我绝对不允许它被薛家夺去，禹沁，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邓家能力最强的小辈，我需要你的帮助。”
　　邓禹沁的神色转为严肃，说道：“姑姑，要让我做什么，您说吧。”
　　……
　　关掉直播，顾言一重新整理了一下屋子，确保没有什么东西遗漏，周秉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言一啊，房子我这边给你找了几套，我约了中介，我们下午找个地方坐着聊一聊。”周秉文正开着车往出租屋的方向来，大约十分钟左右就会到。
　　顾言一提着行李离，最后看了一眼破败的屋子，落锁离开。
　　他把屋子的钥匙放到了牛兰霞家门口的信箱里，又给孙福明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至于留在他们家手上的几百块押金，这家人还会再来找他，将来再要回来也不迟。
　　周秉文没多久就到了，见到提着行李箱的顾言一后一愣，问：“言一，你退租了？”
　　顾言一点点头，大致说了一下上午鸡飞狗跳的情况，听得周秉文连连咋舌。
　　周秉文打开后备箱，要帮顾言一把箱子抬起来，单手抓着手柄用力一提，箱子纹丝不动，又换成双手提箱子，可行李箱像是被焊接在地上一样。
　　他茫然问顾言一：“言一，你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我刚刚看你搬动得蛮轻松的啊？”
　　顾言一笑：“里面装了黑白无常的铜像供奉，还有些寄住在玻璃珠和佛牌里的鬼。”
　　周秉文闻言，火烧一样松开了把手，顾言一单手轻松提起行李箱，放进了车后座。
　　周秉文得知顾言一还没吃午饭，提前预定了一家茶餐厅，接到人后他一路驱车，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市中心。
　　车子停妥，周秉文拉住要下车的顾言一，递给他一个口罩，说道：“你小子现在大小也有点出名，外出的时候还是稍微遮一下，不然有得你受的。”
　　顾言一不喜欢戴口罩的滞闷感，他拒绝了周秉文的口罩，口中轻念咒语，双手在脸上搓了一把，面对周秉文，问道：“现在如何？我是谁？”
　　周秉文：？
　　“你是顾言一。”
　　顾言一一拍头，他忘了隐身诀的功效，只有当别人意识不到你是某人的时候，他们才会把你忽略。
　　而周秉文知道眼前的人是顾言一，所以能“看清”顾言一的长相。
　　这实际上是一种扰乱人认知的法术。
　　顾言一知道语言上说不清楚，他索性下了车，站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只见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像是看不见顾言一这个长相俊美的大高个一样，或者说路人无意忽略了对方，只把他当做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甲，一根柱子，挡路了就绕开他，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周秉文再一次为顾言一的手段叹服。
　　他熄火下车，把车锁好，带着顾言一去了预定好的茶餐厅。
　　中介已经提前到了，正喝着茶等待，见到周秉文来，站起来和他握手：“周先生，您来了，不知道租客……”
　　“他就在这里。”周秉文向对方介绍顾言一，“准备看看凶宅。”
　　中介像是才察觉到周秉文身边的人一样，被突然出现的顾言一吓了一跳。
　　三人落座，周秉文点菜，中介把提前准备好的册子递到顾言一的手中，说道：“顾先生，这是我们这里登记的D市所有的凶宅，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户型。”
　　顾言一翻看起来。
　　凶宅的数量其实算不上多，整个D市加起来也就十套。
　　一些偏小的户型被他直接略过，家里鬼口太多，将来肯定还会继续扩充，房子太小就很不方便。
　　他指着两套两百平的平层问了问地段和周围的情况，要么处在商业区，要么周围有施工，都不符合顾言一要求的安静。
　　一套册子看下来，都没有他满意的。
　　中介不想放弃这样的特殊客户，他咬咬牙，说道：“如果顾先生您不介意，倒是有一处环境清幽的房子，不需要房租，甚至物业都不需要您出，只是这个房子，是真的出过事。”
　　一般有人枉死的房子，被称作通常意义上的凶宅，人们不喜欢凶宅，大多也只是觉得不吉利，但如果真的入住，也不会发生什么问题。
　　但有的凶宅，则称得上是灵异意义上的凶宅。
　　中介推荐的这套房子就是。
　　房子是位于D市别墅区的一幢独栋别墅，周围环境清幽，楼盘依山傍水，风水上而言是靠山依水的宝地，且这幢别墅更是风水先生口中，位于宝地能量最流通，灵气最浓郁的中心地带的房子。
　　居住在这里的人，身体健康，家庭和睦，财源不断，个人会前程似锦，家族会发展壮大。
　　可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却是凶宅。
　　在原屋主人离开后，房子被出租出去，第一个入住进去的人，才一个月就从楼梯上摔下，骨折住院。
　　第二名住户半夜梦游到厨房，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拿刀抵着脖子，再晚一秒清醒，恐怕脖子的动脉就会被切断。
　　第三名住户进去后，一个星期就走了，被救护车拉走的，走的时候精神疯癫，嘴里嚷着有鬼，鬼要杀人。
　　救护车进入别墅区的动静太大，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幢房子邪性。
　　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拥有不止一套房子，而这些人通常也比一般人更加迷信，认为如果继续住在这里，保不齐自己的房子也变成凶宅，也有可能无意间冲撞了什么。
　　很快，别墅区的人纷纷搬走。
　　没了住户，这片区的商户也十室九空，到今天为止，就只剩下一个大卖场没有离开。
　　物业因此收入骤减，愁得联系了这幢别墅的主人。
　　可他们常年居住在海外，物业最多只能联系上他们的私人律师。
　　律师告诉物业，业主让他们随意处置那套房子，他们不会追究责。
　　物业得了首肯，打算直接推倒屋子。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即便再怎么邪性，整栋房子都不存在了，看你还怎么作乱。
　　可怪就怪在，挖掘机只要延伸入别墅花园的范围，就立刻失灵，完全启动不了，最后还是用拖车才把挖掘机拖出来。
　　如此反复几次，众人终于意识到，这幢别墅无法拆除。
　　拆除别墅的阵仗太大，这诡异的情况传入了仅剩的住户的耳中。这下，就连那些观望着暂时不打算搬走的住户都搬走了，至此，整个别墅区几乎都空了。
　　物业坚持了不到半年也走了，整片区域算是被废弃了。
　　“……那里就是这么个情况。水电之类的现在能自己交，倒是没什么问题，主要就是生活环境上，没了物业管理，小区垃圾和治安可能有点……”
　　中介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他说不下去了。
　　这地方总结下来，就是一处废弃的楼盘，比另外几处而言，根本没有介绍的必要，他也因此没有放进图册里。
　　没想到顾言一却越听越满意，对中介连连点头，说道：“行，好，这里不错，你一会儿就带我去看看！”
　　……
　　午饭吃完，顾言一又顺便打包了一些茶点，三人这才坐着车子往中介所说的废弃楼盘的方向而去。
　　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了中介口中所说的，废弃的别墅楼盘。
　　周围的店铺都已经关门，铁门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灰，泛黄的招租纸还贴在门上，周围隶属于物业管理的绿化带内，植物野蛮生长，有的甚至把道路都给拦住了。
　　地上随处可见的垃圾，被风一吹，塑料袋随处乱飘。
　　门口的岗亭废弃，玻璃糊了厚厚一层污渍，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中介显然有点害怕这里，不想跟着顾言一他们一起进入，可最近经济不景气，连租房都好久没人来询问了，他们只能领一点底工资。
　　如果这套别墅租出去了，他能拿到两个月的房租作为提成，他舍不下这笔佣金。
　　看出了他的顾虑，顾言一对他说道：“没事，你在这里等着吧，我们自己进去。”
　　中介咬咬牙，说道：“不用了，顾先生，这是我的工作，我给你们带路。”
　　顾言一挑眉，觉得这个中介还怪负责的。
　　三人一起踏入大门，进入了别墅区。
　　D市的夏天闷热黏腻，三人下了车不久，衣服就开始汗湿，可踏入别墅区后，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空调房，空气瞬间变得清爽起来。
　　以大门为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屏障内外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饶是周秉文和中介两个普通人，都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
　　周秉文朝着顾言一靠了靠，问道：“言一啊，这里到底是什么问题啊？”
　　顾言一道：“简单而言，就是说，这里真的有一只厉鬼。”


第28章 
　　话落，周秉文还没反应，中介先跳了起来。
　　“什……什么，真的有鬼？……对，对啊，这里肯定是不对劲的，不然也不会总是出事，我怎么就不听劝呢，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人都死了，财留着还有什么用啊呜呜呜呜……”
　　中介自言自语，但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连夏天该有的蝉鸣都没有，安静到，别墅区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声音一样。
　　顾言一摇摇头，说道：“如果你实在害怕，不如和我的经纪人留在外面，我自己进去。”
　　“不行！”
　　“好！”
　　周秉文和中介异口同声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
　　周秉文是知道顾言一能耐的，既然这片别墅区真的有问题，他和中介两个普通人待在外面可不一定安全，这个时候，跟着顾言一才是最保险的。
　　中介不知道这些，他犹豫片刻，说道：“那……那我把别墅的位置告诉你，你们自己去看看？”
　　可周秉文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你和我们一起进去。”说完后，不由分说拉住中介的手腕，不让他逃跑。
　　开玩笑，现在顾言一身上的丑闻已经不少了，如果看个房子再出问题，指不定情况会坏到什么程度呢，他作为经纪人，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中介都快哭了，他是贪财，但他更惜命啊！
　　顾言一叹气，拿出两张符出来：“别磨蹭了，我今天已经退租，这事处理不了，我就要露宿街头了，你们拿好黄符，麻溜跟着。”
　　周秉文面上一喜，接过黄符，一张自己留着，另一张塞进中介的手中。
　　中介只觉得一股暖意从手心扩散，慢慢包裹全身，驱散了周围的冷意。
　　他惊诧莫名，看了看手中的黄符，又看了看顾言一，默默把黄符放进口袋，跟在了顾言一身后。
　　三人行走在安静的汽车单行道上，沿途的绿化因为没有物业的打理，已经茂密得几乎把路都遮挡住了。
　　周秉文观察着四周的别墅，有的甚至连家具都没有搬走，直接就留在了这里，配上杂草丛生的庭院，有一种荒凉末世的既视感。
　　中介唉声叹气。
　　“当初想要购买这片楼盘，还得托关系预约，都说大师看过后风水绝佳，也确实红火过一段时间的，谁知道竟然会出这种事。”
　　十来分钟后，顾言一在一幢独栋别墅面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煞气最浓烈的地方。
　　中介正要介绍这幢正是要出租的别墅，出口的话却忽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无他，别墅花园的正上方，正飘着一个人。
　　一个浑身被黑色覆盖、露出的肌肤颜色惨白的人，这个人的瞳孔漆黑一片，没有眼白，此刻正盯着顾言一三人。
　　这这这……能叫人吗？啊？！
　　中介都快哭了，他不敢想象对方不是人又会是什么东西。
　　顾言一啧了一声，又给周秉文两张黄符。
　　“这是敛气符，带上不要乱跑，它不会发现你们的。”
　　说完，头也不回推开了大门，走进了别墅庭院。
　　庭院中的摄青鬼无法离开庭院，漆黑的眼眶死死盯住顾言一的一举一动，在他踏入庭院的瞬间，整个鬼就冲他扑了上来。
　　然后被一圈骤然出现的金光弹飞。
　　顾言一身上带着画好的镇煞平安福，是他准备上链接售卖的符篆，没想到还没卖出去，就要消耗在这里了。
　　摄青鬼的道行比普通厉鬼强上不少，已经有足够的修为走鬼修的路，但别墅的这只摄青鬼却被煞气所扰，丢失了心智，一旦脱离别墅外围的困煞阵，就会屠戮生灵，造出无数杀孽。
　　摄青鬼见一次攻击不成，再次撞击向顾言一。
　　顾言一哼笑着拿出一张变黑的镇煞平安福，在它眼前摆了摆：“想不到吧，本尊有护身符。”他说着拉开外套，里面齐刷刷挂满了符篆。
　　顾言一仰天长笑：“你来撞吧，消耗吧，足足一百张符……现在还剩下九十七张，足够让你魂飞魄散了，哈哈哈哈——”
　　别墅外，躲在角落的周秉文和中介：…………
　　中介：“周先生，顾先生他……没事吧？”
　　周秉文不确定：“听他这笑声，应该没事吧？”虽然有点癫，但不像是打不过的样子。
　　“哦。”中介点点头。
　　两人悄悄探头观望，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道那摄青鬼是不是被顾言一的言辞激怒了，抑或是几次攻击都没有效果，仰天长啸。
　　飘散在整个别墅区的煞气都朝着它的方向聚集而来，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圆形黑球，把整个庭院包围在其中。
　　或许是煞气变淡的缘故，周秉文和中介都察觉到了周身冷意退散，热气重新涌动。
　　“周周周周先生，咕咕咕咕顾先生没事吧？”中介抓着周秉文的手抖得跟筛糠一样。
　　周秉文也急啊！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生怕顾言一就这么交代在里面，正打算冲进去一探究竟，就见一道道金光从黑色的雾气里迸射而出，紧接着，骤然爆发金光，彻底吞噬了黑色的煞气。
　　花园内传来顾言一的惨叫：“啊——！！！”
　　周秉文顾不得躲藏，冲过去推开花园大门：“怎么了，怎么了，你受伤了吗？！”而后愣住了。
　　顾言一捧着黑了一半的符篆，欲哭无泪：“我熬夜画的符啊——”
　　周秉文：…………
　　再看那原本凝实的黑色摄青鬼，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
　　煞气消耗一空，它也元气大伤，蔫了吧唧挂在西南角的一颗槐树枝丫上。
　　摄青鬼原本的面貌也显露出一点。
　　它一头短发，黑色的怨气包裹的身材健硕，身形看上去是个男人的模样。
　　顾言一还在抱头痛哭他报废了的黄符，早知道这里有摄青鬼，他就把家里的鬼眷带过来了，这下又得加班画符。
　　中介不敢独自待着，也壮着胆子进了花园，看到树上的半透明黑影还是十分害怕，但见周秉文和顾言一都没事，他咽了口唾沫，说道：“顾……顾先生，事情解决了吗？”
　　顾言一抽噎着抬头，对周秉文道：“周哥，你去帮忙拿个能挖地的东西。”
　　“我我我，我知道！”中介自告奋勇地带着周秉文去了别墅的杂物间。
　　中介任职时间不短，也见证过这片别墅区的繁华，对楼盘的格局还是很熟悉的，没多久就找到了两把工兵铲。
　　回到庭院中，顾言一指着槐树根部，说道：“挖这里。”说完，揪下挂在树上的摄青鬼，提溜到一旁摆弄。
　　没了煞气的摄青鬼像霜打了的青菜一样，顾言一抬起人家的胳膊看看，又掀起人家的头发瞅瞅，确认了这只摄青鬼是真的没有了行动能力，意识也仍旧没有恢复，顾言一便把它扔在了一边。
　　中介一边挖，一边在旁边偷看顾言一，心中觉得这个人是真的很厉害啊。
　　他作为房屋中介，平时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见过，其中不乏富商豪绅，这些人在购买宅邸的时候都是直接请风水先生来帮忙选购的；他也听说过某某楼盘发生诡事，开发商请大师作法驱邪之类的传闻，可无论什么情况，阵仗恐怕都不会有今天他亲眼目睹的来得诡吊震撼。
　　这次的经历他至少能吹一年！
　　……呃，不过大师现在用棍子戳那只鬼的模样还挺可乐。
　　槐树根部的泥土被夯实过，没那么好挖，周秉文和中介挖了一会儿，累得满身大汗，也只挖开了一个不大的坑，还好庭院内清凉，否则两人恐怕都会中暑。
　　“停。”顾言一忽然出声，阻止了两人下铲的动作，他蹲下身，徒手扒拉起泥土。
　　没多久，一个黑色的光滑的东西就暴露出来，中介见顾言一扒拉得很是费尽，体贴地递上一柄园艺铲。
　　顾言一沿着那东西的轮廓挖挖挖挖，好一会儿后，终于把它挖了出来。
　　赫然是一个完整的人类头骨。
　　那头骨漆黑光洁，擦掉泥土后的外表犹如打磨过的黑曜石一样平滑，不像人类的骨骼，倒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刻艺术品。
　　“这是什么？”周秉文问。
　　“头骨。”顾言一捏着下颌骨做开合动作。
　　“……真的头骨？”
　　“嗯哼。他的头骨。”顾言一没说“他”是谁，在场两人却一齐看向了身后的摄青鬼。
　　顾言一拿着头骨，走到摄青鬼的身边，掏出随身带的便携式毛笔，手速飞快地在头盖骨上画起了符篆。
　　几分钟过后，符篆完成，他收起毛笔，念诵咒语。
　　两人就见那符咒像是被头骨吸收了一样，慢慢融入其中，痕迹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道清脆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三个颜色不一的光团从头骨中慢慢氤出，飘向摄青鬼。
　　光团依次融入，每一个光团进入，摄青鬼的身形都会凝实一些，等三个光团全部融入，摄青鬼已经变得不再透明。
　　他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身上不再被漆黑的怨气覆盖，变成了简单的衬衫T恤，眼瞳中的黑色褪去，双眼已如正常人一样。
　　除去他仍旧苍白的皮肤外，眼前的摄青鬼在旁人看来，就像一个有些病态的普通人一样。
　　五官看着还挺帅。
　　三魂归位，顾言一在摄青鬼眼前打了个响指，问：“行了，现在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摄青鬼：[。]
　　摄青鬼微张着嘴，无神的眼睛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顾言一：完球，竟然是个傻子。


第29章 
　　凌乱的花园中，摄青鬼乖巧地坐在台阶上，有些紧张地面对盯着自己的三个人。
　　周秉文伸出一根食指，问：“这是几？”
　　摄青鬼：[_]
　　中介：“来跟我一起说：‘啊喔额一呜鱼’。”
　　摄青鬼：[。]
　　顾言一在一旁愁得啊，难道三魂被困久了，鬼就会变傻吗？
　　他从前没见过这样的啊。
　　周秉文和中介试图和摄青鬼沟通，比手画脚，伴随着夸张的面部表情，摄青鬼就这样文静乖巧看着他们。
　　一时间，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大聪明。
　　顾言一打断两人耍宝，说道：“行了，问他也问不出个一三五，直接去房屋中介公司的电脑查吧。”
　　临走前，顾言一搜查了一遍别墅，处理了里面养鬼阵夺气阵借运阵……等等各种阵法近十种。
　　他一边破坏，一边感叹，设置这个阵法的人是真的狠啊，逮着一只羊可劲薅羊毛。
　　也侧面说明了这个摄青鬼身上应该携带着比较强大的气运，才能在这么多阵法的共同掠夺下没有魂飞魄散。
　　处理完这些后，顾言一又逛了整个别墅区，把布置在这里的困煞阵解除，这才带着摄青鬼，跟着中介一起回了他的公司。
　　回到自己的工位，中介很快调出了这套别墅挂牌出租的信息，出租人的自留信息名叫沈凝，身份证的住址就是别墅的住址。
　　顾言一指着沈凝的照片问摄青鬼：“认识她吗？”
　　摄青鬼目不转睛盯着照片，身体飘在中介身后，脖子却越伸越长，头越凑越近。
　　中介感受着身旁传来的阴凉气息，整个人僵着不敢动弹，害怕得心脏都在颤抖。
　　亏得最近公司离职的人不少，这片区域走得暂时只剩他一个人，不然旁人看了摄青鬼的模样，少说会吓得去医院几日游。
　　摄青鬼的脸几乎都要钻进电脑屏幕，他看了良久，慢慢吐出一个字：“……姐……”
　　顾言一一拍手：“就她了，赶快打电话！”
　　中介赶紧去打电话，没过多久，电话接通，传来的却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中介说道：“您好，我是安居地产中介，今天联系您是关于出租别墅的事。”
　　电话那头在沉默，像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是D市天河苑的别墅楼盘？”
　　中介：“对对对！就是那里，有人想租那幢别墅，我们需要联系户主，当初沈女士在我们这里留的是这个电话，请问您方便告知她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中介心中忐忑，唯恐对方拒绝。
　　良久过后，那头终于说道：“我已经从沈家离职，现在不再负责他们的业务。但我可以把沈女士的联系方式告诉你。”
　　他报了一串电话号码，并告知是越洋电话，可能存在时差，打过去不一定有人接。
　　挂了电话后，中介很快拨了过去。
　　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原本不再抱希望的他正准备挂断电话，那头竟然接通了。
　　对方开口就是外文。
　　中介：“喂，您好？”
　　那边很快改口：“你是……？”
　　“您好您好，请问您是沈凝女士吗？我是D市的安居地产的房屋中介——”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不好意思，我不打算买房，你找别人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中介：……
　　中介咬咬牙，又打了过去，还没接通，手机就被顾言一拿了过来。
　　他递给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等待着电话那头接通。
　　又是好一阵，电话才接通，顾言一没等对方先开口，就说道：“你弟弟找到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尚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一句：“什么？”
　　顾言一继续道：“你的电话是沈家的前私人律师给我的。”
　　电话对面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在顾言一耐心告罄之前，终于又开口了，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他……他怎么样？”
　　“还好。”他看了眼一脸清澈愚蠢的摄青鬼，在心里补充：除了脑子。
　　电话那头传来啜泣声。
　　周秉文和中介沉默，总觉得不告诉对方他们找的人已经死了，好像不太好，可顾言一那句“还好”——他们看向摄青鬼——理论上来说，也确实……还好？
　　顾言一又道：“我在看楼盘的时候发现了他，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就尽快来见一面，我们也能顺便签约租赁合同。”
　　那头低声道：“我们明天就到。”挂了电话。
　　顾言一把手机交给中介，挑眉：“搞定。”
　　最终他也没能在今天住进别墅，只能在旁边找了个小旅馆，暂时凑合了一晚上。
　　摄青鬼不愿意进顾言一给他叠的小纸人里，又回到了自家的别墅待着。
　　第二天一早，中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已经来到宾馆楼下，别墅的业主也跟着一起来了。
　　顾言一洗漱完，提着行李箱，打着呵欠下楼，刚出了楼梯口，就见宾馆大堂坐了四个陌生人，看面相，正是摄青鬼的血亲。
　　四个人见到顾言一后都站了起来，想来中介应该是和他们提前介绍过顾言一。
　　其中一名中年妇人看上去最为急切，她匆忙快步走向顾言一，又在他面前两步的位置停下，隐忍克制又语调焦急，道：“您……您说您找到了小确？”
　　小确名叫沈确，是沈家最小的儿子。
　　“嗯，找到了。”顾言一原本还想先吃个早饭，但看这几人的模样，估计早饭还得往后推一推。
　　他对中介说道：“走吧，我们去别墅。”
　　中介殷勤地接过顾言一手中的行李箱，一提，没动，再提，还是没动。
　　中介呆住。
　　顾言一叹气：“我来吧。”提着行李箱轻松下了楼梯。
　　天河苑就在宾馆旁边不远处，几人直接步行过去。
　　沈母傅冉竹许多次想上前询问顾言一小儿子的情况，都被沈父沈培然拦了下来。
　　虽然听到女儿沈凝说小儿子找到了，但他心中仍然抱有疑虑。
　　自从小儿子沈确失踪后，他们最初动用所有关系，不遗余力寻找，最后希望都落空了。
　　后来沈家落败，他们不得不离开国内，到海外重新发展，寻找沈确的事虽然还在进行，但大家都已经默认小儿子已然遭遇不测，继续寻找也只是求一个心里安慰。
　　昨天沈凝告知他们，沈确找到了，这对于沈家所有人而言，不啻一道惊雷。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放下手头的工作，让沈凝订了回国的机票。
　　傅冉竹更是哭了一次又一次，情绪激动得根本无法休息。
　　当然，沈家的其他人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弟弟失踪了这么久，为什么一直都不联系家里的人，在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和磨难……
　　他们都暗自幻想着见面后的场面，该怎么斥责这个不让父母和兄姐省心的弟弟，当然，如果弟弟诚心道歉，他们也不是不能原谅。
　　一家人满腔思绪地重新踏上祖国大陆，马不停蹄来见顾言一，越是靠近别墅，心中的激动越是汹涌澎湃。
　　可一切的情绪，在见到摄青鬼的时候，戛然而止。
　　顾言一推开庭院的大门，入眼就是一个抱膝蜷缩在墙角的身影，他此刻正目不转睛盯着放在脚边的漆黑光亮的头骨。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慢慢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顾言一。
　　顾言一身后几人的视线也落在了沈确的身上。
　　紧接着，他们注意到了，沈确的皮肤很白，十分白，瞳孔却黑得没有一点光泽，任何的景象都无法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
　　沈确失踪了八年，他们原以为再次见面，小儿子会像他们一样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衰老，甚至因为流落在外，被生活磋磨，衰老得比他们还要厉害，可蜷缩在那的沈确，还是失踪时二十七岁的模样。
　　沈确也注意到了他们。
　　眼熟，但不认识，他转开视线，看向顾言一，这个人他认识，是好人。
　　他慢慢起身，朝着顾言一飘来。
　　沈凝是最先察觉到异常的。
　　她惊呼一声，捂住嘴，视线紧紧盯着沈确的脚。她发现了沈确的脚没有落地，是飘着向这边移动的。
　　另外三人顺着沈凝的视线看去，也注意到了沈确的不同寻常。
　　沈母腿一软，就要摔倒在地，被沈父和沈鸣一左一右扶住。
　　说实话，他们两人的情况不比沈母好到哪里。
　　中介见一家人几乎快要晕倒过去，赶紧说道：“我们进去吧，进屋里再聊。”说着拿出钥匙就要去开门，没想到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抢夺钥匙，钥匙飘到了空中，慢慢朝着顾言一飘去。
　　中介呆滞看向顾言一的方向，就见沈确漆黑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盯着他。他生生打了个寒颤，后退几步，远离大门。
　　他可看出来了，这鬼认人。
　　顾言一默默接过钥匙，说道：“我来开吧。”他走到台阶前，拿起地上的黑色头骨，用钥匙打开了别墅大门。
　　短短十几步路的距离，沈确一直紧紧贴着顾言一。
　　大门开了，沈家几人却仍旧站在原地，顾言一不得不催促：“赶紧的。”他们这才相互搀扶着进了屋子。
　　原先的三个租客租住的时间不长，屋内的格局陈设并没有改变，一切都和沈家人离开前一样。
　　中介掀开沙发上的布罩，顾言一使了个净尘咒，被扬起的灰尘一扫而空。
　　他这一手着实让人惊讶，中介没想到这位大师不仅抓鬼厉害，还是生活小能手。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居家类的符纸卖，如果有，他一定买一打回家……
　　见顾言一坐下，沈家的人这才跟着坐下，忐忑地看看顾言一，又看看一直和他贴贴的小儿子沈确，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言一把头骨放到桌上，指了指紧贴自己的沈确，又指了指桌上的头骨：“这是你们的儿子，而这，是你家儿子的头骨。”
　　沈母傅冉竹一时没忍住，当场泪崩。


第30章 
　　沈凝先忍不住了，她红着眼质问：“您昨天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告诉我小确还好啊！”
　　于修炼的人而言，只有内丹破裂，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彻底不存在于天地之间才不太好。
　　鬼魂只是存在的另一种形态，沈确的魂魄完好无损，确实还好。
　　当然，除了他的脑子。
　　顾言一理所应当以为对方说的是沈确有些傻的事，尴尬道：“他脑袋现在确实有点问题，我并非有意隐瞒你们。”换成正常的鬼，他都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哪有一天天让人跟着的道理，又不是没断奶的鬼娃娃。
　　沈家的四人听闻顾言一的话，也顾不上和他计较沈确现在是人是鬼，急忙问道：“小确很聪明的，脑子怎么会出问题？不可能的！”
　　顾言一道：“应该是三魂关久了，暂时还没恢复。”
　　四人紧紧盯着沈确。沈确并没有把目光投注在自己的家人身上，他倚靠着顾言一，神情像孩子一样，视线则是一刻不离开桌上的头骨。
　　沈鸣——沈确的大哥，算是四人中相对比较冷静的人，问道：“小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言一想了想，问：“你家是不是从沈确失踪开始，情况就开始走下坡路？”
　　沈鸣点头。
　　顾言一的用词还是含蓄了，与其说是开始走下坡路，不如说情况急转直下。
　　原本开展顺利的项目突发意外，沾染上人命官司，被迫叫停，合作伙伴纷纷拆伙，子公司又被传出贪污受贿丑闻，CFO财报造假，虚增利润……沈家原本正筹备的上市计划宣告终止，股东撤资，资不抵债，债权人起诉，整个公司摇摇欲坠。
　　处理完所有问题后，沈家偌大的基业几乎被掏空，他们在本地彻底没了重启的可能，只能移民，远走他乡，在异国土地重新开始。
　　凭借着沈家人卓绝的经商天赋，又重新创立了公司，经过一番辛苦打拼，竟然比先前国内公司的规模还要大，甚至开了跨国子公司。
　　听了沈鸣的讲述，顾言一点点头，说道：“即便是窃取气运，也有距离的限制，离开对你们而言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窃……运？”
　　他挨个看了沈家的四个人。
　　沈家人的五官偏浓颜，高鼻大眼，脸部线条立体，看上去像是有外族血统。
　　但顾言一看的却不是皮相或骨相。
　　仙术中，有一种能看透灵魂本源的的术法，叫轮回眼。
　　根据施术人的修为高低，小到能看透三道六界生灵前后九世的命运，大到窥探天机，勘破天道，逆天而为。
　　多亏了轮回眼，仙尊数次窥探到天机，救三界于水火，让生灵免于因为气运之子谈请说爱而遭受灭顶之灾……
　　顾言一摇摇头，把脑海中过往替人收拾烂摊子的不愉快抛诸脑后。
　　如今他附身于这具身体之上，轮回眼几乎无法发挥出它万分之一的能力，但看几个普通人却足够了。
　　扫视了一圈，他就知道了沈家人之所以被人觊觎的原因。
　　他们的灵魂本源闪着金光，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一辈子衣食无忧，大富大贵，全无问题。
　　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金色的本源灵魂，一旦被发现，就会引起大规模的争夺，恐怕看到的人都想去分一杯羹。
　　按理说，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修真之人，不应该窥探得到这些。
　　顾言一琢磨不透，放弃钻牛角尖。
　　他解释道：“简单来说，你们沈家被人窃运，我从这套别墅中搜查出了近十种窃运借运的阵法。而你们的小儿子，就是窃运阵法中被献祭的祭品。”
　　沈家四口人惊疑不定，沈母又哭了，她想坐到小儿子身边，想抱抱他，但小儿子却排斥她的靠近。
　　况且以小儿子现在的状态，她碰不到他。
　　素来严肃的沈父也眼眶通红，他闭了闭眼，克制下情绪，才睁眼问道：“这个窃运……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言一措辞尽量直白：“窃即为偷，有人看你们沈家人过的日子太好，嫉妒了，找人把你们的运气偷走，所以你们沈家的境遇突然滑坡。施法需要献祭，你们小儿子变成了祭品。
　　“你们回想一下，谁在沈家败落后迅速崛起，估摸着就是他了。”
　　不等另外三人回忆，沈凝就冷冷开口了：“苏家，苏锦荣。”
　　沈凝对苏锦荣这个前夫可谓是印象深刻，深刻到，沈凝一想起苏锦荣那张脸，他的长相就自动被替换成“不要脸”三个字。
　　苏锦荣就是不要脸的代名词。
　　沈凝和苏锦荣是在两家公司商谈合作项目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沈家还是大企业，苏家是依附于沈家生存的一个小供应商。
　　那一年，恰逢沈家开展一个大项目而对外进行招投标，苏家就是中标的公司之一。
　　苏锦荣和沈凝就这么认识了。
　　是苏锦荣追求的沈凝，最开始，沈凝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她堂堂沈家的大小姐，未来沈家的继承人之一，从小到大从来就不乏追求者，苏锦荣在其中还远远不够看。
　　但再冷硬的石头，捂久了也会热。在整个追求的过程中，苏锦荣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让沈凝觉得，让对方入赘也未尝不可，她主外，苏锦荣主内，自己跟着哥哥一起把沈家做大做强，业务扩展到世界各个角落，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么。
　　于是，沈凝和苏锦荣扯证了。
　　两人婚后的生活确实如同沈凝期望的那样，自己在外打拼事业，苏锦荣在家中主持局面，沈凝对此很满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沈确失踪了。
　　沈确的失踪让沈家上下焦头烂额，沈母整日以泪洗面。
　　众人原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事了，可没想到更糟糕的事接踵而至，项目出现纰漏，工地发生命案，子公司财务危机，股东撤资，债权人起诉，公司被调查……
　　就在沈凝忙得无暇顾及家庭时，忽然有人告诉她，苏锦荣出轨了。
　　当那人绘声绘色描述苏锦荣是怎么在会所里左拥右抱，是怎么在高端楼盘里金屋藏娇的时候，沈凝只觉得太阳穴跳动得厉害，如果现在苏锦荣就在在身边，她保不齐会给对方几巴掌，以缓解头痛症状。
　　沈凝没有回家，她去委托了几个私家侦探，让他们暗中跟踪调查苏锦荣的动向，随时拍照录像，留下苏锦荣出轨的整局。
　　对于苏锦荣出轨这件事，沈凝惊叹于自己的冷静沉着。
　　她想，自己或许是不爱吧，才会这么淡漠地处理这件事。
　　很快，私家侦探就调查清楚了，这也多亏苏锦荣毫不掩饰的高调。
　　沈凝看着侦探分给她的一张张男女亲密照，照片中，苏锦荣出入总是带着不同的异性，他们勾肩搭背，举止亲密，有的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
　　当然，如果苏锦荣如果真的有所顾忌，也不会做出出轨这种事了。
　　这天，沈凝罕见地没有在外忙碌公司的事，苏锦荣带着一身香水脂粉气回家的时候，就碰上了正在客厅里等他的沈凝。
　　“来了？我们聊聊。”沈凝冷静地说。
　　苏锦荣心里“咯噔”一下，推脱道：“亲爱的，我刚应酬完，身上带了酒气，先去洗个澡。”
　　“不用了，坐吧。”沈凝直接拒绝。
　　“亲爱的……”
　　“我说，过来，坐下。”沈凝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苏锦荣暗暗咬牙，拳头捏紧的双手背在身后，只片刻，脸上的表情就调整到位，带着无奈的宠溺，走向沈凝，坐到她的对面。
　　两人中间隔了一张茶几，这样沈凝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到他身上的香味。
　　只是他的目光扫过茶几时，笑容凝固了。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照片迅速翻看，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他，还有面孔不停变换的陌生女人。
　　他猛地看向沈凝，轻声问：“你，找人调查我？”
　　“我要是不找人调查你，哪里能看到这么多你和其他女人这么让人脸红心跳的恩爱场面，嗯？
　　“或许我应该感谢你？在沈家危难的时候，你没有缠着我让我照顾家庭，关心你寂寞的心，你自己学会了外出找人排遣寂寞。或许我应该谢谢你没有给我添乱？”
　　沈凝讽刺的话让苏锦荣的脸色几经变换，良久，正要开口，却又被沈凝打断：“我们离婚吧。”
　　谁想到，直到刚才还戴着面具演戏的苏锦荣却脸色骤变，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我绝对不会离婚！”
　　沈凝不敢置信，拔高音量：“苏锦荣，你数过照片里有多少女人吗，十个，整整十个！你觉得我是蠢了还是疯了，都这样了还会继续跟你过下去？”
　　谁知苏锦荣像是忽然害怕了一样，膝行着来到沈凝面前，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哀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只是觉得新鲜，小凝，求你，不要离婚，我求你了！”
　　沈凝俯视着苏锦荣哀求中带着些许癫狂的神色，觉得这个男人疯了。


第31章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沈凝看苏锦荣的那副疯癫样，觉得自己恐怕没办法好好和对方讲道理，索性拿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家后，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人，思索片刻，联系了律师。
　　律师很快就来到沈家，沈凝把私家侦探搜集的证据全都交给律师，并告诉他好好整理，如果苏锦荣不离婚，她会去法院起诉。
　　之后的一段时间，沈凝再次投入到了为公司的存亡奔走的一线，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去和苏锦荣纠缠。
　　私家侦探仍然在继续跟踪苏锦荣，从对方近期的表现来看，苏锦荣似乎真的被沈凝的那一句“离婚”吓到了，安分了不少，平日里出入公共场所也都只和自己的一群狐朋狗友。
　　当然，这些并不会打消沈凝离婚的想法，她只是现在太忙了，没空去管这个男人。
　　直到有一天，私家侦探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苏锦荣虽然带着口罩，衣服也不是平时贯穿的大牌，但沈凝仍然一眼就认出了是苏锦荣。
　　他正在妇产科的家属等候区。
　　这家妇产科是D市著名的私人产科医院，没有会员身份轻易无法进入，主打的就是患者的隐私和保密性。沈凝找的这个侦探有些门路，让人带着他进了医院。
　　看着照片里正在玩手机的苏锦荣，沈凝脸上是止不住的冷笑。
　　一个大男人，去妇产科干什么，原因不言而喻。
　　她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和一个女人逛公园。”私家侦探报了一个地址。
　　沈凝挂了电话，回身去厨房拿了一把西瓜刀，开着车往那个公园驶去。
　　到了公园门口，沈凝停下车子，私家侦探很快报上了苏锦荣和他情妇的位置，沈凝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装了各种证件的牛皮纸袋，进了公园。
　　到了两人幽会的地方，沈凝先和私家侦探见了一面，把牛皮纸袋交给对方，让对方帮忙保管。
　　私家侦探被沈凝手上的长刀吓了一跳。
　　对方问他地点的时候，他以为只是简单的原配抓奸小三的剧情，没多想就报了地址，没想到这个雇主这么剽悍，竟然直接提着刀过来了。
　　他抱紧牛皮纸袋，眼睁睁看着沈凝提刀去撕渣男小三。
　　手撕渣男的剧情引起了所有围观群众的关注，原本还想茶两句的小三见到沈凝手上的刀后立刻变了脸色。
　　沈凝提刀指着两人，对苏锦荣道：“你现在跟我去民政局离婚，不然我当场给你情人做剖宫产手术，你信不信。”
　　这下不止苏锦荣和小三变了脸色，连围观的路人都咋舌赞叹。
　　见多了原配撕小三，为了维持婚姻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原配撕小三为了离婚的。
　　苏锦荣还想拒绝，没想到沈凝人狠话不多，三两步上前，刀口就冲着小三的肚子砍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四人站在了民政局门口。
　　沈凝一手提刀，一手提渣男，大步流星冲到办理窗口就说要离婚。
　　工作人员被她手上的刀吓得一个激灵，上一对夫妻离婚时已经坏了的打印机自动修复，马上就给两人办了离婚。
　　拿到离婚证后，沈凝扔下一对渣男贱女，开着车扬长而去，全心投入到了沈家公司的拯救大业中去。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已经快要有点起色的公司，忽然情况再度恶化，原先洽谈好的合作，合作方们宁愿支付违约金也要违约。
　　几乎快要支棱起来的沈家公司轰然倒塌，彻底没了希望。
　　无奈之下，沈家只能变卖所有资产，偿还债务之后，沈家的人决定离开这个地方，远走异国他乡，重新开始。
　　沈凝说完，沈家的另外三人都惊诧地看向自己的大女儿。
　　关于和苏锦荣的离婚，她从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某天忽然把离婚证拿出来，通知他们她和苏锦荣离婚了，没想到中间竟然还经历了这些波折。
　　“直到离开，我们都没有找到小弟的踪迹。去到国外后，我们每年都会给私家侦探打一笔款，让他们继续寻找小弟的下落，可没想到，他竟然……竟然就在家里……”还是以这种让血亲无法接受的方式被留下来。
　　顾言一敲了敲桌子，问道：“你们有苏锦荣的照片吗？”
　　“我这里有！”大哥沈鸣说到。
　　沈凝瞪他：“你为什么会有苏锦荣的照片？”
　　沈鸣无奈：“当初沈家出事，我的几个朋友还是尽力帮忙了，D市圈子就这么大，他们就算再怎么看苏锦荣不顺眼，偶尔还是不可避免会在应酬中碰上，我总不能下令禁止他们出现在有苏锦荣的场合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朋友圈，翻找几个在国内仅剩的朋友的照片，一分多钟后，他道：“找到了！”
　　沈鸣点开照片，把手机递给顾言一。
　　照片是在一场酒会晚宴上拍的，正中央是两名身穿西装、手持香槟的男人，正是沈鸣的朋友。
　　而在照片的角落，还有一个男人入镜。
　　顾言一放大照片，确认了这个人就是苏锦荣。
　　他看了眼时间，照片是在一个多月前拍的，照片里的苏锦荣，周身带着几不可查的金光，和沈家人的如出一辙，但整个面部却几乎被黑色的煞气包覆着。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对方的死相。
　　沈凝闻言，面色一变。
　　“最近一年，苏家的日子不太平吧？”顾言一问。
　　沈鸣刚点头，又被沈凝瞪了一眼，沈鸣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赶紧为自己辩解：“真的不是我要关注，架不住我的朋友总是来我面前吐槽。”
　　苏家近些年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在沈家出事的那段时间，苏家忽然崛起，在沈家彻底败落，远走海外后，苏家接下了沈家几乎所有的业务，成为了D市相关市场的龙头企业，很是风光了一阵。
　　可实际上，苏家内部一直都不太安稳。
　　自从发达以后，苏家的掌舵人，苏盛辉，有了包养女大学生的小爱好，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弄出来四五个私生子。
　　苏盛辉自己倒是沾沾自喜，到处宣扬，认为自己宝刀未老，龙精虎猛。
　　苏家老太知道后，气得差点被担架抬进医院。
　　在恢复过来之后，就上演了七旬老太大战花季少女，争夺苏家财产权的豪门大戏，大戏足足上演了两年之久，让D市的豪门圈子吃足了瓜。
　　事情的落幕，是在苏盛辉一不小心被争风吃醋的正妻和小情儿误伤住院，小情儿说她只是想给正妻下点巴豆让她难过一下，正妻说她只是想让小情儿从楼梯上跌下摔折了腿住个院，谁承想，老婆小妾用在对方身上的招数，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尽数被苏盛辉笑纳了。
　　七十多岁的苏盛辉被这么一折腾，人好悬过去，他彻底怒了，大笔一挥，找律师立了遗嘱，自己死后，儿子苏锦荣获得大部分股权作为遗产，剩下的小三四五六七八们，有孩子的，孩子能得到1%的股权，没孩子的，能得到一套别墅作为补偿。
　　这个决定两边的人都不满意，但苏盛辉已经生气了，她们再闹腾下去，没准一分钱都捞不到，于是也就安分了下来。
　　可没想到，苏盛辉的大老婆和小老婆安分了，苏锦荣那边又开始作妖起来。
　　苏锦荣继承并发扬了他父亲的优良基因，主张女人是消耗品，自从和沈凝离婚之后，身边的女伴就没断过，当初为她怀孕的小三陆雅柯倒是跟他时间最久的一个女的，可每次陆雅柯和苏锦荣提出结婚，苏锦荣都二话不说拒绝。
　　苏锦荣如此爱留情，在外的私生子，光是陆雅柯知道的就有三个，对方又不打算和她结婚，一旦苏锦荣某天对她腻味了，她不仅捞不到什么好处，甚至还得带一个拖油瓶的私生子。
　　陆雅柯思忖良久，终于把注意打到了苏盛辉的身上。
　　苏盛辉原本就是个混不吝的老色鬼，被陆雅柯二勾三搭地，苏盛辉自然而然就上钩了，两人很快就勾搭在了一起。
　　某天，苏锦荣在外胡天胡地后，带着个女眷晕晕乎乎回老宅，原本想好好亲热一番，刚进了客厅，就看到苏盛辉和陆雅柯两人赤条条翻滚在宽大的沙发上。
　　一树梨花压海棠，苏盛辉那满身褶子和老人斑的身体，就算是苏锦荣这个亲生儿子看了都要别过脸，陆雅柯为了钱，确实豁出去了。
　　苏老太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一起杀过来兴师问罪。
　　一时间，苏家鸡飞狗跳，伦理大剧传遍整个D市的上流圈子。
　　圈子里的人谈起苏家就面露不屑，他们这些人虽然也玩，但不至于这么荤素不忌。
　　沈鸣的D市朋友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兴致勃勃和自己的好友分享这些八卦，只是沈鸣念及沈凝应该不太想知道前夫的这些消息，就没在她面前提及。
　　他猜得确实没错，沈凝听到这些消息后，脸上是止不住的恶心神情，深深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心瞎了眼才看上这么个腌臜货色。
　　“大约就在一年前，苏家公司经营方面的问题就暴露出来。苏家的产业里，管理层几乎都是苏家的亲戚，苏盛辉甚至把自己的一群小情人安排去了公司，想去什么部门都是自己选。
　　“待在行政的还好，苏家公司也不是养不起几个闲人，偏偏有几个女的想在苏盛辉面前装模作样当女强人，选了业务部，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这些‘事业女强人’去了业务部后，事不会做，抢功劳是第一名，时不时在苏盛辉耳边吹吹风，把人业务部的业绩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些同事的绩效和年终奖都泡汤，终于忍不住闹了起来。”
　　原本众人以为苏盛辉会约束自己的小情人，没想到这老头已然年老昏聩，真信了自己小情人变成业务骨干这种大话，二话不说拒绝了业务部要求归还绩效和年终奖的要求。
　　登时，几个业务部的人当场就辞了职。
　　这个举动像是堤坝被掘开了口子，洪水彻底拦不住，一群业务部的人已然受不了这上上下下全都是裙带关系的公司，纷纷离职。
　　“那场辞职潮之后，苏氏的很多项目都开了天窗，业务骨干们带着人脉跳槽到对家公司，很快就接下了苏氏漏下的这块饼。当时苏氏的损失快赶上那年一半的营收了。”
　　这件事之后，苏盛辉很快收回了那个几个事业型情人的股权，把人赶出了公司。
　　但俗话说得好，孩子饿了知道奶了，撞南墙了知道撤了，业务人员都跑光了，单子也丢了，苏盛辉终于知道自己当初的决策是多门的昏聩，但也晚了。
　　“然后就是家里的亲戚挪用资金加杠杆炒股，没到几个月就爆仓，血本无归，窟窿太大根本没办法填，只能哭着和苏盛辉坦白……”
　　“现在的苏家看着大，但也只是一个苦苦支撑的空壳了。”
　　顾言一一边听着，一边审视着苏锦荣的照片，等沈鸣说完，他点点头，看向沈凝，说道：“其实苏盛辉一开始的目标，应该是你，沈凝。
　　“是沈确替你受了这些。”


第32章 
　　顾言一的话让沈凝呆住了，所有沈家的人都呆住了。
　　沈凝不敢置信，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问道：“您……您的意思是，苏锦荣原本的打算，是对我动手？”
　　顾言一点点头：“一般情况下，窃取气运主打一个细水长流，只因为这是逆天而为，有违天道，一旦被天道察觉，不仅窃运失败，还会百倍千倍地反噬。
　　“所以苏锦荣原本的想法是耗着你，耗着沈家，直到最后窃运成功，沈家家破人亡，所有人身死，就算成功了。只可惜苏锦荣是个蠢货，尝到了窃运的甜头之后就飘了，开始毫无顾忌地在外面沾花惹草，最后被你发现，并向他提了离婚。你要离婚那会儿，他很慌吧？”
　　沈凝点头。
　　且不说当面商谈的时候，言辞激烈地拒绝离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苏锦荣不仅安分守己，还十分殷勤地不停给她送礼。
　　也多亏了这些珠宝首饰和奢侈品包，让沈家在破产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其实也算是听劝，毕竟苏锦荣再蠢，也分得清一时富贵和一世富贵孰好孰坏，但谁能想得到，他一直小心翼翼避孕，还是被情妇设计怀孕了。”
　　作为他的第一个孩子，苏锦荣还是狠不下心让对方打胎，最后被侦探抓拍，彻底暴露，这才不得不和沈凝离婚。
　　“和你离婚后，他原本打算绑架你作为祭品，提前完成窃运的术法，没想到被你弟弟撞了个正着。”
　　顾言一说着，拿起桌上的头骨，修长的手指摸索片刻后一顿，停在了头骨的后脑勺处。
　　“你弟弟脑后有横骨，这是大富大贵的骨相，放在古代少说能当一国公主的驸马。我猜测，和苏家合谋的那名玄术师应该是发现了你弟弟的命数更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沈凝换成了沈确。”
　　顾言一没说完的是，也许沈确身上不仅有横骨，没准还带了紫气之类的气运，这才能让苏家薅羊毛一薅就是近十年，直到最近一年才开始显露出颓象。
　　沈确的目光没离开过自己的头骨，顾言一拿起它来之后，视线也一直跟了过来，顾言一觉得有趣，抬着头骨左右移动，逗弄沈确。
　　沈家的人见沈确看似天真无邪，实际上心智不全的这幅模样，心中充满了苦涩。
　　沈凝已经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是引狼入室，心痛得几乎想把心脏生挖出来。
　　顾言一看出了她魔念渐生，说道：“你不用有什么愧疚，苏锦荣只是一个突破口而已，没了苏家，还会有李家、张家、赵家。被盯上的是你们沈家，对方既然想窃取你们的气运，没了苏家作为突破，也会换一种方法。”
　　沈父忍不住问：“大师，您的意思是，有别的人盯上了沈家？”
　　顾言一点头：“苏家作为供对方驱使的矛，只是喝到了口肉汤罢了，否则怎么可能蜗居在D市这个小地方。不过具体是谁我还不太清楚，得看到了才知道。”
　　解答完疑惑，顾言一口干舌燥，接过周秉文递过来的水。
　　周秉文来了有一会儿，看别墅里连口水都没有，拉着中介去买了一箱水回来，挨个发给在场的人。
　　傅冉竹怜爱地看着小儿子，良久过后，才问道：“大师，现在这个窃运咒……是不是已经解除了？小确是真的没问题了？”
　　顾言一刚想开口说“你可以质疑我，但你不能质疑我的能力”，就被周秉文阻止了。
　　看多了顾言一的直播，周秉文对他的脾气也有所了解，深知这人只要一开口，能把玄术大师仙风道骨的神秘感破坏一半，剩下的一半完全是靠外表和气质在支撑。
　　作为一个合格的经纪人，维护艺人的形象也是工作职责所在，他笑着说道：“沈太太，这个您放心，顾大师出手从来没失手过，这个您可以去调查。”
　　傅冉竹不是这个意思，她有些着急地看向老公。
　　沈培然说道：“大师误会了，我的妻子想说的是，如果我们把业务迁回来，还会不会受到影响。”
　　顾言一点点头，说道：“窃运术法已经破除，不会再对沈家有什么影响。”他说完，又道，“事情我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现在能和我签租房合同了吧？”
　　沈家几人对视一眼，不置可否，沈培然说道：“顾大师，现在已经过了早饭的时点，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慢慢商讨？”
　　顾言一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
　　于是乎，一行人准备先去吃个早饭。
　　临走前，周秉文告知中介，这房子他们会租，只是现在有些事情要商量，等一切敲定后会通知他，必然不会短了他的佣金。
　　中介连连点头，知道这户人家的单子和寻常的单子不同，得了周秉文的准话后就先离开了。
　　沈确不愿意走，被顾言一强行塞进了头骨里带走。
　　“窃运阵破了，施法者肯定会来这里一探究竟，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不想魂飞魄散就跟我一起走。”
　　天河苑周围的商户几乎都关门了，几人索性驱车去了市中心的餐厅。
　　沈鸣挑了一家D市出名的高档餐厅，借他朋友的光订了一张桌子。
　　落座后，沈鸣朋友就火速来电，他离开包厢去接电话了，其余的人留在包厢点餐。
　　顾言一看菜单，身边有报菜员替他仔细介绍，他时不时点一个感兴趣的菜。
　　沈家几人静静等着，一本菜单翻完，菜也点好了，顾言一归还菜单，等报菜员离开包厢后，沈父才开口，说道：“顾大师，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重新回到D市投资。”
　　当然，如果动用集团的资金，流程必然会变得复杂，沈家几人路上商议后决定用私人的资金以沈确的名义进行投资，这样能避开冗长的股东会决议，加快投资速度。
　　“我听说天河苑的开发商因为拍下地王后，那片区域的发展规划没有如预期中展开，房子和商铺的预售没有达到预期，如今面临资金链断裂的风险，正急需一笔现金流，我和沈鸣打算和对方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收购天河苑。”
　　周秉文闻言一惊，筷子好悬拿不稳。
　　他刚才第一眼见到沈培然就觉得这个人眼熟，借着买水的名义出去后就上网查了一下，差点把手机都惊得掉地上了。
　　沈培然，裕盛集团创始人，以仓储物流起家，依靠卓绝的市场眼光和高超的投资手段，在几年内把企业发展壮大，又陆续投资了科技、医疗、芯片等产业，如今的裕盛集团已然发展成了一家涉及多个领域的跨国集团。
　　甚至在今年新发布的富豪排行榜上，沈培然也是榜上有名的。
　　沈家人谈起买楼盘，说得像是要买双鞋那么简单。
　　周秉文感叹：难怪苏家和那个幕后的玄术师要窃取沈家的气运，这谁看了不眼红。
　　顾言一想了想，说到：“那能不能把别墅后的那片地也租给我？”他好布置风水阵。
　　沈培然笑道：“顾大师，您太客气了！对于您救下小儿子的恩情，这么一点钱不能表达出我们一成的感激之情，况且您帮助我们破坏了苏家的窃运阵法，这对于沈家而言，不啻打破了悬在我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沈家重获新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那套别墅连同您划定的区域，我们都拱手相送。”
　　这下周秉文确实拿不稳筷子了，颤颤巍巍把筷子放下。
　　顾言一思忖片刻。以沈家的情况而言，他收对方这些确实不多，便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沈培然又道：“我们认识一些不错的装修团队，顾大师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会让他们过来协助您布置别墅。”
　　正聊着，包厢大门打开，沈鸣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他坐回位置，沈凝以眼神询问，沈鸣小声说道：“晦气，刚才遇到了苏锦荣。”
　　这家餐厅是会员制，要确保每年消费一定的金额才能成为会员，又因为厨师是从全球各地搜罗来的名厨，在D市的富人圈子很受欢迎。
　　可D市就这么大，富人圈子来来去去就这么多人，苏锦荣是会员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他们没想到，现在大上午的又不是饭点，竟然也能遇到苏锦荣这个人渣。
　　沈鸣躲进角落，暂时避免和这人碰面。
　　天知道，沈鸣碰到苏锦荣，看着这个人渣脸上犯贱的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冲出去把人揍翻在地，只是情绪上不免暴露了几分。
　　厨师的手艺很好，顾言一吃得很开心，沈家人见他开心，也很开心。
　　为了避免和苏锦荣撞见，沈确对大堂经理确认了这人已经离开，这才放心地一家人跟着顾言一一起离开包厢。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苏锦荣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沈家在这里的消息，竟然直接就等在了餐厅的门口。
　　沈家一行然连同顾言一和周秉文刚出了大门，就和苏锦荣碰了个正着。
　　那人刻意等在门口，见了沈家人之后，视线在沈凝的身上扫了一圈，开口就一句黏腻的：“小凝，我真的好想你。”
　　沈凝被他的发言油得头皮发麻，目光凌厉问他：“怎么，你又有情人需要剖腹产了？”


第33章 
　　苏锦荣一噎，想起了当时沈凝提着西瓜刀对着他情妇肚子比划的场景，当时要不是旁人用力拉住她，没准真的能给情人来一个剖腹产。
　　沈凝狞笑：“说真的，我也不想祸害你的那些情人，毕竟这种问题说到底还是男人的问题，不如我现在去后厨借一把刀，把你的孽根切了，一了百了。”
　　苏锦荣被对方脸上狰狞的神情吓得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心神，视线在几人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顾言一的脸上。
　　他立刻神色一变，指着顾言一道：“你不愿意接受我，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小白脸？！你知不知道他是卖屁股的！”
　　他倒豆子一样把顾言一几个月前的那起丑闻全说了出来，一脸希冀地看向沈家的几人，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到对顾言一的厌恶。
　　只是他失望了。
　　沈家人的视线冷冷盯着苏锦荣，没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对这件丑闻的好奇。
　　苏锦荣脸上希冀的表情逐渐隐去。
　　顾言一摇头叹气，说道：“是你家那位让你来的吧，跟了一路，真的辛苦你了。我原以为他能望气，多少有点本事，手下应该有点得用的人，没想到竟然派你来试探。所以你是不敢进入别墅，所以才跟来这里了？怎么，窃来的气运耗光了，着急了？”
　　苏锦荣在听到“窃运”二字后脸色骤变，油腻的表情也装不下去了。
　　顾言一继续道：“其实我建议他亲自过来的，不过这种程度的咒术反噬，他应该受伤不轻吧，来不了也情有可原。”
　　最后，他笑着对苏锦荣说道：“劳烦你转告他，我在别墅里等着他，随时欢迎他大驾光临。”
　　……
　　再回到别墅，花园已经修整好，整个屋内的卫生也都打扫干净，甚至一些老旧的家具都被更换掉，添置了不少的新电器。
　　周秉文表示，震撼两个字他已经说累了。
　　这就是有钱人的钞能力吗。
　　从离开这里到回来，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小时，别墅内外竟然已经焕然一新。
　　他真的深深感受到了沈家人的诚意。
　　进了别墅，顾言一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铜像佛牌玻璃珠一样样放出来，再拿出多打包的一份菜品，在香炉里插上三根香，拜了拜，说道：“家人们，早午饭来了。”
　　黑白无常从铜像里出来，元翠兰和张清妤大小姐一起从佛牌里现身，残缺不全的鬼童们也纷纷离开玻璃珠。
　　整个客厅热闹得冷气森森，完全不需要开空调。
　　一大家子鬼围着放得满满登登一茶几的菜肴，气氛欢快地边吃边点评。
　　这一幕碰巧被过来窜门的沈鸣撞见，他有些事想私下询问顾言一，碰巧撞见别墅大门没关，敲了敲门就进来了，好巧不巧撞见了如此“热闹”的一幕，一时间呆住了。
　　难怪临走前又多点了一份菜品打包，他们都以为顾言一很喜欢那家的菜品，原来……是给家里的鬼口带的外卖？
　　不过他弟弟呢，怎么不在里面？
　　还是周秉文唤他回神：“沈先生，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沈鸣：“啊？哦……啊！我确实有点事想问顾大师。”
　　顾言一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里面是一杯杯鲜榨果汁。
　　沈确还在跟顾言一贴贴，几乎一步都不打算离开。
　　他似乎有些认生，见到桌边围着的一大桌子鬼，表现得有点害怕，又不愿意离开顾言一的身边，只能紧紧贴在他背后躲着。
　　沈鸣心酸地看着自家的傻弟弟，被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跟着一起去吃点东西，不过也没关系，他们沈家有的是钱，弟弟如果想吃了，他直接让厨师来给弟弟开小灶！
　　顾言一放下茶盘，问沈鸣：“你确定要听？”
　　沈鸣一愣，继而沉默。对方既然是大师，对他的来意必然是一眼就能看出的。
　　他默默点头。
　　弟弟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替他们承受了最大的恶意，他作为沈确的大哥，无论真相再怎么难以让人接受，都是他必须要承受的。
　　顾言一叹气，示意沈鸣跟他一起去吧台，顺手拿起桌上沈确的头骨，把他送进了头骨里。
　　吧台已经填满了各种酒水饮料，顾言一随手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沈鸣，慢慢说起了窃运祭祀的过程。
　　半个小时后，沈鸣双眼红肿地离开了别墅。
　　众鬼已经吃完，回铜像的回铜像，玩心重的鬼童回到玻璃珠子中，一蹦一跳去花园里玩了。
　　收拾完桌子后，顾言一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饭盒，里面装着沈确从前喜欢的食物。
　　顾言一给吃食加热后，重新给沈确上了三炷香，把人从头骨里放出来，说道：“吃吧。”
　　沈确开心得和顾言一贴贴：这个人是好人，大好人！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顾言一终于能休息一会儿。
　　他看了眼时间，拿出手机，放到刚买的架子上，点开了直播。
　　……
　　【啊啊啊啊啊啊——神棍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今天没办法抽福袋了！！！】
　　【昨天听你说要搬家，我以为至少得过几天才会看到你，正考虑没有福袋的这段时间要不要暂时不出门。】
　　【快点！快点！快点！我赌瘾犯了，快给我上福袋，我要福袋！】
　　【我的手啊！你一定要控制住你寄几啊！那个东西不是福袋，它是诅咒！你不能去碰它——】
　　顾言一看着发癫的评论，笑着甩出一个福袋，说道：“今天就这一个，你们看着抽。”
　　一分钟过去后，一个名叫“酒馆湿人”的ID抽中，他很快给顾言一砸了三千的卦金。
　　视频接通，对面是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头戴着鸭舌帽，脸上墨镜口罩，甚至连脖子的部分都全部被布料覆盖。
　　即便是在空调房里，这么穿也让人感觉十分闷热。
　　“大师，求您救救我。”
　　他开始描述自己遇到的困难。
　　大约从两个多月前开始，酒馆湿人开始浑身红肿发痒，一开始，他以为是接触到什么东西导致皮炎，去药店买了点治疗皮炎的膏药擦了擦，可情况却一直不见好转。
　　又过了一个月，他的皮肤竟然开始溃烂！
　　酒馆湿人顿了顿，像是下了十分大的决心一样，撸起了袖子，露出手臂。
　　大片大片的溃烂展露在屏幕前，有的地方在流脓水，没有愈合的地方露出鲜红的肉，看得人忍不住撇开眼睛。
　　【救命，哥你听我一句劝，外面不干净，真不如买个玩具。】
　　【神棍你的直播间脏了，瓢虫都能抽到福袋了。】
　　【不用神棍断卦，我来帮你铁口直断，去医院查一下传染病吧，一查一个不吱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是饭点啊我在吃饭啊——】
　　看到评论的酒馆湿人崩溃大叫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查了，没问题！”他生怕别人不信，去找了自己的体检报告单，模糊掉具体信息，放到屏幕前展示给所有人。
　　粉丝里有做医生的截图仔细看了报告单上的指标，说道：【确实没问题，应该说，他的各项指标都算健康。】
　　【你们都忘了顾言一福袋的作用了吗？既然这福袋能落到他的手上，问题肯定不能通过正常渠道解决了。】
　　酒馆湿人继续说道：“我……我一开始也怕，真的担心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几乎我们市里所有的医院都去检查了个遍，我连精神科都看了，但没用，医生都说检查单上的指标没问题。
　　“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在朋友的建议下去过寺庙、去过道观，海内外的神佛都拜了个遍，最后他们给我介绍你了，说，说如果我抽到你的福袋，我就是真的遇到了问题，你也能帮我解决……”
　　网友们纷纷感叹顾言一福袋的威力，并让他赶紧帮这个人看看，人皮肤变成这样，别说外出不方便了，恐怕连睡觉的时候碰到都会疼。
　　顾言一手指敲着膝盖，看着视频里全副武装的人没有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花园外玩的鬼童都已经回来了，此刻正趴在镜头面前，打量着屏幕里的人，时不时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用着只有它们自己知道的语言交流着。
　　元翠兰作为鬼童们的监护人，此时也跟了进来，飘在顾言一的身后，皱眉看着屏幕里的人，说道：“要我去杀了他吗？”
　　顾言一摇头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如今这种情况，完全不需要元翠兰出手。
　　他这话是回应元翠兰的，却被十几万在线观众理解成了他评价酒馆湿人的现状：
　　【我去，我就说神棍的福袋不简单，说吧，这次是进狱风还是地狱风？】
　　【神棍快点展开说说报应不爽，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难不成像山姥那样害人吗？】
　　【山姥的模样可没他恐怖……没准更夸张呢。】
　　直播间的观众都在猜测，酒馆湿人却急了，忙为自己辩解：“我……我什么都没做过啊，我一生行善积德，我做慈善的啊！”他一边说着，甚至展示出了自己得到的各种锦旗和获得的奖状。
　　顾言一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叹气：“你是不是以为把脸遮住了，我看不到你面相了，事情就能糊弄过去？”
　　酒馆湿人浑身一僵。
　　“像我这么厉害的人呢，不仅会观面相，还会更进一步的术法，观气。”他说着凑近了镜头，锐利的视线透过网络，像是要看透对面人的灵魂。
　　“我看你的气，带着一股腐烂的恶臭，黏腻濡湿，污秽肮脏，让人恶心。”


第34章 
　　【救命，谁能来管管，神棍又开始自吹自擂了。】
　　【难道只有我注意到他今天用的词汇异常激烈吗？】
　　【感觉神棍生气了，我觉得可以提前给酒馆湿人上三炷香了。】
　　【以我直播间老粉的经验，这人十有八九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酒馆湿人同样看到了这些评论，身体的痛苦加上长期以来精神的折磨，加之包裹严实，没有暴露真实长相，他索性放飞自我，直接开骂：“你们这些网友整天除了看热闹就是网暴，要么就是边看热闹边网暴，你们才是丧心病狂幸灾乐祸的恶人，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只因为主播的两句话就在恶意揣测脑补！
　　“还有你，你顾言一根本就是个丑闻缠身沽名钓誉的骗子，你治不好我的病，你只是为了博取流量才和我连线，你就是想拿我的病痛博人眼球！”
　　他疯狂指责谩骂网友和顾言一，完全忘了来直播间是他朋友的建议，福袋也是随机掉落。
　　顾言一默然看着连线那头的蒙面男人。
　　网友们简直被这人不要脸的劲气笑了。
　　不是，你骂神棍也就算了，反正抽到他福袋的人都没啥好事，你骂我们算怎么回事，我们也没招你惹你啊？！
　　他们哪受过这种气，撸起袖子把键盘敲冒烟了，和酒馆湿人对喷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个连线申请递了过来。
　　他看了ID人的名称，笑了。
　　寂灵真人。
　　这不正是苏家供奉的玄术师吗，没想到苏锦荣的速度挺快，上午才让带的话，这人下午就找了过来。
　　这是打算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斗法？
　　顾言一笑了，笑得很开朗，没有一丝犹豫就接通了连线。
　　正在激情对喷的粉丝们忽然被他笑得一个激灵，直觉告诉他们，现在有人要倒霉了。
　　直播画面中又出现一个屏幕，屏幕中的人穿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兜帽遮到了人中，只露出双唇和下巴，模样就像中世纪给人搭棚子算命的巫师一样。
　　寂灵真人开口就是：“我们打个赌，谁能治好他就胜，而输的人要答应获胜方一个要求。”
　　网友瞬间支棱起来了。
　　这是什么？斗法！
　　这不比骂傻X有意思多了！
　　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打擂人的身上，催促着顾言一赶紧答应。
　　自打这人出现后，沈确躁动不已，戾气翻涌，如果没有顾言一的压制，恐怕已经顺着网线冲到了对面。
　　安抚了躁动不安的沈确后，顾言一哂笑：“你先治，治好了算我输。”
　　话落，一条只有两人能看见的白色细线各自没入两人的眉心。
　　在普通人看来没有约束机制的普通口头打赌，实际上是言灵契约，双方一旦接受，则契约成立，受天道约束。
　　顾言一微笑，装作无所觉的模样，说道：“我也有个条件。
　　“既然是在众人见证之下的斗法，必然也要观众都能看到才行，否则即便你召唤出了鬼王，观众们也只能看到空气，岂不是见证了个寂寞？”
　　寂灵真人思索片刻，答应下来。
　　“容我布置一二。”
　　他即刻拿出一沓黄符，往空中飘洒，黄符如同天女散花一样飘落。
　　而后，寂灵真人双手迅速结印，众人就见原本应该因为引力而坠落的黄符蓦地停在半空，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一样，四散贴到四面墙上。
　　他这一手着实漂亮，引得观众们直呼精彩。
　　寂灵真人看到了评论，似是十分自得，微勾嘴角，又迅速压下。
　　“你先请。”顾言一道。
　　寂灵真人没有推辞，他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黄符，并介绍道：“此乃杀鬼咒。此人□□腐烂，实则是被厉鬼煞气所腐，此咒下去，恶灵魂飞魄散，咒到病除！”
　　他很自信，抛出符咒，开始结印，口中念诵纽扣的咒诀。
　　众人就见那符咒悬停于半空之中，周身慢慢发出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
　　酒馆湿人见状，双眼中也迸射出获救的希望。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红芒亮了又暗。悬停的符咒飘落到桌面上。
　　寂灵真人长出一口气，似是消耗巨大，十分疲惫。
　　网友看向酒馆湿人。
　　寂灵真人看向酒馆湿人。
　　顾言一打了个呵欠，开了一包薯片。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反馈变化。
　　良久之后，酒馆湿人茫然道：“寂灵大师，开始了吗？”
　　网友笑喷，想起了一条十分古老且经典的广告词：
　　【“大师，开始了吗？”大师：“已经结束了。”】
　　【不是，和着刚才我看了场特效？】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我瓜都吃一半了，你就让我看这？】
　　直播间观众的期望有多大，看到结果后的失望就多强烈。
　　而其中，最着急的莫过于酒馆湿人，他急吼吼问道：
　　“寂灵大师，没效果啊，我身上还是又痒又痛！”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抓挠，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刺痒疼痛感觉更厉害了。
　　蓦地，他大叫一声，赶紧撸起袖子。
　　手臂上原本还算干净的伤口竟然开始渗出脓血。
　　酒馆湿人惊恐：“大师，大师，好像更严重了，救我，求您救我！”
　　寂灵真人默然片刻，叹气：“看来你身上的恶灵冥顽不灵，铁了心想要你的命，这样，我也不需和它多客气了。”
　　观众：
　　【大师，你刚才的杀鬼咒要让它魂飞魄散，看着也没怎么和它客气。】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刚才施咒失败，激怒了对方？】
　　酒馆湿人又掏出一张黄符，结印，念咒：“招雷神咒！”
　　紧接着，一道细小的闪电出现在酒馆湿人的头顶，并迅速燎着了他的帽子。
　　酒馆湿人大叫一声，扔掉帽子，露出已经光秃秃且开始腐烂的脑袋。
　　见这招没用，酒馆湿人又换了一道符：“火狱咒！”
　　酒馆湿人忽然浑身发热发烫，像是身处火海，烫得他直跳脚。
　　“斗煞咒！”
　　酒馆湿人蓦地掉在地上，浑身抽搐。
　　“遏邪大祝咒！”
　　酒馆湿人忽然直挺挺起身，发癫一样整个房间来回跑。
　　寂灵真人气喘吁吁，尝试几次未果后终于停手，灵力消耗巨大让他精神十分疲惫。
　　酒馆湿人此时已经躺在地上，被病痛和寂灵真人的符咒折腾得奄奄一息。
　　【神棍，你行行好吧，我寻思酒馆湿人再被折腾下去人就没了，反正都要死，不如你直接给他个痛快。】
　　【我一时间分不清这位寂灵大师到底是来治病的还是来害命的……】
　　【寂灵大师，说实话，你其实是顾言一请来的托吧，目的就是折磨抢到福袋的人？】
　　顾言一笑着看向寂灵，问：“还有别的法子吗？一并使出来吧。”
　　寂灵真人一次使出这么多术法，也着实累得不轻，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渗出了细汗，注视顾言一良久，终于发现了不对。
　　“是你！是你在搞鬼吧？！”
　　顾言一面露无辜之色：“什么搞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寂灵真人见状，更是确定了顾言一从中作梗。
　　想他成为玄术师几十年，期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斗法，曾几何时碰到过这种乌龙的情况。
　　现在一想，根本就是这个叫顾言一的人不想让他施法成功！
　　寂灵真人深吸一口气，说道：“就算你要阻止我也没用，我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我要，召唤黑白无常！”


第35章 
　　【起猛了，他说他要召唤谁来着？】
　　【纯好奇，地府到底有几个黑白无常？】
　　【他为什么不召唤牛头马面，偏要召唤黑白无常？是想撬墙角吗？神棍快跑，你墙角被人盯上了！】
　　说起黑白无常，直播间里的人可就不困了。
　　老粉都知道，顾言一第一次直播就用阵法召唤出了范无咎和谢必安，这两名鬼差在之后也出过镜，甚至还因为夜市的风波，靠着玻璃墙反射的身影上过热搜。
　　如果这个寂灵真人能把黑白无常从顾言一身边召唤过去，不就说明对方比顾言一厉害么？
　　虽然他刚才的表现很拉胯，但没准只是发挥失常呢。
　　观众摩拳擦掌准备看热闹。
　　寂灵真人起身，开始在空地上画阵法。
　　事情发展到此，一切都还正常。
　　可在阵法画好之后，寂灵真人拿出供桌，摆上牌位，放上香炉，又摆了几盘大鱼大肉后，画风开始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最后，寂灵真人拿出了桃木剑和浮尘，开启《八大神咒》BGM，并和着舞剑和拂尘跳起来。
　　【驱鬼的尽头果然是跳大神吗？】
　　【感觉不对劲啊，我记得当初顾言一滴了几滴血就把鬼差召唤过来了，怎么到这里就这么复杂？】
　　【这才是正常的好吧，顾言一那种方法业内无人能效仿。】
　　【从可看性方面评价，比顾言一施法的时候有趣多了。】
　　众人就这么看他舞了十多分钟的剑，不单寂灵真人跳着累，网友看得也累，评论区逐渐歪楼，有的说起了自己最近遇到的疑似灵异事件，有的催促顾言一赶紧把这批次的黄符链接挂上，还有人建议顾言一出外勤的时候也直播，他们想看现场。
　　顾言一觉得外勤现场这个提议可以采纳。
　　就在观众心不在焉之际，镜头里，寂灵真人所在的屋子发生了变化。
　　白色的雾气逐渐弥漫充，斥整了个房间，最后只能看到供桌和正在唱跳的寂灵真人。
　　线香和蜡烛的光在雾气中明明灭灭，由橘黄变得绿莹莹。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蓦地，一道悠远苍茫的声音传来：“凡人，唤吾何事？”
　　召唤成功，寂灵真人大喜，五体投地跪在供桌前：“小人道号寂灵，召唤阴差大人只为几只为恶人间的恶鬼。”
　　渐渐地，一道身影出现在供桌之后。
　　那人身着白衣，短头发，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高帽，目光停留在供桌的鸡鸭鱼上，目露垂涎，无意识舔着嘴唇。
　　跪着的寂灵看不到这一幕，直播间的网友却看得真切。
　　【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和上次亲眼所见的黑白无常差远了，我还记得当初的感觉，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冰凉。】
　　【我我我记得，那会儿四十多度呢，我被冻得愣是买了杯热奶茶，别人到现在都以为我热傻了！】
　　头上久久没有动静，寂灵真人斗胆抬起头看去。
　　那鬼差收起垂涎之色，睥睨地看向寂灵真人，道：“你在命令本差？”
　　寂灵真人赶紧又低下头，说道：“非是命令阴差大人您，而是恶鬼为祸人间，我等修道之人眼睁睁看着凡人受其磋磨，实属不忍，奈何贫道修为浅薄，实在无法收服恶鬼，只能阴差大人出面。
　　“阴差大人放心，银钱方面定然打点到位。”
　　谁知那鬼差冷笑：“一点银钱就想打发了我？”随着他的话语，周遭冷意增加。
　　寂灵真人一惊，心知鬼差动怒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为何这个鬼差却因为他提钱而生气？
　　寂灵真人也是第一次召唤鬼差，不敢触怒对方，只能把身体伏得更低，说道：“我知区区银钱阴差大人您定然是瞧不上的，所以我打算另外献上一宝，还请阴差大人稍等片刻。”
　　他一边说着，一边跪着退出房间。
　　没过多久，寂灵真人再次出现，这次手上拿了九枚黑色的小旗子。
　　“此为引魂幡，乃修真至宝。”
　　这下顾言一不困了，他支棱起来凑近了屏幕，盯着看了片刻，惊讶：“咦，还真是引魂幡？”
　　他的话把并不关心直播的黑白无常也吸引了过来，两鬼一左一右凑到屏幕前细细打量寂灵真人手上的黑色小旗。
　　嘿，还真的是引魂幡。
　　引魂幡原本是地狱阎王的法器之一，但千年前地狱发生过一次动乱，十八层地狱恶鬼出逃，为免恶鬼为祸人间，阎王便祭出引魂幡，把人间鬼魂重新勾回地狱。
　　只是这引魂幡在制作时出了小小意外，导致它会无差别吸引所有魂魄，而无法鉴别魂魄的善恶。
　　为了避免差错，地府必须进行二道筛选，辨别出需要投入十八层地狱的恶魂，以及可以投胎转世的善魂。
　　这一次的引魂导致地府一时间鬼□□炸，骚乱频起，地府上下一个不查，引魂幡竟然就这么丢失了。
　　阎王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后来地府消失，自然也没法继续寻找，没想到它竟然出现在了人间。
　　顾言一听着谢必安的叙述，心里顿时升起了疑惑。
　　按照他的说法，引魂幡是出自此间阎王之手，可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寂灵真人手上的引魂幡很像他那个世界的鬼王同款？
　　顾言一想了想，说道：“既然寂灵真人把引魂幡送给了你们同事，不如你们沟通一下，让他把引魂幡借给你们看看？”
　　他说着拍了一下黑白无常的后背，众人只见顾言一的身边慢慢显现出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刹那间，评论尖叫起来。
　　被寂灵真人召唤出的白衣鬼差也尖叫了起来。
　　……
　　【鬼差大人，好久不见，我是你们的粉丝啊啊啊——】
　　【天啊，天啊，天啊，我死了，我又诈尸了！我竟然在活着的时候看见了真的鬼差，现在我毕生最大的遗憾只剩下彩票中奖一个亿了！我都能活着见到鬼差，一个亿离我还远吗！】
　　【黑白无常同人文已经在同人社区上架，ID名称XXXX，欢迎各位品读。】
　　【本人是夜市视频入坑，听说直播间能随机掉落鬼差，之前半信半疑，现在我只想问一句——鬼差大人，阴间报考公务员需要什么流程，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神棍说过见了鬼差后运势低的人会倒霉，所以你今天要画符了，嘻嘻。】
　　顾言一看到这条评论的一瞬间瞪大双眼，心中暗恨：该死，失策，他把这茬给忘了！
　　除了鬼哭狼嚎的直播间观众外，还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尖叫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进众人的耳中。
　　正是那个被寂灵真人召唤出来的“鬼差”。
　　天知道，他只是区区一只成精的刺猬，感召到召唤阵的波动，跑来装模作样一阵，混吃混喝一顿。
　　谁能想到竟然真的碰上了鬼差！
　　不是说地狱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不是说建国后不允许搞封建迷信吗！
　　为什么区区一个主播身边竟然会跟着两个鬼差？！
　　两名鬼差此刻正在透过镜头打量他，吓得他根本不敢动弹。
　　良久过后，白衣鬼差摇头说道：“我们不认识他，倒是有精怪成为鬼差的，譬如牛头马面，但我尚未听到过有其他类型的精怪成为同事，兴许是在我和范无咎消失之后才入职的。”
　　顾言一点点头，对白衣刺猬说道：“建国后不许成精哦，你违规了，我要让黑白无常好好审问审问你。”
　　那白衣的刺猬精被吓得浑身颤抖，抖着抖着，身形竟然慢慢缩小，消失在供桌后面，最后只留地上一件白衣，还有衣服下鼓起的一个团团。
　　只见团团拱啊拱，慢慢从衣服里探出一个小鼻尖，然后露出一双豆豆眼，最后，一个白色的刺猬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湿漉漉的小鼻头，水汪汪的豆豆眼，受惊后一蹦一缩的肉肉身，直播间观众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来的竟然是一只成精的小刺猬。
　　寂灵真人也发现自己被欺骗，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真人竟然向一只精怪五体投地下跪，一时间脸上燥热，恼羞成怒，拿起桃木剑就刺向了那只刺猬。
　　可他却也忘了，能修成人形的精怪，修为至少在百年以上，甚至已经讨封成功，又怎么会是他一个连对方真身都无法发现的人能对付得了的。
　　修成人形的五仙之一，可不是一个半吊子的道士能对付得了的。
　　那刺猬也是恨极了寂灵真人，认为对方把他诓骗过来，目的是为了让黑白无常抓他，呲了一口尖牙，直接咬碎了冲自己刺来的桃木剑。
　　一时间，直播间里上演了道士大战刺猬精的戏码，精彩程度可比两边斗法来得有趣多了。
　　顾言一在整个过程中，主打的就是和观众一起吃瓜，乐呵呵拆了包猪蹄开始啃。
　　但苦主酒馆湿人是真的急了，挣扎着爬起来大声喊：“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看看我啊，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啊！”
　　眼瞅着一人一精怪就要斗个你死我活，顾言一还有很多事情没打听清楚，不能让这个寂灵真人就这么被弄死。
　　他对黑白无常道：“劳烦二位差使了。”
　　众人就见顾言一身边的黑白无常蓦地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然到了寂灵真人的身边。
　　寂灵真人和白仙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鬼差一边提溜一个，把打得难舍难分的两边分开。
　　白仙一碰到黑无常就安分下来，闭上眼睛装死。
　　被白无常拉住的寂灵真人也不敢妄动，主要是被冻的，鬼差身上自带地府阴气，寻常人光是看一眼运势都要低上许久，更遑论被直接触碰。
　　至此，闹剧一样的斗法到此为止。
　　顾言一道：“你输了。”
　　寂灵真人大叫：“我没有，我们约定的是治好这个人！我虽然失败了，但你也还没有赢！”
　　顾言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治好他了？”
　　寂灵真人一愣。
　　【咳咳，友情提示，刚才神棍应下的承诺是‘你治，治好了算我输’。】
　　【我就知道，老奸巨猾的神棍绝对不会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斗法。】
　　【好家伙，和着你刚才都是在耍他的？忙活了半晌忙了个寂寞，我都要同情寂灵真人了。】
　　【没有忙了个寂寞，寂灵真人还助力了折腾苦主啊哈哈哈哈哈哈——】
　　寂灵真人闻言却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们双方的斗法已然签订契约，今天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得兑现契约上的承诺，为他治疗！”
　　顾言一：“哦？你确定我们的契约是这么订的？你要不再好好感受一下？”
　　寂灵真人闻言一愣，屏息片刻，大惊失色：“你……你算计我！”
　　顾言一挑眉：“怎么能叫算计呢，我这叫礼数周全，礼尚往来。”
　　言灵契约这种术法，比拼的就是一个修为高低，对方自认修为比顾言一高，如今却被他反将一军，即便再怎么不情愿，捏着鼻子也得认下。
　　“你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聊。——现在先说说你的问题。”说完，他断了和寂灵真人的连线，人已经抓到了，不着急。
　　顾言一看向酒馆湿人。
　　就这么短短半个小时的功夫，对方身上的黑气又变得浓烈了许多。
　　他见顾言一终于有空搭理他，面露喜色，抢先一步道歉：“对不起顾大师，我刚刚实在是太着急太害怕了，说了些不过大脑的话，您千万不顾要往心里去，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顾言一没有搭腔，审视酒馆湿人片刻，开口了：“ID酒馆湿人，本名蔡洪安，E市大泽洞乡人，现年35岁，树苗私人基金创始人，基金致力于治疗自闭症患儿，以及为患儿提供康复训练的场所。是也不是？”
　　酒馆湿人一惊，尚且完好的皮肤不由得渗出细汗。
　　自己藏得这么好，他……他怎么知道的？！


第36章 
　　酒馆湿人，或者说，蔡洪安忽然觉得和顾言一连线恐怕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即便他很有可能救自己。
　　而此时，勤奋的吃瓜网友已经搜索出了蔡洪安的生平，从他的出生到就读的学校，再到创业，成立的基金的名字，背后的投资者等等，几乎都被找了出来，一股脑发到了评论区。
　　蔡洪安察觉到了不妙，他说道：“不好意思啊，主播，刚才时间耽误得太久了，我半个小时后还得到医院，已经提前预约好了，今天就暂时到这——”
　　他的话没说完，卡了。
　　无他，他发现自己无法退出直播间。
　　可他是用手机做的直播连线，如今他身在旅馆，手边根本没有替换手机。
　　况且自己手机里有些东西，也不能被旁人看到，这手机，不能丢。
　　见蔡洪安略显慌乱，嗅觉敏锐的网友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不知缘由地连线人无法退出直播间，这样的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而每当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往往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连线直播人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蔡洪安那边的屏幕一阵晃动，黑了下去，可无法退出连线，声音还是能清晰地传来，众人听出来了，他正在试图打开酒店的房间大门，但失败了。
　　蔡洪安疯狂拍门：“喂，外面有人吗，帮忙开个门！喂——”
　　门外没人回应，他又冲回来，拿起床边的座机试图拨打前台的电话，可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忙音。
　　这下他是真的慌了，又跑去窗边尝试开窗呼救，窗子却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一样，锁扣部分纹丝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镜头再次晃动，蔡洪安捂得严实的脸出现在屏幕中，语气中难掩惊慌。
　　“你……大……大师，您做了什么？”他笃定是顾言一做的。
　　顾言一笑：“你应该感谢我什么都没做。蔡洪安，十年前成立树苗基金，设立学校，开始全国收容自闭症儿童，并建立专门学校供自闭症儿童学习、康复。但是，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康复吗？”
　　蔡洪安浑身颤抖起来。
　　烂掉的皮肤忽然又痛又痒，刚吃下的止痛药似乎失去了效用，布料摩擦在他身上，让他疼痛难忍，他忍不住摘掉眼镜和口罩，又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随着遮挡的布料一件件去除，网友终于看清了蔡洪安如今的模样。
　　他的脸部几乎已经烂掉，部分牙齿没了双唇的庇护，裸露出来，上面还沾染了些脓液。
　　上眼皮也在腐烂，能看到半露的眼球。
　　身上也少有完好无损的地方。
　　这人如果躺进棺材里，恐怕没人觉得是活人，只会认为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身体开始腐烂的尸体。
　　顾言一继续道：“蔡洪安，从创立树苗私人基金开始，到今天为止，有超过一万名自闭症儿童被你和你的基金戕害。
　　“你以治疗为借口，面对全国各地的家庭收容自闭症儿童。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个自闭症的儿童对于家庭而言是多么大的精神负担，你的出现，解决了不少家庭的困难，却也成为了这些被收容的孩子永远的噩梦。”
　　……
　　蔡洪安大学的专业是心理学。
　　心理健康在现今社会虽然已经逐渐走进大众的视野，关注度却仍然不够，尤其是越小越偏远的地方，越是护士个人的心里健康问题，只因为大多数人仍然在生存的道路奔波，无暇顾及更高层次的需求。
　　选择这个专业的蔡洪安也曾经抱着远大的理想，希望在相关领域内干出一番事业。
　　毕业之后，蔡洪安回到了家乡所在的小县城，建立了一个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并为此向银行做了创业基金贷款。
　　开业第一个月，完全没人来光顾。
　　蔡洪安安慰自己，这只是因为咨询室的名声没有打出来，所以没人来罢了。
　　第二个月的时候，确实有父母带着孩子过来了，可那对父母开口就是：“医生，我儿子网瘾很严重，你能不能给他戒了啊，我看网上都流行电击，你也给他来几下啊！”
　　蔡洪安默然。
　　最后，那对父母骂骂咧咧带着孩子走了，嘴里嚷嚷着没有电击治疗，开什么心理诊所。
　　第三个月，又有一对父母过来了，他们让蔡洪安给他们开一点治疗精神病的药物，原因是他们家的女儿去外面读了大学之后，竟然拒绝回老家结婚，拒绝为弟弟出彩礼钱，他们觉得女儿在外面读书读得脑子出问题，得吃药。
　　蔡洪安把他们赶走了。
　　第四个月，有母亲带着抑郁症的女儿前来看诊，蔡洪安听了那母亲哭诉了一整天，而她那抑郁症的儿子呆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连口水都没喝。
　　送走这个女人和她儿子后，蔡洪安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
　　第五个月……
　　第六个月……
　　第七个月……
　　陆续有人来他的心理诊所，陆续有人向他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而蔡洪安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这群人就开始逢人就说蔡洪安是庸医。
　　逐渐地，来找蔡洪安的人越来越少，因为他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
　　蔡洪安思忖良久，到底如何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
　　其实这群人的诉求很简单、很直白，他们虽然嘴上关心亲人，实际只是想摆脱麻烦，希望他作为心理医生，能一劳永逸帮他们解决麻烦。
　　蔡洪安想通这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到了银行评估他创业情况的年末。
　　评估结果好，他下年还能得到一年度的创业贷款，评估结果不好，不仅下一年度的贷款金拿不到，甚至会被收回第一年的贷款金，虽然不需要支付利息，但二十万的本金也不是他能拿得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上了他。
　　他认识对方，县里出去的一个企业家，在外闯荡出了成绩后，回馈家乡，在这里建厂开公司，解决了一大部分就业问题，被县政府提名为优秀企业家。
　　这个人某天忽然出现在他关门了的诊所门口，拍响了诊所的门。
　　对方说要向他投资，要建立一所学校，专门针对自闭症儿童，而这人希望他来当学校的校长。
　　蔡洪安虽然困惑对方为什么找自己，但惊喜却溢于言表。
　　他觉得自己的抱负终于能够实现了。
　　学校很快建立起来，选址就在大泽洞乡。
　　大泽洞乡山清水秀，鲜少有人工开发的痕迹，单就环境而言，是一处疗养的好地方，可相对地，这里的基础设施配置不到位，并不适合建立这种特殊学校。
　　他向投资人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投资人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这里合适，没问题的。”
　　之后就是迅速动工建设，建设完成后，学校开始对外招生。
　　而他，也出任学校的校长，同时，在投资人的授意下建立了树苗基金。
　　投资人甚至帮他还了二十万的创业基金贷款，说这是自己对他的投资，希望蔡洪安好好干。
　　就这样，在他的感激和庆幸中，学校迎来了第一批自闭症儿童。
　　他还记得，当时他作为校长在校门口迎接这些带着孩子来参观的家长，家长们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倦，在参观了校舍，了解了康复教师的情况后都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们把孩子留在了学校，离开的那一刻，家长们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释然微笑。
　　蔡洪安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彼时彼刻的他有一种错觉，那群家长像是甩脱掉了长久以来的包袱，并因此而开心不已。
　　第一批救助的儿童住进了校舍，学校很快就开始了治疗和康复训练。
　　自闭症作为一个世界级的医疗难题，尚且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攻克，面对这些孩子，甚至连沟通都成问题，蔡洪安任职后的生活疲劳但充实。
　　他以为自己的日子会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投资人带了一个人到学校。
　　那人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级，大腹便便，发顶微秃，一身昂贵的西装。
　　投资人介绍对方是自己的重要合作伙伴，来大泽洞乡谈生意，顺道参观这所学校。
　　蔡洪安不疑有他，热情地带着对方参观了自闭症儿童的康复训练现场，并细心地为对方讲解，最后亲自送那人去了镇上的酒店。
　　可当天，加班到晚上的蔡洪安离开办公室，却在操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他白天送走的合作伙伴。
　　蔡洪安下意识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没有出声叫住对方，而是悄悄跟了上去。
　　就见那人进了宿舍楼，挨个路过单间宿舍，时不时停下来辨认门上的房号和名字，最后，停留在了一处门前，推门进去了。
　　蔡洪安皱起眉头。
　　为了学生的安全，晚上宿舍的大门必须上锁，还必须有老师轮流值班。
　　可今晚不仅宿舍大门没有上锁，值班室也空无一人。
　　着实奇怪，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想过去把人拉出来，没想到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按住，他转头，投资人濮尉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对方平时笑意盈然的脸上，此时此刻是面无表情的警告。
　　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第37章 
　　蔡洪安被投资人拉出了宿舍楼。
　　两人来到操场上，蔡洪安甩开了对方的手，质问道：“濮先生，您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谁知濮尉明讥笑道：“蔡洪安，你是不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蔡洪安面色一僵，问：“您什么意思？”
　　濮尉明收起了平日里的和善微笑，表情讥讽：“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做慈善的吧？”他并不打算和蔡洪安解释什么，挥挥手，说道，“领好你的工资，别的事不要多问。”说完就打算离开。
　　蔡洪安咬牙，转头就朝宿舍区走去。
　　没走两步，被一股大力扯了回来，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被扇得眼冒金星，耳鸣不已，口中传来一丝铁锈味。
　　足见濮尉明打得有多用力。
　　濮尉明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蔡洪安，我是看你人不错才让你担任校长，怎么，我每个月给你的几万块工资你看不上眼是吧？你要伸张正义是吧？行啊，你明天就递交辞呈，工资我也不和你要了，我替你出的那笔创业贷款你连本带息还给我！”
　　说完，濮尉明撂下一句“你自己考虑清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蔡洪安第二天没有递交辞呈，也没有去学校，他待在了自己的出租屋里。
　　这一待就是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他从出租屋里出来了，先去理发店捯饬了自己脏乱的头发，剃了胡子，又去镇上的商场买了一套在当地而言昂贵的西装，穿着就去了学校。
　　濮尉明没有问他这一星期干什么去了。
　　蔡洪安也照常上班。
　　又过了一个星期，濮尉明把蔡洪安叫到办公室去，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聊了一个上午。
　　蔡洪安临走前，濮尉明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好好干，跟着我吃香喝辣，我不会亏待你的。”
　　自此后，蔡洪安真的跟着濮尉明好好干了起来，随着学校营销力度扩大，他的工资越来越多，印在名片上的头衔也越来越多，自己的名字连同学校逐渐被全国人知晓。
　　濮尉明的事业也在不断发展壮大，他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投资一笔钱到学校，用以改善校舍和在校学生的生活环境。
　　这所学校每年都会收很多人，但为了避免被有心人发现，他们会对受害目标进行筛选。
　　那些不被家人关心，不常被家人探望的孩子，更有甚者，一些家长把孩子扔到学校后，就不闻不问的，成了他们的目标。
　　蔡洪安忍不住大笑：“你没看到他们的眼神，这些家长完全把我们当做了拯救他们人生救世主！离开学校前看孩子的眼神，就像在告诉我们，这一眼就是永别！
　　“他们完全把这些问题儿童当做累赘！呵呵呵呵……为了确保事情不出纰漏，我们每年都会对这些家庭进行电话访问和实地访问，你知道吗，这些家庭十有八九都生下了二胎！
　　“还有的人认为生出自闭症的孩子是伴侣的问题，他们摆脱了累赘后，马上就离婚了！马上就离婚了！都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就这样完全把自闭症孩子的存在从人生中抹去了！”
　　蔡洪安在镜头前笑得猖狂，笑出了眼泪：“这些孩子是瑕疵品，他们是累赘，是不被需要的孩子，我们只是帮他们解决了问题——你看，正是因为这些孩子的牺牲，才为其他的孩子换取到了更好的资源，他们应该高兴才是！”
　　顾言一弹了响指，蔡洪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却摸到了带脓血的牙齿。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话？这些绝对要带进坟墓的秘密，他为什么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应该伪装，应该求饶，乞求顾言一救救他，可他却说出了这些在心里憋了十年的话。
　　他茫然看向手机，对上屏幕里顾言一森冷的视线，像是被烫了一样赶紧移开。
　　评论区的刷新速度肉眼已经难以跟上，直播间的观众人数也已经突破了三十万，并每秒以万计不断增加。
　　就在这时，濮尉明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下意识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濮尉明近乎疯狂的咆哮：“蔡洪安，你等着给我死吧！！！我会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电话挂断，蔡洪安茫然看着手机屏幕。
　　良久过后，他以一种近乎麻木的神情面对镜头，问：“我还知道很多内幕，你们想听吗？”
　　蔡洪安报出了很多人的名字。
　　这些人有富豪，有官员，有行业内的名人，有国内的，有海外的，大部分在网上可查，小部分没人听过。
　　每爆出一个名字，他都会相应说出这人光顾的时间，次数，以及濮尉明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什么。
　　网友在疯狂涌入直播间，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人数已经从原先的几十万超过了一百万，并且还在继续增加。
　　平台方都要哭了。
　　这种事是能在公众场合爆料的吗？他们甚至听到了几个对直播平台有管辖权的官员的名字。
　　顾言一的直播间有一点好，就是没办法随意掐断，能让人从头看到尾，酣畅淋漓。
　　先前他们乐见这种流量，可现在却被自己的贪婪反噬，哭都来不及哭。
　　随着蔡洪安的爆料，有人已经整理出了第一版的名单发到网上。
　　不出所料，网络被这件事彻底引爆。
　　热搜的前十都是在说这个的，时不时出现的名人被顶上去，都是和这件事有关的嫌疑人。
　　蔡洪安在所有人面前一点点吐露着真相。
　　他发现，自己每说出一点实情，身上的疼痛就会减少一分。
　　他越说越多，越说越畅快，越说越激动。
　　直到宾馆的大门被暴力破开，濮尉明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他们不顾正在直播，四个蒙面大汉抓起蔡洪安就要抬出去。
　　就在这时，宾馆大门突然被关上了。
　　几人发现他们竟然没办法离开这间房间。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打杂呼救，蔡洪安拿着直播的手机，笑得开怀。
　　这是报应，是他作恶的报应。
　　原以为这报应只是报在了自己身上，看来濮尉明也没有逃脱。
　　他满眼欣喜地看着脸部皮肤开始腐烂剥落的濮尉明，心情是出事以来前所未有的好。
　　都来报复吧，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会遭到报应的！
　　蔡洪安像疯子一样畅快大笑起来。
　　……
　　顾言一关闭连线。
　　此刻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人，都是从热搜上闻讯赶来的网友，见他切断了连线，都在抱怨。
　　顾言一说道：“后续就是警察的事了，我一会儿放符咒链接——”顺眼瞟到在线人数，他直接□□沉默了。
　　不是，直播间什么时候进来这么多人了？
　　那他得画多少张符啊？
　　如果想明天发货，今天他得熬夜加班啊！一会儿还得出去啊！
　　不行，以后不能再让黑白无常出镜，绝对不行！
　　为免节外生枝，顾言一和观众打了声招呼后就下线了，一丝一毫讨论的时间都没给人留。
　　老粉都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自发自觉地转战阵地。
　　直播录像很快就传到了网上，并被光速传播，相关事件的热度越来越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相关方想撤热搜压热度，已然无能为力。
　　很快，事件被层层上报，最后报到了中央。
　　调查专案组成立，彻查这起案件。
　　期间也不是没人阻拦案件的调查，但所有人发现，一旦有人意图阻拦，都无一例外皮肤开始腐烂。
　　如同受到诅咒一样。
　　而这起事件爆发的导火索，蔡洪安，在经过了那天疯狂的直播连线后，就像是生命忽然被抽走了一样，奄奄一息，在医院全靠着营养针苟活。
　　而始作俑者濮尉明，在第二天时被人发现暴毙于自己家中的别墅，死状凄惨，刑警见了都忍不住作呕的程度。
　　但奇异地是，尸体只在本地法医室停留了一天，就被法医以失血过多，意外身亡上报，上面就此结案。
　　专案组调查的进展也前所未有的顺利。
　　他们按照蔡洪安给出的名单，挨个找人来问话，一开始还有人意图否认，但很快，这些人的脸部开始腐烂，症状和蔡洪安一模一样，速度比他的只快不慢。
　　到后来，警察甚至不用审讯，通过辨认身体上是否有这样诅咒的痕迹，就能判断对方和这起案子是否相关。
　　而这些中了诅咒的人为了保命，也会极力配合警方。
　　案件调查到最后，牵扯出来的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大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这些暂且按下不表，目光回到顾言一这里。
　　结束直播后，顾言一摊倒在沙发上，一想起自己至少要画三百张符，他就感受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元翠兰此时已经带着鬼童们消失不见，想也知道肯定是去找蔡洪安。
　　这个男人身上少说趴着几十只厉鬼，都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敲他的骨头吸他的髓，但事情还要继续调查曝光，不能让这人轻易死掉，她必须过去控制局面。
　　顾言一躺了一会儿，给沈鸣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比较好的黄符纸供应商。
　　沈鸣托人询问，很快就给顾言一推荐了一家不错的店。
　　顾言一向商家订了一千张黄符纸，并一些画符专用朱砂和紫毫笔，挂了电话后，起身出了别墅。
　　他现在要去会一会这个寂灵真人。
　　刚一打开庭院大门，就见迈巴赫停在路边，沈鸣靠在车外，见了顾言一后和他打招呼：“大师，我送你。”
　　顾言一挑眉。
　　要不说沈家人的生意能做大做强呢，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心。
　　他坐上副驾驶的位置，报了个地址，车子开出小区，朝着目的地驶去。


第38章 
　　迈巴赫一路飞驰，向着目的进前进。
　　路上，沈鸣问顾言一：“刚才那个寂灵真人，就是苏家供奉的玄术师吗？”
　　“嗯，就是他。”
　　沈鸣又问了一句：“他不是幕后的人吧？”顿了顿，补充道，“他水平太差了。”
　　顾言一笑，沈鸣确实是聪明人，看了一次直播就猜出来了。
　　很快，车子就来到了目的地，是一处普通小区。
　　下车后，沈确看着面前普通甚至还带点陈旧的小区，很是震惊道：“苏家的玄术师就住在这里？”
　　顾言一摇头：“狡兔三窟，一般他们会有至少三个以上的地方。”
　　这在修真界也是常见，为免被仇家追杀，很多修真者的洞府都不止三处，而且这种入住率高的高层居民小区人多，很容易混淆气息，让人难以追踪。
　　刚才若不是黑白无常给力，顺着网线就追了过去，之后要再追踪对方，恐怕真的得费上一番功夫。
　　居民区管理松懈，楼下大门敞开，两人直接就进了小区。
　　这片小区高楼林立，从外向内看，至少有十栋以上的高层建筑，时不时还能看到在花园里遛弯的住户。
　　顾言一循着黑白无常的气息往小区内走，最后停留在了中部的一栋楼的大门前。
　　“就是这里了。”
　　大门用了密码锁，非本栋楼的人无法随意出入，碰巧这个时候有人从里面出来，两人便借机进去了。
　　很快，两人便乘坐电梯到了顶楼，电梯门刚打开，一股阴气扑面而来，不用想，正是黑白无常散发出来的。
　　寂灵真人所在的屋子大门紧锁，顾言一敲了敲门，门自动打开了。
　　进去前，他给沈鸣塞了一张符。
　　寂灵真人的屋子内一片狼藉，全是刚才他和白仙打斗时弄乱的，此时一人一妖安分地跪在地上，低眉顺眼。
　　黑白无常见顾言一出现，朝他拱了弓手：“大人。”
　　“劳烦二位差使了。”
　　顾言一走到寂灵面前，扯开他的斗篷，露出被遮挡住的面容。
　　这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的年龄，外表看上去忠厚老实，没人会觉得他是一个神棍，只会觉得他是哪家厂子里经验丰富的技工师傅。
　　“寂灵真人……或者该叫你，丘永胜？”
　　寂灵真人——丘永胜一惊，抬头看向顾言一。
　　“你……你调查我？”他随即看到了顾言一身后的沈鸣。
　　他作为帮苏家窃运的玄术师，对于沈家几人的长相可谓烂熟于心，加之上午的时候，苏锦荣就来电告诉他，遇到了沈家一行人。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你……你是沈家人，沈鸣！”
　　沈鸣冷冷看着他。
　　顾言一拉了个凳子坐到他面前，问：“说吧，谁教你的窃运术法？”
　　丘永胜嘴硬，梗着脖子道：“我自己学的，是我找到的古籍孤本里的法术！”
　　顾言一摇头：“听我一句劝，你如果还想再多活两年，就好好回答，这样我多少还能给你争点寿数回来。”
　　丘永胜一愣，问：“你什么意思？”
　　顾言一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说道：“你知道窃运之法是逆天而为吧？”
　　丘永胜迟疑点头。
　　这他还是能猜到的。
　　“既然是逆天而为，那为了瞒过天道，必然要付出点代价吧？”
　　丘永胜点头。
　　这个说法也符合逻辑。
　　“那你觉得代价会是什么？”
　　“什……什么？”丘永胜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顾言一伸出三根指头：“三十年。以你三十年的寿命为代价，瞒过天道。你原本能活到耄耋之年（80岁），现在一下扣掉了三十年，你算算还有几年可活。”
　　丘永胜脸都白了。
　　“我……我没什么感觉啊！”
　　“你以为是自然老死呢，还给你感觉。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直接一波带走的。意外、急病、无差别杀害……死亡方法千千万，总有一款适合你？”
　　顾言一说着，凑近了些打量对方，又道：“等等，不对，刚才是我看错了。”
　　丘永胜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顾言一的下一句话就是绝杀。
　　“你现在没有十年，只有五年好活了。”
　　“什么……为什么？！怎么可能！”
　　“你受到苏家供奉的这段时间，没少帮他们做事吧？”
　　丘永胜不说话了。
　　苏家是做生意的，平时生意场上有合作伙伴，也有业内敌人。
　　苏家人做生意的手段没有多少，否则也不会在遇到沈凝前的二十几年都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供应商。
　　即便在窃取了沈家的气运之后让苏家做大做强，但习惯了投机取巧的苏家人不懂得也不愿意让自身变得强大，反而寄希望于更多的旁门左道。
　　过去的年岁里，苏家不止一次乞求丘永胜利用邪术坑害对手，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在重利的诱惑下，丘永胜全都答应了。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歪门邪道的事，但，苏家真的给得太多了。
　　并且他做了这些之后，神奇地没有遭受什么邪术的反噬，也没支付什么代价，这让他越来越贪婪，胆子也越来越大。
　　可现在顾言一告诉丘永胜，他做的这些邪门歪道的勾当，都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丘永胜彻底慌了，他知道顾言一的本事，这人肯定能救他，于是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大师，大师您一定要救我啊！我……我全都告诉您！”
　　……
　　丘永胜是个孤儿。
　　他的父母把他扔在垃圾堆里就走了，一个捡破烂的老头发现了他，把他捡了回去。
　　老头把他养到了十岁，某天，因为误入其他乞丐的地盘，被一群乞丐追着打，最后跌落楼梯，摔到脑袋后当场死亡。
　　丘永胜有点难过，老头对他不算好，捡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他给自己养老，但至少老头愿意给他一口饭吃。
　　这对于他这种连父母都不要的孩子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善意。
　　丘永胜决定替老头报仇。他悄悄摸摸跑到了那群乞儿的地盘，用一块在工地偷来的板砖，趁着乞儿们半夜睡着的功夫，挨个用力砸了他们的脑袋。
　　他当时心里的想法很简单。
　　你们杀死了老头，你们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们活。
　　他的神情又凶狠又狰狞，完全没有给那群乞儿留活路的打算。
　　但他还是太小，做这些的时候动静太大，很快就吵醒了别的乞儿。
　　乞儿们的大声叫来同伴，丘永胜见势不妙，扔了板砖就跑。乞儿在后面追，时不时用捡到的石头扔向丘永胜。
　　丘永胜逃脱了，却也受伤了，心知这群乞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便拿着老头攒下的钱买了去县城的车票，离开了城市。
　　到了县城之后，他靠着捡垃圾为生。
　　某天正在刨垃圾堆，忽然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那男人说要收自己为徒，问他干不干。
　　丘永胜看着那男人，男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是干净，说明对方至少生活稳定。
　　过够了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日子的丘永胜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对方。
　　那人把他带回自己家，丘永胜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一个算命的。
　　说是算命的也不对，确切说，他是个骗子。
　　骗子供他衣食住行，还教他怎么骗人。
　　他问过骗子，为什么是他。
　　骗子说，他会看相，看丘永胜的五官气质，就知道他是个狠人，做这行的，想要将来大有作为，心必须要狠，不能有良知。
　　丘永胜问他，为什么不找别的人，街上的混混也是狠人。
　　骗子嗤笑，说，逞凶斗狠算什么狠人，杀过人的才算。
　　当时的丘永胜沐浴在骗子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心中狠狠颤抖。他以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都被对方发现了。
　　那骗子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所以我选你啊。”
　　之后，他跟着骗子学了十多年的骗术。
　　正如骗子所说，有良心的人干不了这行。
　　他曾目睹了骗子指认本地富商的妻子为天煞孤星，会克死亲友，富商和他的亲友对这位妻子极尽虐待，最后这女人忍受不住，某天跳河自杀。
　　而真实的原因，则是富商在外有一位情人，他不愿离婚被分割家产，于是用了这种方法逼死妻子，甚至还不惜制造意外，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落下终身残疾，只为把脏水泼到妻子的身上。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一句天煞孤星的作用，可比任何法律和道德有用。
　　骗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富商提供一个借口。
　　事后，骗子从富商那里得到了丰厚的报酬，丘永胜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钱。
　　骗子拿了那笔钱，对丘永胜大方了一次，给他添置了几套新衣裤，还送了他一部时下最新款的手机。
　　丘永胜穿着衣服，拿着手机，心中想着：良心算什么，别人的命算什么，都不如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拿在手里的手机来得实在。
　　骗子说得没错，他没良心，适合做这个。
　　有了富商的牵线搭桥，越来越多的人私下里找骗子做这勾当。
　　几年间，骗子买了车子，换了房子。丘永胜跟着他沾光，日子越过越好，偶尔，他也能接到骗子漏下来的几单，丰富自己的小金库。
　　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缺德事做多了，总有暴露的一天。
　　就在骗子又完成了一单，账户里收到可观的报酬时，因为他之前的几句“铁口直断”而被害死之人的家属找上了他。
　　骗子就这么被乱棍打死在了偏僻的小巷子里。
　　当夜，丘永胜卷了骗子存在保险柜里的钱财，逃离了小县城。


第39章 
　　为免被有心人找到，丘永胜逃到了千里之外的城市。
　　在这里，他重操旧业。
　　但不再是徒弟，而是成为了“大师”。
　　奈何这里的骗子似乎也划定了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势力，并不会轻易接纳外来的人。
　　丘永胜在这里待了几年都毫无起色，手中的存款也快花完了。
　　就在他犹豫着是走还是留的时候，那个人找上了门。
　　“那人长什么样？”
　　丘永胜露出回忆的神色，过了一会儿，逐渐被迷茫取代，他茫然道：“他就是……一个人样？”
　　“男人女人？”
　　“……我……我记不清了……”丘永胜脸上露出些许惶然。
　　顾言一并不意外。
　　一个能拿出引魂幡的人，要在普通人中抹去自己的存在，何其容易。
　　他问这些只是做个确认罢了。
　　“你继续。”
　　“然后，然后他问我，想不想改变命运……”
　　丘永胜是不信这些的。
　　他原本就是靠这个行骗，世界上如果真有鬼神，哪还会让他那骗子师父活这么些年，赚这么多钱。
　　但他是懂得抓住机会的。
　　婴儿时被捡到，是命运选择了让他活下来。
　　县城中遇上骗子，是命运选择了让他摆脱痛苦。
　　现在这个人出现在这里，也是命运选择了让他获得荣华富贵。
　　这次，他同样抓住了命运的馈赠。
　　对方告诉他，在一周之后，一个名叫苏盛辉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他只要按照那人教的话和苏盛辉搭话，对方就会把他奉若上宾。
　　丘永胜没有拒绝，横竖就是几句话，对方如果来了，他照着说了，就能有下半辈子的富贵，对方要是不来，他的处境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就这样，丘永胜在桥洞里等了一周。
　　一周后，真的有一个中年人经过了桥洞。
　　他出声拦下中年人，把那几句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一个星期的话说给了对方。
　　正如那个神秘人所言，苏盛辉不管他一身落魄打扮，恭敬把丘永胜请上了车。
　　丘永胜吃到了生平吃过最好吃的菜，睡到了这辈子睡过最柔软的床。
　　第二天晚上，那个神秘人出现在了他的卧室里。
　　丘永胜心中害怕，但更多的是期盼，他期盼神秘人告诉他更多。
　　不出他所料，对方果然表明了来意。
　　他教了自己窃取别人运势的方法。
　　按照神秘人的计划，一切都应该进行得很顺利。
　　却没想到苏家出了苏锦荣那个蠢货，才发达了几天人就飘了，竟然被沈凝发现了出轨。
　　在得知沈凝要离婚的时候，那神秘人再次出现，教授了他利用祭品快速窃取运势的方法。
　　他们的目标原本是沈凝，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事竟然被沈确发现了。
　　为免事情败露，两人只能临时把沈凝换成沈确，可当他们对沈确下手后，那人却忽然出现，暴怒得差点就要杀了丘永胜和苏锦荣两人。
　　祭祀顺利完成，但那人也消失了。
　　他似乎是对丘永胜这次的行事极为不满。
　　“那些邪法，都是他教你的？”
　　丘永胜点头：“我最初去到苏家的那段时间，苏家人总是让我除掉这个除掉那个，我问那人，那人就交了我一些方法。”
　　“说说，具体怎么做的。”
　　“具体……具体是……呃——”丘永胜回忆着，正要开口，忽然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了一样，整个脸涨红，双目鼓胀，血液像是要冲破血管一样。
　　是禁制。
　　只有邪修才会对自己的术法讳莫如深，只因为一旦让旁人知晓了过程，就能参破破解的方法。
　　邪修所用的术法邪恶阴毒，十分适合无声无息的谋杀，一度受到部分人的追捧。
　　可相应地，一旦术法被破解，反噬也是百倍千倍，因此他们对自己的施术过程会绝对保密。
　　顾言一知道从寂灵真人这里再问不出什么别的东西，他看向沈鸣，问道：“杀，还是救？”
　　“救！”沈鸣毫不犹豫。
　　虽然问不出幕后黑手的信息，但丘永胜活着还有价值，沈家还能利用他做很多事，就这么死了，反倒是便宜他了。
　　顾言一点头，抽出一张黄符迅速画好，贴在丘永胜的额头。
　　“破！”
　　丘永胜浑身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禁制被解除，相应地，有关邪修的记忆也跟随禁制一并被消除了。
　　别的不说，就保密工作这块，邪修绝对算得上NO.1。
　　沈鸣打电话叫人来搬走丘永胜。
　　顾言一的视线落在了一直乖巧趴着的刺猬身上。
　　这刺猬名叫白舟，是刚讨封成功不久的精怪，还没来得及作乱，第一次骗人就被鬼差逮了个正着。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竟然又出现了两个人。
　　而他竟然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修为！
　　白舟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抱一下这个人的大腿。
　　他被顾言一提起来的时候，用可爱的豆豆眼看着对方，说道：“大人，我没有作恶，我是太饿了，闻着香味来的。”
　　顾言一也确实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业力，点点头，放下白舟，说道：“你走吧。”
　　谁知白舟不仅没跑，还用短小的四肢紧紧抱住顾言一的脚踝。
　　白舟：“求大师收留我，我吃得不多，只需要一小块地方就能睡觉，我还能自己捕猎！”
　　顾言一失笑：“你都饿到冒充黑白无常蹭吃蹭喝了，怎么自己捕猎？”
　　白舟一缩：“我……我……现在城市化太厉害了，我们野生动物也很难的。”
　　顾言一摇头。
　　家里的鬼口已经很多了，不是逼不得已，他不想继续增加妖口。
　　白舟见他这幅模样，脑子一抽，竟然喊道：“我……我是三有保护动物，您不收留我是要坐牢的！”
　　顾言一：？
　　沈鸣：噗。
　　……
　　顾言一最后把白舟也一起带回了别墅。
　　一路上，他都缩在车后座，赶又赶不走，问话也不回，主打一个耍赖到底。
　　等回了别墅，顾言一给周秉文打电话，说了白舟的事。
　　周秉文听得一愣一愣的，在顾言一说到，自己可能会因为白舟去坐牢时，周秉文直接笑喷了出来。
　　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但这刺猬不仅成精了，竟然还对法律有所了解，知道自己是受到保护的那一方。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他笑着和顾言一说，这只刺猬精应该是想和他一起回家，所以才这么说的，他不会因为刺猬进监狱，也不会因为刺猬被罚款。
　　挂了电话，顾言一让白舟过来，说道：“小刺猬，你骗我。”
　　没想到白舟竟然反驳：“您……您也骗我！”
　　顾言一：？
　　“您……您说建国后不许成精，说我违规了，要让黑白无常惩罚我！”
　　顾言一：……
　　“你都懂法了，还不知道我在骗你？”
　　“我……我以为这条规定不适用于地府！”
　　顾言一语塞。
　　这孩子怎么这么伶牙俐齿？
　　看了有一会儿的张清妤飘过来替他求情，说道：“大人，您要不就留下他吧，我看这群鬼童还挺喜欢他的。”
　　可不是喜欢么，如今白舟背后的刺上还扎着几个泡沫球球，是附在球上的鬼童自己扎进去的，他们把白舟当成了坐骑。
　　白舟也自告奋勇：“是啊是啊，您就留下我吧。我听清妤姐姐说了，另一个姐姐带孩子可辛苦，把我留下来，我还能做他们的玩伴。”
　　顾言一搓脸，叹气。
　　继续这么收容下去，这别墅恐怕很快就不够住了。
　　门铃响起，张清妤飘去开门。
　　门外是刚分别不久的沈鸣，他手上拿着顾言一订的一千张黄符纸。
　　顾言一为免家里的鬼口吓到人，把收货的地址填到了隔壁。
　　沈家的人已经把隔壁别墅买下，很快就张罗着住了进去。
　　据沈鸣说，他们一共买了三栋，自己和沈凝各一栋，沈家夫妻住一栋，分布在顾言一别墅的前左右，完全把这里包围了。
　　顾言一：……行吧，反正是你们自己的钱，你们开心就好咯。
　　沈鸣进屋，对别墅里的“热闹”也开始习惯，他的视线落在弟弟身上。沈确正蹲在白舟旁边，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加入的成员，时不时揪一下白舟的刺。
　　白舟为了在顾言一面前做出良好表现，只能哼哼唧唧忍着。
　　沈鸣收回目光，把黄符纸和其他画符的工具交给顾言一，看他满脸生无可恋，便询问了原因。
　　顾言一把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沈鸣笑了，说道：“沈凝和父亲这几天开始着手接触这片楼盘的开发商，裕盛应该很快就能接管，到时候我们专门为您划一块地，听说别墅区后的山也是私人承包的，原本打算开发一些生态项目，但因为楼盘闹鬼的原因，项目无限期搁置了，投资商也撤资了，如果您觉得地盘不够用，我们可以帮您盘下来。”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山区和县城无人问津的荒山，只能承包下来做经济林，这是原本打算所谓商业项目来开发的山，位于老富人区的山。
　　就算是项目搁置，投资人撤资，因为附近闹鬼的缘故而价值暴跌，真要盘下来，至少也得几个亿。
　　周秉文要是在这里，保不齐会因为沈家的大手笔而厥过去。
　　顾言一闻言，觉得这想法不错。
　　他好东西见太多了，又初来乍到，对沈鸣所说的这些没什么概念。
　　见事情解决，顾言一便让沈鸣随意，他拿着黄符纸上楼，开启了加班画符模式。
　　画完符再送货，顾言一几乎熬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中午左右，他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勾醒，下楼一看，发现厨房竟然在开火，做饭的赫然是昨天刚来的白舟！
　　顾言一看了一眼饭桌上丰富的菜肴，再看了一眼穿着围裙的白舟，有些呆滞地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白舟点点头。
　　顾言一：失策，竟然久违地看走眼了。


第40章 
　　看着这满桌子的菜，顾言一索性把供桌上的铜像和玉牌拿过来，张清妤也选了个自己看上的发簪作为寄宿。
　　他先各自上了三炷香，道了句“开饭了”，这才动筷。
　　至于玻璃珠里的鬼童们，白舟单独给他们做了一桌，说是孩子不适合吃重油重盐的东西。
　　顾言一：……咱就是说，鬼也有这讲究吗？
　　一大家子人第一次这么齐齐整整地一起吃饭，气氛十分热闹。
　　顾言一：“你做这一桌子菜，花了不少时间吧？”
　　白舟：“也还好，也就只是备菜耗费了点时间，得从早上五点开始罢了。”
　　顾言一咽下嘴里的灌汤包，有了一丝内疚。
　　“你一个人备菜，能忙得过来吗？”
　　白舟：“也还行，就只是着急忙慌地容易出错，一不小心切到了几次手指罢了。”
　　顾言一嘴里的糯米鸡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奴役童工，毕竟对方终究只是一只几百岁的小刺猬啊。
　　“那你，要不憋做了？”吃外卖也不是不行。顾言一提议。
　　谁知白舟立马瘪了嘴，说道：“大人，白舟只是区区精怪，若想留下来，还是希望能够对大人有点用处。”
　　顾言一咬筷子，心道咱们这也不是啥黑作坊，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随即他又觉得白舟的举止和前一天的不同，昨天的时候，白舟还只是一只和他说话会结巴的小刺猬啊！
　　顾言一目光瞟向对面的张清妤。
　　张清妤姿态优雅地小口喝着汤，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顾言一的打量。
　　顾言一叹气。
　　家庭鬼口多了是这样的，愁人。
　　饭后，顾言一对他说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果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跟我说。”又问了白舟是否需要帮手，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顾言一摇着头离开了。
　　他不是什么吸血魔鬼上司，白舟说不要帮手，难不成他还真的会不帮对方找吗。
　　只能开始帮白舟留意了。
　　唉，愁！
　　顾言一回到了书房，开启了电脑。
　　电脑是昨天沈鸣送来的，是目前市面上一个著名品牌的最新款，还配备了一个直播专用的摄像头。
　　沈鸣说，这是他帮沈家找到丘永胜的谢礼，礼轻情意重，希望顾言一收下。
　　该说不说，最新版的电脑和高清摄像头就是好用，运行丝滑，画面清晰。
　　登录账号，开启直播间，短短一分钟的时间，直播间里就涌进来五万人，数字还在以每秒一千多的速度攀升。
　　顾言一看到后都震惊了，说道：“你们不上班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友情提示，带薪拉屎是打工人的基础技能。而且现在是午饭时间。】
　　【啊啊啊啊啊神棍你终于上线了，我整个上午都在刷新你的直播间啊！】
　　【汇报昨天情况，我大泽洞乡人，昨天警车都快把路堵死了。】
　　【老乡你好，我碰巧休假回家，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高速收费站那里，市里的来的警察差点和乡里的打起来，乡里的那群人堵着路，完全不给过。】
　　【我E市人，昨天街道上也是热闹极了，动不动就听到警笛鸣笛声。】
　　【楼上再探再报！】
　　评论区大多都是在讨论昨天直播爆出的案子，原本分散在网络不同平台的网友，到了顾言一的直播间后，像是瞬间找到了大本营，开始畅所欲言，交换信息，互通有无。
　　顾言一扔出一个福袋，说道：“老规矩，来测测吉凶。”
　　时间倒数结束，没抢到的人看着提示，长舒一口气。
　　这次抢到福袋的人，是一个ID名叫“地产大亨”的人。
　　对方接通连线后，先刷了五个大红袍。
　　一个大红袍价值十万，五个就是五十万。
　　看着绚烂的特效在直播间炸开的场景，不仅网友，连顾言一都愣住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见这么大手笔的连线对象。
　　当连线接通，顾言一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刹那，了然。
　　“你全家都有麻烦了。”
　　印象中，顾言一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下断语，网友们立刻支棱起精神，看看这次又是什么瓜。
　　对方又给顾言一刷了五个大红袍，这才开口：“大师，求您救我们性命！”
　　连线中的男人苦着脸开始自述。
　　他名叫常利群，是一名房地产开发商，虽然近年地产的年景不好，销售每况愈下，但靠着前几年的楼盘，公司多少还能运营下去。
　　但情况却在几年前急转直下。
　　他手中最好的一片楼盘开始频繁出事，许多老住户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去医院检查，几乎都得了免疫性疾病。
　　这下所有人都认定肯定是楼盘用料有问题，不仅新住户搬走离开，老住户也成立了维权队，要向企业进行巨额索赔。
　　“我敢担保，我们公司开发的楼盘从打地基开始一直到竣工，所有的材料用料都是符合标准的，所有检测和验收的流程都是合法合规的！
　　“住户肯定是不会相信口头的承诺，我们公司专门请了专业的检测团队，检测房屋的甲醛等等指标，甚至连房屋周边的土地和临近的水源我们都检测了，就为了给户主们一个交代。
　　“检测结果下来了，一切指标都正常，不仅没有问题，甚至某些指标还大大优于国际标准。
　　“可用户的病也是真的啊，住了四年以上的住户的体检报告几乎都有问题！住户更相信自己的体检报告，觉得我们和检测公司串通好了诓骗他们。
　　“现在有的人在我们公司门口拉横幅闹，有的要对我们提起诉讼，我们连公司都没办法正常开门上班，楼盘的价格也开始哗哗往下掉，原本付了定金的人因为这件事退定金，我们现在资金链都要断裂了！”
　　说到最后，地产大亨近乎是在咆哮着求救：“大师，求您救救我吧！”
　　顾言一听完，问道：“天河苑也是你的？”
　　地产大亨一愣，问：“大师，您怎么知道？”
　　顾言一抬着电脑，让摄像头对准了窗外的风景，问他：“熟吗？”
　　地产大亨震惊了：“大……大师，您怎么住那里，那里闹鬼啊！整个楼盘都已经空了啊！……那楼盘邪乎啊，自从那里出问题之后，我的生意就总是出问题，我怀疑现在自己就是被这块楼盘连累的！”
　　蓦地，他想到顾言一的身份，又问：“您，您把那里的问题解决了？”
　　顾言一把电脑重新放回书桌上：“这幢凶宅不错，风景好。”
　　评论区一水666，要不怎么说神棍有本事呢，找房子都是专挑凶宅的。
　　这下，地产大亨更笃定对方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于是大手一挥，又给了五个大红袍。
　　这才开播不到半个小时，顾言一已经拿到一百五十万的打赏，扣掉税收和平台分成，有将近一百万到手。
　　“你那楼盘在D市吧，这样，我们在楼盘那里见一面。”
　　……
　　顾言一刚出门，就见到周秉文和沈凝。
　　沈凝见到顾言一，抬手打了个招呼：“大师，我来给您当司机了。”
　　周秉文叹气：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一个两个有钱不赚的大富豪跑来跟他抢工作。
　　顾言一：“你们还怪清闲的咧。”
　　沈凝吐槽：“前两天都是我和我爸在忙，我哥倒是清闲了，他今天也想来的，但被我抢先了，今天说什么都得让我歇一天。我送您吧。”
　　沈凝身后是一辆二人座的跑车，这要开着去城区绕一圈，马上就能上今天的同城热搜。
　　顾言一摇摇头，他可不想用这种方法出名，便没上沈凝的车，转而去了周秉文开的那辆车。
　　周秉文冲沈凝笑笑：“沈大小姐，您也上车吧。”
　　汽车开动，顾言一拉上安全带，问：“你们一个两个都不上班吗，守着看我的直播啊？周哥，公司那边没给你配其他的人吗？”
　　周秉文：“我是你的经纪人，肯定要以你为先。公司给人了，我拒绝了。跟着你这边挺好的。”
　　确实不错，因为周秉文的从中斡旋，顾言一原本迫在眉睫的债务可以延期偿还，为感谢他，每次直播后的一成净收入，顾言一都给了周秉文。
　　这是连税都替他上了。
　　从开始直播到现在，周秉文已经赚到了过去两个月的工资收入。
　　要不是他们两人都和现在的经纪公司有合约在身，他甚至都想独自和顾言一签订合同了。
　　顾言一让他挣了不少，可反观自己，除了那次和品牌方谈判延后违约金偿还的时间之外，就再没有做过什么，作为一个经纪人来说，实在有些失职。
　　他现在正在努力适应顾言一的新身份，尽量多地和他一起外出，寻找他身为经纪人的新定位和新工作方式。
　　汽车一路开到名叫“星海家园小区”的楼盘。
　　还没下车，三人就看到了星海家园的正大门处被人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星海家园不良开发商害我健康，星海业主团结一心，共同维权”的标语。
　　还有几个人举着牌子，拦在物业大厅，正在和里面的人争吵。
　　下了车后，三人四处寻找，都没看到地产大亨。
　　蓦地，顾言一目光停留在了一处角落。
　　角落里，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头顶鸭舌帽，穿着休闲服，挺着个啤酒肚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又难掩激动地冲他们招手。
　　顾言一：“……找到了，跟我来。”
　　三人走向角落，和那男人汇合。
　　男人摘下墨镜和口罩，赫然是刚才连线的地产大亨。
　　他满脸苦涩道：“您好您好，我叫常利群。实在对不住，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这样，上周我出现的时候才被他们打了一顿。”说着撸起袖子，露出上面还没褪去的淤青。
　　顾言一摇摇头，问道：“我继续开直播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您随意就好。”
　　沈凝：“常总，一天不见啊，真巧。”
　　常利群这才发现站在顾言一身后的沈凝，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移动：“你……你们……”
　　他是认识沈凝的，不仅因为她是沈家人，更是因为，最近这几天，沈家都在和他商讨收购那片废弃别墅区的事。
　　所以沈凝出现在这里，才更让他诧异。
　　沈凝解释：“家里出了点事，顾大师帮忙解决了，我今天正巧有空，来给顾大师当司机了。”
　　常利群大为震撼。
　　沈家的事迹，在D市的经商圈子里都是有耳闻的。
　　几年前破产后黯然出国，后来在海外打出一片新天地，规模更甚于当初D市的企业规模，一度被人拿来当谈资，让人津津乐道。
　　甚至破产的创始人还登上了富豪榜，更是惹人眼红艳羡。
　　这样的沈家竟然派了接班人来给顾言一当司机。
　　常利群简直没有哪一刻不在庆幸自己抢到了顾言一的福袋。
　　他重新戴上口罩墨镜，对顾言一恭敬说道：“请跟我来，我为三位带路。”


第41章 
　　顾言一拿出手机，开启直播，让周秉文帮他拍摄，自己则是向直播间的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虽然才过了短短半个小时不到，但好奇心被吊起来的观众们望穿秋水，一分钟不见都如隔三秋，涌入直播间后纷纷刷起了礼物。
　　三人被常利群带着进了星海家园小区。
　　踏入星海小区后，顾言一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若有似无的死气。
　　不是阴气，不是煞气，而是死气。
　　厉鬼生煞，地府生阴，死气却是介于这二者之间的，非是由厉鬼产生，也并非地府之物。
　　很神奇。
　　顾言一的兴趣被提起来了。
　　常利群一边走着，一边替顾言一做着介绍。
　　顾言一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发现了这片楼盘很奇特的一个情况，这里没有绿化，一丝一毫的绿化都没有。
　　他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常利群一听就苦了脸，说道：“其实我们最开始是规划了大片绿化的，售楼的时候甚至算是一个比较亮眼的卖点，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移栽过来的植物全都会莫名其妙死去，就算是再好养护的植物，都活不过一个月。
　　“我们移栽了几次，见实在是种不活，索性就把原先的绿化设施改造成了居民休闲运动的设备。
　　“户主对这种改造意见不小，毕竟当初承诺的绿化没有做到，后来我们又添加了免费的儿童游乐场，户主们才答应不继续追究。”
　　说起这个，常利群也是心里苦。
　　因为这个问题，公司前前后后扔进去不少钱，现在还得定期请人来维护这些设备，避免因为设备老化而发生什么意外，否则到时候更是扯不完的皮。
　　整个楼盘不算小，整体呈现一个“凹”字形的格局，在凹槽部分，是一座华丽的喷泉池。
　　常利群应该是请人来看过，这么构建的目的，取的是一个藏风聚水、招财生旺的意思。
　　但顾言一却在这里感受到了最浓重的死气。
　　他走到喷泉池边朝里面看去，喷泉池水清澈见底，池底甚至没有什么绿藻和青苔。
　　顾言一问：“你们这个池子才清洗过吗，这么干净。”
　　常利群：“嗨，这算是我们这里最省心的设施了，自从建起通水后，几乎一年打扫一次就够了，完全不长青苔和绿藻，但这水就是清，小区的人特别喜欢来这里玩，夏天天气热的时候，孩子还会脱了鞋下去扑腾两下，尤其凉快。”
　　顾言一眨眨眼，拿出一张镇煞平安福，在众人面前绕了一圈，弹了一下，说道：“看清楚了。”
　　说着放进水里沾了沾后又拿出来，再度展示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什么意思，不明白。
　　过了几秒，他手上的黄符如同被火燎到一样，一整张迅速变黑。
　　所有人：！！！
　　所有人：卧槽？！
　　【我去，这什么情况？】
　　【平安福驱邪保平安，我上一张符黑了是因为它帮我避开了一场意外。】
　　【刚才地产大亨说了这池子凉快……根据我老粉的经验，会让人感受到凉快的，除了空调和冰箱，就是鬼了。】
　　【一般情况下，再怎么活的水源，只要被阳光直射，都会产生微生物，绿藻和青苔都是不可避免的，可地产大亨说这个池子一年洗一次都很干净？明显违背自然规律的事，他竟然没有察觉？】
　　常利群嘴都白了，抖着声音问他：“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言一叹气：“知道为什么这池子这么干净吗？因为，里面都，是，死，气，啊！”
　　观众们十分新奇，死气是什么？新概念，记下来！没准以后用到了呢！
　　“嘶嘶嘶死死气？”常利群慌了，“大师，为什么我们的楼盘会有死气啊？不应该啊，这片地块是荒地，之前是农田，是因为弃耕了才转为荒地的啊！连乱葬岗都不是啊！真的没有比它更根正苗红的地块了啊！”
　　顾言一被他一声声“啊”弄得脑壳疼，正想让这人冷静一点，就发现常利群的状态显然不对，脸色潮红，但双唇乌青，双目微凸，豆大的汗珠从外露的皮肤流下，人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还是周秉文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人后脑勺和地面亲密接触。
　　所有人都察觉了异常，顾言一赶紧招呼周秉文和几个岗亭的保安把常利群抬离喷泉。
　　离开那里后，常利群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顾言一皱眉，按住他的手腕，输入一股灵力进去探查后，大惊失色。
　　常利群的生命能量正在迅速流失。
　　不对劲，这片地块十分不对劲。
　　他给对方输送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转而看向周秉文和沈凝，就见两人的脸色看着也不像先前那么健康红润，只是变化很小，如果不注意观察，很难让人察觉。
　　顾言一内视身体，检查灵力循环，就见一丝微弱的剥夺感从脚下传来。
　　地面正在吸收他身体的灵力。
　　难怪，难怪住在这里的人身体都出现了问题。
　　原来有东西在吸收他们的生气！
　　顾言一诧异笑了。
　　自从飞升后，多久没人敢向他挑衅了，这种感觉还真是久违得让人十分新奇。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凌厉地看向喷泉池。
　　观众们敏锐捕捉到了顾言一神态的异常，都兴奋得准备搓手吃瓜：来了来了，让他们看看这次是哪个大幸运倒大霉！
　　常利群意识恢复，见自己上方一堆脑袋凑在一起看着他，茫然看着顾言一，说道：“大师，发生什么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
　　保安把他扶坐起来，顾言一给了他一张平安福，说道：“死气入体，差点人就没了，黄符你装好，联系个相熟的施工队，找两个胆子大的人，我要把那个喷泉挖了。”
　　常利群不敢追问，赶紧去打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两台挖掘机开了进来。
　　“方圆五百米，一个小时内，除了我们几个人，不要让任何活人出现。”
　　常利群一听，脑壳都大了。
　　这小区总共有八栋楼，就算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一部分人已经离开了小区，至少也有三四百号人留在家中。
　　他咬咬牙，给物管的打电话，让他们一部分人去挨家挨户敲门，一部分人去买米面粮油。
　　“你们就说物业发福利了，米面粮油限量，先到先得！再弄个临时茶摊提供茶水饮料，多拖他们一阵！”
　　这个时间留在小区的大多是些老人，一听到能领东西，没有犹豫，很快就成群结队离开了小区。
　　挂了物业的来电后，常利群对顾言一说道：“好了，大师。”
　　顾言一点点头，对他请来的两名挖掘工人说道：“麻烦师傅刨了那喷泉。”说完分别给了两人一张镇煞平安福。
　　两名师傅对视一眼，没有多问，收好平安福，把挖掘机开了过来。
　　他没有让人把喷泉池的水放掉，这种充满死气的水，浇哪哪的地就会变成一块死地，不如他一会儿连同问题一并解决。
　　挖掘机的速度很快，先在喷泉周围挖出一个沟壑，再挖开喷泉，这样水就不会到处流。
　　两米深的坑洞很快挖好。
　　顾言一叫停两人的动作，趴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直接跳了进去。
　　带着死气的泥水溅了他伴身，他一点都不在意，示意周秉文把铲子丢给他，竟然自己开始挖了起来。
　　没过多久，铲子就敲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挖到了。
　　他用铲子勾勒了那东西的轮廓后，弄掉上面的泥土，埋藏的东西逐渐暴露出来，赫然是一口棺材。
　　那棺材十分诡异，整个外部几乎被符纸贴满了，看上去像是要封印什么东西一样。
　　顾言一掀开符纸一角看了一眼，确认棺材是槐木制的。
　　槐木，养鬼标配。
　　【刚才开发商说这个池子夏天很清凉，原因这不就找到了吗。】
　　【听说住户夏天喜欢来这里玩，原来整个小区都在别人坟头蹦迪。】
　　【听说过古代造桥修路打生桩，我以为这种事情在现代法治社会已经不流行了，没想到竟然被我碰上了。】
　　【话说，这种情况要不要报警啊？今天的顾神棍也是满满进狱风的一天呢。】
　　就在众人以为常利群会因为秘密被发现而大惊失色的时候，他直接趴在了洞口大叫：“为什么这里会有棺材啊？！”
　　好么，你开发商本人都不知道吗？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哦，可能顾言一也知道。
　　挖掘机师傅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顾言一，是否需要他们帮忙起棺材。
　　他们不太愿意干这个，主要是棺材的模样太诡异了，谁见过几乎贴满了符纸的棺材啊。
　　但常利群给得多，来之前也打过招呼，他们这边的情况特殊，为了那笔钱，两人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顾言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需要，并让两个师傅离开了现场。
　　两名师傅如蒙大赦，开着挖掘机跑得飞快。
　　周秉文的镜头放大对准了顾言一和棺木。
　　顾言一拍了拍那诡异的棺材，用铲子抵着棺盖缝隙，用力一划，符咒就这么被铲子尖端划开了。
　　直播间观众：…………
　　直播间观众：神棍，你拆的是棺材，不是拆快递，动作能不能稍微有仪式感一点？


第42章 
　　直播间观众直呼999，六翻了。
　　就问还有谁拆棺材能拆出快递的感觉！
　　原本诡异的气氛被顾言一露的这一手打散了大半。
　　随着盖子被打开，众人也看清了棺材内部的情况。
　　就见能放进一个成年人的棺材里，赫然是一具半大孩子的尸体，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那孩子的脸蛋红润可爱，双眸紧闭，睫毛如同长羽，乍一眼看过去，不像是尸体，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身上穿着崭新鲜艳的黑绸衣服，衣服上还带着细密的白色繁复花纹，从脚裹到脖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孩子越是可爱，这样的场景越是诡异。
　　观众们眼尖，很快发现了其他异常的地方。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这小的孩子用这么大的棺材，尺寸不对啊？这么做的人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其实是故意不小心把一个棺材连同里面的孩子放在居民区的。】
　　【诶你们注意到了吗，棺材里面画了好多符啊！】
　　【不仅棺材里有符咒，黑衣服上也是咒文，不是花纹啊！我头皮发麻，密恐犯了。】
　　【好人家谁画这么多符咒啊，邪术没跑了！】
　　常利群见状，简直要晕过去了。
　　这楼盘开发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喷泉下面竟然埋了棺材！棺材里还藏了个死人！
　　要不是今天请了顾言一过来，这棺材都不知道要埋多久，要是没有及时发现，之后指不定要出多么大的事呢！
　　掀开棺盖后，扑面而来的死气让顾言一打了个喷嚏。
　　他就说呢，死气这种不常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有人缺了大德，养活鬼啊！
　　……
　　顾言一说出这东西的品种后，所有人都是一脸懵的状态。
　　“活……活鬼？鬼还能有活的？”
　　要不怎么说是邪术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邪修们一个个都是大发明家。
　　顾言一欲为众人答疑解惑，让周秉文的镜头对准棺材里的孩童。
　　周秉文想拿着手机跟着跳下来，被顾言一阻拦了。
　　这玩意还不知道是死是活，靠太近容易出纰漏，况且坑洞下面死气弥漫，普通人下来保准出事。
　　“看到这张脸了吗，你们不要觉得这张脸好看，它现在其实就只有这张脸能看。”
　　评论都在笑顾言一嫉妒人家孩子长得可爱。
　　顾言一摇摇头，心道：一会儿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出来。
　　伸手就要去触碰孩童身上的黑绸衣。
　　谁知，电光火石之间，棺材里的孩童忽然睁开了双眼，整个身体弹射而出，跃出深坑，跳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现场众人：？
　　直播间观众：！！！
　　直播间观众：不是，这玩意活的？！
　　顾言一叹气。
　　果然，这只活鬼的头都长成人样了，肯定是有意识了。
　　只是没想到，它不仅醒了过来，竟然还能动。
　　这下，现场的另外三人都紧张了起来。
　　任谁看到了睡在棺材里、原本以为是尸体的东西忽然活了过来，都会被吓得浑身鸡皮疙瘩。
　　尤其现在青天白日，更是可怕。
　　因为普通鬼的规则对它不适用啊。
　　而直播间的网友就不一样了。
　　他们激动啊，兴奋啊！
　　隔着网线他们怕啥啊！
　　这玩意一看就不能顺着网线找他们，现在就是有恃无恐，主打一个看热闹吃瓜！
　　常利群：“大大大大师，它它它它活了！”他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那活鬼也发现了常利群，恨恨看向他。
　　常利群感觉自己像是被狼群野兽盯上一样，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躲到顾言一后面。
　　活鬼知道自己不是顾言一的对手，不打算和对方缠斗，转身几个蹦跳就要离开小区，却在抵达小区大门的时候，像是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样，狠狠撞上后被弹了回去。
　　躺在地上晕得好久没能回神。
　　活鬼不信邪，跳起来继续往外冲。
　　众人就见它撞上，弹回去，再撞上，再弹回去，来来回回，往往复复。
　　就跟打壁球似的。
　　顾言一就在旁边看着，要是他手里有瓜子，没准会当场嗑起来。
　　顾言一：“你撞啊，继续撞，撞破头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直播间观众：虽然它是活鬼，但你顾言一是真的魔鬼啊！
　　活鬼似乎是知道了今天如果不弄死顾言一，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这里，立时龇牙咧嘴冲向顾言一……越过顾言一，冲向他身后的常利群。
　　观众：虚晃一招，还以为你要正面刚神棍呢。
　　常利群见活鬼直直向自己冲来，那速度就跟拉满油门的摩托一样，他根本没机会躲闪。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道白光。
　　众人都以为常利群完了。
　　紧接着，一道黑影飞了出去，躺在地上翻滚，身上的黑绸的花纹淡了许多。
　　又是活鬼。
　　常利群还在原地，毫发无伤，只是被惊吓得后退几步，左脚绊右脚给自己绊倒了。
　　活鬼眼中闪过愤恨的目光。
　　它不信邪，再次冲向常利群。
　　又是一阵白光闪过，活鬼再次被弹飞出去，黑绸上的咒文又变淡了许多。
　　常利群坐在原地，都要给这活鬼跪下了，哭诉道：“鬼哥，鬼大哥，鬼祖宗，你我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哪知活鬼闻言，张口就要叫，被顾言一飞符贴过去，堵住了嘴。
　　折腾了这么久，活鬼身上的咒文暗淡，吸收的生气散了许多，如今看顾言一朝自己走来，它只能在原地像蚕蛹一样蛄蛹，无法移动分毫。
　　活鬼眼中的情绪逐渐被恐惧所取代。
　　顾言一走到它面前，说到：“谁说你和它没仇的，它觉得它和你可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他一边说着，一边拽住包裹活鬼的黑绸，用力一抽，“不过，通常都是你们全家死，它活。”
　　黑绸被彻底扯开，一整张在空中展开，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看向那半透明的黑色绸缎。
　　随着绸缎落地，众人的视线终于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活鬼。
　　“啊！”
　　常利群大叫一声，直播间里也炸锅了。
　　活鬼被绸缎包裹的身体下面，竟然是一具干枯的躯体！
　　难怪，难怪刚才顾言一说它也就只有头能看！
　　原来在绸缎的包裹之下，竟然是一具干尸的躯干！
　　没了身上的绸缎，活鬼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只有眼睛还在滴溜溜转动，仍旧不死心地盯着常利群看。
　　顾言一弯腰，五指扣着它的脑袋，把他往回拖，扔在了常利群的面前，对他说道：“看看，眼熟不？”
　　常利群眼睛瞟哪里都不是，直接闭上了眼睛。
　　这……这东西他哪里敢看啊！
　　大师这不是为难他吗！
　　三人都安静等着常利群，他在无声的低气压下，只能掀开一条眼缝，尽量收束余光，只看地上像人的那张脸。
　　“看……看了，不……认识啊！”
　　顾言一叹气：“你有几个情妇？”
　　常利群卡壳。
　　这还真不好说。
　　他结结巴巴道：“固定的人大概……五六个吧？”看到顾言一无语的表情，他急急忙忙确认，“六个，固定的六个！我确定是六个！现在就是六个！
　　“至于不确定的人……”常利群咧嘴想笑，但看上去更像哭，“大师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哪个不需要逢场作戏，这种事就跟普通人社交递烟敬酒一样，我不收，合作伙伴不放心啊！我这也是为了公司更好的发展！”
　　【他以为是皇帝纳妃吗？还要平衡各方势力？】
　　【不收不放心？他以为是在做什么皮燕交易吗？】
　　【诶没准真是什么暗箱交易呢，收了，相互抓到把柄，这才能证明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做事才放心。】
　　一直没出声的沈凝忽然道：“但我怎么听说，常总您让承包方方把请您吃饭的地方，从正经高档餐厅改成了会所，还点了两个嫩模。
　　“嫩模的钱承包方没法走账，只能老总私下出，没想到竟然自己方老婆发现，家里为此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呢。”
　　观众：哦豁，一口瓜喂进嘴里，让人猝不及防甜蜜。
　　这事还挺出名，承包方在本地也有点名气，因为这件事的关系，原本恩爱的夫妻好悬离婚，行业内有段时间都在吃这个乌龙大瓜。
　　常利群的面子有点挂不住，这件事发生在沈家人回来之前，没想到沈凝竟然能知道。
　　他嘿嘿笑道：“看不不说破，逢场作戏，都是逢场作戏。”
　　沈凝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出轨还□□的人，曾经不愉快的经历全都涌了上来，原本想关于那片别墅区收购的谈判上给常利群让利，双方实现合作共赢，现在嘛……呵呵。
　　顾言一继续道：“这活鬼是你孩子。”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扔下，砸得常利群眼冒金星。
　　所有人都震惊了，目光止不住打量常利群，心道他莫非是什么天外物种，所以能生出活鬼这种非人的东西？
　　常利群自己都懵。
　　难道，他不是人？
　　评论区的人更是语出惊人，有几个人要求提取常利群的DNA拿去研究所进行研究。
　　还有人要接种生孩子的。
　　周秉文看着这些逆天发言，嘴角直抽抽，替顾言一解释：“他的意思是，这个活鬼生前是你的孩子。”
　　常利群松了口气，旋即又惊跳起来：“不对啊！我在外面没有私生子啊！这么大一个孩子，真要是我的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顾言一肯定道：“就是你孩子，还是你不知道哪一个情人的孩子。
　　“只是这孩子尚不足月就被人从母体中剖出。”


第43章 
　　【等等，我在烧烤，脑子上撒了孜然，再刷层油就能出锅了。】
　　【自从看了顾神棍的直播，常常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
　　【所以，活鬼不足月就被人从母体中剖出，然后在保温箱里养到十二三岁的年龄，再被做成活鬼？不是，这么做的人图啥，图多出两个月婴儿保温箱的钱？】
　　【楼上逻辑正确，但我觉得和顾言一有关的事，你不能讲逻辑。】
　　“你这楼盘，大约是六年前建成，开始陆续有人入住的吧？”
　　常利群点点头。
　　“在楼盘建成前，工地上出过怪事吧？”
　　常利群一愣，这件事不需要他多回忆，让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立刻就从脑海里跳出来。
　　确实如同顾言一所言，工地上是有怪事。
　　在开工前，承包方也按照惯例请大师来祭拜。
　　在打地基时一切都还正常，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居民楼的建设会顺利进行的时候，忽然有钢管直直插入那名工人的胸腔。
　　好在送医及时，钢筋距离心脏只有几厘米，再偏一点，大罗神仙都就不回来了，加之医生医术高明，硬是从阎王手中抢下了工人的性命。
　　承包方因此赔付了一大笔钱。
　　原本以为是工地施工安全做得不顾到位，只能加强了安全方面的检查，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不到，竟然又出事了。
　　这次是在搭建钢筋框架的时候，从吊索上直接坠落。
　　这名工人没有上一个人这么幸运，他下身瘫痪了。
　　最后还是承包方赔了一大笔钱了事。
　　可工地邪性的事也被传开了。
　　没道理在刚刚出了事，又做了一轮安全检查的情况下，设施还会出问题。
　　这下承包方也不干了，他们认为是这块地皮有问题，要求常利群请人来处理，不然他们会让工期无限期搁置。
　　施工拖得越久，双方的损失都会越大，公司购买地皮的钱也是向银行借的，如果不赶紧把房子卖出去，回流资金归还银行欠款，资金链一旦断裂，公司就会面临破产。
　　如此情况下，不仅常利群的公司要倒霉，连承包方也拿不到工程款，毕竟承包方的材料费和工人的工资都是自己先行垫付的。
　　万般无奈之下，常利群只能托人询问厉害的大师。
　　一个星期之内，不断有人向他推荐人选，常利群也来者不拒，都带着人去工地实地查看。
　　可那些大师的所说的话，在常利群听来都大同小异，一问解决办法，也都是开坛祭天，以慰生灵。
　　常利群：生个屁的灵，这片土地既不是乱葬岗，也不是森林，就只是一片荒芜的弃耕地罢了！
　　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就在这时，有人又向常利群推荐了一个人，并说：“这个人是真的厉害，你如果真的想解决问题，就让他帮你看看。”
　　顾言一道：“记得那人的长相吗？”
　　常利群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像是被抹除了某块记忆。
　　他茫然说道：“他长得就……就像个人？”
　　这熟悉的措辞，如果沈鸣听到，必然能猜到，肯定是和丘永胜背后那个人有关。
　　“你继续。”
　　“然后那人就被带到了我面前，我一眼就看出了他是有真本事的人！”顿了顿，又找补，“当然，肯定不及顾大师您，嘿嘿。”
　　“他怎么跟你说的？”
　　常利群回忆着那会儿的情景，总觉得自己的记忆断断续续，不连贯。
　　那人被某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后，说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常利群觉得这人莫名让人信任，就一口答应了让他来处理施工地异常的情况。
　　他甚至没带人去施工地点看上一眼。
　　常利群：“……我没跟着一起去看，我还记得那天，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那人联系我，说问题都解决了，可以继续施工……我就让包工头开工了。”
　　观众：？
　　【不是，这事情发展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吧，他自己没发现吗？】
　　【描述得就像是小说中被略过的情节一样，我甚至能从他脑袋里看到关于这段记忆的描述：略。】
　　【我赌一张符，那人肯定有问题。】
　　【我赌我抽不到顾言一的福袋，那人绝对有问题。】
　　【楼上过于奸诈，不想抽到的最好办法是不点。】
　　【诶嘿嘿，那不行，测吉凶的东西，抽还是得抽的。】
　　说来也神奇，自打那位大师帮忙看过之后，工地上真的再也没出现过问题。
　　这片小区的开发自此一路顺风顺水，甚至自那之后，房子一改先前的无人问津，光是预售阶段就卖出去七成，剩下的三成也在开盘后被抢购一空。
　　饶是那几年房子升值迅速，这也是常利群不敢想的事。
　　他靠着这块楼盘赚得盆满钵满。
　　顾言一点头：“那就对了，活鬼就是他炼的。”
　　常利群崩溃：“不是，那个人这么做，他图什么啊？！”
　　顾言一指着活鬼，说道：“这玩意一旦炼成，皮肤变成钢筋铁骨，普通枪支都无法穿透，还能飞檐走壁，砍人跟切菜瓜一样，要杀死它，得用特殊的办法，耗费人力物力，估计还得牺牲一群人才能成功斩杀。”
　　【我去，这不就是行走的人形兵器吗？】
　　【我们堂口的□□老大说想认识一下那位大师。】
　　【那个人炼这种东西做什么，一看目的就不纯，好人家谁弄这种东西啊！】
　　“当然，这不是全部。你知道活鬼是怎么炼成的吗？”
　　顾言一淡淡吐出三个字：“用人命。”
　　“活鬼需要在活着的时候从母体中取出，经历活体炼化后，放入槐木棺中，放入人流密集之处，通过吸收方圆一里地上生物的生气成长。这就是你这处小区居民身体健康出问题的原因。而它，是从八个月长到现在这么大的。”
　　评论区都是一连串的“我去”。
　　常利群脸色惨白。
　　“但是，这还没完。”
　　这，这都不是全部啊？！
　　一定要吓死他才能作罢是吧！
　　“活鬼从棺材里爬出来之日，就是炼成之时，那个时候，活鬼需要把自己身上穿着的绸衣融为自己的皮肤，而这，需要人命的祭祀。
　　“至少一千条活人性命。”顾言一环视整个小区，八栋居民楼，一栋三十层，一层据说有三户人家，总共七百二十户，如果真的让活鬼炼成，这一片小区几千人的性命将不保，“杀得越多，法力越强，如果用你这片小区的居民来献祭，我无法想象能炼成多么厉害的活鬼。”
　　常利群叫不出来了。
　　他呆住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直播间的评论被“卧槽”刷屏，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想不出任何表达自己内心震惊骇然的情绪。
　　常利群抖着嘴唇，良久后才哑声问：“我……和那个玄术师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害……害我？”
　　“玄术师只是看到机会，顺势而为，恨你的不是他，是你不知道第几个情妇啊。没有媒介，玄术师即便再厉害，也难为无米之炊。”
　　他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活鬼，它不是普通人，甚至面相也做过调整，又因为邪修的干预，以他目前的修为，无法看透活鬼的过往。
　　常利群那边似乎也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想了想，问常利群：“有你老婆的照片吗？”
　　常利群哆哆嗦嗦拿出了他老婆的照片，手机上是两人的合照，常利群的老婆穿着皮草，提着一个昂贵的小皮包，看上去雍容华贵。
　　顾言一看了一眼，明白了。
　　他把手机还给常利群，说道：“你家里有一个独生子吧，你老婆为了不让外人抢她儿子的财产，确实费尽心力。
　　“她对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了然于心，在你每次找人之后，都会去调查那个人。一般用钱打发，因为给得够多，大多数都知情识趣，拿了就走，不多纠缠。
　　“还有你那几个情妇，其实都挺尊重你老婆的，她对她们也大方，除了不允许怀孕生你的孩子之外，在其他方面都没短过她们的吃穿用度。
　　“你之前也有几个情人吧，你以为人家为什么会这么干脆就跟你分手，一点都不纠缠？都是因为你老婆把她们打点到位了啊！”
　　直播间的观众越听越震惊。
　　这完全是古代富豪世家当家主母的做派啊，威望深重，把后院收拾得服服帖帖。
　　在遵循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简直是奇之又奇。
　　顾言一继续道：“问题出在你的某个情人身上，她怀孕了。
　　“你老婆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她和对方见面了，让那人打掉孩子，并且当着面给了她一张高额的支票。
　　“可能那个情人听说过你老婆的事迹，觉得她是个能任人扔拿捏的软弱女人，于是就生出了旁的心思。她收下了支票，却没有去医院打胎，而是玩了一场金蝉脱壳，失踪了。”
　　网友吃瓜吃得嘎嘎香，连周秉文和沈凝都听得认真。
　　这不比娱乐圈八卦有意思？不比商战有意思？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消失，等孩子生下来后，就能抱着孩子来分你的家产，但她忘了，她不是孤儿，她消失了，还有她的家人啊。”
　　网友震撼：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还以为要上演一出豪门寻人大戏，没想到阔太直接玩了一出釜底抽薪啊！
　　常利群的夫人平时温和惯了，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这次她手段狠厉地直接逼得那女人的一家子烧炭自杀了。
　　那女人赶到家的时候，葬礼都办好了，人也推去火化，她只拿到家人的一抔骨灰。
　　原本常夫人派了人在那女人的老家守着，让他们见到人后直接扣住，但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竟然让那个女人逃跑了。
　　“之后那玄术师就找上了她，她也自愿献出腹中的胎儿，只为了把你们常家所有人挫骨扬灰。
　　“让你常利群，死无葬身之地。”


第44章 
　　听完这些，常利群彻底瘫软在地，他的力气像被人抽走了一样。
　　他曾经频繁找情人，换情人，可这些人事后都没有来纠缠过他，对此，他还沾沾自喜地在圈子里宣传，认为是自己御女有道，让她们都记得自己的好，分别了之后也各自安好，给对方留下自己最好的一面。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他的妻子在后面打点。
　　“可……可她既然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又为什么……”
　　顾言一接过他的话茬：“你想问的是，她为什么不让你再有孩子？”
　　常利群茫然点头。
　　顾言一无语。
　　“常利群，你利用妻子家的势力创建了自己现在的公司，你老婆的所有财产都用来不遗余力支持你创业，走到如今的规模，你扪心自问，真正依靠自己的时候有几次？
　　“现在公司做大了，妻子母族的力量衰微了，你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觉得只有一个儿子，子嗣单薄无福泽了？又想膝下儿女成群了？天底下所有好事都让你占了？你说说，你凭什么？况且……”顾言一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先前还觉得大房老婆做事狠辣，现在嘛……男人吃软饭没什么，最怕的是软饭硬吃，吃到最后还想吃绝户。】
　　【我还是觉得祸不及家人，小三死就死了，关她的家人什么事？最该死的是这个地产大亨啊。】
　　【我觉得大房做得没什么问题，要是谁敢图谋我以后留给女儿的钱，我估计做得比大房还狠，她至少善待了没有孩子的那些小三，试问现在有几个人能做到。我觉得乐山大佛都应该给她腾个位置。】
　　【也许家人知道自家自家女儿去做富人家的小三，还企图挟胎儿以图家产呢？】
　　常利群又忽然激动起来：“她如果有这些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沟通的！她想要什么，我哪次没答应她！”
　　顾言一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你真这么想？”
　　常利群一滞。
　　“你夫人当初在你那情人老家布置的人手可不止两三个。她可是请了一整个专业团队二十个去抓人的，可你那情人为什么还是能逃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配这是真的要赶尽杀绝啊。
　　但看顾言一所言，恐怕这个情人从怀孕到假意遁逃再到奔丧逃跑，中间都有常利群的手笔。
　　吃瓜群众们别的不行，脑补第一名。
　　脑补的人多了，补出一两个福尔摩斯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是不是能推测，地产大亨其实也和小三的家人接触过？】
　　【所以这不就是一家子里应外合的吃绝户阴谋吗，只是原配厉害，把阴谋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既然地产大亨这么重视这个三儿的孩子，让地产大亨为她安排好一切，在外安心养胎不就行了吗？等孩子生下来，抱着孩子回去做个姨太太，只要手上拿了一点股份，原配能把她如何。】
　　直播间的许多观众都有此疑惑，周秉文把这条评论念了出来。
　　顾言一看着瘫坐在地，脸色青红交加的常利群。
　　不知道他今天后不后悔来自己的直播间。
　　顾言一道：“俗话说得好，自古男女心中谁还没有一个白月光。”
　　这一句话，让整个事件的狗血含量飙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连默默吃瓜的沈凝都喃喃道：“莫非……他要利用这个三和原配斗，给他的白月光腾位置？”
　　顾言一：“bingo！回答正确。”
　　沈凝：她此刻的母语是无语。
　　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他们沈家就没这么多事，心思全都用在怎么多搞钱上。
　　“常夫人还是棋差一着，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竟然玩金屋藏娇的戏码，一藏就藏了将近十年。”
　　众人打量常利群，虽然这人的外形条件不咋地，但没想到心中竟然也有个霸总梦，学着言情文里的霸总玩了一波白月光纯恋戏码。
　　“你们双方都隐藏得很好，但常夫人还是棋差一着。你这么多年在外留情，那些跟你的女人一直都没生出个一儿半女，你已经开始怀疑了。
　　“你直到情人怀孕才让常夫人知道了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测试，所以，在你知道常夫人要动手时，没有采取任何的举措去保护你情人的家人。可惜，最后让那个玄术师钻了空子。
　　“在知道你有一个从头保护到脚的白月光后，你那个挡箭牌情人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制作活鬼，对于母体的生成八字有严格要求，必须要极阴命格。
　　好巧不巧，那个情人正好就是这种命格。
　　不仅如此，腹中的胎儿也需要选择特定的时点从肚里剖出，才能进行炼制。
　　顾言一估摸着，那个邪修应该早就盯上了这家人，常利群有个白月光的事恐怕也是他告诉那个情人的。
　　事情到这里，水落石出。
　　顾言一没再看瘫坐在地上的常利群，跳下深坑，双手抓起木棺两边，一个甩臂，直接把沉重的棺木抡出了深坑。
　　“走你！”
　　棺木落地，发出沉重的声响。
　　接着飞出来的是棺材的盖子。
　　网友锐平：一天天有这牛劲把棺材当铁饼抡，画张符你要死要活。
　　顾言一从坑中跳上来，把黑绸扔进棺材里，使了个拂魔咒，众人就见棺材上的符纸无火自燃，却没有灼烧的棺木。
　　而后五符齐发，飞至棺木上贴住，顾言一十指翻飞，掐出繁复的手诀。
　　众人只听得晴空中一阵雷声滚动，由远及近，眨眼间，一道有二人合抱粗的闪电劈下。
　　五雷咒下，妖邪尽灭。
　　棺材连同里面的黑绸衣服消散成灰，彻底湮灭。
　　身后传来阵阵抽气声，原本还是十多岁孩童身量的活鬼在肉眼可见地变小，最后变得只有两掌大小，恢复到了胎儿的形状。
　　紧接着，它的尸体变黑，融化，最后至剩下地上一滩黑色的泛着臭气的水。
　　这孩子从母体中被取出来后，经历了非常人的折磨，魂魄早已消散，之后因为吸食人生气而生出的东西，只是空有杀念的邪鬼而已。
　　都结束了。
　　“……言一，有人想和你连线。”周秉文适时叫住顾言一。
　　顾言一凑到屏幕前看了一眼，连线的名字是一串字母和数字混杂的代码，是新申请的账号，还来不及改昵称，但那人已经在评论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常利群的夫人，诸晓晴。】
　　顾言一接通了连线。
　　屏幕中的女人没有化妆，衣着朴素，面容和善。
　　她对顾言一说：“谢谢您，大师。”
　　“收钱出力，没什么客气的。”
　　诸晓晴没有和他继续客套，问：“那个女人，她还活着吗？”
　　“死了。”
　　诸晓晴闭了闭眼，微微点头。
　　睁眼后，她轻声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大师您。以我个人的名义。”
　　随后，屏幕上一阵绚烂的打赏动画，是价值一百万的摩天大楼，她打赏了两个，总共两百万。
　　粉丝看着那特效，人都麻了。
　　这些价值高昂的打赏，放眼整个平台，一年都出不了多少个，今天在顾言一这里就看到了两次。
　　“求大师帮忙调理星海小区的风水。”
　　顾言一点头：“没问题。活鬼消失，他吸收的生气会物归原主，原先住户的身体也会恢复。”
　　听到这里，诸晓晴显然松了口气。
　　“我还想麻烦大师一件事……”
　　顾言一嘟囔：“你的孩子有很好的外公外婆，不用我来照看……好吧，我会注意不让他死，其他的管不了。”
　　诸晓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彻底没了牵挂，她对顾言一笑着道谢，切断了直播连线。
　　周秉文的手机很快响起。
　　“您好，周先生，我是常氏地产的总经理潇烁，来接洽有关楼盘风水格局的事，您现在方便吗？”
　　顾言一拿过自己的手机，笑眯眯对着镜头里的粉丝说道：“行了，今天出了外勤，咱直播就先到这里吧，明天见。”说完毫不留情掐断了直播。
　　沈凝：“顾大师，您这样躺平懈怠，是赚不到什么钱的。”
　　顾言一不以为然：“钱够吃喝就行了，要这么多孵蛋吗？”他矜矜业业做仙尊千把年，前前后后为一群仙人擦屁股善后，累得要死要活，那群人却只会今天挑战天条，明天违背天道，张口闭口仙尊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不是，你们都违背了仙界法令了知道吗？！
　　顾言一对此的评价只有四个字：一群神金！
　　他现在灵魂寄居在这具身体里，不用整天面对那些裹小脑的仙人，当然是怎么轻松怎么来。
　　常氏地产的总经理似乎一直等待楼盘的外面，和周秉文聊了两句后挂了电话，没多久就到了。
　　潇烁一眼都没看坐在地上的常利群。
　　实际上，在直播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公司群里忽然被人推送了这个直播，现在几乎全公司上下，包括保洁阿姨和停车场大爷都看过直播了。
　　自然也知道了活鬼的事，以及活鬼产生的原因。
　　如果这些诡异的情况只在常家内部造成影响，董事会和股东的人不会多管闲事，甚至乐见其成。
　　但根据顾大师所言，活鬼不仅会吸取住户的生气，甚至在炼成之时会把小区的人屠杀殆尽。
　　这段时间户主生病的事已经闹得公司焦头烂额了，如果真如顾言一所言，那结果如何他们想都不敢想。
　　治理层很快召集了一次紧急会议，商议撤换常利群的董事长职务。
　　诸晓晴借此机会，迅速取得了多数董事会成员的支持，提名诸家的人进入董事会，很快得到通过。
　　而她则以退出董事会，辞职副经理职位作为交换，要求治理层和大股东给予诸家人支持，彻底架空常家在公司的权利。
　　常利群的事情一出，除了常家的人之外，没人反对。
　　事情迅速敲定，众人一秒钟都不愿意多耽搁。
　　常利群对此还一无所知。
　　沈凝注意到潇烁的反应，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常氏地产发生了什么，立刻笑着迎上潇烁，和他攀谈起来。
　　顾言一看了一圈小区，把需要改的地方一一指点，潇烁一边录音，一边拍照，不明白的地方问得详细，力求记下顾言一说的每一句话。
　　末了，潇烁邀请顾言一去公司坐坐，商讨报酬，顾言一摆摆手，说道：“钱你们的副总经理已经给过了。”
　　潇烁也不气馁，和周秉文交换了名片后，先回去处理急事了。
　　当天晚间的本地新闻就报道了，本市常氏地产的副总经理，常董的夫人，去警察去投案自首的消息。


第45章 
　　这事在本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诸晓晴对外的身份，不仅是常利群的夫人，更是常氏地产的副总经理，著名的女企业家，她甚至还上过几个出名的财经杂志，针对一些女性的相关话题进行讨论。
　　这样的人，竟然出现在警察局，目的还是自首。
　　天知道受案的警察在得知诸晓晴的身份之后，有多么的震惊。
　　这事他处理不了，只能赶快联系了刑警队的队长。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审问，取证，提交检察院公诉……
　　而诸晓晴来自首的起因，很快也传遍了警察局。
　　竟然是因为一个玄学主播的直播。
　　看完了顾言一的这场直播后，警察们又补了一下他之前的直播，直到看到第一场……
　　“诶，我就觉得他看上去有点眼熟，你们还记得A市那起杀人碎尸案吗，一个晚上，那些人贩子全都死了的案子，完全找不到凶手。”
　　那起案子很是出名，死的全是一群五毒俱全、作恶多端的黑恶势力，其次，那群人死得十分惨烈，警方推测，对他们出手的凶手应该是和那群人有大仇，出手十分狠厉，毫不留情，最后，警方完全没有搜查到凶手的踪迹，哪怕一丝一毫的踪迹都没有，凶手就像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一样。
　　同事点点头，凑近手机屏幕看。
　　屏幕中，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而那女人的长相……
　　“你等等，我查查！”他立刻点开了电子档案，调出那起案子的相关资料，很快，受害人一栏照片出现，正是元翠兰。
　　两人看了一眼视屏中的时间，在法医确认的元翠兰的死亡时间之后。
　　理论上来说，视频时间点上，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两人简直不敢相信。
　　“……会不会是演戏啊？”
　　“但是这个死者和主播在生前全无交集，两人甚至不在一个城市，要怎么演？”
　　同事语塞。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分析，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凑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是他们的同事，陆少涛。
　　“少涛，我们在说今天诸晓晴自首的事，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邪性。”说着把录屏给陆少涛看。
　　陆少涛脸色古怪。
　　他和顾言一是碰过面的，上次出警的时候，那个老太和她儿子冲进房间里时，就像瞎了一样看不到客厅里坐着的穿警服的他和同事，一阵翻找，完全是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行违法之事。
　　到之后提前到达的援助，所有这些全都透着邪性。
　　事后他又去拜访了顾言一，没想到已经人去楼空。
　　再看到顾言一的直播时，心中的疑惑终于被解开。
　　陆少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到：“我接到报警，现在要出警，你们看一会儿就把手机收了吧，小心头儿发现你们上班摸鱼。”
　　……
　　解决完星海小区的风水问题，顾言一三人开着车回到了别墅。
　　临分别前，沈凝告诉顾言一，装修设计团队的人明天就要来了，让顾言一有什么想调整的，和装修团队沟通就行了，其他的沈家会处理。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装修团队的负责人就给顾言一打了电话过来。
　　对方自称是李师傅，并告知半个小时后就会带着人抵达。
　　顾言一给家里的妖魔鬼怪耳提面命，一会儿有人要来给咱家做装修，一定不许他们在外人面前露面，如果想要住上喜欢的房子，就得乖乖听话。
　　地上玻璃珠不停蹦跶，顾言一也不知道这些贪玩的鬼童听没听进去，但有张清妤在，他也还算放心。
　　很快，装修团队的人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房屋设计师。
　　顾言一根据规划的范围，告知了设计师自己需要修建成什么样的格局，需要什么类型的装修材料，三方沟通了一个上午。
　　中午沈鸣过来，邀请一群人去外面吃饭。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之后就要开始从早到晚的敲打声了。
　　为免别墅里的鬼怪们被吵得心烦，顾言一给整栋房子都上了轻音咒。
　　吃完饭后，顾言一回到别墅，准备开启今天的直播，谁知道周秉文的电话打了过来。
　　“言一啊，你现在有空吗，能来公司一趟吗？我现在抽不开身去接你，只能麻烦你自己打车过来了。”
　　“没事的，周哥，我半个小时后到。”
　　挂了电话，顾言一拿上外套，出了门。
　　门外没有沈鸣和迈巴赫，顾言一松了口气。
　　沈家人整天跟着他，他是真的很有压力，虽然知道是因为沈确在他这里，沈家人想让自己多照顾照顾沈确才这么做的，但顾言一总觉得自己仿佛还在仙界，走哪都有一群人跟着，烦人。
　　悄悄咪咪离开了天河苑，顾言一在路边叫了一辆车，向着自己的经济公司——星澄娱乐公司驶去。
　　星澄娱乐位于D市最繁华的地区，据说老总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孩子，送了一整栋高端写字楼给他创业用，随他怎么折腾。
　　星澄娱乐占据了前五层的位置，剩下的三十多层，则是租给了其他公司使用，用来当外快补贴娱乐公司。
　　顾言一下了车，看着眼前豪华的高楼大门。占据整整三层的巨大公司名字就挂在上面，扎眼得半里地外就看到了，根本不需要他费心寻找。
　　一楼大厅装扮得也是十分奢华，从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是帅哥美女。
　　进了大厅，大多数人都注意到了顾言一，毕竟前同事，gay bar的丑闻几乎昭示了他演艺生涯的结束。
　　进了电梯，有人按捺不住，凑了上来，问顾言一：“小顾，听说你最近在搞直播？”
　　顾言一打量那人的长相，五官帅气，但眼神中精光闪烁，目光滴溜溜转，一看就不怀好意，看向顾言一的神情中带着幸灾乐祸。
　　顾言一点点头：“是，在直播。”
　　“你不是因为形象问题违约了吗，现在还有哪个品牌敢让你带货，难道是些……”他笑得意味深长，未尽的语义引人遐想，不知情的人如果听了，恐怕会觉得顾言一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直播。
　　同乘电梯的其他人虽然也对顾言一不感冒，但对于这个人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露出一丝厌恶。
　　其在公司的人缘，可见一斑。
　　“叮。”到达楼层，电梯门慢慢开启。
　　顾言一转身，半个身子站在电梯门外，对这个男人言笑晏晏，说道：“冷星宇啊，你虽然平时压力比较大，但吸毒这个小爱好，咱能戒还是戒吧，毕竟溜冰后的多人运动，是真的很容易染病呢。”
　　说完，丢下脸色惨白的冷星宇和电梯里一众目瞪口呆的同事，扬长而去。
　　很快，冷星宇吸毒的传言飞速在公司里传播，不过半个小时，就被自己的经纪人连拖带拽去了一处私人的检测机构，目的不言而喻。
　　一周之后，他原本谈好的代言也纷纷告吹，转去了另一个艺人的身上。而冷星宇被雪藏。
　　顾言一下了电梯，周秉文就在不远处等着他，见顾言一和冷星宇在电梯里说了什么，急忙上前。
　　电梯门关闭，周秉文关心地问：“你怎么和他聊上了，他在公司里的名声不好。”
　　顾言一说道：“没事，我们只是亲切地交换了彼此的小秘密罢了。”
　　周秉文觑着他的神情，顾言一不是肯吃亏的主，这个冷星宇恐怕好日子要到头了。
　　两人一路来到会议室，推开门，就见里面坐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公司的总经理，会议桌的左边，是公司的总监和几个部门的主管，右边只坐了一个人。
　　那人长相俊美，五官完全称得上一句漂亮。
　　只是此刻他满脸憔悴，眼下青黑，看上去十分缺乏休息。
　　饶是如此，却也带着病弱美人的破碎感，让人的视线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
　　当然，这个是对旁人而言的，在仙界，仙人的长相与修为挂钩，修为越高，长得越美，理论上说，仙尊算是冠绝仙界一枝花。
　　总经理见两人来了，点点头，说道：
　　“你来了，请坐。”
　　周秉文带着顾言一落座。
　　总经理见顾言一坐下后，没有开口的打算，咳嗽两声，驱散尴尬的气氛，说道：“今天找你来，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当然，事成之后，你可以开条件，只要不是很过分的，我们都会同意。”
　　顾言一摇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条件。我要你无条件和我解除合约。”
　　对方一听他是这个条件，立刻横眉竖目：“这个不行，你还有五年的合约期，现在解除合约，我们会损失很大一笔钱！绝对不行！”
　　“那就免谈。”顾言一起身就要走。
　　对方哪知道他这么干脆，原本以为双方会坐下来讨价还价一番，各自开出一个让自己满意、也能让对方接受的条件。
　　谁知道顾言一竟然是真的铁了心要和公司解除合约。
　　最近顾言一在网络的直播他都看过，每次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顾言一的名字现在逐渐走出娱乐圈，被更多圈外的人知道。
　　甚至公司在上次高层会中还讨论过，是否可以单独开一家MCN的子公司，用以运营直播相关的事宜，这家公司就主推顾言一。
　　这样的人，要让他放开，不啻于放开了一个将来很有可能会下金蛋的母鸡。
　　见顾言一就要推门离开，他急忙喊住对方：“等等，你别着急！我们好商量！”
　　顾言一转身，似笑非笑看着那个单独坐的男人，说道：“现在急的应该不是我吧？他难道不比我还急？”


第46章 
　　总经理一惊，下意识看向那个人。
　　那人虚弱地咳嗽两声，笑容柔弱却美丽，说道：“我原本也只是被忽然叫来公司，见到您后才知道他们竟然是想让您治疗我的病。应该是我外公安排的，您不要介意，我回去会和他说明的。”
　　“少爷……”总经理欲言又止。
　　对面这个长得十分俊美的男人，是林氏集团和袁氏集团的独苗，林景和。
　　今天的会面也不是总经理安排的，而是林景和的外公，袁志仪安排的。
　　今早总经理接到袁志仪的电话时都有点懵，袁志仪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退居二线，基本不参与公司的决策，安心在家养老。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给他打电话。
　　总经理接得诚惶诚恐，唯恐自己管理的娱乐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引起这位袁家前掌权人的注意，让对方专门来兴师问罪。
　　谁知道袁志仪开口就是一句：“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个叫顾言一的艺人？”
　　总经理：“啊？”
　　“你今天把他叫到公司吧，我会让景和也过去，让他们两人见一面。如果他能治疗景和的病，他开什么条件，你都答应。”
　　挂了电话，总经理还在云里雾里，站在原地回想了半晌顾言一这个人，才从浩瀚的记忆垃圾场想起了这个人。
　　这不就是自家公司前段时间陷入同性丑闻的明星么，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大，品牌方解约的解约，原本定好的剧本和各种综艺也被退货，更有甚者，原先顾言一参演的各种综艺把他的脸都剪了。
　　公司为此经受了不小的损失，总经理一个发怒，让人暂时雪藏顾言一，等之后风头过了，打算让顾言一走穴赚钱赔款。
　　至于那些他要缴纳的违约金……他自然会把这些都作为筹码，力求让这个明星的利益最大化。
　　可如果仅仅是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让袁家的老爷子来亲自过问。
　　总经理想了想，把特助叫进来，让他调查一下最近公司里这个叫顾言一的人都干了什么。
　　没想到特助推了推眼镜，说道：“他最近在做直播，经纪人曾经和公司报备过，经过管理层讨论，允许对方继续直播下去。”
　　总经理一愣，问：“做的什么直播？卖东西？”
　　特助顿了顿，说道：“灵异直播。”
　　总经理：？
　　总经理：“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灵异，直播。”
　　特助拿出了平板，点开了顾言一最近一次直播的录屏，把平板递给总经理。
　　看完之后，总经理茫然问特助：“这是他自己编演的？特效不错啊？常家不是搞房地产的吗，什么时候要进军娱乐产业了？”
　　特助无言地拿回平板，调出了与之相关的官方公告后，再度把平板交回总经理的手中。
　　总经理看着那蓝底白字，署名清晰的官方公告，看完了公告内容，再确认了公告时间。
　　嗯，晚于顾言一的直播时间。如果真的是演的，说明警察方面也友情参演了。
　　于是他现在更茫然了，问：“他这是……转行了？去做神棍了？”
　　特助推了推眼镜，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应该是真的大师，而不是假的神棍。”
　　“不是，看你这模样……你知道这事？”
　　特助：“知道，前段时间您出差的时候，管理层开了个小型会议，讨论过成立MCN捧他的可能。我代为参加，已经把会议纪要整理后交给您了。”
　　总经理更迷茫了，他没见过什么会议纪要啊？
　　特助转身去旁边的文件柜翻找了一下，抽出一本文件夹，交给总经理，低头看了起来，一边对特助交代：“那什么，他有经纪人吗，把经纪人叫过来。”
　　周秉文来了之后，总经理关上办公室门和他谈了一个上午。等对方离开，他仍久久不能回神。
　　知道了顾言一能耐，并见过他最近一次的直播和打赏记录，以及在线粉丝人数等一系列数据后，总经理的脑中只有几个字——绝对不能让他走！
　　运营得好了，凭借顾言一的能耐，公司完全能把他打造成一个品牌，成为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变成公司最赚钱的活招牌！
　　下午，林景和和顾言一两人见面。
　　总经理原本以为顾言一会要求让他重新拍戏，重新接通告，没想到这人竟然想要和公司解约！
　　他下意识就一口否决了。
　　见顾言一真的要走，总经理又想起了袁老爷子的话“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总经理不得不挽留，咬咬牙道：“如果您能治好林公子，我答应您！”
　　顾言一推门的手一顿，收了回去，重新坐下，坐到了距离门最近的位置。
　　他看着远处的林景和。
　　林景和此时正在看手机，对顾言一的打量毫无反应，看他的态度，似乎对自己是否能治好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
　　良久过后，顾言一突然问：“多久了？”
　　林景和的手一顿。
　　总经理：“啊？啊！差不多一年了！”
　　“什么时候下山的？”
　　总经理：？
　　“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总经理：？？
　　总经理：不是，大师说话都这么让人摸不到头脑吗？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
　　林景和却在此时放下手机，转头看向顾言一，神情平静：“你不要多管闲事。”
　　包括总经理在内的所有人都十分震惊。
　　原来这两人竟然是在同频对话？
　　顾言一叹气，说道：“事情也许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不值当。”
　　林景和只当顾言一在劝说自己，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周秉文也在门口，在林景和的正对面，看到他双眼的一瞬间，林景和的眼睛忽然闪过一抹蓝光。
　　周秉文：？眼花了？
　　顾言一不再多说，只道：“行吧，那等你想通后再说。”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连个眼神都没给其他人留。
　　……
　　回到家后，顾言一想了想，去直播平台发了一条动态，表示自己目前住的地方正在装修，直播的事会推迟几天。
　　不提评论哀嚎一片，要求顾言一放上符咒连接。
　　他们抽不到福袋，好歹拍个链接测测平安。
　　顾言一收起手机，安心监工。
　　第二天一早，林景和家出事的新闻就上了热搜。
　　在热搜里的视频里，一男一女两人从商场出来，正要上一辆豪车，斜刺里就冲出来一个女人，对着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又撕又打，还不停尖叫：“你者个可恶的小三，让你勾引我的丈夫！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还有你，你竟然出轨，你对得起我吗！”
　　拍摄的人震惊了。
　　他原本是想拍那辆豪车，谁知道竟然会拍下这出人意料的场景。
　　那人模糊了车牌号，把视频放到了网上。
　　吃瓜网友闻风而动，纷纷来吃瓜。
　　【妈耶，这个原配好勇猛，打得好，打得妙，打得三儿呱呱叫！】
　　【恕我直言，那辆车价值在三百万以上，这种家庭的原配建议直接求财，不要求爱。不如趁丈夫还有愧疚心，尽量多地为自己争取利益。】
　　【如果我是原配，就签一份协议，出轨一次给我一千万，这样我会主动替我的丈夫选妃 [微笑]。】
　　【你们别开玩笑了，这个原配之所以发疯，肯定是对丈夫有感情啊！】
　　视频一时间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小规模的讨论浪潮。
　　事情到此为止，都还是正义网友替原配谴责出轨的丈夫和道德败坏的小三。
　　原本以为这个视频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散去热度，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凭借上传者的IP和四周的建筑特点，推测出了拍摄地点所在的位置。
　　这下，有网友把不为人知的内情说了出来。
　　【本人D市人，这里就是D市，旁边是D市最高端的商场，里面进驻的牌子清一色奢侈品，平时进出这里的都是D市的豪门贵妇。】
　　【你们以为是原配打小三，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小三打小四？】
　　【偷摸说一句，我先前在那里工作，三个人都见过，就像楼上说的那样，打人的是小三，被打的是小四。整个过程中，只有男人一直在出轨是不变的事实。】
　　【网友：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个男人是我们市的企业家，林X利，他有老婆的，老婆是另一个大企业的独女，但是两人各玩各的，据说打人的是他的老情人，老情人以为这个男人会和自己安分过日子，但既然男人能出轨一次，就能出轨两次，小三受不了，就打过来啦！】
　　【三人者人恒三之，我只能说打起来，打起来，打得更响亮些！】
　　出了这么一场闹剧，男人让司机先把小四送回家去。
　　汽车启动，小四坐在后座，面无表情说道：“回祖宅。”
　　那司机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催眠一样，一瞬间茫然过后，调转车头，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半个小时后，豪车停在了一幢豪华的庄园门口，小四开门下车。
　　伴随着她的动作，原本女性化的面容迅速发生改变，五官更加立体，容貌更加锋利。
　　赫然变成了林景和的模样。
　　他对司机说道：“你已经把我送回家了，你回去吧。”
　　司机木然点点头，开车离开，全程没有询问一句话。
　　林景和刷脸进入庄园，沿途遇上几个修剪枝条的园丁都在笑着和他打招呼。
　　庄园别墅大门已经打开，管家站在门口，对林景和微微躬身。
　　“林少爷，欢迎回家。”
　　进入别墅，袁志仪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看着林景和，剁了剁拐杖，道：“胡闹完终于舍得回来了！”
　　谁知林景和竟然没有露出一丝害怕或者恭敬的神色，反而讥讽笑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从哪里弄了个半吊子的玄术师，莫不是想要对我动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袁志仪竟然就这样身子凭空往前倾倒，越过栏杆，直挺挺从二楼摔了下来。


第47章 
　　袁志仪就这么直挺挺栽倒下去，在头和地面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时，身体骤然一顿，而后重重落地。
　　一声砰响。
　　这种距离对于一个青壮年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已然七十多岁的袁志仪而言，却让他难以消受。
　　别墅内的佣人和管家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仍然在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场面十分诡异。
　　袁志仪被这么折腾，趴在地上无力起来，手心用力拍打地面，叫喊：“你这么做，他绝对不会开心的，他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那好歹是他的父母啊！”
　　林景和面无表情：“那你让他亲自来阻止我，我就停手。”
　　袁志仪不语了。
　　他做不到，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去复活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如果牺牲他一个人，能把自己的外孙换回来，袁志仪绝对毫不犹豫，但没有如果，一切都晚了。
　　袁志仪趴在地上，老泪纵横。
　　林景和看都不看地上的袁志仪，径自上楼回了房间。
　　……
　　林柏利是林家的掌权人，林家作为D市著名的经营连锁酒店的企业，业务规模大至全国，旗下不仅有商务酒店，也在D市拥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这样的林家，和做旅游起家的袁家联手，几乎制霸了D市旅游住宿产业相关的半壁江山。
　　但林家和袁家只是单纯商业联姻，实际上男女主人双方各自都有爱人。
　　林柏利的爱人，就是那个发疯捅人的小三，谢钟薇。
　　谢钟薇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转正，原本觉得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也行，毕竟林柏利的心终归在自己的身上，她和林柏利甚至有了一儿一女，而林柏利平时也把她这里当做真正的家。
　　林柏利甚至承诺把自己名下除了集团股权之外的所有财产全都让他的两个私生子私生女继承。
　　谢钟薇就算再不甘心，也知道事情不可急于一时，林家的股权需要徐徐图之。
　　林柏利作为商人，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何其多，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捞到一点好处，谢钟薇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完全管住林柏利，更知道对于这样的人，适当的空间才是让双方关系更加长久的诀窍。
　　她因此并不管束在日常工作应酬中被塞进林柏利手中的女人。
　　可林柏利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风情万种，长相美艳，身材凹凸有致，狐媚的目光扫过，能让异性对她趋之若鹜。
　　最关键的是，她看到了林柏利看这个女人的眼神，有迷恋，有痴缠，有深情。
　　一如最开始林柏利看她一样。
　　谢钟薇心中警铃大作，知道她必须干预他们之间的关系，否则恐怕她对未来的谋划会出现纰漏。
　　可不等她做出什么举措，就在商场里目睹了林柏利带着那个女人逛商场，在售楼部直接全款给那个女人买了一套别墅。
　　那套别墅谢钟薇求了林柏利许多次，对方都不松口，竟然就这么轻松送给了对方。
　　之后，谢钟薇在林柏利的手机上悄悄装了一个定位，开始监控起了林柏利的行程。
　　也因此，他看到了林柏利对这个女人挥金如土，慷慨解囊，只她能追踪到的，刨除那近亿的别墅，林柏利花在女人身上的钱也已经快过亿了。
　　谢钟薇嫉妒得扭曲。
　　在又一次目睹了林柏利差点为那个女人买空了某个国际知名的奢侈品大牌包的专柜时，谢钟薇终于忍不住，冲上去和两人厮打起来。
　　可不等她出了这口恶气，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短信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些资产权证，还有股权转让书。
　　谢钟薇放大了细看，看清楚上面的信息后，直接把手机砸了个粉碎。
　　照片里的资产权证，全都是林柏利承诺要赠与谢钟薇和她孩子的资产，可上面写的不是谢钟薇和她孩子的名字，而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甚至林柏利原定于要让林景和继承的那些股份，也全部赠与了那个女人！
　　更甚至，连她和孩子住的这套房子，也不属于她，也不属于林柏利，而是属于那个女人！
　　他们随时都能被赶走！
　　谢钟薇脑袋晕眩地想，林柏利怎么不去死，他的儿子都死了，他怎么不去死。
　　他的儿子……林景和……死了吗……活着吗……
　　谢钟薇晃晃脑袋，摇摇晃晃去了厨房，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林柏利怎么不去死，林柏利怎么不去死……
　　……
　　让网友没想到的是，自己看的竟然是连续剧。
　　小四打小三戏码才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同样的主角又闹出了幺蛾子。
　　这下直接从民事纠纷升级为了刑事案件。
　　出事的是林柏利本人。
　　林柏利早上乘车去公司上班，刚下了车，还没来得及走进公司的大门，斜刺里就冲出来一个女人，在门口保安尚且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刀就刺入了林柏利的腹部。
　　那女人像着了魔一样，抽出刀子，又刺了一刀。
　　在她要刺入第三刀的时候，一名保安从背后钳制主女人，另一个保安赶紧上前夺过女人手上的刀。
　　看着浑身是血的林柏利倒地不起，女人撕心裂肺地笑了。
　　之后一阵兵荒马乱，警笛声伴随着救护车的声音，还有随车急救医生的叫喊声。
　　公司大门口很快就被拉起了警戒条，出了这样的事，高管和董事召开紧急会议，公司上下气氛紧张。
　　很快，当天的本地新闻频道就报道了此事，加之前一天小三抓小四的视频，林家人简直是举着瓜喂到网友的嘴边。
　　……
　　这天一早，周秉文就敲响了顾言一家别墅的大门。
　　昨天听顾言一提了一嘴，家里的刺猬精做饭很好吃，他今天早上就腆着脸来蹭饭了。
　　别墅外正在施工，原先的院墙已经拆除，重新把更大的地块规划为院落。别墅后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听说要做成池塘。
　　顾言一家中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忽略这些人的身份不是鬼就是妖的事实，确实是一个热闹的大家庭。
　　周秉文和众鬼打了招呼，熟门熟路找到厨房，把自己买的早餐交给白舟后，上楼去找顾言一。
　　这个时点，顾言一罕见地没有在睡觉，而是拿着手机在看着什么。
　　周秉文凑到他身后，就看到了手机里播放的是昨天本地新闻的回放，回放的内容正是谢钟薇刺林柏利的那一幕。
　　“你也知道了？我来这里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东家的前董事长想见你一面。哦，就是袁志仪。”
　　顾言一收起手机，起身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走吧，我们先去吃早饭。”
　　白舟的厨艺果真名不虚传，周秉文吃得不亦乐乎，边吃边夸赞。
　　白舟十分开心，硬是装了几个饭盒的早餐让他带回去给家里的人也尝尝。
　　吃饭时，周秉文的手机响了三四次，见没人接电话，又改成了发短信，屏幕亮了有五六次。
　　直到吃完早饭，帮白舟收拾了厨房后，他才慢悠悠打开手机，开始思索回复。
　　顾言一笑道：“周哥，这么怠慢老东家，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周秉文头也不抬，说道：“你懂什么，你都说了他们自作孽，那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对这种人而言，愿意管他的事都是给他们面子。”
　　周秉文回复了短信，那边很快就打来了电话。
　　接通后，对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袁志仪没给周秉文说话的时间，开口就是：“小周啊，你看看你那边方便的话，能请你安排让顾大师和我见一面吗？”
　　对于一辈子都居于上位的袁志仪而言，这种说话的方式已经卑微至极了。
　　周秉文看向顾言一，见对方微微点头，周秉文回道：“袁总，您定一个时间地点吧。”
　　袁志仪直接给他报了地址，而时间，就是现在。
　　周秉文载着顾言一到了袁志仪所说的地方，是一家隐私性极好的私人会所。
　　两人向迎宾报了袁志仪的名字，被带领着去到了一处包厢。
　　包厢中，只有袁志仪一个人在，他正双手扶着拐杖，看着面前的茶水发呆，似乎都没发现两人的到来。
　　顾言一和周秉文坐到袁志仪的对面。
　　迎宾为两人沏完茶后离开了包厢，临走前关上了包厢门。
　　直到包厢里只剩下三人，一直呆坐着的袁志仪才慢慢开口，语气疲惫地问：“你说，他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痛快？
　　“所有人中只有我是清醒的，这样清醒着，真的很痛苦。”


第48章 
　　袁志仪开始慢慢讲述起来。
　　商界联姻不外如此，男女结婚，生下一个代表两家永结秦晋之好的继承人，私下里各自怎么玩，没人会过问，他们只需要把恩爱的画面展示在媒体面前，确保股价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就足够了。
　　林景和就是袁林两家联姻的产物。
　　在林景和十二岁以前，因为家族内部争斗严重，为避免林景和被误伤，他被养在了乡下。
　　十二岁之后，企业集团新的继承人杀出重围，不安分的人也被处理的处理，离开的离开，林景和也终于被接回了城市，开启了他作为继承人的精英教育。
　　“景和真的很乖，他刚回来的时候，我让他去过一次袁家的老宅。他被佣人牵着，小小的一只，眼睛大大的，脸上带着一些害怕和更多的好奇，他声音很稚嫩，叫我外公的时候，我的心都化了。”
　　谈起林景和，袁志仪的语调柔和下来，他回忆着当时的画面，眼眶逐渐湿润。
　　“回去之后，景和开始了专属于他的继承人教育。他真的很优秀，在乡下的时候并没有经历过系统的精英教育，回到家后，他很快就跟上了进度，甚至做得比同龄人更加优秀。
　　“他的成绩很好，在学校里，老师喜欢他，同学崇拜他。他的学习从来不需要我们操心，每次都能拿到第一名。
　　“不仅在学校里，甚至在我们这些人的圈子里，他都是其他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袁志仪笑着回忆曾经的林景和，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消失：
　　“我们给他最好的教育，为他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袁家和林家将来也都是他的。他出生时就在大部分人终其一生永远抵达不到的终点，他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可即便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要选择了自杀？”
　　周秉文：？
　　周秉文惊了。
　　他们前几天才见过林景和，对方分明活得好好啊？
　　袁志仪眼中留下浑浊的泪水，再开口，已然哽咽。
　　“他前一天还笑着展示自己第一名的成绩，信誓旦旦说，这次高考一定要考个好成绩。第二天，警察就让我们去认领他的尸体。”袁志仪用手擦了一把眼角。
　　“他这么做，对得起我这个外公吗，对得起一直培养他的家族吗，对得起这些一直爱着他的人吗！”
　　“不懂事，真的不懂事！”
　　袁志仪一边抽噎，一边把拐杖重重跺响。
　　周秉文听了一会儿，眉头微蹙，等袁志仪的情绪平静了些许，才问道：“那个，袁老爷子，恕我心直口快多问一句，贵孙自杀的原因调查清楚了吗？啊，当然不是导致他死亡的直接原因，而是心理上的原因，让他产生自杀这个念头并实施的导火索之类的。”
　　谁知，袁志仪听后更是来气，狠狠说道：“他能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已经给了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生活，将来还会继承巨大的财富，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自杀了，想过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办吗！不孝子，不孝子啊！白白养他到这么大！”
　　话音落下，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袁志仪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左脸迅速红肿。
　　袁志仪呆住了，周秉文也呆住了。
　　空气突然安静。
　　顾言一慢条斯理端着茶杯喝了口茶。
　　袁志仪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巴掌声响起，袁志仪的右脸也被雨露均沾了。
　　周秉文目光惊恐地看着顾言一，疯狂对他使眼色。
　　对面这个人好歹也是袁家以前的掌权人，直接上手打人巴掌是不是不太好，更何况现在两人的合同都还握在对方的经纪公司手中。
　　即便为了少付一点违约金，顾言一也一定要冷静啊！
　　顾言一却无辜地对周秉文耸耸肩，双手一摊，示意：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就在他们两人无声交流的时候，袁志仪又连续挨了四下巴掌，他枯槁的脸变得又红又肿，就像做了医美填充一样。
　　袁志仪的拐杖也拿不住了，为免再被打，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颊，惊恐地四下张望。
　　顾言一喝完手中的茶水，放下茶杯，这才不急不缓说道：“差不多得了，老人不禁打，出事就麻烦了。”还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虚空中传来一道冷哼声，一道红色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袁志仪的身侧。
　　是元翠兰。
　　周秉文一愣，问：“元姐，你回来了啊？”
　　元翠兰去处理特殊学校孩子的事，离家有一段时间了，今天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已经处理好了。
　　不出意外的话，家里估计会多出好多小萝卜头。
　　还好别墅做了扩建，不至于住不下，大不了再准备点玻璃珠或者其他的儿童玩具让小萝卜头依附。
　　袁志仪震惊地看着自己身后突然出现的女鬼，害怕地往后一直缩，直缩到角落，退无可退，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顾言一。
　　元翠兰冷笑地看着袁志仪，说到：“不好意思啊，老头，自从被人虐杀之后，我的脾气就不太好控制，偶尔会有杀人的想法，现在只能打你几巴掌压压火气，你老就担待一下吧，毕竟我都死了。”
　　袁志仪：“你……你……我……他……”他结巴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言一见元翠兰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起身说道：“袁老爷子，我们走吧，去见见你的孙子。你疑惑的事，他都能为你解答。”
　　……
　　袁志仪是被司机搀扶着出去的，他被又吓又打，腿已经软得不像话了。
　　司机见了老板红肿的脸，想问问要不要给他准备一个冰敷的冰袋，打量对方表情片刻，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如果想保住工作，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顾言一也上了周秉文的车，车门关上后，元翠兰现形，嘴里忍不住骂：“那个糟老头子，几巴掌真是便宜他了，看看说的那些是人话吗！
　　“什么叫孩子不孝？什么叫白养他到这么大？按他话里的意思，那可怜孩子对于他们家的作用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他可惜的不是孩子死了，而是认为前期投入孩子身上的时间和资源都浪费了！
　　“既然抱着功利的目的抚养孩子，就不要口口声声为了他好，直到孩子死了都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孩子的身上！”
　　元翠兰化为厉鬼的契机是因为目睹孩子被虐杀，为了保护女儿而成为厉鬼。对元翠兰而言，孩子就是她的执念，自然最不待见像袁志仪这样的家人。
　　她说完后啐了一口：“这些豪门都没一个好人！”
　　周秉文忍不住打趣：“元姐，你这话要是被沈家的人听到，要掉小金豆子了。”
　　元翠兰撇嘴：“沈家是基因突变，不算在豪门里。”
　　顾言一问：“那边的事都解决了？”
　　说起这个，元翠兰就叹气：“都结束了，该死的都死了。那些孩子别看魂魄不全，难以交流，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遭受了什么，真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她说完又迟疑道：“不过，人数上……”
　　顾言一豪迈挥手：“问题不大！我别墅扩建了，够用！”
　　元翠兰松了口气，说道：“我还担心那一百多个孩子要怎么办呢，多亏了顾先生您。”
　　顾言一神情一僵，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说有多少个？”
　　“一百八十个。顾先生，您刚刚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啊。”
　　顾言一看着元翠兰脸上少见的狡黠神情，深深觉得自己应该给张清妤找点事做，让她别整天给宅子里的妖魔鬼怪传授那些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技巧。
　　看看这一个个单纯好骗……啊呸，一个个心性纯良的鬼鬼怪怪都被她教成什么模样了！
　　……
　　车子一路驶离城区，向D市旁的县城开去，最后在一处偏远的乡村停了下来。
　　这小乡村在三四年前连通县城的路还是黄泥路，后来乡民见交通实在不方便，这才捐钱修了一条好一点的公路。
　　交通方便了，乡里的日子才容易了一些，乡民拿着山里的土特产去县城里买，部分有经商头脑的乡民赚得多了，开始在乡里修了自建房，整个乡村的面貌才逐渐改变。
　　接连两辆轿车停在了村子门口，引来一些村民的围观。
　　顾言一三人下车，袁志仪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他的腿脚不太利索，虽然村子修了柏油路，但疏于养护，夏天天气又热，车子来来回回碾压，已然变得凹凸不平。
　　司机把车子停好后，急忙去搀扶袁志仪。
　　老板要是在这里出了事，跟着他的自己肯定是被第一个兴师问罪的。
　　袁志仪被搀扶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他们……他们怎么把景和留在这里？！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一个看热闹的村民接话：“咋不适合住，俺们一直都住得挺好，这几年算好的咧，路通了能出村卖东西，前几年的情况更糟糕！”
　　村民的话让袁志仪的脸色更黑了一层。
　　顾言一笑：“你外孙这地方距离本家也就两个钟头不到的路程，你怎么就不会想着来看看呢？”
　　袁志仪辩解：“女儿和女婿说他们已经好好安顿了孩子……而且我当时忙着家族的事，根本抽不开身！”
　　顾言一摇头。要这种人承认是自己的错误，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死。
　　一行人一路往村子里走，直到走到了山林边上，走到了一幢废弃的土胚房前才停下。
　　“你外孙就在这里。”


第49章 
　　那房子十分破败，木门被人偷走，房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各种垃圾和被人遗弃的杂物被扔在屋子里，劈好的柴火堆不知道堆放了多久，堆了厚厚一层泥，泥上长满了杂草。
　　空气里是一股陈朽的木头混杂了霉菌的味道。
　　屋子外的院落被杂草覆盖，篱笆已经倒塌，顾言一走进院子，对还站在门口的袁志仪招招手：“你也进来呀，不想看看自己外孙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袁志仪迟疑。
　　他总觉得顾言一在暗自里谋算着什么。
　　从刚才女鬼掴掌自己，顾言一却面不改色喝茶的事，袁志仪就察觉到了眼前的玄术师对自己并无好感。
　　他愿意出手，恐怕不是看在自己的脸面上，而是另有目的。
　　顾言一笑笑，并强求对方，径自走进了土胚房中。
　　周秉文也跟着进去了，屋子外只剩下袁志仪和他的司机。
　　身后就是幽深的树林，距离这里最近的村民的房子还要走上几百米。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树林被吹得簌簌作响，屋子内已经看不到顾言一和他经纪人的身影，不知道两人转到了什么地方。
　　恐惧从袁志仪心中慢慢升起。
　　这种时候，他果然还是应该和顾言一待在一起才更安全。
　　他想让司机扶着他进屋子，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
　　袁志仪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又转过头去看司机，却发现身旁的司机忽然变得高大起来，自己的视线看去，看到的不是司机的脸，而只能抵达对方腿部的位置。
　　而后他恐惧地发现，身后的人已经不再是司机，而变成了一个长相凶悍的女人。
　　也并非对方高大，而是他忽然变矮了！
　　那女人一只胳膊就把自己夹起来，另一只空闲的手拿着枝条，死命抽打着自己的屁股，疼痛感让袁志仪张口欲骂，发出来的声音却是一声声小声的啼哭。
　　“我让你去找人要饭，我让你丢我的脸！你这贱种没人要就算了，还连累得我也必须跟着你来到乡下，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女人嘴上骂着让他去死，手上也毫不留情。
　　直到打累了，才把袁志仪放下，任由他疼得趴在地上不住哭泣，自顾自去厨房倒了一碗水喝下，又给自己下了碗挂面。
　　热腾腾的面浇上哨子，香味扑鼻，那女人却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一碗的打算，袁志仪肚子哀鸣，不住吞咽着唾沫。
　　那女人吃完了面后转头去了屋子里，没多久，就传出了阵阵鼾声。
　　袁志仪则一直趴到半夜才有力气起身。
　　他悄然去到厨房，偷偷摸摸找能吃的东西，可除了生米，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大把大把抓着生米往嘴里塞。
　　吃完之后，他又小心翼翼抹平大米上的痕迹，力求不让女人看出大米被动过。
　　他关上厨房的门，去到了屋子外的草棚子里睡下了。
　　还没睡个囫囵觉，袁志仪忽然被一股大力惊醒，他被那个女人提了起来。
　　女人提着他从草垛拽下来扔到地上，说道：“睡睡睡，你怎么不睡死在这里！赶紧去干活，不干活我怎么养你！”
　　袁志仪只能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昨天屁股挨打的地方还疼着，但他现在宁愿离开这里，也不想面对女人。
　　他往村子里走去。
　　现在正是玉米采摘的季节，袁志仪到处给人帮忙，那些人会给袁志仪准备饭食作为报酬。
　　村民们多少知道一点袁志仪的情况，明白这个孩子是个苦命的，给他的盒饭里的肉都比其他人的多几块。
　　袁志仪不敢吃里面的肉，如果肉少了，一会儿他把饭带回家，那个女人发现了还会打他，他只能下口小口吃着米饭，不够了再找人续，米饭是能无限续的。
　　煮熟白米饭的味道，至少比生米好。
　　日子就在劳作和打骂中度过。
　　袁志仪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无论怎么逃，女人最终都会找到他，最终换来的是更激烈的虐待。
　　袁志仪安分了。或者说，麻木了。
　　直到有一天，一辆豪车停在了门前，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女人见到男人后，态度前所未有的好，简直称得上卑微。
　　袁志仪躲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悄悄看着两人的交流。
　　原本男人冷淡的神色，在见到了骨瘦如柴的袁志仪，看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后，立刻暴怒。
　　之后，他看到了另外一辆车上下来了几个人，堵上女人的嘴，把她拖进了屋前的树林中。那女人挣扎的身影消失在袁志仪的视线之内。
　　他面无表情看着，内心有一丝窃喜。
　　女人消失了，是不是代表他以后不会再挨打了？
　　之后，他被带上了车，带到了城市里，带进了个豪华的房子。
　　他被带着和许多人见面，其中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事一对夫妻，妻子美丽雍容，丈夫器宇轩昂，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不敢大声说话。
　　两人对他的态度都一致冷漠。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从佣人的口中听到，那两个人竟然是自己的父母。
　　但为什么他们没让自己叫他们爸爸和妈妈呢？村里的那些孩子都会这么叫的啊。
　　见过人之后，他被独自安排在了一处豪华的大房子里居住，房子里有管家，有佣人，还有一个专门管教他的监管者。
　　监管者找人来教他知识，教他礼仪，会把他的学习进度按时向上报告。
　　监管者也会说些奇怪的话，诸如“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们根本不会接你回来”“你以为你将来有资格继承袁林两家？”“你一个野种，能过上这种生活，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监管者也有高兴的时候，就是在他考试取得好成绩时，监管者会施舍给他一个笑容。
　　那个时候，袁志仪觉得自己至少是有价值的。
　　可更多时候，监管者会用细细的教鞭抽打他。
　　据对方说，这个是为了更好地让袁志仪记住学习的知识，让他不会犯错。
　　每当这个时候，袁志仪就会想起那个已经被拖入森林中的女人。她这么打自己，最后就消失了。监管者也会这样吗？
　　于是，他第一次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回应他的，是对方冷漠的“你肯定哪里做错了”，以及挂断电话后的一阵忙音。
　　那天之后，监管者打他更厉害了。
　　他不敢再联系父母。
　　他开始伪装自己，学习上更加努力，礼仪上越发精进。他成了其他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老师喜欢他，学生崇拜他，父母以他为荣。
　　监管者也减少了抽打他的次数。
　　他以为，日子会继续这样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一张照片出现在了学校的网站上。
　　那是他和一个男性亲吻的照片。
　　确切地说，是他被一个男性轻吻的照片。
　　照片里，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教室里空无一人，墙上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是放学后。
　　他就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在睡梦中，被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人亲吻，并被人拍下了照片。
　　这件事不仅在学校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传遍了D市的上流圈子，还在网上引起了一小波的关注。
　　曾经那些人有多么赞扬袁志仪，出事之后，就有多么嘲笑他。
　　嘲笑他是个死同性恋，嘲笑他学习再好又如何，家世再好又如何，不还是个喜欢走后门的变态么。
　　可他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事发之后，他被监管者狠狠教育了一通，他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
　　也是第一次，他血缘关系上的父母在旁边坐着，冷眼看着他被打。
　　他试着向两人求助，却只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冷漠，没有哪怕一丝的心疼或不忍。
　　袁志仪恍惚间想，即便是在路边遇上小猫小狗，人心都会有一瞬间的柔软。
　　自己在亲生父母的眼中是不是还不如一只畜生？
　　被教育完后，袁志仪在床上躺了一周才能下床。
　　而袁志仪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被设计陷害的呢？
　　是林柏利在外的私生子直接跑来找他的。
　　那人年龄不大，脸上的神情却是不符合这个年龄孩童的恶毒。
　　他一脸嚣张地告诉袁志仪，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这个私生子做的，他见不惯袁志仪如此高调，袁志仪做得太好了，好到让父亲都觉得这个儿子不是一无是处。
　　为此，他必须得给袁志仪一点颜色看看。
　　现在袁志仪的名声毁了，他被父亲厌弃了，不能再继承林家了。
　　他还说自己不怕袁志仪知道这件事，因为就算知道了，袁志仪也奈何不了他，因为父亲是向着自己这边的。
　　袁志仪第一次这么愤怒，拿着走廊监控录下的有声视频，打算去找父母揭发这个恶毒的私生子。
　　却一不小心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那个便宜儿子啊，确实出人意料，做得不错，原以为野种只能用来做做挡箭牌，真是出人意料的惊喜。”
　　“林柏利是个废物，养出来的孩子也是废物，私生子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他现在可是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找机会再撺掇一下那个废物。袁家最近和林家在争一个项目，给林柏利找点麻烦……不需要，只要林柏利失败就行了，先不要得罪林家。”
　　门外，袁志仪双拳紧握。
　　书房里打视频的人是他的母亲林湘，而和林湘通话的那人人声，袁志仪认出来了，是他的监管者。
　　愤怒褪去，袁志仪心中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来自己从头到尾的人生都是一个笑话，一场骗局，他只是他们手中的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一枚愚蠢的棋子。
　　原来他们之所以对自己残忍，是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的，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他想走，他不想再留在这里。
　　袁志仪想起了刚来这里时还见过一个人，他的外公。
　　他给外公打电话，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一下，能不能送他暂时离开。
　　大约是因为接吻照片这个意外，外公对他的态度不算太好，他训斥自己，说自己身为袁家的外孙，将来要继承袁家，做事要检点，不能给家族抹黑。
　　说他经受的这些苦难，之后都会成为他的财富，他要珍惜。
　　说他要知道他们对他的用心良苦，要懂得孝顺和感恩。
　　挂了电话，袁志仪内心平静地想，可是自己不是袁家的外孙啊。
　　他不想逃。
　　曾经的女人能把逃走的他一次次抓回来，那么，能肆无忌惮处置掉女人的林家和袁家想要抓到他，更是易如反掌。
　　他逃不掉。
　　既然身体逃不掉，那不如换种方式逃离。
　　当天晚上，他找了个理由，支开别墅里的佣人，紧闭门窗，在别墅里烧起碳火。
　　他为自己的黄泉路旅途选了一个同伴。那个虐待他的监管者。
　　虐打他的女人被别人带走了，这次就由他来带走监管者吧。
　　这样，世界上是不是就会少一个被虐打的孩子了？
　　在充斥着一氧化碳的别墅中，袁志仪微笑着任由意识慢慢消散。


第50章 
　　“……爷！醒醒啊，老爷！老爷！”
　　司机焦急的声音传进他的大脑，袁志仪慢慢睁眼。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地上，司机正在神色焦急地喊他，见袁志仪醒了，终于松了口气。
　　“您没事吧老爷？！刚才您站在门外忽然就晕了过去，我已经叫了救护车，您再等等！”
　　袁志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躺在了那破败屋子的大门口。
　　顾言一从屋内溜溜达达走出来，居高临下审视袁志仪，蓦地一笑：“南柯一梦的感觉还不错吧，看来你也十分回味呢。”
　　一阵微风吹过，袁志仪感觉脸上冰凉，手心擦过，满手水渍。
　　他竟然才发现自己此刻泪流满面。
　　“刚刚那是什么？”他问顾言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顾言一耸肩：“你不是想了解自己外孙发生了什么吗，这不就告诉你了。身临其境体会，很直观吧？”
　　袁志仪想说一个孩子是怎么经历那些非人的折磨，又想说外孙为什么从来不向自己吐露这些经历，他作为外公也能给予他一点庇护，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化成了一句：“他……不是袁家的孩子？”
　　顾言一笑了，笑容意味不明，只说道：“这个，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女儿。”
　　……
　　回去的路上，周秉文的车上多了一个巴掌大的陶瓷小人。
　　小人被放在中控台上，此时正在和顾言一大眼瞪小眼。
　　后座的元翠兰扒着副驾驶座的椅子，也在眼巴巴看着小人。
　　小人被一人一鬼的视线压迫得大气不敢喘，良久之后，小人传来声音，小小的，软软的，说道：“你……放我出来。我不会跑的，我……我就是觉得陶人里有点闷。”
　　顾言一摇头：“不行，你得暂时待在里面，出来就会魂飞魄散。”当然没这么快，顾言一只是稍微把后果说严重了一点点罢了。
　　小人，或者说林景和，都快哭了。
　　不明白自己躲得好好的，怎么就被人给找到了。还是能控制厉鬼的可怕的人。
　　他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林家的别墅，死于烧炭自杀。
　　原本以为再睁眼就会出现在黄泉路上，却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已经被废弃许久的破败家中。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景和只敢蜷缩在角落里。
　　他现在变成了鬼，是不是说明那个女人也变成了鬼？
　　他害怕那个女人从旁边的深林中出来，发现他也死了，又开始虐待他。
　　可他等了好久，森林里除了晚上有夜猫子的叫声之外，连一只山鸡的身影都没有，林景和这才慢慢放下心。
　　他开始尝试离开屋子，去外面看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飘不出去。
　　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屋子里飘，不过最喜欢待的地方还是墙角，那里待着舒服。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在屋子里待到魂飞魄散的时候，顾言一忽然出现了，跟着一起来的赫然还有他名义上的外公，袁志仪。
　　顾言一问他想不想报仇，林景和疯狂摇头，他不想啊，一点都不想报仇，只想让自己烂在这片废弃之地。
　　可顾言一这个神金的神棍根本只是礼貌性询问，问完就弄晕了袁志仪。
　　林景和看到一团白白的光团从自己的灵魂中出现，飘向袁志仪，没入对方的眉心。
　　紧接着顾言一就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一个茶宠？
　　周秉文嘴角抽搐。
　　这个茶宠看着和刚才他们喝茶那地方的茶宠摆件很像，保不齐是同一个。
　　林景和茫然地看着顾言一一阵摆弄后，念了一段不明所以的话，他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吸进了茶宠里。
　　林景和呆住。
　　林景和害怕。
　　林景和爆哭。
　　“你……你放我出来，我已经死了，对你们没有用了！”就不能放任他在角落慢慢消散吗？
　　顾言一对这种软脾气的孩子最没有办法，只能把茶宠摆件交给元翠兰，让她先安抚一下林景和。
　　之后就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周秉文问他：“言一，你在找什么东西？”
　　顾言一掀开地上的编制袋，扬起一阵灰尘，他使了一个净尘咒，空中飘扬的尘土忽然一顿，哗啦啦全落地上。
　　空气焕然一新。
　　顾言一：“找个法宝，可能是颗珠子，也可能是条尾巴。”
　　周秉文：？
　　这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是怎么放在一起的？
　　他没多问，跟着顾言一找了起来。
　　两人翻遍了整个废屋却一无所获，最后，顾言一把实现投向了林景和先前蜷缩的角落。
　　林景和灵魂躲避的位置是在一处破烂的木桌下面，木桌的桌腿高矮不一，为免晃动，必须抵着墙面才行。
　　他移开木桌，仔细打量黄泥墙角片刻，拿了块瓦片开始刨墙。
　　一边刚刚被元翠兰安抚下来的林景和见状，哭得比刚才更大声了。
　　“你不要挖，你不要挖，那里是我唯一能待的地方了！”
　　孩子哭得太惨了，元翠兰忍不住想跟着劝一下顾言一，却没想到那泥墙刨着刨着，竟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一人两鬼皆是一愣，顾言一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找到了。
　　他伸手进去掏了掏，蓦地动作一顿，从里面慢慢拿出一个珠子。
　　那珠子只有幼儿一半巴掌的大小，即便在昏暗的屋子里，没有光的折射，也显得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元翠兰更是从珠子上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特殊的能量。
　　“顾先生，这是……”
　　顾言一收起珠子，说道：“这是确保这个小鬼头魂魄不散的秘密。”他看向茶宠小人，“他正在报答你的讨封之情，救命之恩，但报完就会死，你只想在这里躲着，不想救他一命？”
　　看着那颗珠子，童年的记忆冲击着他，在所有不堪的记忆中的，是他唯一珍藏的，让他反复回忆的，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救过一只小狐狸。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
　　按照村里人的说法，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现世，引起了上天的警觉，所以才会电闪雷鸣，这是老天爷在寻找那个东西，找到了就要劈死！
　　林景和不知道有什么厉害的东西降世，他只是在自己睡觉的小草垛旁边发现了一只昏迷的小狐狸。
　　小狐狸的毛白白的，个子小小的，但身上却带着血迹，躺在泥地里，被大雨冲刷着身体，身下的泥水全都被血染红了。
　　林景和想也不想就抱起了他。
　　虽然没有人能救自己，但他能救小狐狸呀！
　　小狐狸生命力旺盛，有了林景和的体温，原本孱弱的呼吸竟然逐渐变得平稳。
　　第二天，小狐狸已经能睁开眼睛，稍微动一下了。
　　林景和发现小狐狸的眼睛竟然是漂亮的湖蓝色。
　　小狐狸看到他后张嘴想叫，林景和冲它比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它不要出声。
　　神奇的是，小狐狸竟然就这么闭上了嘴。
　　林景和开始偷偷把自己的吃食省下一部分给小狐狸吃，面对林景和给的大白米饭和发面馒头，它竟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偶尔的，小狐狸甚至会趁着女人不在的时候，从山上带些被他咬死的动物给林景和。
　　林景和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猎物烤了，一人一狐分食。
　　当然，女人平时心情不好，还是会对他非打即骂。
　　某天，女人揍了他一顿之后离开了家，小狐狸竟然从个角落里出现，咬着他的衣角，把他拉到墙角的桌子下面躲着。
　　有了遮蔽物，林景和确实感觉安心了不少，他躲在墙角的桌子底下，抱着小狐狸，安稳睡了一个觉。
　　他逐渐养成了躲在桌子底下的习惯，很多时候，女人见他躲进去，嫌弃把他拉扯出来麻烦，索性放弃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林景和印象中，天空中有着巨大的月亮，大到有平时的两倍大，亮着莹莹白光，十分漂亮。
　　他在草垛上睡觉，忽然被一阵毛茸茸弄醒，睁眼看去，竟然是小狐狸。
　　小狐狸坐在他的胸口，压得他有些气闷。
　　他正想抱着小狐狸翻身继续睡，小狐狸竟然开了口，问道：“林景和，你看我像人吗？”
　　小小的林景和张大了嘴，狐狸竟然拿说话了！
　　他随即一把抱起小狐狸，开心说道：“像，像，你就是人，你比谁都更是一个人！”
　　小狐狸就像那些可怜他的村民，会偶尔给他吃的东西，会悄悄给他补衣服，会在他无助的时候陪伴他。
　　现在它说话了，它连话都会说，那它肯定就是人了！
　　林景和怀里的小狐狸蹭了蹭他，在他脸上舔了一下，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一定要好好的，女人如果打你，你就躲到桌子底下。”
　　林景和难过，抱着小狐狸说道：“那你要早点回来，我会等你。”
　　小狐狸走了。林景和没有等到对方，最后也被接走了。
　　午夜梦回，林景和时常在想，那只小狐狸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陪伴自己的一个幻觉。
　　在调查了许多文献后，他逐渐接受了这种可能。
　　可现在，顾言一却在他躲藏的角落里找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据说这颗珠子是专门保护他的。
　　那是不是说明，小狐狸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顾言一摇头：“他那么拼命帮你报仇，要是知道你以为他是假的，估计得哭晕了永远不下山。”
　　屋外，袁志仪已经清醒，看他脸上的神情，大约也猜到了自己刚才经历的是谁的人生。
　　收起狐珠，顾言一示意周秉文，他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第51章 
　　刚回到家，白舟就凑了上来，皱着鼻子绕着顾言一闻了一圈，问道：“大人，您捅了狐狸窝吗，怎么浑身上下一股狐狸臭？”
　　顾言一给他一个爆栗：“同是五仙，你们一个别埋汰另一个。”
　　白舟瘪嘴败退。
　　沈确大半天没见顾言一，忍不住又贴了上去。
　　那群鬼童太顽皮了，他们竟然把玻璃珠子往自己的身上弹，他再也不要和他们玩了！
　　顾言一去到供桌面前，拿上玉牌，里面是一百八十个被元翠兰带回来的鬼童，他准备带着他们一起去挑选喜欢的凭依之物。
　　刚出了花园，门外又是熟悉的迈巴赫。
　　周秉文苦笑着等在旁边，他开的那辆帕萨特在豪车的映衬下显得很是破败。
　　沈鸣看不见弟弟，视线从上到下打量顾言一，猜测自己的弟弟现在贴在顾言一的哪里。
　　顾言一弹了一道灵力过去，沈鸣蓦地见到了躲在顾言一身后的弟弟。
　　他乐颠颠上去想加深一下感情，但弟弟好像还是记不得自己，怯生生躲在顾言一的身后。
　　沈鸣不气馁，笑着问顾言一：“大师，您出门啊？我给您开车？”
　　顾言一面无表情：“我听你姐姐说最近你们还挺忙的，怎么总是往我身边凑？”
　　沈鸣纠正：“她是我妹。再忙也要劳逸结合嘛，赚钱的目的是享受，赚钱本身不是目的。”他说着又问，“听说您打算去买东西？我正巧最近忙得没时间花钱，闲下来就有点手痒，今天我请客呀？”
　　周秉文面带微笑，实际内心已经开始咆哮。
　　可恶的该死的有钱人！
　　然后乐颠颠坐到了迈巴赫的驾驶座上。
　　车子一路疾驰到市中心商场的一个巨大儿童玩具店。
　　店面很大，占据了上下两层，放眼望去，各种类型的玩具几乎应有尽有。
　　顾言一对玉牌说道：“到了，你们自己找想要的玩具。”
　　蓦地，商场里平地起了一阵风，玩具店里的人忽然发现冷气似乎比先前强上不少。
　　即便玩具店够大，但一下子涌入一百八十名鬼童，也难免显得热闹了些许。
　　好在这种热闹只有顾言一能看到，如果被旁人看了去，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
　　每一个选好自己玩具的鬼童都会来找顾言一，带着他去自己选定的玩具面前。
　　他的身后，是各自推着一辆车的沈鸣和周秉文。
　　没过多久，两辆车就装满了，但还有过半的鬼童没有挑选好。
　　周秉文先带着这两车去收银台结账。
　　结账的店员看着堆得冒尖的购物车，呆滞片刻，问道：“先生，是来进货吗？可能去工厂店会更加优惠？”
　　周秉文：“不是进货，只是家里孩子比较多。”
　　辆车玩具还没扫完码，沈鸣推着第三车又来了。
　　店员：……麻了。
　　顾言一正推着车扫荡第四车玩具，经过一辆摇摇车的时候，一直和他贴贴的沈确忽然停下来了。
　　他直勾勾望着那个摇摇车。
　　是一个青蛙王子的小车。
　　沈确盯着那辆车走不动路，顺带还拉着顾言一不许走。
　　顾言一：“……你想要这个？”
　　沈确看着他，目光纯良极了。
　　顾言一：“你和你哥说去，钱是他出，他同意就买。”说着指了指正在排队结账的沈鸣。
　　沈确迟疑。他的视线在摇摇车和沈鸣之间来回摇摆，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向沈鸣飘去。
　　沈鸣正在玩手机，蓦地，手机屏幕被一个半透明的脑袋遮住，吓得他好悬扔掉手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直在躲避自己的亲亲老弟。
　　这可把沈鸣乐坏了，他收起手机，问道：“怎么了，有事吗，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沈确的手指拉了拉哥哥的衣袖，不出意外穿了过去，另一只手指了指远处的摇摇车。
　　其中什么意思，十分明显。
　　沈鸣说：“你想要那个车子？行行行，买买买，要不要哥哥给你开一个摇摇车工厂？”
　　沈确摇摇头，又拽了一下沈鸣的袖子。
　　沈鸣乐颠颠跟着沈确走向那个摇摇车。
　　全程目睹沈鸣和空气聊天傻笑的店员：……
　　知道事情真相但不得不承认沈鸣真的很像个傻子的周秉文：……
　　周秉文：“那啥，小哥，要不我们，继续结账？”
　　收银小哥：“啊？哦！好，好好！”为缓解尴尬的气氛，小哥玩笑道，“现在霸总真是有童心，不收购王氏集团了，改成开摇摇车工厂了。”
　　周秉文笑得人机：好丢脸，脚趾已经抠出了一座凡尔赛宫。
　　最后，沈鸣十分财大气粗地包圆了玩具店的所有摇摇车！
　　在他们回到别墅的前后脚，送货的人就到了。
　　沈鸣十分大方提供了一栋别墅用来布置成玩具屋。
　　用他的话说：“这栋别墅本来就是为弟弟准备的，既然他一时半会儿不会从大师的别墅里搬出来，那不如把房子给他的小伙伴先住着。
　　小伙伴就是那些鬼童。
　　沈确也很喜欢这个安排。
　　主要是那群鬼童太顽皮了，总是拿他逗乐，他深深觉得自己被一群孩子霸凌了！
　　因为沈鸣的安排，沈确难得对他露出一点笑容。
　　这个人不仅给他摇摇车，还帮他解决了霸凌者，是好人。
　　被沈确划归到好人一栏后，沈鸣显然发现弟弟对自己友善了许多。
　　几人合力把玩具安置到别墅里，周秉文和沈鸣还讲究地把玩具都放好，顾言一就站在旁边抱手看着两人瞎忙活。
　　只要过一个晚上，两个人就能明白他们现在做的到底是多大的无用功了。
　　弄好后，顾言一把玉牌扔到半空，双手掐诀，说道：“去吧，找你们喜欢的玩具！”
　　玉牌脱手后没有落地，反而悬停在半空之中，泛起柔和的光芒。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光点从玉牌中出来，它们有的进入了娃娃中，有的进入了模型车里，有的进入了乐高玩具里，有的进入了玩具手办里。
　　直到最后一个光点离开玉牌，玉牌坠落，被顾言一接住。
　　紧接着，就是让周秉文和沈鸣头皮发麻的一幕。
　　玩具们都嗨起来了。
　　它们在整个别墅范围内奔跑打闹，原先收拾好的地方乱作一团，拼好的乐高碎了一地后，零件又悬浮到空中，被重新组装好。
　　手办跳上灯罩，把灯罩下垂坠的水晶流苏当做秋千荡，灯光晃动得真个客厅身影摇曳。
　　顾言一：哦豁，看来不用经过一晚上，他们现在就被教做人了。
　　周秉文嘴角抽搐：“那啥，这还挺像《玩具总动员》的哈。”
　　沈鸣不同意：“我觉得更像《博物馆奇妙夜》。”
　　“那就只能期盼没有反派进入这栋别墅了。”顾言一耸耸肩，做了结语。
　　屋外想起了摇摇车此起彼伏的童谣声，三人出去一看，沈确平躺在并排放好的摇摇车上，身形随着摇摇车的摇晃而跟着一起晃。
　　周秉文：“沈先生，我觉得二公子需要的不是摇摇车，而是一个摇篮。”
　　因着沈确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沈鸣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微笑。
　　不知道他回去后和家里人怎么说的，顾言一第二天一早出门去买早点，开门就看到等在门外的沈凝。
　　沈凝刚举起手，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顾言一就眼疾手快关上了大门。
　　沈凝急了，在外面喊道：“大师啊，让我看看我弟弟吧，他今天想要什么，我包圆了啊！”
　　顾言一：一家子神金！弟控也别把他这里当打卡点啊！
　　……
　　之后就是风平浪静的几天。
　　顾言一主要工作就是监工别墅的翻新改造工作，对于一些需要调整的地方，和设计师及施工队沟通。
　　新来的林景和也慢慢习惯了这里。
　　主要是顾言一别墅里的鬼实在太多了。
　　除了不常出现的黑白无常让人心生恐惧之外，大多数的鬼是些肢体不全的小萝卜头，他想怕也怕不起来。
　　在了解了小萝卜头的经历后，林景和没掉眼泪，却嚎得撕心裂肺。
　　和这些孩子相比，自己反倒是矫情的那个。
　　元翠兰抚摸着林景和的头，说道：“不用比，这没什么好比的。”
　　张清妤吹了吹茶盅里的茶，慢条斯理说道：“每个人都会经历自己命中注定的苦难，你没必要和旁人比谁更惨。
　　“别人比你可怜比你惨，不代表你经历的这些事情对你而言就可以轻易揭过不提。你要学会把同情和怜悯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通过比惨的方式移情，以此来寻求一点点的安慰，并以此合理化并接受自己经历的苦难。只有认为自己不配得到爱的人，才会有这种心态。”
　　林景和：“哦……”
　　是的，他也很可怜，他需要的是同情自己，更爱自己！
　　他又想到了那个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曾给予过他许多温暖的小狐狸，忍不住问道：“那个……小狐狸他，他还好吗？”
　　这个只有顾言一知道。
　　自打接回了林景和之后，顾言一就一心扑在装修上，并没有多关心林家和袁家那边的事。
　　以顾言一的性子，与其说是不关心，更不如说是在等待，等待什么消息。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天，顾言一等待的消息就以新闻的方式出现了。
　　还是那种惊掉人眼球的豪门秘辛。


第52章 
　　袁志仪回去的路上，因为奇异经历而充斥胸腔和大脑的情绪逐渐平复，等汽车抵达收费站时，已经熄了找自己的女儿袁湘对峙的心情。
　　他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回老宅。
　　进屋之后，袁志仪直奔书房，关上书房门，给人打了个电话。
　　当天晚上，一个墨镜口罩遮面的人敲响了袁家老宅的大门。
　　袁志仪和那人不知道在书房谈论了什么，那人没待多久就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两份报告就摆放在了袁志仪的书桌上。
　　一份林景和的，一份袁湘的。
　　袁志仪沉默看着眼前的两份亲子鉴定报告，独自一人在书房待了许久，出了书房后，他让管家给袁家的人打电话，让他们今天晚上来老宅吃饭。
　　所有袁家的人都叫了，唯独没有通知袁湘。
　　袁志仪自从退居二线后，除了逢年过节，很少让旁支和小辈回老宅，只说人老了怕吵，今天不年不节地让所有人回老宅，众人都猜测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所有人到了袁家，直到开始动筷吃饭，袁湘这个袁老爷子的亲女儿却一直没出现。
　　客厅里，一群人视线交错，眉来眼去，心思各异。
　　一直在观察众人的袁志仪开口了，说道：“阿拓，这次董事会会议上，我会让人提名让你担任总经理的职务，半数以上席位的董事会给你投票的。”
　　阿拓名为袁拓，是袁志仪弟弟的儿子，袁志仪的侄子。
　　他自从进了袁家的公司后，一直在销售主任的位置上坐着，一坐就是半辈子，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更进一步，袁志仪将来肯定会把公司留给女儿或者外孙，却没想到这块大饼忽然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袁拓久久没有回神，直到自己的父亲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斥责：“愣着干嘛，还不谢谢你大伯父！”
　　袁拓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谢谢大伯父，我一定会好好干，不会让袁家的名声抹黑！”
　　其他人都向袁拓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神情，却没想到，袁志仪竟然陆续宣布了另外一些亲戚或小辈的职务变动。
　　不仅职位往上提了提，甚至还是在公司的实权位置上。
　　所有人都满载而归，至于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的袁湘？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袁老爷子对于亲女儿当然自有安排，他们就不要过问了。
　　袁家家宴的事第二天一早就传到了袁湘的耳中，袁湘气得直接砸了自己的办公室，动静大得整一层楼都能听到，下属都噤若寒蝉。
　　出完胸口的郁气，袁湘提着皮包就去找袁志仪。
　　袁湘到老宅的时候，袁志仪正在修剪他新到手的盆栽，听到袁湘来了，头都不抬一下。
　　袁湘“砰”地一声吧包重重砸在桌上，质问：“父亲，我听说昨天咱家请人吃饭了，我身为您的女儿，怎么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一口？”
　　嘴上说的是吃饭，问的却是公司职位变动，她这个亲身女儿却丝毫不知道，还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
　　袁志仪面不改色，像是没听懂，说道：“你是袁家的女儿，想吃一口热饭，自己出钱买，去哪个餐厅吃不到。”
　　袁湘低呵道：“父亲，您知道我在说什么。”
　　袁志仪放下剪刀，身后的佣人适时奉上热毛巾给他擦手。
　　擦过手后，袁志仪让佣人退下，这才慢条斯理道：“阿湘啊，国内这片市场基本被抢占得差不多了，没有更多的拓展空间，董事会计划把公司朝海外拓展，我想让你担任海外分部的总负责人。”
　　袁湘的面色几经变换，耐着性子问：“哪里的分部，美洲，还是欧洲？”
　　袁志仪慢慢吐出两个字：“非洲。”
　　袁湘直接把桌上她面前的东西拂到了地下。
　　她粗喘几声，咬牙切齿问：“您，认真的？”
　　“集团公司发展，哪有儿戏一说。”
　　袁湘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忍了又忍，憋出一句：“好，好得很，既然父亲一定要这么对我，那我们就走着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志仪坐了良久，忽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把这里打扫一下。”
　　佣人飞快清扫地上的垃圾，又重新给桌上放了一套替换的，乍看上去，像是刚才根本没人来过一样。
　　……
　　林氏最近因为林柏利被自己豢养的小三捅的事，不仅在网上持续出风头，也在D市的各种圈子大大露了一次脸，股价也因此震荡下跌，大股东们对此十分不满。
　　林柏利病恹恹的儿子林景和却在此时迎难而上，力挽狂澜，不仅安抚了股东，稳住了合作商，还在管网发布道歉视频，谴责自己父亲的举动，并对于造成的负面舆论诚挚向所有网民道歉。
　　他还承诺，本月凡在林家旗下的酒店消费的顾客，酒店房价打半折，已经消费的顾客，可以凭借支付的记录或者发票去找消费地的酒店退款。
　　很快，有人晒出了订房的半价记录，有人晒出了退款记录。
　　本打算在这个月外出旅行或办公的人，纷纷转而订了林家旗下的旅馆酒店。
　　此举措一出，林家公司的口碑彻底扭转。
　　民众都是现实的，网络上的瓜何其多，今天吃了这茬，明天又长出那茬，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分散，可一旦让他们钱包获利，他们就会记得你的好。
　　林景和也成为了所有人称颂的好儿子，被线上线下的人大力夸赞。
　　当然了，最开心的还是股东，因为林景和及时且有用的举措，林家的股价在下跌了几天后顺利回升，甚至比先前还高了不少。
　　此时，林景和正坐在他父亲的办公室，听着助理进行汇报，忽然，办公室门大开，袁湘直接就闯了进来。
　　林景和阻止想要呵斥她的助理，让对方先行离开。
　　袁湘居高临下看着林景和，说道：“景和，你是我的儿子，你一定要帮我！”
　　林景和眸色微动，亲自走到袁湘的身后，为她拉开了椅子，让她先坐下，这才问道：“母亲，您冷静一下，我让他们先给您送一杯茶过来，我这里常备了您爱喝的白茶。”
　　似被儿子的态度安抚，袁湘竟然破天荒在他面前流泪了，她哭着控诉，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诉说着林景和外公的偏心，诉说着自己数年来的不易和为公司的付出。
　　末了，她说道：“景和，你是妈妈的儿子，你一定要帮我。妈妈只要拿下袁氏的控制权，我们母子一条心，肯定会让企业做大做强。”
　　林景和有些为难，说道：“母亲，我现在只是暂代父亲的职务，等他回来了，我就得退出，在董事和股东面前，我实在说不上什么话。
　　“况且，如果父亲回来了，见到我这么乱来，肯定让我落不得好，您也知道，父亲他……他在外面有孩子的，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袁湘眸光变换不定，过了一会儿，说道：“景和放心，你父亲那里的问题我能处理。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你能做决策，你帮不帮妈妈？”
　　林景和的脸上的孺慕之情不是作假，他说道：“您是我唯一的母亲，我不帮您帮谁，况且您告诉过我，将来袁家也是我的，我肯定期盼袁家的公司能好，而母亲您绝对是这任袁家家主的不二人选。”
　　袁湘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而后真诚说道：“我知道了，景和，你父亲那边由我来说服，妈妈有一个计划……”
　　两个小时后，袁湘离开了，林景和亲自送她出了公司，把她送到车上，甚至安排了一个司机为袁湘开车。
　　全公司上下第一次看林景和这么开心，纷纷猜测那个女人的身份，知情人提了一句后，林景和的生母袁湘出现在公司的事立刻传得上下接知。
　　袁湘的计划很简单，因为袁林两家的联姻关系，再加上行业之间的关联性，两家的合作项目十分多。
　　袁家近些年打算进军旅游度假村行业，正在和林氏合作开发一处度假村。
　　由于林家产业中以不动产为主，抵押后能从银行获得大额的贷款，项目的主要出资方也是林家。
　　袁湘这次来，就是让林景和以资金不足为由，暂时断掉袁家新项目的资金。
　　只要拖上一两个月，袁家的现金流就熬不住了，必然会出卖股份以换取现金流，她可以趁机让第三方收购，届时，收购的股票和她手上的持股部分只要超过20%，她就是袁家最大的股东了。
　　而林景和的作用，就是说服董事会的人，让他们掐断这个项目的投资。
　　这么做必然要承担诉讼风险，会把林家刚刚挽回的口碑再次拜掉。
　　可袁湘却不管这么多。
　　既然是她袁湘的儿子，无论是不是亲生的，那都得为她这个做母亲的付出，毕竟她也养了对方这么久。
　　在袁湘离开之后，林景和连夜就去拜会了董事会的成员，以及公司的几个大股东。
　　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对方的，三天之后，林氏宣布由于贷款出现困难，暂停注资度假村的项目。
　　而袁湘那边也没有让林景和失望。
　　袁湘离开林氏的第二天上午，林柏利的病房中忽然有顽皮的幼童闯入，一不小心就弄掉了林柏利身上的呼吸机。
　　碰巧的是，那个时候护士站刚好没有人，护工也碰巧离开，甚至连一个帮林柏利按铃的人都没有。
　　等到孩童被人抱走时，林柏利已经停止了呼吸。
　　被看守所收押的林柏利情妇谢钟薇因为和一个看守所里的女霸王起了冲突，被女霸王连同她的手下围殴。
　　等警察赶到的时候，谢钟薇的鼻梁骨已经被人打断，一半的脸被划烂，连同眼睛也瞎了一只，不得不紧急送医治疗。
　　林景和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一家隐蔽的咖啡厅内。
　　他看完手机里的汇报，轻笑一声，抬起头来。
　　对面正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林景和正要开口和那个男人说话，忽然呕出一口鲜血。


第53章 
　　对面的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想要帮忙，却被林景和拦住了。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又让人把桌子收拾干净，重新上了一杯茶。
　　对面戴眼镜的男人担忧地坐下，问道：“您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只是一个人类……”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景和冷厉的眼神打断了。
　　此刻的林景和，双眼不再是普通人的棕黑色，而变成了漂亮的湖蓝色。
　　林景和问：“她来找你了？”
　　眼镜男：“嗯，来了，都准备好了。”
　　林景和点点头，起身要走，忽然被眼镜男叫住。
　　那人对林景和说道：“大人，那个……我听说D市出了一个玄术师，十分厉害，或许你可以……”
　　林景和神色陡然冷下来，说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同伴是怎么死的？忘了的话，回去给他们守上一年半载的墓，暂时就不用下山了！”
　　眼镜男讪讪闭嘴。
　　林景和起身离开，一直在吧台擦杯子的老板忽然扔了个东西给他，他头也没回，抬手就接住了。
　　咖啡店老板：“拿着把，刚做好的药丸，多少能缓解一点你吐血的症状。”
　　林景和没道谢，推门而出。
　　直到人走远了，眼镜男才道：“老熊，你说那个人类是不是给他下蛊了？”
　　被叫做老熊的咖啡店老板翻了个白眼。
　　“你那张叭叭的嘴不吞老鼠，开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在他面前可消停点。天狐讨封是众所周知的难，欠的因果可不是给点钱就能解决的。
　　“他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讨封的缘故，吸取了那个小鬼的气运，才让小鬼遭遇折磨，英年早逝。况且要不是多亏了那个小鬼，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凄惨的境况，真要说起来，我们都欠那小鬼的。”
　　眼镜男愁容满面：“但是他要复仇的对象有一半是小鬼的家人，这样业力反噬会很厉害的。”
　　老熊摆摆手：“安心，直觉告诉我不会出事。我的直觉你知道多厉害的吧。”
　　他老熊别的本事没有，最厉害的就是直觉，当初帮助一众同伴逃过一劫，从此声名大噪，必杀技被人戏称为“熊的直觉”。
　　饶是眼镜男再怎么担心，他也无法阻止对方分毫，只能忧心忡忡完成对方安排的任务去了。
　　……
　　在林氏宣布暂停注资度假村的项目后没多久，就收到了袁氏企业的法院诉状。
　　林景和站了出来，表示自己对此事全权承担责任，并卸下了代理总裁的职务。
　　小股东们见状，担心因为林袁两家的斗争波及到自己，纷纷抛售自己手上的股票，市面上的散股被一家最近几年注册的投资公司给收购了。
　　袁家虽然打算给林景和一个教训，把他送进去几年作为报复，诉讼流程却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无法成功，况且就算林景和被判刑，袁氏资金该缺还是缺。
　　项目每拖上一天对于袁氏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无计可施之下，袁志仪最终不得不抛售手中的股票。
　　他直接联系了那家收购散股的公司，公司叫山海有限责任公司，名字端的奇怪。
　　在联系公司前，他专门让人做了调查，这家公司在几年前横空出世，现金流充裕，专门进行股权投资，手中持有不少公司的股份，是一家纯粹的投资公司。
　　由这样的公司持股，公司的运营和决策不会受到影响，等到时候自己公司内部再进行一次增资扩股，稀释掉对方的股权，控制权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中。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轮危机挺过去。
　　当然，林家他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双方很快就签订了转让协议，去工商处做了股权变更登记。
　　看着账户里的一大笔资金，袁志仪深深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要把资金投入到继续开发的项目之中，并把林氏从项目中剥离，将来就再没有林氏置喙的空间了。
　　可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举措，他就被通知要召开股东大会。
　　一股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
　　股东大会当天，久未露面的女儿袁湘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秘书模样的男人。
　　袁湘开门见山，表示了要撤换掉袁家在公司里的职位，并拿出了袁家人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并贿赂相关人员的证据；袁志仪抽逃出资，用于购买自用房产的证据，以及袁家人挪用公款用于投资股市等一系列证据。
　　林林总总算下来，整个企业几乎被袁家的人抽空了三成。
　　股东们简直大惊失色。
　　袁湘：“作为大股东，为了全体股民的利益，我要求撤换袁家人的职务，并改组董事会成员，袁家人不允许占据半数以上的席位。”当然，她会推举支持自己的人占据那些席位。
　　袁志仪气得快中风了，指着袁湘道：“你……你算什么大股东，你——”他的话戛然而止。
　　袁湘看向身边的人。
　　身边的男人把手上的文件交给袁志仪，袁志仪看着那熟悉的山海投资字样，几乎晕厥过去。
　　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个公司竟然和袁湘有关！
　　身边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说道：“我代表山海投资公司同意袁湘女士的提议。我建议现在开始进行投票。”
　　投票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过半的股东同意袁湘的提议，支持撤换掉袁家人的公司职务，只因他们的所作所为，皆是极大损害了股东的利益。
　　一个会议结束，袁家人在公司的权力被拔除了七八分，余下的势力，只要之后再清除就行了。
　　现在，袁家是她一个人的了。袁湘露出了出事之后的第一个由衷微笑。
　　等众人都走了之后，袁湘才和她身边的眼镜男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林景和正在这里等着她。
　　见到袁湘回来，林景和站起身迎了上去，问道：“母亲，怎么样，成了吗？”
　　袁湘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说道：“不相信你母亲我？”
　　林景和一喜，说道：“那母亲，您可以撤诉了吧？”
　　袁湘神情一顿，说道：“这事我会和集团法务部商量的。”
　　林景和不疑有他，向袁湘提议：“母亲，今天能和我一起吃饭吗，我让别墅里的佣人准备了大餐，庆祝您取得袁氏。”
　　袁湘想了想，她的计划能成功，也算多亏了林景和，自己不介意和他一起吃一顿晚饭。
　　两人让司机开车到了林景和常住的别墅。
　　还没开门，就从门缝里闻到了里面传来的喷香的饭菜味。
　　两人刚走到门口，别墅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是一个男人。
　　那男人面带微笑，脸色微红。
　　袁湘看清了那那人的长相后一滞，眼中带上了困惑的神情打量着对方。
　　“母亲，怎么了吗？”
　　袁湘：“没什么，这人是你新请的管家吗？”
　　“是的呀，他人很好，恪尽职守，只是偶尔有些严厉，会用鞭子抽家里的佣人，我骂了他好几次，他总是不改。”
　　袁湘总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她没多想，踏入了别墅。
　　大门在身后关上，袁湘的心蓦地打了个突，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就见林景和与那个男人站在门口，都在微笑看她。
　　袁湘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那个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的男人，随着男人逐渐向她靠近，袁湘的眼中的恐惧也在蔓延。
　　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他不是死了吗？他已经死了啊！甚至葬礼都是她来举办的！
　　易凌，她曾经的情人，也是她安排给林景和的监管者！
　　他分明死了，死在林景和十八岁那年！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景和……林景和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怪异感充斥袁湘的大脑，她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擦不开。
　　她本能地惧怕易凌身边的林景和，比面对易凌这个死而复生的人还要害怕。
　　袁湘的手紧紧捏住提包的手柄，扯开嘴角笑道：“妈妈忽然忘了件重要的事，不得不先走，吃饭我们就等下次吧。”她这么说，却不敢往林景和那边踏出半步。
　　林景和脸上带上失望的表情，他走向袁湘，说道：“可我想和母亲一起吃饭。母亲从来没有陪我一起吃过饭。况且，易凌也很想念母亲。你说是吗，易凌”他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易凌。
　　“是的，少爷，我也很想夫人。”
　　林景和：“您看，我们两个人都很想您。”他说着，双手搭上袁湘的肩膀，引得袁湘狠狠一颤，微微颤抖起来。
　　林景和惊讶：“母亲很冷吗，怎么在发抖？那我把暖气调高一点。”
　　他一打响指，别墅内的气温陡然升高，袁湘的额间甚至有了细汗。
　　温度还在不停攀升。
　　袁湘：“我……我有点热。”墙上的电子温度计显示，目前室内的温度已经快有五十度了。
　　林景和歪头：“可是您现在没有发抖了。”
　　温度已经攀升到了五十多度，袁湘不得不哀叫：“会死的，我会被热死的！”
　　林景和面带困惑：“可是易凌曾经告诉我，一个人如果发抖，只要三伏天不开空调，他就不会再抖了。你骗了我吗？”他转头看向易凌。
　　易凌微笑道：“对不起，我骗了少爷，我是人渣。”说着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力道大得一只眼球飞出了眼眶。
　　袁湘尖叫。
　　林景和“嘘”了一声，说道：“母亲，易凌说了，太吵的人会被拔掉舌头哦。”
　　尖叫声陡然停住，袁湘喉咙里发出“喀喀”声。
　　林景和笑得无害：“好啦，母亲，咱们一起去吃饭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他搂着袁湘进了饭厅。
　　饭厅的饭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餐具，餐具里盛放着散发香味的菜品。
　　腐烂的、爬满蛆虫、飞蝇环绕、却散发着香味的菜品。


第54章 
　　袁湘被林景和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她面前此刻放了一盘肉，黑红的色泽和散发的香味显示，这应该是一盘红烧肉。
　　可肉却腐败得沾满了蛆虫。
　　林景和笑着说：“母亲，您趁热吃，这是易凌辛辛苦苦做的菜，全都是母亲您爱吃的菜。”
　　袁湘忍不住干呕。
　　林景和：“母亲，浪费食物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所为，您作为袁家的继承人，一定得把它吃完。”
　　袁湘的对面，没了一只眼球的易凌同样坐下，他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腐败的鱼肉，送进嘴里，嚼得陶醉。
　　“看来易凌也吃得很开心。他曾经告诉过我，吃烂掉的东西能增强身体的抵抗力，这是作为继承人必须面临的考验，如今他已经身体力行了。母亲，您呢？”
　　袁湘颤颤巍巍拿起筷子，手抖得甚至拿不稳筷子。
　　她夹起眼前神似红烧肉的东西，抖着手送到嘴边。
　　“吃呀，母亲。”林景和催促。
　　袁湘没能把它送进嘴里，筷子一扔，转头吐了出来。
　　林景和伤心：“母亲，浪费食物是要被惩罚的。”
　　她对面的易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袁湘的身边，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单手提起了袁湘的肩膀。
　　“对不起，夫人，您浪费了食物，必须要受到惩罚。”
　　紧接着，一下又一下的鞭子落在袁湘的身上，她痛得不停尖叫，把她昂贵的高定衣服抽坏，抽得她皮开肉绽。
　　袁湘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样，无法挣扎无法逃，只能无助地眼泪鼻子一起流。
　　“求求你，不……不要打了，我错了，我错了……”她已经泣不成声。
　　林景和歪头：“可是易凌说过，求饶是软弱的表现，作为袁家的继承人，不能随便求饶。”
　　他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倏然捆住袁湘的双脚踝，把她整个人倒吊了起来。
　　林景和问易凌：“易凌，这种情况，你当初是怎么教育我的？”
　　易凌微笑：“少爷，需要吊起来不停抽打，直到不会求饶为止。”
　　林景和开心拍手：“太好了！现在母亲是继承人，就要麻烦你好好教育她了！”
　　易凌换了一根更大的鞭子。
　　袁湘看着那根鞭子，恐惧已极，疯狂摇头：“不，求求你了，景和，求求你了！”
　　“母亲，不能求饶哦。”
　　易凌第一鞭抽了下去，袁湘痛得呜咽，眼泪倒着流进了头发里。
　　易凌抽第二鞭，袁湘崩溃痛叫。
　　易凌正要抽第三鞭……
　　“不——骗你的！他那些都是骗你的！”袁湘尖叫。
　　“哦？”林景和疑惑，“什么骗我？”
　　“易凌他在骗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他嫉妒你，所以他不停折磨你！”
　　林景和微微转头，看向易凌：“易凌，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吗？”
　　易凌仍旧微笑，说道：“是的，夫人说的都是真的。我厌恶您是夫人所生，这栋别墅本该属于我和她的孩子，您却鸠占鹊巢，我厌恶到恨不得杀了您。”
　　林景和面无表情：“易凌，你让我伤心了。”
　　易凌笑着拿出一把刀，一刀一刀插在自己的身上，一边重复：“对不起，少爷，我是人渣，我该死。对不起，少爷，我是人渣，我该死。”
　　林景和没有阻止他的忏悔，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易凌的胸膛就变成了筛子，胸口露出的白衬衣完全被血水浸染。
　　林景和：“易凌，你知错了吗？”
　　易凌：“是的，少爷，我知错了。可是，我的这些做法都是夫人默许的，您需要夫人也知错吗，因为继承人必须知错才能改错。”
　　林景和想了想，说到：“易凌，还是你想得周全。”
　　易凌微笑着停止了自残，拿着滴血的刀走向袁湘。
　　袁湘惊恐摇头：“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让他这么做！都是他自己的意愿！你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他这么对待你的！”
　　易凌蓦地顿住，头颅一百八十度转向身后的林景和，问道：“少爷，夫人撒谎了，她曾经告诉过我，您不是她的孩子。”
　　“哦，易凌，撒谎的继承人会受到什么惩罚？”
　　“撒谎的继承人，当然是会被割掉舌头。”
　　……
　　“不——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袁湘尖叫，猛地站起。
　　宽阔的会议室内，嘈杂的背景音忽然安静，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袁湘。
　　她此刻的状态不太好，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最明显的，是她下身湿了一片的布料。
　　袁湘并未察觉自己的狼狈之态。
　　她在打量四周，看到了熟悉的会议室，以及公司里其他眼熟的面孔后，恐惧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
　　还好，还好不是在那栋别墅里。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袁湘的记忆有一瞬间的错乱，看到那些对准自己的摄像机镜头，她晃了晃脑袋。
　　对了，发布会，今天好像是发布会。
　　是什么的发布会？
　　台下的记者忽然发问：“袁女士，请问您骗了谁？”
　　袁湘茫然看向他。
　　记者追问：“请问是骗了您的父亲袁志仪吗？他是否已经知道您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袁湘忽然抓狂：“你胡说！我是他的亲女儿，我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是亲子关系鉴定报告已经放在您的桌上，您是否要先查看一下？”
　　袁湘蓦地低头，就看到了报告上自己的名字，以及袁志仪的名字，还有明晃晃的结论：
　　【排除袁志仪是袁湘的生物学父亲】
　　“您是否承认自己杀害了您的丈夫？”
　　“您对于自己偷天换日找人代孕的事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长枪短炮像一个个黑洞，极力往袁湘的面前凑，镜头里照应出她恐惧到近乎崩溃的神情。
　　蓦地，袁湘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母亲，您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袁湘扭头看去，就见林景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刚才恐怖的经历和身体切实传来的疼痛让袁湘崩溃，她抱头尖叫：“啊——你是怪物！你不是我的孩子！林景和不是我的孩子！
　　“不不不——你不是林景和！林景和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林景和！”
　　她推开椅子，跌跌撞撞挤开人群，推门而出——
　　画面骤变。
　　袁湘发现自己此刻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对面，正坐着林景和。
　　林景和面前摊着一份报告，报告上写着【排除袁湘是林景和的生物学母亲】字样。
　　林景和面容悲伤：“母亲，您原来不是我的母亲吗？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袁湘看到林景和的脸，浑身开始颤抖。
　　为什么，她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个怪物！
　　“母亲……”林景和朝她伸出手。
　　袁湘忽然崩溃，歇斯底里大叫：“你是怪物——怪物——你不是我的孩子！
　　“我没有孩子！呵呵呵哈哈哈哈——袁志仪那个老不死的也不是我父亲！那个死老头年轻的时候到处留情，我母亲为了不让他弄出私生子，直接给他下了绝育药——哈哈哈哈
　　“我母亲出轨了！我是她情人的种！”
　　她嘶吼完，又卑微地跪到林景和的脚边，带着哭腔说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求你让我离开这里！我不是故意虐待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听话——”
　　她声音忽地又陡然拔高：“你有林家的继承权，我想控制你有什么错！你就算不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养了你！
　　“易凌，易凌他是变态！我只是提点了他两句，我不知道呜呜呜，我不知道他会用鞭子抽打你，我不知道他会给你吃烂掉的食物……我不知道他会用小刀扎你……
　　“对了！对了！你的父亲，我杀了林柏利，他那么不在乎你，我杀了他给你报仇了！”
　　门外的闻声而来的人都惊呆了。有人抬着手机开始录像。
　　林景和满脸悲伤，扶着袁湘的双肩躬身，似乎这样才能缓解心脏传来的疼痛。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他轻声在袁湘的耳边说道：“可是母亲，我被打得最惨的那次，您和父亲可是在全程观摩的。”
　　袁湘尖叫着推开了林景和，手脚并用爬到门口，推开门口的人群，冲出了人群。
　　她认定这里也是不属于现实的幻境，只要她每次推开一扇门，她就能逃离那处幻境。
　　袁湘推开了办公室门，推开逃生通道的门，最后推开公司大门，冲到了街道上。
　　看着头顶的蓝天，她脸上带着逃出生天的笑容。
　　下一秒，疾驰而来的汽车“砰”的一声，把她撞飞。
　　……
　　办公室里的录像被有心人上传，网络瞬间就像在一锅滚油里倒入了一碗凉水，彻底炸锅。
　　【我嘞个大擦，我只是摸鱼时间蹲个厕所，随便刷一个新闻都能让我刷到大瓜！】
　　【那个女人疯了吧，抱着人又是哭又是叫的，她精神没问题吗？】
　　【现场吃瓜的人来报到，她是那个老公前两天被自己小三捅了的原配，看精神状态，感觉不太稳定，有点惨。】
　　【惨什么，你没听她自曝虐待儿子吗？】
　　【重点不是她发疯，而是她发疯时说出的那些话，什么我不是他亲生的，你不是我亲生的……而且她说她杀了老公？我脑子不够用，谁来给我捋捋？】
　　吃瓜人的热情空前高涨，很快就有人把袁湘在直播里说过的话一条条放慢拆开仔细分析。
　　而后总结出了信息量巨大的豪门加长林肯瓜。
　　“……视屏里的女人我们就称她为小A，小A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和外面的女人乱搞，母亲为了报复就给父亲下了绝子药，并且和其他男人造出了一个小A，小A知情不报，父亲戴多年绿帽。
　　“现在的情况是，小A的亲生儿子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小A知情并且是她主导了一切……
　　“如今小A刚刚得到父亲的公司股权，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主动在非亲生儿子面前自曝狼人身份，承认往年虐待儿子幕后主使是自己，并且承认老公是自己杀的，后冲出公司，被车撞。”
　　有了课代表总结，网友总算吃上了完整的瓜。
　　要不怎么都说豪门密辛八卦比娱乐圈的有意思多了呢，这种剧情，正常编剧都编不出来，豪门愣是直接上演了真人秀。
　　绝，真的太绝了！


第55章 
　　林景和——或者说天狐胡灵——离开公司后，出现在了袁家。
　　胡灵轻松推开虚掩着的门。
　　整个袁家如今空无一人，原本佣人环伺的豪华老宅内空空如也，想来应该是有人暂时遣散了人。
　　他信步踏上楼梯，往书房而去，脚下的皮鞋触碰木地板的声音在空旷的宅子内响起。
　　胡灵推开那扇熟悉的门。
　　袁志仪此时正坐在书桌的后面，面对着大门，和推门而入的胡灵隔着书房对视。
　　袁志仪看上去老了许多。
　　前两天的他还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如今看过去却眉目耷拉，脸色苍白，带着一种平静的死感。
　　“你来了。”他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来杀我吗？”
　　胡灵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向靠墙的书柜，拿起书柜上放着的水晶相框。
　　水晶相框里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少年穿着小西装，眉目清雅，正笑着面对镜头，他的身前，是坐在实木椅上的袁志仪。
　　胡灵摩梭着相框，想起回到自己狐珠内的那个小小的幼童的灵魂，他唇角逸出微笑。
　　这就是他长大后的模样吗。
　　“你还是那么会耍心眼。”胡灵蓦地开口，“就这么不想死？”
　　袁志仪握住拐杖的手一紧，而后慢慢放松。
　　“你坐，我们先谈谈。”
　　胡灵没有理会他，他打开相框后的卡扣，小心翼翼取出照片，手指在照片上摩梭一下，袁志仪所在的地方慢慢消失，照片里只剩下林景和。
　　他把照片贴身收好，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袁志仪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颤声说道：“他经历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胡灵继续道：“林柏利漠视他，除了当着他面殴打林景和的那次外，他对自己儿子经历的痛苦一无所知，既然他这么喜欢漠视他人，那我让他死的时候无人知晓，尸体凉透了才有人发现。”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书柜里，试图再找到一点与林景和有关的东西。
　　“当然，杀人的事是你女儿做的，我只要找人适当引导，她就能自己参悟。她别的本事不行，在虐待人和杀人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哦，对了，我忘了，她不是你的女儿。
　　“你袁志仪，绝种了。”胡灵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宣布什么天大的喜讯一样，语气欢快。
　　袁志仪双手颤抖，闭上双眼，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恨的，又或者，兼而有之。
　　“至于他那个情妇，既然这么喜欢抢夺属于林景和的东西，那我就让她一无所有。你知道吗，我把财产权证拍照发给她后，她竟然彻底疯魔了，甚至不需要找谁引导她做点什么。”
　　他说着转身看向袁志仪。
　　胡灵很失望。
　　整个书柜上唯一和林景和有关的东西就只有那张照片，这还是袁志仪为了让他放下对自己的杀意而专门放置的。
　　“至于袁湘，她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袁氏集团。她深信，从爱里得不到的东西，能从金钱上找回，因为你的漠视和回避，她铆足了劲想要得到公司。
　　“说起来，我对她也仁至义尽了，在她疯魔前让她体会了几分钟大股东的春风得意，不是吗？”
　　“至于你……”胡灵把玩着水晶相框，蓦地掰断了一块，“你想要的是什么？”
　　袁志仪一颤。
　　“你最重视的，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商业帝国——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说吧？”胡灵面无表情，眼含嘲讽。
　　他忽然调转的话头让袁志仪浑身一紧。
　　“我调查过。袁志仪，你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曾经更换过三次肾脏，两次肝脏，一次胰腺。而给你捐献器官的年轻人，都碰巧发生意外，碰巧脑死亡，也碰巧，签了器官捐献协议……你怕死，袁志仪。”
　　袁志仪浑身颤抖，只能重复一句话：“我不知道他经历了这些……我不知道他经历了这些……”
　　胡灵手上的相框残片飞射而出，订在了袁志仪的肩膀。
　　他痛呼一声，拐杖脱手。
　　“你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他最开始每次挨打都会给你打电话，你是怎么回应他的？
　　“你让他忍！你让他习惯！你让他要懂得感！恩！”
　　胡灵每说一句话，袁志仪的身上就被订入一片相框残片。
　　袁志仪几乎痛得坐不住了，还是说道：“我……不知道……他经历了……这些……我们，好好……谈谈！”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清醒吗？因为景和经历的所有一切，你都全心知肚明，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他的挣扎、他的求救，你全都知道！
　　“但你怎么做的？你一直在装傻，只是因为你觊觎林家的家业，他只是你攫取林家产业的手段！所以当你知道了袁湘的所作所为时，你的态度是放任，是纵容，是默许！”
　　袁志仪的肩头全都是血，这对于一个高龄老人而言，几乎是致命的伤，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白。
　　下一秒，胡灵瞬间移动到袁志仪面前，化作利爪的双手抓住袁志仪的前襟。
　　他早就为袁志仪设定好了结局。他要让对方在清醒的时候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掏出来，让他感受到生命力慢慢流失却无能为力，只能被迫迎接死亡的绝望。
　　他要让袁志仪在清醒中崩溃，在清醒中死亡。
　　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胡灵的指甲已经划烂了袁志仪的衣裳，划破他的胸口。
　　袁志仪早就痛得浑身颤抖，他拼着仅剩的力气，把藏在衣袖里的黄符猛地拍在胡灵的身上。
　　胡灵惨叫一声，不等袁志仪后退，尖利的指尖划破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袁志仪在不可置信中慢慢软倒下去。
　　袁志仪死了。
　　……
　　顾言一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血泊之中倒着一人一兽，人已经没气了，兽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他走到白狐面前，撕下贴在对方身上的黄符，单手捞起狐狸，环视一圈书房，发现了数个摄像头。
　　摄像头是实时的，顾言一口中抱怨：“完噜完噜，这下暴露啦。”抱着狐狸离开了书房。
　　……
　　回到别墅，一群人正在客厅焦急等候。
　　顾言一见来凑热闹的沈家一家子，立刻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沈母傅冉竹陪着儿子坐摇摇车——顾言一的院子里也放了一辆。
　　沈家兄妹正陪着鬼童玩耍，最沉稳的沈父说道：“顾先生，我们已经看到了录像和新闻，想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您的领域我们不在行，但需要钱或关系的地方，沈家还是能出点力的。”
　　顾言一很是感谢沈培然的好意，对沈父点头致谢：“若真有需要的地方，我就不客气了。这里先多谢沈先生。”
　　沈培然看向顾言一手上鲜血淋漓的小狐狸，问道：“这是……需要我叫私人医生来吗？您放心，对方有兽医证的。”
　　顾言一摇头，把小狐狸放到了茶几上。
　　此时的胡灵已然是呼吸微弱，出气多，进气少。
　　附身在茶宠上的林景和此时已经急得不行，想过去查看胡灵的情况，却被茶宠摆件禁锢得动弹不得，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
　　“大师，大师，您不是说他不会有事吗，他这样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顾言一有些心虚。
　　他不知道袁志仪是怎么弄到自己的黄符的，虽说黄符只卖有缘人，可它的杀伤力对于三道六界的妖邪之物主打一个众生平等。
　　胡灵已经被天道惩处，在黄符面前自然被划归为妖邪之物中。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顾言一拿出流光溢彩的狐珠，融入了胡灵的体内。
　　黄符造成的伤口逐渐愈合，他的气息却仍旧在逐渐变弱。
　　“大人的符咒太厉害，这是伤了妖魂。”白无常已经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妖魂伤了不及时修补的话，很快会魂飞魄散的。”
　　小狐狸做这些都是因为他，林景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慢慢死在自己的面前，他急疯了：“大师，大师，我能做什么，求求您了，只要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顾言一深深觉得自己被自己坑了一把，这事必须要解决，不然于他名声有损，他以后还怎么吹嘘自己的能力。
　　他说道：“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也确实需要你牺牲一下。你得贡献出你的七魄。”
　　“七……七魄？”
　　“三魂主神，七魄主物。按理说，你身体死亡后，七魄会消散于天地之间，等待你重新轮回投胎后，七魄会重新回到你的□□之中。
　　“但小狐狸在你身上下了护魂的禁制，在你出事后，会让你的魂魄回到他的身边。
　　“碰巧他在讨封成功，离开之前，为了保护你，把自己的狐珠留在了你住的地方，所以你死以后，马上就出现在了原来生活过的房子里，好巧不巧，狐珠护住了你的三魂七魄。
　　“你的魂魄被狐珠蕴养后，三魂能出得狐珠，被我碰到，只因为你身体已经消亡，七魄无处可去，就被留在狐珠里面，
　　“现在只需要把七魄从狐珠中取出，由我炼化修补小狐狸的妖魂即可。”
　　哪知，顾言一话音刚落，桌上一直没有动静的胡灵却张开了嘴。
　　“不……行……不能用……七魄……转世……”话没说完，就彻底昏了过去。
　　顾言一摇头：“这小狐狸真是对你忠心耿耿，还跟我抢答。——他的意思是，一旦没了七魄，你将来就无法转世为人，只能以魂魄的形态存在于天地之间。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你也愿意吗？”
　　林景和：“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一直没说话的黑无常忽然说道：“此子心性纯良，将来或可为鬼差。”
　　这倒是意外之喜。
　　谁想沈鸣忽然和黑无常搭话了：“鬼差大人，您看我的弟弟适合吗，他心性也很纯良。对了，地府有什么缺的吗，我们捐一栋楼可以吗，或者捐些设备也行，都捐也没问题。”
　　黑无常被他整无语了。
　　第一次见敢这么正大光明请求走后门的。
　　他说道：“贵弟已然跟随大人修炼，无需来地府任职。”
　　沈家一家人都听到了，霎时间放下心来。
　　沈鸣又道：“即便如此，二位大人也千万别和我们客气，如果将来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直说昂！”
　　这边，顾言一已经把刚才从狐珠里抽出来的林景和七魄融入了胡灵的身体内，并运转灵力，慢慢帮他缝补破损的妖魂。
　　等一切结束，已然到了深夜。
　　顾言一把胡灵托付给别人，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这次的施法修补对他而言耗费甚大，彻底把他掏空了。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醒来，顶着鸡窝头下楼，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路过客厅，正要进厨房，蓦地脚下一顿，慢慢后退回客厅，走到窗边，朝窗外看了一眼。
　　此时，花园的门开着，两个人正坐在敞开的门外，一人穿道袍，一人穿警服，两人手捧茶杯，旁边还放了一个小矮几，专门用来放水壶的。
　　顾言一：……这是什么，他们是在自己的家门口喝茶晒太阳吗？
　　周秉文此时也从厨房出来了，见了顾言一后赶紧说道：“哎呀，你终于起来了，快快快，他们来了有一个早上了，你快出去看看！”


第56章 
　　陆少涛看了眼自己身边的警察。
　　据对方的自我介绍，他是D市公安局的特侦队队长，晁清河。
　　其实今天这位晁清河来找他的时候，他人也挺懵的，原因无他，主要是这位的打扮太过扎眼：身穿明黄色的道袍，头戴道士帽，身后背的不是双肩背包，而是一个布包袱。
　　这人走进警察局，开口就要让陆少涛和他走一趟。
　　陆少涛自从知道了顾言一的能耐后，对道士和尚都尊敬了不少，不再叫人家道士和尚，改口叫道长大师了。
　　如今眼前这位看着像是刚从古代穿越过来的道长突然来找他，陆少涛甚至还猜测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血光之灾，乌云罩顶之类的劫难，也不敢怠慢，温声询问：
　　“这位道长，请问您有什么事，补办身份证或者暂住证要出门右转到隔壁办事大厅；D市市区内有几个道观都在常年布施，也有空着的厢房能提供住宿。”
　　谁承想，这位大师把手伸进衣襟里，从里面慢慢抽出一部最新版本的果子手机，低头看看屏幕，又看看陆少涛，而后把手机递给他看。
　　屏幕里，自己警察证的丑陋证件照正占据了整个屏幕，照片里双眼无神的自己和他本人对视。
　　“这是你吧？”
　　陆少涛有点呆滞地点点头。
　　紧接着，道长又从衣襟里摸出一个蓝牙耳机戴上，说道：“我找到人了，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再迷路了。”
　　道长土土的打扮和潮潮的装备把陆少涛深深震慑住了，心里暗自唾弃被刻板印象害了的自己。
　　“行，你跟我走吧。”道长说完转身就走，示意陆少涛跟上。
　　到了门口却发现对方仍旧站在原地，道长啧了一声，说道：“走啊，愣着干嘛？”
　　陆少涛终于回过神，板起脸说道：“工作时间不能擅离职守，如果您需要警力援助，请说明求助事项。”
　　那道长似是不耐烦，摘掉头上的帽子，团吧团吧塞进前襟口袋，登时间，胸口怪异地突出了一大片。
　　他摘了帽子后，陆少涛才发现，这位道长的头发实际上是很现代的板寸，并没留长发束发。
　　道长看了眼陆少涛，说道：“你等着。”转身就走。
　　走的方向是警察局内部，目的地是局长办公室。
　　陆少涛惊了，赶紧离开工位，要去阻止那位，没想到那人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见识过顾言一本事的陆少涛倒是没多么惊讶，他快步走向局长办公室后，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断续谈话。
　　“……是，出山了……录像看到了……就是来解决这个的……很久没见过了……认个路……那我把他带走了……”
　　紧接着，脚步声传来，陆少涛还来不及躲避，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他和道长来了个近距离大眼瞪小眼。
　　道长：“行了，你既然来了，那我们就走吧，局长那边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被晁清河给带走了。
　　两人打了个车，一路往天河苑的方向去。
　　陆少涛十分好奇晁清河找自己的目的，奈何出租车上不方便交流，只能一直憋到下车，陆少涛问他的身份，对方却只说了句特侦队队长。
　　陆少涛在当警察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过特侦队这个编制，好奇心沸腾，对方却什么都不再说。
　　两人进入天河苑，最后抵达了一处豪华的别墅面前。
　　他看着眼前的别墅，心中困惑更甚。
　　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D市有名的闹鬼之地，他在阅读卷宗的时候，看过有关这里的数起报告，都是租户受伤住院的报警记录。
　　这人难道是来这里捉鬼的？
　　他正犹豫着要怎么劝说对方不要带上自己，就见晁清河的手触摸到门锁。
　　一秒钟。没动静。
　　十秒钟。没动静。
　　一分钟。还是没动静。
　　晁清河的手一直摸在门锁上，不知道要干什么。
　　陆少涛忍不住道：“那个……道长，您是在给门锁……测试温度？”
　　晁清河的眼里少见地闪过懊恼的神色，只能收回手，按下了门铃。
　　陆少涛恍然大悟：原来道长刚才是准备开门啊。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开门了。
　　周秉文看着外面两人陌生的面孔，先是一愣，而后注意到了两人衣着上的反差之处。
　　一人身着警服，一人身着道袍。
　　分明应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职业，如今竟然一起出现在了别墅门口。
　　周秉文：“呃……二位有事？”
　　陆少涛被晁清河悄悄推了一下，愣是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在周秉文的身上。
　　陆少涛：……
　　就很烦。
　　但是必须要忍受，因为这个人认识局长。
　　陆少涛拿出警员证，出示给周秉文看，说道：“警察办案，请配合一下。”
　　周秉文用了十秒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后，说道：“呃，您请说？”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晁清河说道：“我要找那只，被救下的狐妖。”
　　周秉文一愣，紧张起来。
　　狐妖，不就是昨天顾言一带回来的小白狐狸吗，这个人身穿道袍，难道是打算来收妖的？
　　别墅里不止有妖怪，还有厉鬼，道士的本职工作就是驱鬼捉妖，如果他让这个人进去了，没准顾言一觉醒来过来，就发现自己的家庭成员全都被一键清空了。
　　“不行不行！我不是房子的主人，没资格放你们进来，你们有什么事就在门口先等一下吧！对了，我去给你们上茶！”
　　说完又跑回去了。
　　晁清河想叫住对方，让他把主人叫起来放他们进屋。
　　他倒是想直接进去，但房子周围被人下了禁制，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不能随意进出，这个术法，针对的就是他们这些有修为的人，也包括非人类。
　　房屋的主人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想被对方打扰。
　　晁清河也不是不能强行闯入，但两人素昧平生，他即便再怎么急迫，也不想还没见面就结下仇怨，况且看别墅的格局布置，对方在风水上是花费了心思的，他若强行破坏，这仇可就结大了。
　　没多久，周秉文就端了两杯茶水出来，茶是沈家友情提供的好茶，顾言一不喝，周秉文和其他的妖魔鬼怪倒是喜欢。
　　“二位请喝茶。这个是凳子，请坐请坐。”
　　他甚至还搬来两张靠背椅和一张圆形的小矮几，把放上保温热水壶和茶壶，让他们两人口渴了自便。
　　后来想想觉得还不够周到，又搬了几碟瓜子零食，切了盘水果端上来。
　　一切做好后，周秉文终于放心了，说道：“二位稍等一下，屋主昨天忙得太晚，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才能起来，二位就先在这里稍坐等一下。”
　　陆少涛：他真的，我哭死。
　　还好这片别墅已经被废弃，不然来往的人看到他的这幅模样，他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完了。
　　再看晁清河，虽然神色是掩不住的急迫，却仍旧坐了下来，甚至品起了茶。
　　周秉文也不敢直接走，就在门口陪着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主要是周秉文和陆少涛说，晁清河听。
　　陆少涛：“周先生，我听说这里是出了名的闹鬼地，楼盘都废弃了，前几年出事的屋主很多，怎么现在我看着好像又有人住了？”
　　他看了下被沈家盘下的几栋别墅楼，不仅门口停了车，花园也被修剪过，有人活动的痕迹明显。
　　周秉文看了一眼晁清河，不敢说太多，只含糊道：“就是，确实有点小问题，不过都解决了，问题不大，嘿嘿。”
　　晁清河听得眉头一皱。
　　周秉文没有作陪太久，就以手上还有事要忙跑了。
　　陆警官的脾气倒是不错，也开朗健谈，可和他一起来的那个道士，脸黑得简直要把人给生吞了，仿佛周秉文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
　　周秉文：伺候不起，溜了溜了。
　　等到顾言一醒来，他才赶紧告诉对方，门外的两人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了。
　　顾言一推门而出，径直走到门口。
　　陆少涛他认识，见到老熟人，顾言一笑着说道：“陆警官，出外勤啊，辛苦了。”
　　陆少涛先是一愣，没想到他没在单元楼找到顾言一，最后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他，也惊讶于顾言一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后转念想到对方的神棍身份就释然了。
　　如今什么事发生在顾言一身上，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陆少涛：“顾先生您好，其实是这位……晁清河先生找您有事，他和我们局长提前报备过……”他脸上恰到好处的尴尬和为难，把没有说完的话全写进了表情里。
　　顾言一看向晁清河，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流转的丝丝灵力，这种水平的修为到修真界里，大小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这种水平对顾言一而言自然不值一提，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金字塔尖的存在了。
　　同一时间，晁清河也在审视顾言一。
　　他第一个感觉是：顾言一是一个普通人。
　　可这当然不可能，再细细探究，却察觉出了眼前的人其实更像是一个黑洞。
　　让人难以察觉，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没有绚烂惹眼的光彩，但是力量却强大到足以吞噬一切。
　　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选择强行闯入，而是安静在外等候。
　　晁清河脸上的神情也收敛了，冲顾言一作揖，道：“顾先生，请问我能见一下您昨天救下的白狐妖吗？”


第57章 
　　顾言一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要见胡灵，说道：“你们进来吧。”转身朝别墅走去。
　　晁清河只感觉到一直对抗自己的那道力量消失不见，他松了口气，跟着一起进了别墅。
　　原本在别墅里散漫惯了的妖妖鬼鬼早早就察觉到了玄术师的到来，先前还好奇地趴在窗边看热闹的鬼童们，在见到了玄术师踏入花园之后，“呲溜”一声，一股脑全躲了起来。
　　别墅里安安静静，只有座钟的滴答声，还有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饭菜香。
　　“麻烦二位等了这么久，待会儿一起吃饭吧。”顾言一邀约。
　　陆少涛刚想拒绝，就被晁清河抢了个先：“顾先生，还是先让我看看那只狐妖吧。”
　　顾言一带着两人上了二楼的客房。
　　小狐狸被安置在尽头的房间，那里灵气足，采光好，很适合养病。
　　卧室门被推开，房间里的窗帘被拉上，显得有些昏暗。
　　床上的胡灵仍旧是白狐的模样，听到动静后警觉抬头，见是顾言一后，又放心地睡了回去，可在见到顾言一身后的晁清河后，整只狐狸直接跳了起来，冲着门口龇牙咧嘴，浑身炸毛。
　　胡灵：“可恶的臭道士，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现在不想杀你，给我滚！”
　　晁清河也激动地要上前，却被顾言一拦下。
　　对方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让晁清河上头的怒意登时如同被浇下一盆凉水，灭了个透彻。
　　“看到了，那就下去吧。”
　　胡灵见状，气焰又盛了起来：“杀！杀！杀！我要杀了他！”
　　顾言一的视线瞟向胡灵。
　　胡灵：……孩怕。
　　想起顾言一黄符的杀伤力，他也老实了。
　　昨天顾言一给他治疗，把他妖魂上的缺漏完全补足，加之又拿回了狐珠，身为天狐的他恢复得十分迅速，只一个晚上，就能随意下床了。
　　只是暂时还无法化身为人形。
　　顾言一道：“醒了就起来吧，午饭准备好了。”说完，强行分开了瞪得难舍难分的一人一妖，带着两人先下楼了。
　　厨房里，周秉文帮着白舟准备午饭，饭桌上已经摆放了许多做好的。
　　鬼童们另起一桌，黑白无常不习惯太过热闹，一起吃了几次后，就让白舟把他们的份放到供桌上。
　　此时，饭桌上只有元翠兰和张清妤两个女鬼，还有乖巧坐在一遍拨弄筷子玩的沈确。
　　晁清河走进饭厅后，空气陡然凝滞，只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明显，着实惹妖怪和厉鬼的注意。
　　胡灵也下来了，脖子上此时坐了一个布娃娃。
　　在林景和的抗议下，顾言一已经把林景和的魂放入了玩偶里，他终于能自如活动了。
　　林景和害怕玄术师，不敢和顾言一第一桌，跑去和鬼童一起吃了。
　　饭桌上，一群人鬼和妖好似被分成了三派，厉鬼和妖怪一派，晁清河作为玄术师独一派，还有周秉文和陆少涛的懵逼派。
　　饶是最边缘的陆少涛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当然，顾言一这个怪胎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他埋头苦吃，外界的影响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的。
　　吃完饭，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人和妖鬼的情绪似乎都缓和了一点。
　　顾言一笑眯眯拉着陆少涛去客厅喝茶了，把饭厅单独留给胡灵和晁清河。
　　他们打架？不存在的。
　　敢在他的屋子里动手，他把他们的魂魄都打散咯！
　　陆少涛被拉到客厅里，手上被塞了一杯茶。
　　他双手捧茶，正襟危坐。
　　做警察的时间久了，他的直觉敏锐，总感觉安静的客厅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陆少涛不动声色打量四周，蓦地，视线落在了电视柜上。
　　电视柜上放了一个花瓶，但这不是重点。
　　陆少涛发现，有一个布娃娃似乎站在花瓶的后面，露出半个身体和半张脸，看上去像在暗中观察。
　　它这是在……偷看自己？
　　陆少涛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了。
　　如果换成活物，毫无疑问对方绝对是在窥探自己，可对方只是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没有灵魂吗？
　　假如，假如顾言一以往的直播是真实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娃娃里，有东西？
　　为了验证这个荒唐的假设，他状似不经意地抬了抬屁股，做出想要走过去的姿势。
　　而后，就在陆少涛的眼皮子底下，那个花瓶后的布娃娃“咻”地彻底躲了起来。
　　陆少涛：……麻了，真有东西！
　　“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顾言一忽然开口。他削了一个苹果，放进小碟子里，对着空气招呼了一圈。
　　陆少涛就看到，茶几边缘忽然探出几个头，小心翼翼看了看陆少涛，又看了看桌上的苹果。
　　他竟然神奇地从一个娃娃的塑料眼珠里看出了渴望。
　　陆少涛试探着把盘子往他们的方向推了推。
　　接收到对方释放的善意，娃娃们胆子也大了很多，哼哧哼哧从桌下爬上来，团团围坐在苹果面前。
　　它们没有吃苹果的动作，果肉的光泽却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我看过您的直播，他们……都是那些孩子？”陆少涛问。
　　顾言一点点头：“有的孩子没见过警察，所以对你蛮好奇的。”
　　“啊。”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娃娃爬上了桌，正是刚才躲在花瓶后面偷看自己的玩偶娃娃。
　　他没有走向苹果，而是朝陆少涛走了过来。
　　“他很喜欢你，你可以碰碰他。”
　　“啊！”
　　陆少涛震惊，伸出了一根指头，慢慢挪向娃娃。
　　指头挪到娃娃的面前，娃娃绒布的双手也触碰向陆少涛的指尖。
　　触感柔软，温暖，陆少涛不知为何，眼底竟有些发热。
　　“好啊，真的挺好，多亏了顾先生您，他们才能得救。”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捏娃娃的手，像是在和它握手一样。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削水果的重任顾言一交给了陆少涛。
　　等那边晁清河谈完，陆少涛已经削了五个苹果。
　　晁清河走到顾言一面前，朝他深深作了一揖，说道：“晁清河，多谢前辈！”
　　起身后，他又朝供桌的方向拜了三拜，想来是已经认出了黑白无常。
　　最后，两人离开了别墅。
　　顾言一从始至终没有问胡灵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他回到书房，拿出电脑，开启了直播。
　　……
　　【老天鹅，看看我看到了什么，这是谁，这是我们的大忙人顾言一，你终于想起我们这群卑微的粉丝了吗！】
　　【神棍！！！你实话告诉我们，断更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因为你不！想！画！符！】
　　【你距离上次直播已经有十八天又九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又三十七秒了，我算过了，再过二十三秒不来，我就要取关了！】
　　【废话少说，上福袋！】
　　【黄符黄符黄符黄符黄符……】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顾言一笑着和他们唠嗑了几句，又说自己最近在忙房屋改造的事，不过已经进入尾声云云。
　　唠了几分钟，顾言一一看了眼直播间的人数。
　　这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短短五分钟的时间，观众竟然涨到了一百万。
　　这种量级，已然跨入大主播的门槛。
　　顾言一发了福袋。
　　时间到了，福袋开奖，被一个ID名叫“无敌雀神小菜汪”的网友抢到。
　　对方十分利索给他打赏了一个价值一万的热气球，而后飞速发来一个连线申请。
　　顾言一接通连线，对面的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狗头？
　　那狗黑白双开脸，蝴蝶耳，是一条品相极好的黑白边牧。
　　【？难道主播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拓展了业务范围，连线对象不再仅限人类，已经开始连线妖怪了吗？】
　　【建国后不许成精，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净干违规的事！】
　　【直播间连线妖怪，举报了。】
　　【全世界的人都有妖怪，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评论吐槽的有，但更多人却认为对面的那只狗真的是成精的妖。
　　毕竟这种事在顾言一的直播间里出现，也不是没有可能。
　　接着，画面一阵晃动，狗头变成了一个男人。
　　网友震惊：化……化形了！
　　男人还没说话，狗头又凑到了镜头面前，男人被挤得半张脸离开了屏幕，他奋力拨开狗头，一人一狗展开拉锯战，边牧一定要在镜头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以说表现欲很强，十分现眼包了。
　　最后男人妥协，把边牧抱到自己的面前，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大师，我刚才用手机打赏，不知道我的狗怎么就拨了个直播连线的请求过去。”
　　网友：边牧嘛，正常。
　　顾言一点头，说道：“说说你的问题。”
　　聊起这个，男人脸上的轻松表情就没了，哭丧着脸说道：“大师，您帮我看看我的边牧，他好像出事了！”
　　顾言一差点笑出来。
　　镜头里的边牧此时正斜睨着主人，那小眼神包含了鄙视、担忧、苦恼、烦闷，总之是实打实的眼技派。
　　网友也看得清楚，纷纷打趣留言。
　　【你的边牧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边牧此时表现出了对你智商的担忧。】
　　【边牧：我那弱智不能自理的主人，离开了我你可怎么办。——他现在脑子里应该是这句话。】
　　小菜汪见网友都不相信他，登时急了，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啊！我边牧肯定是病了，他这段时间都不去麻将馆打麻将了！”


第58章 
　　【起猛了，听到狗会打麻将。】
　　【虽然但是，它是边牧，边牧诶，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只有我注意到了连线人的ID吗，这个雀神小菜汪，难道小菜汪指的就是他的狗子？】
　　【楼上的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小菜汪看到了评论，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
　　就在众人以为他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就听到他说：“雀神是我的狗子，我才是小菜汪。”
　　“雀神的麻将打得很好，我们平时三缺一的时候，都会让它顶上，它的狗粮都是自己一张牌一张牌赢回来的。偶尔它还会陪我打斗地主。”
　　观众：就，离了个大谱。
　　说到这里，小菜汪的表情变得忧伤：“雀神分明很喜欢麻将，但某天它忽然不打了！不仅它不打了，我外出要去打麻将，它竟然还拦着我！”
　　观众：槽点太多，有点无处下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洗心革面，不当赌狗了，并且也不希望自己的主人是个赌狗？】
　　“这可是麻将啊！学会了打麻将，谁还能戒掉这个瘾！我绝对不相信雀神它能拒绝麻将的诱惑，就算它是狗也不可能。
　　“我差不多一个月没去麻将馆，我的朋友都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把雀神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他们说这可能是狗子身体不舒服，在求助，希望我陪着它。我寻思也有可能，毕竟它不会说话，于是就带着它去宠物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但检查的结果没什么问题，雀神身体健康。哦，顺带还给它补了一针疫苗。”
　　他说到这里，怀里的雀神重重叹了一口气，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观众们从这一声叹气里感受到了雀神深深的无奈，评论区都笑疯了。
　　【当初我说要养边牧，我对象就不同意，她说不是怕我养不好，主要是担心边牧太聪明，让我的自信心受挫。我当时还不服气，现在却对我对象的深谋远虑深深折服。】
　　【我第一次从一只狗的身上感受到这么浓烈且层次分明的情绪。】
　　【弱弱问一句，菜汪你平时是不是经常被你家狗子照顾啊？】
　　小菜汪：“啊？它也就偶尔给我拿个外卖，我睡觉的时候给我拉个被子，厕所没纸了给我递个纸，我病了帮我送点水和药罢了，也没做什么。”
　　观众：真的够了，它只是一只狗，你还希望它给你做什么，帮你炒菜做饭干家务吗？！
　　小菜汪：“检查结果没问题，我真的松了一口气，但我家雀神还是不允许我出去打麻将！不仅如此，它还变本加厉，甚至不让我去夜跑！你们知道这对于一个赌狗……不对，对于一个麻将爱好者和一个E人而言，是多么大的惩罚吗！”
　　“哦？它不允许你去夜跑？”顾言一问。
　　“对啊对啊！我平时是有夜跑习惯的，毕竟下了办公桌就坐上麻将桌，对身体健康也没什么益处，为了对冲一下，我就养成了偶尔夜跑的习惯，毕竟白天上班，没什么时间。
　　“但最近这半个月，我每次只要手上拿上运动服，雀神就会把衣服抢走。”
　　顾言一：“它是不是最近晚上还会拆家，让你忙着收拾，没空出门？”
　　小菜汪点头：“对啊对啊，大师您怎么知道的？”
　　顾言一：“它最近是不是还会半夜弄出很大的动静，把你给吵醒？”
　　小菜汪满脸崇拜：“是啊是啊，大师您真不愧是大师，什么都知道！”
　　看着屏幕里满脸清澈愚蠢的小菜汪，顾言一第一次产生不忍的情绪。
　　做他家的狗，真的挺不容易的，要操心的事太多了。
　　屏幕里，雀神靠在主人的怀里，也是满眼疲惫。
　　顾言一叹了口气，说道：“你继续。”
　　小菜汪摸了摸雀神的脑袋，继续说道：“我想雀神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就寻思了解了解它的心里在想什么，咱们可以对症下药解决，于是我给它找了个宠物沟通师。”
　　说到这里，小菜汪更是叹气连连：“沟通师说我家的雀神十分聪明，但是太过聪明，让它想得太多，容易积郁成疾，加上我白天上班，只有晚上能陪伴它，虽然我会带它去打麻将，但打麻将的时候，我的注意力都在打牌，会加深他的被忽视感，所以它现在有轻微的抑郁。
　　“他告诉我，要解决雀神的抑郁，必须得给他找个伴。我就把接新宠物的事和它商量了一下，没想到它竟然又把家给拆了！”
　　小菜汪：“我这下是真的没辙了，这几天愁得我头发都掉了不少。”
　　顾言一：“这几天，你家雀神应该也掉了许多毛吧？”
　　小菜汪惊讶：“对啊对啊！他平时这个时候都不掉毛的，没想到今年掉毛时间提前了许多！您连这个都能算准吗！”
　　顾言一忍不住叹气，说道：“你家狗也挺不容易的。”
　　小菜汪还没说什么，他怀里的边牧雀神就重重喷出一道鼻息，又一道鼻息，再一道鼻息。
　　其中的无奈无语的情绪可谓表达得十分明显了。
　　顾言一问：“最近你们家雀神的异常举动不止这些吧，它是不是还会在散步的时候对着你背后大叫？会拉着你往警察局里跑？”
　　小菜汪觉得顾言一简直神了！
　　这些小事他提都没提，对方却直接就说了出来。
　　他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大师，您真是我大师，神算真的非您莫属！”
　　镜头里的年轻人神色七分天真中带着三分愚蠢，顾言一再次忍不住叹气。
　　他甚至有点不忍心告诉屏幕前的年轻人，他现在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案板上的猪肉刀俎下的鱼。
　　顾言一：“确实有事，但不是你的狗有事，是你有事。”
　　“你的狗知道你可能会出事，它的这些举动，都是在救你。”
　　评论区的网友比顾言一还急，头发都薅掉了几把，键盘戳到冒火，评论刷到飞起。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看着这个大哥的反应，真的急死我了，他是怎么平安长大的啊？】
　　【我刚才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家里也养狗，如果狗子的行为异常，并且已经排除生病的因素，那肯定是发现了点什么。】
　　【你的狗都已经明示到警察局了，你竟然还一无所觉！这是什么超绝钝感力buff！】
　　【神棍你再不告诉他，我都要和他连线骂醒他了！】
　　小菜汪懵了，试图为自己的智商找补：“我……我也不是没有察觉！它对着我背后叫，我以为是看到什么鬼啊怪啊，它带着我去公安局，我以为……以为它想用公安局的正气帮我驱邪……”
　　顾言一：很无语，但他竟然能逻辑自洽。
　　就神奇。
　　评论区都笑疯了，纷纷感叹他家的雀神的不容易。
　　顾言一道：“麻将馆的叫什么名字。”
　　小菜汪刚一说出麻将馆的名字，他怀里的雀神就肉眼可见变得烦躁。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出问题的十有八九是那家麻将馆。
　　“你家雀神是不是在那里捡了个东西给你？”
　　小菜汪搜索自己的回忆，过了一会儿，说道：“诶，好像真有那么个事儿……”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这家麻将馆闭馆装修后重新开业，老板做酬宾活动，不仅小时费用半价计算，还免费提供茶水饮料。
　　小菜汪这个老麻友哪里忍得住，呼朋引伴就去了那处麻将馆。
　　麻将馆里都不禁犬，他不想把雀神独自留在家中，就带着它一起去了。
　　到了那里后，他和朋友开了一桌，先玩了起来。
　　雀神不知道怎么挣脱了链子，溜溜达达离开了包厢，再回来的时候，竟然放了一枚钻石耳钉在他的手上。
　　“我当时还以为它去哪里捡来的玻璃耳钉，没想到老板娘看到了，忙说那枚耳钉是她的，找了好久，没想到竟然被雀神捡到了，感谢了好久。后来我们第二次去的时候，她还专门给雀神准备了狗狗饭，但雀神没吃。”
　　顾言一点点头：“没吃才对，如果他吃了，就只能在天堂继续守护你了。”
　　小菜汪的脸色陡然变了：“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言一道：“你继续。”
　　“……哦，好吧。之后雀神好像就十分反对我去打麻将了。为了照顾它的情绪，我只能留在家里陪它，后来朋友还问过我怎么不去了，老板娘总是问起雀神，她似乎很喜欢我的狗……”
　　小菜汪越说，声音越小，他似乎也发现了情况不对。
　　“大师，雀神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顾言一地点点头，说道：“首先，老板娘给它的那碗狗饭里，掺了异烟肼。”
　　异烟肼是一种运用广泛的抗结核药物，人吃了能治病，狗吃了能致命。
　　“而且，它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投毒了。前段时间，你们那死了不少宠物狗吧？”
　　说起这个，小菜汪印象深刻。
　　某天，他带着雀神去老地方遛弯，到了狗狗公园后就发现偶尔能碰面的小姑娘在公园的椅子上哭泣。
　　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泰迪犬却不见了。
　　小菜汪摘掉雀神的牵引绳，让它自己玩一会儿，他坐到小姑娘身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小姑娘哭着和他说，她的小泰迪死了。
　　被毒死了。


第59章 
　　小菜汪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女孩哭着说道，她在老地方遛狗时，一个不察，让小泰迪吃下了路边扔掉的一块肉饼。
　　她赶紧掰开小泰迪的嘴巴让它吐出来，可没想到虽然吐出了大半，还是被它吞下去了一小块。
　　过了没半个小时，小泰迪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停尖叫。
　　她吓坏了，赶紧抱着小泰迪去医院，医生做了紧急抢救，还是没救过来。
　　医生说误食的肉饼里有大量异烟肼。
　　说到这里，小姑娘又道：“哥，我觉得是有人在蓄意投毒。这几天你没来这边，但是我遇到了其他几个狗主人，有几个人的狗子也出事了，也是异烟肼。”
　　小菜汪没什么心思遛狗了，安慰了小姑娘后，带着雀神去解决了一下卫生问题，就打算回家。
　　一路上他几乎把雀神牵着紧贴自己的小腿，不允许它到处闻，紧赶慢赶回了家去。
　　“后来我就换了个路线，我想着既然是蓄意投毒，肯定要找那些经常有人遛狗的地方放毒才能提高效率，既然如此，那我干脆换个偏僻的地方。”
　　顾言一点头：“自从给你换了偏僻的地方后，雀神的反应更奇怪了，是吧？”
　　小菜汪摸着头，嘿嘿笑。
　　顾言一摇头，着实无奈，说道：“那些毒其实原本是下给你的狗子的，目的也是为了毒死它。没想到它太聪明了，也有洁癖，从来不吃掉在地上的食物，所以下毒的人想法落空了。反倒是别的狗遭了殃。”
　　“但是，自从你带着雀神去荒山散步后，下毒人的目标变成了你。”
　　小菜汪大惊失色：“那人这么变态吗，他毒杀狗子不成，难道恼羞成怒了？”
　　顾言一摇头：“问题出在那枚钻石耳钉上。”
　　小菜汪：“啊？可耳钉是雀神捡到的，也不是偷的啊，况且我都还给了老板娘，没打算昧下她的耳钉啊！”
　　顾言一道：“那枚耳钉不是她的。”
　　小菜汪正要松一口气，就被顾言一的下一句话弄得上不来一口气。
　　“是埋在她家院子地下的那个女人的。”
　　“埋埋埋埋在院子下的女人？”
　　【来了来了，神棍直播间的固定环节——猜猜今天谁进监狱，谁下地狱！】
　　【果然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回归第一次直播就是维护社会安定，打击违法犯罪！】
　　【求问，假设狗子发现了庭院里的尸体，所以老板娘要杀狗子，那为什么要杀小菜汪呢，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逼啊！】
　　【是不是他在山上发现了什么啊？】
　　顾言一：“不是他发现了什么，是雀神发现了什么，但为免小菜汪真的发现什么，他们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罢了。因为荒山上确实还有一具尸体。”
　　小菜汪都快哭了。
　　他就只是简简单单遛个狗而已，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雀神会对着你背后叫，是发现了有人悄悄跟踪你；晚上弄出动静叫你起来，是发现了门外有人，那人正在试图撬锁；至于不允许你夜跑……嗯，大概是怕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带着你去公安局，是想引起你的警觉，最好的话让你顺带报个警。”
　　说到这里，顾言一摊手：“可惜，你不懂它的良苦用心。”
　　【别说狗子了，我一个人听着都感觉很智熄。猪队友是真的带不动。】
　　【雀神：我那柔弱愚蠢不能自理的傻缺主人，没了我，我真担心你活不过第二天。】
　　【好兄弟，这只边牧一直在侮辱你的智商，无法为你提供情绪价值，你把它寄给我，我好好教育教育它，让它明白什么叫以主人为天的道理。】
　　【楼上的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最后，顾言一说道：“你直接报警吧。”
　　小菜汪哆哆嗦嗦拨通了报警电话。
　　五分钟后，大门被敲响。
　　小菜汪以为警察来了，忙着起身要开门。
　　“别去。”顾言一冷静命令道。
　　小菜汪的心咯噔一下，慢慢坐了回去。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表示自己是警察，接到这户屋主的报警，催促着小菜汪赶紧开门。
　　他现在都快吓尿了，紧紧抱着狗子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那人敲了几分钟后，就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走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回门外人的声音变了。
　　“我们是派出所的警察，接到报警，屋主在吗？”
　　小菜汪看向顾言一。
　　顾言一点头。
　　他如蒙大赦，放下狗子，跌跌撞撞跑去开门。
　　门外，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小菜汪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样，抱着人就大哭了起来。
　　“警察同志啊！你们可终于来了！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
　　小菜汪让警察进屋，把自己这一个月的经历以及面临的性命威胁悉数告知，并希望能派人去挖一下麻将馆的后院，把那具尸体挖出来。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对小菜汪道：“后院属于私人地盘，如果要进去搜查，我们需要取得搜查令，而且这边光凭您一个人的……呃……猜测和感觉，是无法作为确切的立案证据的。
　　“但是您说的情况我们也会留意，一旦发现什么问题，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小菜汪急啊！
　　他刚才只是报个警，立马就有人伪装警察要把他骗出屋子，等警察那边真的发现了什么问题，他都能打酱油了！
　　为了生存，小菜汪的大脑运转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蓦地，他灵光一闪。
　　“对了，警察同志，还有山上，山上也有尸体！那里不是私人地盘，允许搜查的吧！”他乞求顾言一，“大师，求求您先不要挂断直播，我需要您的保佑！”
　　两名警察觉得这小子的脑子不太好使。
　　但对方说了有野外抛尸，他们也不敢怠慢，如果拒绝搜查，到时候真的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他们两人岂不是渎职了，是要受到内部惩处的。
　　小菜汪终于为自己挣得了一条命，捧着手机说道：“大师，这次进山，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顾言一：“你把雀神带上。对了，警察同志，建议多叫几个人，不然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受点伤之类的。”
　　两名警察不以为然，小菜汪却脸色大变，去厨房挑挑拣拣，愣是拿了一个铁铲随身带着。
　　警察：……就，有点无语。
　　……
　　最后，两名警察也没有叫外援，三人一狗乘坐警车，去到了最近这段时间小菜汪遛雀神的地方。
　　下了车后，小菜汪道：“雀神宝贝，为了咱俩的性命安全，你可一定要找到尸体啊！回去我给你吃大鸡腿！”
　　雀神冲他一直叫。
　　顾言一替它翻译：“它说你做的鸡腿没味儿，它要吃你公司对面那家店卖的羊腿，他喜欢羊腿子和牛腱子肉，不喜欢鸡腿子肉。”
　　小菜汪呆了。
　　观众也呆了。
　　【哎呀我去，神棍真的拓展业务了啊，什么时候连动物的话都能听明白了？】
　　【我有点想抢福袋了，想让他听一下我的龟儿子想什么，为什么整天见到我就跳求偶舞。对了，我男的。】
　　【能这么清楚明白说出宠物的诉求，换成别人我都不信，但是顾言一……嗯，不得不信。】
　　顾言一家里有两只有点道行的妖，对动物的各种语言自然信手拈来。
　　小菜汪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以后不给你做鸡腿了，我给你买羊腿，买牛腱子肉，一周给你吃一顿怎么样？”
　　雀神鼻子喷气，表示同意了这个交易。
　　它转身往山上跑去。
　　三人跟在它的身后，雀神速度快，时不时在前方等他们。
　　爬到了半山腰后，它没有继续往上跑，停在不远处看着某个方向一直叫。
　　三人循着它看的方向瞧过去，就见在丛生的灌木深处，隐约有一个水泥台。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率先走过去，发现是一处废弃的旧井，井口为免人掉落，被人用一块水泥板子压着。
　　雀神又冲着那口废井叫了几声。
　　两个警察一人一边，用力挪开了水泥板，露出井口的一角。
　　一股恶臭冲天而起，两名警察脸色变了。
　　小菜汪探头看向井里，顺便把直播镜头也探了进去。
　　废井的水已经近乎干涸，只有最底部还留有浅浅一层，一具尸体就这么背对着井口，躺在废井里。
　　“呕……好臭……呕……”他忍无可忍，转到一边去吐了。
　　正在此时，雀神忽然大叫起来。
　　只听得一阵窸窣声，一个带着口罩的高壮男子从灌木里窜了出来，手上拿着匕首，冲着小菜汪就冲了过来。
　　警察反应迅速，一人拉开小菜汪，一人迎面对上了那个人。
　　那人身形高大，力气比阻拦他的民警大了不少，虽然警察学校都学过擒拿格斗术，但山上四处都是植物，很难施展开，平时又很少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应付得有些吃力。
　　很快，那个男人的匕首就刺破了警察的手臂。
　　小菜汪吓得没了吐意，旁边的警察赶紧上去帮忙，绕到那壮汉的后面，紧紧勒住对方的脖子，壮汉被嘞得翻白眼，一脚朝后踢去，正中身后警察的小腿，警察痛哼一声。
　　前面的民警顺势牵住男人的两个手腕，不让他继续乱刺。
　　小菜汪：“雀神，上啊，咬他！我给你做一个星期的牛肉羊肉肘子肉！”
　　雀神嗷呜一声，冲上去死死咬住男人的脚踝，男人痛呼出声。
　　紧接着，小菜汪从怀里拿出铁锅铲，一下下砸在男人拿匕首的那只手背上。
　　“我让你杀人！我让你袭警！我让你要毒死我的狗！”
　　小菜汪下手丝毫不手软，手背又几乎没有肌肉保护，每一下都打在筋和骨头上，没过多久，男人吃痛，匕首脱手掉落地上，小菜汪赶紧捡了往远处扔。
　　男人手上没了武器，很快就被两名警察制住，反手给男人铐上了手铐。
　　三人死里逃生，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休息。
　　小菜汪休息够了，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机，看到顾言一表情平静的脸，他哇的一声出来：“哇呜呜呜呜呜——主播我刚才应该拍一张你的符的啊！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第60章 
　　很快，民警呼叫的支援就到了，这次来了七八个人，看着装的样式，应该是刑警。
　　两拨警察做了简单的交接，受伤的民警被扶下山，山脚停了一辆救护车，载着受伤民警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小菜汪则被一起带回了警察局。
　　回到警察局，壮汉直接被带到了审讯室。
　　小菜汪作为当事人之一，也被两名警察问话。
　　还没等对面的警察开口，他就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讲了个七七八八，从最开始自己的狗子被人频繁下毒针对，到自己被人跟踪，晚上差点被闯空门，再到今天发生的意外。
　　最后，小菜汪哭诉：“……要不是那个大师，我就要被假冒的警察给带走了，或许你们下次见到我，就和那个尸体一样的下场了。——对了，声音我还记得，刚才伪装警察敲我门的男人，声音和他很像！”
　　对面的刑警敏锐察觉出了小菜汪话中的异常，问道：“汪翊涵，你说的大师是干什么的？”
　　说起顾言一，汪翊涵可是有一箩筐的话能和对方倾诉，他立刻从顾言一以第一次直播的英姿夸了起来。
　　审讯刑警打断他：“汪翊涵，说重点，这次事件中，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汪翊涵：“他就说我有血光之灾，我的狗子在保护我，而且我和另外两名警察准备去山上的时候，他还专门提醒了要多带些警力，不然可能会发生意外。
　　“警察蜀黍不信他，但大师从没说错过话，我就带了一个铁锅铲。您别说您还真别说，锅铲如果运用得当，真是一件不错的武器！”
　　对面的刑警对视一眼，总感觉有种阴谋的气息。
　　那位大师，不会是什么联合炒作的骗子吧？
　　其中一个刑警问道：“那大师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汪翊涵摆手：“不用联系，你们现在就能和他说话。”他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刑警面前。
　　直播还开着，现在直播间里已经有超过两百万的人了。
　　刑警出乎意料，看了下顾言一，又瞟了一眼直播间的人数，皱起眉头。
　　“这位……先生，方便单独和警方联系吗？”
　　顾言一摇头：“汪翊涵家对面的住户因为察觉到最近有奇怪的人在附近徘徊，所以前几天刚安装上带录像功能的可视门铃，你们可以找邻居调取监控。
　　“麻将馆下确实埋了一个人，是个女人，身份是一个主播，她和今天找到的男尸是男女情人关系，男尸的身份是麻将馆老板娘的老公。
　　“人不是那个男人杀的，他负责抛尸，两个人都是麻将馆老板娘杀的。
　　“毒杀狗子的人是这个男人，异烟肼属于处方药，你们可以调查对方的开药记录。”
　　顾言一想了想，又道：“哦，对了，那个男人之所以可以假冒警察，是因为他和你们警局的某个人有联系，汪翊涵报警的消息是那个警察传递给他的。
　　“事情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不打扰警察同志办案了，先挂了，拜拜。”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应，就这么直接挂断了直播连线。
　　两名警察惊疑不定，对顾言一所说的内容既震惊又怀疑。
　　一直在监听室的人把两人叫了出去，负责案子的刑侦队长当机立断，一边派人去拷贝邻居的监控录像，一边让人调查男人和麻将馆老板娘的关系，一边准备向上申请搜查令。
　　很快，出外勤的警察拿着拷贝好的监控回来了，拿到电脑上一放，摄像头把男人的侧脸清晰地拍了出来，可不就是隔壁审讯室的男人么，连带他诓骗汪翊涵的话也都全录了进去。
　　没过多久，麻将馆的老板娘也被请到了警察局。
　　在一系列确凿证据之下，两人没多久就交代了事情起末。
　　原来，麻将馆老板娘的老公一直十分迷恋直播的女主播，并在其上花费了不少的金钱。
　　就在去年的时候，有一个女主播竟然和她老公线下见面了。
　　那女人在诱惑男人上十分擅长，她老公很快就被迷得三迷五倒，手里的钱哗哗往女主播的身上砸。
　　老板娘发现了账户金额的异常，顺藤摸瓜，发现了老公出轨。
　　她原本打算搜集证据后起诉离婚，同时追回她老公砸在女主播身上的钱，毕竟这些都是属于夫妻婚内财产，她老公是没有单独处置权的。
　　她托关系买了几个微型监听器，缝在了她老公常穿的那几件衣服的外套里，跟踪着她老公去到了小情人的公寓。
　　老板娘原本的目的，是听听看他们之后有什么计划，她好提前应对，避免大额的财产被转移。
　　谁知道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好家伙，她开店的这块地皮和地上的建筑已经被她老公拿着房产证和土地证一起去给小贷公司做了抵押，抵押的钱大半都进了那主播的口袋。
　　两人现在正在商量着是让老公和她直接离婚，还是薅空老板娘的家底。
　　聊着聊着，那主播灵光一闪，竟然提议老板给他老婆买大额的商业意外险，过段时间后，以旅游的名义出国，把他老婆神不知鬼不觉弄死，这样他们就能拿到巨额的意外险赔付。
　　两人越聊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在亲热完后，甚至搜索起了什么样的意外险合适，能拿到最多的赔款。
　　而在楼下听着两人谈话的老板娘面色渐冷，已然对自己的丈夫和女人产生了杀意。
　　她的老公连夫妻共同的房产都能说都不说一声直接进行违规抵押，她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男人某天会干出杀妻的事。
　　她开车去了附近的工地，拣了一根旧钢管，直接开车回了麻将馆。
　　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提前闭馆，静悄悄等待丈夫的归来。
　　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她的丈夫才迤迤然回来，见了关闭的店门，奇怪地绕到了后院。
　　他的妻子沉静坐在后院的藤椅上，听到动静后睁眼，眼神清明而冷静。
　　“回来了啊。”
　　老板心里打了个突，想要说什么，老板娘就越过他，走到了门口，堵住了出口的方向。
　　她弯腰拿了个什么东西，他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一根棍子。
　　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太阳穴就重重挨了一棍子。
　　他立刻被打得软倒在地，眼前漆黑一片，头晕目眩，几欲呕吐，还没缓过劲来，头上又陆续挨了几下。
　　老板娘完全没打算给对方还手的空间，每一下都下了死手，次次打中的都是要害，没过多久，老板就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她坐在老板尸体边喘息了许久，双手颤抖着从老板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情人发了条短信。
　　【亲爱的，臭婆娘不在，外出旅游了，你要不要来老公的屋子看看？我们可以在露天的小院里……】话没说完，结尾配了个坏笑的表情，把老板的油腻学了个十成十。
　　期间，因为手抖打错了好几次，删删打打好久才发了出去。
　　对面没多久就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等我。】
　　她告诉对方，前门关了，从后门直接进小院。
　　后半夜的小城市，只有夜风和虫鸣，所有人都睡了。
　　老板娘看了眼门口闪着红光的摄像头，那是自己家装的，原先是为了防小偷，现在却变成了她犯罪的铁证。
　　不过无所谓，录像都在她手里，能删。
　　很快，后门就有了动静，情人熟门熟路找了过来。
　　看对方如此熟悉的举动，老板娘就知道，对方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
　　难怪她用那种理由把人叫来，对方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后门没关，她躲在门后。
　　那女人把头探进来四处张望，看到地上躺着的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就传来剧痛，她整个人跌落在地。
　　之后就彻底没了意识。
　　老板娘给她哥打电话，说老板出事了。
　　她哥来得很快，在见到了躺在地上的老板和一个陌生女人后一惊，最后看向坐在旁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老板娘。
　　“他们……”
　　“死了，我杀的，就刚才。”
　　老板娘的哥哥都忘了呼吸。
　　老板娘继续说：“这个该死的男人，把这块地皮和房子抵押给了小贷公司，拿到的钱全部花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什么！”
　　“我听到他和这个贱人打算给我买意外险，骗我到国外旅游，把我杀害，从保险公司骗取高额保险。”
　　“什么？！”
　　“哥，你帮我，我给你写赠与协议，把这套房子赠与给你，只要配偶失踪超过两年，我就能去申请离婚，到时候房子就是我一个人名下的，能赠与。
　　“小贷公司的钱我会提前还上，不会影响赠与程序。”
　　这套房子是老板娘打拼自己赚来的，他其实挺眼红的，毕竟是城市里的房子，但父母已经把家里在村里的房子留给了自己，妹妹什么都没能拿到。
　　他还有点良知，除了平时拈酸两句，没动多的心思。
　　今天知道了妹妹杀了人，第一反应也是要报警。
　　但对方竟然说要把房子赠与他。
　　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男人在院中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这套房子。
　　老板娘冷静地坐着等待他的决定。
　　良久后，男人狠狠搓了一把脸，说道：“成交，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第61章 
　　老板娘关掉监控，把车子开到了后门口。
　　可两人在如何抛尸的问题上却出现了分歧。
　　老板娘的哥哥认为应该把尸体直接埋在院子里，外面的监控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把他们拍到了。
　　老板娘则觉得，他们两人来这里肯定也有监控拍到，如果到时候警察在院子里发现了尸体，罪名就坐实了。
　　“那你们最后为什么要把两人分开，把男人抛尸，女人埋入院子？”
　　老板娘说：“后来，我想起了自己从别处看来的说法，只要把店铺建在坟墓上，生意就能做得好，寓意人上人，而且以女人的效果最好……我希望麻将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我要让那个女人永远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要让他们死了都不能被葬在一起，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而得不到。”
　　“那你又为什么要对狗下手？”
　　“都说狗通阴阳，能引灵，那只边牧太聪明了，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样，我觉得那个贱人肯定附身在了它的身上。”
　　对面审讯的警察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你哥哥袭警呢？也是你指使的吗？”
　　老板娘摇头。
　　“我哪敢啊，我压根不知道那小子报警了，我哥他脑子不太好使，有的时候一根筋，估摸着他当初单纯觉得把两个警察和那小子处理了，往井里一扔就没事了。”
　　至此，一起情杀案告破。
　　……
　　断开直播连线后，顾言一给不停叫嚷的直播间观众们大概讲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评论区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原本众人以为这是今天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福袋，顾言一马上就会关闭直播间，可对方却一反常态，发出了今天的第二个福袋。
　　众人皆惊。
　　【不对劲，你今天竟然劳模了一把！】
　　【别的主播有这么多流量都是巴不得一天能播48小时，你现在多发一个福袋就被夸赞劳模，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你实话说，是不是世界要毁灭了？难道某个地方有什么特大案件还不为人知？】
　　顾言一笑笑，没说话。
　　倒计时结束，显示出抢到福袋的ID名叫：潲。
　　顾言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发起了连线申请。
　　那边很快就接通。
　　对面镜头里的光线昏暗，只能隐约从连线人的轮廓中分辨出，应该是个女孩儿。
　　“你……你好？”
　　细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仔细分辨，连线人的年龄应该不大。
　　“小朋友，说说你的事吧。”顾言一难得缓和了声线。
　　那小姑娘好久没动，就在众人不知所云的时候，她又忽然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打赏，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顾言一：“没事，你不需要给我钱。”
　　小姑娘松了口气，小声道谢，又道：“那个，我想让您，救救我奶奶。”
　　她话音落下，就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动静，似乎有人进了屋子，在屋子里到处找了一圈，嘴里叫着：“那个死丫头片子又跑去哪里了，自己的弟弟也不照看，整天只会吃白食。”
　　那人在屋子里没找到她，很快，脚步声离开。
　　小姑娘：“对不起，刚才那个是我的奶奶，她，她人很好，会给我吃饱，只是偶尔我不听话的时候打我，就像现在这样……”
　　网友听到了这话，已经开始窒息了。
　　【从同样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逃出来的，我已经能想象到小妹妹过的什么日子了。】
　　【能说一下孩子的地址吗，我想给她捐款。】
　　【这孩子不会是躲在衣柜里悄悄打直播的吧？】
　　【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儿童的扶助资金，如果小妹妹有需要，可以私下联系，这个ID是我们公司的官方账号，会有专门的人来和你接洽的。】
　　“谢谢你们……哥哥，我想救我奶奶。”
　　“嗯，你说一下吧。”
　　“她，最近晚上总是梦游，我看到她半夜起来在院子里游荡，我叫了她，她也没有回我，我跑过去看，她总是闭着眼睛，走几圈后就回床上去了。
　　“然后她会在床上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掐住她的脖子一样，奶奶很痛苦。
　　“她……她一不舒服就会打我，说我是赔钱货，说我早该死的，却活到现在，浪费家里的粮食，我不想挨打，您能救救她吗？”
　　网友已经出离愤怒，准备报警了，有不少的人都去后台私信平台，说有人虐待儿童，让他们赶紧报警。
　　平台苦不堪言。
　　真的不是他们不愿意做出什么举措啊，而是IP地址显示的是“未知”，对方估摸是用了什么软件屏蔽才会这样，如果要更进一步分析所在地，必须花费一些时间才行。
　　直播继续。
　　顾言一说道：“好的，小妹妹，你现在出去衣柜吧。”
　　衣柜门被轻轻推开，她从里面走了出来，光线不再一片漆黑，而房子里的景象也能看清一些。
　　是一件老式的土胚房，房屋内壁甚至没有刷上一点石灰来避免开裂，有的土砖已经裂开了口子。
　　“小妹妹，你把镜头对准你的奶奶，她应该在屋外吧？”
　　她点点头，趴到窗边小心翼翼探头。
　　小姑娘的奶奶在院子外的露天灶台上用巨大的锅铲在大锅子里搅和，她把手机镜头悄悄对准了那里。
　　众人就见到灶台上有很多碎肉块。
　　肉块很小，似乎被刀子剁得细碎，分辨不出是什么的肉块。
　　不过按照农村人的习性，可能是鸡肉或者猪肉。
　　看她奶奶的动作，应该是在制作喂猪的猪食。
　　但让人一眼胆寒的，却是奶奶背后趴着的女人。
　　那女人满脸苍白，手臂紧紧箍在奶奶的脖子处，奶奶弓着腰搅拌猪食，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背后的女人。
　　那女人好似察觉到了小姑娘的视线，抬头看向她这边，还冲她招了招手。
　　【谁来告诉我她背上的是人。】
　　【我来告诉你：她虽然不是人，但不出意外，应该是鬼。】
　　【我去，我真的要被吓死了！我以为她在跟我打招呼，直接把手机扔到床下了！】
　　一些老粉表示，这些在顾言一的直播间里都是小场面，你们新来的还是太没见识了。
　　很快，奶奶那边搅好了猪食，她盛进桶里，提着往猪圈走去。
　　小姑娘见奶奶离开了，这才又问道：“哥哥，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小妹妹，你被奶奶发现会挨打，先去村子里转转吧。”
　　小姑娘听话地跑出了院子。
　　为了方便观察，顾言一让她调转了镜头的方向，对着村里进行拍摄。
　　村子里的房子大多是土胚房，屋顶贴的瓦片，只有在砌院墙的时候，村民才会用上水泥红砖。
　　地也几乎都是泥土地，偶尔有几条人走得多的地方，用河滩上的石头混着泥稍微铺了一下。
　　整体而言，这是一处十分落后的山村。
　　途径田埂地头，能看到一些劳作的村民的身影，全都是男人。
　　当然，也有孩子凑在一起玩耍。
　　小姑娘走了一程后，来到了村子比较中心的位置。
　　随着镜头，众人看到了几名小孩围在一起弹弹珠玩，见了小姑娘，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看着她时不时偷笑一下，看得人十分不舒服。
　　【不是，这群小破孩怎么回事，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说？】
　　【没家教，他们家里的人就是这么教他们的？】
　　【嗨呀我这暴脾气，要是我在现场，保不齐一拳一个熊孩子！】
　　小姑娘像是没看到他们的举动一样，径直越过那群小男孩。
　　村子不大，很快就走完了一圈。
　　众人随即也发现了问题。
　　这个村子里的小孩，除了和顾言一连线的这个小姑娘外，其余全都是男孩。
　　退一万步讲，就算再怎么重男轻女的村子，多少也会有几个女娃，这个村子却清一色是男孩，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除此之外，田间地头劳作的也全都是男人，一个女人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被一个小男孩拦了下来，小男孩年龄不大，约莫四五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鼻涕还挂在脸上。
　　他见到小姑娘后就开开心心凑了上来。
　　小姑娘：“小宝，你家娘咧，咋不管你？”
　　小宝咬着手指头，含糊说道：“娘吃了多仔猪，今天一天都在睡觉。我一个人好无聊。”
　　“我见到阿牛哥他们在那边玩，我带你过去？”
　　小宝摇头：“阿牛哥坏，他们欺负我，姐姐好，姐姐不欺负我。”
　　小姑娘摇摇头，把小宝的手牵起来，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小宝开心，从裤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块肉，递到小姑娘的面前。
　　“姐姐吃，阿娘给我的，肉肉。”
　　小姑娘笑了笑，说道：“姐姐不能吃，这是小宝阿娘给小宝的肉肉，姐姐吃了，小宝的阿娘要生气的。”
　　小宝不明白生气的意思，他是家里的男孩儿，平时家里的人对他都很好，平时面对小宝的表情就只有笑脸和宠溺，也正因如此，小宝一直不喜欢总是欺负自己的大牛哥。
　　他抓着手里的肉慢慢吮吸拒绝，味道似乎十分美妙。
　　姐姐和弟弟两人慢悠悠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背景都是田间地头的水稻和牛羊，十分有意境。
　　当然，画面美好的前提是，弟弟嘴里吮吸的，不是一只人类的耳朵。
　　一只被晒干了的人类耳朵。


第62章 
　　【我好像起猛了，这孩子吃的是啥？我怎么看着那么像人的耳朵？】
　　【难道这里的人吃野味，他手上拿着的是猴子耳朵？】
　　【晒干了看不太出来，总不能是人耳吧？】
　　【本人从医数十年，根据我的经验判断，这只是人耳无遗。】
　　【我擦擦擦擦擦——这个村子吃人？！】
　　屏幕里，小女孩牵着小男孩慢慢走在田埂上，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她母亲的情况。
　　他说母亲最近喝了仔猪汤，最近总是嗜睡，父亲要干农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好无聊。
　　昨天他顶着被大牛哥欺负，和他们玩了一下午，大牛哥教他用柴刀砍地里种好的庄家。
　　小宝奶声奶气问：“姐姐，庄家种好了为什么要砍，它们都熟了吗？”
　　小姑娘说：“小宝乖，大牛哥是讨债鬼，咱们不和他们玩。”
　　小宝：“姐姐，你真的不吃肉肉吗？”他咔嚓咔嚓咬着手上的耳朵，啃下了一个角，放在嘴里一直嚼。
　　小姑娘：“这是专属于小宝的，姐姐不能吃。”
　　直播外的世界此时可一点都不平静，那只耳朵就像是倒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直接让舆论爆了。
　　无数电话打入公安局和直播平台，要求他们核实那孩子手上的耳朵到底是野生动物的还是人的。
　　平台苦不堪言，他们甚至到现在还无法查到对方的地址所在，仿佛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阻碍了一样。
　　平台很快就联系上了顾言一，他们的诉求也很简单，希望顾言一能提供一下对方的详细地址，并且为了避免影响扩大化，暂时停止直播。
　　“这不仅是平台的意思，也是公安那边的意思，您也知道，您直播间里的人数太多了，这件事的影响又太坏，他们担心有心人效仿，已经好多人打电话来询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我们知道顾先生神通广大，但是直播这种内容……还是希望您多克制克制，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咱们平台也只是一只小卡拉米。”
　　对方的意思很明确，真要出了什么事，平台恐怕自身都难保，也保不了他。
　　顾言一叹气，说道：“播或者不播不是我说了算的。您那边不也试过切断直播吗，最后成功了吗？”
　　那人沉默。
　　“所以我们就好好看着吧。”
　　挂了电话，那人应该是第一时间通知了公安，很快就又有电话打了过来，对方是公安。
　　顾言一还是一样的回复。
　　对面没办法，只能无奈挂了电话，并表示会随时联系顾言一，希望他的电话保持畅通。
　　直播还在继续。
　　画面中，小姑娘和小男孩儿在她家门口分别，小姑娘刚推开大门，就和院子里的奶奶打了个照面。
　　奶奶见到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提着她的耳朵就给了她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小贱蹄子跑哪里去浪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和男孩牵手，浪不死你算了！
　　“今天你哪里也不许再去，给我好好在家里看着弟弟！”
　　在镜头的画面中，趴在奶奶肩上的女人在她打了小姑娘后，勒住她脖子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奶奶毫无所觉，只隐约感到有股窒息感，她只当自己农活做得太累，一边骂着，一边提着小姑娘的耳朵，把孩子从门口提溜到了一间小屋前，往里一推。
　　小姑娘被推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是奶奶和弟弟住的屋子。
　　屋子的墙面刷了粉白的石灰，屋里家具齐全，靠窗的炕铺了厚厚的褥子，褥子上，一个小婴儿正在撮着手指，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小姑娘走到炕边，熟练地检查弟弟的尿垫，换了新的垫子后，又把炕上热水里温着的奶瓶送到弟弟的手中。
　　弟弟没要奶瓶，抓着她的手指不放，一直对着她笑。
　　小姑娘也笑。
　　但镜头前的网友却笑不出来。
　　【是我眼花了吗，还是我的电脑出问题了，为什么我看着弟弟的身上有重影？】
　　【我也是！我以为是我电脑显卡出了问题，现在正在重新下载显卡！你们也看到了吗？！】
　　【我以为是平台的问题，还点了报错，原来你们都看到了啊。】
　　【我去，我怎么看着有点像鬼影啊？】
　　【你们不觉得他的笑很渗人吗，小婴儿有抿嘴笑的吗，不都是会露着牙花子笑？】
　　小姑娘戳着弟弟胖嘟嘟的小脸，和她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弟弟偶尔会发出一声尖笑，婴儿的声音伴随着另外一重声音一起响起，就像有两个孩子一样。
　　【看来我的声卡也出问题了。】
　　此时此刻的镜头像是长在小姑娘的眼睛里，随着她的目光移动而动，两个孩子对视的时候，那小婴儿的视线就像透过镜头在看对面的网友一样。
　　没人见过这么诡异的画面，就像在看实时鬼片一样，镜头那边的鬼正在盯着你，很多胆子小的都退出了直播间。
　　但更多的人因为那只被吃的耳朵而涌入，此时的直播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四百万人同时观看。
　　看顾了一会儿，小姑娘的奶奶在院子里大声叫喊。
　　“赔钱货，赶快出来帮我做晚饭！”
　　小姑娘确认弟弟已经睡着，不会胡乱动，下了炕去帮奶奶做饭了。
　　就在两人在厨房准备晚饭时，院子的大门被打开，一直不见人影的父亲回家了，肩上还扛了个麻袋。
　　小姑娘跑出去迎接父亲，看着父亲扛着麻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跟了过去，躲在门后看着父亲拆掉麻袋上的绳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女人。
　　这是她的新妈妈吗？小姑娘想。
　　那边厨房，奶奶又在骂她了，她急忙跑去帮忙。
　　评论炸了。
　　【我去！人口拐卖啊！直播啊！赶紧报警啊！】
　　【早就给平台和警察局打电话了，他们说正在侦查地点！】
　　【直接问神棍啊，他难道不知道？！你说句话啊神棍！】
　　【气死我了，顾言一你要是不管这事，我直接脱粉回踩好么，你倒是说句话啊，急死个人了！】
　　【神棍不可能不管的，你们就没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吗，时间啊，时间！时间不对！】
　　经那个网友提醒，有人才察觉到，似乎真的，时间不对。
　　刚才小姑娘出门的时候还是日上三竿的中午，为什么现在已经到了吃完饭的时间？
　　就像一天被按下了快进一样。
　　有的观众还在骂，但大多数人决定暂时按捺住，继续看下去。
　　晚饭做好，奶奶和父亲在桌子上坐下吃了起来，小姑娘被勒令去给女人送饭。
　　她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两个碗，一碗盛了饭菜，一碗装了排骨汤。
　　来到父亲的房间时，女人已经醒了，此时正在挣扎着想要逃离，见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狠厉的目光射了过来，吓得小姑娘瑟缩了一下。
　　见到来人是个六岁的娃娃，女人的凶狠的面色收敛了一些，转为面无表情。
　　小姑娘把托盘放下，端了饭给女人，说道：“姐姐，你吃饭。”
　　她没搭理小姑娘。
　　小姑娘把碗又往她面前凑了凑，说道：“姐姐，你先把肚子填饱，这碗饭菜没问题。”
　　女人迟疑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她手上的碗。
　　犹豫良久，还是接过碗筷，吃了起来。
　　为了避免她挣扎，男人已经很久没给她吃过一顿像样的餐食，全程都在让她挨饿。
　　吃完了饭，女人终于有了点力气，她的视线看向桌上的那碗汤。
　　小姑娘的视线顺着她的看了过去，随即摇头，说道：“姐姐，汤你不能喝，喝了汤，会死的。妈妈就是这么死的，新妈妈也是这么死的。”
　　女人的脸上露出惧怕的神色。
　　“姐姐，我帮你把汤倒掉。”
　　她说着端起了桌上的汤，朝着窗户走去，连汤带肉都洒在了窗外。
　　她不担心会被奶奶和父亲发现，村里的几只大黄狗会来吃掉肉骨头，它们很喜欢。
　　小姑娘端着托盘离开了，临走前再次嘱托：“姐姐，汤不能喝，如果你还想离开这里。”
　　……
　　很快，天黑了。
　　小姑娘独自睡在那间破败的小屋里，她没有床，只有一床薄薄的褥子和一床被子。
　　睡到半夜的时候，院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
　　小姑娘觉浅，她悄无声息地趴到了窗子处，借着缝隙朝外面看去。
　　此时院门打开着，外面站了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正在和她的奶奶说话。
　　没多一会儿，那人把手上的东西交到她奶奶手上，又给了她奶奶一沓纸币。
　　奶奶把纸币塞进裤兜里，关上了大门，转身走进院子。
　　随着她的逐渐走近，众人也看清了她手上抱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赫然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奶奶抱着婴儿，走到了平时她准备猪食的地方。
　　她打开襁褓，把浑身仍旧泛红的孩子放在砧板上。
　　之后的画面没人能看见，小姑娘的屏幕已经漆黑一片，直播间里的人只能听到一声声牙酸的劈砍声。
　　没过多久，就是铁铲子碰撞大铁锅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小姑娘的屏幕才重新恢复。
　　镜头里，奶奶正在拿着长长的铁铲搅拌着锅子里的东西。
　　等到锅子重新沸腾，她拿出了平时喂猪的桶，一勺勺把潲水盛进桶里，提着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四百多万人的直播间里，此时一片死寂。
　　良久后，才有人问出了所有人一致好奇的问题：
　　【这个，难道就是小妹妹口中所说的，她奶奶梦游的真相？】


第63章 
　　“你要跟上去吗？”一直没出声的顾言一此时忽然问道。
　　众人恍然惊觉现在正在直播，他们并非在看以小女孩为第一视角的电影或电视剧。
　　绝大多数人都在阻止她。
　　饶是对目前的情况有隐约的猜测，或许小女孩所见的，并非真实的世界，又或许是其他的可能——但他们仍然不希望小女孩出去后遭遇什么危险。
　　小女孩轻轻“嗯”了一声。
　　她悄然推开门，先是朝父亲的屋子看了一眼，那间屋子的灯已经熄灭，父亲肯定已经和新妈妈睡觉了。
　　确认了这点，她才敢踏出房门。
　　她捻手捻脚穿过院子，先是到了煮猪食的灶台上看了一眼。
　　上面的血迹还没有被洗掉，被滚烫的灶台烤得变干发黑。
　　而此时，一旁的案板上还留下了东西，是一对耳朵。
　　评论区都疯了。
　　这下亲眼目睹，也不需要去找人确认了。
　　他们刚才四百多万人的双眼都看到，老太婆怀里最开始抱着的是个婴儿。
　　小姑娘不敢继续看，她匆忙挪开视线，看向奶奶离开的方向。
　　喂猪的活计一直都是奶奶在做，小姑娘提了几次都没有允许她来帮忙，奶奶嫌弃小孩子办事粗心大意，唯恐怠慢了家里的猪，让它们卖不上价。
　　小姑娘想了想，悄然往奶奶离开的方向走去了。
　　夜晚的农村黑灯瞎火，没有城市的灯光照亮夜空，一到入夜，只有月亮这一盏光源。
　　这黑暗也成了小姑娘的保护色。
　　她循着猪圈的味道，猫腰在路上小心躲藏着前进。
　　猪圈的位置不算近，只因为味道重，一旦吹风，那股子臭味会全部往屋子这边飘。
　　小姑娘的步子小，又走得小心翼翼，过了还一会儿，众人才在远处看到隐隐约约的猪圈轮廓。
　　但那里却没有奶奶的身影。
　　小姑娘正觉得奇怪，忽然余光瞥见奶奶从另外的方向朝这边走来，她急忙躲进草丛里。
　　奶奶从她身边路过，手上提着空了的塑料桶，经过她的身边时，她闻到了一阵肉香。
　　直到奶奶回到院子里，她才小心翼翼往奶奶来的方向走去。
　　又是走了好一阵，才抵达了猪圈的位置。
　　“这里竟然也养了猪！”小姑娘震惊。
　　她的镜头对准猪圈里正吃得开心的猪，闻着食槽里传来的一阵阵肉香，只觉得反胃恶心。
　　屏幕前的网友们又不淡定了。
　　【我要吐了，那些猪吃的东西，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刚才小妹妹逛村子，村子里没有女娃。我只说这么多。】
　　【谁能告诉我，这次的连线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为什么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不是，你们没觉得这些猪看着很奇怪吗？？？】
　　因为光线太暗，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在猪食上面，一经提醒，众人的注意力终于放在了那群猪仔子上了。
　　评论区当即跳出一条条此起彼伏的尖叫评论。
　　不明所以的人追问是什么个情况，评论区的热心网友便教了一个调整直播明暗对比度的方法。
　　有人照着调整后，确实是看清楚了，但他们更希望自己从没有看过。
　　那猪竟然浑身上下布满了一组组人的双眼和口鼻，看上去像是一张张从猪身上长出的脸。
　　脸都很小，只有成年人拳头这么大。
　　这些五官或痛苦、或狰狞、或悲伤、或绝望。
　　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是活的，都在动，有的张嘴无声尖叫，有的默默流泪。
　　可无论猪或者是小姑娘，对此都一无所觉。
　　蓦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顾言一说道：“躲起来。”
　　小姑娘很聪明，立刻找了个地方藏好。
　　那声音由远及近，赫然是去而复返的奶奶。
　　她发现了小姑娘没在房间里，以为她跟着自己来到了这处猪圈。
　　找了一圈后没发现人，奶奶骂骂咧咧离开了。
　　小姑娘没敢回去，她离开了猪圈，绕了一大圈后，在村子里的一处废弃小屋内将就了一个晚上。
　　再醒过来，已经是天亮。
　　屋子外吵吵嚷嚷，她走出屋子，不远处的牛家方向火光冲天，炽热的空气甚至让她的脸颊发烫。
　　她的奶奶忽然出现，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腕，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去救火啊！”
　　连拖带拽把小姑娘拽到了牛家燃烧的屋子面前。
　　小姑娘看着冲天的火光，喃喃道：“讨债鬼来啦。”
　　一群人提着水桶不停往牛家燃烧的房子上泼水，但火势太大，牛家的瓦顶为了保暖，还铺了干稻草，根本救不下来。
　　他们现在甚至连院墙的火都还没扑灭，连门都进去不，更别提给燃烧的主屋灭火。
　　大火烧了好久才停下，整个牛家都化成了焦黑的废墟。
　　牛家的人在房子里被活活烧死，村民清理废墟时，清点了一下焦黑的尸体目，竟然没有一个人逃脱。
　　小姑娘看着被从外面上了门栓的木门，默不作声。
　　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手上还是在啃着他的那只耳朵，问道：“姐姐，大牛哥以后都不会欺负我了吗？”
　　小姑娘：“大牛哥被讨债鬼带走了，他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唔，你上次不是说大牛哥是讨债鬼吗，他为什么又会被讨债鬼带走？”
　　小姑娘摸着小宝的头，说道：“他们都是讨债鬼。”
　　……
　　小姑娘回到家里，撞见了来找奶奶的小柱子家父亲。
　　他手上拿着个红布包。
　　等到对方离开了巷子，她才小声说道：“原来是她是小柱子家的妹妹，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奶奶买多仔猪了。”
　　宰杀多仔猪和牛家的白事一起到来。
　　小姑娘前一天的晚上跟踪了奶奶，看着她从那个隐秘的猪圈里弄出一只猪。
　　猪挣扎起来十分难以宰杀，非得几个青壮年合力才能把它给制住，却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带出来的那只猪却似乎十分惧怕她，任由奶奶把它捆绑起来，割掉喉咙，它甚至都不叫一下。
　　第二天一早，肉香传遍了整个院子。
　　没多久，两个男人来了家里，合力从厨房抬着一口大锅，锅里炖的正是昨天晚上奶奶宰杀的多仔猪。
　　今天的白事席面，女人也要参加，村里的男人所幸就凑了钱，直接买了一头猪。
　　这锅肉汤是专门给女人喝的，男人会另起一锅。
　　家里的姐姐今天也要参加。
　　姐姐此时的肚子里已经有点显怀了。
　　小姑娘和姐姐说道：“姐姐，你千万、千万不能喝肉汤哦。”
　　那女人惨白着脸点头。
　　姐姐虽然没有喝肉汤，但白事上的其他人还是出事了。
　　放火烧死牛家一家人的葛家小子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怀恨在心，伙同另外几个朋友从山上摘了不知道哪里找到的蘑菇，一股脑全下在了汤里。
　　登时，一家的白事变成了好几家的白事。
　　网友们目睹了这群村民喝下汤，抱腹倒地，口吐白沫，抽搐翻白眼，只觉得一直盘踞在心里的那股郁气消散了一些。
　　【量少了，毒轻了，换成我，直接鹅膏菌伺候。】
　　【我一直以为小妹妹口中的讨债鬼是骂人，但现在看来，我觉得她话里有话。】
　　【我已经有点怀疑连线的小妹妹是不是人了……】
　　【按照那个可怜的姐姐的情况，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她已经从被拐卖到肚子显怀，时间线明显不对。】
　　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姑娘的爸爸没空再逼着她吃多仔汤，因为他也中毒了，他吃得多，中毒也多，没来得及让赤脚医生看一眼，人就没了。
　　没中毒的人把这群讨债鬼狠狠打了一顿，打断了几根烧火棍，关进村里的祠堂。
　　小姑娘的奶奶看到中毒身亡的自家儿子，哭天抢地，回了家后，伤心过度的她拿着笤帚就开始抽打小姑娘。
　　说早知道就应该在她生下来就弄死她，说姑娘家家的本来就是该喂猪的，留着是浪费粮食，说家里有姑娘就是会招来灾祸。
　　后来她哭累了，就去睡了。
　　好在家里还有个弟弟，女人肚子里也有一个弟弟，日子还能过下去。
　　女人等老太婆睡觉后，把趴在地上的小姑娘扶了起来，扶进了屋子。
　　她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巾沾湿了给小姑娘擦脸上的泥土。
　　小姑娘忽然问：“姐姐，你没喝汤，你想出去吗？”
　　女人手上一顿，有些激动：“我……我能回去？”又想到了什么，迟疑问，“那汤……”
　　小姑娘的手摸着她显怀的肚子，轻声哼唱起来：“他们都是讨债鬼，他们都是讨债鬼，他们都是讨债鬼……”
　　当天晚上，几个小鬼头就从祠堂里逃了出来。
　　为了报复那群把他们关禁闭的大人，他们从自家的厨房里找到老鼠药——砒霜，一股脑撒进了村里人共用的井里。
　　他们还有样学样，学着葛家的孩子，全村纵火，挨家挨户点燃，嘴上不停叫着：“讨债鬼，讨债鬼，我们都是讨债鬼。”
　　尖利的儿童嬉笑声响彻在寂静的村庄里，分外渗人。
　　也是这天晚上，奶奶被和他一起睡觉的弟弟捂死了。
　　弟弟趴在她的脸上，整个肚子捂住她的脸，而一直挂在她身上的女鬼，则是钳制住奶奶的双手，不让她胡乱挣扎。
　　房间里的女人从窗子里看到村里的动静，害怕得瑟瑟发抖。
　　这个村实在太诡异了，这个家里的人也太诡异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打算天亮就逃跑。
　　正在此时，房门忽地被一群孩子推开，他们齐刷刷站在门口，黑魆魆的瞳孔注视着女人。
　　女人觉得他们好像没有呼吸的死人一样，盯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过后，领头的忽然唱道：“这里没有讨债鬼，这里没有讨债鬼……”转身朝着屋后养猪的方向去了。
　　紧接着，猪圈亮起一片冲天的火光。
　　很快，火舌舔舐到了屋子，女人不得不逃离。
　　在村口处，她看到了小姑娘。
　　小姑娘黝黑的眼瞳注视着她，让她一阵毛骨悚然。
　　“姐姐，你一个人跑就行了。”
　　女人胡乱点头，绕过小姑娘逃下了山。什么时候昏迷的，她并不清楚，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并被告知，她流产了，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
　　原来……原来一个人逃是这个意思。
　　她掩面哭泣。
　　直播间。
　　以小姑娘为第一视角的故事结束，画面一阵晃动，镜头又再次对准了小姑娘的脸。
　　她还是六岁的模样，可她身后的背景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改变，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她说：“哥哥，这个就是我的故事。这就是三十年前，尚阳村覆灭的真相。”


第64章 
　　直播间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尚阳村，一个在三十年前曾经让全国人家喻户晓的名字。
　　那处山里的小村庄因为一场大火而出名，当搜救人员赶到的时候，整个村庄已经付之一炬，无一人生还。
　　最后，消防员总共从村子里搜出了147具尸体，这些尸体有的是被烧死，有的是被毒死。
　　经检测，尚阳村的水源里含有大量□□，即砒霜。
　　在过去的农村里，用砒霜毒老鼠是很常见的事，搜救人员怀疑尚阳村的人是被恶意投毒杀死，而放火是为了掩盖死因。
　　除此之外，搜救人员还在某处山脚的丛林里发现了一具女童的骨架，她的尸骨因为远离村庄，因而没有被大火波及。
　　法医根据骨头上的痕迹，推测她的死因是死于锐器劈砍，她的伤痕和斩骨刀吻合。
　　由于尚阳村全村人死亡，加之几十年前的刑侦技术落后，这么一起灭村的大案就此成为了一桩悬案，永远躺在了警察局的档案柜里。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桩案子会以这样的方式重现于众人的眼前。
　　说是实景回顾也不为过。
　　在村落背景改变后，众人终于察觉出了这个地方，有登山的驴友发文表示自己曾经和同伴路过这里。
　　驴友在平台发布了自己曾经路过这里的经历，端得诡异：
　　【我去过这里！当时和队友徒步到这处村子门口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我们决定在这里过夜。
　　【队友原本打算进村的，但我听内部人讲过尚阳村的事，觉得这地方邪乎，拦着他们没让进，我们就在村外的平坦地搭了帐篷。
　　【因为担心山林的野外有猛兽出没，我们会轮流守夜，后半夜的时候，我被守夜的同伴摇醒。
　　【他当时的表情很害怕，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示意我看帐篷外面。当时的情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搭帐篷的时候，我们从村外朝里张望过，里面的房屋全都是烧毁的模样，但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们目睹了村子里大火燃烧，还有此起彼伏的哭嚎声，还有……还有……
　　【还有一群小孩，站在村口，他们就那么站着，直勾勾盯着我们帐篷的方向看。
　　【我做驴友很多年，大多数地方都去过，甚至连被人盛传闹鬼的地方也走过，但真的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情况。
　　【我和队友们躲在帐篷里，一整晚都清醒着，根本不敢离开。直到天蒙蒙亮，太阳照到帐篷上，我们才敢出来。
　　【村子又恢复了被烧毁的模样，就像昨天晚上我和朋友所见都是幻觉一样。
　　【我们不敢多留，收拾了东西后就赶紧下山了。】
　　这人是一个网上小有名气的驴友，拍过很多徒步的视频，有人通过他的关注和评论区的互动，翻找翻找到了他队友曾经的动态，佐证了他的说法。
　　【太可怕了，还好我们没有进村去。我和朋友吓坏了，总觉得我们碰上了什么未知的事物，我想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徒步了，或许我该去看心理医生？这段时间先暂停更新，和你们请个假吧。】
　　有了驴友的发声，网络上陆续有人讲述了自己曾经路过这地方看到的奇诡的事。
　　比如村子里一闪而过的人影，偶尔传来的叫声，还有走在废弃村子路上产生的奇怪的热气等等，不一而足。
　　就在网上各种深扒尚阳村的时候，直播仍旧在继续。
　　小姑娘语调稚嫩，语气却苍凉。
　　“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的母亲。亲生母亲。”
　　她名叫小丫，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她的母亲是外村嫁入的女人，但与其说是嫁，不如说是被她的父母卖进村的，毕竟她的彩礼在当时算不得少。
　　小丫母亲对自己能卖高彩礼这件事十分自得，这说明她很值钱，娘家收的这些钱能为家里新盖一套房，还能让弟弟娶上媳妇。
　　婆家一开始也珍视她，希望她能为自家开枝散叶，生下儿子。
　　可这一切在她生下小丫后就变了。
　　婆婆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是赔钱货，白瞎了他们家这么多彩礼把人娶回来。
　　她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不仅要伺候婆婆和丈夫，所有的农活几乎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半年后，她彻底忍受不了，悄悄找到了婆婆，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外祖母曾经是村里出了名的仙姑，她曾经梦中得到仙授，知道了一个必然会生儿子的方法。
　　这法子十分阴损，但对孙子的渴望战胜了道德的枷锁。
　　原本婆婆是打算对小丫下手的，但被儿媳阻止了，她只说小丫必须留着。
　　于是乎，婆婆去村子里转了一圈，碰巧遇到了生下女婴后准备溺死的人家，她把女婴讨要了回来。
　　两人以女婴为引子，喂足了三个月仔猪，杀了它炖汤喝。
　　很快，小丫的母亲再次怀孕。
　　她不仅自己喝，还把这个秘密稍微透露给了村里几个一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她们纷纷向小丫的母亲讨要仔猪汤喝。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有用的。
　　十个月后，一起喝汤的其他几个女人纷纷诞下了男孩，小丫的母亲却因为大出血而一尸两命，死在了产床上。
　　婆婆在她死后，剖开了她的肚子，掏出胎儿。
　　在确认了胎儿的性别之后，婆婆激动得双手颤抖。
　　真的是儿子，儿媳肚子里的，真的是儿子！
　　可惜儿媳没有生儿子的命，竟然就这么死在了产床上，还害死了她的大孙儿。
　　婆婆恨上了她，用草席草草裹了对方，随意扔去了山里，转身就厚葬了自己可怜的大孙儿。
　　很快，他们家有生子良方的事就这么被传开了。
　　很多人慕名而来，婆婆告知对方，生儿子必须要用女婴的命来换。
　　求子心切的人哪里会在乎女婴的性命，即便不交给婆婆，也会溺死或冻死。
　　他们毫无负担地把孩子交给了婆婆。
　　家里依靠这种法子很快就攒了一笔不菲的钱，在小丫四岁多的时候，父亲用麻袋扛回来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比村里所有的女人都要漂亮，一点都不像是种田的庄稼人。
　　但女人的性子也是真的倔，她数次想要逃跑，都被父亲抓了回来，最后被囚禁在了房间里，不能离开。
　　婆婆每天好吃好喝招呼她，给她吃饭，也给她喝汤。
　　她很快怀孕生下了孩子，家里的人觉得她既然已经有了孩子，肯定会安分，于是也放松了对她的警惕，放松了管束。
　　然后女人发现了汤的秘密。
　　她呕吐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说婆婆这样是犯法的，是要被判死刑的。
　　于是婆婆先给她判了死刑。女人被斩骨刀砍死了。
　　小丫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只在某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发现了“梦游”的奶奶，偷偷跟着奶奶去了猪圈，进而发现了猪圈的秘密。
　　而小丫的奶奶也早就忘了，她第一个儿媳说过的，不能杀掉这个孩子的嘱托。
　　反正女娃嘛，死就死了，她的儿子过段时间还会带一个女人回来，她又能多一个孙子。
　　于是她把小丫给砍了，像扔她母亲一样，把她随意地扔在偏僻的山脚。
　　之后过了不到半年，村里的人便接二连三地出事了。
　　村子的罪恶最终被一场冲天的火焰焚烧殆尽。
　　小丫说道：“哥哥，几十年的时间里，我们把尚阳村的人困在这里，反复让他们经历死亡的过程，但我现在已经太虚弱了，我快维持不下去了。
　　“我听路过的山魈爷爷说，有个人能帮我们，果然让我抽到了福袋。
　　“我无所谓，我继承了太姥姥的血脉，母亲犯下的罪孽就得让我来偿还，但这里的女婴是无辜的，还有曾经想帮我的姨姨，您能不能帮帮她们，让她们投个好胎？”
　　她语气恳切，眼神真挚，任谁都无法拒绝。
　　顾言一叹气：“我既然接了你的委托，当然包售后的。”
　　……
　　直播被掐断，这件事情的热度却没有断，众人探索的热情反而越发高涨。
　　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天，某个知名媒体人就接到了一个匿名的电话，对方声称自己是当时事件的幸存者，如果报社愿意，她会接受采访，条件是不露脸，并且对声音进行处理。
　　千载难逢的机会，媒体人怎么会就此放过，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她直接就在公共平台预告了此事。
　　短短三天的时间，制作好的采访就发布到了网上，并引起了天量的观看。
　　采访视频里的女人，正是那个唯一没有喝汤，最后逃出生天的女人。
　　或者说，唯一被放过的女人。
　　【……村子很古怪，死气沉沉的，我总觉得那处地方的空气被一种古怪的死气充斥着，即便是艳阳天，光线也显得很暗淡，像是被调暗了一个色度似的……当然，也不排除和我当时的绝望心情有关……
　　【我去到了那个家里，每天都能看到有一个小姑娘进进出出，……对，就是……直播里的她。可那个家的另外两人像是看不到她一样，从来不搭理她……
　　【我其实是觉得奇怪的，但是那个村子里没有女孩，我真的以为是他们家的风俗，或者说是整个村子的传统……
　　【……每次吃饭，她都会出现，会提醒我不要喝汤。她和我说话会避开其他人，我以为是因为家里的人不允许她随便和外人搭讪，她担心被家人看到后挨打……】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被迫怀孕，有天晚上我被怀孕反应折腾得实在睡不着，就在床上发呆，听到了院子的动静……我看到了，那个老太婆她……她……】
　　她说不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汤的来历，更不敢碰了。之后过了不久，有一户人家突然后半夜起火，我后来听人说，好像两家人的孩子为了争夺一个玩具打了起来，输的那方怀恨在心，就半夜去烧死了另一家人……】
　　【我一直觉得，我能离开村子，是因为她允许我能离开。逃离之前她曾和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姐姐，你一个人跑就行了’，我以为是她不愿意离开那处村子。后来我到山脚被救，在医院醒来，医生就告诉我流产了……原来她是把我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留在了那个村子里……这才是她所说的“一个人”的含义。】
　　最后，采访在受害人的自述中，沉重压抑地落幕了。
　　采访结束，当地政府很快发布公告，准备重新实地调查当年的尚阳村事件，并且直接艾特了顾言一，希望他能协助调查。
　　顾言一看到这个艾特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第65章 
　　这还是周秉文指给他看的，问他是不是已经提前和对方通过气了。
　　顾言一：“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给公安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去那边出差——”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
　　所以他给公安打了电话，原意是先让当地的警力守好那处山，别因为网络的热度而让那些探险的人随意进出，先等他去处理，到了对方的嘴里，就变成了他们联合调查。
　　在这条公告下面，全都是强烈要求他实时直播的，前几条的评论最高点赞都有一百多万。
　　顾言一收起手机，默默忽视掉这些评论。
　　……
　　周秉文很快订了第二天的飞机票，给两人收拾好行李。
　　顾言一交代了自己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让家里的妖鬼好好看家。
　　沈家的兄妹（姐弟？）也要跟着一起去，被顾言一一句“沈确会留下来，你们不想多陪他坐坐摇摇车，增进一下感情吗”给堵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顾言一就和周秉文去赶飞机了。
　　尚阳村地处北部的群山边缘，飞机飞抵省会城市E市，剩下的只能依靠高铁、巴车和双脚。
　　两人一路换乘交通工具，最后坐巴车来到了距离尚阳村最近的小镇——河水镇。
　　到了这里后，顾言一才联系了当地镇政府。
　　他们刚把行李放到旅馆，镇政府的人就来了，总共来了五个人，但为首的看着却不像镇政府的人。
　　因为他穿着道袍。
　　“特侦局？”顾言一问。
　　那名四十来岁的道士很是惊讶：“道友您也是特侦局的？”
　　顾言一摇头：“我认识晁清河。”
　　道士了然，对顾言一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原来您已经见过晁清河小友了。在下龙虎宗慧承，您叫我慧承即可。”
　　在县政府的招待下，顾言一和周秉文吃了一顿当地的特色菜肴。
　　饭后，他拒绝了接待人员带着他到处逛一下的提议，询问对方哪里有玩具店。
　　那几人虽然懵，但还是把人带去了镇中学附近最大的玩具店。
　　小镇的玩具店自然没有D市的大，品种也少，但无所谓，因为这里卖玻璃珠子。
　　他让老板把店里的玻璃珠子全都拿出来，他都要了。
　　老板闻言大喜。
　　玻璃珠子是他店里的滞销品，现在连镇里的孩子都不打弹珠了，根本没人买，他就放在柜台上，有人来买东西就送对方几颗，这样都有人拒绝的。
　　他仓库里此时还有两大袋子的存货，全给顾言一拿出来了。
　　县政府接待人员虽然很懵，但他们不敢多问。
　　毕竟大师办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帮忙把两大袋子的玻璃珠子搬回了旅馆，定下了明早出发的时间，对方就先离开了。
　　慧承没走。
　　“顾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秉文借口整理行李，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慧承和顾言一坐上沙发，慧承率先开口了：“既然顾道友已经见过晁道友，不知道您是否听他谈起过二十多年前的妖惑之乱？”
　　顾言一摇头，拿出了在高铁站买的瓜子土豆片豆干辣条，全都拆开了，说道：“您随意吃。”
　　自己挑了一包辣条。
　　慧承看了看桌上的零食，默默选了酸辣泡猪皮。
　　“嘶……够酸够辣……嘶……”
　　两人吃了一阵，对方这才进入正题。
　　二十多年前的某天，一直隐居的妖修们忽然打上了神霄派的大门。
　　当时正值掌门和长老外出办事，派内的弟子当即奋起抵抗，拖延时间，又让人赶紧给掌门送信求援。
　　神霄派作为雷系术法第一门，弟子们多有实力，教派也底蕴深厚，前后抵抗了三天两夜，饶是如此，也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妖修来袭。
　　在第三天的傍晚，弟子们最后一张符咒耗尽，最终不敌妖修，被对方占领了神霄派，存活的弟子被屠杀，教派内的东西也被一扫而空。
　　等别派的救援赶到时，神霄派已然血流成河，留在教派中的人无一活口。
　　又过了一周，神霄派的掌门和长老陨落的消息也传来。
　　自那之后，一些大大小小的教派都遭遇了劫难。
　　但因为神霄派的变故，他们都有所防备，有些小一点的宗门直接举派搬迁，才避免了灭顶的命运。
　　晁清河是神霄派掌门的弟子，当时因为处理一件凡俗的委托，没有留在神霄派，也没有和掌门一起外出，因此活了下来。
　　“他是孤儿，发生变故之后，我们宗主担心他一个人出事，加之自己和神霄派的掌门是多年的好友，自然接下了养育晁清河小友的担子，就让他先住进了龙虎宗里。
　　“你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整天琢磨着查明真相，找妖修报仇，进山修行一去就是几个月，回来简直和野人一个模样。但这孩子也争气，修为增长迅速。
　　“那会儿他说要出山去找人，我们宗主听了揪掉好几根胡子，以为他准备去报仇了。
　　“后来得知了是去找顾道友你，这才放心下来，给他置办了一套行头后才放他下山。”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神霄派灭派之后，我们聚集了几大宗门的人，一起去妖修隐居的地方打算问个清楚，谁想到那座山竟然已经妖去山空。
　　“妖修们突然消失，我们彻底断了线索，根本无从下手调查，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寻找妖修的踪迹。
　　“如今我看您的直播，听到那小娃娃说，有路过的山魈告诉她去您的节目求助，想来应该是妖族，这才恳求当地政府从旁协助，对方看在我特侦局之人的身份上，给了几分薄面。”
　　顾言一嚼着辣条，回忆着曾经看到过的林景和幼年时的记忆。
　　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妖族似乎经历了一次重大的劫难，乃至身为天狐的胡灵身受重伤，被迫跑下山去寻求人类的帮助。
　　人和妖对这件事的描述口径完全相反。
　　根据他几千年擦屁股……啊呸，为三道六界处理善后的经验来看，会出现这种情的只有一种可能，有东西从中作妖，试图挑起两族之间的纷争。
　　这事要是换在他原来的世界，无论人族修士或是妖族妖修都势力庞大，没准两边真的会打起来。
　　可现在是末法时代，满大街都是普通人，他们甚至不知道有妖魔鬼怪的存在。
　　可那件事后，妖族藏匿得更深，而人族中修为最强的修士，甚至还没踏入金丹的门槛。
　　挑拨两族的纷争失败。
　　顾言一对事情有了大致的猜测，只道：“劳烦慧承道友告知门中的人，如若遇到妖修，暂时避开锋芒，不要正面冲突，唯恐被有心人挑拨。我怀疑里面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慧承也正有此意，连连点头。
　　临分别前，他顺走了顾言一一些未开封的零食。
　　顾言一：没想到这小老头年龄不小，竟然也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
　　……
　　第二天一早，顾言一和周秉文就在宾馆门口等着了，没过多久，一辆7座的SUV开到了门口。
　　慧承坐在后排，副驾驶座的人和司机下车，帮顾言一把那袋子的玻璃珠给搬上车去。
　　两人上车，慧承向他们介绍两人，说道：“这两位是进山的向导，司机名叫阿野，副驾驶座的人名叫山吉。
　　顾言一瞟了一眼那个叫山吉的，笑了。
　　山吉悄悄搓了自己的手心：唉，紧张，汗手。
　　车子启动，一路往山里开去。
　　尚阳村因为几十年无人踏足，只偶尔有驴友路过，原先被村民踩出的小路已然消失，要进村，必须重新开路。
　　好在无论是阿野还是山吉对这片区域都十分熟悉，走了没有半天，几人就已经抵达了尚阳村。
　　站在村外，顾言一能感受到极淡的怨气。
　　他抬步进入了尚阳村。
　　进了村子，众人发现入村的小路上站着那个和顾言一直播的女孩，小丫。
　　小丫：“哥哥，您来了，您是来接他们的吗？”
　　顾言一点点头，让周秉文把背包放下。
　　他自己则是先把背包里的朱砂符纸拿出来放到一边，随即把装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一倒——
　　哗啦啦。
　　一堆东西从包里掉落。
　　众人定睛一看，呆住了。
　　棒棒糖巧克力饼干棉花糖星球杯威化饼马卡龙果干蜜饯……
　　慧承道人：“顾道友……您这是……”
　　顾言一送给对方一个“孺子不可教”的眼神，说道：“孩子难哄，没吃的谁乐意跟你走？吃香火只是为了续命，零食才是孩子的本命，懂？”
　　慧承讷讷点头，对顾言一的见解简直佩服不已。
　　或许，下次自己也可以试试这种法子？
　　顾言一把背包清空，所有零食都堆作一摞，以零食为中心开始绘制招魂阵法。
　　末了，他在零食上插了三炷香，口中念诵咒语：
　　“日为圆相，月为圆光。冠带九气，结为衣裳。以香为引，速现身形。”
　　随着顾言一的咒语，线香垂直向上的烟气被一阵风搅散，四周的废墟之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些小小的身影。
　　气温也迅速下降。
　　在场的普通人感觉毛骨悚然，不自觉地朝着有修为的两人靠近。
　　就见那些露头的小娃娃有的爬，有的飘，速度飞快地朝着顾言一几人的方向迅速移动，数量不少，且气势汹汹。
　　慧承已然悄悄捏紧了袖中的黄符，等待一场恶战。
　　就见此时，这群气势汹汹的小鬼头一个猛子，一头扎进了零食堆里，分食起了阵法中的灵食。
　　顾言一双臂环抱，露出得意的笑。
　　他就说嘛，小孩子谁能阻挡住零食的诱惑，即便是小鬼头，也不行。


第66章 
　　众人都在看着小鬼们炫零食，顾言一的余光已经瞥见了躲藏在不远处角落里的红色身影。
　　那个小丫口中的姨姨一直在看着这边，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保护这群小鬼。
　　自打他们踏入尚阳村的地界，就进入了小丫构筑的结界之内，一旦顾言一他们有任何不善的举动，恐怕就走不出这片结界了。
　　小丫在明，女鬼在暗，两鬼合力，定然会把他们留下，当然，这个“他们”里刨除了顾言一。
　　女鬼一直在暗处观察，见小鬼们对顾言一带来的零食爱不释手，吃了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心下松了口气。
　　她正要隐去身形，忽地，肩膀搭上了一双苍白的柔荑。
　　她蓦地一僵，准备攻击，张清妤大家闺秀的柔和嗓音就响了起来：“姐姐，莫慌，我是和顾先生一起来的。”
　　女鬼慢慢转身，就见身后飘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鬼，她长相气质出众，带着现代人没有的古韵。
　　她对着应芷萱温柔一笑，说道：“姐姐，方便借一步说话么？这里莫要担心，顾先生带孩子是一把好手。”
　　顾言一：……谢谢，他都听到了。
　　女鬼迟疑片刻，还是跟着张清妤一起飘走了。
　　临走前，张清妤给顾言一递了一个“安心，看我的”的眼神，两鬼彻底消失。
　　原本这次外勤，元翠兰是要来的，发现了这么多鬼娃娃，可把她开心坏了，但顾言一拒绝了。
　　鬼娃娃好说服，但她们的监护鬼可不容易应付，元翠兰的脑子里除了娃娃娃娃就是杀杀杀杀，让她带着鬼娃娃们复仇可以，说服鬼可完全不在行。
　　心思深沉的张清妤就不同了，看看家里那些被她教坏的单蠢妖修就知道，这个深宅后院长大的女鬼的城府。
　　小丫委托让他接走鬼娃娃们，显然是已经存了魂飞魄散的打算，把自己母亲做过的孽全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而小丫不走，女鬼当然也不会走。
　　他来这里是要把所有鬼都带走的，不然包售后失败，可不就砸了他的招牌么。
　　一旁的小丫看着吃得十分开心的小鬼们，露出了由衷的笑。
　　她联系顾言一，其实也只是为了赌一把，她不清楚对方的秉性如何，但她知道道士大多是要斩鬼除妖的。
　　但她已经快支撑不住这处结界了，她的灵魂已经虚弱到只能在晚上现身两三个小时，一旦结界消失，她们都会魂飞魄散。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如果对方真的图谋不轨，大不了她拼着自己最后的力量，除掉这个祸害，也能为其他无辜的游魂妖怪多挣得一线生机。
　　好在，那只山魈没有骗她，她也赌对了。
　　在她发愣时，顾言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趁她不注意，把一张黄符拍在了她的背上。
　　小丫还没来得及变脸色，就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
　　她竟然能闻到味道？
　　顾言一冲着周秉文招招手，周秉文麻溜地从慧承的背包里拿出来一个……蛋糕？
　　六寸的小蛋糕做得精致漂亮，香甜的奶味从缝隙中逸散，小丫忍不住盯着它看，鼻子抽动，问道：“这……这是什么？”
　　蛋糕是顾言一在E城买的，专门找的一家十分有名的蛋糕店加急定做。
　　这招是元翠兰告诉他的。小孩子么，大多都抵挡不了甜品的诱惑，小丫是女孩，他专门叮嘱蛋糕师把蛋糕做得尽量梦幻。
　　拿到蛋糕之后，他绘制了一张保冷结合时间流速放缓和隔绝外部空气的咒语，确保了蛋糕经历几天而不会让风味消散。
　　果然元翠兰的方法是正确的，蛋糕一拿出来，就戳中了小丫的心巴，她的目光再也无法从蛋糕上移开。
　　周秉文把蛋糕放在小丫的面前，揭开缎带，拿掉塑料盒子，拆开蜡烛，插到蛋糕上，是一个阿拉伯数字的“零”。
　　顾言一：“听说你死的时候刚好六岁，那不如这样，今天就作为你新生的第一天，作为你以后每年的生日，可好？”
　　小丫注视着顾言一，眸光中情绪翻涌。
　　另外三人也走到了顾言一的身后，都笑着看向小丫。
　　小鬼们不知道何时没有再吃零食，而是以小丫为中心，围在了她的身边。
　　两个女鬼逐渐显形。
　　女鬼应芷萱柔声问：“丫丫，你喜欢今天这个生日吗？”
　　终于，小丫眼中涌出血泪，她哽咽着说道：“喜欢，我喜欢，很喜欢！我将来每年的今天都要过生日，都要吃这么漂亮的蛋糕！”
　　应芷萱悄悄松了口气。
　　这次特殊的生日过后，顾言一把鬼娃娃们全都收进了玻璃珠子，没遇到丝毫阻碍，只因为顾言一的一句话：
　　“跟着我，天天有零食吃！”
　　至于什么孩子吃了零食不吃饭之类的问题，那是白舟要操心的事。
　　小丫和应芷萱则进入了张清妤带来的另外两个物件中，她为应芷萱准备的是一枚蓝宝石戒指，为小丫准备的，则是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
　　正当小丫要进入芭比娃娃里时，慧承终于提出了请求：“顾道友，可否劳烦您让我和小丫说上两句？”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山吉上前一步，说道：“道长，您有什么要问的，问我就行。”
　　顾言一让小丫进入娃娃，对慧承点头，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找妖修么，他就是。”
　　周秉文呆住了，慧承也呆住了。
　　这……这人竟然是妖修？
　　周秉文作为普通人发现不了也就罢了，可慧承竟然也没有发现。
　　这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是山鸡精的修为，远高于慧承。
　　想到这里，慧承冷汗都下来了。
　　再看顾言一，对方早就发现了山吉的身份，一点都不惊讶。
　　山吉：果然老山魈说得对，在顾言一面前千万不能造次，对方竟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山吉双手逐渐幻化成一对翅膀，那翅膀羽毛通红，十分漂亮。
　　“我本体是红腹锦鸡。”他现出部分真身自证。
　　慧承尊敬地冲山吉拱了弓手，两人到旁边谈话去了。
　　顾言一的视线落在了阿野的身上。
　　刚才山吉幻化双翅的举动没有避开阿野，看来他是知道山吉身份的。
　　顾言一盯着阿野，陷入了沉思。
　　这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人，可他竟然看不出这人的身份。
　　阿野被顾言一盯得十分不自在，最后实在忍无可忍，问道：“先生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是人。”
　　阿野：“我当然是人。”
　　“但你知道山吉是山鸡，你应该也认识山魈吧？”
　　阿野捡了脚边的木棍戳着地上的泥土玩，没有回答顾言一。
　　顾言一盯视着阿野，缓缓吐出一句：“难道，那群妖修和你们在一起？”
　　阿野一不小心捏折了手上的树枝，惊恐地看向顾言一。
　　顾言一挑眉，神色了然。
　　看来这个阿野应该属于什么隐世的上古部族，妖族出了变故之后，就去投靠了他们。
　　阿野：“你……你不要乱猜！我……我不是什么部族的！”
　　周秉文：虽然但是小兄弟，你说漏嘴了呀！
　　顾言一歪头，又道：“难道，小丫其实有你们部族的血统？”
　　阿野震惊了。
　　这个人太恐怖了，他还什么都没说，他竟然把自己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阿嬷说得对，城里人的心思都复杂！
　　他不敢再开口，垂头专心玩起了地上的泥巴，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周秉文忍不住道：“言一，这孩子看着老实巴交的，你就别欺负他了。”
　　顾言一：……他说了什么？他只是随便猜了一下而已啊！
　　难道太聪明也是一种错吗？
　　山吉和慧承道长在一边密聊，顾言一和周秉文两人收拾了地上的垃圾，一会儿得带下山去扔掉。
　　收拾完毕，顾言一抹掉地上的阵法，去村子里绕了一圈，确认没有漏网之娃。
　　回来时，山吉和慧承道长已经聊完了，都在村口处等着。
　　顾言一走到村口，放下最后一枚黄符，随即起身，双手掐诀，口中念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随着他的诵读，数道隐约的金光冲天而起，直达云霄。
　　金光中弥漫出清朗的气息，隐约能看到金龙盘旋的身影，很快，尚阳村中经年不散的死气和怨气被涤荡一空，窒闷感消失，让人神清气爽。
　　慧承道人脱口而出：“顾道友好手段！”
　　如此庞大的净天地解秽咒需要强大的修为支撑才能启动，换成他们龙虎宗，即便是能构建出这样的阵法，也得寻找十多个修为最高的弟子共同念咒，才能发动阵法。
　　慧承对顾言一的佩服更上了一层楼。
　　五人下山，县政府的人早早就等在了这里，慧承和周秉文上前交涉，阿野和山吉把背包放到了车子的后备箱。
　　去时还是一拨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拨。
　　县政府的人又招待了几人吃了一顿当地特色美食，
　　饭后，对方提出县长想要见他们一面，顾言接拒绝了，最后是周秉文和慧承道长跟着去了县政府。
　　顾言一在河水镇溜溜达达逛，遇到了喜欢的就买下来，山吉和阿野跟在他身后，俨然成了帮忙拿东西的苦力。
　　逛了一会儿，顾言一找了个茶摊坐下，点了一壶茶。
　　等候上茶的时间，顾言一问山吉：“你这么跟着我，是想和你家的少主联系？”
　　山吉一愣，激动起来：“您能和少主联络上？！”
　　“能啊。看你帮我拿东西的份上。你电话给我。”
　　山吉恭敬地双手奉上自己的老年手机。
　　顾言一愣住了：“啧，你们到底是在哪个深山老林，你这手机连视频都打不了，只能打电话了。”话毕，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沈鸣张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顾大师，您在那边出差快结束了吗？需要给您派一架直升机吗？回来需不需要试试我们刚买的私人飞机？我去给您接机也行啊！”
　　顾言一：“（=。=）快了。不要。不要。不需要。让胡灵接电话。”


第67章 
　　电话那头传来胡灵的声音，山吉双手捧着手机听电话。店里的老板一直往他这边看，觉得这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山吉毫无所觉，心情激动。真的是少主的声音啊，他可怜的少主，去人类世界为妖族寻找一线生机，忍辱负重活着，为了妖族付出一切的少主啊！
　　顾言一摇头，对山吉简直没眼看。
　　他转而对阿野叮嘱：“我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部族在哪里，但想必距离这里应该不算远。
　　“如今尚阳村的事被所有人知道，保不齐有心人会对那片大山起疑惑。我料想当年的妖惑之乱是有心人所为，等这趟回去，你一定要让家中的长辈加固周遭结界，你们要躲好。”
　　阿野闻言，郑重点头。
　　那边打完了电话，顾言一带着两人去商场，给阿野买了一部手机，把自己的和周秉文的电话存了进去，想了想，沈家人的电话也存进了手机。
　　顾言一：“手机拿好，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知道吗？”
　　阿野点头，迟疑了一会儿，问：“你们要把小丫带走吗？”
　　“我们不会带走小丫。走不走，去哪里，由那个小丫头自己决定，如果你想让她和你一起走，你一会儿就去征求她的想法。”
　　最后，小丫对蛋糕零食的热爱战胜了对从未见过面的母族血统的族人的好奇，她选择和顾言一一起离开。
　　阿野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直到分别的时候都一直蔫头耷脑。
　　小丫和她挥别：“阿野哥哥，你不要难过，记得来找我玩呀！”
　　……
　　回了D市，顾言一把带回来的孩子通通交给元翠兰处理，后续需要玩具也好，需要饰品也罢，或者需要其他什么附身的媒介，一律交给周秉文来采买。
　　他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吃完早饭后，开启了直播。
　　由于尚阳村陈年旧事被挖出来，顾言一的直播间观众也受此热度的影响，刚一打开直播，眨眼间就涌入了一百多万的观众，并且人数还以秒计地飙升。
　　他都有点担心平台会不会卡住。
　　【呜呜呜……你终于上线了，你知道你离开了几天吗？三天！整整三天！你这种放纵摆烂，咸鱼看了都叹气！】
　　【新粉报道，想询问一下事情处理的结果，那些孩子最后投胎了吗？】
　　【小丫妹妹怎么样，她好好的吧？她一定要好好的啊！千万不能魂飞魄散呜呜呜呜……】
　　【小丫口中的姨姨没事吧？】
　　大多数人都对事件的后续十分关心，顾言一挑着能说的一一回应，表示一切都顺利，让大家不用担心。
　　有了他的担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言一看了眼时间，发了个福袋。
　　倒计时结束，抽中福袋的ID名叫【扯一抹微笑】。
　　对方一次就给了顾言一十万的打赏，顾言一皱起眉头。
　　打赏之后，扯一抹微笑把连线的申请打了过来。
　　屏幕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男子，他眼下青黑，脸颊瘦削凹陷，看上去充满了病态。
　　扯一抹微笑对着顾言一和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顾大师您好，我是半途开始看您的直播的，看了您的直播，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未知的东西……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也能变成鬼，以另一种形态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顾言一：“请说说你的问题。”
　　扯一抹微笑苦笑：“我是个灾星。”
　　扯一抹微笑是家里的大儿子，他还有一个弟弟。
　　父母从小就偏爱小弟，面对他时候的口头禅就是“你这个灾星”。
　　他似乎也确实是灾星，从小到大，他在家里的时候，家中总是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意外，小到父母种地受伤住院，大到弟弟去江边玩耍险些被江水冲走。
　　每一次发生意外，他的父母和弟弟总是会骂他灾星，说这些意外都是他引起的。
　　“小的时候我觉得很受伤，但上了初中后，我知道了，这些都是迷信，意外发生不是人力可控的，并不能怪罪到我的身上……但是，家里还是不断发生意外，我也不断被家人诘难。我决定好好上学，离开这个家。”
　　扯一抹微笑的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中考过后，他考出了小镇，考到了市里一所非常不错的高中。
　　高中是寄宿制的，扯一抹微笑搬出了家，住进学校的宿舍。
　　神奇的是，自打他从那个家里搬出去之后，笼罩着家中的各种灾难好似突然消失无踪。
　　他心中有困惑，但仍旧不相信自己灾星的身份，只把这些都当做是巧合。
　　高中三年，扯一抹微笑都是在学校度过的。
　　他不是不想回家，但每次说要回家，父母都会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劝告他不要回家。
　　他心中有点难过，但想到父母平时对他的态度，也歇了回家的心思，索性放下杂念，在学校认真学习。
　　高考结果下来，他的成绩很好，考了全市前五十、全校第一的分数，学校给他发了一万的奖学金。
　　他开心地带着自己赚的第一笔钱回家了，刚一回家，那笔钱就被父母拿走了，美其名曰帮他存着，以后他娶媳妇能用。
　　扯一抹微笑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太难过，父母虽然平时在语言上苛待他，但他的生活和学习上并没有短了他。
　　他以为自己能开开心心过一个暑假。
　　可就在他回家后的第二天，他的弟弟就和镇里的人打架受伤，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刚交出去的一万块钱为了治疗弟弟的病，就这么没了。
　　扯一抹微笑苦笑：“我还记得当时父母看我的神情，带着恐惧和厌恶。我带着水果去探望弟弟，我妈连病房门都没让我进，叫我把水果放到门外的椅子上就催促着我走了。我估摸着，他们最后应该也没吃那袋水果。
　　“那天晚上他们两人回来和我聊了聊，让我既然读了大学，就不要继续留在家里了，正好暑假找个工来打打，也能攒点学费和生活费。我就这么被赶出了门。”
　　自从他离开家，去外面读大学之后，家里又重归了风平浪静。
　　他的弟弟在县城里的高中留了一级，由于成绩实在是差，高考结束后去了一所中专，毕业后就留在了镇上的流水线工作，认识了一个姑娘，到了法定年龄后就领了证，准备办酒席。
　　就在他准备请假参加弟弟的酒席时，他母亲突然给他打电话来，让他安心上学，酒席的事父母会操心，他就不用过来了。
　　扯一抹微笑心中黯然。他自然知道父母的顾虑。
　　他最后只能退了车票，打消了参加酒席的打算，只把自己大学四年打工攒下的钱寄回了家里，足有四万元，只给自己留了点生活费。
　　收到钱后，他妈妈很开心地给他打电话，说他懂事了，知道分担家里的重担了，又说他弟弟也收到了他的钱，十分开心哥哥能惦记着他这个弟弟。
　　扯一抹微笑没有拆穿母亲的谎言。
　　现在人手都有手机，弟弟也有他的号码，真感激他的话，何必让母亲转达自己的心意，直接给他打电话不就好了么。
　　时间就在他上课，吃饭，自习，睡觉中度过，他弟弟的婚礼也开始了。
　　可这次婚礼，还是出事了。
　　起因是伴郎团的人闹伴娘，闹得过火，把伴娘直接扔进了酒楼旁边的河里。
　　伴娘不会游泳，在水中挣扎了许久，众人才察觉出不对，有几人赶紧跳下去实施救援，最终把人救了上来。
　　新娘一直阻止伴郎团的胡闹，却见自己老公只站在一边笑嘻嘻看着。
　　伴娘被救上来之后，她甩了新郎一巴掌，撂下一句：“这婚不结了，明天去领离婚证。”转头就跟着救护车走了。
　　新娘第二天就把家里的人全喊了过来，什么叔叔伯伯大舅小舅哥哥弟弟……
　　一水的男人堵在他家门口，饶是想再耍赖一下的弟弟，也只能十分不情愿地跟着去民政局申请了离婚登记。
　　扯一抹微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新郎和伴郎团家里东拼西凑了小十万的钱赔偿了伴娘，作为她不起诉伴郎团故意伤害的补偿。
　　他母亲哭诉完了弟弟命苦，又问扯一抹微笑要钱。赔偿了伴娘后，他弟弟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被工厂开除了，现在家里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扯一抹微笑苦笑，和公司几个关系好的同事打借条借了钱，全都打回了家里。
　　那段时间，他啃了至少两个月的馒头，下班后又多做了份兼职，这才把同事的钱还上。
　　“后来，公司经营不善裁员，回老家的城市又找了个工作，想着父母如果有什么事，我也好就近照看，平时每个月定时给家里打钱，自己也会慢慢存钱。
　　“但是，我发现，每次我手里的存款只要超过十万，就必定会发生点意外，让存款消耗一空。
　　“不仅如此，家里的人又陆续开始了倒霉，光是去年一年，我的父母就因为各种意外住院八次，每次都不少于五天。
　　“我的弟弟每次谈对象最后都会以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分手，他失业后认识不少社会上的人，染上了赌博和打架的恶习，常年负伤，每次受伤，父母都会冲我要钱，治好后弟弟继续打架，伤得更狠……”
　　扯一抹微笑扯出一抹笑。
　　“每次，我母亲都责怪我，是我的缘故才让家里这么倒霉。
　　“可弟弟的狐朋狗友闹伴郎不是我撺掇的，他赌博不是我引诱的，他打架也不是我怂恿的，为什么所有问题都怪在我的身上啊？！”扯一抹微笑近乎咆哮道。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了心情，继续道：“大师，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我给您十万块钱，这是我能攒下来的最多的钱，您能给我算一个不那么坏的时辰吗，我掐着时间去自杀，来世投个好胎，不要再过这么累的人生了。”
　　原本还在为他的人生难过的网友震惊：666，未曾设想的道路，这人难道是天才？


第68章 
　　【兄弟你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开辟出了未曾设想的道路！】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真的是一个极好的重开地球online游戏的机会，我真有点心动了……】
　　【楼上，什么都心动只会害了你！】
　　【我不现在用，能算算我八十岁后几岁死比较合适吗，八十年我也活够本了，只等着来世含钻石汤勺出生！】
　　评论区竟然对这个方法讨论得热火朝天。
　　扯一抹微笑满眼希冀地看着顾言一。
　　顾言一：生成八字真是被你们玩出花来了。这么有创造力怎么不去流派创新，派名都给你们想好了，就叫“投胎派”。
　　顾言一：“好了你们别幻想了，投胎好坏计算的是功德和阴德，死的时辰再好也没用，功德和阴德不足，最后可能也只会投胎成一只猫。”
　　网友们一听能投胎成这个，顿时不困了。
　　【猫好啊！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投胎成猫，我的愿望不就实现了吗！】
　　【楼上醒醒！变成小猫咪会被嘎蛋蛋的！你会变成太监猫！】
　　【躺平到死的猫生VS失去的蛋蛋，真是艰难的抉择。[忧愁]gpj.】
　　观众们的话题很快偏到了能不能接受被噶蛋，顾言一一看着这些评论，脸上是大写的无语。
　　你们的人生规划是不是太超前了些？
　　他对扯一抹微笑说道：“你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看看。”
　　对方很快私信八字给顾言一。
　　看完之后，顾言一随手删除信息，说道：“你的八字显示你是福禄寿命，并非天煞孤星。其实我刚才看你的面相扭曲驳杂，就像有两个人的命数相互交杂在一起。”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不出意外，你的命格应该是被人换过。”
　　“换……换命？”
　　顾言一点头，问他要了他父母和弟弟的照片。
　　看过之后，顾言一心下了然，说道：“你三岁那年，你的命格被你父母十万块钱卖了。”
　　扯一抹微笑呆若木鸡，半晌后才抖着声音问：“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在你三岁的时候，你们镇上进行道路规划建设，有一条主干道途径你们家门口，但是规划的时候偏偏漏下了你们家，以至于只你们家没拿到补偿款吧？”
　　扯一抹微笑点点头。这事他记得，从小他父母就没少念叨这件事，一边抱怨一边看他的眼神还带了埋怨和厌恶。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的父母要因为这种事怨怼他，原来两人都认为是他的原因才没能拿到补偿款的吗？
　　“其实会有这些误会，是你们的镇长故意引导的结果。”
　　“镇……镇长故意的？他为甚麽要这么做？”
　　“你们镇长有一个十分宝贝的儿子，儿子和你同龄，娘胎里带下来的体弱多病，看了很多医生都没用，治不好，命也不会太长。”
　　扯一抹微笑困惑：“但是镇长他的儿子现在还在，而且是镇上的知名企业家。”
　　顾言一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说道：“镇长早年因为一起意外，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他自然不愿意孩子出事。
　　“三年时间里，他带着孩子求医问药，都没能让孩子的身体有一丝好转。科学的办法走不通，镇长就打算剑走偏锋。
　　“碰巧家里有人认识一个比较厉害的道士，他就去问了道士有没有什么能改变他孩子体质的办法。
　　“道士收钱办事，告诉他能解决，换命就行。”
　　扯一抹微笑满脸不敢置信，顾言一继续说道：“恰逢你三岁那年，镇上开始了道路规划，一些在规划地段内的房屋需要拆迁，得统计挨家挨户的人口，镇长就借着职务之便，把整个镇适龄儿童的生成八字拿到手。你可以问问你父母，当时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之后就是做戏诓骗你的父母了。拆迁征地补偿上，道路修建碰巧就绕过了你们家的位置，那其实不是因为你所谓的天煞孤星命导致，而是镇长有意为之。
　　“看着周围的人都拿到了不菲的补偿款，你们父母怎么可能不眼红，心里肯定有很大的疑问，为什么唯独缺了你们家。
　　“再然后，就是让他请的道士到你们家门口一通演戏了。”
　　顾言一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那道士站在你们家自建房门口估摸着说了些什么煞气冲天之类模棱两可的话，恰逢你父母因为拆迁款的事心里有不满，这不就被道士给唬住了么。”
　　扯一抹微笑思绪混乱，恨不得立刻向父母求证这件事，又担心他问了，父母却不说实话。
　　不，或许他的父母甚至也不知道真相。
　　等对面的男人消化一阵后，顾言一继续说道：“之后就是道士给你换命。至于他为什么给你家十万元，这是证明你们家接受了这场换命。至于道士反给你家钱的借口，大约是用等价交换、隐瞒天道这类高大上的说法故弄玄虚。而你的父母见有钱拿，应该也没有计较太多。
　　“当然，镇长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而是孤辰寡宿格，这样命格的人，一生多灾，五行缺失，手中拿不住钱。你想想，你这辈子到这个年龄，是不是如同这几句话总结的这样？”
　　就像顾言一所说的那样。
　　他这一生大小灾祸不断，工作和家庭皆是不顺，过得唯一舒心的时候，大约就是上高中的住校时光了。
　　他略带希望地问：“那，我父母这么对我，都是因为这个命格？”
　　顾言一奇怪地说：“命格充其量只是个导火索，它的影响可能加强，也可能弱化，更何况你不是灾星命格，你父母和你弟弟经历的大多数事，都是他们自找的。他们只是单纯因为没有拿到那笔拆迁款而一直耿耿于怀罢了。”
　　扯一抹微笑的心中刚升起的希冀就此破灭。
　　“当然你也不用急着去死，除非有一方死亡，命格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拿回来，只是你的父母已经花掉了道士给的钱，那是用于支付代价的钱，除非他们能把那笔钱重新归还于镇长的手中，否则一旦你拿回了命格，他们花钱的人也要遭受一定的反噬。”
　　扯一抹微笑问：“大师，是什么样的反噬？”
　　顾言一想了想，说道：“大约就是摔断腿脚住个院之类的吧，还有养老钱被骗光，房子被骗之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扯一抹微笑是福禄寿命格，只要拿回命格，这些被钱财都会重新回来，只是物归原主，是回到扯一抹微笑的手上，而非他父母和弟弟手上。
　　但顾言一不知道的是，对于小城市里的人来说，养老和房子就是他们一辈子奋斗的终点，如果要让他们把这些钱拱手让出，即便过一段时间就能重新拿回，他们也绝对不会愿意。
　　顾言一看出了对面人的迟疑，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考虑一下。多余的钱我会先退还给你，你想好了再私下联系我，到时候再给钱也不迟。”
　　……
　　切断直播，扯一抹微笑，或者说——孙志良——坐在屏幕前发呆。
　　此时的顾言一已经重新发了一个福袋，等待倒计时结束的时间里，随意地和评论区的观众们闲聊。
　　评论区刷得飞快，他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他几十年的人生的罪魁祸首，是他的父母。
　　孙志良自认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什么人，学生时期刻苦努力，自食其力后补贴家用，即便被父母和弟弟厌恶，也想尽量为家庭做点什么。
　　他一直没有找对象，害怕因为自己倒霉的灾星体质影响到老婆和将来的孩子。
　　即便父母再怎么嫌弃他，他仍然尊敬他们，孝顺他们，他感念在他年幼的时候，父母没有因为自己这种招灾的体质而舍弃他。
　　即便他知道父母的所有爱都给了弟弟，整颗心都偏向弟弟，他都感念父母生下了他，把抚养到成年。
　　现在却忽然有人告诉他，其实他的苦难都是父母造成的。
　　他们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因为他们讨厌你。
　　孙志良搓了一把脸。
　　即便如此，他也不忍心让父母遭受反噬。
　　他打算先回去问问母亲。
　　……
　　孙志良打了辆车回到家里，就听到母亲高亢的声音说道：“哎呀，我们家向阳别看三十好几了，他可会疼人了，平时家里的家务都是他在做，下班回家顺便给家里买菜做饭。我们做父母的，可一直在享福哟~”
　　孙志良站在门口，听到里面孙母的话后，推门的手一顿，随即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伯母，我知道向阳能疼人，我不在乎他的年龄多大，我就是看上了他的老实稳重。”
　　孙母听得乐得合不拢嘴了，连连说还是佳佳有眼光，说他们家向阳有福气能找到佳佳做女朋友，说今天不在家里吃了，一起去外面吃。
　　孙向阳的速度更快上一步，他穿上外套，走到门口，说道：“我带着佳佳去订餐，她最喜欢福照楼的菜了。”
　　大门被推开，孙向阳和门口的哥哥孙志良打了个照面。
　　孙向阳一愣，旋即皱眉，问道：“哥，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孙志良没回答他，他转而看向身后一起跟出来的女人。
　　女人长相气质出众，一头顺直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耳边用一个精致的发卡别着头发，穿着素净的白裙。
　　孙志良问：“你们这是……”
　　话还没说完，孙向阳就被孙母一把推了出去，一边还给他不停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带着女朋友走。
　　“向阳和佳佳啊，你们有什么喜欢的菜就点哈。佳佳你放松一点，不用客气，我和他爸一会儿就过去！”说着，把孙志良拉进了屋子。
　　门刚一关上，孙母和孙父的神情倏地冷下来，孙母问道：“你今天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有什么事，直接在这里说吧，我和你爸一会儿还要出门。”


第69章 
　　孙志良被父母的态度刺痛。
　　想到刚才面对孙向阳时，父母对他慈爱疼惜的模样，反观面对自己时的冷漠，孙志良再次认识到了自己在这个家是多么地多余而不受人待见。
　　孙志良问：“妈，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孙母皱眉，说道：“她只是向阳的同事而已，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向阳的同事？我刚才在门口怎么听到你们聊天，您说她是向阳的女朋友？妈你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是什么人？”
　　被大儿子追问，孙母登时恼怒，说道：“孙志良，她不是同事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难道忘了，你当初克得你弟弟连婚都结不了，最后变成全镇的笑柄！
　　“孙志良，你要是想你弟弟好过，你最好直到结婚都不要出现，佳佳是个好媳妇，你弟弟积了德才会找到这么个姑娘，你要是毁了他这次婚姻，你这辈子就不要再当我儿子了！”
　　她气喘吁吁说完，一双牛眼瞪得老圆。
　　孙志良无言。不是他不想弟弟好，而是这个女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看上他弟弟孙向阳的模样。
　　孙向阳现在另外一家公司做门卫，平时帮人看一下大门，记录一下进出的陌生车辆。
　　因为平时很少运动，吃的东西油腻，三十多岁的孙向阳挺了个不小的油肚，脸也发胖浮肿。
　　加之孙向阳赌博的前科，身上并没有什么存款傍身，孙志良想象不出那个女人看上孙向阳的理由。
　　但显然，他的父母不这么认为。他想问问父母，弟弟凭什么被这个漂亮的女人看上，但如果开口询问，他的母亲十成十会闹起来，会指责他不愿弟弟好。
　　想到当年父母的举动，以及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他歇了提醒的心思。
　　“难道您还是觉得我是灾星？”
　　“你不是灾星？哪次不是你一回家我们家里就出事？！”
　　孙志良怒极反笑，问：“您这话说得好像我不回家就不会出事一样。孙向阳打架斗殴的时候我在家？他被追赌债的时候我在家？他结婚伴郎闹伴娘的时候我在家？
　　“我真要是所谓的灾星体质，咱家怎么可能还住在这破屋子里，我们做生意开公司直接把我往竞争对手的公司一放，我直接把他们克破产不就行了，连商战都免了！
　　“孙向阳会闹出这么多事，分明是你们无底线溺爱导致的，自己养不好孩子，把他长歪了的原因全怪到我的身上，您说我怎么就这么废物，直接克死他不好吗，让世界上少一个祸害，也算是为民除害！”
　　孙志良第一次呛声孙父孙母，孙母被呛得面红耳赤，关键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因为孙志良说的都是对的。
　　孙父恼羞成怒，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响，让母子两人偃旗息鼓。
　　孙父：“有什么事就说，说完就走，咱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弟弟结婚也不用回来了，以后你只需要把我们的赡养费打进卡里就行，还有你弟弟结婚的礼金也得给，婚后他要买一套房，首付也你来出，这是你做哥哥的义务。”
　　孙志良听着父亲这些离谱的要求，第一次觉得父母竟如此奇葩，他以前到底是为什么眼盲心瞎觉得他们是爱自己的？
　　“您二老既然觉得我是灾星，就没想过可能我赚的钱也带着不幸，你们拿了就会倒霉？”
　　他这话让二老迟疑片刻，孙父还是道：“不想给钱也不需要找这么多的理由！这钱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不然我们就去直播平台当场对峙吧，看看谁会帮你！”
　　孙志良眼泪都笑出来了。
　　亏得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父母极多，父母却对他索取得心安理得。
　　他收起笑容，冷下脸，问道：“我来这里只有一个问题，我三岁那年，是不是有个算命师父带走了我的八字？”
　　尘封的记忆被开启，孙母又想起了那笔没有拿到手的拆迁款，当即不顾孙志良的冷脸，直接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灾星，你还敢提那件事！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家怎么可能住这种地方！我们早就拿着拆迁款搬进城里了！向阳怎么可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结婚！我和你父亲怎么可能这个年龄了都还没能抱上孙子！”
　　孙志良抓住孙母的手腕，不让她继续打自己，瞪着她问：“所以，我的命格八字真的被换过？”
　　孙母被他的神情吓到，逐渐停止了踢打的动作，道：“是！就是换过！要是不换，我们家现在指不定已经被你克得家破人亡，被埋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
　　孙志良几乎要用全身的力气去克制，才没有捏断孙母的手腕。
　　他慢慢放开手，咬着后槽牙，良久后才说：“如果，如果我的命格不是天煞孤星，而是福禄寿的命格呢？你们还会换吗？”
　　孙母嗤笑：“怎么可能是福禄寿的命格，在你弟弟一岁不到的时候，他差点因为翻身被枕头闷死！快两岁的时候抓着蒜瓣啃，一不小心滑入喉咙，直接被噎得翻白眼！要不是我反应快给他拍背，你弟在两岁就早夭了！”
　　孙志良觉得孙母的逻辑简直匪夷所思：“他当时都是您在照看，为什么您觉得一个婴儿差点被闷死是我这个不到两岁孩子的问题？您给一个两岁的孩子玩大蒜？您不知道婴幼儿什么东西都会往嘴里塞吗？”
　　谁知孙母瞪着他说道：“村里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只有我家向阳出了这种意外，肯定是你这个灾星哥哥的问题！”
　　孙志良词穷。强烈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他的母亲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她的行为模式都是围绕这套逻辑运转的，正常人根本无法和她交流。
　　孙志良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不打算告诉父母有关改换命格的事了。
　　孙志良扯起一抹笑，说道：“行，我懂了。母亲，我这里有九万七千元，就当做是我给弟弟随的份子钱。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您也知道，我最多就只能存下这些钱。”
　　他给孙母的账户转了一笔钱，是顾言一算卦后退还给他的。
　　看到短信提示的收款信息，孙母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
　　孙志良又问：“母亲，如果可能，我不当你们的儿子会不会让你们轻松一点？”
　　孙母冷哼：“你只要按时履行赡养义务，我们也从来没为难过你。你弟弟因为你的缘故，日子过得真么苦，你的钱给他花怎么了，那都是你应该的，你可是他的哥哥！”
　　孙志良默然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他走到楼梯口处，按下暂停录音键，下楼到了路口的地方，拦了一辆出租车，开车直到公司。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去公司了，原先是准备自杀，现在他不打算死了，但后续的事还是要好好收尾。
　　到了公司，他原本打算找人事说自己准备辞职，谁知道人事说他已经被开除了。
　　这对于孙志良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以他的能力，原本可以在大城市找一个不错的工作，但因为担心父母，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小县城。
　　小县城的公司不规范，工资低不说，社保也没有，孙志良原本的打算是存够了钱后自己创业，或找一个条件更优厚的公司上班，奈何钱在他手里根本存不下来，每一次到了十万元就必然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花出去。
　　孙志良也慢慢歇了辞职的心思，直到后面对生活愈发绝望，打算自杀。
　　如今对方直接辞退他，倒是给他省了很大的麻烦。
　　拿了这个月的工资后，他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公司，连办公桌上那些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带走。
　　回到公寓，他给房东打了电话，说打算退租。
　　房东人不坏，来和他签了终止合同的协议后，火速把一个月的押金退还给了孙志良。
　　孙志良拿上自己的证件，又整理了几件衣服放进背包里，去到高铁站买了一张去往沿海城市的高铁票。
　　八个小时后，高铁到站，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
　　他找了一家距离不远的便宜小招待所住下，睡觉前，给顾言一发了条信息，告诉他：
　　“大师，请帮帮我，我打算把命格换回来。”
　　……
　　顾言一第二天早上看到的这条信息，给他简单回了个“好”字。
　　他问对方知不知道镇长儿子的生辰八字。
　　孙志良一个落魄的小人物，哪里能知道镇长儿子的生成八字，他说道：“镇长的儿子是镇里的成功企业家，我只知道他在X度上的出生年月，还有照片。”
　　“行，你发过来。”
　　孙志良很快就把信息发到了顾言一的手机上。
　　顾言一看了半晌，起床洗漱后去了书房，在书桌上低头写下一张黄符。
　　“发给你两张符，其中一张破解换命术的黄符，你滴上自己的血，在特定的时间烧掉。”
　　随着这句话发出来，孙志良的手上就多了两张符。
　　为免他弄错，顾言一十分贴心地在两张黄符上贴了小便签。
　　一张是破解换命术的符，还有一张，是他直播间里长期挂链接的镇煞平安福。
　　孙志良看着平安福苦笑。既然顾言一给了他这张黄符，就说明把命格换回来不代表事情结束，后续他可能出现意外。
　　便签上注明了燃烧的时间和一句话：“你的钱先欠着，等过几年记得给我。”
　　孙志良眼泪唰地就落下了。
　　他一整天都待在招待所的房间，等时间一到，他按下打火机。
　　火苗舔舐上黄符，一点点把黄符吞噬。
　　他紧紧盯着火苗，但凡有一丝变小的迹象，他立刻用打火机补上。
　　小小一张黄符，愣是烧了五分多钟才完全燃烧殆尽，变成一抔纸灰。
　　黄符燃尽的一瞬间，孙志良蓦地感觉身上一轻，像是刚做完马杀鸡，常年萦绕身上的窒闷之感消失殆尽，有种什么东西被补全的感觉，浑身舒坦。
　　这就是拿回属于自己的命格的感觉吗？
　　他在招待所里洗了个澡，躺回床上，原以为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觉，沾上枕头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只感觉神清气爽。
　　就在孙志良打算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重整旗鼓，为自己剩下的人生打拼时，电话突然响了。
　　是她母亲的号码。
　　孙志良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老太太尖锐的叫喊：“志良，你快回家，你父亲的腿被车辇到，骨头都碎了！”


第70章 
　　孙志良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冷静道：“母亲，您知道的，我是灾星，只会带去不幸，如果我出现，父亲的病恐怕会雪上加霜。”
　　孙母被他噎得一顿，这才把真实目的说出来：“志良，你再给打点钱吧，你父亲治病真的需要钱。”
　　“母亲，我被公司裁员了，正想找您借几千块钱，让我暂时过渡一下空窗期，您现竟然反找我要钱，我记得我前天才了您近十万块，怎么才两天的时间那笔钱就花完了，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孙母支吾半晌，撂下一句“我再想想办法”，匆忙挂了电话。
　　孙志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准备去吃个早饭，好好制作一份简历，先找一个公司上班，再对未来认真规划。
　　凭借他曾经在大城市工作的履历和名校的学历，孙志良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待遇还不错的工作，在新城市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就在他准备着将来的职业规划的时候，孙母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她哭着对孙志良说，孙父因为没钱治疗，双腿截肢了，现在只能在轮椅上生活。
　　原本孙志良给的那笔钱添作了孙向阳女朋友佳佳的彩礼，而孙向阳结婚需要买房子，他们夫妻几十年攒下来的钱要支付房子的首付。
　　他们现在手上没有钱，吃饭都困难，真的很需要一笔现金来维持，等到孙向阳找到工作后就会好转。
　　孙志良心无波澜：“妈，我现在刚找到工作一个月，我在的这个城市物价不低，新工作的工资不高，也只够我在这里拮据地生活。”
　　电话那头的孙母一惊，脱口而出：“你没住在县里了？”
　　孙志良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他已经离开那里快两个月了，活生生的一个人消失，她的母亲却毫无所觉，竟然连他的公司和原来租住的房子都没去看过一眼。
　　孙志良：“我现在手上没钱，我自己都背着生活贷款，实在拿不出钱给你们了。”
　　孙母：“那你不会多贷点？家里你爸爸、你弟弟和我都等着吃饭呢！”
　　孙志良直接挂了电话。
　　这天下班，他去重新办理了一张新电话卡。他不想再和从前有什么瓜葛。
　　扔掉旧卡之前，孙志良想了想，还是把刚拿到的工资打了一半给孙母。
　　之后的日子平静无波，孙志良在上班之余，不停寻找适合的创业项目，以及能够给予他投资的人。
　　两个多月后，孙志良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县里警察打来的电话。
　　警察告诉他，他的弟弟在对债务人进行敲诈勒索的时候，被怒火攻心的债务人砍断了一只手臂，公安局查到他是孙向阳的哥哥，打电话询问他对案件的知情情况。
　　孙志良如实相告自己并不知情，他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家，来到沿海的城市工作。
　　警察也只是例行询问，确认了大致情况后，就挂了电话。
　　这一天孙志良都心不在焉，晚上在和投资人吃饭的时候，对方看出了他的烦心事。
　　孙志良自觉这些没什么不能说的，一股脑都和投资人说了，连同他和顾言一的连线，以及他后续的帮忙都悉数告知。
　　“你去拉投资那会儿我就觉得你眼熟！原来你真的是扯一抹微笑！”投资人惊喜。
　　这个投资人赫然是顾言一的铁粉，看过他的每一场直播，他一听孙志良得到了顾言一黄符馈赠，登时决定追加对孙志良的投资。
　　顾言一说了让对方几年后再给钱，那必然说明几年后孙志良会发迹。
　　既然是经过顾神棍盖章的命格，那必然是没问题的。
　　这对于孙志良而言是意外的收获，有了足够的资金，他立刻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短短数月的时间，公司已经初见雏形。
　　年关将至，孙志良准备和公司里其他不打算回家的同事一起过除夕。
　　公司的年轻人们准备着年夜饭，孙志良也在活饺子馅，就在这时，电话打了过来。
　　他走到角落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孙志良先生吗，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这边打电话给您，是想告诉您，您的母亲出事了。”
　　孙志良一愣，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你的母亲邹蓉和孙向阳在家中厨房起了冲突，邹蓉扑倒殴打孙向阳，孙向阳为反制，掐住了邹蓉的脖子，由于力道太大，邹蓉为了挣脱钳制，随手摸了一把散落在地的刀捅至孙向阳的腹部，孙向阳受伤。我们赶到时，你的母亲邹蓉已经窒息死亡，孙向阳也紧急送医救治，目前暂时脱离危险，但受伤肾脏被摘除。”
　　警察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嘈杂的抢夺声，伴随着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很快，那头讲电话的换成了他的父亲，孙财华。
　　“孙志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赶快给我回来！”一如既往的冰冷命令的语气。
　　孙志良没接这话茬，只问：“他们两人到底是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孙财华顾左右而言他，语焉不详地说母子矛盾。
　　“父亲，您在跟我开玩笑吗，多大的母子矛盾会闹出人命？母亲不是一向疼爱孙向阳吗？您今天不把这个事跟我说清楚，我是不会回去的。”
　　孙财华“你你我我”一阵，终于还是说道：“还不是那个叫佳佳的死女人，她是个骗子，是她骗了向阳！”
　　在孙财华的谩骂之中，孙志良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邹蓉和孙财华为了给孙向阳结婚，不仅用存款加上他给的九万多块钱凑了个二十万整的彩礼给那女人，手上现金不够买房，就把家里的房产抵押去银行贷款，付了一套市中心房子的首付。
　　当初那个女人说过，她的名字不需要写在房产证上，只要孙向阳能给她一个家就行了。
　　孙家的三人闻言，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婚前房产证写自己的名字，婚后女人的钱用来负担夫妻二人的生活，他再问哥哥要钱还房贷，这房子就和女方完全无关了。
　　结婚还能白得一套房，夫人美丽又大方，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孙向阳给碰上了。
　　孙家的人算盘珠子打得响亮，谁知道人家就是冲着诈骗来的，交了首付的第二天，那女人就带着到手的二十万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志良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父母和弟弟三人这是遇到房托了。
　　孙财华咒骂：“都是因为那个婊子，她骗了向阳，家里现在什么钱都不剩了，你母亲她心中不忿，骂了向阳几句，心里有气打了他几下，谁知道那个不孝子竟然，竟然当着我的面——”
　　“父亲，您知道的，我天煞孤星命，没准回来就把弟弟克死了。”
　　那头的孙财华一滞，不情不愿说道：那些都是封建迷信，我们就不该听那天杀的道士的话，苛待你这么多年。”
　　孙志良沉默不语，心中只觉得讽刺。需要他的时候是封建迷信，不需要他了就是天煞孤星。
　　良久后，他才说道：“这样吧，母亲的尸体先在殡仪馆停灵七天，葬礼就在七天后举行，我过几天会回去一趟，帮您一起处理。”
　　得了孙志良承诺的孙财华这才挂断电话。
　　除夕晚饭后，孙志良给投资人打了电话过去，告知了家里发生的变故。
　　投资人让他先回去处理家事，但是一定不要忘记带上顾言一的平安福。
　　……
　　回到家后，孙志良先去看望了弟弟孙向阳。
　　孙向阳见了他并没有好脸色，他把家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归咎到了孙志良的头上，见到他哥哥后，几乎把床头柜能扔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孙志良的身上。
　　孙志良见状，病房的门都没踏入，和看守的警察打了个招呼后，就直奔殡仪馆。
　　他昨天出发之前，就已经把今天葬礼信息告知了亲戚和父母的朋友。
　　之后，就是一场简化的葬礼。
　　透过冰棺的盖子，孙志良能看到母亲脖子上痕迹明显的青紫色，是孙向阳的手笔。
　　葬礼一直持续到晚上，送走最后一波来悼唁的人后，邹蓉被推进焚化炉里，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堆骨灰。
　　孙志良用提前准备好的骨灰盒一捧一捧把邹蓉的骨灰装进去。
　　母亲从小到大一直在打压他，偏心弟弟。他原以为自己的离开是成全这家人，谁能想到，半年不到的时间，整个家竟然已经支离破碎。
　　他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有一种旁观者看闹剧的荒谬感。
　　骨灰盒在殡仪馆寄存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是去选好的墓地下葬。
　　他抱着骨灰盒，和孙财华两人乘坐殡仪馆的车，前往提前选定的下葬公墓。
　　这件事做完，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这次是真的不打算再回家了。他想。父亲的腿不良于行，弟弟又在医院躺着，他会暂时给两人雇佣护工照看，别的，不要再指望他了。
　　原以为事情会顺利进行，谁想车子行驶到一处跨江大桥时，竟然迎面冲来一辆卡车，直直朝着殡仪馆的车撞了上来。
　　一阵剧烈撞击后，车子侧滑了很远，堪堪被大桥的栏杆拦下，前挡风玻璃碎成了蛛网。
　　卡车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大桥上翘起的钢筋绊了一下，整辆车子侧翻，又由于速度快重量大，惯性也大，竟直接飞出大桥，坠落江中。
　　而车后座的孙财华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在车门被撞开后，因着惯性飞了出去，头撞在大桥的栏杆上，血流了满头满脸，双眼紧闭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坐在前排的司机和孙志良在正面面对冲击的情况下，竟然只受了轻伤。
　　两人下车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司机赶紧给救护车打电话。
　　而孙志良则是报警。
　　他刚才坐在前排看得十分清楚，那个开空货车的男人，赫然是应该在医院病房里的——孙向阳！


第71章 
　　警车和救护车到得很快，迅速封锁了跨江大桥，救援人员换好装备后进入江中搜救。
　　救护人员检查孙财华，良久后摇摇头。
　　他的头部受到重创，头骨碎裂，脑浆都出来了，当场死亡。
　　司机和孙志良受了些伤，除了擦破点皮，甚至连脑震荡都没有。
　　检查了行车记录仪后，救护人员都觉得不可思议，那辆卡车在撞上殡仪车的时候完全没有减速，在这么剧烈的冲撞之下，车子前排的两人竟然只是受了轻伤。
　　警察原本只是例行询问，却在听了孙志良的话后，察觉到了不对劲。
　　孙志良：“警察同志，驾驶那辆卡车的是我弟弟孙向阳。他前几天因为过失致人死亡，被害人挣扎时刺伤他的腹部，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医院，并且应该有警察看守。”
　　警察皱眉，问了他具体的医院和病房号，走到一边联系同事确认。
　　救援队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孙向阳。
　　卡车侧翻坠江，正好驾驶室那面接触水面，孙向阳就这么被水拍晕了过去，跟着卡车一起沉入水中，等人被打捞上来时，已经窒息了一段时间，大脑缺氧时间过长，可能无法醒来，即便清醒，智力也会受到损伤。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调查和问话。
　　孙志良抽空把孙财华火化，这次甚至没有举行葬礼，直接让殡仪馆的车又开了回去。
　　工作人员见到去而复返的两人都很惊讶，在听到了要火化孙财华的时候，神情简直震惊。
　　最后，孙志良父母的骨灰盒都入了公墓。
　　至于孙向阳，自打从水里捞上来后，就一直没有醒来。
　　医生遗憾告知孙志良，他的弟弟清醒的概率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小。
　　原本孙志良计划最多留七天，已经延迟到了十多天，他不得不走了。
　　今天他按照惯例去警察局询问案情进展，再告知警察自己必须要回公司工作，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通过电话联系。
　　刚进警察局，案件的主要侦办人就找到了他，问：“你认识柴昱杰吗？”
　　孙志良瞳孔一缩。
　　柴昱杰，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的名字，那个曾经换掉他命格的，前镇长家的独子。
　　孙志良不动声色道：“他不是咱们镇上有名的优秀企业家么，创办了我们镇的助农品牌，为镇上的农民增加了不少的收入，应该没人会不认识他吧？”
　　优秀企业家么？”那警察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说道：“我们调查了你弟弟的手机，发现他和柴昱杰有来往。柴昱杰曾往他的账户上打了一笔二十万元的款项，备注是‘辛苦费’。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孙志良面露不解和害怕，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辛苦费’？警察同志，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弟弟收了这位优秀企业家的钱，专门开车来撞我？可我和他根本不认识啊！”
　　“确实，经过我们调查，你和柴昱杰之间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你的弟弟和柴昱杰之间的来往，也是在你母亲死亡之后才产生的。”
　　警察对此似乎很困惑，他想不通为什么柴昱杰要对毫无交集的孙志良动手。
　　孙志良却再清楚不过了。
　　大约是换回命格后，反噬已经慢慢出现在他身上的缘故，他才想要迫不及待除掉孙志良，重新从他身上抢夺命格。
　　他抚摸着胸口，衬衣的口袋里装着的是已经黑透了的平安福。
　　孙志良告诉警察，工作实在不能继续耽误，他准备离开了，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请警察通过电话联系他。
　　而他也为昏迷的孙向阳请了一个看护，等到孙向阳的伤势痊愈，准备把他转移到镇上的一家疗养院。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孙志良才觉得常年纠缠在自己身上的阴影彻底消散。
　　过了年后，公司的业务忽然爆发式的增加，孙志良忙得连续数个月睡在公司里。
　　再看到柴昱杰的消息时，已经是在新闻报道里了。
　　【……XX镇原优秀企业家柴X杰涉嫌偷税漏税，并对工厂职工拖欠工资，同时使用地方性垄断、恶意压价等不正当竞争手段打压同行业者，现已被警方立案调查，案情后续进展，请持续关注本台的报道。】
　　听到这个新闻后，孙志良愣住了，许久之后，才被身旁的下属唤回神。
　　他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恶人已经遭到了报应，而他的生活，还会继续向前。
　　……
　　时间回到现在。
　　顾言一切断了和扯一抹微笑的连线，又发了一个新的福袋。
　　评论区的人都不敢置信，谁能想到一直咸鱼模式随缘直播的顾言一，也会有一次直播发两个福袋的时候！
　　众人自动忽略了小丫的例外情况。
　　很快，福袋倒计时结束，一个ID名叫【钓鱼佬永不服输】的人抢到了。
　　ID太过直白，简直一目了然。
　　接通ID之后，视频那头出现了一个头戴渔夫帽，手上钓鱼手套的男人。
　　直播连线接通后，对面的钓鱼佬仿佛不敢置信一样，看了又看，确认真的是自己，“哇”地嚎出声。
　　“不是吧，为什么是我，我真的只是试试吉凶而已，为什么主播你要把这个福袋给我！”
　　评论区一片哄笑，让他接受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难过了一阵，钓鱼佬终于停歇，说道：“主播大师，就是那个，我弄到了点奇怪的东西，需要您来给我掌掌眼。”
　　他说着挪动镜头。
　　水边的空地上，放了一个露营背包，背包已经被打开，里面的家当都被翻了出来，排排摆在地上。
　　网友定睛一看，口水都喷出来了。
　　手枪、步枪、□□、子弹、探照灯、攀岩绳、攀岩钉、登山镐、工兵铲……
　　【哥们儿，你说实话，你到底是去钓鱼的还是去探听军事机密的？】
　　【钓鱼佬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国家机密，所以赶紧连线顾言一求他为你保命？】
　　【钓鱼佬果然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
　　【看背景像是深山老林啊，钓鱼跑这么偏的吗，不愧是钓鱼佬，真的勇。】
　　钓鱼佬苦笑，他搓了一把脸，说道：“你们别急啊，我还没展示完呢。”
　　说着，镜头转到了河边。
　　在芦苇密集的的岸边，赫然躺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下半身还泡在水中，脸朝上，但被芦苇遮挡，看不清模样。
　　这下观众是真的麻了，果然钓鱼佬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
　　钓鱼佬满脸苦涩，哭丧着脸说道：“我真的是来钓鱼的，都说野塘野鱼大，我就只是往山里多走了几公里找了个钓鱼点罢了，谁能想到会钓上来这种东西。
　　“我好害怕啊主播大师，您帮我看看那人的鬼在不在，我怕鬼啊！”
　　观众无语：你关注的点是不是歪了啊？
　　顾言一审视着钓鱼佬的面相，过了一会儿，说道：“你没有血光之灾。暂时。”
　　钓鱼佬悬着的心因为顾言一的话，终于死了个彻底。
　　“主播大师，什么叫暂时没有血光之灾啊？他真不是我杀的啊，我连扣扳机要先拉枪栓都不知道啊！”
　　观众：不是，哥们儿，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无意间已经暴露了，现在我们都知道你其实知道了？
　　顾言一道：“你过去让我看看尸体。”
　　钓鱼佬实在害怕，但为了小命，只能捡了根树枝防身，壮着胆子靠近尸体。
　　那尸体是仰面躺着的，省去了他翻动的麻烦。
　　他把镜头凑近了尸体。
　　是个男人，身上穿着防弹背心，下身一条迷彩裤，脚上是一双专用的登山靴。
　　他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顾言一：“死了不超过一天。”
　　钓鱼佬佩服：“主播大师你真牛啊，隔着屏幕都能验尸。”
　　观众一时无语：你莫不是忘了顾言一的职业是什么了？
　　顾言一继续道：“他是被同伴杀死的，同伴应该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原本他们抛尸河中，尸体顺着河水飘走，倒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发现你。但是——那登山包里的东西不是你钓的吧？”
　　钓鱼佬挠头笑：“主播大师你真厉害，这包是我在扎营的地方找到的，野钓么，好不容易走这么远，光钓一天哪里够。
　　“我刚搭好帐篷，准备捡些石头搭篝火堆，就在一处比较隐蔽的洞穴发现了这个包。
　　“那包看着可不便宜，我打算确认一下包里的东西，到时候登一个失物招领，打开包就给我吓住了，这不是枪么，还那么多！现在好人家谁手上有这么多枪啊！我寻思肯定不对劲，正好见主播大师你在直播，就试着抢了一个福袋。”
　　他说着露出胜利的微笑，想想不对劲，能抢到顾言一的福袋是什么很自豪的事吗？显然不是啊！脸上的笑容又垮了下来。
　　“而且我刚把帐篷搭起来，鱼都还没钓到，可不能这么快就走啊，说出去我多没面子！”
　　【6，不愧是钓鱼佬的逻辑，什么事都没有钓鱼重要，阎罗王来了都得排在钓鱼的后面！】
　　【鱼哥你说实话，最后那句话才是你留下来的原因吧，其他都是虚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所以你钓到了尸体。】
　　【钓到尸体不不钓到鱼刺激？这一波建议直接迷路到警察局呢亲，这样你的光辉事迹整个城市都知道了，比迷路几个钟头有效率多了。】
　　钓鱼佬盯着这条评论，似乎真的在思考它的可行性。
　　顾言一看着评论区的调笑，失笑：“确实是钓鱼佬的逻辑救了他，如果他真的背着这个包去附近失物招领，尸体现在应该已经凉透了。”


第72章 
　　钓鱼佬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主播大师啊，求求你帮帮我吧，我把钓到的大鱼都给你行不行？”
　　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于一个痴迷于钓鱼的钓鱼佬而言，是多门沉重的诺言。
　　顾言一失笑，让钓鱼佬拿着镜头拍摄一下东南西北等八个方位的情况。
　　钓鱼佬拿着手机慢慢转了一圈。
　　顾言一对目前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钓鱼佬钓鱼的池塘在南面，池塘的东西面是平缓的丘陵，北面是连绵的群山，姑逢山。
　　顾言一：“现在大概的情况就是，你被一伙穷凶极恶手持启热武器的盗猎匪徒围困了，东西南都走不通，唯一的生机是在北面的姑逢山。
　　姑逢山在国内与另外三个地方是并列的不可踏足之地，它危险又神秘，把一波又一波的专业勘探队和探险家的性命留在了群山之中。
　　现在顾言一要让钓鱼佬去姑逢山寻找一线生机，这不啻于告诉他撒哈拉沙漠能找到水，珠穆朗玛峰其实很温暖一样。
　　但，以往顾言一的判断都没有问题，听话的人都活了下来。钓鱼佬迟疑片刻，无视了评论区里许多人让他谨慎进入的言论，咬咬牙，还是背上自己的水壶干粮，毅然踏入了姑逢山的地界。
　　进入山的外围后，光线因为遮天蔽日的树木而暗了下来，山里比外面冷上不少，钓鱼佬裹紧自己的冲锋衣，突然有点后悔进山了。
　　他下意识往山外看去，竟然看到自己的帐篷边多了两个人。
　　他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长相，他们的衣着和岸边的尸体相似，手上都拿着一把步枪，此时一人正用步枪挑起帐篷朝里面查看，另一个人弯腰拿起地上的枪械。
　　两人对视一眼，四下眺望。
　　钓鱼佬赶紧躲到巨树后，唯恐两人发现他在暗处观察。
　　看来主播大师说得没有错，他已经被发现了，出去后的命运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钓鱼佬咬咬牙，转身朝着姑逢山里走去。
　　他把手机的镜头调转至正前方，随时拍摄着山里的情况，并加以自己的解说，以方便顾言一为他指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今天的山里尤其吵闹，特别是山林间的鸟雀叫声，此起彼伏，一直没有停歇，甚至还有昼伏夜出的夜猫子的叫声，听上去像是在笑，在阴暗的林间显得尤为阴森可怖。
　　直播间的评论已经刷疯了，卡顿了好几次，观众一波一波涌入，人数已经飙升到了一千万在线观看，并且人数还在不断上升中。
　　平台的技术人员紧急抢修，加班加点对服务器进行优化。
　　他们自己都没想到，一个原始森林的探险类直播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
　　原因很简单，实在好奇得紧啊！
　　官方一直在宣扬姑逢山的神秘和危险，大片大片的未开发区域甚至连官方都没有数据，现在别说是普通人好奇了，直播间里甚至涌入了不少国内外的探险家和科学家，就为了一睹姑逢山内的情况。
　　钓鱼佬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身负重任，只感觉周遭阴气森森，鸟叫声比恐怖片里的还吓人，还好手上有顾言一这盏指路明灯，否则他自己情愿去山外和那群歹徒斗智斗勇。
　　【啊啊啊啊妈妈我也是去过姑逢山的人了！】
　　【这片群山连旅游开发区都没有，钓鱼佬竟然什么装备都不带，就这么水灵灵地进去了，提前给你点三炷香，阿米豆腐。】
　　【总觉得这里的气氛很诡异，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树有点奇怪，我觉得它们刚刚好像动了？】
　　【看岔了吧，毕竟光线这么昏暗，看错眼了也很正常。】
　　钓鱼佬也看到了评论区的讨论，他下意识用余光看向身侧的树木，正巧和树上的脸看了个对眼。
　　钓鱼佬：？
　　钓鱼佬：！？
　　钓鱼佬：“卧槽啊啊啊！！！！”
　　他疯狂后退，晃动的镜头无意间拍摄到了身后刚刚路过的一排排树木，这下不止钓鱼佬叫了，直播间里的人都在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为什么树有脸！！！刚刚明明没有脸啊！】
　　【呜呜呜呜呜今晚的噩梦素材这不就来了吗，我刚刚说树有问题你们都说我的错觉！】
　　【我去我去我去，你现在说钓鱼佬进了山海经里我都信啊！】
　　【不是啊家人们，重点不是这个！你们没发现，退路没了吗！！！！】
　　经过这些评论的提醒，众人这才发现，原本走过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一根又一根的藤条堵死了。
　　这下即便想走回头路都不行了。
　　可钓鱼佬现却没空计较这些。
　　他感觉到脸上跳上跳上了一个东西。
　　触感湿湿黏黏还冷冰冰的，让他不敢随意妄动。
　　他哆哆嗦嗦调转镜头，看清了脸上的东西。
　　那是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翠绿翠绿，眼睛又黑又圆，看上去萌萌哒小树蛙。
　　他小心翼翼不惊动脸上的树蛙，哭丧着脸问：“主播大师……观众朋友……看在我倾情出演冒险节目的份上，谁能帮我看看这个东西有没有毒？”没毒没毒没毒，千万要没毒！
　　可惜上苍没有听到他的乞求，直播间有观众冷冰冰打破他的祈愿：【我做动物学研究的，这名叫青葱树蛙，别看可爱，被刺激后会分泌出的剧毒能弄死一头大象，建议你不要随便动它。】
　　【这东西我听说十年前就已经在国内绝迹了，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姑逢山，真是科研界的幸运啊！】
　　钓鱼佬强颜欢笑不起来：虽然但是可是，你们的幸运是建立在我的不幸之上的啊！
　　评论区里已经有人开始给钓鱼佬烧香了，也有人开始指责顾言一的不负责任，随便把人往这么危险的森林中引。
　　顾言一没搭理这些言论，他对钓鱼佬说道：“你继续按照我说的走就行了，不用管它，它也是待着任务来的。你不动它，它不毒你。”
　　众人不明白他口中的“带着任务”是几个意思，但现在钓鱼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往前。
　　越往森林中走，光线越是昏暗，四周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一闪而过的影子。
　　钓鱼佬哆嗦着转动镜头，察觉到似乎有东西在跟踪他。
　　就在此时，山里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狼的嗥叫声。
　　钓鱼佬：“不是，这里为什么有狼啊！没听说过有狼啊！”
　　【姑逢山并未经过开发，因此在官方的记录中，并没有详细记录姑逢山中具体有哪些动植物，建议不要用刻板印象进行推测。】有专业人员出面解释。
　　而他们这些专业的科研人员此时正在干什么？
　　他们正在一边截图，一边录像，一边开会研究里面见到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地上裸露出的泥土。
　　就比如刚才树上长出人脸的东西，那玩意用科学能解释得通吗？
　　科研人员觉得自己树立了多年的世界观正摇摇欲坠，面临坍塌重塑的风险。
　　钓鱼佬走得提心吊胆，脸上有剧毒青葱树蛙的性命威胁，四周的黑暗丛林中是野狼的虎视眈眈。
　　而且他又发现了，头顶似乎也很热闹。
　　钓鱼佬感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掉在他的头上，他慢慢抬头，镜头也跟着一起向上移动。
　　只看到遮天蔽日的大树上，或站或坐的长臂猿，此时正扣着树皮往他身上砸。
　　猿猴身体漆黑，脸部和手臂毛发是纯白色，而最显眼的，是他们脑门的一撮火红的毛发。
　　它们此刻正扒拉着树，无声地盯着下面的钓鱼佬。
　　被上百双眼睛俯视，即便是在镜头前的观众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当然，科学家是激动到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新品种的长臂猿，他们从来没见过，谁能第一个写出相关论文，谁就能在国际上出名，乃至名留青史！
　　如果能拿到它们的各种详细数据就好了！
　　不少团队都开始在评论区给钓鱼佬许以重利，请求他一定要尝试着接近长臂猿。
　　钓鱼佬无情略过他们的无理要求。
　　因为他快被长臂猿用树皮和果子砸死了了！
　　那群泼猴发现他发现了自己，顿时也不藏了，叽叽咕咕叫着跳跃在树与树之间，手上的果子和树皮树叶时不时扔向钓鱼佬，有些脾气坏的还跳到他面前朝他吐口水！
　　评论区的人又是笑，又是同情他，还担心功德没了，放电子木鱼一下下敲。
　　随着猴子的起哄，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狼也慢慢现身，包钓鱼佬包围在其中。包围圈逐渐缩小。
　　狼群对他龇牙咧嘴，跃跃欲试要攻击钓鱼佬。
　　钓鱼佬这下是真的脸都吓白了。
　　顾言一皱眉，先让他冷静，把手机的声音开到最大。
　　钓鱼佬照着做了。
　　就在狼群和猴群发动攻击的前一秒，顾言一双唇轻启，嘴里吐出了音调奇怪的话，那些话的语调带着古怪的韵律，像是在颂唱，又像是在念咒，让人不由自主凝神静听。
　　随着顾言一的念诵，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试图攻击钓鱼佬的狼群竟然就此停住脚步，停止靠近，脸上的神情也由狰狞变成探究。
　　紧接着，钓鱼佬斜前方慢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是一只浑身铁灰色毛发的狼，狼的眉心有一个奇怪的红色符号。
　　这这匹狼的身形，足有其他狼的数倍大，站在钓鱼佬面前，竟然能平视于他。
　　钓鱼佬盯着巨狼的嘴筒子挪不开视线。
　　他在心里大约衡量了一下长宽，这巨狼张嘴就能把自己一口闷了。
　　再看周围狼恭敬的神态举止，毫无疑问，这是狼王。
　　一只能申请世界之最的狼王。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么巨大的狼，全部都惊呆了。
　　看直播的科学家有的激动得直接晕倒过去，被人掐了人中后再醒过来，继续抖着手看。
　　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一幕，这已经不是物种进化的范畴了。
　　说他们是妖都不会有人怀疑！
　　狼王嗷呜一声，冲着钓鱼佬喷了一道鼻息，转身朝着山林中而去。
　　顾言一：“愣着干嘛，它让你跟它走，赶紧的！”


第73章 
　　狼王出现后，其他的动物重新隐匿进了黑暗之中，头顶的长臂猿群也消失不见。
　　只有树蛙还挂在钓鱼佬的脸上，安安分分当着脸部挂件。
　　顾言一刚才露的这一手，让众人对他的手段是彻底服气了，不再怀疑他是不是为了播放量而故意把人往姑逢山里带。
　　现在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飙升到了两千万，且还在迅速增加。
　　这样的直播盛况往常只有在平台著名的几个大主播身才会出现，当然，看这场直播的规模，顾言一现在跻身平台的大主播行列了。
　　屏幕上的礼物特效更是一刻不停，如果不进行特效屏蔽，根本没办法看清屏幕。
　　随着钓鱼佬的深入，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开阔，隐约有水流声传来。
　　科研组一直在撺掇他让镜头对准狼王的正面，如果能从狼王的身上薅下两撮毛是最好的，还有叫他搜集路过的各种植物，实在不行，停下来仔细拍一下也行。
　　看着这些不断请求恳求乃至于哀求的评论，钓鱼佬一点不怀疑如果换成他们在现场，十有八九是会这么做的。
　　不过他一个区区钓鱼佬，就不掺和科研的事了。
　　况且狼王的体型比几个他加起来都壮，虽然多亏了顾言一，自己没有被对方攻击，但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仍然算不上友好，他要是去招惹这么一头巨型野兽，那就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
　　随着水声越发清晰，他终于跟着狼王穿过密林，走到了一处开阔地。
　　开阔地依傍深潭绿水边，那有一处比周围地势更高的矮崖，矮崖上长了一棵参天的古树，古树粗壮的枝干被青苔覆盖，树冠遮天蔽日，气根一条条垂下。
　　在树的底下，趴了一只黑白花的巨大老虎。
　　那老虎趴在树根旁，正在闭眼假寐，听到了狼王的动静后，掀起眼皮看向钓鱼佬。
　　钓鱼佬都麻了。
　　这一天天的，他和这些巨兽结下不解之缘了是吧。
　　狼王“嗷呜嗷呜”对着白虎说着什么，钓鱼佬和直播间的人都十分紧张地观察着老虎的反应。
　　直到狼王嗷呜结束，那白虎才幽幽起身，前爪伸长，打着呵欠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行为举止完全就像一只猫咪。
　　但众人可不敢真的把它当做一只大猫。
　　白虎彻底站直，众人目测它的身量比狼王还要大上一圈，此刻威风凛凛站在参天古树之下，气势惊人地睥睨着看向钓鱼佬的方向，完全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白虎圣兽降临。
　　【我宣布它就是神话里的白虎圣兽的真实版，不接受任何反驳！你杠你也错！】
　　【虎门赛高，见虎如此，人生无憾矣！白虎神君受我一拜！[祈祷][祈祷][祈祷][祈祷]】
　　【说实话，姑逢山其实不是地球上的地方吧，它的入口其实是什么空间裂缝吧？钓鱼佬其实已经踏入异空间了吧？】
　　其实很多人在见到了那些古怪的树木后，就已经有次猜测，不少人都在评论区里询问顾言一。
　　顾言一只道：“不全是。”
　　白虎活动完毕，后脚一蹬，相隔十多米的距离，愣是直接跳到了钓鱼佬的跟前，四肢落地时，地面传来些微的震颤。
　　它四肢着地的身量比钓鱼佬还高，钓鱼佬都要仰视它。
　　钓鱼佬直接吓得不敢说话，还是顾言一出言提醒道：“你告诉他，山外有偷猎的人，那些人手上的武器很厉害，让他们要小心。”
　　钓鱼佬麻木重复顾言一的话，连主语的称谓都忘记修改。
　　白虎的视线从钓鱼佬的脸上移动到了他的手机上。
　　他凑近了手机屏幕，屏幕太小，只能容得下他不到一半的脑袋，巨大的眼珠像是透过镜头看着屏幕前的每一个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白虎注视手机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
　　钓鱼佬忽然就没那么怕了，他支棱起来，说道：“白虎大仙，森林外面有人要闯进来啊，他们带着枪和各种热武器，专门进来偷猎的，森林里的动物们都危险了啊！”
　　白虎审视着钓鱼佬，又看了看手机屏幕里的顾言一。
　　良久之后，白虎转身重新跃上矮崖，仰天长啸。
　　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响彻姑逢山。
　　山林有一瞬间的寂静。
　　蓦地，山林群鸟齐齐鸣叫，群兽长嗥，旁边的湖传来阵阵水声，有东西从里面爬了上来。
　　在众人震惊呆滞的注视下，无数鸟雀飞到了附近的枝丫上。
　　刚才的老面孔长臂猿再次出现。
　　森林中影影绰绰地有各种猛兽现身，狼、熊、虎、豹……
　　水边，一只又一只的鳄鱼爬上了岸，为首的，是一只身量几乎和白虎一样长的白鳄。
　　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成群结队的昆虫群朝着白虎的方向而去。
　　所有的动物都在看着白虎。
　　钓鱼佬身临其境，浑身颤抖，不是怕的，而是激动。
　　直播间里的观众虽然只能在屏幕前观看，激动的心情却不遑多让。
　　【这就是一呼百应的百兽之王吧，天知道我现在多么激动，身上都冒汗了！】
　　【我去，这不是动画片里的情景么，我竟然能看到它真实出现在了我们国家，我真的，妈妈，我好激动啊！】
　　【啊啊啊啊啊啊我后悔了，我能和钓鱼佬换吗！我想身临其境，我想友情参演！】
　　【我觉得它们都有灵智，一点不像是普通的动物……】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科考队和探险队拿不下姑逢山了，整个山群住的都是妖怪，不是妖怪也是有智慧的的动物……没点顾言一的本事，妥妥有去无回。】
　　白虎再次长啸。
　　这次的时间比先前召唤的声音拉长了许多，像是在与百兽沟通。
　　良久过后，白虎的叫喊才停歇。
　　紧接着便是一声尖锐的短啸，出现的动物们冲着白虎行了各自族群的礼仪之后，四散消失。
　　只有一只长臂猿出现在了钓鱼佬的面前。
　　他要抢钓鱼佬的手机。
　　顾言一急忙说道：“他要用你手机去直播。”
　　钓鱼佬：？
　　直播间观众：？
　　起猛了，听到猴子要开直播，不确定，再看看。
　　顾言一机继续道：“你的进入已经暴露了这个地方，既然如此，不如让所有好奇的人看得明白些，敢冒犯这里的领域，定然叫他有来无回！——这是白虎说的。”
　　像是看出了钓鱼佬的犹豫，顾言一安慰他道：“它很聪明，不会弄坏你的手机。你留在这里，它们也不会对你不利。”末了，他来了一句绝杀，“你可以和白鳄沟通沟通钓鱼的经验。”
　　像是为了印证顾言一的话，白鳄还泡在水中的长长的尾巴一扫，从湖里扫出一条一臂长的大鱼。
　　钓鱼佬到抽一口凉气，看看鱼，又看看猴，最后老老实实把手机交了出去，乐颠颠去找白鳄。
　　“我们说好了哦，一条鱼租一次手机。”
　　长臂猿挂上手机，朝着族群离开的方向几下跳跃，身影消失不见了。
　　……
　　唐东锋觉得这次的行动开局不利，对于整个行动组而言是个不好的兆头。
　　他一直以来信赖的手下竟然是对手派来的卧底，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对方就等着这次行动给他们的队员在山里埋下巨大的陷阱，让他们全军覆没。
　　好在叛徒早被发现，早被收拾。
　　可在准备进山之前，下属们竟然在河边发现了帐篷。
　　那帐篷和湖边的渔具，一看就是野钓的人。
　　野钓的人没钓上鱼，反倒钓上了叛徒的尸体。
　　他让属下在附近找了一圈，愣是没发现那人的踪迹，最后还是有人细心，发现了一些进山的痕迹。
　　唐东锋吐掉烟屁股，问：“那人没跑，进山了？”
　　“进山了，要是逃跑，早就被周围扎营的兄弟抓住了。”
　　唐东锋这下倒是放下心来。他不怕对方去报警，怕的是因为报警耽误了进山捕猎。
　　这次的东家给钱很大方，许诺了只要他们能从里面带出动物，不管死活，无论大小，一只开价一千万。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唐东锋穿上防弹衣，背上登山包，对下属说道：“招呼那些要进山的兄弟，出发了。”
　　……
　　姑逢山距离他们扎营的地方不远。从外面看，这只是普普通通、无人开采的山脉。
　　想当初，他带着团队连原始森林的深处都进去过，从里面带出来不少好东西，赚了一笔不菲的钱，这也成为他后续创立捕猎团队的启动资金。
　　如今小小的姑逢山，他还不放在眼里。
　　连带着唐东锋在内总共十个人整理好装备后，在选定的入口处进入了姑逢山。
　　他们的耳中带着无线电耳机，山外的技术人员随时播报几人的位置以及行进的方向。
　　唐东锋队伍的配置，从装备到武器都是最先进的，他一点都不担心拿不下姑逢山。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踏入姑逢山的那一刻起，行动就彻底暴露。
　　所有动物都察觉到了进入领域的陌生人。
　　参天的古木上，长臂猿胸前挂着手机，随着它不断跳跃的动作，手机上下颠簸。
　　【慢……慢点，猴哥，我晕树！】
　　【猴哥，大圣，大仙，我们打个商量，你这样直播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我不行，我要吐了……】
　　【谁有晕车药啊，能给我来两片吗。】
　　【直播的摄像头能放在鸟的头上吗，鸟头有自动稳定器，我担心这镜头再晃下去，直播间里的人全都要被晃走了。】
　　顾言一也被晃得眼晕，不得不开口道：“你别跳了，我头疼，你让同伴把手机给你绑在胸前，不然我就……我就……掐断直播！”


第74章 
　　评论区的人也是一边嚎叫一边笑，一边还要为猴子抗议顾言一的威胁。
　　他们情愿吐死在猴车上，也绝对不要掐断直播！
　　顾言一的话长臂猿不敢不听，很快就让几个同伴帮忙，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手机固定住了，镜头没这么晃动，终于能看了。
　　而众人这时发现，那群正在徒步朝着森林深处进发的偷猎者们此时已经停了下来。
　　为首的唐东锋停下脚步。
　　姑逢山没有路，要确认提前规划好的方位，他们采用的是最先进的卫星定位系统。
　　耳机里的技术人员还在为他们指名方向，可唐东锋却看到了他们刚刚经过时在树上做的标记。
　　他皱眉问：“确定方向没问题？”
　　“继续往前走，方向是对的。”
　　他没再问那人，而是让队友看了他们刚才的标记。
　　队友：“大哥，根据手表指针和太阳的方位，方向确实没问题。”
　　指南针的方向也没问题。
　　唐东锋决定继续前进。
　　众人又走了快半个钟头，唐东锋第二次看到他们刻画的标记。
　　不对劲。
　　他走上前触摸那处标记，确实是他们刚进森林的时候刻的，难道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可无论是卫星定位还是指南针，抑或是通过手表来定位，都显示他们的方位没有问题。
　　唐东锋第一次有点拿不准了。
　　这种情况即便是在危险十足的热带雨林，也没有出现过。
　　看了眼时间，距离进山到现在还不足两个小时，估摸着甚至走了的直线距离还不足两公里。
　　他决定继续前进。
　　然后第三次看到了这个标记。
　　唐东锋目不转睛盯着那处标记，准备召集下属商讨情况，队伍后却有人忽然大声叫：“我看到猎物了！”
　　那人旋即脱队，转身朝着非规划的路线跑去。
　　不仅是他，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个人也说看到了猎物，跟着追了过去。
　　唐东锋的下属第一次擅自脱队，他埋怨地看了眼副队，责怪对方为什么没有看好队友，最后咬牙说道：“我们都跟上！”
　　前面三个人在崎岖的路上一路疾跑，时不时朝前方放上几枪。
　　长臂猿在高处拍摄，直播间的观众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猎物，正疑惑间，为首的那人蓦地停了下来。
　　跟着的两人没刹住，也撞到了他的身上，谁知为首的那人竟然缓缓倒下了。
　　另外两人被绊倒，一起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嘶……怎么回事……”其中一人撑起身体，察觉到手上传来的黏腻的感觉，他茫然看着自己的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堆血糊糊的粘液。
　　“这……是什么？”
　　“啊啊啊啊——”另一人惨叫起来，四肢并用后退。
　　定睛一看，最开始倒下的那人已经消失，衣服下的躯体化成了一滩血水。
　　后面追赶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端起枪小心靠近，看到了惊吓到失魂的两个队友，还有一个已经化作脓水的人形。
　　唐东锋确认没有危险，这才收起了枪，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另外两人手足无措，说道：“他，他刚刚倒了下去，就化成……了……脓……水……”
　　说这话的人语调变慢，察觉到了自己视线的变化，以及眼前队长和队友惊恐的神色。
　　话没说完，他也化作一谈浓水，彻底消失。
　　七人眼睁睁看着两个大活人如同蜡烛一样，在自己的眼前融化，他们眼中都露出惊恐的神情。
　　“不……不对劲，这里不对劲！”
　　恐惧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只需要时机成熟，就会开花结果。
　　唐东锋神色阴鸷，环视一圈队友，看出了众人脸上难掩的退意。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唐东锋缓缓开口，说道：“你们知道我们这次行动的合同委托价是五千万，但是东家私底下也给了我承诺，只要能猎到这里的任何一样猎物给到东家的手上，每一只给五百万。
　　“你们如果亲自猎到了猎物，我不跟你们抢，猎到多少，就给多少个五百万。这样，你们还要坚持退出吗？”
　　随着他的话，几人眼中的恐惧和退缩全都被跃跃欲试的野心取代。
　　运气好的话，怒赚一个亿，在这里实现财富自由也不是没可能。
　　“还等什么，继续前进吧，大哥！”
　　唐东锋露出笑容，用卫星通讯询问了同伴正确的方向。
　　卫星电话那头说道：“继续往前走，方向是对的。”
　　唐东锋微微皱眉，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
　　高高的树上，长臂猿一直挂最佳角度直播。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一脸懵逼。
　　【他们怎么回事，就这么扔下水灵灵的同伴走了？】
　　在直播镜头里，那三个人并未融化成水，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跑到一半后摔倒，全都呆傻地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而唐东锋那群人站在三人面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就这么走了。
　　除此之外……
　　【他们没发现自己走的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吗？】
　　他们走的那条路上，两边全是一排排带着脸的树。
　　这些树的表情或喜或悲，或哭或笑或尖叫，每每唐东锋几人经过之后，那些脸就如同向日葵看到太阳一样，齐齐盯着唐东锋一行人。
　　配上昏暗的环境和隐约的雾气，这种场景让人一看一个不吱声，太可怕了。
　　可唐东锋他们仿佛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一样，满脸从容地继续前进。
　　顾言一解释：“人面树的养料是尸体，光合作用后会释放出带有迷幻作用的气体，引诱森林中的动物，而和人面树伴生的垂丝黑伞菇的孢子则是具有强烈致幻作用，会让来到这里的动物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我没看错的话，刚才的三个人看到路边的垂丝黑伞菇，手痒扒拉了几下，吸入了孢子，这才产生了幻觉。
　　“猴儿，去拍一下人面树。”
　　那长臂猿十分听话，三两下就跳到了地上，让镜头对准一个个人面树。
　　人面树齐齐看向长臂猿，原本五花八门的表情变成了清一色的笑脸。
　　人面树：嘻嘻，同伴来了。
　　观众：树可怕，不嘻嘻。
　　面对齐刷刷对自己的诡异笑脸树，任谁都嘻嘻不起来。
　　在镜头的指引下，众人看清楚了人面树脚边长着的一簇簇蘑菇。
　　蘑菇的伞盖呈黑色，伞盖四周有一绺绺垂下的如同丝带一样的东西，难怪名字叫垂丝黑伞菇。
　　屏幕前的植物学家们激动极了，简直恨不得直接穿过屏幕，抵达姑逢山，当场采样。
　　“刚才那三个人吸入了垂丝黑伞菇的孢子，产生幻觉，现在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之后他们的大脑会给器官发送机体已经死亡的信号，他们会自主屏住呼吸，心脏慢慢停止跳动，直到死亡，最后变成人面树的养料。
　　“所以，看到不认识的蘑菇千万不要随便碰，很可能有危险！”
　　长臂猿再次跃上高树，继续跟在了那群人的后面。
　　他们中了致幻毒素，虽然没有前三个人那样致命，精神却变得亢奋异常。
　　越是往里走，树木越发茂密，四周也越发阴暗。
　　蓦地，有人抬枪指向头顶。
　　他刚才似乎看到了有什么从头顶一闪而过。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树冠，安静到甚至没有出现一丝风。
　　为什么会觉得有东西呢？
　　那人百思不得其解，抓了抓后脖颈缓解莫名出现的痒意。
　　后脖颈的皮肤越抓越痒，迫使他加大力度抓挠，很快，他的脖子后就被抓破了，鲜血淋漓的。
　　跟在他后面的人忍不住抓住那人的手腕，问道：“蜥蜴，你干嘛，你怎么把围脖取下来了，你不知道森林里到处都是毒虫？”
　　被叫做蜥蜴的男人忍不住挣脱了对方，继续抓挠。
　　他不仅把围脖取了，还脱掉了手套，拉下外套的拉链，一边说着痒，一边忍不住到处抓。
　　当他掀开外套的时候，旁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蜥蜴的衣服里竟然爬满了密密麻麻颜色通红的小蜘蛛。
　　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被红色的蜘蛛占领，它们趴在蜥蜴的手臂上一动不动，像是在吮吸着什么。
　　一声凄厉的尖叫，引起了前面队友的注意，众人转头，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
　　蜥蜴从脖子以下的身体，竟然被数不清的小蜘蛛覆盖。
　　他一边惊恐大叫，一边用力拍打身体，希望把这些可怖又恶心的虫子拍掉，但它们却源源不绝往自己的身上爬，很快，蜘蛛就淹没了他的下半身。
　　“怎么办！谁能想办法！”
　　“火！用火！”
　　“用火他会死的！”
　　“难道他现在就不会死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争吵，根本没有什么办法。
　　他们都自备了防虫的喷雾，但在这种数目庞大的蜘蛛面前，那点防虫喷雾根本不够看。
　　只短短十多秒的时间，蜘蛛已经涌到了蜥蜴的胸口。
　　“砰！”
　　在众人的争吵声中，唐东锋一颗子弹射穿蜥蜴的脑门，结束了他的痛苦。
　　几名队友惊诧地看向唐东锋，似乎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杀死了队友。
　　他们印象里的唐东锋虽然对敌人狠辣，但是对自己人还是很大方的。
　　唐东锋面不改色：“你们争吵的声音太大了，容易引来野兽。出去之后，他们四个人的佣金你们几个人平分，想清楚了就继续跟我走。”
　　他说完，头也不回往前走了。
　　剩下的五人面面相觑片刻，还是默默跟上。
　　这种情况下，除了继续往前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此刻，评论区已经炸锅了。
　　【太可怕了，我第一次见这种面不改色的杀人魔，不敢想象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
　　【万分庆幸钓鱼佬避开了他们，否则我不敢想象他会遭遇什么。】
　　【我查到他了，是国际著名通缉犯，他是怎么进入我们国境线内的？】
　　唐东锋的信息被贴出来，是一个在国际上臭名昭著的无国界偷猎者。随着他身份的曝光，越来越多的事迹被挖了出来。
　　这群穷凶极恶的人竟然混入国内，踏入了国家自然保护区，事后恐怕不少人要被追责。
　　就在众人讨论这几个人的身份时，那几个人再次停了下来。
　　顺着几人的视线看过去，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赫然是一只颜色纯白的鹿。


第75章 
　　那只鹿通体雪白，在昏暗的森林中如同自带光源，全身泛着莹莹的白光，看上去如同淤泥里长出来的圣洁白莲。
　　六人都屏气凝神。
　　自打进入这里以后，他们已经折了四名队友，现在，终于见到了一头活物。
　　如果他们能把这只鹿带出去，一千万的价格远远不够。
　　唐东锋一边小心调整枪械的角度，一边思索要怎么漫天要价。
　　那只鹿正垂头吃着什么东西，丝毫没有察觉到远处的危险，嚼了几下后抬起头。
　　唐东锋瞄准了鹿的脑袋。
　　“砰。”
　　子弹飞射而出，正中鹿的大脑。
　　汩汩鲜血流出，鹿却没有倒下。
　　它甩了甩头，伤口没有血流，口迅速愈合，而后慢慢转身，看向了唐东锋的方向。
　　白鹿另外半边身体显露时，众人大惊失色。
　　它的另一面赫然是触目惊心的森森白骨，透过白骨能看到空空如也的腹腔和大脑。
　　难怪子弹射穿脑袋却没有流血。
　　这只鹿竟然是披了半张鹿皮的枯骨！
　　众人目瞪口呆。
　　唐东锋喃喃自语：“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这地方会有这种玩意？！”
　　鹿已经发现了他们，溜溜达达冲他们的方向而来，它的步伐看似悠闲，却眨眼就到了众人的面前。
　　几人因为过于震惊，甚至忘了逃跑。
　　直到那东西走到近前，众人这才发现它的体型高大，如同成年的麋鹿一样，甚至比小轿车的体型还大，居高临下打量着那几人，一半是美丽的皮囊，一半是可怕的白骨。
　　如果这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众人都会乐于欣赏它的美丽。
　　但这玩意是活的！一只活生生的怪物！
　　它凝视唐东锋，骤然人力而起，前蹄对准了他，狠狠踩下去。
　　不远处的队友眼疾手快，把手雷扔进白鹿的腹腔内，对他大喊：“愣着干嘛，跑啊！”
　　唐东锋急忙闪身躲过，他身下的石墩竟然被直接踩碎了！
　　随即手雷爆炸，白鹿的皮被炸烂，又迅速修复。
　　几人头也不回往回跑，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劲逃命。
　　随着手雷的轰响，整个森林像是活了过来，隐匿暗处的长臂猿四下乱窜，吱吱哇哇叫着，时不时跳到几人的背包上，减缓他们的跑路速度。
　　有人被突如其来的重量砸得摔倒，登山包被抢走也顾不得要，爬起来继续逃命。
　　周围的山林中也影影绰绰出现各种身影，伴随着各种不同生物的嚎叫。
　　那白鹿跟在他们身后，看上去优哉游哉，那模样不像在捕猎，倒像是驱赶羊群的猎犬。
　　唐东锋一边奔跑，一边用枪扫射四周的动物，余光瞥见侧面窜出的一只豹子就要扑向自己，他枪口一转，打中了身旁的队友。
　　队友倒地，被豹子扑倒，随即被地下蜂拥而出的蜘蛛淹没。
　　唐东锋松了口气。
　　在他身边跟了几十年的副手目睹了一切，他转头看向身后已经没有了动静的队友，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再看向唐东锋时，眼神多了不加隐藏的冰冷。
　　跑了不知道多久，全身的力气几乎要耗尽时，半面骷髅的鹿终于停下，站在远处的林中盯着他们，过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周遭的紧逼的野兽也消失无踪。
　　几人此刻站在一处空旷的地界，却没有逃出生天的感觉。
　　这群野生动物停止追逐，显然是因为他们误入了什么更强大的东西的领地，它们因为忌惮而后退罢了。
　　好在卫星电话还在，唐东锋赶紧询问山外的人他们如今的方位。
　　山外的人说道：“继续往前走，方向是对的。”
　　唐东锋皱眉：“我是问你现在我们在什么地方，赶快报坐标，现在出了意外，我们要出去！”
　　“继续往前走，方向是对的。”
　　“喂？你听听你在说什么！没听懂我的意思吗？”唐东锋怒吼。
　　“继续往前走，方向是对的。”
　　“继续往前走，方向是对的。”
　　“继续往前走，方向是对的。”
　　唐东锋想起自打他们进入森林之后，每次通话询问方位，队友说的都是这么一句话，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咬牙切齿，摘下耳机狠狠摔在了地上，一脚踩碎。
　　副手见状，面色微变，问：“大哥，是不是卫星电话出问题了？”
　　唐东锋心中涌上莫名的戾气，目光阴鸷盯着剩下的人。
　　不如把这些人都杀了，献祭给山神，这样他是不是就能活着出去？
　　想到这里，唐东锋蓦地一顿，眼露茫然。
　　他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山神又是什么？
　　副手像是没看到唐东锋要吃人的目光，他抬起自己的手表，说道：“我的手表失灵了。”
　　众人这才发现，自己手表的指针竟然毫无规律地转动。
　　有人拿出指南针，见也是如此。
　　有人不确定地问：“我们……是不是到森林腹地了？”
　　虽然腹地确实是他们的目的地，但众人此刻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不仅仪器失灵，他们最重要的，用于连通外界的卫星定位仪也失效。
　　这对深入腹地的他们而言，并不是件好事。
　　完了。
　　唐东锋脑子浮现这个想法。
　　“完了。”
　　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众人惊诧，四下张望寻找。
　　唐东锋更是心惊胆战。
　　刚才那两句话，好像是自己脑子里想的？
　　“刚才那两句话，好像是自己脑子里想的。”
　　另外四人察觉异常，慢慢看向唐东锋。
　　“大哥，那个声音……好像是从你的身上传来的？”有人惊疑不定问。
　　什么？这不可能！
　　“什么。这不可能。”
　　几人盯着唐东锋。
　　副手道：“大哥，真的是从你身上传来的声音……你要不要把外套脱了看看？”
　　想我死吗，在这种鬼地方我怎么可能脱外套！
　　“想我死吗，在这种鬼地方我怎么可能脱外套。”
　　“大哥，你，你的嘴没动，但声音是从你身上传来的。”
　　唐东锋的视线锐利扫向那个人，旋即身上又道：“我怎么可能说不了话！这个蠢货怎么不在刚才被野兽杀死！”
　　众人实实在在确认了唐东锋的嘴动没张开，但那又真的是他的声音在说话。
　　被他咒骂的下属脸色奇差。
　　而唐东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他环视四周。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一会儿要是那群野兽追了上来，就让剩下的人先抵挡一阵。反正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为我卖命。”
　　几个人看唐东锋的表情都不太好。
　　有人想要反驳，被副手拦下了。
　　他问：“大哥，你实话告诉我，这次的佣金，甲方给了多少？”
　　“一个亿的佣金进森林录像，如果能猎到野兽带出去，一只给一千万。但是那雇主没说这该死的地方这么奇怪。难道他早就知道这里奇怪，所以才会以一只一千万的价格购买这里的动物吗？”
　　几人这才意识到唐东锋这个中间商竟然如此黑心无良。
　　副手又问他：“大哥，刚才蝴蝶被你误击，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语气冷了许多。
　　“蝴蝶那个蠢女人，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她竟然说这次结束之后就要退出离开，和她的爱人结婚生子。哼，知道了这么多秘密，怎么可能让她走。”
　　副手脖子上青筋暴起，轻声问道：“大哥，你知道蝴蝶的爱人是谁吗？”
　　众人都已经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看了看副手，又看了看毫无所觉的唐东锋。
　　副手轻声说道：“蝴蝶的爱人，是我。”
　　他话音落下，手里的枪已经抵住了唐东锋的眉心，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直到手枪里的子弹打完，副手才气喘吁吁停下。
　　看着倒地不起的唐东锋，另外三人都没有言语。
　　或者说，他们乐见唐东锋如此下场。
　　毕竟这人确实把他们坑得不轻。
　　机敏的人已经改变了对副手的称呼，喊道：“大哥，我们这下怎么办？”
　　不等副手开口说什么，躺在地上的唐东锋的尸体发生了异变。
　　一只虫子从他的脑袋里钻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无数虫子从唐东锋的脑袋钻了出来，地上的唐东锋彻底变成了一具皮囊。
　　领人头皮发麻的不是密密麻麻的虫子，而是这些虫子都在说话。
　　每一只虫子都在发出和唐东锋一模一样行的声音。
　　“蝴蝶那婊子竟然要找人结婚，她都已经被我睡过了，贱人……”
　　“蝙蝠那蠢货死前竟然把他的孩子托付给我，那娃娃真好玩，哈哈哈哈——”
　　“这次的委托人很有钱，但一个亿怎么够，我还要更多！至于那些蠢货，能活着出去就分他们点好处吧，毕竟肉盾不好找。”
　　“这次回去后就把蝴蝶那姘头也给解决了。”
　　唐东锋的声音此起彼伏，述说着他从小到大做过的恶。
　　虫子朝活着的几人蜂拥而来，还在不间断发出唐东锋的声音，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一把火把这里烧个干净透彻。
　　他们拿出了几乎所有的武器对付虫子。
　　但那些虫子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不停从地下喷涌而上。
　　就在这时，地面震动。
　　平坦的土地慢慢上升，覆盖在其上的泥土纷纷脱落。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站着的地方竟然不是什么平地。
　　而是虫子背甲上。
　　那些会钻入人体内的虫子，正源源不断从这只巨大的虫子的口器中喷涌而出。
　　几人吓得肝胆具裂，不管会不会摔伤，直接跳了下去。
　　虫子下面不是什么土地，而是——一片湖沼。
　　虫子并未跟着他们一起落下，但几人还来不及庆幸，四周就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娃叫。
　　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只拇指大小，浑身翠绿，双眼巨大的萌萌蛙。
　　小树蛙们跳到他们裸露的皮肤上紧紧攀附，有两人忍不住伸手去扯，小树蛙受到了惊吓，迅速变色，皮肤分泌出毒素。
　　两人只觉得脸上一痛，距离最近的那个眼睛已经瞎了。
　　毒素蔓延迅速，那两人很快抽搐着倒下，彻底没了声气。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活着。
　　副手见到队友的惨状，忍住没有触碰脸上的小树蛙，一点点摸索着离开湖沼，而另外的那人已经吓疯，枪口对准口中，饮弹自尽。
　　越来越多的小树蛙跳至副手的脸上，完全遮住他的视线，他只能摸索着周围的植物前进，根本没办法分辨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
　　他心知自己必然会死在这里，但不想以中毒这么痛苦的方式死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前忽亮，小树蛙从他的脸上剥落。
　　副手慢慢撑起糊满粘液的眼皮，就看到了死前最难忘的一幕。
　　一只巨大的白虎站在参天的古树之下，睥睨地看着自己。
　　下一秒，那棵古树的气根忽然动了，变成尖锐的枝条，刺向自己的眉心。
　　副手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一个上午不到的时间，这伙国际上臭名昭著的通缉犯偷猎者，全军覆没。


第76章 
　　长臂猿把手机还给钓鱼佬的时候，他正在和白鳄高谈阔论钓鱼的技巧和野塘的寻找，说得眉飞色舞，身边此时已经有七八条鱼了。
　　白鳄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懂，或者听懂了但懒得理，反正双方语言也不通，它对钓鱼佬最大的回应，就是听累了听烦了，用尾巴拍上一条鱼，这样钓鱼佬就能消停一小会儿。
　　显然，这种回应方式深得钓鱼佬的心，在拿回手机时，还意犹未尽。
　　顾言一：“行了，事情结束了，可以回去了。”
　　钓鱼佬遗憾：“哦，回去了啊，好吧，确实也挺晚了。”他看向这些鱼，太多了他也拿不完，就把那些还活着的全放生到湖里，自己拿走了最早被白鳄拍上岸，已经没了呼吸的三条鱼。
　　半骨白鹿出现，化成一道白烟，融入白虎的身体之中。
　　这是白虎幻化出的幻兽，接近那群人打算稍微探听一下对方人马的武力值如何。
　　嗯，暂且在它这里不值一提。
　　白虎“嗷呜”一声，狼王跳出来，两只动物交流了什么，狼王打了个响鼻，似是有点不情不愿地走到钓鱼佬的身边，用爪子扒拉他一下。
　　钓鱼佬在狼王这种野生王者面前身娇体弱，被扒拉一下好悬落入湖中。
　　狼王叼着他的后衣领，往旁侧一甩，钓鱼佬被甩飞，落入了一个毛茸茸的背脊上。
　　是一只比狼王小，但足够他成年人骑上去的灰狼。
　　狼王对着地上的三条鱼依葫芦画瓢，甩在了等候在一旁的狼小弟背上。
　　最后是副手的尸体。
　　交出一具尸体，算是姑逢山中野兽给人类的一个交代，也警告他们如果随意踏入，下场就是如此。
　　而后，狼王领路，带着钓鱼佬离开了森林。
　　钓鱼佬依依不舍，主要还是舍不得白鳄。
　　这鳄老哥听他吹水就会给鱼，是真的能处！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十分不舍，这一趟直播比看一百部科幻大片还精彩，虽然猴哥的车有点晕，车速有点快，但不妨碍他们窥见神秘姑逢山的一隅。
　　姑逢山里动物的出现，似乎也佐证了人类一直以来的猜测--妖是否真的存在。
　　亲眼目睹这场直播的人，已经不会再怀疑这个说法，生物学界的某些理论恐怕也要被推翻重塑。
　　不出意外，这个直播很快就会传遍全球，姑逢山会进入全球的视线之中。
　　骑在狼背上的钓鱼佬此刻正在和灰狼们疯狂合影。
　　这可是辈子有且仅有一次的经历，不得拍个百把张照片发到网上供人传阅，老了还能和子孙炫耀！
　　钓鱼佬看着直播间里三千多万的在线观看人数，感叹道：“我原本打算拿着鳄哥送我的这几条鱼回去迷个路，看来现在也不用迷路了，三千多万网友都知道我在姑逢山抓鱼了，嘿嘿。”
　　网友调侃：
　　【谦虚是一个钓鱼佬应有的美德，那是你抓的鱼吗？那明明是鳄哥为了堵你那叭叭不停叨叨的嘴，送你的鱼！】
　　【话说姑逢山里的鱼是真的大啊，我看鳄哥尾巴拍上来的鱼最小的一条也有小手臂这么长。真想去里面钓鱼……】
　　【我现在不担心探险家和驴友冒险进入姑逢山，我担心钓鱼佬为了那几条鱼进去！】
　　【楼上别说，还真有可能……】
　　有狼王的领路，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姑逢山的出口处。
　　刚一出山林，钓鱼佬就见到山外围了一圈荷枪实弹、身穿迷彩服的军人。
　　那些人见到他们从里面出来，齐刷刷看过来，压迫感十足。
　　钓鱼佬从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换做平时，恐怕早就被吓到了，但这些远比不了在姑逢山中的经历，因此他此刻表现得还算镇定。
　　他从灰狼的身上跳下来，向对方道谢，又去取了自己的三条鱼。
　　背着副手尸体的狼把副手的尸体扔下。
　　任务完成，狼王带领狼群退回姑逢山内，全程没有给军队的人一个眼神。
　　钓鱼佬扛着三条鱼冲它们挥手道别，它们的身影消失后，钓鱼佬转向军队的方向，大喊：“你们好！我是人！”
　　说完又对着直播里的顾言一道：“大师，竟然有军队过来接我！”
　　顾言一失笑。
　　自从那几个偷猎者进入姑逢山后，直播间里的当地观众就紧急报警。
　　这事太大，警察管不了，上报了局长，局长一看这事他也管不了，最后层层上报后，最终出动军队，直接围住了入山口。
　　山外的那群余党也已经被控制。
　　钓鱼佬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那个像是军人首领的人朝他走来，他才松了口气。
　　顾言一说道：“行了，你安全了，没什么事我就挂直播了。”
　　钓鱼佬十分惋惜，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和顾言一连线！
　　一分钟后，连线还没切断。
　　众人还以为顾言一卡顿了，他忽然问：“你说你要把所有鱼都给我，这承诺还作数不？”
　　钓鱼佬一愣，继而狂喜：“作数作数！我向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主播大师你告诉我地址，我连夜坐飞机给你送过来！”
　　【你小子老谋深算！竟然妄图套取神棍家的住址！】
　　【我现学钓鱼还来得及吗？】
　　【神棍你别告诉他，这小子显然不安好心，没准指着靠你钓上蛟钓上龙名垂钓鱼史，现在正在试图跟你套近乎呢，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顾言一得了承诺，说道：“那等时候到了我联系你！”
　　说完切断了直播。
　　书房陷入安静，顾言一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伸了一个懒腰，关掉电脑，溜溜达达出了书房。
　　估摸着下午应该会有人过来，现在现休息一下。
　　……
　　很快，网络上就出现了这次直播连线的回放，不出意外地，回放不仅在本国的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动。
　　什么有表情的树，什么半骨鹿，抑或是能读取人记忆的虫，都对看到的人类的世界观造成巨大的冲击。
　　甚至有别国的科学家和探险队员不管不顾想要前去姑逢山一探究竟，直接联系使馆主张诉求，最后被使馆以军队已经接管该地为由拒绝。
　　更有别国的政府询问唐东锋等十几名国际通缉犯的死活，确认是否真的已经死亡。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们陆续联系使馆，询问是否有能够接受赏金的账户。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一时间，姑逢山的热度席卷全球，直接带起了一波徒步旅行直播的热度，借此东风，带火了一波徒步旅行的主播。
　　更多的人甚至跃跃欲试，试图前往姑逢山一探究竟。
　　而此事件的唯一亲历者——钓鱼佬——金旭岩，被请到了距离最近的城里的警察局中。
　　军方暂时征用了警察局的会议室，此刻金旭岩正坐在会议室里，和十多个人面对面，其中有军方的人，有政府的人，也有研究机构的人。
　　换做平时他肯定会紧张，但他现在不是普通钓鱼佬，而是见过世面的钓鱼佬！
　　军方专门请来的顾问正询问着金旭岩具体的经过。
　　金旭岩眼中闪烁着清澈的愚蠢，说道：“事情经过就是像直播里那样，我其实还没你们清楚呢，我把手机交出去后，就一直在和鳄哥聊天。”
　　“鳄哥？”
　　金旭岩嘿嘿一笑：“就是那头白鳄，给我鱼的白鳄，它是好鳄，我尊他一声哥。”
　　顾问满头黑线。
　　“你知道那些偷猎者出现在姑逢山附近的事吗？”
　　金旭岩谈起那群人就一脸后怕，说道：“我肯定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哪还会往那里跑！”
　　顿了顿，又道，“还好我抽到了主播大师的福袋，不然我就要跟我钓上来的那具尸体作伴啦！”
　　“你是怎么认识顾言一的？”
　　“我是他的粉丝啊！他特别厉害你们知道吗！最近如果你们流年不利，最好去抽一个他的福袋，他能帮你辟邪！
　　“当然，做贼心虚的人就不要去了，很容易被他把底裤扒出来，他最爱一言不合送人进监狱了，哈哈！”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有这么玄乎吗？
　　看来得好好查查这个人了。
　　顾问咳嗽一声，继续问：“金旭岩先生，你与姑逢山的野兽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有什么感觉，它们是否有危险？”
　　金旭岩仰头想了一下，说道：“他们对我很友善，但这是在主播大师帮助我的前提下。
　　“对它们而言，姑逢山是它们的地盘，如果人类擅自闯入，他们肯定不会给人类好脸色啦。就像你家忽然被陌生人闯入，你会倒屣相迎，还是乱棍把人打出去？”
　　况且姑逢山内有结界，约等于人类给家安装防盗门窗。
　　这种情况下还擅自闯入，真不不怪它们把闯入者当做强盗小偷处理。
　　他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默然。
　　金旭岩抓抓头，又道：“而且，我觉得它们有点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众人紧张起来。
　　“它们太聪明了！我和鳄哥水吹自己钓上来的鱼的个头多大，它每次都能用尾巴拍上来一条更大的！”
　　金旭岩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一直在想，它是不是在用这种方法藐视我？”
　　在场的众人：……
　　他们就不该叫一个满脑子都是钓鱼的人来问话！


第77章 
　　中午刚吃完饭，别墅的门铃就响了。
　　为首的晁清河是老熟人，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人，女人身穿道袍，男人身着西装，两人的年龄看上去五十岁左右。顾言一都不认识。
　　他瞥了眼花园外的车道，车道上停满了黑色的轿车，从他家门口排到老远。
　　车窗贴了防窥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顾言一猜测约莫是这个中年男人的保镖。
　　因为自己花园的门外也已经站了两个穿黑西装的人。
　　真是大阵仗。顾言一咋舌。
　　顾言一表现得毫不惊讶，对三人点点头，说道：“三位请进。”转身为他们带路。
　　别墅的客厅里，泡好的四杯茶静静放在茶几上，还在冒着热气，昭示着主人已经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别墅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迹。根据调查到的报告，顾言一购买的这栋别墅是D市出了名的凶宅，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闹鬼的事解决了，宅子的主人感念于他，直接赠与了宅邸，以及宅邸后的那一大片空地。
　　换做从前，他是不太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言的，但在看了顾言一今天的直播后，他又让人把往期的录像给他看了几个。
　　看完后，中年人沉默良久。心道他们恐怕要调整对待顾言一以及这一系列新出现物种的态度和策略了。
　　顾言一示意三人落座。
　　女人坐下后，先自我介绍了一番：“顾道友，您好，我是龙虎宗掌门，名叫穆筠，道号灵行。您叫我灵行就行。
　　“我身边这位是隗山隗先生。”她没有介绍隗山的身份，估摸着顾言一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而后她单刀直入：“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因为您上午的直播。”
　　顾言一温言道：“您说。”
　　看完直播后，灵行道人当机立断决定来找顾言一，半途中碰上隗山实属意外，但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毕竟无人无人知晓的姑逢山内部曝光在世人眼中，生活在那里的动植物昆虫生物，完全超出人类现有的认知范畴，更甚者，也触及了她这个纯正道门中人的知识盲区。
　　她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已经补完了直播的回放，其实详细的信息都已经在直播中展现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问什么，想了想，问出最担心的事：“如果我和那里的任何一个妖修对上，有几分胜算？”
　　顾言一摇头：“十死无生。”
　　灵行脸色微白。
　　龙虎宗如今是道教的魁首，身为掌门的她，修为在整个道教名列前茅，顾言一机竟然直接告诉她，面对妖修们，她毫无胜算。
　　灵行道人苦笑，又问：“那只白虎是……”
　　“是白虎。”顾言一给出确切的答复。
　　这下，灵行道人是真的激动了。
　　四圣兽中的白虎，只在古籍记载中存在过，龙虎宗自编的门派史中，寥寥几笔写过往届的几任掌门曾遇到过白虎，可即便是距离最近的一次记载，也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她竟然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圣兽。
　　“那……那是否有……”另外三只圣兽？
　　顾言一耸肩：“不知道，不确定，再看看。”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中年人开口，说出了见面后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顾先生，我只有一个问题，他们，会对人类产生威胁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妖而言也是如此，或者说，妖更注重此道。
　　“当然，贸然闯入姑逢山的人，它们一般会把对方当做强盗土匪处理，我的建议是，尽量限制人类进入姑逢山。倒是不用防着里面的妖跑出来。”
　　人家若真想出山，普通人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中年男人点点头，知道事情该如何处理了。
　　灵行道人又和顾言一聊了些相关事宜，半个多小时后，三人告辞。
　　晁清河全程都在安静喝茶，他跟着一起来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上次胡灵的事，在顾言一面前混了个脸熟，两人有点吃饭之谊，所以灵行道人让他帮忙带个路罢了。
　　离开别墅，灵行道人长吁一口气，擦了擦后脖颈洇出的细汗。
　　中年男人：“灵行大师，您在里面很紧张，为什么？”
　　灵行道人苦笑：“您并非修道之人，可能感受不到。那屋子看着空旷，实则里面热闹得紧，厉鬼和摄青鬼隐没在暗处，修为数百年的化形妖修在二楼观察我们，除此之外，供桌上供奉着黑白无常和数百个鬼童。
　　“如果真的打起来，我和清河护着您，莫说是全身而退了，能不丧命就已经超出预期了。”
　　而这样的人，即使隔着屏幕，也能和姑逢山里的妖沟通，甚至让妖们忌惮。
　　她不敢想这人究竟有多厉害。
　　中年男人闻言，脸色煞白。
　　他还以为顾言一是一个人住，却没想到，刚才自己去的竟然是实打实的鬼屋妖窟。
　　他喃喃自语：“他……先前真的只是一个小明星吗？”
　　谁知道呢，也许之前是大隐隐于市呢，发现世界产生了变故，于是脱掉马甲，拯救世界？
　　……
　　等到三人的气息消失，沉寂在别墅里的非人类们又活泼了起来，别墅重归热闹。
　　周秉文打电话过来，说道：“言一啊，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姑逢山有奇怪的生物，所以才连线那个钓鱼佬的？
　　“你知道我今天一天接了多少个电话吗，好多综艺邀请你参加，还有电台准备专门为你开一档灵异探索节目，你根本想不到他们一集开多少价码！
　　“如果你愿意出镜，很快就能把违约金还上了！”
　　顾言一愣：“啊？违约金已经还上了啊，胡灵帮我还的，当做我救下他和林景和的费用了。”
　　那头的周秉文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两尊大佛。
　　因为袁家人和林家人的倒台，两家的财富全都集中到了胡灵一个狐的身上。
　　胡灵请了专业的管理团队打理公司，他则在别墅里整天和林景和待在一起，顺带跟着黑白无常一起修行。
　　周秉文在那边“阿巴阿巴吧”半天，委委屈屈说了一句：“怎么就没人告诉我呢？”
　　顾言一也觉得这事上自己做得不到位，只能向对方道歉：“抱歉啊周哥，最近直播太忙……”想了想，觉得这理由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又改口道，“最近装修翻新太忙了。”
　　没给周秉文开口的机会，他话赶话道：“对了周哥，我打算买点玉石增强一下家里的风水，你知道什么地方卖玉么，带我去看看吧。”
　　周秉文很快开车赶到，接了顾言一就往D市的玉石城跑。
　　那里原石成品都卖，原石直接从场口拉过来卖，是D市最大的一个玉石流转市场。
　　在距离玉石城还有五百多米的地方，就能看到有人摆着摊子在卖东西。
　　周秉文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好，两人一路慢慢逛着进去。
　　地摊上卖的东西比较杂，有卖原石的，有卖切割好的石料的，也有制好的成品，因为没有摊位费，价格相比于玉石城里的便宜不少。
　　顾言一一路顺着淘货，到玉石城门口时，手上也多了四块原石。
　　这些原石里的玉料蕴含的灵力丰沛，等切割打磨好之后，能作为家中风水阵的阵眼。
　　玉石城内比外面热闹多了，一间间铺子放满了原石和开窗料子的，几乎每一家店都有一台切割石料的机器。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谁都想通过这一刀下去逆天改命，暴富躺平。
　　这里已经成为了D市的一处网红打卡地，不少人在这里淘宝，来此光顾的人手中或多或少都拿了一两块石头，大多数人会选择当场切开，万一真中了，那不就少奋斗三十年了么。
　　只要有开石的店面，都有人围观。
　　在这样的氛围中，最热闹的当属一个店面，那店的名字叫“聚宝阁”，此时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的人。
　　有人刚刚在店里买了开窗的原石，现在正在切割。
　　顾言一好奇凑上去看，顺便问身边的人：“这石头多少钱？”
　　那人目不转睛盯着机器，说道：“有个大户花了五十万买的一块冰阳绿开窗的原石，这可是近期最贵的一单了。”
　　现场只有切割机运转的声音，众人都在目不转睛盯着石头，有的人直接开启了直播和录像。
　　顾言一盯着那石头瞧了一会儿，赞叹，说道：“这块翡翠不错啊，能卖个好价钱。”
　　旁边的男人却摇摇头，小声道：“他呀，应该是被骗了！”
　　他嘀嘀咕咕和顾言一说着自己的经验：“这色料一看就是做假的，别看石形不错，皮壳成色也好，但你看切割机下掉落的那些是什么？是人做上去的皮壳！
　　“他指定没有仔细看开窗，但凡懂一点的人都不会这么莽撞就花五十万买这种料子，这里大多数的开窗料都是骗外行的。”
　　顾言一疑惑：“是吗？但是我看那块原石灵气浓郁，应该能切出大涨的料子。”
　　身边的男人一愣。
　　灵气？浓郁？这是什么修仙用语，难道身边的人是什么修仙中毒者？
　　男人疑惑转头，看向身边的中二病患者，而后愣住了。
　　这人好眼熟啊，好像他上午才在直播间里见过？
　　……
　　……
　　……
　　他……他不是顾言一吗？！？！


第78章 
　　男人愣怔之间，原石已经切割结束，众人的唏嘘声传来。
　　他赶紧转头看去，就见切割下来的截面甚至不是最次的翡翠，就只是纯粹的石头。
　　再看那个花费五十万买下它的年轻人的脸色已经惨白。
　　男人看看石头，又看看顾言一，再看看石头，再看看顾言一，试探问道：“那个，大师……您的意思是，那块料子，真的能切涨？”
　　顾言一点点头。
　　年轻男人也不敢相信自己抛出去的五十万就这么打了水漂，对师傅说道：“师傅，继续切，继续切！”
　　这样的人师傅见得多了，见怪不怪，又陆续切下三片，仍旧什么都没有。
　　“完了，都完了……这是我最后的家当……家里的债务怎么办……”他捧着被切剩下来石料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众人见状，看他的目光里同情中带着不赞同。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豪赌输了……只能说种瓜得瓜，而且身上背着债竟然还来赌石，这不是闹呢么？
　　那小年轻的面相上显现出死气，顾言一知道对方估摸着想不开了。
　　本着救人一命的原则，他上前拍拍小年轻的肩膀，说道：“剩下的石头继续开，别停。”
　　小年轻呆滞地看向顾言一。
　　顾言一劝他：“反正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不如继续把剩下的切开，嗯？”
　　小年轻盯住手中的原石，一咬牙站了起来，对老板说道：“老板，剩下的也帮我切了！”
　　老板笑意盈盈又招来切料的师傅，开启切石机。
　　吃瓜路人一看事情还没结束，原本散了一半的人“呼啦”一下又围了上去。
　　小年轻前所未有地紧张，站在机器面前，十指紧紧绞在一起，目光死盯着切石机。
　　五秒。
　　十秒。
　　二十秒。
　　切石师傅关掉机器，拿起石料，用工具轻轻一撬。
　　“啪嗒。”石料被打开，露出里面青翠欲滴的切面。
　　切料师傅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用激动得变调的声音喊道：“切涨了！切涨了！是……是冰种……不不不，是玻璃种，玻璃种的正阳绿翡翠！
　　“无裂——！！！！”这一嗓子直接叫破了音。
　　围观的人哗然，凑上前想看个清楚明白。
　　看热闹的外行都在问什么是玻璃种的正阳绿。
　　一旁有懂行的科普，玻璃种正阳绿是翡翠中的极品，品级仅次于帝王绿，但现在也有一些说法认为正阳绿和帝王绿的品级不相上下，甚至正阳绿因为更加稀少的缘故，比帝王绿级别的翡翠还要珍贵。
　　再加上料子无裂，让料子的可塑空间更大，更是稀有至极。
　　这么一块巴掌大的未经加工的料，价格至少能翻十几倍不止，如果拿到拍卖场去拍卖，成交价只怕会更离谱。
　　聚宝阁的老板已经推开了师傅，拿了个手电筒上手仔细查看，抚摸截面的指尖都在发抖。
　　“……真的是玻璃种正阳绿……怎么可能是正阳绿呢……不应该啊……”那声音里有懊恼、后悔、气愤……
　　身旁的年轻人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财砸蒙了，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激动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正是刚才认出顾言一的人。
　　他早在认出顾言一后，就拿出了手机直播起了后续的切料过程，标题也起得很抓眼球。
　　【玄学大师惊现赌石现场，预判石料切割大涨！真还是假，赶紧来看看吧~】
　　原本随手划拉着短视频的网友一看顾言一的侧影，嘿，这不上午才见的神棍，怎么下午就改行去赌石了！
　　顾言一的老粉都知道，有他在的地方就有热闹，刷到直播的人也不管直播的人是不是顾言一，立刻把直播链接转发到群里，呼朋引伴去看热闹。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直播间就涌入了几万人。
　　那人分神一小会儿后再看自己的直播间，迅速增加的直播间人数，登时愣住了。
　　这，这，这！今天就是他的人生巅峰啊！
　　他立刻快乐地和新进来的人解释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店铺里，老板还在懊悔自己怎么就把这么极品的料子给白送出去了——对于这种品级的玉料，五十万和白送没差别。
　　围观的人见聚宝阁开出了这么好的料，纷纷涌入店内，也想试一试自己的手气，却在听到顾言一的话后，住手了。
　　顾言一对紧紧捏着料子的老板说道：“老板，这石头你是不是该还给人家了？毕竟愿赌服输，况且你还不是赌，而是纯粹的诈骗呢。”
　　老板看向顾言一的目光带着怨恨、埋怨和些微的慌张。
　　要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也不会损失这么大！他为什么要提醒这个年轻人，他完全可以等年轻人走了之后再告诉自己啊！
　　看看他现在又打算干什么，他竟然说自己在诈骗！
　　老板恶狠狠对顾言一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诈骗！赌石都是愿赌服输！”
　　顾言一摇头，拿起了那块被切下来的开窗料子，狠狠砸在地上。
　　石块应声而裂，开窗的部分也从石块上剥落。
　　他躬身捡起那块绿色的开窗料子放在指尖搓了搓，众人就见粉末簌簌飞落。
　　见状，不仅围观群众呆住了，老板都呆住了。
　　直播的男人专门给了顾言一手部特写，直播间里涌入的观众们都在喊六。
　　【该说不说，神棍这手徒手搓玻璃的技巧，真的逼都让他装完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石头其实是用什么东西压出来的？】
　　【可能性不大，不然刚才他摔地上的时候就应该裂开了，看地上的粉末，料子大概率是出自某个帝王绿玻璃酒瓶。】
　　【这老板的手法太常见啦，就骗骗不懂的小白，别说那石头是玻璃的，连外面那层壳都是专门炮制的。一般能出好料的原石，在场口就被人订下了，这种玉石城古玩城里的石头，都是场口不要的，按斤称了贱卖给这些店铺的。】
　　身边有人认出了顾言一，小心翼翼问道：“那个，您是顾大师吗？您刚才的意思是什么？这里的石头都是假的？”
　　顾言一点点头，说道：“嗯，都是假的。”
　　这下老板不干了。
　　他本就因为错失了一块好料而懊悔愤恨，现在顾言一的话一出，那些原本要买石头的顾客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石头。
　　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老板厉声道：“商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说我骗人，那刚刚的原石开出的料子是什么，玻璃吗？！
　　“你如果再不走，我就报警告你扰乱治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店里的伙计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去叫保安过来把人赶走。
　　伙计挤开人群，呲溜窜走了。
　　顾客们却不管老板的威胁，追问顾言一道：“您确定吗，难道没有一块是能出料的原石吗？”
　　顾言一摇头：“不是原石，除了玻璃柜台摆着的那几块是从场口拉来的，其他的，都是普通石头。”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老板一跃而起，推搡顾言一。
　　推了一下，没推动，又推了一下，顾言一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直播间的人都笑疯了，劝老板省点力气，顾言一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能徒手抡棺材的人啊！
　　哦，现在又多了个徒手搓玻璃的技能。
　　老板红温：“你……你等着！我要让人报警！我要让保安抓走你！”
　　旁人看不下去，呛声道：“老板，人家只是说了两句罢了，你怎么急成这样，难道……他说的是真的，你这里的石头，只是普通的石头？”
　　老板跳脚：“狗屁！我这里的原石都是从好场口拉来的原石，刚才开出玻璃种正阳绿就是证据！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原石全部切开，否则你就是血口喷人！”
　　“好啊！这个提议不错，全部切了吧！”
　　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熟悉的声调。
　　是沈鸣。
　　沈鸣比旁人高出一个头并肩膀，正奋力挤开人群往前走，口中不停道：“不好意思，借过，请让一让，不好意思，请让我过去一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顾言一面前。
　　顾言一看着都觉得累，好端端一个有钱人家大公子，不好好坐在高端写字楼里挥斥方遒，怎么净爱来凑热闹。
　　“你妹呢？”他问。
　　经过沈家长子长女的共同纠正，顾言一现在在沈鸣面前称沈凝为你妹，在沈凝面前叫沈鸣为你弟。
　　虽然神金，但必须遵守。因为沈家嫡长子和嫡长女那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沈凝今天坐班，我轮休。在家没事干，看到你的直播就来凑热闹了。”
　　他说着凑近了看那块开出的翡翠：“哦呀，真的是玻璃种正阳绿，你要愿意，我两千万收了。钱能马上打到你账户上。”
　　众人都被他的阔绰的手笔震撼了，一旁的老板听到这个数字，简直牙都要咬碎了。
　　那年轻人简直无所适从，沈鸣也不逼他，打了个响指，对那老板说道：“你刚才说了要打赌，来吧，赌！最近我赚了钱没地方花，手痒，正愁着呢！”
　　老板：……
　　观众：……
　　听听，这是人话吗？


第79章 
　　顾言一：“你很闲吗？”
　　沈鸣给了他一个wink，说道：“我虽然闲，但我钱多啊！你就让我花钱吧，就当帮我的忙。”
　　所有人：……更想打他了怎么办？
　　老板的心思却是活络了起来，问他：“你真的要把店里的石头都买下来？”
　　沈鸣摇摇手指：“是暂时买下来，作为赌注的筹码。如果切涨了，我就赔给你三倍作为你的名誉损失费；如果切垮了，你就假一赔三。赌不赌？”
　　“……三倍？”
　　沈鸣从怀里抽出一张淬着暗金纹路的黑卡，示意老板“爷有的是钱”。
　　原石的来源老板十分清楚，但刚才开出的正阳绿翡翠给了他一丝希望。
　　没准呢，如果真的切涨了，他不仅能得到一块翡翠，还能得到三倍的赔偿款。
　　但他真正能赌的，只有玻璃柜台里的那十块原石，它们才是从真正的场口拉回来的原石。
　　除了其中几块炮制造假用于欺骗顾客的外，确实有三块没开窗的，场口老板告诉他能出绿。
　　即便是最劣质的品种，他也算是赢了这场赌局！
　　老板咬咬牙，说道：“成交！”
　　沈鸣立刻招来秘书，拟好合同让老板签约。
　　口头的赌约没有法律效力，对他们商人而言，还是落实到纸面和笔头的合同更让人有安全感。
　　老板也难得仔细看了合同的内容，确认没有什么挖坑让人跳的陷阱后，拿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合同后，秘书拿着合同在众人面前展示，并高声道：“本次活动由裕盛集团全额赞助。裕盛集团旗下商场下周即将在D市开业，届时优惠多多，活动多多，裕盛集团欢迎您的光临。”
　　顾言一似笑非笑看沈鸣：原来搁这等着呢。
　　沈鸣：耶比。
　　买下店里所有的石头用了近六百万，转账速度太慢，沈鸣给老板开了一张支票。
　　确认支票无误后，老板让师傅开启切石机，因着要切的石料太多，还和另外几家店的人借了四台，总共五台机器，店里不够放，索性放到了大厅。
　　原石对赌的消息传播很快，D市的市民和游客纷纷涌入看热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热度。
　　甚至还吸引来了当地一些电视台的采访。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沈鸣的推波助澜。
　　玉石城方听闻了这件事，为免因为人多而发生什么踩踏，也紧急布置了安保人员负责现场的安全，为方便人观看，更是祭出了大屏幕投屏直播切割原石。
　　老板着实没想到一次简单的赌注，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他原本打算着如果真的切垮了，干脆买通切料的师傅来一场偷天换日，得了好处后分一点给切料的师傅。
　　但现在每台机器周围都有这么多的摄像头，更有屏幕内外的无数双眼睛盯着，根本让他无处下手。
　　老板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很快，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五台机器一起开启切割。
　　十块。
　　二十块。
　　五十块。
　　一百块……
　　随着原石被一块块切开，众人从一开始的惋惜到后面的漠然。
　　真就没一块出绿的啊。
　　老板此时已经急得四肢微颤。
　　他盯得最紧的一台机器，切割的是那批他真正从场口拉回来的原石。
　　老板在心中祈祷，只要出一点绿，一点点绿，哪怕是最差的豆种，哪怕是有米芯子和绵都无所谓！
　　前面七块作假的必然切垮，而可能出绿的三块，如今也已经垮了两块，只剩下唯一的一块还没切割。
　　随着切割机停下，切割师傅沿着缝隙撬开原石，老板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
　　“开垮了……”
　　老板瘫坐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三块原石是他实打实花十万买回来的！可场口的人竟然骗了他！
　　正在此时，围观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喊了起来：“这不是翡翠原石！这是普通石头啊！”
　　摄像机和直播的镜头迅速对准那个人，是一个年轻男人。
　　那年轻人扔掉手上的石头，又随手捡了其他散落在地的看，检查过每一台机器下散落的石块，最后站在老板所在的那个切割石料机旁说道：“我们都被他骗了！只有这台机器切割的原石是从场口拉来的，其他的就是普通的采石场石头啊！”
　　他旋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叫印海帆，父亲印英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翡翠收藏家，印海帆这次来D市，也是为了看看这个全国著名的玉石网红地，好巧不巧碰上了原石对赌，肯定要留下来看这场热闹。
　　可随着原石被不停切割，他看着那石头皮壳和横切面，越看越觉得奇怪，检查了一番后确认，这批石料甚至不是从翡翠场口拉来的，只是一批最最普通的采石场的石头！
　　这个老板完全就是在诈骗！
　　他扔掉手上的石头，一把抓住老板：“你们快报警，他是在诈骗！”
　　众人被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惊呆了。
　　原本以为原石对赌的胜负已经是最大看点，谁能想到还能跳到刑侦剧情上。
　　顾言一的粉丝对此却毫不意外。
　　他们也不看看这场戏的主角是谁，是顾言一诶，那个主打进狱风和地狱风的顾言一诶。
　　自打那老板同意对赌开始，粉丝就已经为他在心里上了三炷香。
　　你惹谁不好，惹这个司狱之神，如果真做了亏心事，在顾言一面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夹紧尾巴做人，而不是上赶着送人头。
　　当然，老板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上了警车，嘀呜嘀呜地离开了。
　　玉石城内的商家公然假，换做平时糊弄一下就过去了，但这次的对赌声势浩大，全国各地的网友都在实时关注，老板的行为对商场的声誉而言是毁灭性打击。
　　商场经理擦着汗在镜头面前连连道歉，承诺会加强入驻商户的资质筛选，并诚邀顾言一和印海帆去参观其他的商铺，他们可以在不同店铺挑选十块原石，商场方全额承担购买的费用，只是希望他们当场切开，以证明不诚信经营的，真的就只有聚宝阁这一家的老板。
　　惹出这么大的动静，确实影响到了玉石城的经营，顾言一想了想，答应了。
　　印海帆见顾言一答应，也赶紧说没问题。
　　于是乎，商场经理在前引路，挨个介绍这里入驻的商家，顾言一和几人跟在他的身边听着，而身后，黑压压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电视台记者和各种平台的主播。
　　就，还挺羞耻的。
　　周秉文第一次这么备受瞩目，简直一万个不自在。
　　很快，顾言一分别在十家不同的店铺挑选了原石，让玉石城方的人当场切开。
　　随着一块块原石被切开，吃瓜群众们麻木了。
　　如果说刚才切聚宝阁的原石，是对于总是切垮的麻木，那对于顾言一挑选的这几块原石，就是总是切涨的麻木。
　　十块原石种，最次都是果冻种，还都是少裂少棉，便于雕琢的上佳品质。
　　甚至连店铺老板都不敢想自己店里的原石竟然能开出这么好的料。
　　而另一边印海帆挑选的料子开出来的就正常多了，多是豆种和糯种，还有四块切垮的。
　　不过因为顾言一兜底，倒是没人觉得商家们在作假。
　　这场赌石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吃瓜群众看得酣畅淋漓，大呼过瘾。
　　商场方也信守承诺地要把石料赠送给两人，顾言一和印海帆都拒绝了。
　　顾言一对沈鸣说道：“付钱吧，大老板。刚才赚了这么多钱，分出来给你弟弟一点，这些石头他也用得上。”
　　在钱这方面，沈鸣向来干脆利落，决不拖泥带水，直接就把钱付给了老板。
　　老板们虽然可惜于自己没有发现好石料，但做生意么讲究个有舍有得，因为顾言一和印海帆的光顾，自家店里开出了好料，吸引了不少的顾客前来，心里也没有不平衡。
　　那个年轻人最终也没有把翡翠卖给沈鸣。
　　顾言一摇头，对他说道：“十赌九输。这次你是因为祖宗庇佑才会得到这笔意外之财，还了家里的债务后，认真踏实生活，将来总有一天能重振家业。但你也要记住，一次的成功并不代表全部，保持本心最重要，迷惘的时候，多想想你最初这么做的原因。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做选择的时候多考虑家里的人。切记。”
　　顾言一的话让年轻人听得云里雾里，却牢牢记在心里。
　　这个人是他绝望之时的拯救者，即便他不知道他这些话里的意思，但不妨他记住。
　　在往后的日子中，随着青年的年岁渐长，每每面临人生的分岔路口时，他会把这些话反复在心中咀嚼，最终帮他做出了一次又一次的正确的选择。
　　……
　　回到家后，顾言一把切开的原石一股脑交给沈鸣，说道：“帮我找个靠谱的师傅打磨，不要切，把皮壳磨掉就行了。”
　　看着里面混杂的四块没切的原石，沈鸣问：“刚才你怎么不也把这四块切了。”
　　顾言一：“太张扬不好。”
　　沈鸣&周秉文：连切连涨十块石头，你是觉得这个举动很低调吗？
　　顾言一指着那四块石头：“玻璃种、帝王绿、紫罗兰、红翡，切？”
　　沈鸣&周秉文：：…………
　　这确实不能切，切了没准就被人当场抢走了。
　　原来这人刚才挑原石的时候都是收着的啊！
　　该死，竟然真的被他给装到了！


第80章 
　　沈鸣的朋友多，人脉广，很快就找人处理好了原石，第二天一早就交到了顾言一的手上。
　　顾言一摩挲着打磨掉皮壳的翡翠石，对打磨师傅的手艺很是满意。
　　这几块他精挑细选的石头在灵力充裕的地脉中埋藏时间久远，吸收了充裕的地脉灵气，哪怕擦掉一点碎屑都会损失大量的灵气。
　　这个打磨师傅的手艺精湛，几乎是贴着翡翠打磨掉了那层皮壳，翡翠的损耗几乎可以易忽略不计。
　　顾言一拍拍沈鸣的肩膀，说道：“你找的那个师傅很好，给他涨加工费。”
　　沈鸣自豪。也不看看是谁的人脉！
　　拿到翡翠后，顾言一根据翡翠内的灵力流转对翡翠进行切割，确保不会逸散过多的灵力。
　　而后就是对阵法进行布置。
　　天河苑的风水很好，尤其是他住的这栋别墅，是天然的藏风聚灵地，否则也无法养出沈确这样的摄青鬼。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以自己的别墅为阵眼，把整个天河苑作为布阵的范围，进行布阵。
　　这是一项繁复的工程，他一个人做的话，约莫得要三四周。
　　顾言一想了想，给晁清河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晁清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信号不好，顾言一估摸着他又去哪个山旮旯里修行了。
　　顾言一道：“我要布阵，你没事就来给我搭把手吧。”
　　面对的是顾言一，晁清河即便有事也要说没事，他匆匆说了句：“没问题，前辈，我明天就到。”
　　挂断电话，顾言一又联系了周秉文，说道：“周哥，我最近两个星期都会比较忙，你帮我请个假，直播下下周继续。”
　　周秉文没问他忙什么，直接应了下来，很快登录顾言一的直播平台，给他请了个周假。
　　评论区粉丝们的哀嚎暂且略过不提。
　　等待晁清河的这天，顾言一先对已经改建好的居所的细节处进行调整，目的是更加契合即将布置的阵法。
　　第二天一早，顾言一还在睡着，门铃就被按响了。
　　他被白舟喊醒，人还迷迷糊糊着，就听他说外面来了几个道士。
　　道士是他喊来的，但他只叫了一个人，多出来的几个又是怎么回事？
　　他让白舟放人进屋，自己洗漱完后下楼，就见客厅里局促地站了几个年轻面孔。
　　为首的就是晁清河。
　　面对顾言一，他比另外几个人轻松多了，冲他打了声招呼，说道：“顾前辈，灵行掌门说年轻人就该多见世面，就把他们一起点了来给您做帮手。他们在宗门里都是刻苦认真的孩子。”
　　顾言一打量晁清河身后的五个年轻人，三女两男，脸上都带着忐忑的神色。
　　他们见顾言一在看自己，立刻冲他躬身抱拳，道：“龙虎宗通字辈弟子，通静。”
　　“通玄。”
　　“通宁。”
　　“通微。”
　　“通世。”
　　“拜见顾前辈！”
　　他们五人的声音嘹亮，响彻别墅内外。
　　顾言一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通字都快不认识了。
　　他赶紧先招呼几人一起吃早饭。
　　他们来得这么早，肯定是连夜赶路，还没吃早饭呢。
　　白舟只提前多准备了一人份的早饭，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一个个还都是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年岁，他于是把胡灵提溜起来，让他去买早餐。
　　胡灵正抱着林景和娃娃睡着呢，被顾言一弄起来的起床气没处撒，见到自己是为几个道士服务，登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能幻化为八九岁的幼童，在顾言一的威压之下，只能穿上元翠兰为他准备的可爱儿童服，乖乖出去买早餐。
　　晁清河带来的几个娃娃修为不及晁清河，直到看到白舟和胡灵后才发现这宅子里竟然有化形的妖修，几人更加紧张了。
　　他们是知道当年妖族和人族修道者之间恩怨的，好在双方在顾言一的宅子里不敢乱来，情绪都很克制。
　　吃完早饭，顾言一就开始给几人安排任务了。
　　堪舆、测绘、丈量、画图、四方位和八方位认定、气眼流动的确定……
　　灵行道人拨的这几个小辈确实有点能力在身上，能帮上顾言一的忙，而非只是单纯来添乱。
　　饶是如此，也花费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才完成整个天河苑的阵法规划布置。
　　阵法布置结束，顾言一拿起切割好的翡翠，放置在了阵眼处和阵法交错的衔接位置上。
　　几名小辈看了不解询问。
　　顾言一：“不同阵法之间的能量想要相互流转，必须有一个能衔接二者的能量媒介，这种媒介可以是灵石，可以是灵符，乃至于可以是一个人。
　　“邪修以人做祭祀也是以此演化而来。”
　　几人恍然大悟，纷纷记笔记。
　　放好了翡翠，顾言一回到自己家中。
　　客厅里的家具已经被搬走，空旷的客厅地板上，用红色的朱砂画上了繁复的阵法图案，甚至墙壁和屋顶都没有落下。
　　为免影响到顾言一，六人站到角落。
　　晁清河对五名小辈说道：“你们看清楚了，别眨眼。这辈子大约仅能见此一次，且看且珍惜。”
　　顾言一站在客厅中央的阵眼处，双手放置于胸前，十指摆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几息之后，开始念咒。
　　“……万灵受事，俱会帝前。七神所引，三元司真。神师口令，摄领真元……
　　“……朱鸟临天，神威内张。山源四镇，神池吐气。魂台四明，琼房琳琅。
　　“……真玉巍峨，坐镇明堂。手挥紫霞，头戴晨光。千神百灵，并首叩颡……”
　　带着韵律的话语从顾言一口中吐出，阵法以他为中心闪烁出金红色的光芒，随即蔓延覆盖了整个内屋的阵法，并继续向外延伸。
　　房内的六人只感觉到一股澎湃浩瀚的灵气喷涌而出，充斥整栋别墅，又从敞开的门窗处涌出。
　　他们此刻都有些头晕目眩，如同身在氧气房内的人醉氧，他们则是醉灵气。
　　天河苑中耗时一个星期布置出的阵法随着金融色的光芒闪烁，接连启动，聚灵阵、引气阵、圆光阵、安土遣阵、月辉凝魂阵……如同通了电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最后环绕一圈，重新回到别墅。
　　形成闭环的阵法由提前布置好的翡翠引导着灵力的流向，完全连通后，在每一处阵眼的翡翠绽放光芒，炫目的金光冲天而起。
　　整个天河苑脚下闪烁起一阵柔和的亮光，繁复的小阵最终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帝君祝神阵。
　　阵成的瞬间，金光照耀在了天河苑的上方，整个D市的灵物似有所感，纷纷朝天河苑的方向看去。
　　而身处天河苑内的人鬼妖们则切实感受到了金光的泽被。
　　残缺不全的鬼娃们的魂体恢复如初，有修为的妖鬼们修为大进，而沈确竟然恢复了清明。
　　此时的他正在沈家夫妇的别墅里，沈母陪着他坐摇摇车。
　　沈母看不见天河苑里的变化，只是身体上感觉到突如其来的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而摇摇车上的沈确原本天真单纯的神情一滞，茫然了片刻后，看向傅冉竹，不敢置信地轻声喊了一句：“妈？”
　　傅冉竹一愣，眼泪决堤。
　　……
　　施展出帝君祝神阵对于现在借用顾言一身体的仙尊而言仍旧吃力，他因此消耗甚重，阵成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晁清河几人见状，急忙把顾言一抬回了卧室。
　　别墅内外以及天河苑的阵法启动后就隐没消失，非是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轻易无法看出来。
　　沈家的人接到傅冉竹的电话后，急急忙忙回到家里，见到了已经哭了一个多小时的傅冉竹，还有满脸无奈的沈确。
　　沈家的三人都不敢置信，眼眶全都红了。
　　沈鸣：“翡翠好啊，翡翠好，回头我干脆直接盘个场口送给顾大师吧！”
　　沈家人在长久的分别之后，终于实现了真正的团聚。
　　……
　　这边，顾言一睡了整整三天，意识才恢复。
　　空气中的浓郁灵气迅速填补他使用过度的灵力，饶是如此，也仍旧恢复了一段时间才清醒。
　　他离开房间，站在二楼栏杆处朝下望去，客厅没什么人。
　　别墅内的一众鬼和妖察觉到了他醒来，纷纷现身。
　　白舟：“顾先生，您饿吗，我给您弄点吃的，都做好了，放在灶上热着呢！”
　　胡灵：“你睡了这么久，不知道林景和会担心吗！”
　　林景和不忿揭短：“……说得你没担心似的，晚上都惊醒好几次呢。”
　　元翠兰：“顾先生您真的吓死我了，您嘱托我们藏好，怎么不把自己的情况也打算进去，唉，真是个孩子。”
　　张清妤好奇打量顾言一：“顾先生看着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
　　白无常：“托大人的福，我和范无咎的修为恢复了大半，现也能帮大人分担一二的工作。”
　　黑无常颔首：“阴气可收束，不伤及无辜。”
　　脚边则是一群鬼娃娃围着他蹦蹦跳跳。
　　顾言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正在这时，别墅的门开了，进来的正是晁清河几人。
　　通字辈的小孩儿见顾言一清醒，激动得把手上的木剑一放，“噔噔噔”就跑上了楼来。
　　“顾前辈，您醒啦！感觉怎么样！”
　　五人七嘴八舌，宛如吵闹的麻雀。
　　顾言一慢慢退回屋子：“那啥，我体内的灵力尚余一些没有炼化，你们先吃好喝好，暂时不用管我。”
　　说完“砰”地一声，撤退回卧室。
　　对情绪最为敏感的林景和：“……他是不是，嫌弃我们太吵了呀？”


第81章 
　　顾言一也不算全然嫌弃他们，他身体里是真的有尚未化解的灵气。
　　只因着大阵成功，灵气通过这里聚散流转，他又因为布阵启阵而导致体内不多的灵气枯竭，在沉睡的时候，灵气涌入填补，如今还没来得及炼化多出来的部分。
　　他索性回到床上打坐，运转起了修真界最基础的功法。
　　随着灵气炼化，这具身体中的污浊之物被排出体外，房内逐渐被臭味充斥。
　　两个多小时过去后，顾言一长出一口气，慢慢睁眼，去浴室冲洗干净身体。
　　他再一次出现时，众人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
　　顾言一溜达去厨房，正想问白舟什么时候吃饭，就被厨房里堆满了的食材震惊得一个趔趄。
　　顾言一：“今天是什么日子，饕餮来窜门吗，准备这么多，是想要喂饱它？”
　　白舟忙得脚不沾地，元翠兰和张清妤此刻正在帮着白舟一起准备。两个红衣鬼在厨房飘来荡去，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没准能上当天热搜。
　　白舟：“这些东西都是沈先生他们送来的。听说先生您醒了，一定要一起庆祝，为了感谢您让沈确先生恢复意识。”
　　顾言一对此倒是不意外，帝君祝神阵成的那一瞬间产生的浓郁金色灵气，能够无差别地协助三道六界的生灵提升修为。
　　因为这阵法的效果太过敌友不分，隧被修真界的大多数修士所不喜。
　　本来么，增强一下自己人就好，长敌人的威风算是怎么个事嘛。
　　顾言一就觉得自己发明的阵法完美地展现了什么叫众生平等，是那群修士太过计较得失，失了格局，所以自己当仙尊的时候，他们还在拼飞升，哼！
　　屋外的院子已经架上了三个自动烧烤的机，只要把准备好的食材放上去，偶尔刷个油和调料就行。
　　顾言一出了别墅，碰巧和沈凝碰面，那姑娘见到顾言一眼睛都亮了，抱着食材三两步上前，说道：“大师啊，沈鸣非要盘个翡翠场口，您快帮我劝劝他。”
　　顾言一点头。沈鸣是这样的，时不时就抽风两下，嚷嚷着钱没处花。
　　相比而言，沈凝比他正常多了。
　　谁知沈凝的下一句话就让顾言一满头黑线。
　　沈凝：“一个场口哪够啊，我寻思从挖到切再到雕琢和拍卖，不得一条龙下来么？这么一个完整的产业怎么能被拆成一块一块的！您说是吧？”
　　顾言一：……
　　顾言一：沈家两姐弟（兄妹？）就没一个正常的。
　　在她身后，是跟着一起进来的沈家另外几人，还有恢复神智的沈确。
　　沈确见了顾言一后很是羞怯，站在哥哥的身边，看着顾言一。
　　顾言一笑着对他说道：“恢复了就好，我还担心这阵法成了后你不能恢复，那你哥哥姐姐和父母就要多陪你坐几年摇摇车了。”
　　沈确捂脸，耳朵通红。
　　……太羞耻了，真的太羞耻了！
　　龙虎宗的五通和晁清河也跟着一起进来，人手提了各种吃的和零食饮料，见了顾言一倒是比刚才冷静了些，只用崇拜激动难以按捺的目光盯着他看，好悬用眼神把他烧穿。
　　晁清河比他们稳重，但情绪也激动，对顾言一拱手道：“掌门听闻了帝君祝神阵，心向往之，想来参看拜会，一探究竟，希望顾前辈您应允。”
　　顾言一茫然：“允啊，这有什么不允的，天河苑大门也没被我堵上，想来就来，问我做什么？”
　　晁清河闻言一愣，而后冲他深深一拜。
　　对于每个宗派而言，都有几样密不外传的镇派之宝，越是古老的宗派，对这些法宝的存在就越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
　　只看帝君祝神阵的布阵之繁复，启动时的声势之浩大，以及阵成后的灵气之浩瀚，就能猜到这阵法绝不一般。
　　他提出想参观的要求其实是非常冒昧的，如果碰上保守的宗派，恐怕能当场打起来，可顾言一却对此淡然置之。
　　如此胸襟气度，着实让晁清河佩服。
　　……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露天烧烤，直到晚饭结束后才散去。
　　顾言一做了几个小纸人帮忙一起收拾庭院和厨房，收拾完毕后他才回到书房。
　　泡好茶，他打开电脑，登录直播平台。
　　因着布置阵法而一周多没上线，置顶的动态还是周秉文帮他发的请假条，底下的评论已经到了100万+的数量，囊括了各个国家的文字，大多都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现在正是饭点后，百无聊赖刷视频的粉丝一看到顾言一的直播提醒，“歘”一下就点进来了，很快啊。
　　看到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后，顾言一失神。没看错的话，才十多秒就到了五百万？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气了？
　　顾言一有所不知的是，姑逢山的直播让他驰名海外，在热度尚未降下来时，下午那场多平台直播的原石对赌，顺便还在中途抓到一个诈骗犯，则是彻底立住了他进狱风的人设，把他的人气在国内推上了一个新高度。
　　明明可以靠赌石发家致富，但偏要做一千一卦的算命先生，开业酬宾的活动到现在还没结束，就为了伸张正义，替鬼喊冤，维护和平。
　　他真的，粉丝哭死。
　　【呜呜呜呜神棍你终于出现了，我以为你赌石失败，被拉去哪个场口做挖石工人了！正准备集资去救你呢！】
　　【神棍，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原本以为你只会抓鬼破案，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赌石！十切十涨！】
　　【我再也不说你鸽王了，明明可以靠赌石发家，却偏偏要接一千一挂的算命看相，你对我们才是真爱啊！】
　　【大师，我这有几块石头想请您掌掌眼，您一会儿能和我连线吗？】
　　【姑逢山，姑逢山，我没看够姑逢山！要不你直接进去探索吧，咱不做灵异主播，不做赌石主播，咱做户外徒步主播！】
　　【楼上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么一盘点，神棍会的还挺多啊，叫神棍有点太片面了，应该是全都会的神棍，简称全棍？】
　　直播间粉丝激动得语无伦次，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
　　顾言一看了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于是放出了一个福袋。
　　倒计时结束，拿到福袋的是一个名叫【今朝有酒醉】的ID。
　　接通连线后，对面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她给顾言一打赏了一万后，开始叙述起了自己的遭遇。
　　今朝有酒醉：“我觉得我的丈夫最近有些奇怪……”
　　她和丈夫是在工作中相识的，交往三年之后，两人决定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后，夫妻二人的生活十分和谐，他们关系融洽，性格契合，琴瑟和鸣，在街坊邻居和朋友的眼中，是一对模范夫妻。
　　当然，这段婚姻中唯一不和谐的因素，就是她丈夫的父亲。
　　公公不知道什么原因，见到她的时候起就不喜欢她，在听到丈夫要和自己结婚时，反对得十分激烈，一度为此爆发过很严重的家庭矛盾。
　　甚至连婆婆都十分不解，询问过公公原因，公公却闭口不言。
　　最终两人还是结婚了。
　　婚后，夫妻二人同居，没有和公婆住在一起。
　　今朝有酒醉：“五个月前，我被公司外派出差，差不多两个多月后回家，发现我的丈夫，有点奇怪。”
　　她说到这里，紧张地咬着指甲。
　　“我和丈夫虽然恩爱，但我的丈夫性格很腼腆，除了热恋时期，其实我们之间的亲密举动并不算多，但这次出差回来后，他，他竟然在玄关处拥抱了我，还……吻了我。
　　“……不仅如此，平时我们的亲密接触也变多了，他似乎忽然喜欢起了一些热恋期的亲密行为，像偶尔会亲吻我的脸颊之类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颊泛红，带着娇羞。
　　评论区齐刷刷地刷着【拒绝狗粮，从我做起】。
　　“而且我发现，他的口味变了。”
　　说到这里，她蹙起眉头。
　　“平常在家的时候，一般我们轮流做饭，不做饭的人洗碗。我丈夫喜欢辣口的饭菜，轮到我做饭的那天，我准备了他平时最喜欢的菜色，但我发现吃饭的时候，他竟然没动几筷子。之后轮到他做饭，做的都是一些比较清淡的食物。
　　“我曾问过他怎么忽然不吃辣了，他说前段时间胃痛，去医院看了医生，医生说他有轻微的胃炎，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尽量戒辣。”
　　除此之外，今朝有酒醉还列举了许多丈夫奇怪的小细节。
　　比如从来不抽烟的丈夫，某天身上忽然传来烟味。
　　又比如，平时睡觉前喜欢看书的丈夫，突然开始玩手机刷视频，自打她回家后，就再没见他翻开书看过。
　　各种小细节昭示着她丈夫的改变，今朝有酒醉心中生出了奇怪的感觉，总觉得眼前的丈夫换了一个人。
　　可那张脸又确实是丈夫的脸。
　　【不会是什么借尸还魂的戏码吧，如果你丈夫的身体里的灵魂不是你丈夫，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没毛病，鬼和妖都有了，借尸还魂还会远吗？】
　　【没准是重生呢，人的习惯是会变的，如果是十几年后的人重生回到十几年前，习惯有所改变也不奇怪吧。】
　　评论区越聊越玄幻，各种假设都有。
　　顾言一道：“你把你老公的照片给我看看。”
　　很快，他的手机后台收到了今朝有酒醉的私信，是一张她老公的证件照。
　　照片里的男人长相敦厚，笑容宽和，面带微笑看向镜头。
　　半晌过后，顾言一扔下一枚大雷：“你老公已经死了。”


第82章 
　　直播间的粉丝们都懵了。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谁帮我中译中？】
　　【震惊，难道他老公真的是借尸还魂？】
　　【绝对重生的，没跑了！】
　　【夺舍表示不服，为什么不能是夺舍！】
　　看着越来越离谱的评论区，顾言一无奈打断他们天马行空的思路。
　　“你们就不能猜点正常的？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男人其实不是她老公，而只是长得像的人罢了？”
　　粉丝：你一个神棍说我们不正常，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不等粉丝们反驳，今朝有酒醉就否定了他的说法：“绝对不可能！我其实也怀疑过，所以有天等我老公先睡着，我专门注意了他一些隐秘部位的痕迹，确实和我老公的一模一样！
　　“就算脸能作假，这些旁人不知道的地方，总做不了假吧？”
　　顾言一奇道：“为什么不能作假？有模板不就可以了么？”
　　今朝有酒醉怔忡，想起顾言一刚才所说的，她老公已经死亡的断言，那他口中所说的“模板”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已经有了定论，你来找我，无非也只是因为自己对自己不确定，不是吗？你只是担心某些原因，而影响自己的判断。”顾言一道。
　　“什么？”今朝有酒醉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惶。
　　顾言一叹气：“卧室里的那个人。”
　　这下，今朝有酒醉是真的有些惊慌了，她看过顾言一的直播，知道这人的本事很大，但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没说，竟然就被对方察觉到了异样。
　　直播间的粉丝对两人的哑谜简直抓耳挠腮，恨不得顺着网线爬到顾言一面前，跪下求他不要再绕弯子了，赶紧揭晓谜底。
　　“那个你怀疑的人，不正好在隔壁的房间躺着么？”
　　今朝有酒醉凝视他良久，脸上的惊慌逐渐褪去。她站起身，带起镜头一阵晃动，转而朝向了里屋的方向。
　　随着镜头的移动，里屋的门被推开，昏暗的房间内没什么家具，隐约能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东西。
　　看形状有点像人。
　　粉丝：不确定，再看看。
　　“啪。”灯被打开。
　　众人这才看清，角落里放着的，确确实实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还在动的人！
　　那人双腿双手被胶带绑缚着，嘴上粘着胶布，眼睛被一条破烂的黑绳遮住。
　　直播间的粉丝们都惊呆了。
　　不是，这么刺激的吗？这不就是绑架现场？
　　这位姐姐前一秒还在怀疑自己的丈夫有问题，下一秒就展示出了她出色的行动力。
　　回想她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众人不得不叹服这位姐姐的演技和心理素质。
　　镜头逐渐靠近角落里的男人，那人听到了脚步声，奋力往墙角处又缩了缩，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愣是缩成了一个球。
　　今朝有酒醉扯掉他眼睛上的黑布，露出男人的脸。
　　和她老公的脸十成十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气质，她照片里的老公笑容憨厚，而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更加油滑世故。
　　男人此时的表情惊恐，圆滑世故的脸就显出了油腻的气质。
　　今朝有酒醉掐住男人的下巴，把他的脸对准了镜头，说道：“顾大师，我是真的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我老公，我只能暂时先把他绑起来。
　　“如果他是我的老公，我事后会好好和他道歉，他不会怪罪我的；但如果不是我老公——”
　　“不是你的老公，也请你不要杀了他。”顾言一打断女人的话，“你先把手边的工具收起来，别着急。”
　　屏幕里的镜头一转，转到了女人的脚边。
　　那里放着一把水果刀。
　　网友被这一下下的反转弄得惊骇不已，连连劝今朝有酒醉千万不要冲动，好歹是一条人命，而且现在是直播，直播间里应该也有不少的网警，一旦动手，她绝对逃不了。
　　接着镜头一转，女人神情痛苦的脸出现在镜头中。
　　“大师，他真的不是我的老公吗？我的爱人真的已经死了吗？既然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装作是我的爱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女人有些歇斯底里，眼看就要失控。
　　顾言一放低了音量，缓缓说道：“你的老公不是因他而死，他充其量只是帮忙顶替一下。你想清楚了，现在回到精神病院，最终得益的到底是谁。”
　　今朝有酒醉慢慢冷静下来。
　　顾言一继续道：“你今天和我连线，不止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吧？你的猜测没错，他确实是你老公的亲弟弟，他们是同卵双胞胎。
　　“而你的老公，也不是被他杀死的。
　　“是被你的公公杀死的。”
　　……
　　粉丝们炸了。
　　这剧情已经拐成了他们不认识的模样。
　　【来人啊，给朕上两斤猪脑子补补脑！】
　　【前排兜售六十个核桃，喝完智商直飙二百五，保证让您无障碍观看直播，一罐只要666。】
　　【哪位大聪明……啊呸，哪位课代表总结一下啊？】
　　【简单来说就是：今朝有酒醉的丈夫死了，是他亲爹杀的，然后找了同卵双胞胎的弟弟假扮，结合上下文可能还存在刻意伪造身体特征的情况。今朝有酒醉发现了丈夫的异样，但无法核实，抽到了神棍的福袋找他确认现在这个人的身份。】
　　【6啊，神棍的业务范围又扩大了，都能当人形DNA检测仪了。】
　　【可他公公也没理由杀自己的儿子吧？哪个正常人会对自己的孩子动手的啊？】
　　【我觉得还有隐情，神棍刚才不是说了，今朝有酒醉有过精神病史吗？】
　　该说不说，做了顾言一的粉丝之后，多少都生出了些福尔摩斯的推理细胞。
　　确实如网友推测的一样，事情还有隐情。
　　顾言一继续道：“你的病，是和你死去的姐姐有关吧？”
　　网友又懵了。这又是哪一出？
　　今朝有酒醉猛地盯向顾言一，眼神犀利中带着点癫狂，不似刚才的浑浊迷茫。
　　顾言一叹气：“十多年前，华富县，教师猥亵案。”
　　立刻有粉丝化身搜索引擎，没多久就在评论区把当时的报道链接贴了出来。
　　十多年前，华富县县一中有一个名叫卢焕闻的人，被家长举报猥亵学生，事件闹到了教育局和网络上，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后来，主张自己孩子被猥亵的那家人却突然撤销了控诉，最终事情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卢焕闻最后只是被警告处分，连降职和罚款都没有。
　　原本帮助那家人的网友们发现自己被耍，立时调转枪头，对他们口诛笔伐起来。
　　之后过了几个月，事情的热度逐渐散去，网友们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事件吸引，事情才算慢慢过去。
　　可这些只是网络上的报道。
　　“过不去！怎么可能过得去！”今朝有酒醉大叫，“那件事后，我姐姐不仅要承受□□的痛苦，承受父母和亲人对她的□□羞辱，还要忍受不明真相的网友们的谩骂和指责！
　　“那两个畜生拿了她的赔偿金还不够，竟然还要让她嫁人！她当时才刚刚十四岁啊！”
　　近乎嘶吼的声音，显示出了她此刻的愤不欲生。
　　“她当时被那个畜生□□了，选择了直接报警，那老畜生在教育局有亲戚，从县教育局到派出所都想把这件事压下来，最后，他给了家里二十万。
　　“二十万啊！当时小县城的二十万，在房价起飞前，能买一套房了啊！
　　“他们根本不顾自己的女儿遭受的伤害，他们收了这钱！呵呵呵呵呵……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他们说，‘你这闺女生得划算，能卖两次！’
　　“能卖两次！！！”
　　她的情绪近乎失控，手上的匕首狠狠扎进一旁的破旧编织袋里。
　　编织袋内放着的是她准备的一系列工具。
　　今朝有酒醉急促的喘息回荡在房间，直播间里一片寂静，已经没人插科打诨。
　　任谁代入了当初那个女孩，都能体会到她当时的绝望。
　　墙角的男人缩了又缩，显得十分害怕。
　　“后来……我姐姐在我们搬家的前一晚上，跳楼了。”
　　跳楼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的父母说，虽然这女娃生得划算，但发生了这么不光彩的事，还是让他们在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
　　他们不让她继续读书，说读书没用，净学些勾引人的手段，赶紧趁年轻有人要，嫁出去再换点彩礼，为他们以后的儿子娶媳妇做准备。
　　“姐姐是当着我的面跳下去的。她不知道我醒着，我知道她那段时间一直在哭，晚上睡不着觉，人瘦了一大圈。
　　“后来，她跟我说了句‘对不起，是姐姐太胆怯’，就跳了下去。
　　“你们知道他们当时的表情吗？就像一个本来能卖好价钱的瓷器被人摔碎，有生气，有懊恼，有愤懑，唯独没有——伤心！”
　　说完这些，她却忽然笑起来。
　　那笑容中带着快意，让网友们看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姐，别笑了，他们害怕。


第83章 
　　直播间的粉丝沉默了。
　　【所以……□□的事实存在，只是因为父母收到了钱，姐姐担起了责，那个□□犯的职业生涯继续，没有任何人受到影响，只有一个不受重视的姐姐承受了所有的伤害？】
　　【我算是半个亲历者，这件事当时在我们县闹得很大，很多地方台都报道了事件，其实当时姐姐只是报了个警，把舆论推波助澜的是她的父母。后来我们也有耳闻他们收了钱不继续追究，本来以为至少有五六十万，没想到才二十万就把女儿抛弃了。可怜了姐姐。】
　　直播间里有不少本地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当时的真实情况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姐姐想要做的是伤情鉴定和□□的提取，并在拿到证据后，准备交由警方，希望警方立案，由检察院提起公诉。
　　谁知道姊妹两的父母却拿了她的验伤报告，直接去找了校方和那个男人。
　　那男人原本有恃无恐，想用姐姐的退学施压，谁知道混不吝的父母竟然完全不买账，直接把事情闹到了网上，还找了当地的电视台记者。
　　卢焕闻和学校全然想不到，对方竟然不顾自己孩子的前途和脸面，他们怕了，约见了那对父母，最终用二十万让双方达成了协议。
　　【我还记得当时电视台采访，那对父母抹着泪说不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被网友骂死了。】
　　【能不骂么，他们还去网上募捐呢，打着给自己女儿治疗抑郁症的名号筹集到了不少钱。我当时还捐了一百呢。】
　　【我记得因为他们的态度转变太快，有人觉得他们在诈骗，还成立了一个维权团队讨要捐款，之后却没听到什么后续。】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主动连线了顾言一。
　　他看了眼那人的ID，说道：“有当事人连线，我们接通，听听他的说法哦。”
　　连线的人戴着墨镜和口罩，显然不愿意表露真面目。
　　他表明了身份，道：“顾大师，我是当时维权群里的人。我当时捐了五千，还和群里的其他人一起积极联系律师。这是捐款记录。”他拿出一张模糊了重要信息的捐款记录，时间正好符合那件事发生的时间段。
　　“根据我们的了解，其实出事的不止这个女孩，学校里的其他姑娘也受到过他的骚扰，但碍于他老师的身份，加上这件事闹大后，连教育局和校长都来施压，孩子和家长都不敢声张。”
　　他的话语里难掩不忿，继续说道：“其实伤情鉴定出来之后，我们就准备拿着伤情鉴定去找警方立案，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直接拿着去找了学校要赔偿。
　　“学校那边没谈拢，他们又越过我们去找了电视台给学校施压，最后当事人给了钱，他们就没打算继续追究。”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当时都气炸了，前前后后帮了他们不少，尤其小姑娘，看着人已经抑郁了，他父母还指责她竟然报警，埋怨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父母，他们父母好直接和学校谈条件，没准能拿更多。
　　“我们前期的付出都为他们做了嫁衣，群里的人气坏了，决定把捐款追回，我们这个群从一开始帮助小姑娘的群，变成了维权互助群。直到后来……
　　“后来，小姑娘自杀了。”
　　那人苦笑：“当时这事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姑娘死后，他们家被人戳脊梁骨骂得厉害，说他们用女儿的血肉卖钱。
　　“他们大约是受不了这种指责，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我们。说是我们逼的，因为我们要让他们把钱还回去，他们女儿没钱治病才自杀的。”
　　听着他的描述，网友们都震惊于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遇到这样的人，除非你比他们还流氓还无赖，否则真的拿他们没办法。
　　“我们能怎么办呢，最后维权的事只能作罢。之后再打听，听说他们家举家都搬迁了，而且那对夫妻又生了个孩子，是个儿子。
　　“正好和您连上了，我想打听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
　　顾言一凉凉吐出两个字：“死了。”
　　“……啊？”那人懵了。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那人无言以对，只能讷讷点头，道谢之后，掐断了直播连线。
　　直播再度恢复成两人连线状态，屏幕中，今朝有酒醉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就是说，他们的报应来得太快，我有点无所适从，神棍你能详细说说吗？】
　　“有了弟弟，父母对她的态度已经从女儿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时打骂的佣人，连带着自己养的小儿子也学了父母的脾性，从不把她当姐姐看，动辄打骂踢踹。
　　“其实自从目睹了姐姐自杀后，她就有了神经衰弱的症状，随着家庭暴力的加剧，她的病情逐渐加重。
　　“几年后的某天，她拿着从山里农民手中买来的新鲜何首乌，和鸡炖了一起给他们吃，当天晚上就出事了。之后，她和三具尸体一起在屋子里住了一周，直到尸体的臭味被人闻到，邻居了报警，这才被人发现。
　　“她被抓以后，警方对她进行了精神鉴定，同时患有神经衰弱、躁郁症和双向障碍。之后就是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666，这是不是说明，她现在即便是把身边的人杀了，也不会有事？】
　　【不一定，如果鉴定出来她行凶的时候是清醒的，那还是会负刑事责任，只是判处死刑的可能性很低。】
　　【纯好奇，那她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她以为她不清醒。”顾言一道。
　　“治疗达到了效果后，她被允许出院，在社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糊口的工作，顺理成章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卢烽。
　　听到这个姓，网友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难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可惜的是，现实往往无巧不成书。
　　“卢烽，就是当年害死她姐姐的那个畜生的儿子。”
　　……
　　听到卢烽的名字，今朝有酒醉的情绪忽然又变得激动，她大声喊道：“不——卢烽不是那个畜生的儿子！那个畜生生不出这样的儿子！！！”
　　顾言一点头，说道：“确实，如果说卢焕闻是恶毒、好色、阴险的代名词，那他的大儿子卢烽就是美好、老实、纯厚的代表。确实歹竹出了好笋。
　　“甚至，他之所以发生意外，也是为了帮你。”
　　今朝有酒醉怔怔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言一叹气：“你以出差为借口，去精神科看病住院的事，被他发现了。”
　　“……什么？”
　　“他偶然路过医院的时候，看见了穿着病号服在花园发呆的你，跟着你去了住院处，发现竟然是精神科。他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瞒着他，于是拿着你们两人的结婚证去找了医生。
　　“他表现出了对你的十足的关心，加上配偶的身份，医生就把你的病情和既往的病史告知了他。他顺藤摸瓜，竟然发现了你的身份。
　　“他以为你的病情复发，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是因为你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当年□□她姐姐的男人的儿子，是因为旧日的仇恨让。他于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家，希望他的父亲向你道歉、忏悔。”
　　看着呆若木鸡的女人，顾言一有些不忍。
　　“……然后呢？”她哑声问。
　　“他们父子发生争吵，卢焕闻怒极推搡了卢烽，卢烽摔下楼梯，额头磕到拐角，人当场就没了。”
　　今朝有酒醉笑了，笑又变成了哭。
　　先是默默流泪，而后开始呜咽，最后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她似乎无法克制内心的痛苦，手指在地板上用力抓出痕迹，抓裂了指甲。
　　不止是她，直播间的网友也忍不住抹泪。
　　不仅是为她，更是为了这个善良的男人。
　　良久过后，她才慢慢止住了哭泣，哽咽着说道：“大师，您继续。”
　　顾言一的心里也堵，他喝了一口冷掉的茶，继续道：“其实，因为他父亲当年的那件事，卢烽在成年后就远离了家，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去。
　　“那会儿你们两人准备结婚，带你回家的时候，卢焕闻就认出了你，你和你姐姐是同卵双胞胎，两人实在太像了。也因为此，卢焕闻才会极力反对你们的婚事。他一直以为，你是去找他报仇的。
　　“你自然也认出了他。当时的你，耻于自己竟然和亲姐仇人的儿子在一起了，但卢烽表现出来的模样，又和他的父亲截然相反，你贪恋他的温暖，于是说服自己，暂时潜伏在他身边，一旦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报仇也就心安理得了。后来……”
　　今朝有酒醉截下了他的话，道：“后来，没想到我不去找他，卢焕闻这个畜生他反而来找我了！他调查出了我的精神病史，威胁我远离卢烽，远离他们家，否则就要告诉卢烽一切真相。
　　“我那段时间饱受煎熬。卢烽对我太好了，这样的好我只在姐姐身上体会过，他竟然要让我离开卢烽！我觉得我的病情要复发了，就以出差为借口去医院治病，谁知道……谁知道……”
　　顾言一继续道：“谁知道，卢烽不仅发现了你的病情，还查到了你的过往病史和曾经的经历，为了求你一个安心，公然去找他那畜生的爹对峙，最后发生意外，当场殒命。”
　　今朝有酒醉擦掉眼泪，又哭又笑：“我回到家后，发现了爱人的不同寻常，我以为是我的病让我认不出他了，还好，还好，我一直认得出卢烽，只是我的卢烽已经不在了，我认识的卢烽，已经不在了……”
　　顾言一看着她已经逐渐出现死气的面相，轻叹一声，说道：“谁说卢烽不在的，他一直在你身边。”


第84章 
　　屏幕里，众人就见今朝有酒醉原本空无一物的身后，慢慢显出一个人形。
　　顾言一不知道施了什么术法，现在让魂魄显形竟然连黄符都不需要了。
　　见到日夜思念的人，今朝有酒醉整个人都呆住了，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卢烽无法触碰她，只能虚虚做出拥抱的姿势。
　　直播间的粉丝们对这峰回路转的悲情结局大感欣慰，礼物和打赏不要钱似的砸向顾言一。
　　弟弟看到哥哥的魂体后脸色惨白，呼吸急促，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有了过呼吸综合症的症状，急忙提醒今朝有酒醉弟弟快嘎了。
　　在网友的指导下，今朝有酒醉把他嘴上的胶带摘下，又在他头上套了个塑料袋。
　　一分多钟过去后，他才逐渐恢复过来。
　　摘掉袋子，他慌忙说道：“哥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爸爸骗了的！他说你离家出走，不想惊动我嫂子，就让我帮忙暂时扮演一下你！”
　　面对自己的弟弟卢超，卢烽难掩失望和愤怒。
　　“你确实不知道我被父亲杀死了，你只是听到父亲要给你钱，要你扮演我，这样你就会有一个妻子时，心动了，行动了，而已！”
　　卢超只一个劲摇头否认，如果手脚的束缚解开，他恐怕会当场给卢烽跪下。
　　卢烽已经是死人了，并不想在这无谓的情亲上浪费时间，他转而对顾言一说道：“谢谢大师出手相助，您对我们夫妻二人恩同再造，我们夫妻二人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出自己万分之一的感谢之情。”
　　【为什么我觉得卢烽的说话方式文绉绉的呀？感觉有点怪怪的。】
　　【等一下，我刚刚就觉得那个弟弟的长相眼熟，这卢烽是不是那部大热的小说《剑影逍遥录》的作者？？？】
　　【……疯了，我去了他之前的签售会，确实是他，我刚才就想问了，但你们的评论刷得太快了啊！该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说他为什么突然断更，他的坑品很好的，从来不断的呜呜呜呜呜竟然是因为出事了呜呜呜呜呜……】
　　【本书粉宣布今年会给所有人好脸色！】
　　【顾大师您不止对他们夫妻恩同再造，您对我们书粉也是恩同再造啊！】
　　【大师您说吧，要我们做什么，书粉没别的请求，唯一的希望就是烽大能一直开文一直更。】
　　这个诉求得到了所有书粉的一致推崇，看得其他人浑身恶寒。
　　可怜卢烽，死了都要搬砖。
　　没想到卢烽竟然也赞同他的书粉：“顾大师，《剑影逍遥录》是我的心血之作，我希望能够完成它。我很爱写作，也希望能呈现出更多精彩的世界给我的读者们。”
　　顾言一叹气。
　　他能咋样，只能包售后了呗。
　　“你的尸体在你家父母院子里埋着，记得火化后寄给我一两骨灰。”
　　之后，警方在卢焕闻家的花园里挖出了卢烽的尸骨，经法医鉴定，死因是锐器撞击头部造成的身亡。因为尸体腐烂严重，已经无法验出太多的痕迹，好在卢焕闻掩埋尸体的时，因为大意而把老花镜落在了尸体上。
　　沾了尸体后他嫌晦气，不想去捡，索性一起埋了，认为没人能发现，没想到却成为指认他为凶手的关键证据。
　　这场直播的热度再加上死者为著名网络作家卢烽的身份曝光，引起了书迷和影视剧迷的大规模关注，曾经的教师猥亵案被重新放到了台面上。
　　当初的事件原本就是草草处理，赔款就完事，当初势大的时候也根本没想过打点其他的受害者，因此案件根本禁不住重新调查。
　　警方没多久，就找到了猥亵一案的关键证据和被捂嘴的其他受害人，牵扯出了他和任职期间的校长、教育局内的官员之间的利益往来。
　　原本都已经退休的人全部拔出萝卜带出泥，过往的阴私交易都被查了出来。
　　一时间舆论甚嚣尘上，纷纷要求重罚。
　　他的弟弟卢超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为了掩盖父亲的罪行，伪装死去的卢烽，警察以扰乱治安的罪名把他拘留了二十天，留下了案底。
　　而今朝有酒醉因为未造成人员伤亡，加上她的既往病史，又有卢超出具的谅解书，警方考虑到她算是受害方，因此对她进行了一番口头教育。
　　卢烽的尸骨在尸检过后，就被拉到了殡仪馆火化，今朝有酒醉为他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书友们纷纷出席，在他的棺椁前摆满了白菊。
　　几天后，顾言一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放的正是卢烽的骨灰，还有他的生辰八字。
　　顾言一用炼器的法子炼化了骨灰，炼成一支简单的骨镯，篆刻上卢烽的八字后，重新寄回给了今朝有酒醉。
　　今朝有酒醉收到骨镯后戴上，那镯子很是奇特，竟然会根据她手腕的大小自行调整尺寸，做到完全贴合。
　　卢烽从此后就寄宿在了骨镯之中。镯子被顾言一施加了养魂阵法，让卢烽外出之后可以在镯子里将养魂体。
　　之后的十多年，卢烽借着今朝有酒醉的手完成了数部大热的长篇小说，纷纷被拍成电影、电视剧，还有改编成为游戏的。
　　在今朝有酒醉五十岁时，卢烽封笔，一人一鬼相伴着游遍了全球的名山大川，最后，在她八十二岁的年纪，寿终正寝，魂魄离体后，和一直守在身边的卢烽一起进入了轮回之中。
　　奈何桥上，今朝有酒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她惊喜。
　　那人笑意盈盈对她展开双臂，今朝有酒醉松开卢烽的手，飞扑着进了姐姐的怀里，哽咽着说：“我们下辈子还做姐妹！”
　　……
　　结束了和今朝有酒醉的直播连线后，顾言一又发了一个福袋。
　　此时的直播间里，人数已经到了四千万，时间指针指向了晚上的九点。
　　顾言一：“你们明天都不上班吗，这个点还不睡觉？”
　　【这个点才是真正夜生活的开始！】
　　【吃最补的药，熬最晚的夜！】
　　【哈哈哈哈哈哈哈谁是时差党我不说，我现在正是白天！】
　　【楼上别得意，他直播时间不定的，等他早上直播的时候，你这个时差党就芭比Q儿了！】
　　除此之外，评论区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外文，估摸着看直播的也有不同国家的外国友人。
　　唠嗑了几句后，倒计时结束，福袋被一个名叫【一路顺风】的ID抢到。
　　他很快给顾言一打赏了一万，而后发来一个连线请求。
　　连线接通，这次连线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此时正在开车，车顶灯的昏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显现出额头上和鼻尖的细汗。
　　他的神色紧张，眼珠乱转，见接通了顾言一的直播，先是大喜，继而神色大变，眼神中都是害怕。
　　他……他真的抽到顾言一的福袋了！
　　那不就代表他监狱和地狱得二选一？
　　可当前的情况却又容不得他犹豫。
　　一路顺风：“顾大师，我是您的忠实粉丝，看过您好多期的节目，就是说，我这里出现了一点情况……我已经在这条路上跑了三个多小时了！”
　　一路顺风是物流公司的货车司机，平时运输的路线几乎都是那几条，他当了几年的司机，路况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把路走通。
　　正常情况下，不熟悉路的新司机需要花费四十到五十分钟，而他这种老司机，三十分钟就能抵达下一个收费站。
　　可他自从踏上了这条路后，已经足足走了三个小时，却还什么都没看到。
　　像他们这些跑夜路的司机，确实是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例如大晚上遇到在荒郊野岭拦车的人，拐山道的时候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的同事甚至遇到过直接站在路中央的“人”，还有车后座莫名出现的“客人”。
　　可面对这些东西的一贯规律是，只要你当做没看见，他们通常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如果遇上了，事后去庙里拜拜也就可以了。
　　但是今天的情况却和往日的不同。
　　一个小时还没走出去的时候，他察觉出了异样。
　　两个小时还没走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汗流浃背。
　　三个小时还没走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连线顾言一实属无奈之举，和顾言一连线他可能会进监狱，但如果不和顾言一连线，现在这种情况他板上钉钉会下地狱。
　　抢到福袋时，一路顺风可谓五味杂陈，悲喜交加。
　　顾言一听完他的叙述之后，说道：“你先停车，把手机屏幕对着车子外拍一下。
　　一路顺风照做，调转镜头，对准了挡风玻璃。
　　玻璃外漆黑一片，除了车灯能照到的地方显出一点路之外，四周几乎是漆黑的。
　　顾言一又道：“镜头对着有玻璃的地方拍一下看看。”
　　一路顺风慢慢转动手机，拍下了前方风玻璃和驾驶、副驾驶的窗子。
　　这下，直播间里的人看出了些许端倪。
　　【那啥，你们看到什么东西了没有，就类似人脸一样的东西？】
　　【我人麻了，我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不是眼花。】
　　【光是驾驶位旁边的玻璃上，我就能看到好多脸呜呜呜呜，我吓得手机都扔了，太可怕了吧！！！】
　　【纯好奇，那些东西是在车子外趴着，还是在车子里，被反光的玻璃照了出来？】
　　【无论在里面还是外面都很可怕好么，但如果硬要我选，我还是选车子外面，毕竟和一群鬼同处这么小的空间，我可能会当场心梗屁嘎。】
　　谁知，顾言一却给了他们一记暴击：
　　“为什么你们猜的不是在车内就是在车外，车子是什么结界吗，能隔绝魂体穿透？就不能里里外外都有？”
　　卡车如果没有结界，合理联想，是不是代表被子其实也没有结界？
　　那么约定俗成的“进了被子就不可以吓我了哦”规则是不是不成立了？
　　网友呆住了。
　　网友震惊了。
　　网友崩溃了！


第85章 
　　【那么问题来了，被子到底有没有结界？】
　　【不——我不接受这种可能！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被子结界！】
　　【我有个绝妙的主意，我们票选出几个人，让神棍派几只鬼去他们家串门，他躲在被子里，看看那只鬼能不能穿透被子……】
　　评论区竟然因此吵了起来，看得顾言一十分莫名，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理解他们对一床被子的莫名执着。
　　他摇摇头，对一路顺风说：“你做汽车运输的，知道自己运的是什么东西吗？”
　　一路顺风眸光微闪，别开视线。
　　顾言一知道他不会承认，又问：“你多久没上厕所了？”
　　一路顺风对他的问题满脑子问号，但还是回忆了一下后，说道：“大约三个多小时了吧，我记得最后一次上厕所的时间，是在服务区吃完晚饭之后，抽烟之前。”
　　顾言一点点头：“那没跑了，就是那之后没多久出事的。”
　　“啊？”
　　顾言一：“平时你跑车有个习惯，出了收费站后会去距离不远的县城的公共卫生间上厕所吧，因为你吃饭喜欢边吃边喝，汤汤水水下肚，晚饭后其实很容易想上厕所，但是到收费站前都是高速，没法停车。
　　“你现在仔细想想，喝了那么多汤水，三个小时了，你还没什么尿意，正常吗？”
　　经过他的提醒，一路顺风这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他脸色渐渐变白。
　　自己，自己这是已经，死了？
　　顾言一安抚他：“你先别急，你的身体暂且还没死，你现在是处于生魂离体的状态，至于为什么会生魂离体，大约就要问一下你这辆车拉的是什么东西了。”
　　见他仍旧闭口不言，顾言一摇摇头。
　　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念诵了显形咒。
　　“阳明□□，真人玄冥。丹元北阙，天关之灵。……”
　　随着咒语一句句念出，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的卡车内，逐渐显现出其他的人影——或者说，鬼影。
　　这些鬼影漆黑如墨，挨挨挤挤地在车厢内，充斥着整个空间，有的鬼影能看出一点五官，有的则完全没有。
　　如果镜头能拍摄到车子外面，会发现更多的鬼影攀附其上，几乎淹没的整辆卡车。
　　正因如此，车窗玻璃外才一片漆黑，车灯也只能照到不多的道路。
　　那些鬼影们发出悠长又低沉阴森的呜咽声，像在哭泣，像在呻吟，不停朝他拥挤而来，手抓着他的衣服，掐着他的皮肤，动作像是要把他撕碎。
　　一路顺风的脸煞白。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和这些东西同处一个空间这么久。
　　他害怕得声音都变了调：“大……大师……求您救我，救我！”
　　顾言一说道：“倒也不是不能救你，端看你胆子够不够大，求生欲足不足。”
　　他启唇念诵安魂魄咒。
　　挨挨挤挤地魂魄们慢慢后撤，离开卡车，去到路上，最后，齐齐整整站在了卡车头前。
　　“好了，你现在可以下车，为他们引路了。”
　　……
　　一路顺风几乎要吓傻了，网友们沸腾了。
　　【什么什么，什么叫引路？】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为魂魄引路，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去投胎，但为什么不是黑白无常？我记得两位鬼差是在神棍家里的啊！】
　　【生魂引路，所以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要引渡这些魂魄到鬼门关？】
　　【都抽到神棍的福袋，肯定有点什么啦！】
　　确实如同网友所说，引渡魂魄的工作原本是黑白无常来做，但地府消失，他们现在甚至无法定位到一路顺风所在的位置。
　　自从生魂离体后，他就已经不在这个时空之中了，根本让黑白无常无从下手。
　　危机也可能是转机，也许他们能通过一路顺风找到鬼门关呢？
　　顾言一教了一路顺风役遣之咒，既能压制魂魄，也能让它们跟随他。
　　“四圣游奕，七煞后随。五帝大魔，八洞皈依。天关地轴，上下交飞。……”
　　咒语不长，但拗口难记，一路顺风背了好一会儿才完全记住。
　　他拿起手机挂在胸前，哆哆嗦嗦打开车门，下车了。
　　车外的景象和在车内看到的完全不同。
　　原本狭窄的公路已经变成了一马平川的平原，平原上寸草不生，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空灰蒙蒙，灰色雾气汹涌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笼罩其上，隐藏其中。
　　除此之外，就是静，仿佛踏入真空那么安静。
　　身处其中，有种被天地抛弃的孤寂感。
　　一路顺风下车后，魂魄们齐刷刷扭头注视着他，身子却站在原地没动。
　　屏幕前的网友感受到了第一视角的震撼，害怕得头皮发麻。
　　一路顺风十分害怕，可在这死寂之地，它们却又是自己唯一的陪伴。
　　他能硬着头皮，在魂魄们的“注视”之下慢慢挪到最前方。
　　“四圣游奕，七煞后随。五帝大魔，八洞皈依。天关地轴，上下交飞。……”
　　他念一句，就往前走两步。
　　身后的魂魄们也跟着他前进两步。
　　他不知道该走向什么方向，顾言一没有告诉他，只说让他口中的咒语不能停，一旦停下，就会被身后的魂魄彻底撕裂，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
　　周围的景象长久未变，宽广、死寂、压抑的界域里，只有一路顺风一个生魂的声音。
　　渐渐地，四周的景象产生了变化。
　　路边偶尔会出现几株荒草，几块石头。
　　再后来，路边开始能看见扭曲着枝干的干枯树木。
　　周围的环境也不再死寂，偶尔会传来一阵阵的呜咽声，为原本就已经可怖的气氛，再添阴森。
　　此时此刻，不仅网友们紧张，连顾言一和黑白无常都十分紧张。
　　黑白无常此时隐匿身形，站在顾言一的身后。
　　自从接通一路顺风的额连线后，他们就感受到了隐约的地府的气息。
　　见到直播连线里的画面时，更加确定了。
　　“这是通往鬼门关之前的冥茫之地。”谢必安的语气中带着兴奋。
　　冥茫之地，不属于地府，在魂魄进入地府之前必须要经过的一片界域，如果没有引路者，魂魄在此迷路，最终会被这片界域吞噬，化作高空之上翻滚的云雾。
　　只要能寻到鬼门关，黑白无常即能定位传送到那里。
　　正在此时，环境突然改变，荒草和枯树消失，整个环境蒸腾起炽热的温度。
　　冥茫之地的“夏”开始了。
　　在冥茫之地，魂魄会重新经历一次人界的春夏秋冬，其中，春代表着希望和新生，是最为和煦无害的地方。
　　除此之外，魂魄对四季的感受会根据它们生前善恶，给予不同的强度。
　　作恶越多，感受越激烈。
　　比如一路顺风，他现在感受到的不是夏日的炎热，而是如同在火中行走一般，空气中是要融化灵魂的炽热。
　　“四圣……游奕，七煞……后随……”
　　顾言一厉声道：“继续念诵，断不可停！”
　　“五帝大魔，八洞皈依。天关地轴，上下交飞。……”
　　夏过之后，即是秋。
　　一路顺风面对的是大作的狂风，风刀切割在他的魂体上，是痛彻心扉的疼。
　　他几乎想要放弃。
　　但一想到放弃面临的是魂飞魄散，甚至转世成为畜生昆虫的机会都没有，他再次咬牙坚持了下来。
　　最后，便是极寒的冬季。
　　大雪几乎漫过一路顺风的胸口，阻碍他继续前进。
　　他被冻得牙齿打颤，仍旧哆哆嗦嗦念着咒语。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身后跟随的魂魄，黑色已经褪去，还原了生前本来的模样。
　　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座巨大的石牌坊矗立，匾额上书三个字：
　　鬼门关
　　黑白无常大喜，白无常道：“大人，我和范无咎去去就回！”
　　……
　　一路顺风终于是安全抵达了鬼门关。
　　他仰头看着牌匾，迟疑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就听到手机里顾言一的话，说道：“行了，你可以停下了，你们稍等一下，接应的差使很快就到。”
　　一路顺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他这时才注意到身后跟随的魂魄的变化。
　　他认出了这些人。
　　他们是死在他卡车的冷冻车厢里，原本准备贩卖到海外做黑劳工的人。
　　顾言一曾问过他做的什么生意，他当初眼神闪烁不答，怎么可能是不知道，而是他心里门清，知道这种事不能说！
　　谁不是讨生活呢，他只是一个负责运输的人罢了，横竖也和躲在他车厢里的人没有什么差别。
　　藏匿在他车里的人，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被迫的，但无一例外都是苦命的人。
　　有的人甚至没机会走下车子，就在车里被冻死了。
　　对于这样的人，海外接应的黑工头子一般是“废物利用”，切割身体能用的东西卖钱，如此也能回笼一笔资金。
　　一路顺风已经认出了其中几名魂魄的脸，正是上次他托运“货物”的时候，冻死在半途的人。
　　那些恢复了神智的魂魄此刻正茫然地看着四周，待认出了一路顺风，想向前询问却又不敢，只能在原地踟蹰。
　　一路顺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要怎么说？其实你们已经死了，现在正在鬼门关外，等着走上黄泉路，踏过奈何桥？
　　最终，他也只能闭了闭眼，转过身去，当做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
　　黑白无常来得及时，对魂魄们说道：“你们已经死了，这里是鬼门关，我们是黑白无常。跟我们走吧。
　　“至于你……切记多做善事，多行善举，多结善缘，终能修得善果。离开吧。”
　　白无常长袖挥动，一路顺风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轻飘到空中。
　　他逐渐远离地面，飘飞到半空中，魂魄越来越渺小。
　　他茫然又害怕地扫过黑白无常和魂魄们，忽然看到有一个魂魄在不停冲他招手，直到他再也看不到那些魂魄鬼差，还有那座巨大巍峨的鬼门关。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一路顺风慢慢睁眼，就听到耳边有人大叫：“抢救功！他醒了！血压回升，继续输血！”
　　身边影影绰绰的，是不停忙碌抢救的医护人员。
　　恍惚间，他被头顶的无影灯刺到眼角流泪。
　　他真的，回到人间了。


第86章 
　　【快讯：今日傍晚，因浓雾天气，道路湿滑，Y省高速公路发生特大连环车祸，该起事故造成30人受伤，无人死亡，现已封锁路段……现场记者对事故正在跟进，请关注本台的后续报道。】
　　病房里，警察给刚刚清醒的一帆风顺看了报道。
　　一帆风顺这才知道，自己之所以生魂离体，竟然是因为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
　　而他更是车祸的始作俑者。
　　因为事故重大，警方在他被推出手术室，确认了人清醒的时候，就来询问他具体情况。
　　“你能说一下，你当时为什么突然刹车吗？”
　　一路顺风茫然：“我突然刹车了？是因为我突然刹车才导致的车祸？”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问：“你还记得什么？”
　　一路顺风张了张嘴。
　　他还记得自己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还记得自己机身后有很多的魂魄跟着，记得引魂途中极端的四季气候，也还记得那座巨大的鬼门关石牌坊。
　　但这些是能说的？说了警察会信？如果他直接让警察去看他和顾言一的直播回放，警察会不会以为他是疯子？
　　见他哑口不言，警察又道：“你知不知道，在出了连环车祸后的几分钟，距离你们前方三十米不到的地方发生路面坍塌，至今无法通车？”
　　一路顺风一愣。
　　警察继续说道：“如果按照当时的天气和路况，恐怕不止十辆车会掉落在坍塌的坑洞内，造成大量的人员死亡。”
　　一路顺风的脑袋忽地一阵刺痛，他紧紧皱起眉头，脑海忽然多出来一段记忆。
　　他那会儿刚吃完晚饭不久，正在路上行驶，没有雾气，天气清朗，忽然一个人从斜刺里窜了出来，冲他大喊大叫。
　　他尚且来不及看清什么，整辆车就撞了上去，后知后觉踩下刹车，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在高速路上疾驰。
　　而后就是一阵巨大的推背感，他连同车子被一起撞飞，彻底失去了意识。
　　警察：“我们对于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连环车祸，却只有人受伤，无人死亡这件事十分惊讶。尹先生，你能详细说说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一帆风顺慢慢点头，良久后，哑着嗓子叙述了自这一晚上的离奇经历。
　　半个多小时后，一路顺风结束了讲述。
　　两名警察在良久的沉默后，其中一人说道：“尹先生，你说你撞到了人，其实车祸现场只有伤者，没有被撞死的人。你确定是看到了人吗？”
　　一路顺风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到了人，但不确定那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警察点点头，拿出了一沓照片，递到一路顺风面前，说道：“尹先生，你认识上面的人吗？”
　　一路顺风暂时无法动弹，警察一张张为他翻看。
　　但只看第一张，他就知道了这些照片是什么。是他的卡车冷冻车厢里藏匿着的，这次要运输出去的人口。
　　其中一人的脸，他还在鬼门关前看到过。
　　蓦地，一路顺风喊了声“停”。
　　他面前的照片里，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青年身上穿着简陋的白色T恤，面庞瘦削，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一路顺风抖声说道：“他……他就是拦车的人……”也是在鬼门关前和他挥手告别的人。
　　“你确定是他？”
　　一路顺风点头。
　　“他在出车祸之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了你车子的冷冻车厢内，你知道吗？”
　　“我……知道。”
　　警察向他展示自己的警员证，对一路顺风说道：“尹钊，我们怀疑你与一起特大跨国人口拐卖案有关，我是Y省刑侦大队警察，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
　　结束了与一路顺风的连线，墙上的指针已经直指十一点。
　　顾言一已经在不停打呵欠了。
　　【神棍睡什么觉，叫上你认识的妖魔鬼怪我们晚上开地狱趴体！】
　　【补药啊我还没看够呢，年轻人睡太早是会变老的！】
　　【时差党又要度过无聊的一天，靠着直播回放度日了吗？】
　　【你明天播不播，播不播！不播我就背着炸药包去把平台总部炸掉！】
　　顾言一又打了一个呵欠，手放在鼠标上，准备退出直播间。
　　蓦地，他心中一动，停下了移动鼠标的手，侧头像在倾听什么。
　　而后，他把光标移开退出按钮，挪向了发福袋的按钮。
　　他又发了一个福袋。
　　网友们激动了，大赞他劳模，今天竟然连发三个福袋，手上一点不停歇，赶紧抢！
　　倒计时结束，福袋被一个ID名叫【该用户已成仙】的人抢到。
　　对方连续给顾言一刷了十个热气球，总共十万，整个屏幕被特效占领。
　　很快，两人接通直播连线。
　　在看清连线人的脸的时候，直播间里的粉丝们激动了。
　　【真的是大仙啊！神棍和大仙连麦，本双旦狂喜！】
　　【我去，这是真·神仙组合了吧！】
　　【我知道你们很激动，但你们先别激动，仙儿连麦的人不是别人，是顾言一啊，出于对他的安危考虑，我觉得我们暂时看看他要说什么吧。】
　　【虽然但是，我有种神棍是专门为连他的麦才发的福袋的错觉……】
　　不得不说，这个错觉很准。
　　该用户已成仙是一个在网络上很有名气的户外探险主播，探险地下溶洞，山林和荒村的视频有不少的播放量，粉丝的数量也有两百万，有一批体量不小的固定用户观看。
　　他看自己抽到顾言一的福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顾言一是直播平台窜出的一朵奇葩。
　　他赛道清奇，旁人轻易无法模仿，发放的福袋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抢一波试试运气。
　　他的出现曾经让不少主播产生危机感，在研究过后直接放弃。
　　顾言一的赛道不是他们普通人能染指的。
　　上一个抽中福袋的货车司机目前地狱已经游了一趟，现在正摩拳擦掌准备去监狱闯荡呢。
　　若非逼不得已，大仙儿是真的不愿染指顾言一的福袋，万一真中了，是选择进监狱呢，还是下地狱？
　　但是该用户已成仙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遇到了什么东西，不靠着顾言一帮忙，保准得去鬼门关。
　　该用户已成仙：“大师，您叫我仙儿就行，我的粉丝都叫我仙儿或者大仙儿。是这样的，我在山里，在一个天坑底下的农户人家，但，但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根据大仙儿的描述，他现在正在东边的某座山林里，原本是去这里一处出名的古镇游玩，但粉丝觉得古镇没有户外探险有意思。
　　大仙儿也觉得差点意思，索性问了古镇的居民，这附近能不能爬山，本地人说可以爬山，顺带给他推荐了往返的巴车。
　　他吃完午饭后，带上装备用品就坐车去了。
　　这附近的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更像丘陵，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
　　车子到了山脚，他下车后跟着人流一起往山上爬，但登山的路是人工修筑，向上的坡度缓慢，时不时还有汽车往返，与其说是登山，不如说在散步。
　　看着直播间里粉丝少了不少，他索性把方向一拐，进了旁边出现的岔路。
　　果然，见他往小径上走，直播间里又来了不少的人。
　　他一边和粉丝聊天解说，一边朝前走着。
　　小径看着像是人工开凿，但走到一半路就消失了，再往前，就是未经开发的地方。
　　换做北面和南面的原始森林，他是一步都不敢多走，但这个地方不同于那些危险重重的地界。
　　大仙儿没有停下，扒拉着灌木和树枝，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还真让他遇到了村庄。
　　这村庄不是建立在地上，而是建立在地下的，在一个天坑之中。
　　对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大仙儿简直惊喜，直播间里霎时间也引来了不少的人。
　　他把镜头对着天坑里照了照，就见在树木的掩映下，天坑中矗立着一幢幢的砖瓦房，地下暗河经过天坑，变成了地底的溪流。
　　鸟语花香、宁静致远的氛围环绕在四周，完全配得上一句“桃花源”的称呼。
　　大仙儿四下搜索，在不远处发现了能走下天坑的阶梯，他拿着手机，背着包，顺着楼梯下去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天坑底下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瓦房边竟然还有阡陌的井田。
　　只是天坑底部的温度很低，让他不自觉收紧了衣服。
　　他拿着手机到处拍，这里的环境清幽，空气清新，田间地头还长着尚未成熟的作物，真真切切是一处隐居避世的好地方。
　　但奇怪的是，逛了这么久，却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大仙儿觉得奇怪，凑到一处瓦房的窗子朝里看去，竟然在屋子里见到了人。
　　那人坐在木质的椅子上，双手搭在面前的木桌上，就这么定定看着前方，像是假人一样。
　　大仙儿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觉。
　　虽然古怪感挥之不去，但大仙儿做了这么多年的户外主播，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退缩，应该说他更加开心了，拍到这些奇怪的情景，对他而言就是流量。
　　他于是陆续看完了天坑底下的瓦房，无一例外，都在里面看到了姿势端正坐着的人。
　　就在他看完最后一间瓦房，准备离开这诡异之地的时候，蓦地，屋子里的人转头，直勾勾看向了屋外的大仙儿。
　　那人竟然对他笑了。
　　大仙儿登时汗流浃背。


第87章 
　　那人眼神木然，嘴角却上翘，就像用针线吊上去似的，僵硬又古怪。
　　大仙儿被那个渗人的笑容吓得转身就想跑，谁成想肩膀忽然被一股大力压住，让他退也退不得。
　　大仙儿惊悸转头，就见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了许多人，赫然是其他瓦房里出来的人。
　　这人是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大仙儿没能多想，就被人群团团围住了。
　　屋里的人此时也走了出来，满脸笑意看向大仙儿。
　　此时那人的脸上已是寻常的带笑，仿佛大仙儿刚才从窗子里看到的僵硬笑容是错觉一样。
　　但他还是觉得这地方诡异得紧。
　　那人笑着问道：“我们这里好久没见到人了，您是从上面下来的人？”
　　大仙儿点点头，想告辞离开。
　　那人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说道：“我看您一直在屋子外面看着，是不是对我们的房子很好奇，要不要进去看看？”
　　大仙儿有点抗拒，想抽回手，对方的五指却像铁箍一样，紧紧箍住他的手腕。
　　他害怕自己进屋后出什么事，想到手机上还开着直播，便试探着问：“我能不能用手机拍摄？”
　　“当然可以，随意拍。”
　　见那人答应，大仙儿松了口气。
　　如果能拍摄，他估摸着对方应该不敢作妖。退一万步讲，对方如果真的对他动手，直播间里这么多人看着，他的粉丝也知道自己今天的位置，应该很快就能等到营救。
　　想通了这点，大仙儿的主播职业精神复燃，跟着那人的脚步，进入了屋子。
　　大仙儿：“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那人歪头想了一下，说到：“记不清了，大约几百年吧，有一个住了上千年。”
　　大仙儿觉得这人的措辞很奇怪，猜测对方可能想说的是，祖上世代都住在这个地方？
　　他打量四周，问道：“这房间怎么只有桌椅板凳，没有床吗，你们平时睡在什么地方？”
　　那人对着他笑着说道：“这里就是我们平时睡的地方呀。”
　　大仙儿还是觉得这话很奇怪。
　　他看向自己的手机，直播间的屏幕里，粉丝都在说爱看，多拍，而这次天坑底下的直播，在线观众的人数竟然飙升到了五十万！
　　要知道他的粉丝虽然有两百多万，但同时在线观看的人数在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三十万。
　　大仙儿见状，简直乐开了花，原本盘踞在心中的那一丝诡异的感觉被猛增的观众人数冲淡。
　　他在那人的家里坐了一会儿，和那人聊了几句，对方的回答仍旧很奇怪。
　　比如——
　　大仙儿：“你们多久外出一次？”
　　主家：“我们自从刚进来之后就没出去过啦！”
　　大仙儿：“你们平时你在天坑底下种地自给自足吗？”
　　主家：“我们不太吃东西，偶尔有野兽跑下来，就吃点。”
　　大仙儿：“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吗？”
　　主家：“不知道啊，我们都上百年没离开了，外面换了多少代人啦？”
　　聊着聊着，诡异之感再次冒头。
　　大仙儿又想走了。
　　屁股才刚离开凳子，手腕又被主家按住。
　　那人笑着对大仙儿说道：“先生不如留下来吃个饭？”
　　大仙儿迟疑，他看了看手机，直播间里的人已经超过了八十万，还在以千计地增加观众。
　　而评论区里的都是在说“爱看，多播，留下，别走”。
　　大仙儿见状，咬咬牙。
　　“行，那就麻烦您了！”
　　都是流量啊，他是真的舍不得。
　　主家闻言，笑意盈然收回压住他的手，说道：“先生您稍等片刻，我去为您准备饭食。”
　　在等候的间隙，大仙儿刷着直播间的评论区，挑着一些回复。
　　比如说——
　　“仙儿，一会儿多吃点，农家乐里的吃食纯天然，离开了就吃不了了。”
　　“好想来这个地方定居啊，如果是我，都不想走了。”
　　“仙儿，主家的房子真是漂亮，古色古香，太喜欢了！”
　　仅仅等待的十多分钟里，他直播间里的观众竟然已经到了一百万。
　　换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没多久，主家就端着食物进来。
　　大仙儿看着他手上油亮亮红彤彤的大猪肘子，下意识咽下口水，明明他刚吃过午饭不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感觉饿了。
　　家主把猪肘子放到他的面前，说道：“先生，趁热吃吧，还是新鲜做的呢。”把筷子递给他。
　　大仙儿看了眼直播间，观众的人数还在增加，评论区里都是催他赶快吃的。
　　肘子的香味萦绕鼻尖，勾引出他的食欲。
　　最终，大仙儿再也不顾这是陌生人端给他的吃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油汪汪的肘子皮放进嘴里。
　　咀嚼第一口的时候，猛地一股作呕感从胃里涌上喉头，又在他咽下了肘子皮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馋意和饥饿。
　　他大快朵颐起来，只觉得肘子越吃越香，后面索性扔开筷子，抱着肘子直接啃了起来。
　　一边吃着，他还一边为直播间里的网友们播报肘子的味道。
　　看着网友们都在馋他面前的猪肘子，大仙儿露出满意的微笑。
　　等到一盘肘子吃完，大仙儿满足地打个饱嗝，主家的人把盘子撤掉，建议他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
　　直播间里的人数飙升到了一百多万，这是大仙儿以前从不敢想的，他心里没多犹豫，答应了主家的请求。
　　这里没有床，家具只有木头桌椅，他不知道自己能睡在什么地方，家主似乎也无意告诉他哪里有床。
　　他索性走到墙根处坐下，靠着墙角休息。
　　夜色降临后，屋子外已经漆黑一片，屋子里有一站微弱的油灯亮着。
　　大仙儿看着直播里的评论区，有些人不停在他的评论区里艾特一个叫顾言一的人。
　　看到这个名字，大仙儿脑袋里划过一丝茫然，总觉得这人的名字很眼熟。
　　鬼使神差地，他点下了这个名字。
　　碰巧，这人正在直播，似乎已经快要结束，正要下播，却又忽然发了个福袋。
　　大仙儿下意识点击福袋。
　　福袋砸中自己的时候，笼罩着大仙儿大脑的雾气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让他神智清明起来。
　　他环顾四周，黑暗中，自己仿佛置身在狭窄的棺材之中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一个陌生人进了他的屋子，还吃了对方给的食物。
　　情况十分不对劲，他赶紧给顾言一十万的打赏——自己已经抽到了福袋，那就代表绝对遇到了什么事。
　　很快，那边接通了。
　　大仙儿看到了自己生还的希望。
　　……
　　听完大仙儿的描述，顾言一摇摇头。
　　“你知道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大仙儿茫然摇头。
　　“听过养尸阵吗？”
　　大仙儿咽了口唾沫，虽然没听过，但这词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词。
　　哪个好人家养尸啊，现在连土葬都违法好么！
　　“你现在脑子清醒了，不如先看看评论区？”
　　大仙儿瞥向顾言一直播间的评论区，直播间里涌入了不少他的粉丝，此时正在哭诉。
　　【呜呜呜呜仙儿你快跑啊！你知道你刚才多癫吗，我们叫你跑，你说这地方很好，你要留下；我们说屋子有古怪，不像住人的像棺材，你说古色古香很有韵味；我们让你不要吃那玩意，你说好吃爱吃还要吃！！！】
　　【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你如果知道了，估计会想直接把胃给换掉！】
　　【家主不是人！家主不是人！家主不是人！】
　　【我不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但是我们从直播间里看到的，天坑底下的不是瓦房，是棺材啊！】
　　大仙儿抬头，只见屋顶并非三角形尖顶的，而是方方正正，高度不超过两米。
　　可不就是个棺材的模样么！
　　大仙儿汗流浃背，眼眶含泪，颤声问：“那……那我从瓦房里看到的人是……”
　　顾言一：“你从开启的棺材缝里看到的，它们不是人，是僵尸。”
　　大仙儿哭了。
　　“那……那我刚才吃的东西是……”
　　“是僵尸的手骨串着它的心脏。”
　　大仙儿吐了。
　　“你现在待的地方是它的棺材，替的是它的命。半夜它来挖掉你的心脏，安在它的身上，就能脱离养尸阵，离开这处地方。而你，会代替他成为僵尸，永远留下。”
　　大仙儿又哭又吐，涕泗横流，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大师……救命……我把我的身家都给你。”
　　顾言一摇头：“不要你的身家，我给你二十道符咒，你暂且坚持一个晚上，我会立刻赶到。”
　　如果说网友原先还对事件程度没什么概念，在听到了顾言一竟然要给大仙儿二十道符咒，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就连一路顺风做生魂引路的时候，顾言一也只是教了他一道咒语，平时也只有在连线人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顾言一才会给一张黄符。
　　可现在竟然要给仙儿二十张！不是两张，而是二十张黄符！
　　大仙儿哆嗦着给顾言一道谢。
　　很快，他面前出现了两沓黄符。
　　“左边的是镇煞平安福，你贴在屋子里；右边的是敛气符，你贴在自己的身上，分别在头，肩膀，心脏，腹部贴上，随耗随补，双目所视，都是幻象，呆在原地，千万不要随意走动，也绝对不能开门，切记！”
　　之后，顾言一教了大仙儿镇煞平安福张贴的位置。
　　布置好一切后，时间来到了凌晨零点。
　　房门被敲响。
　　“先生，是我啊，劳烦您给开个门！”
　　屋外，是家主的声音。


第88章 
　　大仙儿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下，让自己一丝动静都不要发出。
　　家主见没人应门，逐渐加大敲击的力度，敲门变成砸门。
　　“开门啊——先生，快给我开门——让我进去——”
　　力道之大，门板松动，很快就被砸飞。
　　大门飞出去的一瞬间，大仙儿喉咙里逸散出呜咽声。
　　门外的家主此刻已经变了个模样，浑身皮肤青紫干枯，食指的指甲又长又尖利，正双手扒着门框嘶吼，门框在它双爪用力之下变得稀碎。
　　“先生，你人在哪里……你在屋子里放了什么……为什么我进不去……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门外僵尸的身体停在原地，脖子却陡然伸长，伸进了屋子里到处寻找大仙儿的踪迹，一边说这，一边发出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蓦地，那声音停住了。
　　难道怪物走了？
　　大仙儿偷偷掀开眼皮想看看，却见一个近在咫尺的干尸头颅在自己的正前方。
　　他和对方之间的距离，约莫不会超过五厘米，他甚至能数出对方脸上的干枯细纹。
　　还好先前大仙儿怕自己发出声音，提前在嘴里塞了衣袖，如今骤然和僵尸看对眼，好悬差点破防叫出声。
　　那头颅盯了他在的位置良久，似乎没发现设么异常，这才慢慢移开。
　　在屋子里找不到他，僵尸的脖子慢慢缩了回去。可一计不成，僵尸竟然打算强行破坏房子。
　　大仙儿只听见房间的墙壁被此起彼伏的敲打着，声音震耳，可见力道之大，甚至连房顶都在簌簌落下灰尘。
　　很快，房子轰然倒塌。
　　大仙儿被埋在了里面。
　　紧接着 ，一阵狂风吹起，吹飞了掩埋在他身上的木板，大仙儿惊觉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可以遮掩躲避的地方。
　　那些僵尸在他眼前慢慢结合在一起，变成一只巨大古怪的黑色干枯怪物，手脚并用地满地乱爬，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
　　大仙儿不敢继续看，双眼紧闭，口中喃喃说道：“都是幻象，都是幻象，都是幻象……”
　　而此时，直播间的网友们也并没有因为隔着屏幕而松懈，反而绷紧了神经。
　　他们所见和大仙儿不同。他们已经发现大仙儿现在正躺在一口棺材里，棺材盖子和内壁里贴上了顾言一给的镇煞平安符，棺材的盖子开着一道口子，足够一人的手伸出去。
　　他们透过那道口子，看到了在棺材外游荡的僵尸群。
　　僵尸们似乎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大仙儿而有些暴躁，不停地嘶吼拍打地面，偶尔会震到大仙儿躺着的棺材板。
　　而这些还不是最让他们心惊胆战的。
　　借着头顶的月色，他们见到似乎有一阵黑烟从棺材缝中涌入，大仙儿在吸入黑烟后，竟然想推开棺材盖出去。
　　在他碰到了贴在棺材盖上的黄符后，像被电到一样飞速缩回手。
　　原来，原来顾言一给的符篆，不止是用来防外面的僵尸入侵，也是用来阻止大仙儿离开他现在唯一的庇护之地。
　　……
　　D市，顾言一给晁清河打去电话，对面很快接通，顾言一说道：“叫十个人，我们抓僵尸，家当带齐，地点在安和镇。里面有旱魃，今夜不除，明日必成大患！”
　　晁清河声音一凛：“明白了，我们安和镇见！”
　　顾言一下楼，打开桌上的袋子，里面是朱砂黄符这些他平时常用的东西，元翠兰和张清妤早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给他收拾好了。
　　“谢了。”
　　他拿起袋子，抓上衣帽架上的外衣，推门而出。
　　外面，是等在门口的沈鸣。
　　见了他后，沈鸣笑着说道：“沈家是否有这个荣幸，为您提供飞机接送服务？”
　　顾言一笑了：“走。”
　　私人飞机十分方便，沈家提前报备过，加上顾言一的直播间里有警方、特侦队和国安的人员，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因此直接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两个两个小时后，顾言一已经抵达了安和镇。
　　沈鸣是普通人，不能一起跟着去，而是作为机动人员留在了酒店，方便为顾言一提供后勤工作。
　　顾言一临走前，拽下了沈鸣脖子上挂着的帝王绿翡翠挂件。
　　“临时征用，到时候还你个更好的！”
　　酒店下已经停了警车，顾言一坐上后座，那还有一个人，是安和镇的镇长。
　　镇长平时不爱看直播，也不信鬼神之说，可这次给他打电话的却是国安，以及第一次听过名字的部门——特侦队。
　　对方说的话也让他如坠五里迷雾，什么养尸阵，什么僵尸，什么旱魃……这些不都只是在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么？
　　可电话那头的人身份是真实的，他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人去酒店接人。
　　接到人后，车子一路疾驰着抵达了山脚，此时已经有一波人马等在这里了。
　　顾言一让晁清河召集十人，他叫了二十个人来，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连灵行道人都在里面。
　　灵行道人是道教魁首，又和顾言一见过一面，见到顾言一后，她先一步上前，问道：“顾道友，现下你可否有什么法子？”
　　顾言一点头，说道：“我有个恰巧能在满月之夜使用的阵法。诸位且随我来。”而后他嘱咐镇长千万不要靠近这个地方，也绝对不能让旁人接近，带着一众人进了山里。
　　……
　　此时的山中弥漫着冲天的阴煞之气，夹杂着尸臭，充斥了整座山。
　　顾言一一边赶路，一边和灵行道人说道：“这个阵法的名叫【太帝制魂伐尸咒】，在满月夜使用阵法，能利用极阴月华之气转阳，克制僵尸的阴煞气息。我且告诉你如何布阵启阵……”
　　教授一番后，顾言一道：“一会儿我下去转移它们的注意，你和其他人以天坑为阵眼，在四周布阵。务必在寅时三刻前布置完成。”
　　灵行道人郑重点头。
　　一行人抵达天坑，就见冲天的阴煞之气从天坑底部涌出，空气中几乎都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黑烟。
　　顾言一递给灵行道人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迅速开始在天坑四周布置人手。
　　顾言一楼梯也不走，直接就这样跳了下去，在距离地面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时，借助树枝缓冲，安稳落下。
　　总共九只僵尸。
　　八只飞僵，一只旱魃。
　　那群僵尸见到顾言一出现，动作停下。
　　那只旱魃站在距离顾言一最远的位置。
　　旱魃不同于其他的僵尸，少了千年修为不成魃，并且它最不像其他僵尸的一点是，旱魃有智慧，像人一样的智慧。
　　此刻的它看着突然出现的顾言一，眼中带着打量。
　　它在评估顾言一的能力。
　　而其他的飞僵没有它的操控，全都停在原地不再动弹。
　　顾言一：“给你两个选择，跟在我手底下打工，或者，死。”
　　旱魃被他的态度激怒，尖啸一声，操控着八只飞僵扑向顾言一。
　　见大仙儿躺着的棺材摆脱了包围，顾言一运转灵力至脚尖，轻轻一点就越过飞僵群，跳到了棺材边。
　　他举起棺材，大喊一声：“走——你——”把棺材抡出了天坑。
　　头顶的灌木丛中传来一声闷响，大仙儿晕头转向之际，棺材散架，他躺在散架的棺材板上，缓解着天坑飞人带来的眩晕感。
　　等眼前没那么晃了，他慢慢支棱起伴身，手上还紧紧抓握着手机。
　　即便是面临如此危险的境况，大仙儿仍旧不忘对直播间的观众解说：“我……我呕……我被扔上来了……呕……”
　　【芜湖，妈妈，实不相瞒，我上天了！】
　　【朕心甚慰，神棍徒手抡棺材的才艺不仅没有退步，反倒更加长进了！】
　　【那天坑目测也有将近三十米了吧？】
　　【看来他就算不当神棍，也能去当一名铅球运动员，看到神棍又多了一条出路，粉丝我啊，很欣慰。】
　　没了大仙儿的掣肘，顾言一在天坑中戏耍几只飞僵简直游刃有余。
　　大仙儿吐完了肚子里的存货，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一秒钟都不愿多看自己吐出来的东西，赶紧拿起手机，匍匐前进着去到坑洞口，又开始拍摄。
　　这下，他才完全看清天坑底下的情景。
　　哪里有什么屋舍瓦房、井田溪流，里面是彻头彻尾的棺材！那棺材的长宽比寻常木棺要大上许多，呈现圆形摆放。
　　借着月光看过去，能看到棺材下面似乎画着什么奇怪的图案。
　　这难道就是顾言一所说的养尸阵？
　　再看一直没有动静的那只僵尸，他的胸口似乎是空的？
　　难道自己刚才吃的就是那家伙的心脏？
　　呕……感觉又想吐了。
　　那东西察觉到了大仙儿的视线，猛地抬头，大仙儿和他打了个照面，月光照亮那怪物的一边侧脸，赫然冲着大仙儿在笑。
　　下一秒，旱魃跳了起来，冲他飞来。
　　大仙儿惊慌后退，直播间里的观众和粉丝跟着惨叫连连。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仙儿这个时候看什么热闹，赶紧跑啊！命重要还是流量重要！】
　　【黄符，黄符，快点，黄符！回棺材那里！！！】
　　【南无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元始天尊三清道人佛祖孙大圣不管哪位神仙快点来把那玩意弄走啊啊啊啊啊！！】
　　大仙儿连滚带爬回到棺材残骸边，扯下贴在棺材上的镇煞平安福，紧紧护在胸口。
　　就在那只旱魃越过坑洞口，要跳上来时，一个身影比他速度更快，跳得更高。
　　众人就见顾言一越过了旱魃的高度，双脚踩在它的头顶。
　　“下去待着吧你！”
　　下一秒，他一个千斤坠狠狠踩下，把旱魃重新踩入天坑之中，一阵尘土扬起，旱魃被深深种在了养尸阵法中心，只留下一颗光秃秃干枯枯的头露在外面。


第89章 
　　这一幕被摄像头忠实记录，深深印入了直播间观众们的心中。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都仍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还被所有人取名：顾言一月下僵尸舞。
　　天坑中，因为旱魃入土的巨大冲力，八只飞僵们全被气流波创飞出去。
　　顾言一站在旱魃的头顶，冲天坑上的灵行道人喊道：“好——了——吗——”
　　灵行道人：“马——上——”
　　“好——了——”
　　得了准话，顾言一从旱魃头上跳下，拿出从沈鸣那里薅来的价值连城的玉佩，深深订入旱魃的颅顶。
　　“启——阵——”
　　悬崖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道士，十个人环绕天坑外站定，动作整齐划一地双手结印。
　　他们身后，各自盘腿坐着一个道士，准备在同伴灵力枯竭时为其输送灵力。
　　灵行道人在知晓了顾言一的布置之后，万分庆幸自己带的人手足够多。
　　光是十个人运行阵法，根本不够支撑到阵法完全启动。
　　悬崖上的道士念咒，顾言一作为启动阵眼的关键，在天坑的的阵眼中心一同结印念诵咒语。
　　为压制旱魃，他的一只脚还踩在旱魃的脑袋上，姿势优雅中带着一丝流氓的气质。
　　“七灵八神，八愿四陈。上告灵命，中皇双真。录魂炼魄，塞灭邪精。血鬼游尸，秽滞长泯。利我生关，闭我死门。若有真命，听对帝前。使我长生，劫龄长存！”
　　旱魃察觉出了大事不妙，挣扎着要逃脱，却被顾言一死死踩住。
　　它嘶吼一声，召唤飞僵搭救。
　　飞僵们没脑子，攻击不得法，只会一个劲往顾言一面前扑。
　　顾言一烦得咧，又要结印，又要压制旱魃，还要踢开一只只前赴后继的飞僵。
　　“整这死出！”他骂了一声，单脚踩在旱魃的头顶，以那处为圆心抬腿旋身，把扑来的飞僵齐齐扫了出去。
　　【转最圆的圈圈踹最可怕的怪。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春宵看不见，谁沉醉了没。】
　　【新粉第一次来直播间，好奇问主播是舞蹈家吗，但是我看刚才有人说他是投铅球的？】
　　【只有旱魃受伤的世界成就达成。你们所有人都在笑，却忽视了旱魃几乎整个身子都要入土的现状！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随着咒语的念诵，天坑之上有月华逐渐积聚，部分满溢而出，坠入天坑之中，驱散了一些天坑中充斥的黑色烟气。
　　众人就见那些在悬崖边上念咒结印的道士手上发出光华，并在逐渐加深，而在他们灵力将要耗尽之时，身后的人及时传补充，支持他们能继续发动阵法。
　　“七灵八神，八愿四陈。上告灵命，中皇双真。录魂炼魄，塞灭邪精。血鬼游尸，秽滞长泯。利我生关，闭我死门。若有真命，听对帝前。使我长生，劫龄长存！”
　　“阵！成！”
　　随着所有人齐声重呵，包裹月华的薄膜破裂，氤氲积聚在空中的月华倾泻而下，如同奔腾的江水一样涌入天坑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空中逐渐出现的一个巨大又复杂的阵法，如同盖子一样慢慢覆盖住整个天坑，困住意欲汹涌外泄的黑烟，很快，那些黑烟就被天坑中的月华吞噬殆尽。
　　视野仿佛清晰了一个度，在月光的照射下，刻画在坑洞下的养尸阵法慢慢消散。
　　飞僵此刻只能在地上挣扎扭曲嘶吼，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
　　而顾言一脚下踩着的旱魃还想要抢救一下自己，把所有力量凝聚到一起，意图自爆，拉上所有人同它陪葬。
　　顾言一早就察觉到了它的意图，以嵌入它颅顶的翡翠为引，引入游离在天坑之内的月华。
　　翡翠发出一阵强光，众人就见身体比金铁还坚硬的旱魃身体像瓷器一样裂开，一道道光从它体内迸射而出。
　　光线越来越亮，旱魃的身体愈加破碎，明亮的光芒渐渐笼罩了整只旱魃。旱魃在光芒中嘶吼着。
　　几息过后，光华暗淡，直至消失，旱魃已经不再，只留下地上的一个坑洞，以及坑洞旁边，变成了普通石头的翡翠。
　　顾言一捡起翡翠，轻轻一捏，它就在手心变成了一抔石屑。
　　他拍掉石屑，寻思这事结束后，得去寻一块价值相当的石头还给沈鸣才行。
　　顾言一跳上天坑，落在目瞪口呆的大仙儿面前。
　　【我就问还有谁！！天上地下除了顾言一，还有谁有这本事！还——有——谁——】
　　【呜呜呜呜神棍我再也不用操心你以后的出路了，不当神棍了还可以去当运动员，不当运动员了还能去当舞蹈演员！你刚才在僵尸头顶转圈的优雅身姿，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疯了，我癫了，免费看了一场真人亲情演出的玄幻特效大剧，导演们看清楚了，以后的玄幻剧没这规格的都不要搬上荧幕，会丢人！】
　　【根据古籍记载，旱魃的修为都是一千年起跳的，神棍收拾它就和收拾一根萝卜似的……所以顾言一到底有多厉害？】
　　顾言一几步上前，把还瘫软在地上的大仙儿提溜起来。
　　可怜他一个一八几个头的壮硕大老爷们儿，顾言一提他却像提鸡仔一样轻松。
　　“走吧，我们送你下山，镇长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
　　一行人很快下山，找到了等候在山脚农家乐的镇长。
　　镇长原先还觉得顾言一这群人神神叨叨在安和镇搞封建迷信，直到见到那闪耀着月白光华的大阵，以及山上时不时传来的尖利嘶吼，彻底服气了。
　　再见到顾言一他们，他的语气在客气中还带着些恭敬，承诺一定好好安顿大仙儿和十多名力竭的道长
　　顾言一要协灵行道人和剩下的几人重新回山里。
　　镇长急忙拦下他们，问道：“大师，事情还没处理完吗？是否有什么我们安和镇政府能帮上忙的地方？”
　　顾言一道：“睡个好觉。”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里后，镇长急忙拿出手机，拨通了副镇长的电话，让他赶紧带着人来安置道长们。
　　……
　　上山的路上，灵行道人问：“顾道友，旱魃之患已经解除，还有什么没有解决吗？”
　　顾言一道：“安和镇可是东边出了名的水乡镇。”
　　灵行道人茫然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飞僵旱魃出现的地方，会引发大旱。
　　可这安和镇的山里明明有飞僵有旱魃，这里却是水乡小镇。
　　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什么东西会引发大水，而养尸地的飞僵旱魃歪打正着，和那引发大水的东西相克，竟然形成了一种巧妙的平衡态势，造就了这处水乡小镇。
　　灵行道人脸色难看：“会是什么东西？夫诸？蛮蛮？化蛇？”
　　顾言一对此却另有些猜测。
　　他没有言语，感受着在旱魃消失后，在此处开始弥漫的浓郁灵气。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旱魃和它手下八只飞僵消失的事，灵力波动中，顾言一感受到了对方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快。
　　很快，天上聚集起厚重乌云，遮蔽了月光，同时天边响起隆隆的雷声。
　　现在分明不是安和镇的雨季。
　　几人没走多久，一滴滴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砸在皮肤上生疼。
　　乌云遮盖月色，山中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倾盆大雨而下，对方的阻拦意味浓厚。
　　顾言一咕哝：“听说和青龙关系不好，回头把他俩扔到一起。”
　　话音落下，头顶一阵滚雷，身边不远处的树木被一道惊雷劈裂。
　　灵行道人几人吓得一惊，顾言一冷笑：“哼，你有本事你就多落几道雷，被旱魃压制多年，我倒是要看看，你体内还有多少灵力够挥霍的。来啊！炸，朝这里炸！”
　　灵行道人惊诧看向突然发疯的顾言一。随着他话音落下，头顶响起一阵又一阵雷声，却再也无闪电威胁。
　　那雷声听上去，颇有点无能狂怒的感觉。
　　雨势愈发大起来，淋得几人几乎睁不开眼。
　　直到穿过树林，爬上山顶，见到山的另一边的。
　　山顶作为分界，山的两面仿若两个世界，一面雷声滚滚，大雨倾盆；另一边天朗气清，圆月高悬，微风轻拂，是一个晴好的初秋夜晚。
　　暴雨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限制在山的另一边，踏不出那里分毫。
　　山底有一汪湖泊，此时，在湖泊的中央有一只正在伸长脖子晒月亮的巨大乌龟，龟背上摊着一只黑色的巨大蟒蛇。
　　灵行道人和另外几人瞠目瞠目结舌。
　　他们已经在直播里见过四圣兽之一的白虎，可亲眼目睹圣兽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
　　那汪湖泊其实距离他们不算太近，还得下山才能抵达，可光是这么远的距离，就能感受到玄武圣兽的巨大和压迫，以及沐浴在月华之中的隐隐的神圣之感。
　　灵行道人几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再前进一步。
　　顾言一没他们这么多顾虑，抬脚就下山了。
　　那巨大的乌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缓缓转头看向朝它走来的顾言一。
　　威严的声音如同立体环绕音效，在四面八方响起，玄武却没有开口。
　　“人类，见到四圣之首，为何不跪？”
　　顾言一审视它良久，蓦地笑了：“玄晨，多年不见，我怎不知你竟然如此有排场了？”


第90章 
　　玄……晨……？
　　玄武：好像听到自己一千多年前的名字了，不确定，再听听。
　　顾言一：“怎么，玄晨，你老糊涂了，还是脑子被几只僵尸吃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了？”
　　玄武盯着顾言一，待原地一动不动。
　　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这是在思考。
　　顾言一决定再刺激刺激他。
　　“仙历3400年时，你向青龙提出比拼，获胜的一方能冠以四圣之首的称号。青龙提议比试你最擅长的技能--静坐。
　　“你俩在你的洞府地界，百灵境内比试谁能坐得更久，时间长的那方获胜。
　　“你最擅长此道，平时偶尔晒个月光都能转瞬过去一百年，你于是欣然应允这项比试。
　　“在进入比试后，你胜券在握，等到从发呆，啊不，静坐中醒来，发现身边的青龙已经不在，你欢欣鼓舞准备去宣传自己和青龙比试获胜，夺得了四圣之首的名号时，发现洞府外的人见到你后都在给予你安慰劝告，劝你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青龙，下次还有机会。
　　“你暴跳如雷，追问之下才知道，就在你发呆的时候，青龙就偷偷溜走了，在外大肆宣传你因为和他比试败北，只能沦为四圣兽的末流垫底，此刻正在洞府内面壁悲伤，不愿见外人。
　　“而此时距离开始比试已经过了两百年，这个谣言就传了两百年，而你，玄晨，啊不，玄，成为青龙的手下败将足足有两百年！
　　“这是真真正正的，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玄武版。”
　　灵行道人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来到了山底，目瞪口呆听着顾言一揭玄武的老底，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
　　玄武身上的黑蛇，玄，暴跳如雷。
　　“乱说，你在乱说，那不是发呆，那是打坐，是清修！明明该是摒除杂念的比试，青龙那老不修竟然用这种法子算计于我！”
　　话音落下，玄武的蛇尾朝顾言一飞刺而来，蛇口大张，血盆大口能把顾言一的头整个吞下。
　　灵行道人大惊：“顾道友小心！”想也不想，抽出佩剑就要刺向黑蛇。
　　下一秒，蛇身僵在半空不动了。
　　蛇尾长度有限，顾言一距离玄武的距离，又刚好比尾巴远那么一点，龟身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沐浴月光，玄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想要靠近顾言一，但……玄无论如何努力，只能停在距离顾言一一米的距离处，不能再进分毫。
　　最后，蛇尾力竭，啪嗒一声，摔进了湖水中，漂浮在水面，仿佛死掉一样。
　　湖中央的巨龟慢腾腾转身，张了张嘴，如洪钟的声音倾泻而出。
　　“不知竟能在此处遇到仙尊。仙尊知玄的脾性，他惯常爱玩闹，仙尊莫要与他计较。”
　　灵行道人几人看看玄武，看看顾言一，再看看玄武，再看看顾言一。
　　刚才玄武口中确实是称呼顾言一为仙尊了吧？
　　不确定，再听听。
　　巨大的龟身下水，悬浮在水上的黑蛇自动游到了龟的背上，支棱起身体。
　　玄武游过湖水，慢慢上岸，比成年人还高出两个头的乌龟，龟身通体漆黑如墨，龟壳过水后如同最美丽的墨玉一样，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玄武的视线带着温和的善意，不似白虎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他在顾言一面前微微低头，说道：“玄晨感谢仙尊相助。吾在此处见有人布阵养尸，如果不行镇压，旱魃恐为祸人间，不得已之下，只得栖息在此处的水中。
　　“方才布云施雨，实是感受到了旱魃消失，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姑且阻拦一二。”
　　龟背上的蛇缠上玄武的脖子，蛇头搭在它的头上：“我在这里困了几百年，现在可以走了吧？我还要找青龙比试，青龙呢，卑鄙青龙，速速来战！”
　　灵行道人：“顾道友，可否暂且打断二位的叙旧……不知玄武圣君能否停下山那边的暴雨，我担心降雨太多，引发山体滑坡。”
　　玄武道：“是吾的疏忽，人类修士。汝且放心，吾会控制此处行云布雨之事，不会在此酿成水患。”
　　他收回术法，山那边的暴雨逐渐停歇，云销雨霁，满月重新照亮山间。
　　顾言一问玄武：“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玄武：“此地甚好，吾已在此栖息数百年，原先为镇压，还只能留在湖底，现在旱魃消失，也能上岸晒晒月亮了。”意思是不想离开。
　　顾言一点点头：“这里不同原先的地方，有什么事，直接用电话联系。”他把自己的手机扔给玄武。
　　龟背上的黑蛇旋身一变，骤然变成了一名长相锐利，眸光却带着清澈的愚蠢的黑发青年，他抬手抓住手机，翻来覆去看。
　　他的变身让灵行几人大惊失色，旋即又释怀。
　　既然是圣兽，那化形应该是基础技能。
　　玄冲顾言一叫道：“这东西我在人类手上见过，怎么玩，教我！”
　　顾言一看向灵行。
　　灵行道人：……别看她，她也是半个古董，手机于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打电话。
　　灵行道人指了一名最年轻的道士。
　　年轻道士指自己：我……我去？
　　灵行道人点头。
　　年轻道士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走到巨大的乌龟身边，仰头看龟背上的玄。
　　“那……那个，圣君，我，我来教您用手机……”
　　话音未落，年轻道士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落在了龟背之上。
　　年轻道士大惊失色，继而狂喜。
　　他，他发达了！他是坐过玄武的人了！
　　他当即接过玄手上的手机，恭敬道：“圣君，我现在教您手机的第一个功能——拍照。”拉着玄在龟背上咔嚓咔嚓就拍了起来。
　　嘻嘻，和玄武圣君的合拍呢，先拍够能连发三个月朋友圈的照片数量！
　　顾言一和晨沟通了在这个世界的一些生活小技巧。
　　比如变身要避开人类，因为这里在建国后不允许成精，被人看到成精了，很可能遭受举报。
　　比如这里的人没见过玄武，如果被发现了身份……
　　“如果身份被发现，会被人类绞杀？”
　　顾言一摇头：“如果身份被发现，会被狠狠围观，可能还会遭到投喂，或者被开设成为景点，向游客收取门票费。”
　　灵行道人：……
　　“会在湖边架设直播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直播你的生活，你会完全失去隐私。”
　　灵行道人：…………
　　虽然顾道友的思维和寻常人的也不太一样，但别说还真别说，他说的这些，真的很有可能发生。
　　毕竟也不是没有现成的例子。
　　玄学习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一些基本的手机功能和热门app都会用了。
　　玄：“直播？这是什么？”
　　年轻道士开始叭叭给他解释，并用顾言一作为例子，说得声情并茂。
　　玄从中提炼出了关键词：顾言一在直播，很有名，粉丝超多，人气超强，还有打赏。
　　玄：！
　　玄：“我也要直播！”
　　晨警告他道：“玄，仙尊刚刚才告知，我们不可引起关注。”
　　玄：“可是仙尊也直播！为何我不能？这是只可仙尊放火，不能玄晨点灯吗！”
　　玄开始耍赖，他把自己拉成条状，绞住晨的龟壳，又把自己卷成弹簧，在晨的头上蹦跶，嘴里喊着“直播，我也要直播”。
　　灵行几人看得满头黑线。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玄武？
　　这尾巴到底是有自己的意识，还是代表是玄武的潜意识？
　　怎么感觉尾巴有点不大聪明的亚子？
　　晨求助地看向顾言一。
　　顾言一耸肩：“没事，他要就让他直播。”只要见识过那阵仗，玄很快就会消停的。
　　玄：“好！还有平板，还有电脑，这些我都要！”
　　“玄，适可而止。”晨散发出威压，警告自己的尾巴不要得寸进尺。
　　晨在真正发怒的时候，释放出的威压压得人喘不上气，灵行几人只觉得四周空气仿佛突然被抽干了一样，让人呼吸困难。
　　身为尾巴的玄消停了，终于不闹腾了。
　　晨收回威压，灵行几人这才得以喘息，因为玄活泼的举动而生出的一丝轻慢之心早就被打得烟消云散。
　　……
　　告别玄武，几人回到山脚。
　　镇长还守在那里，见了顾言一几人后急忙迎上，询问事情是否解决了。
　　顾言一：“背阴的湖里，玄武被放出来了。”
　　镇长：？
　　顾言一：“他会暂时留在那里。玄武的蛇尾调皮，刚刚说了要直播，这可能会给镇里的旅游业带来一定的压力，希望镇长多担待了。”
　　镇长：？？？
　　镇长：说的什么，他为什么听不明白，谁来帮忙中译中一下？
　　灵行捂脸，指了一个随行的人，让他给镇长做解说。
　　当那人把和玄武的合照调出来给他看的时候，镇长腿一软，直接坐倒在沙发上。
　　他死死盯住手机屏幕，拿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
　　那道士同情地想：突如其来的圣兽在小镇出现，换成任何一个寻常人恐怕都难以接受。
　　镇长心中所想：这泼天的富贵，终于砸到了他们小镇头上啊！！！！


第91章 
　　顾言一走后，安和镇政府就行动了起来。
　　灵行道人留了几个人帮忙，其中一人就是教玄玩手机的小道士，主要是让他带镇长他们去和玄武混个眼熟。
　　镇长在确认了玄武滞留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镇压养尸阵中的旱魃后，最后的一丝顾虑也消失了。
　　镇政府对这个话题度极高的新景点的筹措建设开展得如火如荼，他们还请来了专业的营销人员，时不时在网络上放一点景点的建设进展，以保持网民的好奇心和热度。
　　在开业前的一周，拍摄人员“不经意”拍下了玄武晒太阳的场景，被看视频的网友眼尖发现，进而深度挖掘，最后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表示接受良好。
　　白虎都有了，出现玄武很奇怪吗？很合理好么！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安和镇的旅馆客栈就被订购一空，甚至预定都要排在三个月之后。
　　通往安和镇的各种飞机票火车票更是被黄牛炒到了极高的价格，警方借由此次机会，狠狠打击了一波蹦跶得最欢的那批黄牛。
　　一个月后，安和镇新景点开放。
　　玄武栖息的湖泊被命名为玄武湖，每天定量限制游客进入参观，饶是如此限制，湖泊外围不需要门票的地方仍旧人潮拥挤。
　　发现旱魃的天坑成为了游览打卡圣地，当初顾言一倒栽魃的洞竟然成了一个扔硬币的许愿池……
　　顾言一知道后十分困惑，但大受震撼。
　　至于玄哭着喊着要开的直播，在坚持了不到一周他就退缩了。
　　每天数以千万乃至亿计的海内外网友线上围观玄武圣君晒太阳晒月亮，直播打赏不断，观众完全把玄武圣君直播间评论区当做了许愿池。
　　围观的人多得可怕，根本一丁点隐私都没有！
　　饶是再怎么渴求关注的玄见了这种阵仗，也深觉招架不住，最后，玄央着晨重新找了个人迹罕至也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发呆，只偶尔出现在镜头面前为观众们解解馋。
　　除此之外，安和镇还借由玄武圣君的光，发展了诸如生态疗养院、生态蔬菜等一系列产业，这些暂且略过不提。
　　但与此同时，随着玄武在大众视野中现身，某些隐秘的担忧也逐渐笼罩在普通人的心上。
　　那就是——神话生物现身，世界正在改变，普通人该怎么办？
　　……
　　事实上，自从姑逢山直播之后，上层就已经开始筹谋着让特侦队曝光在大众的视野中。
　　只是在旱魃作乱、玄武出世之后，他们都察觉到了，光是一个特侦队恐怕远远不够，更遑论特侦队里的人员的能力水平参差，和这些现世的怪物圣物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就在社会上的担忧开始逐渐蔓延时，灵行道人又来了。
　　这次和他一起来的，是一名身穿军装的中年人。
　　两人的着装隆重，显然是有备而来。
　　顾言一还没开口询问，灵行道人就率先介绍：“顾道友，这位是国安一把手，任常林，任元帅。”
　　“先进来吧。”顾言一转身领人进屋。
　　三人落座后，白舟端了茶水和点心果盘上桌。
　　等客厅只剩下他们三人后，灵行道人道：“我这次来找顾道友，是有事相求。”她说完后苦笑，“也不单指这次，应该是每次找顾道友都是有事相求。”
　　说着，她看向任常林。
　　任常林摘下帽子放到一边，说道：“顾先生，其实上次姑逢山直播后，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对此进行冷处理，毕竟它们居于姑逢山之中，不许人类冒犯他们，可他们也不会去冒犯人类。我以为，我们会彼此相安无事。
　　“但在知道了旱魃存在后，我们才明白，是我们想得太天真了。人类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们又怎么笃定它们只需要一个栖身之所，而不会某天筹谋进犯人类的领地，伤害人类。”
　　他话音落下，一直在二楼看着客厅的胡灵忽然尖叫一声。
　　“人类的领地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充满了污染和破坏，我们对你们的地盘不感兴趣！”
　　顾言一的视线瞥去，胡灵吓得一个激灵，大耳朵压到了脑后，夹着尾巴后退几步，却仍旧瞪着任常林，整只狐看上去又狠又怂。
　　顾言一道：“任元帅的担忧十分有道理，您既然和灵行道长一起来找我，想必是有了合适的解决办法？”
　　任常林道：“顾先生想必已经听过了特侦队吧，全名特殊案件侦查队？这其实是一支由各个修道门派中人组成的队伍，平日里专门侦查一些特殊的案件。”
　　顾言一点头。
　　“我们经过开会后决定，解散特侦队，重新成立特侦局。我们希望您来担任这个局长。”
　　顾言一脱口而出：“我不行，我不要，我婉拒。”拒绝三连，十分干脆。
　　另想道人&任常林：…………
　　任常林循循善诱：“顾先生，特侦局的人手可以由您亲自指定，我们还会为您提供一切您需要的条件和资源。”
　　这是很重的承诺，就差告诉他，特侦局可以成为顾言一的一言堂，只要他来当局长就行，平时也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顾言一连连摇头。
　　他读书多，骗不到他的。
　　任常林真当他没当过头目吗，他不仅当过，当的还是仙界的头目，是所有仙人中最尊贵的那个。
　　可他得到了什么？
　　他只能不停歇地为那些惹事的仙人擦屁股，擦完屁股还要担负上一句食古不化的骂名。
　　桌案上是批不完的文件，书房外是排着队等待报告的下属。
　　整天不仅要担心仙人背刺，还要担心魔族鬼火中二病冲上仙界挑衅，仙魔大战造成人间动乱……
　　他好不容易因为闭关修炼（摸鱼），魂魄来到了这个世界，现在竟然要他当这劳什子的特侦局局长。
　　如果答应了，他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仙尊：不好意思，敬谢不敏了哈。
　　任常林见他拒绝得干脆，连事先准备好的说服的话都用不上，一时间语塞。
　　灵行道人叹气。
　　她其实提醒过了国安的人，只因为玄武唤顾言一一声“仙尊”，她就料定了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必然是看不上什么特侦局局长的位置的。
　　虽然灵行道人对顾言一拒绝的动机揣测错误，但殊途同归，确实预料到了他的拒绝。
　　还好她有Plan B。
　　灵行道人：“顾道友，您看这样如何，您不需要担任局长，只需要作为特侦局的特别顾问，局里有什么问题无法解决的，您只需要对他们略加指导就行？当然，承诺提供给您的所有支援都仍旧有效。”
　　顾言一想了想，问出几个关键的问题：“需要我批复文件吗？”
　　灵行摇头。
　　“需要我打报告吗？”
　　……灵行摇头。
　　“那，他们惹出什么乱子，要我来善后吗？”
　　灵行：…………
　　灵行：看来当仙尊也并不容易，都PTSD了。
　　多高的官职，多厉害的神仙，都免不了被上班PUA。
　　她看顾言一的目光多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悯。
　　“您放心吧，绝大多数时候只需要您对他们提出一定的技术指导，就像这次剿灭旱魃，您教给我们太帝制魂伐尸阵。虽然这次主要是您在出力，但并非每次都会遇上旱魃。”
　　顾言一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他也是从人族修士一步步走到仙尊的位置，自然最是清楚普通人在面对修道者和妖魔鬼怪的时候有多无力，他如今所在的这个世界，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地狱消失，邪修出没，妖修现世，而修道之人的能力却低微。
　　为了人类能更快适应变化，这些特殊的部门确实是必不可少的。
　　见顾言一答应，两人大喜过望！
　　任常林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沓A4纸交给顾言一，说道：“顾先生，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们特侦局初成立，招聘人才不拘一格，不限年龄，不限种族，如果未成年鬼应聘，需要有监护人的签名。这些是应聘人员填写的基本信息表，请您笑纳。如果贵府中的任何一名成员感兴趣，特侦局欢迎他们积极踊跃参与报名应聘！”
　　顾言一茫然接过纸，茫然看向满脸喜意的任常林，茫然想：这是，挖墙脚挖到屋主人面前了？
　　张清妤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顾言一的身后，好奇打量着表格，说道：“我都忘了，这世道里，女子能抛投露面，出去当差。”
　　顾言一：“你想去当差？”
　　张清妤作为深闺女子，活着的时候鲜少能踏出后宅，变成鬼后，只能在自己的墓里徘徊，即便是之后来到了顾言一的家里，了解外界的方法也多是通过各种电子产品。
　　这个工作对于她而言，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改变自己的生活形态，真正拥抱现代社会的机会。
　　张清妤认真道：“我想去。”
　　顾言一：“任元帅，恭喜你们招聘到第一个员工。”
　　任常林大喜，对着看不见的空气虚空抬起手：“欢迎欢迎，欢迎鬼兄加入我们特侦局这个大家庭，成为我们的首位成员！”
　　顾言一&灵行道人&张清妤齐齐看着任常林。
　　灵行道人：“任元帅，您方向错了，她在顾道友的左手边，而且她是一名五百岁的少女，并非兄弟。”
　　任常林：…………
　　灵行道人借着咳嗽压下笑意，说道：“顾道友，实不相瞒，我作为修道之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她神色郑重，说道，“如果可以，希望顾道友您，开班教学。”
　　……
　　送走了两人后，躲藏在别墅里的妖鬼们纷纷现身。
　　他们对桌上的招聘表格很是好奇，询问顾言一，他们是否能去应聘。
　　顾言一：“想去就自己去投简历，但是得约法三章。”
　　众鬼和妖都看向顾言一。
　　“第一：不许胡乱惹事，让我帮你们善后。”
　　“第二：不许到处惹事，让我帮你们善后。”
　　“第三，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如果不得不惹事，必须你们占理，这样我才会帮你们善后。懂？”
　　众鬼和妖小鸡说米式地点头。
　　“行了，表格你们拿去看吧，不会填就找人问。”
　　别墅里响起一阵欢呼声。
　　顾言一：“所有准备应聘的，今天开始，增加修炼的强度。不到我点头同意，谁都别想把表格交上去。”
　　欢呼声转为愁云惨淡的哀叹。
　　顾言一笑着摇头，回到了楼上的书房内，打开电脑，登录了直播间。
　　一瞬间的功夫，就有数以千万计的网友涌入，甚至造成了片刻的平台卡顿。
　　就在一众网友准备看今天哪位大幸运抽到福袋的时候，顾言一率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你们看了我这么久的直播，有谁想和我一起学点修炼的技法吗？”


第92章 
　　其实灵行道人对他提议的，是请求顾言一向宗派内的修行者们开班授课，提升他们的修为境界。
　　可顾言却觉得灵行道人的这个提议虽好，却是在赌，赌修道者们都有良心。
　　世界那么大，好人占多数不奇怪，可只要有一个坏人拥有强大的力量，那对于众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好人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
　　邪修就是这么一种存在。
　　想当年他还是人类修士时，曾经遇到过一件事。
　　一个大宗派的掌门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可惜那关门弟子天资虽高，但心性不稳，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入了邪道，常常以普通人做祭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那关门弟子当时为祸一方，路过村镇城市时，兴致上来了，就把整个地界的人作为他修炼的血肉筹码，残害生灵无数，引起了极大的民愤。
　　可民愤有什么用，普通人面对修士，毫无还手的能力，即便再悲愤再难过，也只能请命于其他的宗派，求他们惩治邪修，还得为此支付高昂的费用。
　　更可恨的是，那名邪修的师父疼惜邪修的天赋，在其他修士准备对其进行围剿时，他竟然包庇纵容对方，让邪修有机会脱逃。
　　那掌门的说辞也很好笑：“那孩子心性不坏，可惜被奸人迷惑，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走回正途。况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作为邪修却没有被天道降下责罚，可见普通人的性命于天道而言，微不足道。”
　　顾言一困惑。
　　顾言一无语。
　　顾言一听完他的废话后，一剑戳穿了那掌门的元婴，把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扔给自己那心性不坏的邪修弟子，又在邪修的洞府外蹲守了数月，想看看那邪修如何照顾视自己如己出的掌门。
　　邪修不负所望，把视他为己出的掌门融成血水吸收了，重新回归了己身。
　　顾言一吃着猪头肉品着梨花酿，看着这场景，心中想着掌门现在是真的和自己的弟子融为一体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此刻应该很开心吧。
　　他喝完最后一杯酒，抬手把那邪修的洞府炸了。
　　最后，他提着一坨蠕动着、无法死去却又聚合不了的血淋淋的肉块，回到了那处门派。
　　门派中人见是杀死自己掌门的人来了，如临大敌地倾巢而出。
　　顾言一见人来齐了，就把手上的肉块往众人面前一扔，告诉他们，他们喜爱的邪修师弟和掌门都回来了。
　　而后把影像石扔出来，完完整整还原了掌门的论调，以及他被自己的关门弟子吸收的场景。
　　他温声提醒：“这坨肉是你们本性不坏的小师弟，里面还有视他如己出的掌门，我现在把他们都变成了普通人，全须全尾给你们带回来了，你们要不要收一下？”
　　确实全须全尾，虽然是肉块，但骨血脏腑都在里面了，东西是齐全的，只是混杂在了一起而已。
　　还是活的呢，会动！顾言一不禁为自己的周全叹服。
　　门派的人见了那东西，却面露惊恐，齐齐后退。
　　顾言一往前走了一步，把那东西往他们面前推了推。
　　门派的人后退数十米。
　　顾言一：“你们不要吗？”
　　一群人齐齐摇头。
　　顾言一惋惜：“可这是你们全派上下都要包庇的小师弟啊，还有你们敬爱的掌门啊。”
　　打头的长老面色惨白，说道：“道友说笑了，在他遁入邪道后，就与宗门再无瓜葛，我们之所以包庇他，也是碍于掌门的淫威。至于掌门……掌门包庇邪教，为正派不耻，现本长老下令将他逐出门派！”
　　“还有呢？”顾言一问。
　　那长老脸色更白：“他们为……为祸苍生，残害生灵，门派无能，管束不力，包藏祸心，我，我身为长老，当自废双臂，从此封山，本门派从此不再出世！”
　　顾言一见那长老虽然做出了承诺，却迟迟不肯动手，他拿剑帮助对方斩下了双臂，又亲眼见对方设下封山大阵，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此后，世上再无人见过这个门派的人。
　　在修仙界，凡人饱受修道之人的磋磨，一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在人间挣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这个地方，一切尚未开始，一切都来得及。
　　才开播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顾言一的这句话就已经窜上了几乎所有平台的热搜。
　　所有的人都在讨论。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我的天，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等到全民修仙？这真的不是什么游戏小说的情节吗？】
　　【制服和蒲团已经买好，还需要什么装备，我提前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纯好奇，这些宗派以后会加入高考志愿中吗？】
　　【如何入职……啊呸，如何加入宗门，门派对毕业牲友好吗，是否支持校招？社招呢？】
　　在一众讨论中，一篇长文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我是从顾言一最初的那批直播粉。说实在的，一开始看神棍的直播，我是抱着娱乐的心态去看的，毕竟里面出现的鬼都冤有头债有主，不会轻易去伤害旁人。看到恶人受到惩罚，我是很开心的。
　　【可在我看到小区埋棺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普通人在遇到这些事时，几乎没有一点自保的力量，只能被动接受。而在看到姑逢山的各种妖怪后，我发现了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和我们生活在同样的世界，我们的安全唯一倚仗的，只能抱期望于它们不会主观上去主动伤害人类，而已。是一种纯粹的侥幸心理。
　　【而这种侥幸的心理，在我见到了安和镇天坑里的僵尸的时候，被彻底打消了。我无法想象，要是没有顾言一，要是没有玄武的镇压，要是没有道长们的协助，让那只旱魃逃脱了那里，安和镇会变成什么样，整个区域，乃至整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我这时才发现，作为一个普通人，自己是真的一丝自保能力都没有。
　　【所以，在神棍提出开班教学时，我从黑暗的未来中看到了曙光。他没有因为自己身怀绝技而忘记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并不认为自己独自一个人就能拯救所有人。他要教给我们的，是自救的方法。顾言一，我郑重宣布，我永远会是你的粉丝。
　　【PS：请尽快开班教学。】
　　她的文章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在所有人通过顾言一的直播，认识到一个陌生的、奇幻诡谲的世界时，也逐渐意识到了，那个世界所蕴含的危险。
　　这些危险，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无法招架的。
　　而顾言一的提议，给了所有人希望。
　　同一时间，也在看直播的灵行道人不禁苦笑。
　　当初她向顾言一提议，并非没有自己的私心。
　　私下里，她希望凭着自己和顾言一的一点交情，能让对方多多指导龙虎宗的弟子们，让龙虎宗彻底坐稳第一大宗派的位置，让门派绵延百年。
　　但对方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在顾言一面前，众生平等。
　　经此一事，她收起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准备认真听从顾言一的安排，在即将到来的巨大变化中，为人类谋求出路中做出力所能及的努力。
　　……
　　顾言一把问题抛出去后，并未当场承诺什么。
　　他在平台上设置了一个投票，所有人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投票的结果会在一周后公布。
　　设置好这些后，顾言一还顺带给刚成立的特侦局打了一波广告。
　　在见到了招聘人员的表格上竟然还有应聘人员种族时，观众们笑喷了。
　　做完这些后，顾言一抛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福袋，倒计时结束，一个ID名叫【脑壳儿响叮当】的人抢到了福袋。
　　对方直接给顾言一打赏了一个摩天大楼，在炫目的特效中，两人的连线接通。
　　连线的对面，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估摸着年龄应该只有十八岁左右。
　　她看到顾言一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后，简直喜极而泣。
　　“呜呜呜呜……主播……大师……救救我，我们……”
　　她哭声很小，似乎唯恐自己惊动什么一样。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清了她所在的背景，似乎是一处废弃的房间里。
　　房间的窗帘被拉上，显得空间十分阴暗。
　　她抽噎了几下后，开始叙述自己的遭遇。
　　事情大约发生在三四天之前，具体的时间甚至连她都忘了。
　　只记得她的一个朋友过十八岁生日，嫌弃富二代的生日宴会全是大人的交际应酬，没有意思，于是和宴会上的朋友们商量着，来一场让人难忘的，意义非凡的十八岁生日。
　　于是，他们提议去探险。
　　探险的地点，是本地一处十分有名的闹鬼之地——岭鞍中学。
　　探险的方法也很别出心裁。
　　他们决定去那里玩招鬼游戏。


第93章 
　　岭鞍中学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十多年前的一场意外，造成了学校师生一百多人死亡。
　　自那之后，学校里就怪事频发。
　　住校的学生半夜上厕所，会看见闪烁的厕所隔间里忽然有人出现，偶尔还会冲隔间的人借纸。
　　白天楼道的转角处有人影飘过，走过去看却空空如也。
　　食堂的角落里忽然多出来陌生的吃饭面孔，学生们低头再抬头，那人又消失不见了。
　　有时，学生晚上回教学楼取东西，能看到空无一人的班里，投影仪被打开，闪烁的白色光芒照亮教室，偶尔会眼花看到几个学生的身影，偶尔，也能看到讲台上走动的黑影，就如同真的有人在半夜讲课、听课一样。
　　也有的时候，半夜的操场会传来鼎沸的人声和广播体操的声音，有胆大的学生偷眼看去，却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操场。
　　诸如此类的事，随机出现在这所学校的每一处角落。
　　越来越多的老师辞职，成批成批的学生转学。
　　最后，学校倒闭破产，甚至连这块地皮都无人敢买。
　　岭鞍中学就此被废弃，平日里也鲜少有人敢踏足。
　　而那位刚满十八岁的富二代提议的，就是来这样的岭鞍中学玩招鬼游戏。
　　……
　　脑壳儿说到这里，评论区的网友们都已经集体失语了。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一个闹鬼的地方招鬼，真的会招到鬼？】
　　【作为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贫穷且活得小心翼翼的人，有钱人的花样作死精神让我叹服。】
　　【如果金钱让你感受到了空虚，不得不找寻刺激，那么请把钱给我，我愿意代替你忍受这种虚无的人生！】
　　【小姐姐，怎么说呢，看你这个ID名，我觉得你的自我认知还是挺清晰的，脑壳儿响叮当，全是水晃荡。】
　　脑壳儿没理会评论里的嘲讽，继续说道：“我们来到学校后，开始了第一轮的游戏，玩的是笔仙。”
　　五个人中，四个人玩，留一个人拍摄。
　　结束了第一轮的游戏后，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然后他们开始了第二个游戏，碟仙。
　　召唤的流程大同小异，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
　　第三个是死人饭，第四个是四角游戏，第五个是血腥玛丽……
　　在网上能找到的经典招鬼游戏都被他们玩了个遍，却没有丝毫的异常。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有人提议离开吧，待着也没意思，不如去飙车兜风，或者去酒吧玩通宵。
　　五人离开了学校，十八岁的成年生日就这么结束了。
　　之后就是照常的上下学，偶尔派对，偶尔泡吧。
　　原以为日子会就此继续下去，那次去岭鞍中学的招鬼冒险只是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某天，脑壳儿响叮当忽然醒了。
　　她清醒在了废弃的校园，孤身一人站在空旷颓败的操场上。
　　她人都是懵的。
　　“我们以为的游戏结束，各回各家都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走出过学校。”
　　直播间观众的只觉得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脑壳儿：“我发现自己站在岭鞍中学的操场上后，试着跑出去，但我发现我出不去。我出了大门，却又进了大门。无论我逃离多少次，都无法离开学校。
　　“好在，当时是白天，没有晚上那么可怕，我于是想在学校里逛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出口能让我顺利逃脱。”
　　脑壳儿为了找到逃离的方法，准备仔细检查岭鞍中学的每个角落。
　　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教学楼。
　　在教学楼里，她找到了另外四个同伴。
　　……
　　讲到这里后，她停下了。
　　网友们催促她赶快继续，脑壳儿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让你们直接看吧。”
　　屏幕一阵晃动，脑壳儿离开了躲藏的房间，进了教学楼之中。
　　岭鞍中学因为闹鬼的传闻，一度在当地十分有名，名气大到甚至连流浪汉都不敢把这里当做栖息地，也没人敢来这里薅羊毛，搬东西卖废品，因此，除了有些陈旧落灰之外，学校里的各种设施保存得还算完整。
　　脑壳儿的手机镜头对准了走廊的方向，在镜头里，角落处的班级门口，站了一个男孩。
　　直到脑壳人走近，众人才发现那男孩在说话。
　　可他的面前却空无一人。
　　镜头下的他双目对焦，嘴角带笑，显然是在看着什么，并不像在演戏。
　　空旷的走廊上，只回荡着男孩一人的自言自语，和偶尔的笑声。
　　他彻底无视了身边的脑壳儿，仿佛没有发现身边的女孩一样，和空气聊了一会儿天后，男孩说道：“上课铃响了，我先进去了。”
　　告别空气，他转身进入身后的教室，坐到了一张课桌上，拿出不存在的书翻开，专心听讲起来。
　　时不时地，他还会低头做笔记，偶尔发出几声应和，或者点点头。
　　放在正常的课堂上，他就是一名普通的、认真听讲的乖学生。
　　可教室里却空无一人。
　　男孩面前的书桌落有厚厚的灰尘，被他的手和衣袖摩擦，桌面看上去一塌糊涂。
　　偶尔，他还会和身边不存在的同学交流。
　　网友已经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反观脑壳儿，她身处其中，却表现得比隔着屏幕的网友平静许多。
　　脑壳儿说：“不止是他，我的另外三个朋友也是一样的。”她走上楼梯，分别找到了在三楼、四楼和五楼“上课”的同伴。
　　都在空荡荡的教室，都在对着空气说话，更有一个人，在讲台上解答着不存在的问题，手上的粉笔却写下了一串数字。
　　不是答案，是一串日期。
　　那串日期写满了整个黑板，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福尔摩斯网友们眼尖截图，关联了岭鞍中学和日期，上网搜索后，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是岭鞍中学发生意外的那天！】
　　根据当年的新闻通报，岭鞍中学的大礼堂在一次极端天气中因为遭受飓风坍塌。当时，中学正在举办活动，整个高一年级的学生们都在大礼堂中。
　　礼堂坍塌，加上极端气候，导致救援延误，最后竟然没有发现一名生还者。
　　网友在看公告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大礼堂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一场飓风就把它吹散了，这合理吗？】
　　确实也如同网友质疑的那样，当年的公告一出，全网质疑声一片，还有要求重新调查是否存在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的情况，更有家长上访，要求对事件彻查。
　　但无一例外，所有诉求都被无视了。
　　仿佛只要出了公告，就盖棺定论，不能再行追究。
　　家长们的反抗太无力，公众的关注时间也太短暂，随着时间推移，事件淹没在了记忆的沙漠里，最终，只有受害者的家庭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件事是他们被困在此处的起因，也是突破口。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人突然放下了粉笔，离开了教室。
　　脑壳儿跟在他身后下楼。
　　到了四楼，另一名同伴加入，三楼……二楼……直到一楼，五个人都到齐了。
　　四个人并排走着，脑壳儿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当年发生意外的大礼堂。
　　穿过操场，走了没多久，大礼堂的废墟就出现在了屏幕之中。
　　因为当时家长强烈要求第三方对大礼堂的钢精水泥用料进行检测，阻止了学校清理那处废墟，加上后续闹鬼事件频发，学校也自顾不暇，最终，那处废墟就被保留了下来。
　　众人就见他们四人走到了大礼堂的废墟中，竟各自找了一处坑洞躺下，闭上双眼，仿佛在睡觉。
　　网友们有点懵，问他们是不是睡着了。
　　脑壳儿摇头：“我试过了，他们不像睡了，像死了。”
　　她行动力极佳，去到其中一人的身边，把那人从坑洞里拉出来，坐在他身上开始扇巴掌，左右开弓，声音响亮，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没过多久，那男生的脸就又红又肿。
　　网友目瞪口呆。
　　脑壳儿甩着自己扇疼了的手，又换了一个人开始扇巴掌。
　　一下下的巴掌声清脆回荡，网友虽然此时看不到脑壳儿的表情如何，却都在猜测她是不是和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直到扇累了才停下手，坐到一边的碎石块上休息。
　　镜头调转，她的脸露出来，嘴角竟然擒着一抹微笑。
　　“大师，到礼堂废墟躺下算是一个轮回。他们又要重新开始了。”她说完，再次调转镜头。
　　十多分钟过后，原本躺在地上的人慢腾腾爬起来，一起回到了教学楼里。
　　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班级，继续和空气聊天，继续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听课，继续写下日期，然后走到礼堂，躺倒，起身，回去。
　　如此往返。
　　展示了一个轮回后，脑壳儿没有再跟着在他们身后拍摄，她留在了操场中，重新回到了镜头里。
　　此时的她，情绪比一开始和顾言一连线的时候平静了许多。
　　或者说，是冷静。
　　现在脑壳儿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来刚才连线时的无措崩溃。
　　顾言一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做？”
　　脑壳儿沉默。
　　脑壳儿说：“他们看到了什么，也让我看。”


第94章 
　　评论区里全都是问号。
　　他们以为这个脑壳儿响叮当的小姑娘是想要顾言一救她和她的朋友们，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脑壳儿前后的情绪变化太过突兀，让网友们转不过弯。
　　顾言一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对她说道：“你感兴趣的话，就回到教学楼里吧。”
　　得了允诺，脑壳儿的眼里迸射出光芒，她脚步匆忙地回到了教学楼。
　　顾言一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众人就看到原本空旷的走廊里，忽然多了许多身穿校服的同学。
　　他们在走廊上聊天，散步，打闹。
　　二楼尽头的男孩，此时正在和一个别班的同学说着话。
　　脑壳儿走了过去，终于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
　　“嗯，这节课结束之后就去礼堂。”
　　“唉，苦逼的高中生，即便年级有活动，活动前也得上课，为什么不能直接放我们一天假呢！”
　　“哈哈哈哈，高中就这样，等考上大学就能轻松许多了。”
　　“结束后我们去打球啊！”
　　“今天风大，扔给你的球能被吹到别人的手里，怎么打，双方都扣对家篮板吗？”
　　“哎哟，高中生活唯一的娱乐，今天也要指望不上了。”
　　“上课铃响了，我先进去了。”
　　上课铃打响，楼道里和操场上嬉闹的同学们都回了教室，老师开始讲课。
　　脑壳儿又去了三四五楼，她的朋友们都坐在教室里，他们和其他的学生一样，认真上课听讲，认真记笔记，认真在答题。
　　脑壳儿在五楼班级的门外站得最久，此时的黑板上写的不再是日期，而是一道道数学题和答案，一名年轻的数学老师正在为班级的同学讲题。
　　下课铃响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下楼，穿过操场，进入礼堂。
　　很快，礼堂就坐满了人。校长讲话结束，放假前组织的汇演活动就开始了。
　　脑壳儿此刻正站在礼堂的台上，这里的视野最好，能看尽整个礼堂。
　　站台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在表演，礼堂下，坐着全高一的学生，他们有的在看着台上的演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偷偷打盹……
　　礼堂顶部蓦地发出一声轰响，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之际，整个屋顶断裂、坠落，砸中在场的所有师生。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们甚至来不及挣扎，这样被掩埋在了钢筋混凝土的废墟之下。
　　脑壳儿还站在台上，砸下的顶棚穿透她。
　　她听到了尚未倒塌的墙外传来的惊叫，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听到救护车和警车飞驰而来的声音。
　　最后，看到了一具具从废墟中挖出来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她逡巡整个场地后，找到了五楼讲课的那个数学老师，跟了上去。
　　数学老师的头都被砸扁了，当场就断气。
　　她跟上去只来得及看到被白布掩盖住的身体，还有垂落在担架下的手臂。
　　每挖出一具尸体，众人的心中就生出一分绝望。
　　搜救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无数救护车在校园内待命。
　　但，没有一人生还。
　　抬上担架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被白布罩住。为避免白布被风吹起，医护人员会在抬担架的时候用手压住白布一角。
　　现场除了搜救队偶尔的叫喊之外，就是家长和同学们撕心裂肺的哭泣。
　　【……这难道是那起意外发生时的场景再现？】
　　【这种程度的风吹塌屋顶，说出这话的人是觉得网友眼瞎心盲还是智力障碍？】
　　【突然看到这种场面，太难过了。天灾不可避免，但如果是人祸，请严惩始作俑者！】
　　【我是本地人，当天虽然风大，但行人还是能正常出门，当时的天气预报能作证，但是通报出来后，他们把所有的锅都扣给了自然灾害，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但所有人都对此无能为力。】
　　【事发当天，其实是有记者去现场探访的，但听说大多数记者连学校都没法进去，大门口围满了警察，见到抬摄像机的就赶，有硬闯的，直接被砸了摄像机。
　　【事后有家长追责，听说其中有一个出事的孩子的妈妈是记者，她打算追根究底，某天却忽然发生了一场意外，最后举家搬迁，彻底离开了这里。】
　　有的上访的家长被强行抓住，监控起来，有的甚至被送进精神病院。
　　有的网络爆料的家长，被单位开除。
　　那些活跃着想要揭露真相的家长，他们周围随时都有盯梢的人出没……
　　这起震惊全国的事件，最后就以自然灾害为结尾，盖棺定论，事后没有激起哪怕一丁点的水花。
　　就是这么一起事件，在十多年后，重新暴露在了公众的视野之中，还是以如此让人无法辩驳的、彻底还原现场的方式展现出来。
　　脑壳儿此时正跪在一具尸体面前哭泣，是那具她一路跟随着的，数学老师的尸体。
　　她口中喊着妈妈，伸手想揭开白布，却穿过了那具尸体，只触摸到粗糙的地面。
　　脑壳儿哭喊：“为什么，我为什么碰不到她，她为什么又死了一次，我只是想见见她！我只是想见见她啊！”
　　顾言一：“他们不是魂体，只是这片土地的记忆。”
　　“……什么？”
　　顾言一叹息。
　　镜头里，几乎占据了半个操场的尸体消失，大礼堂恢复如初，镜头中的时间，回到了高一入学典礼的时候。
　　刚入学的新生跟随自己的班级陆续进入礼堂，参加新生的入学典礼。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充满生命力，神情是对未来的忐忑和向往，没有灰败的死气，没有生命尽头那定格在脸上的茫然和惊恐。一切都显得如此生机勃勃。
　　画面再度消失，重新出现时，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抱着一个女娃娃，和自己的丈夫一起散步在新建的跑道上，旁边是刚刚竣工的、崭新的礼堂。
　　女老师亲了亲自己的女儿，对丈夫说道：“这个学期，学校安排我做了班主任，我会比平时忙上不少，孩子的幼儿园上下学就由你来接送了。”
　　男人笑道：“你放心，曦曦交给我，妈也会过来帮忙一起带，只是你也不能太忙，这孩子粘你得紧，总是找不到你，我可哄不了她。”
　　女老师亲了亲女娃娃的脑门，说道：“咱们曦曦最懂事了，知道妈妈的工作是栽培祖国未来的花朵，曦曦也是花朵，曦曦能理解的，是不是，嗯，是不是？”
　　她怀里的女娃娃被妈妈左一个右一个吻亲得烦了，小手推开她的脸，一边冲着爸爸的方向伸手。
　　男人笑着接过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
　　脑壳儿站在一家三口身边，哭得痛心切骨。
　　众人已经从脑壳儿和女人有七分相似的五官上察觉到了端倪。
　　她就是五楼讲课的数学老师，就是脑壳儿在门口逗留最久的班级。
　　也是她想奋力掀开白布却不得的，白布下的那具尸体。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影像消失，镜头里的画面又换了。
　　换成了礼堂建设的初期。
　　有两个人正站在打地基的礼堂面前聊天。
　　“造价给的标准都是比需要的高上不少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当然是为了让我们也能吃上一点肉末。工程建设这种事，从上到下每一层都会被刮一道油水，真正漏到我们头上的能有多少？真按照他们的标准采买，咱别说赚了，倒贴都不一定够钱。”
　　“但是这，您这标准改得有点太厉害了，我担心……”
　　“怕什么，这地方冬季无雪夏季无涝的，最多就是春秋吹风大一点，怎么，还能把钢筋混凝土的房子吹倒不成？你只管建，有什么问题我来担着！”
　　那人没有办法，他自己没有决定权，见老板这么信誓旦旦，最后只能应下，按照扣减标准后的规格进行材料的采买建造。
　　谁都没想到，那句“还能把钢筋混凝土的房子吹倒”的戏言竟然一语成谶，大礼堂最后真的被“风”给吹倒了。
　　周遭的景象消散，脑壳人重新站在了破败的操场中。
　　她的那几个朋友从废墟之中出来，穿着满是灰尘脏污的衣服，慢慢回到了教学楼。
　　又是一个轮回开始。
　　脑壳儿没有跟上他们。
　　她转身，去到不远处的一个花台坐下，面对镜头，开口就是：“其实是我撺掇他们来的。”
　　众人的心中已然有了隐约的猜测，听到她这么说，并不意外。
　　“我妈妈是学校的数学老师，我爸爸是记者。”
　　【啊？难道是那个出意外的记者？我怎么听说是女记者？】
　　“岭鞍中学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所高中，当初出事的孩子里，不止一个家庭有记者。也确实有一个阿姨为了寻找真相，被他们找人撞了，好在躲避及时，最后只落下了个瘸腿的毛病。”
　　她说完后，出神地盯着镜头外的地方好一会儿，继续说道：“妈妈出事后不久，爸爸把我托付给了爷爷奶奶，又给自己买了一份意外险。他是记者，打听到了承建方的名字后，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第95章 
　　礼堂出事后，相关方的信息早期就有人在网络上曝光，但在强力压制下，最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之后，几名记者联合起来调查事件。
　　事实其实明显得一目了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对工程的用料进行检测，他们也第一时间就拿到了样本，送到了相关的检测机构进行检测。
　　真正的困难，是从他们拿到了确切的检测报告后，意图曝光这件事时开始。
　　“我爸爸发现，从学校到政府再到银行，都被这家建设公司给打通了。”
　　名叫雅意建设公司的承建方，早在拿到这个项目之前，就已经打点好了所有方，甚至在招标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标底，参与招标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另外几家公司陪跑罢了。
　　当然，中标之后，他们给了发包方一笔不菲的回扣。
　　整个工程，从招标开始，一直到验收结束，流程上都是违规，可所有参与方都在给雅意建设公司大开绿灯，一路顺畅地直到工程结束，验收通过，并在新的一学年里，让礼堂投入使用。
　　网友们哗然。
　　“最开始，家长们成立了一个维权群，后来从某天开始，他们竟然陆续退群，只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一百多个人的群里就只剩下十多个人。
　　“后来，我爸爸找了好多退群的家长询问原因，终于有人告诉他，是有电话直接打到了他们的单位，说公司的员工参与非法结社，如果不退出，就会对公司进行处理。
　　“家长们虽然失去了孩子，但还有父母要赡养，将来还有机会再生孩子，有的甚至已经生了二胎，用失去工作作为威胁，对他们而言很有用。最后，群里剩下的只有我爸在内的几名记者，还有几名刺头。”
　　她慢慢地说着，见那四个人又从教学楼里出来，便调转了镜头，对准了那四个人。
　　众人就见他们走进了废墟之中躺下，仿佛睡着一样。
　　经历了刚才的场景重现，众人心中已经明了，他们并非睡着，而是在躺下的那一瞬间，就认为自己已经死去。他们在扮演遇难学生之一，所以无论脑壳儿怎么抽打他们，他们都醒不过来。
　　“我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很好，十分恩爱，妈妈的离开对爸爸而言打击巨大，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甚至通宵睡不着，我晚上起床，经常能看到他在书房里，黑灯瞎火的书房只有电脑屏幕是亮着的，而他全神贯注整理着各种资料和证据。
　　“在维权群的大多数家长退群后，他们就准备解决剩下的刺头了。”
　　说到这里，脑壳儿忽然对顾言一道：“大师，您能让操场看着热闹一点吗？怪冷清的呢。”
　　“嗯。”
　　镜头下的岭鞍中学重新变得崭新，时间似乎是在上学的时候，住校学生们从宿舍里出来，走读生们背着书包进校园，慢悠悠往教学楼里去。
　　脑壳儿继续道：“他们处理的第一个刺头，是一个上访的爸爸。听说他的孩子是做试管得到的，很难得才怀上，夫妻两人都糟了不少罪，把这孩子看得如珠似宝，孩子忽然没了，整个家都崩溃了。
　　“那叔叔见大多数家长都退了群，气愤于那群人的手段卑劣，打算直接去上访，没想到人刚到高速收费口，就被拦下来了，直接扭送进警车，也没回家，被带去了一处精神病院。”
　　她情绪压抑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知道那叔叔最后是怎么出来的，他出来之后，来过我家一趟。我见到他时，简直认不出来了。他整个人骨瘦如柴，眼眶青黑，我看到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很多疤痕，不知道是因为电击还是烫伤，或是别的什么导致。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散了，在他眼里，我几乎看不出生机，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但是他还是来告诉爸爸，让他解散那个群，那些人都是疯子，普通人惹不起。”
　　说到这里，她吸了一下鼻子。
　　手机镜头一直对着校园的方向，众人看不到她的脸，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
　　“叔叔这只被杀掉的鸡，确实对剩下的猴起到了警示的作用，很快，群里只剩下不到五人。也正是在见了叔叔之后，我爸爸把我托付给了爷爷奶奶照顾，又把我们送出了这个城市，最后以我为受益人，购买了一笔不菲的意外险。在被保险公司通知，我可以领取这笔意外险保费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记得当时的爷爷奶奶哭了一天一夜。
　　“大师，我给您打赏的那栋摩天大楼，就是用我爸的赔偿金买的。现在看来确实值得，我爸的死因是为了揭露真相，现在我用一百万买一个真相，还能让几亿人全程目的这个真相。值，真的太值了！”
　　她又吸了吸鼻子。
　　“至于跟我一起来的那几个人……来这里招鬼过生日的蠢货，就是雅意建设公司，哦不，现在应该叫雅意集团，老总的儿子，钱鹏鹏。
　　“剩下的三个人，有校长的亲戚，有发包方的孩子，也有已经退休的，城建局长的孙女。
　　“其实我一开始甚至没认出他们。我原本的打算，是回到曾经和父母生活过的城市再看最后一眼，就准备彻底离开这里了。我回来是迁户口的。
　　“谁知道机缘巧合之下，我竟然听到了他们的聊天。”
　　说到这里，她不禁嗤笑：“这群人，连对人的生命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他们蔑视那些在那场意外中丧生的同学，说那些想要维权的家长是自讨苦吃，是给他们找麻烦，最后不还是灰溜溜败下阵来。”
　　她蓦地住口，过了很久才开口：“他们说我爸爸‘那个男记者，给我们找了这么多麻烦，死得这么轻松，便宜他了’。”
　　听到这句话后，她就下定决心，走上一条不同于父亲的复仇的路。
　　她一边接近着他们，一边筹谋着该如何复仇。
　　她健身、整容，学习如何讨好男人。
　　最终，她以钱鹏鹏女朋友的身份进入了他的朋友圈，并有意无意在他耳边吹风，把他引诱到了岭鞍中学。
　　她想得很简单，这群废物的父母让这么多家庭破碎，她也要让这群人尝尝这种滋味。
　　在什么地方开始的冤孽，就在什么地方结束，才是对逝者虽好的交代。
　　她连工具都准备好了。
　　可到了岭鞍中学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太想自己的父母了。
　　“大师，您不知道吧，我是您的死忠粉。我不止一次希望世界上有鬼，我希望午夜醒来，即便是已经变成鬼的爸爸妈妈，也能回到我的床边看我一眼，我曾经一度十分迷信各种传说，也是因为这样，对这些招鬼的法子信手拈来。”
　　她说得俏皮，众人却能从字里行间读出她对父母的浓浓思念。
　　“选择这里，我其实也有私心的。您让我看到了不同的世界，我私心地希望，我的父母也以另一种形态逗留在这里，毕竟他们还有我啊，有我这个思念他们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于是我让钱鹏鹏来这里过十八岁生日，希望真的能召唤出来我的父母。
　　“虽然最后也没能看到他们，但我至少看到了他们的影像。过了这么久，说实话，都快忘记他们啦。”
　　脑壳儿又吸了吸鼻子，这次却总是止不住流涕，最后，镜头外的声音变成了哭泣。
　　顾言一叹气：“我说了这些是影像，但我没说，他们不在这里。”
　　脑壳儿一愣，猛地转回镜头。
　　屏幕里的姑娘双眼红肿，涕泗横流，毫无形象，目光中却带着掩不住的希冀。
　　“大师……您是什么意思？”她带着浓厚的鼻音问。
　　“你去大门那里吧。”顾言一道。
　　脑壳儿几乎是飞奔着冲向了大门，到门口的地方猛地停下。
　　“你抬起手。”
　　脑壳儿依言照做，抬起了手。
　　众人就见原本敞开的大门处光华一闪而过，然后一个如同护罩一样的东西慢慢出现在眼前。
　　脑壳儿仰头。
　　护罩大得笼罩了整个学校，她的手轻轻摸上去，荡起一阵涟漪。
　　“你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脑壳儿不知道对方让她感受什么，出于对顾言一的绝对信任，还是闭上了眼睛。
　　[……危险……躲……]
　　[不能出去……危险……外面……]
　　[曦……躲……危险……]
　　断续的声音钻入大脑，脑壳儿猛地睁眼，不敢置信：“我……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我的手机里有她以前的视频，我记得她的声音！是妈妈的声音！”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
　　顾言一：“这个护罩，是发生意外滞留在这里的魂魄们组成的。它们不让你出去，不是为了囚禁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
　　“你还不知道吧？钱鹏鹏虽然不聪明，但他的爸爸，现雅意集团的老总钱鑫，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早在你接近他儿子后没多久，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第96章 
　　岭鞍中学外，钱鑫已经集结了一众人守在这里。
　　他早就知道了那个韩秋曦的身世，之所以不阻止她接近自己的儿子，无非是想借着韩秋曦来给自己那天真的儿子好好上一课，告诉他人心险恶，接近他的人，都有目的。
　　他也从来没把韩秋曦放在眼里。
　　横竖就只是个小姑娘，当初他能把她父亲都解决掉，她落在自己的手里，必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他只让人盯着对方，其他的，就任由这小姑娘折腾，就当做给他儿子练练手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只是一个不注意，这小姑娘就把自己的儿子弄进了这所学校。
　　当初学校传出闹鬼的传闻后，他不是没想过把这块地皮买下来，拆了重新建造住宅楼。
　　反正再阴森鬼气的地方，用人气压一压就没事了。
　　都说鬼神怕恶人，想他手上沾血这么多，也没见哪个鬼敢来报复他的。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但凡沾上了这个学校、这块地的事，总是进展不顺，光是签订购买合同都一拖再拖，拖到了闹鬼的传闻彻底传开，这块地皮再也没有了开发的商业价值。
　　他那时才开始相信，这里是有点邪乎的，平时都严令禁止儿子往这个地方跑。
　　可没想到，这个看着没什么能耐的小姑娘，竟然把他的儿子骗到了这种地方。
　　钱鑫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对车外站着的手下说道：“你们直接进去，别等了，就地解决，别留活口。”
　　几人对他点点头，踏入岭鞍中学。
　　下一秒，几人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此情况，众人目瞪口呆。
　　那几人又尝试了几次，可无论如何都无法踏入校门一步。
　　钱鑫低头看手机，没看到这一幕，前面的司机忍不住叫他：“钱总，那个，好像出了点状况……”
　　他不耐烦地抬头，就见到原本应该进了岭鞍中学的几名手下，此刻正无措地站在大门口。
　　钱鑫眉头皱起，问：“没听到我的吩咐吗，愣着干什么？”
　　“那……那个，钱总，我们好像，进不去这里。”
　　正在这时，钱鑫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他那个已经退休的前副市长岳父。
　　他接起电话，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钱鑫，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
　　校园内，知道真相的脑壳儿跪地痛哭。
　　从小到大，自己一直思念着的妈妈，原来也在想念着自己，纵使她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而妈妈带领的那些学生，也在关心着自己。
　　她在触摸罩子的时候感受到了，除了关心担忧的情绪之外，还有一些好奇和开心。
　　他们知道自己是妈妈的孩子。
　　哭够了，脑壳儿擦掉脸上的泪水，目光变得坚定，问顾言一道：“大师，他们还能恢复吗？我能做什么？”
　　顾言一侧耳倾听片刻，说道：“你就在原地待着，我会让人去处理的。”
　　碰巧这次特侦局成立，不若就以这件事作为契机，帮他们打出名号。
　　他没有掐断直播，暂时离开了书房。
　　来到楼下，张清妤也在看直播，见顾言一下来，立刻放下手机。
　　她能猜到对方来找她的目的。
　　“顾先生。”张清妤的脸上难得严肃，没有惯常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顾言一：“既然你已经入职，这次就当做你第一次工作吧。地府那边的事没有结束，黑白无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负责把他们回收。”
　　他一边说着，拿起张清妤平时附身的玉簪：“姑且把这个当做收束魂魄的容器一用。”拿着细如针尖的毛笔，蘸取朱砂，在玉簪上撰写符咒。
　　他每画下一笔，便亮起一道金光，而后笔画隐没入玉簪之中。
　　待得符咒成，整支玉簪慢慢悬浮于空中，亮起光芒，而后飘落张清妤的手中，光芒才渐淡下去。
　　有了符咒的加持，玉簪看上去更加翠绿通透，偶尔会有一丝金芒划过。
　　张清妤心下大喜，现在这支玉簪岂止能收束魂魄，甚至能当做一件趁手的法器了！
　　顾言一道：“东西粗糙，你姑且先用着，等回来后我再琢磨点适合你的法器。”
　　张清妤恭敬谢过顾言一，旋身消失不见。
　　等张清妤消失后，元翠兰才出现。其实这次她是想去的，便问道：“顾先生，这次怎么不让我去呀？”出事的大多数可都是孩子！
　　顾言一：“等你不会见了凶手就想给他大卸八块的时候，这些事情就能放你去做了。”
　　是的，他担心的不是元翠兰不能上手，而是担心元翠兰一言不合就把在那里的钱鑫卸成人块。
　　元翠兰入鬼道的方式不同寻常，是因为感受到并吸收了遭受苦难的孩子的痛楚绝望而入道，她于是对这些偏属于孩子的情绪十分敏感，也很容易受到影响。
　　顾言一这次是给特侦局打广告的，不是帮他们赶客的，自然不能让元翠兰出马。
　　“哦……”元翠兰失望隐身，乖乖回去修炼了。
　　顾言一拍手，对着别墅上下投来羡慕视线的妖鬼道：“行了，你们想出去上班养家的，要勤加修炼，不可懈怠，能入职的，我都会给他一件法器。”
　　得了顾言一的承诺，妖鬼们欢呼，缩回了看热闹的脑袋，赶紧回去修炼了。
　　……
　　很快，张清妤就到了岭鞍中学。
　　她是一个玲珑心思的人，自然知道顾言一要的是什么效果。
　　她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头上戴着拳头大的海珠凤冠出现在脑壳儿面前，也出现在了直播的屏幕里。
　　脑壳儿被吓了一跳，而后认出了张清妤。
　　她不正是当初顾言一在夜市中抓盗墓贩子时，出现在玻璃反光镜中的那个喜服女鬼吗！
　　当初还有专家鉴定她的年代，猜测顾言一是如何做出的特效。那会儿绝大多数人其实都不相信女鬼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态度，后来，因为她一直没有出现，观众们也渐渐把她忘了。
　　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大大方方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众人就见这个气质婉约，面容姣好的鬼新娘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揖礼，说道：“特侦局张清妤，特来处置善后事宜。”
　　而后，她拔掉头上的玉簪放于掌心。
　　众人就见玉簪慢慢漂浮到空中，发出柔和的七彩的光芒，原本笼罩着整个学校的透明罩似乎在和玉簪应和，也开始散发出柔光。
　　紧接着，一枚光点脱离护罩，慢慢游离到张清妤和脑壳儿的面前，绕着她们转了一圈，嗖地钻入玉簪中。
　　有了第一枚光点后，接二连三的光点便从罩子上脱离，在脑壳儿的身边不停打转，像是在打招呼，像是在感谢。
　　脑壳儿被光点照亮，柔和的光倒映在脸上，场景如梦似幻。
　　她眼里蓄满泪水。
　　光点们和她打过招呼后，又去对着张清妤饶了一圈，像是在感谢对方给了他们新的住所，而后才排排钻入玉簪之中。
　　随着光点的剥离，护罩的颜色越来越暗淡，直到剩下最后一枚光点。
　　它轻轻落在脑壳儿的额头，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入她的大脑：[曦曦，我的女儿。]
　　眼眶的泪水终于涌出。
　　脑壳儿，韩秋曦，自从变成孤儿后，第一次感到这么开心。
　　下一秒，枪声突兀响起。
　　巨大的声响回荡，空气几乎凝滞。
　　韩秋曦慢慢转头。
　　护罩消失后，她终于看到了街对面的钱鑫。
　　十几年过去了，他老了，但成功的事业让他拥有了上位者的气势，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亡命之徒的气质被掩藏在皮相之下。
　　可在钱鑫拿起枪的这一刻，那些被他藏起来的狠辣凶厉再也无法掩盖。
　　他手上的枪此时正冒着烟气，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韩秋曦。
　　钱鑫的枪瞄准的方向是韩秋曦的头，扣下扳机的时候，他想的是，既然自己注定自身难保，那必然要拖一个人下水。
　　那个人必须是韩秋曦，那个曾经给他使了无数绊子的，该死的记者的女儿。
　　曾经的他没有栽在记者的手中，现在的他也不是栽在记者的女儿手上，而是栽在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该死的鬼手上！
　　扣下扳机后，钱鑫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的恶意笑容，他要亲眼看着记者的女儿咽气，就像他亲眼看着记者咽气一样。
　　但他的笑却没有在脸上维持太久的时间。
　　记者的女儿毫发无伤。
　　他的手枪射出的子弹，在距离记者女儿几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韩秋曦背后张贴的黄符燃烧殆尽，不留一点痕迹。
　　子弹掉落，发出清凌凌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刺痛人的耳膜。
　　下一秒，还没有进入玉簪中的光点发出震耳的尖啸，变身成为红衣厉鬼，猛地朝钱鑫扑去。
　　钱鑫呆愣之下没有躲闪，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透了浑身，让他僵硬在原地。
　　继而，头顶传来一阵金属刮擦的声音，钱鑫抬头，就见头顶废弃的广告牌冲他迎头砸下，裸露在外的钢精直接穿透了他的头顶，刺入他双脚间的水泥地。
　　他整个人站着被钉死在了原地。


第97章 
　　从钱鑫拿出枪扣下扳机，到他被广告牌的钢筋洞穿而亡，前后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说不出话。
　　钱鑫为什么会有枪？脑壳儿有没有受伤？飞出去的红色身影又是谁？
　　众人脑子思绪纷乱，钱鑫带来的人最先反应过来。
　　老板有枪，老板当街开枪，老板死了！
　　他们跟着老板一起来的，另外几辆车里还放着管制刀具，一旦被抓到，一审一个不吱声。
　　跑！一定得跑！
　　可没等他们跑出几米远，警车就围堵上了不宽的道路，前后夹击之下，他们退无可退。
　　为免钱鑫带来的人身上也有枪，警察们下车的时候就抽出了配枪，枪口瞄准被围困的钱鑫手下。
　　手下见逃脱无望，双手高举，慢慢跪了下来。
　　很快，钱鑫的手下被铐上警车带走。
　　现场最后留下了两名警察。
　　其中一人，是F市刑警大队的队长，石严清。
　　在这次出警前，局长专门找到了他，告诉他这次案件的情况和以往不太一样，让他见到什么后不要太过惊讶。
　　石严清还觉得奇怪，他一路从小警察做到刑警队长的位置，还有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没有见过。
　　没想到——嘿，这次还真的就是他见识少。
　　逮捕了钱鑫的手下之后，他没理会钱鑫还钉在原地的尸体，而是走向了韩秋曦。
　　在韩秋曦面前站定，石严清看向她身那边飘在半空中、身穿大红喜跑的身影。
　　看来，这就是局长说的，新部门的成员了。
　　石严清伸出右手，友好道：“F市刑侦队队长，石严清。”
　　在他伸出手的同时，张清妤对他做了一个揖礼：“特侦局，张清妤。”
　　一人一鬼双双僵住。
　　而后迅速更换打招呼的方式。
　　石严清抱拳作揖：“F市刑侦队队长，石严清。”
　　张清妤伸出右手：“特侦局，张清妤。”
　　石严清&张清妤：…………
　　韩秋曦：“噗嗤。”
　　石严清的下属：“哼哧哼哧。”
　　网友对于这种古今文化的撞车场面笑不可抑
　　石严清瞪下属一眼：“你在小猪吃食吗，哼哧个什么劲。”趁张清妤还没改变姿势，右手赶紧握了上去，“你好，张特。”
　　听到这个称呼，张清妤小脑萎缩了一瞬间，立刻挂起得体的息笑容，说道：“你好，石警。”
　　石严清：…………石警……是什么？
　　石严清下属在镜头外憋笑憋得浑身抽搐。
　　事情都没有解决，石严清决定不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缠，问张清妤：“张小姐，请问钱鑫的尸体我们能带走吗？这件案子引出的陈年旧案，我们还需要继续调查。”
　　听到对方对自己称呼改变，张清妤的笑脸带上几分真诚，说道：“自然，石警官请随意，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解决岭鞍中学的灵异事件。”
　　石严清点点头，视线又看向了张清妤身后半躲着的另一个身影。
　　是韩秋曦的妈妈，谢梅。
　　她原本能在进入玉簪后，很快被黑白无常引魂带入鬼门关，却在女儿差点遇害的那一瞬间，怨气爆发，变成厉鬼，直接杀了钱鑫。
　　这件事要是放在普通人的身上，石严清早就把人铐上警车了，但法律是用来约束人类的，无法约束厉鬼。
　　面对一个犯法的鬼，他石严清饶是再怎么熟谙法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手铐能不能触碰到对方。不过听说特侦局背后还有一个大人物，不如他先卖对方一个好，也方便这边后续查案。
　　思及此，石严清对张清妤说道：“张小姐，请问我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可能后续调查中会有一些问题要还要向你请教。”
　　石严清谦和的态度，让张清妤更加舒坦了几分，干脆利落拿出手机，和对方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之后就是法医来回收钱鑫的尸体，让救护车把昏迷的另外四人带走，以及对岭鞍中学礼堂坍塌案的重启调查。
　　因着顾言一的热度，这起案件的社会关注度极高，几乎与之相关的人员全都被警察寻访，对于那些离开了F市，去了别的城市定居的人员，F市的警局直接申请了联合调查。
　　很快，案件就水落石出。警方很快出了详细的调查公告。
　　现雅意集团，原雅意建设公司，在建设岭鞍中学大礼堂时，招标串标，采购偷工减料，通过现金、购物卡、声色场所招待等一系列方式，对建造过程中的关联各方实施贿赂，最终验收的建筑根据国家和国际标准，均属不合格建筑，最终酿成礼堂顶棚坍塌，整个岭鞍中学一年级师生死亡的惨案。
　　这些调查出来的结果并不让人意外，反而因为迟到了十多年，而让人有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迟到的正义，还称为做正义吗。
　　而那些曾经参与过岭鞍中学惨案的家族都遭到了重创，雅意集团的股价更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跌破了发行价，引起股东的强烈不满，几次召开临时股东会，想要更换管理层。
　　曾经被钱鑫的手段迫害过的人也纷纷站了出来。
　　众人这才发现，岭鞍中学发生的案件，只是钱鑫手上的命案之一。
　　他的公司进驻了房地产开发行业后，从银行套取现金，中饱私囊；拖欠施工单位和工人的工资，把上门讨薪的人狠狠收拾，事后项目烂尾，又对那些维权烂尾房的业主暴力相向，一度把人打进了医院的ICU……
　　种种恶性，罄竹难书。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能从当地的银行贷款。
　　经过网友的几经追查，发现了这一切的便捷和钱鑫的前副市长岳父脱不了关系。
　　钱鑫的岳父被带走的时候，查出了他名下的几百套房子，几十辆名贵车，还有账户里的上亿现金……
　　一时间，舆论哗然。
　　警方侦查的速度也很快，他们以曾经的岭鞍中学惨案作为支点，翘起了曾经的F市一批严重贪腐人员。
　　借着雅意集团这个突破口，F市新上任的领导人班子对深植F市的陈腐势力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拔出了很大一批掩盖在黑暗之下的势力，让F市从官场到商场的氛围焕然一新。
　　……
　　顾言一掐断了与脑壳儿的直播后，发了第二个福袋。
　　倒计时结束，一个名叫【誓死不熬夜】的人抽中了福袋。
　　对方打赏过后，打来了连线的申请。
　　顾言一接通连线，屏幕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那男人面色憔悴，形容消瘦，眼下乌青，嘴周围是没有刮掉的胡渣，看上去就像得了病一样，精气神很差。
　　【哥们儿你这不是誓死不熬夜，你这是熬死算求吧？】
　　【神棍你有内啥提振精神的符咒吗，好担心这位大哥和你连线到一半就嘎了。】
　　【小哥一看就是我们被动失眠人群的资深会员，不过小哥还是要量力而行啊，这么下去身体熬不住的。】
　　看到评论区的调侃和劝解，誓死不熬夜苦笑：“真的不是我想熬夜，虽然我平时也会熬夜，但我现在是整宿整宿睡没法睡，实在痛苦。”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誓死不熬夜是程序员，996对他而言是常态，因为公司加班很多，他索性用存款在公司附近的小高层买了一套二手房。
　　一开始一切都还正常，可就在一个月前，他正在家里办公，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夜深人静的晚上，尖叫声突兀刺耳，饶是带着降噪耳机的他也被吓得一激灵。
　　摘下耳机后，尖叫声直刺鼓膜，他急急忙忙趴到窗外探头往外看。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和偶尔驶过的车辆，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确认再三，外面什么都没有发生。
　　誓死不熬夜不想蹚浑水，回到座位上后重新戴上耳机，准备把剩下的代码写了赶紧上床睡觉，奈何那声音仿佛能刺穿降噪耳机，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再敲不下一个键。
　　他甚至以为这是自己耳鸣的声音。
　　无奈之下，他只能拨通报警电话，等警察来了后，他才敢出门下去。
　　警察问他怎么回事，他告诉对方，自己连续两次听到了有人的尖叫，很担心附近有人出事。
　　闻言，警察也不敢怠慢，正巧楼下有物管装的监控，他们于是找值夜的保安调取了监控查看。
　　古怪的是，在发出尖叫的时间段内，监控里毫无异常，什么可疑的画面都没有。
　　警察：“你确定听到了声音？”
　　熬夜：“真的啊，警察同志，那声音让我的脑袋现在还嗡嗡作响呢！”
　　警察又换了另外一处监控查看，可监控里除了偶尔的汽车飞驰而过带起的一阵呼啸声外，就只有蛐蛐儿的叫声。
　　如此查看了围绕他家附近的几个监控，都没有发现异常。
　　警察再次问他：“你确定你真的听到了尖叫声？”
　　熬夜现在也不确定了。
　　那么刺耳的声音，就算不是从这个小区传出来的，监控也应该能录到啊。
　　警察看着他青黑的眼眶，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我？我是程序员。”
　　警察点头：“行了，看你这样子像是好久没睡。程序员的工作压力大，死亡风险高，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几天，也许休息好了，就听不到这种声音了呢。”
　　告别了警察，他打着呵欠坐电梯回家。
　　没准真的像警察同志说的那样，是因为自己最近太累了才导致的幻听呢。
　　他掏钥匙开门回家，谁知刚关上防盗门，耳边立刻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
　　并且在阵阵的尖叫声中，还混合了隐约的哭泣声。
　　一瞬间，熬夜浑身汗毛倒竖。


第98章 
　　“您不知道我当时听到那声音后的感觉，浑身僵硬，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就那么呆呆站在原地，直到那声音消失，我连班也不加了，一溜烟直接窜到了被窝里。”熬夜苦着脸说道。
　　“我床上放着耳塞和3M隔音耳机，躺进去后我全给自己招呼上了，以为这样会好一点，谁知道却没什么大用，这个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小时，到四点左右才安静下来。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评论区有网友问他怎么不离开公寓。
　　熬夜满脸愁容，说道：“大哥大姐，那会儿已经是凌晨的三点，路上连车都没几辆，鬼影更是一个都见不到，那尖叫声分明就出现在屋子外面，你们说说看，换做你们听到这种声音，是觉得留在房里安全，还是去到外面安全？”
　　他的话让人无言以对。
　　“我第二天起床后没有去上班，直接去找了那天晚上值班的保安，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保安说他玩手机到半夜，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不信邪，又去找了物管要监控。整整一个小时啊，不可能什么都没拍下来吧？——嘿，您猜怎么着，还真特么什么都没拍下来！”
　　熬夜脸上出现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想着干脆趁着白天好好睡一觉，晚上熬个夜，把听到的动静给录下来。”
　　白天补了觉，晚上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严阵以待地等到十二点以后，他就开启了不止一个录音设备，录音笔、电脑、手机、平板……家里能录上音的电子产品全都被他用上了。
　　之后就是数着手机上的时间，不安地等待。
　　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尖叫声准时响起，把打盹儿的誓死不熬夜惊醒。
　　他急忙查看自己所有设备的录音情况，确实是开着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熬到了凌晨四点，整整一个小时后，那声音才消失不见。
　　那声音太过凄厉，誓死不熬夜根本不敢闭眼，直到天边出现第一抹阳光，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他醒来后，草草吃了碗泡面，拿着所有录音的电子设备去了派出所。
　　这下他有证据了，证明他绝对没有说谎，肯定有事情发生的证据！
　　他到了派出所后，向上班的警察说明来意，在一众民警诡异的目光中，打开了录音，调到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时段。
　　可设备播放出来的，只有安静。
　　没有尖叫，没有哭泣，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蛐蛐的叫声。
　　几分钟过后，民警有些不耐烦了，问他：“先生，您确定真的听到了有声音？”
　　熬夜脸色惨白：“我真的听到了啊！真的啊！现在就在录音里尖叫啊！你们没听到吗？！”
　　他的声音太大，甚至引来了派出所里其他的人朝这边看。
　　他身边一个阿姨问他：“小伙子，听到什么，我这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熬夜的脸色更难看了。
　　民警们对视一眼，问：“先生，请问您是独居吗，家人在这个城市吗？”
　　“我……我的家人都去世了，我是一个人独居。”
　　民警：“这样吧先生，您把录音给我们拷贝一份，我们会进行调查的，除此之外，我看您脸色不太好，可能最近休息不到位，建议您回家好好睡一觉，如果还是会听到奇怪的声音，可以去医院的耳鼻喉科挂个号检查一下。有的时候太过于劳累，也容易产生幻听。”
　　他其实想说去精神科看看，但现代大多数人对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讳莫如深，羞于提及。前段时间同事碰到类似的人，提了一嘴去精神科室看病，直接被报警的那人投诉歧视。
　　换到他这里，他学乖了，让去看看耳鼻喉科，如果看病的时候真的有什么问题，医生也会给出相应的换科室的建议。
　　熬夜没有办法，只能把录音拷贝交出去后，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派出所。
　　难道他真的是因为精神有问题？
　　他决定去挂号看个病，这几天也不打算回家了，暂时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下。
　　在请假的这三天里，他几乎把医院能跑的科室都跑遍了，检查结果除了因为不规律的生活而导致的身体的毛病外，没有其他问题。
　　在精神科室也做了一系列的问卷，结果显示他除了最近压力太大而导致失眠外，并不存在抑郁或者精神分裂的情况。
　　除此之外，他发现了一点异常。
　　他在请假的三天里住在酒店，没有听到任何的尖叫。
　　“哦？那你听到了什么？”
　　顾言一问出这话的时候，熬夜神色微变，笑道：“大师，您怎么知道我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确实如同顾言一所说，他住进酒店之后，没有再听到那渗人的尖叫声，却能在半夜的时候听到孩童的打闹声、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嘈嘈切切的低语。
　　那些声音有的时候在屋子外，有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就发生在他的床边。
　　因为这些声音的存在，熬夜在酒店里住得并不安稳，他总是紧绷着一根弦，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惊醒。
　　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时间段，是他最煎熬的时候。
　　“我其实不是没有去找过寺庙道观，甚至把我的录音给理他们听，但他们却说什么都没有。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了，幸好抽到了您的福袋。大师，请您一定要救我！”
　　顾言一并未说什么，而是让他：“把录音拿出来播放一下吧。”
　　录音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顾言一这句话呢，便很快播放了起来。
　　为保险起见，不过错什么关键的信息，他没有直接把时间拨到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时段，而是从头开始播放，只是前期加速快进。
　　“开始了，就是从这里开始有声音的。”熬夜说道，把播放的速度调整到正常速度。
　　几分钟过后，评论区出现了两极分化的评论。
　　【我的妈耶，我为了听清楚声音，专门把音量调高了，差点被吓死，父母听到声音来敲我的门，以为我在杀人！】
　　【对不起，我聋了？】
　　【我听到声音了。我宣布这声音的恐怖程度仅次于水琴。】
　　【为什么你们都听到了，我这里除了底噪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啊？】
　　【不对劲，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其他人的直播间，我会觉得有人在演戏，但这是在顾言一的直播间里，那只能是存在即合理。】
　　看过他直播的人都知道顾言一直播间的邪性，因此听到声音的人和没有听到声音的人，都慌了。
　　所有人都催促他赶紧给个准话。
　　“能听到声音的人倒也不用慌张，可能是因为你们最近接触了阴气比较重的东西，或者去过阴气重的地方。比如墓地、停尸房、展览出土文物的博物馆、或者那些作为景区的地下墓穴等等。”
　　听到声音的网友们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细想起来，近期似乎都接触过这些东西，没接触过的人，也都在回忆自己到底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才导致自己能听到那骇人的尖叫声。
　　“这情况要解决也方便，每天晒太阳晒够两个小时，晒足七天就行了。期间也尽量不要往阴气重的地方跑，多去人流多、人气旺的地方。”
　　听了他的话，观众们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誓死不熬夜道：“那……那大师，我是不是也——”
　　“你的情况不同。”顾言摇头，“这样，你拿着手机，去拍一下房间的不同方位。”
　　誓死不熬夜拿着手机，从玄关的位置开始拍摄。
　　刚举起手机，顾言一就让他停下。
　　镜头对准的是玄关处的大门，大门上方的墙上，横着贴了一张黄符。
　　“这黄符，谁贴的？”
　　“我……我来的时候就有啊。应该是上一任屋主贴的吧？”
　　顾言一点点头，不置可否，让他继续拍摄。
　　镜头转到客厅。
　　客厅的西南角摆放着一个形状奇特的黑色木雕，木雕像蛙，但四肢是人，头朝下，手脚并用抱着一根枯树枝，模样诡异。
　　“这木雕是你放的？”顾言一问。
　　“不是啊，我来的时候就有了。”
　　“你不把他清理出去？”
　　誓死不熬夜挠头：“我寻思这横竖也是一个摆件，这木头光滑发亮的，看着还挺不错，正巧我的客厅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多这么一个摆件还能稍微增添一点生活情趣啥的……”
　　网友盯着那诡异的黑色木雕，试图从长着人类四肢的蛙身上寻找到他口中所说的生活情趣。
　　网友：……这种阴间摆件，真的，发现不了一点情趣。
　　之后又在书房看到了一件和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青铜器面具，在卧室的窗户发现了一件木头雕刻的倒吊人，在厨房发现了用木钉在墙上钉出的奇怪图案。
　　看完整套房子的布局后，顾言一心中了然，说道：“总的来说，你现在身上出现的情况，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套房子里被人施下的阵法。
　　“一个名叫‘五鬼摄运阵’的阵法。”


第99章 
　　“五鬼摄……摄运阵？”
　　顾言一点头：“五鬼摄运阵，顾名思义，就是用五只鬼搬运你的运势，效果类似于五鬼运财，区别是，五鬼运财只要你的钱，五鬼摄运阵一个弄不好，要的是你的命。”
　　誓死不熬夜倒吸一口凉气。
　　“进入阵法内的人会被五鬼长期吸摄运势，这里的运势是多方位的，包括但不限于财富、健康、工作、家庭、爱情等各方面的运势。一旦被五鬼盯上，你就会如同被衰神附体一样开始走背运。
　　“你会破财，工作上会受到阻碍，甚至失业丢掉工作，家庭中，原本和睦的亲缘关系会逐渐因为各种小事产生裂痕，健康上，你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家居，最后英年早逝。
　　“而你被运走的这些运势，根据能量守恒的定理，转移到了那个受益人的手中。”
　　顾言一说完之后，评论区竟难得陷入安静。
　　良久后，有人弱弱发言。
　　【……我怀疑我也中招了这个阵法。我的亲缘关系紧张，父母总是因为催婚和我吵架，工作不顺，老板很久没给我加薪了，我身上背着车贷和各种消费贷，每个月都会破财，根本存不下钱，我，我还因为加班身体亚健康……这是不是因为这个五鬼摄运阵啊？】
　　【泪流满面。楼上和我的情况一模一样，甚至比我好一点，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父母中年二胎，重男轻女，硬是拼了一个弟弟。】
　　【我每次因为项目加班，结束项目后老板春风满面，不是换车就是买房，所以说我其实也中了五鬼摄运阵，这才让我努力赚来的财产转移到了老板的手中？】
　　【破案了，其实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五鬼摄运阵，我们都是身处阵中的人。[沧桑][吸烟][流泪]】
　　评论区里都是在讨论自己是如何被摄运的，乍看是在讨论玄学，其实都是满满都是打工人的血泪控诉。
　　“你因阵法的缘故，身体不仅十分虚弱，还沾染上阴气，因此你即便是不住在家里，在别的地方也能听到鬼言鬼语。”
　　誓死不熬夜脸色煞白，说道：“所以……所以我听到的那些声音，真的是鬼……鬼在说话？”
　　顾言一耸肩挑眉，表示他说对了。
　　“不过这阵法不全，不知道是哪个半吊子玄术师教给你的方法。……嗯，比如门上墙贴的黄符画错了，客厅里的木雕用的是乌木，实际上用槐木雕琢后浸泡人血，满一百天后再用于布阵的效果更佳，有的讲究人还会在浸泡结束后，用尸油进行保养；再比如，卧室倒吊的木娃娃，通常木头中空，里面会放置人骨，而青铜面具必须是古墓出土，最后的最后，厨房墙面的那副用钉子作的画，钉子得用封棺钉，遇上更讲究些的人，甚至连封棺下葬的时间都会有要求。”
　　听着顾言一细数对方“错误”的布阵方法，誓死不熬夜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那如果用的材料正确呢？”
　　“唔……”顾言一搓搓下巴，打了个响指，说道，“如果用的材料正确，那恭喜你，你会收货一整栋猛鬼大楼。”
　　【神棍，你收着点，别说太多，万一真有人模仿呢？】
　　【咱就是说，但凡不那么变态的人，可能都不敢用这些‘正确’的材料，如果真的有本事用到这些正确材料的变态，他即便不用这些东西，也会想出别的变态的法子。】
　　【骨头还好说，人体火化后会有碎骨，但尸油这玩意不是寻常人能拿到的，现在法律都规定要火化，只有偏远的农村才会有土葬的尸体。从这个层面上说，也许不是布置这个阵法的人不想要正确的材料，而是他真的找不到呢，没门路的话，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阵法的危害真的太大了，连特侦局的临时代理局长——任常林都忍不住私信顾言一，询问他是否能找到幕后之人。
　　顾言一回复他一个“OK”的表情包。
　　誓死不熬夜忙问：“大师，既然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根源，那是不是您能帮我把这个五鬼……五鬼摄运阵给解除了？”
　　谁知顾言一却摇头：“不行。”
　　“为什么啊大师，我，我真的不想死啊！你知道我多久没睡好了，我做梦都想好好睡上一觉，一到凌晨三点，整个房间乱得和菜市场一样，什么声音都有，可宾馆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在啊！我怕死了您知道吗，呜呜呜……再不能睡个好觉，我就要猝死了！”
　　顾言一叹气：“真不是我不帮你解除，但我也要为委托人的性命负责。一旦帮你解除了阵法，你人就没了。”
　　……
　　【？？】
　　【又是每日直播中译中环节，有请智商超过250的粉丝来为我们解答。】
　　【绝对不敢要奖励品的竞猜活动现在开始。】
　　【举手：其实熬夜已经嘎了，或者是马上就要嘎。】
　　【举手：其实他已经被鬼榨干了精气神，只能用阵法维持性命。】
　　【举手：其实设置阵法的人已经瞄准了他，准备对他下手！】
　　顾言一看了眼评论区，惊讶于网友们的机智，夸赞道：“你们猜得都对，一会儿奖励你们……”
　　【奖励就不用了，我们谁跟谁啊，您多客气。您的奖励还是留给需要被惩戒的恶人吧。】
　　【虽然是奖励，但是神棍给的，所以不敢要。】
　　【鉴于你的福袋其实和诅咒的效果一样，为了对冲风险，如果你真的想给我们奖励，请说‘一会儿诅咒你们……’。万分感谢。】
　　看着评论区全都是婉拒，顾言一气笑了：“我说准备教给你们几句清心凝神的咒语，你们不要吗？”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掌门师尊，我是您失散多年的乖徒啊！】
　　【太傅，朕这厢有礼了。】
　　顾言一摇头，只觉得这些活宝没一天不贫嘴的。
　　他看向誓死不熬夜，说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你心里不是很清楚么？”
　　“……什么？”誓死不熬夜面露茫然的神色。
　　在和顾言一洞察一切的目光对视良久后，他脸上的惧怕逐渐褪去，神情变得冷漠。
　　网友们察觉到了他态度的转变，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还有反转。
　　顾言一道：“高己辉，三十三岁，父母在世，有两个年龄相近的姐姐，原程序员，刮刮乐得了一些钱后，贷款买下了这套房子，利用邪术在屋内设置阵法，后卖出房子。
　　“这套房子前后辗转五个家庭之手，入住的家庭都发生了家庭成员健康受损，关系破裂，破财，工作不顺的问题。在房子卖出期间，你在公司里接连升职至副总的位置，投资股票获得巨额回报；购买双色球，中奖数百万；曾有一个女友，已经怀孕，正在准备谈婚论嫁。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
　　“直到某天，你的女友突然流产，你的运势开始急转直下。
　　“自从你的女友流产之后，你的好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你投资的股票连续跌停，杠杆全仓后被强行平仓，财富瞬间缩水，你作为公司副总牵头的项目半途腰斩，被竞争对手截胡，你外地出差发生意外，而在体检时发现自己胃癌中期。
　　“至于你和你的女朋友，在你运势不顺的时候，把一切的罪责都归结到她没有好好保护孩子，导致孩子流产，孩子来报复你上，两人的关系又维持了几个月，最终不欢而散。
　　“而你的公司因为项目上的问题，把你辞退，你奋斗了近十年的事业到此为止。是也不是？”
　　随着顾言一说出他曾经的经历，如数家珍，誓死不熬夜的脸色逐渐阴沉。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你在这套房子里布置的这个，五鬼摄运阵。”
　　【？？？我不懂了，所以这个阵法是这个男人弄的？】
　　【之前还担心他和神棍咨询到一半猝死，现在我希望他还是赶紧去见阎王吧，有些玩意只用法律制裁真的太便宜它们了。】
　　【说真的，我刚才听神棍说了他的的生平后，至少前期我自己是有点动心的。试问谁不想刮奖刮到几十万，买彩票中上几百万呢？试问谁不愿意一口气跨到终点。】
　　【事实证明，他不仅在物质上一口气跨到了终点，现在生命也要一口气跨到了终点。[欢呼][欢呼][欢呼]】
　　【所以他来找神棍的目的，是让神棍帮他把阵法破了？好家伙，好事都让他占了，虽然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的。】
　　顾言一继续道：“你想得简单，觉得只要这个阵法破了，你就能结束自己的苦难，再不济，也觉得自己能回到一切都没发生之前吧？”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邪法之所以是邪法，就是因为这种术法能给施法的人高于寻常的报酬，但也能让施咒人遭受数倍不止的反噬。而且……
　　“有句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你是那个吃虫的黄雀？不，你只是被黄雀养肥的螳螂罢了。”
　　顾言一笑得和煦：“真正的施咒人，可就等你这只猪仔养肥了后，宰来吃掉呢。”


第100章 
　　高己辉并非孤儿，在他老家的县城里，有父母和两个年龄相仿的姐姐。
　　他是家里的小儿子，当年父母拼着被强制流产和罚款的风险，硬是把他给生了下来。他从此成为了家里的香饽饽和金疙瘩，全家人都要围着他转。
　　高己辉顺风顺水的日子，在进入小学校门的那一天宣告结束。
　　拿着成绩回家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爸爸妈妈脸上除了笑容外，还有别的表情。那是震惊，是失望，是愤怒，最后转为对他□□的责罚。
　　他考试不及格，人生第一次被父母混合双打。
　　那个时候他知道了，其他的事都可以被纵容，但成绩上，容不得他马虎。
　　之后，家里大多数的钱都被用来给他请家教，买补习教材。
　　他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往书桌上一趴，父母和姐姐都不敢来打扰他。
　　他也是家里唯一一个能拿到零花钱的人。
　　每次姐姐看到父母给他的零花钱，眼里的艳羡挡都挡不住，他每次接收到这个眼神，既觉得心里舒坦，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可是家里的希望，未来的顶梁柱，以后读书出息了，家里的人不都得靠他，所以这钱他拿得一点都不心虚。
　　除此之外，父母每次也毫不吝惜地给他好东西，什么新衣服，新文具，新鞋……姐姐的衣服小了就改大继续穿，几套衣服三四年不换，他的衣服年年父母都给买新的。
　　当然，也不是一直一帆风顺。每次出成绩后他都胆战心惊。
　　一旦成绩不好，一顿打必然是少不了他的。
　　每次打完后，母亲抱着他哭，父亲在旁边抽烟，两个姐姐会劝他：“阿辉，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要争气啊！”
　　被打得浑身疼的高己辉没点头也没摇头，心中空茫。
　　某天，高己辉去超市买东西，看着货架上摆放的货物，心里涌上了一种难言的冲动——偷了它。
　　明明口袋里是父母刚给的零用钱，可总有种难以抑制的感觉，他的手几乎无法克制地伸向了那个东西。
　　离开超市时，他的手放在衣服口袋里，触摸到那包一块钱的糖果，心里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开始偷盗。
　　次数多了，终于有一天被抓住。
　　当老板抓着他去找父母的时候，父母脸上涌现出的震惊难堪，让他心里涌起一阵快感。
　　在父母赔钱送走老板后，原本准备赏他一顿痛揍，可当他拿出这次年级前十的考试成绩后，原定的竹笋炒肉男女混合双打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夸赞，还有一顿丰盛的晚饭。
　　他这次是故意被发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父母的反应。
　　他测试出来了。
　　这次之后，他像是突然开窍，学习在学校里名列前茅，没有再下过前十名。
　　在家里的待遇也直线上升，再也没吃过竹笋炒肉。
　　但他仍旧在偷窃。
　　他去距离家更远的地方偷窃，被抓住也有恃无恐，只要给够了赔偿，对方就会不继续追究下去。
　　从那时起，他认识到了，除了成绩之外，钱也是好东西。
　　他的成绩如愿升到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而他的两个姐姐，在读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进厂打工了。父母说是为了供他上学。
　　高考后，他进入了一所还不错的重本院校，读的专业在当时还不甚热门，是计算机系。
　　父母本来想让他填报会计专业，认为有一技之长，将来不容易失业，他出于叛逆心理，自己填了计算机系。
　　现在看来，歪打正着。
　　高己辉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几乎都是出自他的姐姐。
　　两个姐姐去了外省的厂子打工，大城市的工厂给的待遇比小镇高不少，她们每年给父母的钱不在少数，还能兼顾弟弟的学杂费和生活费。
　　一直忽略两个姐姐的父母，在姐姐离开闯荡后，难得地开始把关注给了这对姐妹，偶尔在高己辉面前也会夸赞他的姐姐很有本事。
　　高己辉心中不屑。
　　再有本事又怎样，没读过几年书，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人生的下限一眼可见，不像他，未来可期。
　　可就在他毕业找到一份尚可的工作，过年时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回家时，发现家里门口停了一辆车。
　　一辆大奔。
　　大奔在当时可是十分稀罕的东西，是只有老板才能开的车子。
　　高己辉站在车子面前呆看着，不远处的家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
　　“招娣一直很能干，在家里帮衬我们，照顾弟弟，外出打工了也不忘家里，甚至连弟弟的学费都是她和盼娣负担的呢！”
　　院子里，他的大姐高招娣穿着时尚，身边坐着一个梳背头，穿着黑色长款披风，一看就很气派的男人。
　　大姐和男人手牵手，笑容甜蜜。
　　他第一次发现，大姐打扮起来竟然不丑，还挺漂亮。
　　院子里的人发现了高己辉，他扬起不自然的笑，提着东西进了家门。
　　当天晚上，高己辉辗转反侧，出了卧室去灶房里喝水，路过父母的房间，他见屋子里的灯还开着，准备去看看父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屋子里父母小声的讨论。
　　高母：“我当初就觉得太忽视招娣和盼娣，你看招娣带回来的那个准女婿，衣服穿得多气派，车子也气派，他带我去兜风，镇子上的人谁看了那车不回头，可给我长脸了。”
　　高父：“他给的烟好，抽着纯，还送了一盒雪茄呢，听说是外国的高档货，都是那些教父大老板才抽得起呢！”
　　高母：“唉，你说阿辉什么时候能有那成就啊，想当初我们费尽心力让他好好学习，到头来竟然不如他的姐姐有出息，你说咱图啥？”
　　高父：“头发长见识短！阿辉是我们高家的单传香火，就算没出息，他姐姐也会帮衬他，招娣和盼娣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有出息也不能算是高家的人了！”
　　高母咂摸了一下，觉得这话听着别扭：“我寻思你这话怎么矛盾呢，招娣盼娣嫁出去后是外人了，那她们凭什么帮阿辉？她们如果帮阿辉，那即便嫁人了，不也还是咱高家的孩子啊？”
　　高父被她的一番话堵得面色涨红，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高母推了一下他：“我现在觉得女儿也挺不错的，你别把那泼水不泼水的话挂在嘴边，让准女婿听到了，指不定给咱家贴什么封建余孽的标签呢！招娣找这么门亲事不容易，你要是敢搅黄了，我就和你离婚！”
　　之后，父母又说了什么话，高己辉都再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在父母的眼里，他不算有出息了，他的姐姐后来居上，找了个有钱的老公，把他比下去了！
　　这次，高己辉没有在家里呆到假期结束才离开，而是借口公司有事，年初三就买了车票匆匆走了。
　　自那以后，高己辉养成了买彩票的习惯。
　　他的工资原本分为三部分，自用一部分，给父母一部分，剩下还能存下来一部分。
　　现在原本作为储蓄的那部分，全都被他投注在了彩票上。
　　刮刮乐、体彩、福彩、双色球……每个月几千的投注，出租屋和公司附近的彩票店几乎都认识他了。
　　而那个人，正是他在彩票店外认识的。
　　这天，一百元的刮刮乐又没中奖，他按照惯例把摇号彩票买了几百块，揣着就离开了彩票店。
　　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那人穿着古怪，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站在一家倒闭的商铺门口，开口就是：“小伙子，你想彩票中奖吗？”
　　高己辉原本不欲理会，听了这话后，走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转头看向那个怪人，问他：“你是要让我赏你十块钱，跟你买预测的中奖号码吗？”
　　谁知那人摇头，说道：“免费，现在就能让你中奖。”
　　高己辉皱眉。
　　那人拿出了一张奇怪的黄符，递给高己辉，说道：“你去买吧。”
　　高己辉将信将疑，索性这东西是免费的，试试又何妨，于是揣着黄符，回到了不远处的彩票店，又买了一张刮刮乐。
　　买的是最贵的那种，中奖后的奖金也高，有三十万。
　　在刮到中奖数字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后，整个人激动得浑身发麻，缓了好久才能动弹。
　　他顾不及兑奖，赶紧去找那个斗篷怪人。
　　谁想斗篷怪人却已经离开，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张字条。
　　【诺言已兑现，你我子时见。】
　　他看完那字条后，字条随风而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高己辉激动地站了良久，他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高人了。
　　压下激动的心情，他去找店家兑了奖。
　　三十万的金额，扣掉税收后，也有二十几万，差不多是他一年多的工资收入。
　　那天晚上，他在家里激动地等候着，坐立不安地数着墙面的挂钟。
　　当指针指到十二点的时候，大门应声被敲响。
　　他颤抖着去开门。
　　门外，是那个身穿斗篷的怪人。
　　那人笑起来，裂开一口白牙，问道：“你，还想赚更多的钱吗？”


第101章 
　　“你……你是谁？为什么帮我？”看着门外的斗篷怪人，高己辉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他先询问了对方的身份。
　　斗篷怪人桀桀怪笑，还是重复那句话：“你，还想赚更多的钱吗？”
　　高己辉内心有挣扎，但不多。
　　银行卡里那几十万的现金实在太香了。
　　他说道：“我想，你会教我？要我做什么？”
　　那人从斗篷里拿出一个麻布袋子：“照着上面的方法，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高己辉只迟疑了片刻，就接过了麻布袋。
　　他打开袋子，翻看了里面的东西，再抬头的时候，斗篷怪人已经离开了。
　　要不是手上还提着袋子，银行卡里的存款也是真实的，他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发财的美梦。
　　他退回自己的出租屋里，研读起了里面附带的一张纸。
　　那张纸告诉他，想要得到他人的气运，必须要在房子里做布置，并且，那房子需要落户在住户的名下。
　　买一套房的钱不是小数目，如果斗篷怪人是在骗他，他不仅会血本无归，甚至还会背上一身的债务。
　　高己辉想了一夜，第二天，和公司请了个假，去了房屋中介处，说准备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中介问他，几个人住。
　　高己辉说：两个人。他准备买给自己的父母。
　　中介连连夸赞他孝顺，推荐了一些楼层不高，带着电梯，且绿化不错的小区。
　　他挑挑选选，选中了一套布局和朝向都不错的房子。
　　就是他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敲定房子之后，高己辉火速签订合同，又去银行贷款，把房子拿下了。
　　在房本上写下自己父母的名字时，他的手都是颤抖的。
　　这是一场豪赌。
　　拿到钥匙后，高己辉第一时间赶到了房子里，把麻袋里的所有东西都按照说明上的位置摆放好。
　　布置妥当后，他买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后，就急不可耐地给他的父母打电话了。
　　“爸，妈，我这段时间业务做得不错，公司给我发了奖金。我买了一处不错的房子，房子落在你们的名下了。镇里的基础设施太落后了，我想把你们接到我这里来住，也好给你们养老。”
　　高父高母一听，高兴坏了。
　　挂了电话，高母连连拍自己的嘴，责备自己：“我真是老糊涂了，儿子果然是最好的，这才刚刚工作多久，就想着给我们买房养老了，我竟然还觉得他不如他的姐姐，果然还是儿子好，还是儿子好啊！”
　　没多久，两人就带着行李去了高己辉在的城市。
　　父母来了之后，高己辉带着他们两人去买了心仪的家具布置房子。
　　在父母看到房间里那些奇怪的摆设时，高己辉紧张起来。
　　他担心父母觉得这些东西诡异奇怪，要求他扔掉。
　　可父母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摆件的存在一样，视线飘过后就移开，竟然自动把它们略过了。
　　就这样，高父高母住进了自己名下的房子里。
　　高己辉没有住在那里，他仍旧在距离公司不远处的出租屋里住着。
　　就在高父高母入住后的一周，高己辉升职成为了项目组长，工资也涨了近一半。
　　甲方要求的时间急，他带着项目组的人熬夜加班赶项目进度。神奇的是，同组的成员在加班一个多月后，都分外疲惫，精气神缺乏，整个人无精打采，可他即便是连续两三天不睡觉，都感觉精神奕奕，丝毫没有劳累的感觉。
　　公司的同事们都赞叹他为先天加班圣体。
　　与此同时，他的父母却在某天突然病倒了。
　　高母在跳广场舞的时候当场晕倒，高父则是在公园和人下棋的时候，一头栽倒在了棋盘上。
　　众人着急忙慌把人送去了医院，原本以为是岁数大了中风，没想到医院一检查，竟然是疲劳过度。
　　不止高父和高母惊讶，在医生询问了他们日常的生活起居情况后，都觉得惊诧。
　　这种规律又健康的养老生活，没道理会疲劳过度啊？
　　高己辉也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急忙赶去医院。
　　听了医生的嘱托后，他心里思绪万千，可面上却一脸认真，说自己一定工会好好照顾父母。
　　突然晕倒像是多米诺骨牌被推推倒了第一片。
　　父母的健康状况突然恶化，三天两头就要进医院。原本打算和两个女儿更加亲近一些的高母，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会无端产生口角，最后不欢而散。次数久了，两个女儿也感觉十分疲累烦躁。
　　本来就不算亲密的关系岌岌可危，大女儿更是放下狠话，不用再联系她，她会定时把法定的赡养费打到父母的账户上。
　　高父高母拿着去做养老金投资的那家公司，忽然暴出了公司卷款跑路的消息。
　　而不久之前，高己辉又买了一次彩票，中了一百万。
　　至此，高己辉彻底相信了斗篷怪人。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掠夺父母的气运时，某天他在加班时忽然感觉到大脑一阵眩晕，再醒来，周围的同事都在焦地看着他。
　　被抬到救护车上的时候，他意识到，父母已经夺无可夺。
　　看着救护车顶，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法子还挺人性化的。
　　人性化好啊，人性化妙，不会要了被掠夺之人的性命，也让他仅存的一点愧疚感烟消云散。
　　况且，房子里不出人命，不也方便之后出手吗，他也不用担心转手的人多了，房子变成凶宅，再也卖不出去。
　　他觉得告诉他这个方法的斗篷怪人真的是个天才。
　　从医院出来后，他去了高父高母的家里。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高己辉在门口嫌恶地皱起眉头。
　　拿出钥匙开门进屋，高父正在咳嗽，高母在厨房熬药，一边熬药一边咳。
　　高己辉脸上带上沉痛的神色，说道：“爸，妈，我决定了，卖了这套房子，钱给你们继续治病。”
　　其实自打频繁生病开始，老两口就开始怀念起镇上的日子了，空气好，悠闲，再加上是他们从出生起就生活的地方，虽然没这么便捷，但对于两个老人而言，比城里更好。
　　只是高父踟蹰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儿子为了孝敬他们夫妻俩，专门为他们在城市买房，如今自己却提出想要回老家，那岂不是辜负了孩子的一片孝心。
　　没想到孩子竟然主动提了出来，还说要用卖房子的钱给他们治病。
　　老两口几乎没多犹豫，就同意了，并提出不想住在城里，想要回镇上住，医疗差点就差点，医生说他们的病得养，要疗养的话，还是老家的环境更好。
　　高己辉表现出不太愿意的模样，架不住高父和高母的乞求，最终还是同意了。
　　很快，他把父母又送回了老家住，而这套房子挂到房产中介处售卖。
　　他和中介说得也好听：“我卖房子给父母看病的，如果真的有买家，挂牌价还能再商议，他们压点价也无所谓。”
　　至于银行里的按揭贷款，小城市的房子原本就不贵，在他中奖后就拔出一半的钱提前把贷款还了。
　　中介最喜欢这种事儿少的卖主，张罗着没多久就帮他把房子给卖了。
　　拿到钱后，他把所有卖房的钱交给了父母。
　　父母感念他的孝顺，把他原本首付支付的那部分现金又还给了他。
　　之后，这房子又辗转了四任房主，无一例外，住进这套房子里之后，都会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情况。
　　而高己辉的事业则是蒸蒸日上，只短短的十年左右时间，他就从一个小小的程序员，做到了公司的副总的位置，中途跳槽数次，每次的平台都越来越好。
　　网友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品种的大孝子，真是孝死他爹了。他这么孝顺，他父母知道吗？】
　　【养了一头白眼狼啊，好吃好喝供着，最后就因为父母一句姐姐比他好的话，就动了歪心思，真的生他不如生一块叉勺，养胎盘都比养他强。】
　　【虽然但是，我觉得父母其实也是咎由自取吧，这不就是典型的白眼狼耀祖吗，一味宠溺能养出几个三观正常的孩子？】
　　【感谢阵法让姐姐脱离苦海，咱就是说，能养出耀祖的家庭，一沾一个不吱声，能远离是最好的。】
　　【神棍，你说的黄雀在后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告诉过你们这些材料的制作方法，你们应该都能猜出来，这种阵法不是什么良善的术法，它专门通过偷盗来窃取他人的气运。会这种阵法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通常叫他们——邪修。”
　　网友：奇怪的修仙知识增加了。
　　“邪修修炼的法子有违天和，最喜欢的就是通过掠夺来增加修为。高己辉以为自己在掠夺其他人的气运，他其实只是邪修作为保险库一样的存在。毕竟现代社会无论是科技还是刑侦技术还都十分先进，邪修不能像古代一样动辄屠灭一个村一座城，这样太扎眼了。一旦被抓到，他即便是邪修，也只是有点修为的普通人，也怕枪子儿。
　　“所以他们发明了一个招数，就是挖掘如同高己辉这样的人，让他们作为自己暂时的‘保险库’，等时机成熟了，他们就会来这个保险库里把自己储存在此的气运提走。
　　“至于高己辉得到的这些好处，只是邪修们给保险库的管理费而已，时候到了，邪修们会把这些东西讨要回来。
　　“连本带利，童叟无欺。”


第102章 
　　正如顾言一所言，他开始变得不顺。
　　从前随便买两张刮刮乐，每次都能中奖几百到上千不等，工作上几乎不需要他来费心，和女友的感情和睦，女友十分爱他。
　　可自从女友的孩子流产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工作不顺，财运不顺，家庭和同事之间的关系不顺，以至于最后不仅丢掉了工作，身体上还被检查出了中期癌症。
　　他现在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每天，床边的鬼言鬼语都会清晰上一分，他有的时候甚至能明确听到鬼们聊天的内容。
　　某天他壮着胆子插了一句嘴，床边的鬼言鬼语竟突然消失，房间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声音从耳畔响起。
　　他们凑到了自己耳边说话，说的只有一句话：你听得到我们讲话？
　　是询问，也是陈述。
　　他能从中听出一点兴奋，仿佛是对即将加入的新人的欢迎。
　　高己辉只觉得毛骨悚然。
　　之后，每经过一天，他耳畔的声音就会清晰一分，而他的身体也会虚弱上一分。
　　他感觉到自己快死了。
　　向顾言一求助实在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自己做过什么事他自己最清楚，他希望顾言一不要看穿，即便看穿了，也不要拆穿。
　　因此他掐头去尾，又把重要信息隐去，只希望对方不要深究。
　　没想到顾言一不仅深究了，甚至自己小时候尿过几次床的事都快被他抖出来了，他比自己还清楚自己的过往。
　　高己辉索性也不装了，乞求道：“大师，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求您救救我吧！您要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顾言一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众所周知，天道很会记仇。”
　　众：？我们不道啊？
　　顾言一：“你的所作所为，无论好的坏的，都在它的小本本上记着。它会根据这些事实，来安排你接下来的报应。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立即死刑，一个死缓。”
　　高己辉：…………他能不选吗？
　　高己辉：“立即死刑是什么？”
　　“我替你解开阵法，你遭反噬，暴毙。”
　　高己辉：“……死缓又是什么？”
　　“我不解开你的阵法，你被邪修吸收气运，过一段时间暴毙。”
　　【笑死我你是准备继承我的贷款吗？】
　　【这么严肃的事情你不要说得这么好笑行吗，我今天的功德没了！】
　　【你是神仙派来的逗逼吗，我一生积德行善本来要上天庭，今天笑出声，从此鬼门关大门为我敞开！】
　　【评论区放置电子木鱼，我先敲为敬。功德+1+1+1+1+1】
　　高己辉真的哭了：“大师，我知道我恶贯满盈，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但我真的没害死人，难道真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
　　顾言一：“倒不是没有可能，死缓表现良好也能减刑。”
　　高己辉：“……那，那我……”
　　他话没说完，门就被敲响了。
　　顾言一：“去吧，你的减刑机会送上门来了。”
　　高己辉迟疑，可死亡的恐惧战胜了心里的疑虑，他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摄像头对准大门，站起身去开门。
　　屋外，是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头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帽檐被压得很低，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半张脸，他手上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哥摞在一起的外卖餐盒。
　　见高己辉开门，那人把东西送到他面前，说道：“您的外卖到了。”
　　高己辉：“我没点过外卖。”下意识伸手想接，余光瞥见外卖餐盒底露出来的尖锐晶亮的东西。
　　是刀尖！
　　高己辉几乎是和男人同一时间动起来的。
　　男人扔掉外卖餐盒，露出藏匿的水果刀，发狠刺向高己辉的眼球。
　　高己辉下意识往后闪避，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这……这就是顾言一说的，减刑的机会？！
　　高己辉后退几步，屋外的男人前进几步，手上的刀又朝高己辉舞了过去。
　　摄像头忠实地拍下了这一幕。
　　【我去吓死了！！！报警啊！！！！杀人啦！！！！】
　　【我人都懵了，谁本地的啊，赶快报警啊，网管，网管，查IP！！！】
　　【我就说减刑机会怎么可能轻松就得到，神棍蔫坏，根本没提醒对方啊！】
　　【神棍说过，有的血光之灾是命中注定，如果提前提醒避免了，之后还会遇到，所以他不会说……不过他好像没拍平安福啊？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他就是故意的。】
　　【神棍故意的。鉴定完毕。】
　　直播间的评论区乱成一锅粥，平时潜水的管理员和官方的警察账号纷纷冒头，劝说顾言一先阻止两人打斗，避免闹出人命。
　　换做别人，隔着网线能做什么，只能等着警察来处理，但顾言一是谁，是能隔着网线让鬼来找你的人，是弹个响指就能把符咒送到你面前的人。
　　即便他下一秒出现在连线人的家中，他们都不觉得意外。
　　顾言一砸吧着嘴：“阻止么，好叭。”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冯劲松，你第八个猎物的尸体还在家里等待你去处理，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真的好吗？”
　　【？】
　　【？？？】
　　【不是，哥，啥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去我算是知道神棍为什么不管了，恶人斗恶人，谁出事都是赚。】
　　鸭舌帽男冯劲松蓦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响，下意识扭头看去，这一下的松懈被高己辉抓住，终于反守为攻。
　　冯劲松手上的刀差点被夺走，再没空搭理那声音，急忙收束心神，抓紧水果刀，继续和高己辉缠斗。
　　高己辉现在身体虚弱，没过多久，冯劲松再度占据了上风。
　　眼看刀尖已经抵在了高己辉的动脉处，顾言一又道：“你的另外七个猎物在地下在水里躺得好冷啊，他们十分想念你，每天晚上魂魄都在和你聊天，可惜你听不到，他们都伤心得哭了。”
　　话音刚落，冯劲松的力道又是一卸，高己辉又重新压制住对方。
　　“你儿时的创伤应该找真正伤害你的人去算，旁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爱好特殊一点就被你盯上，何其无辜啊。”
　　冯劲松的力道又小了些，水果刀没拿稳，落在了地上。
　　“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算命先生罢了。”顾言一谦虚。
　　冯劲松扭头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这才发现竟然有一台电脑放在桌上，而镜头此时正对着他们，自己和高己辉缠斗的画面清晰地播报在直播间里。
　　他完了。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他的胸腔忽然被戾气充斥，浑身爆发力量，一把推开高己辉，抓起掉落的匕首。
　　既然自己完了，那在一切结束之前，至少要再带一个人下地狱。
　　下一秒，他的匕首斜刺着插入高己辉的侧腹。
　　也是几乎在同一时间，警察冲入了屋子。
　　见到警察到来，冯劲松没有任何抵抗，任由他们铐上手铐，把自己押走。
　　赶来的救护车拉走了高己辉。
　　很快，警方也在冯劲松的屋子里找到了顾言一所说的，“第八个猎物的尸体”。
　　那尸体温度尚存，死了还没有多久，没穿衣服，身上捆缚着线，但并没有挣扎的迹象，除此之外，他的家里还翻出了一些特殊的“玩具”。
　　尸体性别为男。
　　冯劲松知道自己的行凶现场被大量的人目睹，尸体也被警察找到，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索性不再反抗，笑着把自己的所做所为全说了出来。
　　他幼年的时候父母离异，跟了妈妈。
　　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妈妈不容易结婚，所有的感情都停留在了找男友的阶段。
　　后来，妈妈找到了一个愿意和她结婚的男友，她感激涕零，自己终于不是被人诟病的离异带娃女人了。
　　可他和他妈妈都不知道，男人是个变/态。
　　他有个隐秘的爱好，他喜欢儿童，喜欢的还是小男孩儿。
　　婚后，他开始了对冯劲松的犯罪行为，最初，冯劲松也找过妈妈哭诉，但他妈妈不想破坏自己的这次婚姻，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孩子遭受这些，他妈妈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冯劲松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他妈妈是故意把他送给男人的，只求男人不要和自己离婚。
　　直到冯劲松15岁，开始发育抽条，男人对他的兴趣终于消减。他终于过上了不受折磨的日子。
　　但冯劲松的心里早就扭曲。
　　某天晚上，冯劲松趁着他妈妈不在家，把男人用绳子绑了起来。
　　他要复仇。
　　当铁质的衣架抽打在男人的身上时，他露出的不是痛苦的神情，而是隐秘的享受。
　　冯劲松惊诧，继而笑了：“原来你真的是变/态啊？”喜欢折磨孩子，也喜欢被人折磨。
　　一场虐打的盛宴开始。
　　当冯劲松的妈妈第二天回家后，看到满地狼藉和不堪入目的画面，连叫都叫不出来，一屁股就瘫坐在地上。
　　冯劲松冷淡地瞥了一眼他妈，说道：“看够了？看够了就来帮忙。”
　　男人死了。
　　冯劲松的母亲颤抖着帮儿子处理了尸体。
　　她不敢违逆儿子，只希望儿子杀了这个男人后，不要再对自己动手。
　　在男人死亡后的一个月，冯劲松都活在忐忑之中。
　　他唯恐自己什么时候回家，家里就坐了两个来抓他的警察。
　　可一切都没有发生。
　　男人为免自己变态的嗜好被人发现，和亲戚之间的关系淡薄，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大群，群里都是像他一样天南海北聚集起来的变态。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对面的两个警察已经面沉似水。
　　“什么群，你还留着吗？”


第103章 
　　“群还在吗？”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冯劲松漫不经心说道：“没了，早几年就被群主解散了，听说是被混进去的什么人给举报了，最后群主和几个管理员被抓，还有几个群里的活跃分子落网，其他的人没听到出事的。”
　　“你留着你养父的手机？”
　　“留着啊，那玩意儿用处可大了。”说到这里，冯劲松露出充满恶意的笑，“他那个变/态，添加的人都是变/态，我只是简简单单在动态里发了一张鞭子的照片，就有一群人在底下留言，像狗一样伸舌头摇尾巴凑了上来。”
　　“你喜欢男人？”
　　听到这句问话，冯劲松皱眉看向警察，问道：“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喜欢男人？难道警察也是变/态，觉得我杀死男人是因为喜欢他们？”
　　警察：……
　　警察：“所以你出于对你养父的报复，于是对他朋友圈里的那些人也出手了？”
　　冯劲松：“嗯，有几个吧，我记得……好像有三个人，他们是我用那个变/态的手机钓到的，我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人喜欢被别人虐待？”他的神情和语调全是不可思，想来对于这件事，他即便是杀了八个人也没有想通。
　　警察：“然后呢，你怎么处理的尸体？”
　　“剁了，喂狗。”他呵呵笑出声，“啧啧，出租屋楼下的流浪狗吃得可香了呢，他们这辈子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填饱流浪狗的肚子。”
　　对面的警察皱眉记录他的供词。
　　“之后的五人呢，你从什么地方下手的？”
　　冯劲松想了一会儿，说道：“酒吧，听说同志酒吧变/态多，我就去那里找了一下，嘿，还真让我遇到了。”他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想了想，又说，“哦，最后一个不是，最后一个人是我从网上骗来了，听说是个大学生呢，父母管教得严，不敢告诉父母自己的性向，怕被他们嫌弃厌恶，就找了网友倾诉。我这个知心哥哥当然不忍心可怜的孩子心里受苦，自然要帮他一把了。”
　　警察：“你杀了他，你觉得这样是在帮他？”
　　冯劲松说得风轻云淡：“结束他的痛苦，怎么不是在帮他？”
　　“所以，你承认你杀了八个人？除了那三个人之外，其他的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冯劲松想了想，说道：“有的埋了，有的开着快艇沉海了，有的……有的忘了。”
　　警察记录结束，说道：“冯劲松，有关你杀死八个人的案件，我们需要你指认行凶埋尸的现场。”
　　……
　　在警察带走两人之后，事情告一段落。
　　顾言一没有继续发福袋，而是把先前承诺的奖励，清新凝神咒，教给了网友。
　　“遇到什么让你心浮气躁的事时可以念上两句，可以让浮躁的心冷静下来，在一些紧急情况下很有用。”
　　有网友问：【神棍，念这个能修仙吗？】
　　顾言一想起先前遇到的一个天纵奇才，确实念了几句清新凝神咒后就学会了引气入体，不过那是在灵气充裕的修仙界。
　　在这里，不好说。
　　不过为了不打击他们学习的热情，顾言一还是说道：“有空多念念，没准就筑基了呢。”
　　#有空多念念 没准就筑基#词条冲上了热搜。
　　词条下的广场上，分享了网友们各种花式念诵清新凝神咒的视频。
　　站着念，坐着念，倒立念，硬拉念，炒菜念，洗澡念，改成顺口溜念，做成饶舌rap念，用鬼畜视频念……
　　没有感情，全是整活，没想到却歪打正着，罕见地让清新凝神咒风靡起来，即便没看过顾言一直播的人，都会念几句咒语。
　　言归正传。
　　兑现承诺后，顾言一就掐断了直播。
　　他现在要出门处理正事了。
　　任常林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顾言一正在画阵法。
　　任常林：“顾先生，我们看过您之前的一期直播，怀疑有邪修正试图侵占人类的利益，利用人类作为修炼的材料。刚才和您直播连线的人所在的地方，可能需要您亲自跑一趟。”
　　顾言一放下朱砂笔，说道：“是的，我正打算亲自走一趟。”
　　任常林：“那我派人来接您？”
　　顾言一走入阵法内。
　　“嗯？接我？不用。”
　　电话没挂断，任常林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奇怪的声响，如同有人悠远地吟唱，又有人声嘈杂的争吵，各种声音嵌合，让他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
　　这位顾大师又在做什么。
　　一分多钟过后，听筒那边再度传来顾言一的声音：“我已经到那人的家里了。”
　　任常林：？
　　任常林：“什么？您什么时候到的，您刚才不是还在直播？”
　　顾言一：“就走到的。”
　　任常林：……直觉告诉他，顾言一的“走”和他认知中的“走”不是一个意思。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任常林又道：“好的，顾先生，我一会儿会给您派去两个帮手，你有需要可以随便使唤他们。”
　　挂了电话，顾言一站在门口环顾房间内部。
　　房内的气息阴暗压抑，空气中有种滞闷感。
　　他看向客厅角落的倒头青蛙摆件，朝它走去。
　　每走一步，顾言一都能感受到那个摆件的抗拒。它正用尽自己的力量，极力阻止顾言一靠近自己。
　　但这些都没用，顾言一轻松走到了它的面前，拿起了倒头青蛙。
　　随着摆件被拿起来，一道青黑的身影也从摆件里显形。
　　是一个长相丑陋的小鬼。
　　它似乎怕极了顾言一，想要脱离倒头青蛙离开，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离开附身的物件，只能惶恐发抖。
　　顾言一把摆件塞进特制的麻袋里，又转而去厨房拆解墙上的钉子。
　　他一掌拍上墙面，原本深深楔入墙里的钉子像是被一股力道震起，一齐脱离了墙面。
　　顾言一撑着麻袋口子，那些钉子噼里啪啦全掉了进去。
　　而后是卧室里的倒掉木头娃娃，书房里的青铜面具摆件。
　　东西都收起来后，就只剩下门框上张贴的黄符了，这个是最开始那斗篷怪人给高己辉的黄符，上面有他和高己辉之间的契约。
　　当然，也融入了那个邪修的血液。
　　顾言一放下麻袋，双手掐诀，口中念咒。
　　“四大开朗，天地为常。玄水澡秽，辟除不详。双皇守门，七灵安房。云津炼灌，万气混康。内外利贞，保兹黄裳。”
　　随着他一字一字的念诵，那符咒仿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慢慢从墙上揭下。
　　它想要挣扎却不得法，当最后一句咒语落下，符咒彻底脱离了墙面。
　　顾言一抓起正欲逃走的符咒。
　　与此同时，刚从医院抢救室出来，尚在昏迷中的高己辉的生命指标忽然剧烈波动起来，医生紧急给他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抢救。
　　顾言一抓着符咒，喃喃念咒。
　　符咒的挣扎逐渐变弱，直至消失不见，最后，皱巴巴的黄符平躺在顾言一的手中，就像一张废纸。他随手把符咒塞进麻袋里。
　　等到他走出大楼外，高己辉抢救结束，人救了回来，仍旧在昏迷。
　　顾言一刚出了大楼，等候在外的两个人就迎上前来。
　　“龙虎宗弟子，玄洲。
　　“崂山教弟子，成慧。
　　“谨遵顾前辈差遣！”
　　两人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顾言一许久没遇到过这种阵仗，第一次感受到了周秉文口中的那种“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套别墅”的感觉。
　　他赶紧摆摆手，说道：“别这么叫我，你们叫我顾先生或者顾哥，出门在外太张扬，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们准备做点什么吗？”
　　对顾言一崇拜得紧的两人赶紧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写道：顾前辈教诲，出门在外要低调。
　　他们不敢叫得太亲近，都改口叫顾言一为顾先生。
　　“顾先生，有什么是我们能为您做的吗？”
　　顾言一想了想，说道：“你们有车吗？”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我们没学过车。”
　　那就是连驾照都没有了。
　　最后，顾言一叫了一辆嘀嗒打车。
　　后座的两个道教小辈很是窘迫。
　　任常林很快就发来信息询问他们是否已经和顾言一碰头，有什么能帮忙的，还缺什么支援。
　　玄洲：“任局，我觉得出外勤的人首先得有驾照。”
　　成慧：“还得有一件趁手的交通工具。”
　　玄洲&成慧：“顾先生打了嘀嗒打车，我们现在正蹭他的车。”
　　任常林：…………
　　任常林：“知道了。”
　　班子拉得太仓促，很多东西都没有配备齐全，原以为先把人派给顾言一就行了，没想到忙中出乱，闹了个大乌龙。
　　这简直是自己工作上的巨大失误。
　　任常林挂了电话后，火急火燎地去写各种审批申请了。
　　很快，车子就到了医院。
　　顾言一没有询问前台，带着两人熟门熟路找到了住院部，直接就去了高己辉的病房。
　　病房外守了两个警察，玄洲和成慧先一步把自己的证件展示给对方。
　　“我们是特侦局的人，有事要问住在这里的高己辉。”
　　那两名警察对视一眼。
　　他们守在这里的时候就接到了上级的批示，说一会儿有一个特殊的部门要来查案，名叫特侦局。
　　特侦局他们是第一次听，但知道这起案子的特殊性，确认了证件没问题之后，就放三人进去了。
　　床上，高己辉刚抢救结束，还在昏迷之中。
　　他脸上带着病气，但死气已经消失。
　　顾言一没有叫醒他，他让玄洲找了护士过来。
　　“取血？一滴？”
　　护士第一次听过这种要求，瞥了一眼外面的警察，见他们都对此既没意见，也不阻拦，于是拿了血糖针就给高己辉的指尖来了一下，把鲜血滴到了摊开的符咒上。
　　当高己辉的鲜血滴入符咒后，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黄纸上书写的符咒仿佛有了生命一样，脱离黄符，悬浮到空中，逐渐变换，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形。
　　那人形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顾言一笑意盈盈摩拳擦掌：“地道里的老鼠，可算是让我抓到尾巴了。”


第104章 
　　顾言一带着玄洲和成慧很快离开，临走前，还拉走了守在门外的，号称车神的一名警察。
　　小护士看着大敞的病房门，又看了看那张悬浮在半空中、违反物理学定理的黄符，忍不住上前戳了戳它。
　　在她触碰到黄符后，那符纸像是突然被解开了禁锢，悠悠飘落坠地。
　　小护士嘀咕：“那人怎么看着那么像顾大师？可他刚才还在自己家里直播，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车神警察带着三人上了警车，说了句：“安全带系好。”打开警灯和警笛，按照顾言一所指的方向，一踩油门，飙了出去。
　　有了警笛声开道，路上的车辆都知道警方办案，自觉让路，可城市里终究行驶不便，除了有车还有行人，路口岔道多，红绿灯斑马线也多，七拐八弯耗费不少的时间。
　　眼看指路的血引已经逐渐暗淡，再过不久就要消失，顾言一突然问他们：“你们，晕机吗？”
　　三人愣怔他怎么突然这么问，齐齐看向他，就见顾言一的神色是难得的严肃，下意识地摇头。
　　“不晕。”
　　“好。”
　　就见顾言一拿出一张符贴到了车上，而后迅速掐诀念咒。
　　驾驶位的警察察觉到前方正在避让的车辆的车顶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终看不见，而两边房屋的高层逐渐和自己的视线平齐，又慢慢下降。
　　不……确切地说，是他们在上升。
　　“我们……飞……飞起来了？”他不敢置信地问。
　　下一秒，警车“咻”地飞了出去。
　　地面上，排在警车后面的汽车司机们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刚才这里不是有一辆警车吗，车呢？
　　……
　　车子升到了快四十层的高度，几乎能俯瞰城市所有的房顶。
　　汽车冲出去的一刹那，强大的惯性让三人重重地靠坐在了椅子上。
　　顾言一操纵着汽车，顺着血引的方向快速前进。
　　直线前进的速度飞快，很快，顾言一就感受到了邪修的所在。
　　他指引着警车下降到了空旷的路边，车胎触碰到地面后，撤掉了浮空术。
　　警车上贴了隐身诀，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路边突然多出来的警车。
　　顾言一看向人群，斗篷怪人正在其中穿梭，身形迅速地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给经过的人身上落下自己的标记。
　　这是邪修的一种寻踪术，方便他们后续搜寻到目标人物。
　　顾言一开门下车，缩地成寸，直接拦在了斗篷怪人的面前。
　　他抓住了斗篷怪人妄图标记目标的手。
　　斗篷怪人被突然出现的顾言一惊到，看清来人时，神情终于染上了恐惧。
　　他知道顾言一的能耐，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招惹这个人，如果碰上了，最好期望自己死在对方动手之前。
　　但他不甘心啊，好不容易窃取到的气运，只要给他一个安静的打坐场所，不出三天，他必然突破现在的瓶颈。
　　这样，他的脸就能治好了！
　　他脸上闪过怨毒的神情，身体腾起丝丝缕缕的黑气。
　　两人如今身在闹市，如果周围的普通人被邪修的气息沾染，轻则生病，重则生心魔，将来会遗祸无穷。
　　顾言一眯起双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困煞符，“啪啪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邪修的胸口和双肩，迅速把邪修往肩膀上一扛，飞也似的冲到警车后座，开门，扔人，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最后他重新坐上警车副驾，关上车门，吆喝一句：“走咯！”
　　警车重新飞天。
　　坐了全程云霄飞车的玄洲&成慧&警察：……好想吐，还没结束吗？
　　……
　　顾言一驾着警车重新回到了高己辉的房子。
　　玄洲三人冲进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霸占厕所。
　　没办法，真的想吐，忍好久了，再没地方吐一下，就要咽下去了。
　　他们不晕机，但今天过后肯定要开始晕车了。
　　顾言一抓着斗篷怪人的后衣领，把人拖到了客厅，随脚勾了一把凳子到面前，把人扔上去。
　　斗篷怪人的兜帽已经掉落，他的真容显现。
　　这人长得十分古怪，以人中作为分水岭，下半张脸与常人无异，可上半张脸的皮肤却如同枯枝一样干瘪，满脸皱纹，眼神中带着阴险和怨毒。
　　玄洲速战速决清空胃部，赶紧把马桶让出来给后面排队的两人。
　　他清洁好了口腔，回到客厅。
　　玄洲：“顾先生，他就是那个邪修吗？”
　　顾言一点头：“算不得邪修，顶多是个半吊子。”
　　听到他的话，凳子上的邪修表情愤怒，周身的黑气越发浓厚。
　　顾言一说道：“说你是半吊子都抬举你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幅长相，只有上半张脸不人不鬼的，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你连邪修的门都还没入。”
　　那邪修呆住。
　　这人是在骂他吗？不确定，再听听。
　　“你知道邪修为什么不被人喜欢吗？”
　　邪修：？
　　“你知道为什么再非人类的爱情故事理，要么是仙魔人魔恋，要么是仙妖人妖恋，就是没听到什么仙邪恋人邪恋？”
　　邪修茫然摇头。
　　“因为你们连最基本的人样都没有啊。你知道邪修最直观的了解修为的方法是什么吗？是外表，越像骷髅架子的邪修，修为越高。”
　　邪修：确定了，这人就是在骂他。
　　“修行小成的邪修看着像行走的干尸；修行大成的邪修就是一具喘气的骷髅架子。哪个好人家找对象找你们这样的？
　　“就说和你们口碑差不多差的魔修，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男男女女前赴后继都要跟它们谱写一段劳什子感天动地的恋爱吗？因为它们的外表真的能迷惑人啊，修为越高长得越妖，这谁看了不迷糊。真要下定决心诱惑你，天界上仙都挨不住。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修为大成之日，梦想成真之时，美女帅哥入怀，坐拥金山银山？可怜你彻底被骗辣！等你修成之日，一百个妲己站在你面前都没用，不中啦！”
　　那邪修听着听着，哇呜一声哭出来。
　　他……他不道这些啊！
　　顾言一轻抚他的狗头：“看你这模样，入行应该不算久。”
　　邪修吸溜鼻涕：“我……我入行三年……”
　　“你修为不高，应该没霍霍多少人吧？”
　　“不敢……不敢太霍霍，监控太多了，人身份全国联网，还有指纹DNA入库，动静太大，被警察抓到，一枪给我崩了，人就没了。”
　　眼前的邪修也只堪堪炼气二层，尚未辟谷，也没有刀枪不入，别说是枪子儿了，被小刀喇一下也会流血也会痛。
　　可见修为再高，也怕菜刀。
　　顾言一叹气：“看来你被骗得不轻……想来那五鬼摄运阵也是有人教你的了。”
　　邪修点头：“是，是有人教我的——”他话音未落，蓦地眼球上翻，双唇发抖，浑身抽搐起来。
　　顾言一抓着他大脑的五指收紧。
　　就在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这名邪修身上的血咒刻印。
　　血咒刻印是邪修发明，专门用于保守某些不可为人知的秘密的咒术，中咒者一旦说出某些关联词汇，血咒刻印就会有反应。
　　顾言一不能直接问他谁是幕后指使，一旦他有开口的想法，血咒刻印瞬间启动，绞杀灵魂，眨眼就能让眼前的人魂飞魄散。
　　邪修别的本事不行，逃跑、保守秘密和隐匿行踪是强项。
　　无怪乎顾言一认为他们和阴沟里的老鼠一个样。
　　顾言一探入的灵力感受到了刻印在他天魂上的血咒，立刻缠绕上去，两股力量在邪修的体内相斗，让邪修浑身颤抖，口吐白沫，坐都坐不住，直接摔下了椅子。
　　这时，厕所里的另外两人也吐完出来，那警察见邪修的模样，还以为他癫痫犯了，想给医院打电话，被顾言一拦住了。
　　邪修的修为低微，两股比他强大的力量在他魂魄上缠斗，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顾言一皱眉，让三人分别压住邪修的双手和双脚，他敞开麻布口袋，口中念咒，袋中的封棺钉竟齐齐飞到空中，逗留几秒后，迅速坠落。
　　只听得密集的“哒哒哒哒”声响起，封棺钉顺着邪修身体描边一圈，堪称描边大师。
　　封棺钉能镇魂压魄，防止借尸还魂和起尸诈尸，暂时被顾言一用于稳固邪修的神魂。
　　邪修的神魂稳固下来，两股力量继续在他体内缠斗。
　　非是顾言一力量不够，而是不敢使用太多的灵力，邪修太弱了，引入的力量太强，不仅会毁了血咒刻印，连邪修的魂魄都会被一起吞没。
　　十多分钟后，邪修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三人就见他原本枯瘦的半截阴阳脸竟逐渐恢复饱满，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修为散了，成普通人了。”顾言一对警察说道，“先让我看看，一会儿交还给你。”
　　顾言一使用了轮回眼，很快，邪修的过往浮现。
　　三年前，这人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喜欢做梦当老板，偶尔幻想中彩票。
　　某天，在他去彩票店的路上，偶然碰到了某个人。
　　这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变成了一团黑雾，让人看不清长相。
　　那人问他，想不想发财。
　　邪修当然想发财，想一夜暴富，买彩票的谁不抱着这种心思。
　　于是那团黑雾告诉了他方法，让他跟着自己修炼，这样等他修为大成之日，就是呼风唤雨之时。
　　这邪修平时没什么太多的爱好，看小说是其中之一，以为自己遇到了机缘，马上就能进化成为小说里的主角，开始大杀四方的征程。
　　在第一次使用力量时，他尝到了甜头。
　　他还记得，自己在发工资之前控制了老板，让对方给自己涨了一万元的工资。
　　看着工资卡上的余额，邪修呆呆地想：虽然法术有点阴损，但至少能让老板随便给自己开工资。
　　之后他加紧修炼，随着修为的加深，他发现了自己的变化，想要反悔，早就已经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原想着修为大成后能恢复原状，谁知道竟然被顾言一告知了如此残忍的真相。
　　邪修信仰湮灭，天塌地陷，简直万念俱灰。
　　顾言一看到这里，忍不住摇头。
　　这不就是个被连拐带骗引诱着误入歧途的普通人么，最大的愿望竟然只是涨工资。
　　这邪修是真的不干人事，也是真的饿了，从前能入得了邪修眼的，至少手上都沾了几条人命，现在他们连普通人都不放过了。
　　看完之后，顾言一把人交给了警察，说道：“他现在已经是普通人了，你们带去警察局审问就行。要是有什么异常情况，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直接上报，把案子转来特侦局。”
　　等警察离开，顾言一收起地上的封棺钉，又在客厅里画了一个阵法，踏了进去。
　　见两个小辈还愣在原地，他催促：“站着干嘛，过来啊，事办完了你们不回去？”
　　两人如梦初醒，跟着一起进入了阵法内。
　　阵法亮起光芒，很快，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第105章 
　　玄洲和成慧只觉得一阵眩晕过后，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改变。
　　踏出传送阵后，他们第一时间找了棵树开始吐。
　　还好刚才胃里的东西已经被清空，现在已经吐不出什么，只呕出了一些酸水。
　　他们传送的地点，正是天河苑的门口。
　　此时，天河苑外有人正鬼鬼祟祟朝里面看，见到突然出现的顾言一三人，吓了一跳。
　　那人理了个寸头，身形壮硕，如同熊一样，顾言一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妖气。
　　嗯，本体也是熊。
　　他问那人：“你来这里是找人？找胡灵？”
　　那人打量顾言一片刻，问：“您是，顾大人？”
　　顾大人？现在已经几乎见不到这样的称呼了，看来这只黑熊精的年龄不小。
　　他说道：“我是顾言一，你叫我顾先生吧，你要去找胡灵，我们一路？”
　　黑熊精走近了几步。
　　他们一直都知道是顾言一救下了即将魂飞魄散的胡灵，在知道了他没有和胡灵签订主仆契约的时候，他们还惊讶了一下，毕竟胡灵作为纯血的天狐一族的血脉，一旦修为大成，能统领天下妖兽，成为一代妖王。
　　这对于任何一个修道之人而言，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在听到他没有和胡灵契约后，妖修中虽然有的认定他并无歹心，但黑熊精熊垚经历了妖惑之乱，又常年隐居在人类的社会，深知人性的贪婪，心底始终觉得顾言一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毕竟对于修道的人而言，妖修要么只是他们斩杀的对象，用于提升自己的功绩，要么只把他们当做可以收服的灵宠。
　　直到他躲在天河苑门口，亲眼见到了从传送阵里出现的顾言一。
　　如果他没记错，这种能够远距离传送活物的传送阵，是只有灵气极盛的修仙时期才有的阵法，即便是寿数绵长的妖修，对于这些阵法的记忆，也仅限于寥寥数语讲述其作用，并没有具体的教授方法。
　　可他今天竟然在这里看到了。
　　他现在相信顾言一是真的不觊觎天狐的血统了。
　　而且顾言一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普通人，和他打招呼的语调闲适，仿佛在和他说今天天气真好，午饭吃了什么。
　　那边的玄洲和成慧两人彻底倒空了胃里的酸水，漱完了口朝顾言一走来。
　　第一次和顾言一出外勤的两人发现，和顾先生一起工作，修为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体魄要好，要足够皮实耐造。
　　两人琢磨着要如何把今天的经历美化后再向宗门上报，否则太过丢人，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顾言一身边不远处的黑熊精。
　　经过了妖惑之乱，道士和妖修之间可谓势同水火，两方见面，分外眼红，很快就各自抄上家伙，准备大战一场。
　　主要还是玄洲和成慧抄上家伙，熊垚看了一眼两个崽子后就默然移开了视线。
　　顾言一给熊垚使了个眼色，快速退到一边开始吃瓜。
　　刚才两个小辈跟着他跑了许久，傍身的功夫愣是一次没用上，全在旁边站桩了，索性借着这次的机会看看他俩的实力。
　　至于黑熊精熊垚，他传音让对方悠着点，别伤着人。
　　很快，两个小道士先朝熊垚冲了过去。
　　只这一招，就让顾言一在旁边看得连连摇头。尚未摸清楚对手的深浅就冲动行事，这要是在实战中，妥妥送命的炮灰。
　　世道真是太平久了，这些小娃们都稚嫩得不识世道险恶。
　　不过两边的阵仗倒是挺大的，熊垚控土，主防御，玄洲和成慧一人持剑一人捏符，招式技能像不要灵力一样全往熊垚的防御土墙上招呼。
　　一阵烟雾过后，土墙落了一个角。
　　土墙上仿佛冒出了一连串看不见的Miss…Miss…Miss……
　　顾言一嘴里的水都喷出来了，呛咳连连。
　　这，这水平，任常林到底为什么把他们指派到自己身边？
　　就在顾言一咳得眼泪连连时，斜刺里伸过来一个杯子。
　　顾言一顺势看过去，就见是笑得一脸明媚的沈鸣。
　　他接过对方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饮料。味道不错。
　　沈鸣笑嘻嘻：“这是我朋友家酒店厨师调的，味道不错吧？厨师今天来我家做饭，顾大师赏个脸一起吃顿饭？”
　　顾言一十分了解他的商人脾性，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隧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沈鸣：“顾大师，我朋友家的新酒店过几天要开业，想先请您去看一看。”
　　顾言一：“出事了？”
　　沈鸣眼凑到顾言一的耳边嘀嘀咕咕：“酱酱酱酱……酿酿酿酿……”
　　顾言一听完后，稍微移开了头，挑眉看他：“倒也不是不行，他用什么交换，不会只有一顿饭吧？”
　　在砸钱方面，沈鸣的朋友得他真传，早就给了沈鸣特许，让沈鸣根据具体需求给出在金额范围内的赞助，毕竟他和顾言一熟，知道顾言一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沈鸣看着不远处打得如火如荼的三个……呃，两个人，说道：“特侦局成立后，肯定少不了这类切磋，难不成每次他们约架都约在天河苑门口？
　　“就算这里人迹罕至，可动静太大了，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太环保，不是么？要是不分昼夜约架，别墅里的住户们晚上也没法睡觉，您说是不是？”
　　顾言一看着已经坑洼不平的大门口，绿化全都被掀起来，有些草木还被燎了枝叶。
　　又一阵轰响传来，两个小道士用了五雷符攻击，土墙接收到攻击后，顶上弹出-1-1-1字样，但地上的砖块已经碎裂了许多。
　　他不禁皱起眉头。
　　不得不承认，沈鸣说得很有道理。
　　沈鸣：“所以，我那朋友准备给特侦局捐一栋作为特殊训练场的楼……”
　　“沈先生，此言当真？”
　　沈鸣身后突然传来任常林的声音，任常林的半个身子从他身后探出，目光囧囧地盯着沈鸣，把沈鸣狠狠吓了一跳。
　　“任局，您什么时候来的？”
　　顾言一呲溜呲溜吸着饮料：“刚打起来没多久就来了，躲在后面听咱俩墙角呢。”最后一口喝完，他把杯子交还到沈鸣的手中，说道，“你慢慢和任局长商讨捐赠事宜吧，那仨我先带走了。晚上我带着沈确过去。”
　　说着，他凌空一抓，正要释放的雷系招式在天空中打出一个小小的闪电后就偃旗息鼓。
　　而后，他再用力一拽，两人一妖齐齐落到他的脚边，来了个实打实的胸刹。
　　顾言一挑眉，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闹够了？闹够了就跟我回去。”
　　他手上仿若有无形的绳索，拖着两人一妖就进了天河苑，另一只手随手拂过，被弄得一团乱的大门口重新恢复原状。
　　顾言一的手段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着就像是做过成百上千遍一样，让任常林叹服不已。
　　顾言一：嘿猜对了铁子，可不就是做过成百上千遍吗。
　　……
　　一路拖拽，路上，玄洲和成慧在口舌上仍旧和熊垚争锋相对。
　　等进了家门，他才把三只随手一扔。
　　玄洲和成慧刚一抬头，就和站在玄关柜子上的胡灵看了个对眼。
　　两人大惊失色，正欲起身，就见胡灵的目光略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躺着的熊垚，问：“你好端端的，来这里作甚？”
　　熊垚爬起身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咧嘴笑道：“我听说特侦局招聘，想来试试。路上碰巧遇到两个小崽子找我切磋。”
　　玄洲和成慧听到了他对自己的称呼，脸色涨红，还没爬起来就又开始和他呛声。
　　顾言一没理他们火药味十足的互动，他们在自己的别墅里，终归不敢像在外面那样打起来，况且还有元翠兰她们看着，胡灵的背上也骑着林景和，不敢随便动手。
　　回到了书房后，黑白无常现身。
　　两名鬼差刚从地狱回来，表情却蔫蔫，按理说找到了鬼门关，也就找到了地狱，应该高兴才是，他们的脸上却少见喜色。
　　“如何？”顾言一问。
　　范无咎眉头紧皱，谢必安无奈摇头。
　　谢必安：“虽然鬼门关现，但我们引魂魄进入后，发现整个地狱……空空如也！”
　　鬼门关出现后，谢必安和范无咎便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原本想着既然地狱已经出现，他们能重新回归，各司其职，再也不用长时间地滞留人间。
　　他们都想好了如何帮助同行适应人间的巨大变化，也准备向判官禀报他们从人间拉来了投资，曾经古旧的系统能升级成为全自动化的系统……
　　可进入鬼门关后，他们傻眼了。
　　里面空空如也。
　　幽冥城里除了建筑物尚在原地，其余什么都没有，十殿阎罗的大门紧闭，城外的黄泉干涸，奈何桥上也没有放汤的孟婆。
　　更不用说六道轮回井竟然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封住。
　　他们试图把石头搬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挪动分毫。
　　没有轮回井，魂魄根本投不了胎，他们最终只能把魂魄们暂时安顿在幽冥城中，黑白无常的府邸之内。
　　顾言一听着黑白无常的描述，下意识规律地扣动指尖，这是他在思考时的标志。
　　思忖良久，顾言一道：“看来，过两天得和你们一起去进一趟鬼门关了。”


第106章 
　　晚饭宾主尽欢不提。
　　第二天顾言一刚醒，下了楼就发现沈鸣在客厅等着，他一愣，问对方：“这么急吗？现在就去？”
　　沈鸣摆摆手：“我朋友他那还有个做早餐很好吃的厨师，今早咱们就去他的酒店吃。”
　　厨房里的白舟一听，探出头来，目光囧囧地看着顾言一，乞求的意味明显。
　　顾言一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自然是点头应允。
　　白舟备好其余人的餐食后，就跟着顾言一和沈鸣一起出门了。
　　这是他自从来到顾言一家以后，第一次出远门，平时里，他最多就是在家附近的菜市场逛逛。
　　是的，天河苑附近逐渐入住了新的商户。
　　天河苑被沈家以一个极为优惠的价格盘了下来，连带周边的地皮也一起买了下来，他们捯饬一番后，就开始为商铺招商。
　　这附近的闹鬼传闻曾经甚嚣尘上，直到现在，D市还有天河苑的传说，沈家原本是不抱太大的希望能够找到愿意入住的商户，谁知道挂上去后，竟然陆续有人来询问。
　　铺面租金便宜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就是……
　　白舟：“他们都是妖。”
　　沈鸣：……？
　　白舟：“天狐在这里，妖修们会下意识往这个地方聚集，算是一种本能的指引，因为天狐能够引领妖族重新拿回曾经的辉煌。”
　　沈鸣：很中二，但这不重要，关键是商铺租出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他担心的：“他们会……嗯……遵纪守法吗？”
　　白舟用看神金的眼神看沈鸣，说道：“妖和人一样，大多数只想好好过日子，谁没事整天打打杀杀的。至于剩下的那小部分不安分的，你们人类中不也有类似的吗？有什么区别？”
　　白舟：“我们妖的年龄普遍比人类大了许多，你别看我年轻，我也有几百岁了，看多了人间的兵荒马乱，说句实话，你们人类过得不太平，最后都会连累到无辜的妖。
　　“你们在人类世界活不下去了，占个山头当山匪，安营扎寨动不动就会掘我们洞府，吃不饱了就会上山打猎，很多开了灵智又暂时无法化形的妖，都成为了你们的箭下亡魂，肚里饭食。
　　“你们有的时候王朝更迭速度太快，平静的日子又太少，我们妖口遭受牵连，越来越少，最后天狐一脉认为长此以往妖族必然灭绝，便找了几大妖兽商议，找倒一个偏僻避世的山谷，让妖们就住在那里。他们还专门布置了一个结界，我们为此确实得到了百年的安宁，谁知道后来……”后来就是妖惑之乱。
　　白舟话语未尽。
　　沈鸣是普通人类，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么多。
　　最后白舟结语：“反正妖们大多都好，不会闹事，他们每一只妖也都有自己的本事，你让他们在这里经营下去，肯定会让这片街区逐渐兴旺的！”
　　沈鸣放心了。
　　自此，随着商户的入住，这片街区也逐渐热闹起来。
　　言归正传。
　　沈鸣开车，载着白舟和顾言一去往了他朋友的酒店。
　　酒店是度假酒店，距离D市还要再出去几十公里，开车近一个小时才能到。
　　车子下了高速后，又开了十多分钟，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三人还没下车，就见酒店门口排排站了男女两排的迎宾，正中间是一个身穿全套高级西装，站姿笔挺的人。
　　那人双眼放光，看到沈鸣的汽车停下，急忙上前帮着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嘴里连声说道：“顾大师，久仰久仰，您的到来让酒店蓬荜生辉！”
　　那人一挥手，门口的两排迎宾齐声喊道：“欢迎顾大师莅临酒店视察风水！”
　　“哗啦——”靠近门口的两人突然举起手上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顾大师莅临酒店视察风水】。
　　其余的迎宾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每个人都上都拿着一个彩炮筒。
　　“啪啪啪啪”一阵炮响，闪亮亮的彩片纸飞到空中，又飘飘然落下。
　　几片彩片顺着风飘到了沈鸣打理好造型的发顶。
　　顾言一&白舟&沈鸣：…………
　　顾言一看向沈鸣，眼神像是在说：你的朋友都这么癫的吗？这样看来你还算是正常的那个了？
　　沈鸣简直没脸看，早听到宋闻说要来一场盛大的欢迎时，他就应该警觉起来。
　　宋闻这人平时还算正常，但偶尔抽风却十分致命，比如现在。
　　他此刻正借着搀扶顾言一的姿势，紧紧抓住顾言一的手臂，双目灿然，仿佛含着水光，外人看过去，完全就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
　　顾言一尝试抽手臂未果，罕见地朝沈鸣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这朋友，真不不是趁疗养院的门没关严跑出来的吗？
　　沈鸣赶紧上前解围：“宋闻，我帮你把大师给请过来，你这么冒昧，小心把大师吓跑了。”
　　宋闻用力点头：“我懂，我都懂！我就是想和大师多贴贴，沾点他身上的仙气……我昨天差点被吓死！”
　　“啪。”顾言一手起符落。
　　宋闻额头一痛，眼前一黄，一枚黄符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这是……平安福？”黄符随着宋闻的说话，被气流一下下吹起来，搭配他的一身高定西装显得尤为滑稽，但他却如获至宝，立马松开紧抓顾言一的手，对他连连躬身道歉。
　　“对不起啊大师，我这么做实在不得已……请进请进！”宋闻在前带路，带着三人进入了酒店的大厅。
　　大厅装修得金碧辉煌，从十多米的屋顶垂下来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但这里的空气却异常阴冷。
　　前台甚至穿了一身羽绒服，这对于尚未到达深秋的气温而言，着实是热了些，因此显得尤为突兀。
　　进入酒店大堂后，除了顾言一、白舟和额头贴着平安福的宋闻没有表现出异常，甚至连沈鸣都忍不住撮手臂。
　　“这里确实有点冷啊。”沈鸣说。
　　顾言一看向站着正在瑟瑟发抖的男女迎宾，说道：“不用让他们在这里，你今天给他们放一天的假。”
　　“哎哎哎，好好好！”宋闻大手一挥，给了他们带薪假，至于具体的收假日期，等他的通知。
　　那些人如蒙大赦，连招呼都没和宋闻打，穿着工作服就离开了酒店。
　　沈鸣忍不住问他：“这地方既然古怪，为什么你还让他们跟着你一起来，咱们直接在城里碰头不就行了吗？”他接过顾言一给的平安福放进上衣口袋，身体立刻暖和了起来。
　　宋闻还是保持着黄符贴脑门的模样，说道：“我昨晚来这里过夜了，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敢一个人住，就群发了消息，谁敢来就给三倍工资，他们都是自告奋勇找上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人去往二楼的餐厅处。
　　空旷的餐厅里，只有一张桌子上放了食物，圆桌几乎被餐点摆满了，还有一个厨师正在开放式的厨房那忙碌。
　　顾言一看了眼那个厨师，坐下。
　　宋闻殷勤招待着让顾言一和白舟先吃东西。至于沈鸣，两人乳臭未干的时候就认识，双方熟得不能再熟，根本不用他招呼。
　　顾言一一边吃东西，一边道：“说吧，你遇到了什么？”
　　……
　　山水度假酒店是今年初竣工验收的度假山庄，作为宋闻一手操办起来的产业，这个度假山庄在一年后交出的成绩，决定了他将来很长一段在公司里的职位变动。
　　宋家虽然是家族企业，主张的却是能者居之，有能力的人，无论是本家还是旁支，都有机会上位，宋闻面对的竞争对手，不仅包括同辈的人，甚至还有长辈和晚辈。
　　因此，对于这个度假酒店，他倾注了十足的心血。
　　酒店落成之后，他动用关系，邀请了网红和D市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试住。
　　这不住不要紧，一住，就有人察觉了不对劲。
　　根据一个网红所说，她晚上睡觉前，能听到走廊里传来小孩儿的唱歌声。
　　那小孩儿唱着童谣，慢慢经过她的房间门口。
　　她当值正在直播，还是耳尖的粉丝听到了古怪的童谣后提醒她。
　　网红仔细听了一会儿，当即就察觉出了异常。
　　好端端的酒店，还没有开始营业，试住的人员中也没有人带着孩子，哪里来的孩子的声音？
　　况且她听到童谣的时候，时间可是已经指向了凌晨之后，这个时点，哪个孩子还精力旺盛地散步唱童谣？
　　网红一个晚上没睡觉，第二天一早就拖着行李离开了，被宋闻问起来，也是语焉不详地推脱，宋闻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异常，专门上网找了她的直播回放，才知道了原因。
　　至此，宋闻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只有网红一个人听到，其他人都还好好地住着，因此不排除网红为了制造噱头，专门弄出这些动静来引人讨论。
　　可第二天的时候，又有两个人离开了。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原定的一周体验，在第五天的时候，请来几十号人就都走光了。
　　这让宋闻彻底傻眼，抓着最后一个离开的年轻人，又是递烟送水，又是给钱请客，终于撬开了对方的嘴。
　　他说：“这个酒店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好几天晚上都听到了有孩子在唱歌。昨天晚上我的房间门甚至被敲响了。
　　“哥，你这地方真的很好，但，也真的可怕。”


第107章 
　　宋闻听他这么说，心道这还了得，这个度假酒店可是压上了他的将来，要是出了纰漏，那他未来至少十年的时间，在宋家的企业里都冒不了头。
　　但他并没有火急火燎就去找沈鸣，而是在送走了最后一名邀请的试住人员后，先聚集了自己酒店的工作人员。
　　他把人聚到会议室，言简意赅问：“试住的嘉宾说，这酒店晚上有孩子在唱歌，你们晚上值班的人员听到过吗？”
　　下面坐着的员工们没人先开口。
　　宋闻也不催促，只道：“你们是我请来的员工，一旦酒店开业成功，后续运营良好，你们就是跟随度假酒店发展起来的老员工，我宋闻从来不是吝啬的人，将来必然会给你们升职加薪，当然，也不会因为你们说了什么，就无缘无故辞退人。我现在是真的想要解决酒店的问题，你们有什么就大胆说出来。”
　　说完，宋闻安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有人慢慢举起手。
　　那人是安保人员，平时和另外几个保安三班倒地值班。
　　他说道：“那个，其实我在监控里看到了点东西。好像……好像……是个玩具？”
　　他身边的同事补充：“老板，他描述得不准，不止是玩具，是玩具自己出现在监控里。玩具在走路！”
　　宋闻眉头紧蹙，问保安：“你和我一起去监控室，把录像调出来让我看看。”
　　那保安说道：“不用了，老板，我用手机拍下来了。”
　　宋闻直接启动了投影仪，让保安把手机投屏。
　　很快，幕布上就出现了某个晚上的画面。
　　监控画面中，原本空无一人的酒店客房区的走廊内，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它有头有身有四肢，慢慢地走在带花色的地毯上，大半夜人困倦的时候很容易被忽略。
　　就见那小小的身影慢慢朝前移动，走出了第一个监控摄像头的范围，又出现在第二个监控摄像头的范围。
　　它在走廊里走了一圈后，又转身往回走。
　　就这样，十多分钟后，它离开了客房区的监控范围。
　　画面分外诡异，视频结束了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那是几楼的客房？”宋闻终于开口，问道。
　　保安道：“我记得清楚，是八楼。”
　　“啊！”就在此时，一旁的迎宾突然惊叫，她脸上带着恐惧。
　　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中，她颤颤巍巍说道：“我，我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是她值夜，半夜的时候，六楼的房客忽然给前台打了电话，说她熬夜肚子饿了，要让前台送零食上去。
　　她记下了那名房客报的零食，准备好后就坐电梯给人送上去。
　　“……我记得我那会儿确实听到了有人唱歌的声音，是孩子的声音，声音不大，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关键是那个歌词……有点奇怪。”
　　她说着，仿照当时听到的声调哼唱：“小木偶，排排坐；等爸爸，分果果；吃果果，木偶活……”
　　她身边的同事赶紧让她不要唱了，这歌词听得多渗人，什么叫木偶活？木偶怎么会活？
　　小姑娘把调子和童谣唱出来，陆续又有几个人说他们值夜的时候听到了类似的声音，只是隔得远，听不真切，以为是哪个住户弄出的声响。
　　现在众人聚集在一起复盘，才开始后怕。
　　这种动静显然不正常。
　　有人忍不住问他：“老板，那个，现在没有客人，今晚我们还上班吗？”
　　本来就是试营业，现在也没有住户，宋闻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们继续值守在这里，于是说道：“酒店暂时不用上班，等我把这事处理了，通知你们后再回来。期间的工资照发。”
　　第二天一早，宋闻就去找了熟人介绍的大师，把他请来查看酒店的情况。
　　谁知道那大师只在酒店外看了一圈，就忙不迭摇头道：“小友，恕我无能，解决不了你的问题。”说完火急火燎就把收的定金退还给了宋闻。
　　宋闻不死心，又去找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大师，无一例外，到了地方后都摇头说解决不了。
　　这些大师在D市很有名气，不少圈子里的人让他们帮忙看风水处理事情，口碑都不错，没想他都求到了面前，却被他们无一例外地拒绝了。
　　宋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酒店里的东西，似乎并不简单。
　　自己的资金几乎都投入了里面，他总不可能直接不要这个酒店吧？真要舍弃了，那他以后在宋氏直接进工会养老得了，也别指望在企业里大展拳脚、施展抱负了。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宋闻听说了远走海外的沈鸣回来的消息，还知道了沈家结识了一名十分厉害的大师，帮助沈家破解了借运换命的毒咒。
　　宋闻简直喜不自胜，着急忙慌就让沈鸣帮忙介绍，奈何大师实在太忙，要么神龙见首不见尾，抢福袋又没他的份，只能在直播的时候疯狂砸礼物，试图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现在顾言一的榜六可不就是他宋闻么。
　　当然，既然请到了人，这些事就不好在大师面前提了，不然显得像邀功一样，况且他宋闻也不是缺那点钱的人。
　　听完宋闻的讲述，沈鸣又问：“那你昨天晚又为什么来这里住？”
　　宋闻苦着脸：“我就是想着亲自体验一下，到时候见了大师，讲起来也比较有说服力，所以干脆就住上一天，我寻思一个晚上应该没什么问题。那几个群里找来的员工竟然没一个敢跟我住的，全都缩在一楼大堂！”他愤恨道，“昨晚我就听到了那首童谣，我的门还被敲响了，真的很可怕！”
　　不得不说，宋闻真的虎。
　　顾言一摇摇头，说道：“感谢你老祖宗留下来的传家宝吧，你拿出来看看，那玉佩还好吗？”
　　宋闻一愣，赶紧拉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就见原本通透翠绿的玉佩此时已经布满了裂纹，成色也变得暗淡，乍一看几乎就像一块普通的玻璃。
　　宋闻哆哆嗦嗦，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吃完早饭，顾言一对白舟说道：“喏，你可以去找那个厨师问问做饭的事。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支开了白舟，顾言一对宋闻说道：“来吧，现在我们开始直播，好好在这个度假酒店玩上一天！”
　　……
　　山水酒店足有三十楼高，前五层分别用作了公共休闲区域，餐厅、健身房、儿童游戏区、游泳池、温泉池、电竞区、电玩区……配置齐全，设置人性化，装修也十分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开启直播的时候，顾言一正在用投篮机投篮。
　　众人就见被他投出去彻底偏离路线，根本进不了篮筐的篮球，蓦地在空中做了个平行移动，最后落入了篮筐。
　　沈鸣&宋闻：6，有这技巧，职业联赛里能有他一席之地。
　　网友们也看蒙了。
　　【神棍这是在干嘛，改行做旅游主播了？】
　　【你的篮球是不是会移形换影，为什么上一秒还偏离篮筐二十公分，下一秒就能垂直落入篮筐？】
　　【原来你的才能不仅是在抡铅球上啊。】
　　顾言一在电玩区好好给众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才艺”，比如打地鼠用千手观音技能，直接飙出一个满分记录，比如抓娃娃用娃娃浮空术，虽然爪子没抓住，但没关系，娃娃还是能跟着爪子一起飘，看着像是地球Online游戏被卡了Bug一样。
　　他甚至作弊用这个方法抓了一个菠萝手机。
　　之后又健身区的徒手举杠铃，跑步机上超高速跑步，单手引体向上……
　　一系列操作秀得网友叹为观止，吐槽连连。
　　【别秀了别秀了，你一个能跳上几十米高天坑的人，跑来健身房虐菜吗？】
　　【这地方看着像是度假酒店，神棍今天拍的是探店视频吗，看着还挺有意思的，过段时间休假了我也来。】
　　【你这是在带货？鉴于你以往的战绩，我有点担心某天这家酒店突然闹个鬼什么的……】
　　顾言一在直播里把整个酒店都逛了个遍，着重在公共活动区玩耍。
　　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评论区里许多人都在问这到底是什么度假区，赶紧放出链接。
　　宋闻也蹲守在直播间里，这才意识到顾言一为什么要做直播。
　　他在帮自己打广告！！！
　　宋闻眼含热泪，觉得这位大师真的太够意思了，不仅待人的态度温和，丝毫没有大师的架子，服务竟然还能如此到位，帮忙驱鬼不说，甚至为他酒店开业后揽客。
　　顾言一：包售后的，童叟无欺。
　　度假山庄占地巨大，玩了一天，也只逛完一半。还有很多户外的区域没有去。
　　原先因为顾言一的原因想来打卡的人，这下是真的被这个度假山庄吸引了。
　　晚饭时候，厨师做的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把气氛推向了高潮，因着这桌子菜，直播间里又涌来一群人。
　　吃完了饭，白舟留下继续和厨师交流，宋闻则把两人带到了顶楼的总统套房。
　　总统套房干净明亮，装饰低调奢华，屋子外还有一个露天的游泳池，能一边游泳，一边俯瞰度假山庄的风景。
　　众人以为今天的拍摄就到此结束之时，顾言一忽然拿出一个头戴式的摄像头，说道：“好了，今天的直播从现在正式开始。”
　　【？】
　　【每次来你直播间，我都觉得我跟不上你的思维。到底是你思维跳跃，还是我脑子不够？】
　　【不明白，现在正式开始，刚才那些是什么？真的是在带货吗？】
　　【不对，等等，家人们，我懂了，家人们！这家酒店它！闹！鬼！】


第108章 
　　时间逐渐来到深夜。
　　直播间里的网友并没有因为夜深而离开，人数反而在不停增加。
　　他们都在等，想看看这个能让顾言一出外勤的酒店，到底有多么恐怖。
　　挂钟指针指向十二点的刹那，顾言一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了。
　　阴气更重，温度更低。
　　一道隐约的童声断断续续从门缝处传来。
　　顾言一对还在说话的另外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步移动到门边。
　　直播间的网友跟随他的视角一起移动。
　　顾言一没拿手机，用上了头戴式摄像头，这样，直播间里的观众就能沉浸式享受第一视角，而且也方便他腾出双手来办事。
　　网友：在灵异直播里沉浸式享受第一视角是什么很值得夸耀的事吗？
　　他们很难不揣测顾言一的动机，总感觉他是故意的，但他们没有证据。
　　随着顾言一靠近门口，那声音越发清晰起来，软糯稚嫩的童声唱着童谣：“小木偶……排排坐……等爸爸……分果果……吃果果……木偶活……”
　　空灵诡异的童声不断重复着这几句童谣，声音由远及近。
　　终于，声音到了总统套房的门口。
　　童谣声清晰地从门外传来，直播间的人已经能听出对方唱的歌词内容，只觉得毛骨悚然。
　　而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声音没有变小，而是在门口不断重复唱诵。
　　这就意味着，那东西，停在了总统套房的门口。
　　就在众人屏息等待它离开时，童谣声蓦地停下。
　　下一秒……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总统套房内的沈鸣和宋闻都被吓了一跳，宋闻更是八爪鱼一样抱住沈鸣。
　　直播间的网友因为视角的原因，此时更是害怕极了，在直播间里疯狂cue顾言一，让他千万不要开门，开门他们就脱粉回踩，做顾言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黑粉。
　　可顾言一没拿着手机，看不到评论。
　　当然，也许看到评论后，他开门的速度会更快。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频率比刚才更快，门外的东西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顾言一打开房门，视线的正前方却空无一物。
　　他慢慢低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堪堪到成年人膝盖高度的——一只木偶。
　　那木偶穿着一件款式老旧的背带裤，半边的身体都被火烧黑了，眼球也没了一只，黢黑的眼眶仿若一个黑洞，好似有什么东西正透过眼眶盯着顾言一，邪恶又诡异。
　　顾言一垂头和它对视。
　　木偶只会上下开合的嘴蓦地张开，童谣从它的口中流泻：“小木偶……排排坐……等爸爸……分果果……吃果果……木偶活……
　　“等爸爸……分果果……排排坐……吃果果……木偶活……木偶活……”
　　顾言一道：“我不是你爸爸。”
　　木偶没有停下，它继续唱。
　　“分果果……吃果果……木偶活……等爸爸……等爸爸……木偶活……”
　　童谣的歌词开始错乱。
　　与此同时，它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好似有许多人同时开口，众多儿童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声调也逐渐转向尖锐。
　　这时，网友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神棍你快看它的脸啊，它的脸变了啊啊啊！！！】
　　就见木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一会儿开始笑，一会儿转为难过，一会儿又开始哭泣，再一会儿，又变成悲伤。
　　各种不同的情绪在它的脸上显现。
　　最终，表情定格为怨毒。
　　太诡异了。
　　顾言一后退两步，门口的木偶直接跳到顾言一脚边，用力抱住他的小腿，四肢并用，迅速往上爬，爬过胸口前，最后爬到了脸上。
　　它四肢并用地抱着顾言一的脸，如同抱脸虫，诡异的木偶头直接怼在了顾言一头上的镜头面前，木偶的鬼脸仿佛穿透镜头和屏幕，和直播间里的网友面对面对视。
　　与此同时，口中的童谣只重复着一句：“等爸爸……等爸爸……等爸爸……”
　　直播间的网友都吓傻了，沉浸式灵异直播视角真的不是正常人看的。
　　【沉浸式直播体验可能不会让我出戏，但会让我直接出殡。】
　　【我来你直播间是吃瓜的，并不希望别人来吃我的席。】
　　【我敢断言，下次再沉浸式体验一回你的灵异直播，我就会沉浸体验灵魂出窍，沉浸体验地府风光，再沉浸体验一次六道轮回。[微笑][吸烟][沧桑]】
　　【你们还有时间说段子，我直接：我亖了，被吓的。】
　　顾言一连连后退几步，正要拿下脸上的木偶，蓦地，贴着奢华墙纸的总统套房墙面忽然变黑，继而整个套房内燃起熊熊大火，四周空气炙热难耐，如同置身火炉。
　　房间里的家具东倒西歪，被大火烧得不成型，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渐渐地，火势变小，直至消失。
　　总统套房的装修彻底变了个样。
　　墙体漆黑消失，变成了老式风格的墙面，家具恢复，却不是总统套房里的家具模样，而是颇具年代感的老旧款式家具。
　　而顾言一此刻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处工作间。
　　工作桌台上放满了各种用于雕刻的物件，桌上都是碎屑，正中间躺着一具木偶的身体。
　　顾言一抬手。
　　他手上，捏着一个尚未雕刻完成的，木偶的头。
　　……
　　网友们见状，都呆住了。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我们穿越了吗？】
　　【幻象吧，真穿越了你能有信号看直播？】
　　【虽然但是，神棍的直播间不是号称没信号都能连上吗，我觉得他用信号和普通人用的信号不太一样，没准跨时空也能连上呢？】
　　【别纠结信号了，看看周围，你们不觉得这个地方很可怕吗？】
　　众人这才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幽暗的房间里，窗帘被拉上，只从缝隙里透出的光能判断，外面此时是白天。
　　屋里唯一的光源是工作台上开着的台灯。
　　但这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四周的情况了。
　　屋子的左右两面墙放着巨大的玻璃橱柜，橱柜里，是密密麻麻的木偶素胚。
　　此时，顾言一拿着木偶的头，坐到了工作台上，拿起桌上的雕刻工具，熟练地为手中的木偶头颅刻画五官，嘴里还在哼唱：“小木偶，排排坐；等爸爸，分果果；吃果果，木偶活……”声音轻快喜悦，但和着歌词的内容和屋内的环境，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雕刻的过程像按下了快进键，他手速飞快，很快，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头颅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顾言一满意地欣赏。
　　这时，工作室身后的房门被敲响。
　　顾言一：“我不是说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吗？什么事？”
　　门被推开，身后的人说：“师父，今天预约的采访记者到了。”
　　顾言一的动作一顿，放下手上的工作，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屋外的亮光让众人眼前刺了一下，这才看清了外面的情况。
　　这是一间偶人店。
　　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偶人，它们穿着不同的衣服，脸上的神情各异，有的被摆成了不同的姿势，但相同的是，它们都栩栩如生，仿佛缩小版的真人。
　　网友的头皮都麻了。
　　【疯了，什么叫恐怖谷效应，这才是真正的恐怖谷效应。】
　　【总觉得它们不像普通的娃娃，结合神棍刚才唱的歌推断一下，也许它们都是……活的？】
　　【楼上别说了，我是娃娃爱好者，现在身后就是满柜子的娃娃，我只觉得背脊发凉。】
　　绕过层叠的货架，顾言一看到门口的会客处正坐着一个人，正是学徒说的记者。
　　此刻记者正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顾言一坐到记者的对面，记者抬头，赫然是宋闻的脸。
　　宋闻笑着伸手：“您就是远近闻名的人偶大师，顾先生吧，久仰，我是近况时报的记者，宋闻。”
　　两人落座，宋闻打开录音笔后，开始对顾言一进行采访。
　　前半段的问题循规蹈矩，都是报社规定的问题，一问一答间，网友们拼凑出了一个技术精湛、才思敏捷、想象丰富的天才人偶师的形象。
　　他是没有家人的孤儿，为了让与自己同为孤儿的孩子们不再孤单，他立志成为人偶师，制作出让孩子们满意的玩伴。
　　在多年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成功，成为了远近驰名的人偶师，他制作的人偶被上流社会争相购买，但在发迹的同时，他也不忘记那些可怜的孩子，每年一个季度，他会捐赠一批制作好的人偶送给福利院的孩子们。
　　很好，形象很正面，是大众喜爱的草根逆袭，回馈社会的典型。
　　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挖掘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将会更加引爆话题，报社也更能打出名号，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宋闻啪地合上笔记本，又当着顾言一的面关掉录音笔。
　　他笑着对顾言一说：“顾先生，接下来是一些我的私人问题，请您不吝赐教。”
　　顾言一微笑颔首，示意他随意问。
　　宋闻目光犀利，幽幽开口：
　　“近期，儿童失踪事件频发，坊间都在传你为了制作逼真的人偶对孩子下手，不知道您对这个传言，有什么看法？”


第109章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不远处，顾言一的学徒听到宋闻的话，气得差点冲上前把人轰走，被顾言一的目光制止了。
　　顾言一笑容变淡：“不知道宋记者问这个问题，是出于什么原因？”
　　宋闻笑得狡黠，目光中却是探究：“你就当我好奇吧。”
　　顾言一喝了一口茶，慢慢开口：“关于外界的传闻，我也有有所耳闻，虽然十分离谱，但也算是从侧面认可了我制作人偶的手艺，因此我对这些谣言并不感到愤怒，时间久了，流言风语自然就消散了，我越是在意，恐怕越是遂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心愿。”
　　“别有用心”四个字他咬得略重，注视着宋闻的目光意味深长。
　　宋闻仿若未觉，继续追问：“五天前的晚上，城市酒店老板的儿子失踪了，请问那个时候您在什么地方？”
　　顾言一：“我在工作室制作人偶。”
　　“谁能为您作证？”
　　“我的学徒和我在一起。”
　　宋闻眉头挑起：“哦？五天前的情况您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发生了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事？”
　　顾言一失笑：“因为五天前的晚上，我完成了准备参加最近一次人偶比赛的作品，这么重要的时刻，正常人应该都忘不了。”
　　宋闻还欲再问，却被顾言一打断：“宋记者，我尊重您的工作，不过您问的这些问题，应该不在记者的工作范围之内吧？如果您真的有所怀疑，不如直接报警，让警督来调查。”
　　他说着又端上了茶，送客的意味明显。
　　宋闻知道从他这里再问不出什么，只能拿上东西，离开了偶人店。
　　送走人后，顾言一仍旧坐在沙发上，他的视线透过玻璃墙看向窗外，怔愣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在旁边等着的学徒上前，愤愤不平道：“师父，您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他赶走！这种人来的目的根本不是采访，就是抱着不良心思来打探消息的！”
　　顾言一淡漠道：“真要把他赶走了，明天报纸上指不定会编出怎么样的故事，不如多说几句把人打发了，避免后患。”
　　他说着起身，对学徒道：“你把这里收拾好。我继续去工作，不要再来打扰我。之后的客人交给你来招待。”
　　顾言一回到工作室，关门，落锁。
　　他没有回到工作台继续雕刻，而是打开了一处放满木偶的柜子，手伸进木偶中摸索片刻。
　　随即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响，掩藏在柜子中的暗门悄无声息地开启，没发出丝毫的声音。
　　他打开手电筒，照亮了昏暗的道路，这是一条向下的路，尽头是一处紧闭的铁门。
　　顾言一走下楼梯，拿出钥匙，打开铁门，铁门虽然陈旧，却并未发出太过刺耳的声音，想来是有人平时注意保养。
　　“啪嗒。”
　　进了密室，他按下墙壁上的开关，灯光亮起。
　　众人看清楚里面的摆设后，倒吸一口凉气。
　　密室的正中央，是一个石台，石台上竟然躺着一个孩子。
　　一个已经死亡的，孩子的尸体。
　　……
　　【不是，哥，记者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曝狼人？真不怕对方杀一个回马枪？】
　　【我刚刚听他淡定的语气还觉得是记者误会了，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经常杀人的都知道，这种处变不惊的心态，手上沾染的人命至少有十条。】
　　【石台正前方有一个木偶！按照一个木偶一条命原则……真相太可怕，我想都不敢想。】
　　顾言一走入密室内，关上大门，慢慢走向石台。
　　镜头跟随他的视线一起调转，众人终于看清了石台上的人。
　　这是一个八九岁的少年，他身穿旧式的小西装，看面料和款式，价格应该不便宜。
　　他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身上还带着各种细小的伤口，除了一张脸，暴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的。
　　顾言一的视线在小男孩儿的身上逡巡片刻，取出了一支粉笔，开始以石台为圆心，画起奇怪的阵法。
　　阵法画完后，他站到小男孩儿和木偶之间，一只手触摸着小男孩的头顶，一只手触摸着木偶，口中念起了众人听不懂的咒语。
　　渐渐地，他触摸小男孩头顶的手发出荧白的光芒，那光芒慢慢进入他的手中，顺着手臂移动，肩膀、脖子、双眼、又移动到另外一边的脖子、肩膀、手臂，最终汇聚到触摸着木偶的那只手。
　　最终，荧白光芒脱离他的手掌，融入了木偶的体内。
　　原本死物的木偶突然动了，一下又一下，似乎是无法适应自己的身体，刚站起来就要倒下去。
　　顾言一赶紧伸接住对方。
　　要是真的掉下去，身体肯定会被摔得七零八落。
　　木偶愣住，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张惶四望，人造的眼珠骤然停在了石台中躺着的幼年尸体上。
　　它浑身开始打颤。
　　那是他的身体，可为什么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顾言一带着它走近，说道：“如你所见，你已经死了。”
　　木偶跳到自己的尸体上用力抓挠，仿佛不敢相信，又猛地看向顾言一，无机质的目光中仿佛带着仇恨。
　　顾言一提着他的脖子从尸体上拿开，转身打开了侧面的一道小门，把木偶往里面一扔。
　　侧门的小屋赫然是一处玩具房，里面的灯没有关，被装饰得很温馨，还放了各种玩具。
　　几只木偶在里面奔跑打闹，还有几只在搭积木。
　　开门的声音让它们齐齐顿住，看向大门。
　　见是顾言一来，还带了一个新的木偶，都好奇地围观。
　　新来的小木偶被眼前会动的木偶吓坏了，忘了自己也是木偶，爬起来躲到顾言一的身后，偷偷露出一个脑袋审视对面的木偶们。
　　“行了，你们就暂时在这里呆着吧。
　　他离开房间，把门上锁。
　　从地下密室出来的时候，窗帘缝隙透的光已经消失，时间到了晚上。
　　他从工作室里出来，店门关闭，学徒已经下班回家，桌上留着给他准备的晚饭，还温热着。
　　吃完晚饭，顾言一收拾了垃圾，穿上外衣，从后门离开。
　　后门的路灯下，此时站了一个人。
　　见顾言一出来，那人朝他走来，赫然是沈鸣。
　　沈鸣此时身上没穿着他原本的衣服，而是一身制服，头上戴了顶帽子。
　　顾言一淡然道：“警督，有事找我可以直接进店，不用在外面等。”
　　沈鸣神色沉静：“我看顾老板的店已经关门了，去你住的地方也没找到人，想着你可能还留在工作室里，索性就来这里等一下。”
　　顾言一没多说什么，走到角落把手中的垃圾扔掉，顺便问：“警督，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沈鸣扯了扯警帽的帽檐，说道：“关于最近街头盛传的流言，我想直接来问问你的看法。”
　　顾言一慢慢往家的方向走，说道：“警督，你们都是约好了的吗，白天记者来找我，晚上您来找我，就为了问我一个不知真假的坊间传言？”
　　“你真的觉得是假的吗？”沈鸣问。
　　“哦，您觉得什么地方是真的，愿闻其详？”
　　“最近孩子连续失踪的案件中，有目击者看到了疑似你的身影出没在案发现场。”
　　“您都说了疑似，那就是没有证据证明是我。”
　　“失踪孩子一直都没找到，无论是尸体还是幸存者。”
　　“那是你们警督的失职，这也要怪在我身上？”
　　沈鸣沉默片刻，蓦地说道：“有人半夜在你的偶人店门口看到活偶人。”
　　顾言一蓦地停下，转身看向沈鸣，说道：“沈警督，我要报案。”
　　沈鸣：？
　　顾言一：“有人半夜在我的偶人店门口徘徊，我怀疑有窃贼提前踩点，企图偷窃我店内的人偶。您知道，我的人偶很值钱。”
　　沈鸣：……
　　“警督，您要是真的觉得我有嫌疑，我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地方，是警署。”
　　说完，顾言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鸣在身后叫：“听说那个连环杀人犯又预告了新的杀人计划！”
　　……
　　时间飞逝。
　　直播间的网友仿佛看了一场快进的默剧。
　　顾言一的行程十分简单，家和工作室两点一线，没有朋友，没有伴侣，没有家人，交流最多的就是他店里的学徒。
　　默剧忽然在某天停止快进，回归到原速播放。
　　这天晚上，天空阴沉，到了下午就开始下雨，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店内没有客人，他让学徒先回去，自己拿了点东西在店内的柜台上做着打发时间，顺带看店。
　　蓦地，店门口的铃响起，有人进来了。
　　顾言一抬头，是那个记者，宋闻。
　　宋闻没打伞，顶着大雨闯进来，进店后甩了甩头，头上的水全都甩到了木偶的身上。
　　顾言一皱眉：“宋记者，您有什么事？”
　　宋闻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悦，凑到顾言一的面前神秘兮兮说道：“顾先生，您知道吗，市长的女儿失踪了，就在昨晚，警署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她！”
　　他紧紧盯着顾言一的脸，像是想从对方的脸上发现什么情绪一样，顾言一却“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雕琢木偶。
　　宋闻失望：“顾先生，您就一点都不好奇？”
　　“不好奇。宋记者，我的学徒下班了，今天就不招待您喝茶了，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人偶，店里的随便您挑。”说完就不再理会对方。
　　宋闻看着外面的雨势渐大，自己手上又没伞，干脆在店里逛了起来。
　　不得不说，顾言一的手艺十分了得，货架上的木偶栩栩如生，还各有各的特色。顾言一很喜欢根据木头的纹理特点对其进行雕琢制作，每个人偶都是独一无二的。
　　宋闻拿起人偶上的价签看了一下，咋舌地收回了手。
　　他一个月的工资连最便宜的木偶都买不起。
　　逛着逛着，宋闻渐渐走向了店铺的尽头，站到了紧闭的大门面前。
　　里面就是顾言一的工作室。
　　宋闻尝试着轻轻拧动把手，门竟然开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柜台那边的顾言一，对方正低头雕刻着木头，于是他也不客气，闪身溜进了他的工作室。
　　工作室内一片漆黑，宋闻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迷你小手电，打开后仔细端详起整个工作室。
　　看着柜子里一排排的木偶素胚，宋闻感叹顾言一不愧是人偶师。
　　就在他试图挖掘出点什么独特的东西时，安静中传来的一阵细小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宋闻侧耳倾听，确认声音来源于自己的脚边，他又慢慢蹲下身。
　　就在他快要把头埋进素胚堆里的时候，顾言一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你在干什么？”
　　宋闻被惊得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打哈哈：“我就是看工作室门开着，好奇进来看看。大师，这些都是您还没完成的作品吗？”
　　“滚出去。”顾言一冷声道。
　　宋闻讪讪道歉，冒着大雨离开了顾言一的偶人店。
　　直到拐入拐角，他才激动得跺脚。
　　刚刚他分明听见了，听见了细微的动静！
　　那动静中，竟然还有人的说话声！


第110章 
　　这天，顾言一直到完成了一具木偶素胚的制作后才离开。
　　他没有回家，撑着伞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街灯孤零零地亮着，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早就没有什么人，只他一人安静地走在路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拐进一条小巷中。
　　巷子没什么灯，漆黑一片，他却能躲过堆放在巷子里的各种杂物，从容地前进。
　　又走了一阵，直到巷子深处，他才停下。
　　他面前是一处垃圾堆放点，每天一早都会有垃圾清运的人来收拾，但现在是深夜，这里几乎堆放了附近居民一整天的垃圾，味道呛人。
　　顾言一收起雨伞，开始翻垃圾。
　　当一袋又一袋的垃圾被挪开后，终于露出了最下层的地板。
　　这时，一阵闪电亮起，照亮了整个暗巷。
　　宋闻这才看清楚，赫然有一个人被埋在了垃圾底下。
　　而那个人也十分眼熟，不正好是市长的女儿吗！
　　巨大暴雷声掩盖了他脱口而出的惊呼，宋闻赶紧捂住嘴，生怕被顾言一发现。
　　警方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的人，被顾言一轻轻松松就找到了，这要是再说顾言一对案件一无所知，为免太过狡辩。
　　就见顾言一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袋子，打开，把尸体费尽地从巷子里搬出来，打算塞进袋子里。
　　这是……准备毁尸灭迹？
　　他还来不及做点什么，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晃眼的灯光和一声呵斥：“不许动，你已经被包围了！”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督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警棍，虎视眈眈注视着蹲在地上的顾言一。
　　顾言一面色漠然，他放下袋子和尸体。
　　“人不是我杀的。”这是他今晚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
　　【好捉急，神棍快想办法啊！搁这呆坐着干嘛呢！】
　　【我只好奇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肯定不是他杀的啊，咱们看快进的时候还不明白吗，天底下就没有比他生活还规律的人了，简直像个机器人。】
　　【所以他只是去收敛尸体？可他怎么知道尸体在那里的？警督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啊！】
　　直播间里的观众争论不休，顾言一双手被镣铐拷住，坐在单人监狱里，看着黑暗的角落，默不作声。
　　此时，监狱外传来脚步声，伴着看守警督的说话声：“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尽快采访。”
　　宋闻连连感谢。
　　等警督离开后，宋闻才看向监狱里的顾言一，说道：“顾先生，您现在还坚持自己没杀人吗？要不是抛尸者本人，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尸体的所在地！”
　　顾言一淡淡瞥他一眼：“你跟踪我。”
　　宋闻得意：“我要是不跟踪您，怎么可能拍到这么爆炸性的照片。”他挥了挥刚洗出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顾言一被许多手电光照着，蹲在地上一手抱着尸体，另一只手臂遮住光线的画面。
　　“只要把这个发表出去，我们报社就能名声大噪，我也能升职加薪！顾先生，您还有什么可说的？”
　　“人不是我杀的。”他还是那句话。
　　宋闻晃动手指，说道：“顾先生，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您知道当市长看到自己小女儿的尸体后，有多么愤怒吗？他甚至想把你的偶人馆烧掉，现在已经派遣警督去您的偶人店搜索证据了。”
　　听到这话，顾言一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他猛地扑向铁栏杆，焦急询问：“你说什么，他派人去搜了我的偶人店？！”
　　宋闻对他这反常的举动十分诧异，进而想到了自己在他工作室里听到过的动静，脸上带上不怀好意的笑，问道：“顾先生，您这反应，不同寻常啊？您被抓以后知道自己会判死刑都波澜不惊，没想到听到偶人馆的消息，竟然这么激动？
　　“怎么，难不成里面有什么秘密？”
　　顾言一瞬间又冷静下来。
　　他在的方寸之地徘徊良久，探视时间结束的前一分钟，顾言一蓦地看向宋闻，目光中带着异于往常的压迫感。
　　他说：“你帮我出去，我告诉你真相，是你绝对想不到的独家新闻。”
　　宋闻缓缓咧嘴笑了：“一言为定！”
　　……
　　一整个白天，都没有警督来提审顾言一。
　　在他们看来，雨夜的那场抓捕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并无争议。
　　他们只需要把证据提交给法官，等候开庭就行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监狱里。
　　是宋闻。
　　他示意顾言一噤声，拿出了一根铁丝塞进锁孔里，三下五除二就把铁门的锁头打开了。
　　在顾言一质疑的目光中，他无所谓地解释：“我是记者，偶尔也会碰到您这种情况，索性就找厉害的小偷学了这门手艺。您别看不起，现在它可是帮了您大忙呢！”
　　顾言一没说什么，任由宋闻把他手上的镣铐解开。
　　宋闻带着顾言一一蹑手蹑脚离开了监狱。
　　监狱外，值班的警督此时正在值班室里呼呼大睡，他的桌上还放着丰盛的菜肴和酒水。
　　宋闻咧嘴笑：“我和这里的警督关系不错，您可千万不能逃走，不然我以后就没法在这里继续混下去了！”
　　顾言一点点头，两人穿过黑暗的街道，来到了他的偶人馆。
　　偶人馆的橱窗玻璃已经被打碎，货架上放着的偶人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有的直接身首分家，四肢散乱地脱离了躯干。
　　宋闻看得咋舌。
　　顾言一却没空管这些，径直去了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情况稍微比外面好一点，大概是看这里的木偶都是素胚，觉得没什么破坏的必要吧。
　　他松了口气，找到地下室的按钮，按了下去。
　　在宋闻震惊的目光中，地道的入口缓缓打开。
　　他就说他没听错！果然，这里真的有秘密！
　　宋闻激动地跟着顾言一一起下去。
　　在见到石台上残留的血迹时，宋闻已然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在看到顾言一推开侧面的门，从里面出现的几个会动的木偶，宋闻已经彻底失声。
　　宋闻：“你……你们……这……他……”
　　他好奇的问题太多，已经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个了。
　　人偶们见到陌生人后，都害怕地躲起来，看到顾言一也在旁边，才怯生生地出现。
　　“都过来。”顾言一朝它们伸手。
　　它们小跑着冲向顾言一的怀里，他把所有的八个木偶抱起来，退出了密室。
　　走到过道口的时候，顾言一蓦地停下，转身，把木偶全都塞进了宋闻的怀里，说道：“保护好它们，别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木偶在宋闻的怀里挣扎着想要跟顾言一离开，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宋闻的钳制。
　　顾言一回到工作室，里面仍旧漆黑一片。
　　最近正好是雨季，屋外又开始下雨，伴随着不时的闪电和惊雷。
　　店里的人偶们告诉他，有人进来了。
　　顾言一慢慢推开工作室的门。
　　就见一片狼藉的店铺内，柜台的位置坐了一个人，店铺太黑，看不清人的模样。
　　正在这时，窗外适时划过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店铺，也照亮了那个男人的脸。
　　是沈鸣。
　　……
　　直播间里的网友呆住了，震惊了，疯魔了。
　　这好像是他们看顾言一直播时候的常规情绪。
　　【我去这什么情况，为什么沈警督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发现了顾言一逃跑，来抓捕他？】
　　【绝对不可能，上次抓捕顾言一的时候他和同事一起行动，这次明显单独行动，怎么看都不对劲。】
　　【其实之前顾言一被抓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我们都知道顾言一不是凶手，可为什么警察能在他搬运尸体的时候，恰如其分地当场逮捕他，堪称人赃并获？】
　　【可能是跟踪啊。】
　　【这更不可能了。顾言一甚至没有被警署传唤去问话，仅仅凭借一个坊间的传闻，在巨大的破案压力下，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分散警力监控顾言一。】
　　【好了都别吵了，凶手是沈警督。】
　　指认沈鸣为凶手的话并非胡说。
　　柜台后坐着的沈鸣站起身来，出了柜台，众人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是一柄斧头。
　　他们明明记得，警督的武器应该是一根警棍。
　　而且哪个好人家大半夜拿着一柄斧头闯入一间破败的店铺。
　　沈鸣的隐藏身份昭然若揭。
　　顾言一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你来了。”
　　沈鸣：“我们搜遍了整个偶人店，什么都没有找到，你到底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他慢慢靠近顾言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神情冷淡，慢慢后退。
　　沈鸣高高举起斧子，狠狠劈下：“是你对不对，是你把我女儿的尸体偷走的？！”
　　他这一下用尽全力，破风声响，顾言一抓着手边的椅子格挡了回去。
　　斧头劈裂了椅子，斧刃嵌入椅面，沈鸣用力抽出，脚下踩到脚边木偶的残肢，踉跄了一下。
　　“你杀了你的女儿，来问我要尸体？”
　　这话刺激了沈鸣，他大喊道：“我没想杀她！是她不听话！我只是在教她听话！我没想杀她！你把她的尸体还给我！”说着又是一斧头劈砍。
　　顾言一躲得狼狈。
　　“你把她扔去了垃圾堆，不是已经把她当做垃圾处理了吗？”
　　“不——她是我的女儿！不是垃圾，不是垃圾！不许说她是垃圾！”
　　斧子疯狂劈砍，甚至削掉了顾言一风衣的长摆一侧。
　　只要一提女儿，对方就会化身疯子。
　　可明明是他亲手打死了自己的女儿。
　　顾言一躲闪着沈鸣的斧子，一边慢慢把他往店铺门口引。
　　他要把人引走，让宋闻能带着木偶们逃跑。
　　在即将踏出店铺门的时候，沈鸣沸腾的情绪仿佛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他忽然清醒过来。
　　他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疯狂的眸子审视顾言一片刻，慢慢转头，看向工作室的门，声调怪异，用陈述的语调说道：“你故意的。那里，有东西。”
　　如应和一般，黑暗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啪嗒。”


第111章 
　　顾言一的身影消失后，木偶们的挣扎更加厉害，宋闻不得不手忙脚乱控制它们。
　　“你们安静点，老板有重要的事，你们闹出动静，是想他死吗？！”
　　他只是随口一威胁，没想到木偶们竟然罕见地安静下来。
　　确认了它们不会继续挣扎，宋闻蹑手蹑脚地出了地道，继而听到了屋外的对话声。
　　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分外耳熟，他忍不住走到门缝处，朝外打量。
　　突兀的闪电让他看清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是沈警督。
　　大约是这两天经历的事磨炼了他的心智，这次他没有被吓得大叫暴露。
　　紧接着，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沈警督杀了他的女儿。
　　这下他是真的惊掉了下巴。
　　沈警督宠爱女儿的事在同事朋友之间并非秘密，他深爱自己早逝的妻子，连带着对酷似妻子的女儿也十分疼爱。
　　可顾言一却说，是沈警督杀了自己的女儿。
　　不仅如此，他还把女儿的尸体扔在了垃圾堆里。
　　人前宠妻爱女的沈警督，背后却是杀女抛尸的恶魔，还有比这更劲爆的新闻吗？
　　宋闻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从兜里拿出录音笔，开启录音。
　　隔着一道门，加上外面雨势巨大，录音的效果不太行，他慢慢开把门缝开大，把录音笔伸了出去。
　　他期待着顾言一继续刺激沈鸣，让他能多拿到一些独家的消息。
　　谁知道沈鸣那个疯子竟然突然转头看向了工作室这边。
　　宋闻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录音笔没能拿稳，掉在了地上。
　　这一道声音，让沈鸣彻底放弃了对顾言一的追杀，大跨步走向工作室。
　　宋闻快被吓死了，急忙关门落锁。
　　下一秒，斧头穿透工作室的木门，硬生生嵌入其中。
　　斧头被抽走，再次砍入，门缝变得更大了。
　　宋闻慌死了，可这个时候，怀里的木偶却突然不安分起来，挣扎着从他的怀里爬了出来，满房间跑。
　　他心急如焚，不知道自己该直接躲进地下室，还是抓住淘气的木偶一起躲进去。
　　门外的顾言一也慌了，暗骂宋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转身跑去柜台地下拿了喷火枪和火油。
　　这是他平时制作木偶时候偶尔会用到的工具。
　　顾言一一手喷火枪，一手火油，厉声威胁沈鸣：“你敢再继续破坏门，我会让你烈火焚身而亡！”
　　沈鸣仿佛受到了威胁，停下手上的动作，仰头喘了会儿粗气，慢慢侧身，看向身后的顾言一，问他：“你真的敢放火？”
　　顾言一的指头一紧。
　　沈鸣低笑出声：“这屋子里的东西，不正是你如珠似宝护着的那些活的人偶吗？那些，嵌入了我杀死的孩童魂魄的，有了灵魂的人偶。”
　　……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肯定是他！！！！】
　　【疯了，真的是他，如果是警督杀的那些孩子，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啊！试问谁会对一个警督产生戒备之心？】
　　【这人是疯子吧，他女儿不够她杀的，还要对其他的小孩动手？为什么？】
　　不仅直播间观众这么想，门后的宋闻也是大惊失色。
　　他下意识找到落在门口的录音笔，赶紧确认上面的红灯是亮着的，正处于录音状态。
　　屋外的沈鸣继续道：“我原以为是郊狼叼走了女儿的尸体，当时为了找回她，就尝试着杀了第二个孩子。顾先生，你知道当我看到是你捡走垃圾堆里的尸体时，有多震惊吗？
　　“我当时以为，你是个变/呢。”
　　宋闻&网友：…………要说变/态，谁能比得过警督你啊！
　　“我看到你把孩子搬回店里的时候，甚至萌生出了一个念头——你的人偶做得这么逼真，不会用的全都是人类的材料吧？
　　“后来，我去查了资料，还真让我查到了点东西。你听过人偶师吗？”
　　顾言一眉心一动。
　　“人偶师，能够把人类的灵魂转移到人偶的身上，他们行踪隐秘，能力只能通过血缘继承，且觉醒的概率极低，所以人偶师十分稀少。在你出现之前，已经断代百年。
　　“你知道当我猜到你的身份时，有多激动吗？如果是你捡走了我的女儿，那是不是说明，她的□□虽然死了，却以另外一种方式复活过来？
　　“为了验证这个可能，我试着把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孩子的尸体送到你面前！我甚至不用告诉你孩子的所在地，你就能直接找到他们。难道你们人偶师对死去的灵魂有什么感应吗？你能告诉我，女儿复活后的情况吗，她怪不怪我这个爸爸，你能告诉她，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朝顾言一走去。
　　顾言一一边后退，一边用喷枪和火油对着他，慢慢把他往偶人店外引。
　　可下一秒，沈鸣调转方向，助跑两步，飞身起跳，用力蹬在紧闭的工作室门上。
　　一声轰响，门框踹散，木门脱框飞了出去。
　　沈鸣站在黑洞洞的工作室门口，笑着说道：“想了想，我还是亲自去问她比较好。”
　　……
　　【吓哭了，这人是真的疯子啊！】
　　【霸总文里的癫公总裁都没他癫，哦对不起，我忘了他也是霸总，难道这就是霸总+病娇+疯批Buff加成的威力效果？他突然把门踹塌，吓得我手上的鸡爪都掉了！】
　　【麻了，我原本还挺迷病娇的，但……但病娇真的违法！太下头了。】
　　【楼上莫挨病娇，沈警督的属性是变/态连环杀/人魔，谢谢。】
　　屋子里的宋闻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他走南闯北多年，采访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见过疯的，但没见过像沈鸣这样又疯又癫的。
　　倒塌的门压住了宋闻的腿，他尚且来不及抽离，沈鸣就站了上去，死死压住。
　　而宋闻怀里抱着的木偶也因此掉在地上。
　　沈鸣像看死狗一样看了一眼地上装作昏迷的宋闻，没有搭理他。
　　他打开工作室的顶灯，开始寻找自己的女儿。
　　“宝宝，你在哪，爸爸来接你回家了。爸爸和你道歉，是爸爸错了，你不要怪爸爸。”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木偶，仔细打量后又扔掉。
　　不是，不是，都不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在哪里？！
　　顾言一堵在门口，说道：“里面没有你的女儿。”
　　沈鸣猛地抬头：“你说什么？为什么没有我的女儿？！”
　　“你出来，出来我带你去找你的女儿。”
　　沈鸣审视顾言一片刻，戳穿了他的谎言：“顾先生，我是有点偏激，但我不傻，你在骗我。”
　　顾言一循循善诱：“我没骗你。你不是一直在找你女儿的尸骨吗，你就不好奇她去了哪里，你出来，我带你去看她。她一直都很想你这个爸爸。”
　　“她……想我？她不怪我？”
　　“她怪你，但更想你，父女之间的关系不就这样么，她也知道你是爱她的。你愿意见见她吗？”
　　沈鸣盯着他看了良久。
　　慢慢地，他走向顾言一。
　　就在这时，一个小木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工作台上，猛地跳到了沈鸣的身后。
　　木偶的手上抓着顾言一的雕刻锥，把尖锐的一端狠狠扎入沈鸣的脖子。
　　沈鸣吃痛，抓住木偶用力甩出去，木偶砸到墙面上，四分五裂。
　　其他的小木偶趁乱爬到了沈鸣的身上，用地上的木头碎片对他发起进攻，它们的眼里闪烁着恨意和怨毒，以及誓死要报仇的决心。
　　可弱小的木偶怎么会是成年人的对手，沈鸣扔了几个后就失去了耐心，提着斧头就要砍死顾言一。
　　只要这个操纵者死亡，这些木偶全都会失去生命。
　　蓦地，他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竟然拿被雕刻锥直接穿透了。
　　他大叫一声，脱力松开了斧头，抓起手臂上攀附的木偶，把它狠狠掼到了地上，木偶登时整个身体都裂了，可见其力道之大。
　　沈鸣忍痛拔出手腕上的锥子，扑向了顾言一。
　　顾言一虽然手上拿着喷枪和火油，却因为沈鸣身上还有木偶，并不敢真的让他着火。
　　沈鸣力气大，直接把顾言一扑倒，尖锐的锥子直直戳向顾言一的眼球。
　　顾言一不得不扔掉手上的东西，奋力阻拦沈鸣。
　　两人在地上缠斗良久，沈鸣是警督，平时训练很多，顾言一只是木偶师，力气远不如警督的大，很快就在下风。
　　就在锥子距离顾言一的眼球还剩不到一厘米时，沈鸣忽然一声惨叫。
　　他的背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木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他身上泼了火油，又打开了喷枪。
　　火油遇火的瞬间熊熊燃烧，沈鸣当即打滚着想要灭火，不成想脸上又被泼了火油，火舌迅速舔舐过他暴露在外的肌肤。
　　紧接着，那些木偶飞蛾扑火一样扑向沈鸣，用玻璃碎片和尖锐的木块割裂他的皮肤，刺瞎他的双眼……
　　顾言一见状，顾不得沈鸣正在燃烧，急忙上前想把疯狂的木偶们从对方身上弄下，木头遇火易燃，如果真的在这里被烧毁，它们的灵魂就真的要消散了。
　　谁知顾言一刚靠近，还在痛苦挣扎的沈鸣蓦地睁眼，他眼球已经被刺穿，此刻眼眶全都是血。
　　他说：“既然你想救它们，那不如让你来换，你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他的声音十分奇怪，不仅有沈鸣本人的声音，还覆盖着一道嘶哑难听的音调，仿佛两个人在同时出声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顾言一脸上的惶急被冷静取代，他挑眉，说道：“你算老几，敢和我提条件。”
　　他五指呈爪，扣住沈鸣的脸，慢慢往上提。
　　一个半透明的人形从沈鸣的身上慢慢被抓了出来。


第112章 
　　恶灵在咆哮中被顾言一拉出了沈鸣的身体。
　　“你，为，什，么，能，找，到，我——”
　　它的声音喑哑，挣扎着想要重新回到沈鸣的身体里，可顾言一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把它引出来，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他用力一扯，把双方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扯断，沈鸣身上的火焰消失，被人偶刺出的伤疤消失，身上的着装也恢复成了先前穿的那身。
　　人偶们也放弃了沈鸣，纷纷冲向恶灵。
　　顾言一念起咒语：“罗天毒兽，备巨四门。吞流割胆，山丑万群。……威兵巨万，受符接山。六天不恂，合玉成群。……凶魔千群，束形帝君。敢不从命，所诛无蠲。……涤荡九气，清明三元！”
　　随着他每一句咒语出口，恶灵的咆哮声越发凄厉，而它的身形却在渐渐变弱。
　　同时，直播间里的网友发现，偶人馆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四周涤荡出的水波纹模糊了偶人馆，渐渐地，偶人馆消失，他们又回到了总统套房内。
　　三人回归现实，沈鸣和宋闻全都倒地昏迷不醒。
　　而那个烧焦的偶人，此刻正坐在沈鸣的身上。
　　它在唱童谣。
　　偶人馆，燃大火；
　　杀人魔，临大祸；
　　爸爸殁，魂魄朔。
　　许多的童声一起唱诵，随着一遍又一遍的歌声，莹白的光点从烧毁的人偶身上氤出，在空中跳动。
　　直到最后一个光点脱离木偶的身体，木偶彻底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娃娃，摔倒在地。
　　光点在空中跳动，仍旧在唱着童谣，却没了最开始的诡异感，反而情绪轻快活泼。
　　恶灵死了，他们的仇和爸爸的仇都得报了。
　　渐渐地，有一个小光点消失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房间里回荡着的童谣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光点在唱歌了。
　　它的光明明灭灭，看着感觉也支撑不了多久。
　　顾言一转身，打开总统套房的门。门外，是那个帮他们准备餐食的厨师。
　　厨师一直在门外踟蹰，猛地和顾言一打了照面，难得露出紧张的情绪：“您……您好，我……我有木偶……”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偶，木偶雕刻精致，五官憨态可掬，但手脚只能简单地转动，和先前在幻镜里看到的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顾言一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厨师跟着一起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那枚跳动的小光点。
　　他看了眼顾言一，见对方没有反对，便上前两步，对着光点小心翼翼说道：“我……我是人偶师的后代，我继承了他的能力……”
　　光点仍在唱歌，没有搭理厨师。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我给你做好吃的！”
　　顾言一：……它是木偶，吃什么好吃的，给它刷葵花籽油吗？
　　光点暗淡了一点，仍旧在重复那段童谣。
　　厨师急得满头大汗。
　　顾言一叹气，觉得这一代的人偶师真的有点笨。
　　他对光点说道：“他是你爸爸的后代血亲，继承了你爸爸的人偶师能力，现在既然你们遇到了，冥冥中，你爸爸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也希望你能陪伴他的血亲继续走下去。你说呢？”
　　光点停下了唱歌。
　　它思考了许久，而后慢慢悠悠飘到了厨师的面前，仿佛在评估这个人是否有资格和它结成契约。
　　它其实只想要爸爸。但爸爸为了保护它们不散，已经化作了保护它们的能量，它其实更想去找爸爸。
　　但，那个厉害的人说，这个人是爸爸的血亲，是爸爸让他们相遇，爸爸希望它好好活着。
　　它不相信这个血亲，但却相信那个厉害的人。
　　审视完厨师，它又飘到了厨师捧着的木偶面前。
　　真丑，和爸爸的手艺比起来，根本没眼看。
　　它有些嫌弃地飘远了点，而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木偶中。
　　原本静静坐在厨师手心的木偶慢慢动了，先是转动头部，而后又想试着站起来，却发现手脚一点都不灵活，圆滚滚的身躯让它甚至想倒下都难。
　　它要开口责难厨师，却发现自己连嘴都没有。
　　木偶简直急上火了。
　　顾言一看出它的窘迫，轻咳一声，拿出朱砂笔，在木偶的背后写了一道符。
　　木偶终于能说话了，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这个傻子，你雕刻人脸的时候都不刻嘴吗？！”
　　厨师：“……啊？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木偶气急。
　　竟然是个傻子！
　　评论区里又哭又笑。
　　【哈哈哈哈我好开心孩子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但是……但是只有一个孩子留下来了……真不是我想哭，眼泪它不由我控制！】
　　【所以这个酒店真正的祸患是那个附身的恶灵吗？是我错怪沈总了，他是一个挥金如土的好霸总！】
　　【可怜的沈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结局凄惨的恶毒反派，不知道作何感想。】
　　【弱弱问一句，神棍扮演的是偶人店的老板，那他到底是被附身，还是演技好？】
　　【看他最后的反应就知道，这厮肯定人间清醒，绝对不存在附身的可能。所以我偏向于演技好。】
　　不少人都同意这个猜测，把原主的粉丝炸了出来。
　　自从仙尊进入顾言一的身体，摇身一变成神棍开始直播后，他们从最初的不敢置信，拒绝相信，积极辟谣，到后来的默认，窥屏，和对家撕，再到最后的真香。
　　想当初，顾言一刚开始直播没多久，对家见了他们的嘲讽惯用语都是：“哟，你家神棍这次骗到钱了吗？”
　　不少粉丝被气得脱粉，最终留下来的那部分粉丝也变得沉寂。
　　谁都没想到，顾言一竟然能凭借独一无二的赛道，变成网络上炽手可热的大主播。
　　原本那些嘲讽他们的对家也都纷纷闭口不言。
　　没办法，他们自己都看顾言一的直播啊！
　　可现在直播的顾言一，对粉丝而言已经不是最初的顾言一了，即便粉丝没有脱粉，也不再像曾经那样积极地为对方控评打榜，只会在他直播的时候迅速点进去看，再为他刷一点力所能及的礼物。
　　他们这些老粉自己现在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还是曾经顾言一在影视圈里的粉丝，还是已经变成了他的直播粉。
　　如今顾言一展现出了超绝的演技，他们这些老粉又重新支棱了起来。
　　【我们阿言的演技一直可以的！求求阿言在直播之余也接一点戏吧，我们都多久没看到你的作品了呜呜呜呜……】
　　【直播粉反对，很多剧组要求拍摄时保密，那他拍摄的那几个月还播不播了？！】
　　【让我看看神棍之前演过什么戏……《霸道总裁俏秘书》？你演总裁还是秘书？……你演总裁他堂哥的小舅子？？？】
　　【半个圈内人，其实最近神棍流量超级好，很多剧都想让他进去打个酱油来着，就冲着他那把流量。】
　　【打酱油演什么，男二还是男三？】
　　【演主角路过的街道上摆摊的算命先生。】
　　网友笑喷。
　　剧组是真敢请啊，不怕他来个本色演出，直接把仙侠剧变成灵异剧拍摄现场？
　　导演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观众现在是真的有点好奇了，当然好奇的不是剧本身，而是拍摄的花絮。
　　都说影视城的怪事多，按照顾言一那体质，真没准拍摄变成纯狱风案发现场。
　　顾言一没看到评论区的争论，他招呼厨师坐下。
　　厨师看着脚边躺着的两人，一个是大老板，一个是大老板的朋友，自己真的不用把他们两个放到沙发上？就任由两人这么躺着？
　　顾言一手一挥：“不用管他们，刚才两个人一个给我添乱子，一个给我下绊子，让他们躺着好了。总统套房用的是高档羊毛地毯，躺着也不委屈他们。
　　“说说你，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能力的？”
　　厨师挠挠脑袋：“几个月前，我做了一场梦。”
　　……
　　王明江是一个厨师。
　　他家里穷，自己也笨，父母供他读完高中后，他的分数没能考上大学，索性就去报了一个职业技术学校学点谋生的手艺，最后选择了学习厨艺。
　　他的想法挺好，毕业有先去酒店做学徒，等经验足了，钱也攒够了，就自己开一家小店，不用家财万贯，足够糊口就行。
　　他从学校毕业出来后，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做后厨的工作。
　　王明江和其他同期的学徒不一样，他最喜欢的不是做菜，而是雕刻。他没事就喜欢自己拿个废萝卜雕。
　　当他第一次做出师父布置的雕刻作业后，师父都惊了，问他是不是经常自己练习。
　　王明江说平时有空就随便玩玩，没刻意练习。
　　师父眼瞅他半晌，说道：“你就着重在雕刻上下功夫。”
　　而后他的其他备菜的工作减少，主要开始练习繁复的雕刻功夫。
　　之后几年，他从学徒升到了帮厨，又从帮厨升级为副厨。
　　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过着。
　　有段时间，流感侵袭，他们后厨很多人都被传染了，他也不例外。
　　王明江请假回宿舍休息，谁想这一睡就睡了将近一周。
　　在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王明江一直在做梦。
　　他梦到了人偶师的起源，发展，兴盛，没落和消亡，他在梦里学习制偶的技术，在梦里学习如何让木偶有拥有灵魂。
　　他昏迷不醒，反复高烧，人都要烧傻了，直到他师父察觉到了异常，带着警察破门而入，这才把高烧不断的王明江送去医院。
　　王明江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挂水三天了。
　　他睁眼的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仍在梦里，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从那次高烧过后，我就学会了制作人偶的技术。”


第113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传承吗，本考生实名羡慕了。有了血脉传承，我和父母的质询关系就可以调转了，我考不上清华都是因为他们不努力！[哭泣]】
　　【有没有非血脉的传承方法，比如说做个连接通路，把上届高考状元的知识传输到我的脑子里这样子？】
　　【感觉很像自然界哺乳动物的血脉传承，无需从头教，生下来就会。】
　　【我听说道家还有醍醐灌顶法，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把五三灌到我脑子里吗？】
　　脑子里忽然多出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可王明江却并没有多高兴。
　　活了近三十年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世界原来和他的认知里的截然不同，而他，算得上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他不敢伸张，出院后就乖乖回去上班了。
　　但变化仍然存在。
　　他的雕工突然发生了质的飞跃。
　　如果生病前的雕工是二十分，那病好之后，雕工突飞猛进到了一百分的程度，连他师父看了都啧啧称奇，说他不应该在后厨做菜，应该去做雕刻师傅，这样，他恐怕能有更好的发展。
　　王明江笑笑没说话。
　　下班后，他开始捡些木头块练习雕刻，刻得多了，他索性开了一家小小的网店售卖，没想到生意竟然意外的好，这份额外的收入也让他积攒了自己的小金库。
　　但这些和梦里所见的木偶相比，还是差得远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日子会这样躲躲藏藏过下去的时候，突然某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称最后一个人偶师的人告诉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他得离开这里。
　　王明江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他无视了那个梦，继续在酒店的后厨做副厨。
　　可自那之后，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呼唤着他。
　　不是先祖的声音，是……人偶的声音。
　　……
　　顾言一好奇问他：“你怎么分辨是人偶还是先祖的声音？”
　　“不一样……先祖很威严，人偶……人偶它需要帮助。”
　　顾言一懂了，就像动物天然能分辨什么植物能吃，什么植物吃了会死一样，继承了血脉的人偶师也有这样的本能。
　　“然后你就辞职了？”
　　王明江苦笑。
　　在一个不错的酒店做到副厨的位置谈何容易，再坚持几年，他就能升职主厨，这对于从事这行的人而言都是理想中的职业发展模式，况且那里还有一位负责的师父，要舍掉这些，谈何容易。
　　但他脑子里的声音叫得太厉害了，人偶的求救声逐渐强烈，到了让他想要忽视都难的程度。
　　王明江：“我某天实在忍无可忍，吼了一声‘你们要我怎么做’，脑子里的声音忽然停了，他们告诉了我一个叫山水度假酒店的地方，我在网上找到了酒店前期的宣传广告，顺着地址找了过来，碰巧遇上他们的员工招聘，我投了简历，就被他们录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摩梭手里木偶的头顶，木偶头上光秃秃的，像一枚带木纹的卤鹌鹑蛋，看上去丑丑的，木偶却因为王明江的抚摸而惬意地躺在了他的手心。
　　人偶师和木偶之间有着特殊的感应，经由人偶师雕琢出的木偶，适合魂魄附身，是十分不错的灵魂容器，人偶师的修为越高，越是对雕琢的材料没有限制，等达到极高的修为后，甚至能制作躯壳，为魂魄重塑身体。
　　“我来到山水酒店后，脑子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我怎么呼喊，人偶都不再对我有所回应。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只能先留下。
　　“后来，我听说酒店发生了怪事，半夜有孩子唱童谣的声音，我原本想着找机会去看看，但还没等我计划好，老板就把酒店关了，还给我们放了带薪长假……那段时间，我根本没办法进入这里。”
　　【本打工人的关注点不同，我发现这里的老板很不资本家，先是带薪放假，又是值夜给三倍的工资，我就想问一下，这个度假酒店还招人吗？】
　　评论区里不少人都在问酒店是否还招工，在哪里投简历，甚至有的人直接在评论区发了自己简化版的工作经历。
　　这时，一个ID名字叫“山水酒店（人事）”的账号用喇叭在直播间广而告之：山水酒店诚聘大家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具体招聘适宜，请移步官网查看。[网址][招聘页面]
　　网友点开那人的ID看，里面全都是度假酒店相关的视频和图片，时间从建造开始到工程竣工，几乎每隔两三天就发一段。
　　看来这真的是内部人员。
　　不少人顺着网址点进去细细查看，谁想人流量太大，一度让网站服务器瘫痪。
　　题外话且放一边。
　　王明江继续说道：“老板前前后后找到了不少大师来看，但都没有解决问题，我又担心真找到有本事的大师，把木偶消灭了……后来就是昨天，老板忽然在群里宣布已经找到了厉害的大师，要在酒店睡一晚，在员工群里问谁愿意来，我就报名了。
　　“当天晚上，我偷偷去客房区找了，找到了正在拍客房门的木偶……木偶大概是把老板认成了它们的仇人，房门当时差点被木偶砸烂。
　　“我躲在拐角处看了很久，都不敢过去搭讪……它们太可怕了。”说到这里，他手里的木偶突转了个身，面朝掌心，用头槌顶王明江的手心，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去找它们，可它们就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就这么跑了。我没能追上他们……之后的事，您也都知道了。——大师，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指的是让木偶惧怕的东西。
　　“恶灵。性质和人类世界的邪恶杀人犯差不多，都说生前做恶人，死后成恶鬼，这里的恶鬼就是恶灵。它们喜好无差别杀人，也会把魂魄作为口粮，一般这类恶灵都会上地府的通缉名单。”
　　送走王明江，顾言一狠狠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咧嘴对镜头笑着，比了个“拜拜”的手势。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观众们顿感不妙，急忙出言阻止。
　　【不，等等，神棍，我们还在讨论！不许掐直播！】
　　【你别急着掐，我还有计划！】
　　【你敢掐断直播我就脱……】粉字没说完，众人就见直播画面在顾言一打呵欠上停滞了几秒，而后彻底转为结束直播的界面。
　　网友：好气啊！他们下次一定脱粉！
　　……
　　天光渐亮，鸟雀啁啾。
　　地毯上，沈鸣眼皮动了动，慢慢睁眼。
　　看着不甚熟悉的屋顶，沈鸣的脑子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他想起身，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
　　沈鸣一愣，急忙检查自己的身体，见身上的衣服完整整洁，这才松了口气。
　　他龇牙咧嘴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地上。
　　与他一起睡在地上的，还有宋闻。
　　此时，宋闻也在悠悠醒转，睁眼时，就见沈鸣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宋闻下意识动了动身体，旋即脸色一变，赶紧去看沈鸣的情况。
　　他见沈鸣衣着完好，自己也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周身并无凌乱，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以为出事了。”宋闻道。
　　“一样，我也以为出事了。”沈鸣心有戚戚焉。
　　他们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但绝对不能被兄弟……嗯。
　　两人借着身边的家具站起来，每动一下，身上的肌肉就传来阵阵酸痛的抗议。
　　环顾四周，他们却没发现顾言一的身影，只能搀扶着先出了总统套房。
　　短短的几步路，宋闻和沈鸣两个难兄难弟的肚子叫了有七八回。
　　可他们明明记得，昨天的晚餐十分丰盛，他们吃得可不少。
　　两人准备先去楼下的餐厅吃点东西，顺便找一下顾言一。
　　刚到了餐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聊天声。
　　循声看去，顾言一坐在面向厨房的单人卡座上，正在和忙碌的厨师聊着天，厨师的旁边，是正在打下手的白舟。
　　两人的脑中同时浮现疑问：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顾言一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冲两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两人慢悠悠挪过去坐下，只听到顾言一说：“……你之后打算一边做厨师，一边学习木偶的雕刻？”
　　王明江流畅颠勺，说道：“厨师是我的事业，我不想放弃，但是我也不会落下木偶师的传承，既然血脉苏醒，将来一定是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得从现在开始做准备。”
　　顾言一笑。
　　无怪乎木偶师的血脉觉醒困难，恐怕觉醒的条件不仅是血脉的继承，更多的是对心性的考察。
　　力量越强，责任越大，倘若木偶师强大的力量觉醒在了一个心性不坚的人身上，指不定闹出什么大祸。
　　顾言一：“你现在得开始修行，尽力提升修为。修为越高，获得的传承也就越多。你继承的传承里有说应该怎么修行吗？”
　　王明江关掉灶火，把食物盛盘。
　　“他们让我一直制作雕刻木偶，等到达了一定的数量，我接下来就知道怎么做了。”
　　宋闻和沈鸣听得云里雾里，宋闻不得不打断道：“那个，不好意思，你们谁能为我解释一下，现在这到底什么情况？”
　　顾言一：“白舟，去，告诉他们原委。”
　　白舟出了厨房，问宋闻借了手机，调出视频。
　　每一次顾言一直播，都会有不少二创的视频主播录屏，昨天结束直播没多久，二创主播熬夜加班加点就把那段由三人倾情演绎的历史给剪辑出来了。
　　名曰：《沈总在线发疯，神棍现场驱魔》


第114章 
　　两人凑在一起看视频，双眼瞪得老大，满脸都是震惊，连端上来的早饭都没空吃。
　　在沈鸣看到顾言一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恶灵的时候，脸都绿了。
　　更有些搞笑主播把沈鸣发疯砍人的情节专门摘出来做成表情包，配上搞笑的文字，诸如：身价再高，也会发飙；斧头在手，天下我有；知性总裁，在线狂暴；退一步越想越气，发场疯乳腺畅通……
　　搜索栏里和沈鸣关联的词条几乎都和“发疯”有关。
　　就，很绝望。
　　宋闻见好友吃瘪，笑得见牙不见眼，谁知搜索自己的名字后，笑容僵在脸上。
　　#宋闻猥琐# #宋闻偷感#
　　不是，他长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全身上下都是豪门继承人的华贵气派，为什么和他关联的词是这些一看就不正经的词汇啊？
　　沈鸣瞥了一眼，心里舒坦，由衷笑了。
　　和偷感重比起来，还是发疯听上去好一点，疯批属性还是角色热门标签呢。
　　看完视频，吃了早饭，宋闻和沈鸣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搞清楚了王明江的身份。
　　宋闻看着坐在台子上的小木偶，用手指戳了戳：“所以，它是鬼？”
　　木偶愤怒：“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我是偶灵！是高贵的偶灵！才不是那些猫猫狗狗能比的！”
　　王明江不甚赞同道：“小偶，你这么说不对，所有的灵魂都是平等的。”
　　木偶：“哼，所以在你看来，恶灵也不应该被消灭了？”
　　王明江语塞。
　　一旁的宋闻看着王明江和木偶的互动，灵机一动，嗅到了一丝商机的味道。
　　早饭后，他把王明江拉到一边，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顾言一乐得清闲，到了酒店外四处溜达闲逛起来。
　　沈鸣跟在他身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顾言一：“你干嘛呢？”
　　沈鸣：“唉，我的一世英名就这么给毁了。”
　　顾言一瞥他一眼，说道：“我观沈总的面相，红光满面，生气蓬勃，近期能走大财运，是有福之相，再叹气，就把财气叹没了。”
　　顾大师的话，沈鸣自然是言听计从。他收起自己的苦瓜脸，双指掐腮，强迫自己的脸部肌肉上提，强行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含混说道：“顾大师看我这笑容还合格吗？”
　　顾言一送了他一记白眼。
　　两人在度假庄园内走走停停，顾言一端量度假村的环境，时而发怔，时而皱眉沉思，不像是在游览，倒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往庄园内走了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后，顾言一停在了一处低矮的水泥小房子面前，展颜笑了。
　　那水泥小平房建在无人的森林之中，铁门被一把锁头锁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从里面透出。
　　“这是什么？”沈鸣皱眉问。
　　顾言一握住锁头，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锁应声而开。
　　摘下锁头，他推开沉重的铁门。
　　这是一间专门堆放杂物的水泥房，墙角并排放着各种空桶和拖把扫帚，还有一辆清扫车。
　　沈鸣跟着顾言一绕过清扫车，这才看到墙角的一块用防水布盖着的东西。
　　掀开防水布，里面的东西吓了他一跳。
　　全都是木偶，还都是肢体不全，被烧毁了的木偶。
　　顾言一躬身捡起一个被烧掉半截的木偶，说道：“当年，人偶师和杀人魔警督被烧死在偶人馆里，火油引发了偶人馆的大火，木偶几乎全都被烧了，只剩下一些工作室里的素胚，旁人也不敢妄动。
　　“后来，城市变迁，废弃的偶人馆被拆除，挖出来的木偶就被就地掩埋了。你的朋友碰巧就选址在这里，应该是动工打地基的时候从里面挖出来这些东西，施工单位见了觉得邪性，不敢随意扔掉，就把它们堆在了这里。”
　　他招呼着沈鸣一起帮忙拾掇木偶，用防水布当包袱，把这些木偶全装了进去。
　　两人回到了酒店，宋闻和王明江已经等在了大堂。
　　见顾言一来，他把自己和王明江商量的事告知顾言一：“大师，我和王师傅商量了，他继续在山水酒店做厨师，酒店还会为他提供一个专门的偶人馆，用以展览他的雕刻作品。”
　　他说着神秘兮兮凑近了顾言一，低声问道：“顾大师，那种会动的人偶，还能多来几个吗？”
　　顾言一瞥他：“怎么，现在不怕了？”
　　宋闻灿笑：“之前也不太怕，而且谁会和钱过不去呢，嘿嘿。”
　　“有没有我也说不准，这个你得问王明江。”他说着，把防水布包袱交给王明江，“里面都是曾经大火里幸存下来的偶人残骸，出自你的前辈之手，东西不会差，你自己琢磨着做点雕刻，也许会有新的感悟。”
　　之后，他又帮着宋闻把度假酒店的风水布置了一番，并指了一处作为偶人馆的地界，那里作为他布置的风水阵眼，灵力交汇流散，适合养魂，也有益于人偶师的修炼。
　　做完这一切后，宋闻感激涕零地把顾言一送走了，临走前，还给他的账户打了一笔不菲的佣金。
　　按照宋闻的说法，捐办公楼只是结识他的敲门砖，后续的出场费，该算还是得算。
　　……
　　三人带着宋闻塞的大包小包土特产回家了。
　　汽车开到天河苑门口，顾言一就发现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热闹了不止一星半点。
　　“怎么这么热闹？”
　　沈鸣也不清楚，只道：“可能是来这里看铺面的商户？”
　　到了别墅门口，顾言一看着对面原本空置着作为沈确居所的别墅，如今竟然被改造成了一处招聘场所时，沉默了。
　　别墅外，排队入场的应聘者已经排到三十米开外的地方。
　　队伍泾渭分明地排成了两排，一排是妖，一排是人。
　　二十多年来势不两立的两个种族，如今却在这里达成了一致的和平共处，倒是一道奇观。
　　排队的人和妖们也看到了顾言一，纷纷向他行礼。
　　这阵仗，弄得就像当初在仙界时候天尊出行时一样，瞬间勾起了顾言一不甚愉快的记忆，他脚下生风，迅速闪回了别墅。
　　谁知别墅内却空空如也。
　　“鬼呢？妖呢？都去哪了？”
　　顾言一找了一圈，没看到半个鬼影，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二楼，胡灵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那个劳什子的局长说招聘的人手不够，来咱们家撬了墙角，把能用的都喊了过去，至于那群小鬼，看着有热闹凑，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说完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顾言一：“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胡灵睡眼惺忪：“我乃堂堂天狐，怎么可能去为了人类打杂，简直笑话……”越说声音越小，渐渐地，呼吸匀称地睡了过去。
　　顾言一察觉到他情况有异，使了个浮空术让胡灵下来，仔细检查一番后释然。
　　原来是要突破了。
　　把胡灵放到沙发上，顾言一也瘫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索性去了对面招聘的场地看看热闹。
　　……
　　用作招聘的别墅被任常林布置一番后，看上去还算正式。
　　门口专门放了立牌，写着“第一届特侦局招聘现场”。上面有招聘职位、职位要求、薪资待遇、各种员工福利等等，还挺像模像样。
　　顾言一用了敛气符，进去时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别墅的大厅被设置成了临时的休息区，坐满了人，那些人手上拿着简历，有的人在默念自己准备的回答，有的人在仔细回顾简历上写的工作经历，和寻常的招聘场所倒是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太一样的是，这里的应聘者五花八门，有老有少，有人有妖，有的妖甚至还没有彻底化形，身上带着自己本体的一部分特征。
　　这场面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了去，还以为是什么cosplay现场。
　　二楼的书房，则被征用作了临时面试场所。
　　几个娃娃从二楼的房间里出来，趴在栏杆处叫道：“下一轮，秋夏、元一尘、祝晔舒、姜颉——叫到名字的人请上楼——”
　　就见座位上几个人起身，神情紧张地上楼了。
　　顾言一跟在几人的身后，在书房大门关上之前溜了进去。
　　主面试官是任常林，但沈确和张清妤几个鬼也都在，一是能为任常林压阵，二是也能考察面试者的能力大小。
　　在顾言一进书房后，沈确最先感知到，他盯着大门看了许久，忽然抿嘴轻笑了一下。
　　另外几个鬼也似有所感，但都没表现出来，面试流程照旧。
　　任常林收了几人的简历，根据每人简历的特点提出相关的问题，在对方回答了之后，在简历上写写画画，做出只有自己懂的标记。
　　另外的几个鬼则偶尔在旁边补充一些提问。
　　一轮面试，四个人，几乎要花费二十到三十分钟不等，相较其他企业而言，堪称严苛。
　　等人出去后，顾言一抓起了想要出去喊人的娃娃放到自己的肩膀，人也显露身形。
　　任常林这才发现顾言一竟然来了。
　　顾言一：“任局，怎么就在别墅里开了招聘会啊？”
　　“你打了广告之后，我们就收到了大批的简历投递，局里现在正好缺人，小沈说能提供场地，我就寻思索性在这里先办一场招聘会，筛选些合适的人员出来，争取让特侦局运作起来，剩下的再徐徐图之。”
　　顾言一摩挲着下巴：“可我怎么觉得，您是打算让特侦局在这里安家了呢？”
　　被戳破了心思，任常林不但不恼，反而笑眯眯道：“还是顾先生有先见之明，其实这个方案我们也思考过，既然顾先生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那不如就把这里作为特侦局总部的选址吧。”


第115章 
　　顾言一听后笑了，笑容里却看不出什么喜色，他问任常林：“任局，您知道的吧，这别墅区里，住的不是妖怪就是鬼，特侦局肯定是人类占多数，您是想让他们在我这里直接打起来吗？”
　　任常林却面不改色：“顾先生，您这里的情况也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或者说，正是因为此，我们才做这种安排。您想，特侦局招聘的限定条件中，并没有规定某个种族不能应聘，不能被录取，因此无法避免地，人族修士会和妖修在同一屋檐下工作。
　　“我们都知道妖修和人修之间的那场战争，也知道他们之间水火不容，但既然来到了特侦局，就得放下成见，为地球上的所有种族的安全优先考虑。
　　“可什么方法能让他们逐渐放下成见，我们评估过后一致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混居。”
　　他说得有模有样，有理有据，冠冕堂皇，理由无懈可击，听得一旁的几个鬼修连连点头。
　　顾言一：……
　　顾言一：……真当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吗？
　　任常林继续正色道：“当然，古语有云，一石二鸟，一举两得，我们办一件事自然不能只追求一种效果，一来能减少人妖之间的矛盾，二来，还能让您稍微看顾一二，何乐而不为呢？”
　　顾言一：……你们乐了，想过我乐不乐？
　　顾言一：“地址选好了？”
　　任常林听他这么说，立刻就知道对方应允了，暗自握拳。
　　“选好了，不仅宋先生送了栋楼，裕盛集团也送了几栋楼，还有一块宽阔的地皮，暂时没想好用来做什么。”
　　顾言一点点头，对他们的内部安排不打算置喙。
　　看完热闹，他就先回了别墅，准备休息一下。
　　这天，他就像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一样，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刷视频，看电视，打游戏，再时不时去楼上看一眼胡灵的情况，估摸着他距离突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这天晚上，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别墅外忽然阴风大作，路灯忽明忽暗，灯光明灭中，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鬼影出现在别墅外的路上，时隐时现，悄无声息朝着这边靠近。
　　顾言一趴在二楼的窗户朝外看了一会儿，抓起沈确就跳到了对面的别墅。
　　别墅的卧室里，忙了一天的任常林鼾声震天，睡得四仰八叉，冷不丁被顾言一摇醒，茫然中被他满脸的笑意弄得一个激灵。
　　“怎……怎么了？”任常林的声音还带着困顿。
　　“任局，起来宵衣旰食啊，面试去！”
　　任常林：？
　　五分钟后。
　　发着抖的任常林：…………
　　任常林牙齿打颤：“顾……顾大师……您……也没说……鬼也会……会来面试啊……”
　　别墅里挤满了外貌各式各样的鬼，有缺胳膊少腿的，有断头腰斩的，有舌头比头发还长的，有指甲比刀尖还利的……
　　在众鬼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时候，饶是已经熟悉了和非人类打交道的任常林也忍不住朝顾言一的身边靠了靠。
　　而且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在鬼的身边会这么冷啊！
　　他有些怨怼地看了一眼顾言一和沈确。
　　他觉得这是顾言一在报复他，但他没有证据。
　　其实任常林都错怪他们了。
　　顾言一身边的几个鬼全都是一脚踏入了鬼修门槛的高阶鬼，甚至沈确一开始就是摄青鬼，如今跟着顾言一修炼，已经踏入了灵动境界，就如同人修的炼气境一样。
　　踏入鬼修门槛后，他们都会有意识地收束身上的阴寒之气，甚至能在没有阳光的白天行走，如果旁人不说，恐怕没人会知道他们是鬼非人。
　　所以他们都忘了告诉任常林，普通的鬼是会散发出阴气的。
　　一堆鬼扎堆在一间房里，那体感比在冬天开空调还还酸爽。
　　中秋的天气还不需要穿太厚的衣服，任常林根本没什么能御寒的衣服，最后还是沈确跑去哥哥的别墅，在衣柜里找到了一件被他丢弃在角落的华丽貂皮大氅给任常林，他才不至于直接冻僵。
　　“好……好的……请……把简历……给我……”
　　任常林一边喝热水，身体还没缓过劲来。
　　就在这时，众鬼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红衣的身影，顾言一看得眼熟，多打量了她几眼。
　　那女人收集了众鬼手中的简历，一起交给了任常林。
　　顾言一灵光一闪：“啊！是你！你公司的事情解决了？”
　　她可不正是之前被自己的儿子杀死，又拼着一股怨气把山姥给吞噬了的邓淑云么。
　　邓淑云笑了：“还得多谢大师赐下黄符，我才能吞噬山姥，吸收了它的修为。”
　　顾言一觉得邓淑云是真的猛，竟能凭借自己人类的魂魄战胜山姥，如果生在修仙界，她保不齐能成一方大能。
　　“你们这是……”他看向身后的那群鬼。
　　邓淑云道：“我处理了公司的事，确保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进监狱再没翻身的可能，本打算来找您，没想到他们竟然陆续找上门来和我交流修炼心得。来得多了，我索性收编了。前几天又看您在为特侦局招聘，就想着带它们来应聘。”
　　顾言一打量那群阴气森森的鬼，里面有不少狠角色，想必邓淑云口中的“交流心得”也不会太文雅。
　　这女人确实让人佩服，就算吸收了山姥的修为，但也不是马上就能适应的，没想到她竟然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扩充这么多的手下。
　　这边确认不会出问题，顾言一就回了别墅。
　　明天还要去地府一趟，得赶快回家好好睡一觉才行。
　　……
　　第二天，顾言一起床，下楼就见到黑白无常罕见地出现在饭厅里。
　　难怪今早这么安静。
　　平时喜欢在别墅里玩闹的小鬼们今早全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另外几个吃饭喜欢聊天的大鬼平也秉持食不言原则，都只闷头吃着眼前的早餐。
　　顾言一坐到空位上，问道：“二位差爷，是否有收获？”
　　范无咎黑着脸，谢必安沉沉叹气摇头。
　　得到这个结果，顾言一倒是不觉得奇怪。
　　在他去处理山水度假酒店的事后，黑白无常也没有闲着，去找了一处遗址，据他们说，十殿阎王最后的金身就供奉在那处遗址处。
　　如果找到金身，对地狱所遭遇的事，应该能找到一丝头绪。
　　但不出意外地，还是出意外了。
　　金身没了，整个供奉的大殿都消失了，就像被整个抬走了一样。
　　吃过早饭，顾言一嘱托其他人看顾好别墅，多注意任常林的安全后，就回了卧室。
　　他为自己写了一道还魂咒，放在手心，用红绳绑好。
　　这具躯体并非原装，自己的魂魄属于外来品，和身体的契合度算不上好，一旦灵魂出窍后发生什么变故，很可能就无法重新回到这具身体里。
　　安全起见，顾言一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
　　做好这些后，他平躺到床上，闭上双眼。
　　白无常抛出勾魂索，轻轻一拽，顾言一的魂魄就脱离了躯壳。
　　魂魄所看到的世界和人类的双眼所见不同，各种色彩不再明艳，整个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黑白无常冲他点点头，勾着顾言一的魂魄，前往了冥茫之地。
　　有鬼差的勾魂索，冥茫之地不像直播时展示的那么可怕，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后，黑白无常就解开勾魂索，顾言一的魂魄终于能够活动。
　　“先去幽冥城吧。”他说。
　　幽冥城的风格和布局模仿古代京都皇城的布局，内城为十殿阎罗的大殿，外城则是各种地府员工的居所，还住了些投胎等待期太长的孤魂游鬼。
　　地狱内没有日出日落，也没有春夏秋冬，幽冥乃是不夜城，城中始终灯火通明。
　　可如今的幽冥城却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地府原住民存在过的痕迹，仿若一座被遗弃了的孤城。
　　唯一能看到光亮的，就只有黑白无常的府邸。
　　里面住了那些被带领着穿越冥茫之地、等待投胎的鬼魂。
　　外城无甚可看，内城的阎罗十殿大门紧闭，整个幽冥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城。
　　幽冥城后，是十八层地狱，原本自从天地分立后，就没有停歇过的地狱火焰此刻却彻底熄灭，十八层地狱一眼望不到头，幽邃深黑得像是会把整个地狱吞噬。
　　十八层地狱后，就是地狱第一河，黄泉河。
　　黄泉河水是融化为灵体的魂魄所化，勾引着渡奈何桥的人自己进入黄泉，化作地府运转的动力。
　　而如今，黄泉干涸，露出深不见底的河沟。
　　这证明一件事——他们现在所见的地府，只是一处空有形而无魂的空壳。
　　黑白无常和顾言一走过奈何桥，没走多远，就到了——轮回井。
　　正如黑白无常所说，轮回井口被堵，一块巨大的石头紧紧封住了井口。
　　“大人，堵住井口的，正是此物。”
　　顾言一皱眉上前查看。
　　堵住井口的石块黝黑，感觉不出一丝灵气，它紧紧楔入井口，仿佛天生就是从井里长出来的一样。
　　“大人，此物到底为何？”谢必安问。
　　顾言一没说话，绕着查看了石头一圈，又尝试着注入灵力。
　　那石头就像无底洞一样，源源不绝吸收了顾言一注入的灵力，却丝毫没有反应。
　　顾言一掐断灵力连接，长吁一口气，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块石头应该是当年女娲补天时所用的——补天石。”


第116章 
　　黑白无常愣住了。
　　怎么会是补天石？
　　女娲补天的传说几乎绝大多数人都听过，事实也和相传至今的传说没有太大出入，这个传说由曾经女娲亲手捏出的人类先祖——神裔后代编写并传颂至今。
　　可，当初女娲补天后，天道降下预言，言明只要人族不灭，补天的神石就不会坠落。
　　为什么补天石如今却出现在地府中，还堵住了轮回井？
　　既然补天石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说明，曾经被补好的天空裂隙，如今又重新出现了？
　　所以是因为补天石的缘故，地府才会消失吗？
　　黑白无常心中的疑惑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顾言一摩挲着补天石，沉默不语，他心中有些隐约的推测，却因为没有证据，不便说出来。
　　检查完了这些，他对黑白无常说道：“行了，我们先离开吧，这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
　　魂魄回归，顾言一五指舒展又握成拳，重新适应这具身体。
　　地府的时间流速和人间不同，他和黑白无常只待了短短的几个小时，阳间已经过了几天。
　　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正好是投票结束的时间。他也要根据投票的反馈，做出相应的对策了。
　　顾言一登录平台，看了投票的最终情况。
　　希望他开展修仙教学的人占了八成，两成表示反对。
　　两派观点的人员在网络上你来我往地battle，吵得人仰马翻。
　　顾言一随便翻了几个争论得厉害的帖子，两边争论的焦点无非就围绕着：顾言一是否是骗子，甚至他是否是邪/教头子，是否会因为误信他人对自己造成人身伤害，是否会骗钱等。
　　几乎都是围绕他的身份展开的争论，倒是没人对修炼本身发出质疑。
　　他打了个呵欠，从床上起来，拆掉手上的还魂咒的时候，愣了一下。
　　符咒黑了一个角。
　　他歪头思忖片刻，把符咒放回床上，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周秉文的电话正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最近这段时间，周秉文已经从原来的经济公司离职，准备筹办自己的公司，顾言一成为除他之外唯一的合伙人。
　　他一边招聘员工，一边也在找合适的经纪人，发掘适合出道的苗子培养，甚至行动上都显得有些急迫仓促。
　　不知道为什么，周秉文的潜意识里觉得顾言一迟早要离开，像他突然开直播一样，就这样突然消失。
　　这种莫名的预感，让他有一种紧迫感。
　　原本公司正在如火如荼地筹备，场地注册商标都准备好了，正在一边处理招聘，一边调整装修，却没想到昨天，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忽然找来，说网上出事了。
　　周秉文不明所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机。
　　竟然是顾言一那一家子卷着他的钱跑路的父母和弟弟。
　　三人在镜头面前控诉顾言一不尽赡养义务，抛弃亲生父母和亲弟弟，自从出名后，没有往家里打过一分钱。
　　又说顾言一是他们从小带到大的孩子，有几斤几两他们最是清楚，根本不像网上表现得这么厉害，大家都被他骗了！他的背后肯定有一个策划一切的公司，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所有人的钱。
　　为了论证他们话中的真实性，视频里还采访了顾言一曾经的同学，打工时的同事，以及进入影视圈之后的同行。
　　被采访的素人的脸打了马赛克，可出镜的几个演艺圈的人，周秉文却都认识。
　　是之前经纪公司调查内部人员吸毒事件时，被牵连到的几个小明星。
　　听说因为吸毒的事在业内传开，他们从星澄娱乐离开后，并没有哪家经纪公司敢接收他们，最终，他们只能自己单干，接一些网剧拍摄，以此糊口。
　　这些小明星在网络上还剩一点粉丝，但绝对掀不起这么大的讨论体量。
　　周秉文问公关部的经理：“查到后面是谁在推动了吗？”
　　公关部经理推了一下眼镜，说道：“那些营销号里，有星光娱乐的，有天幕工作室的，有曜日娱乐的……根据统计，至少有五家业内的娱乐公司参与。”
　　周秉文眉头紧蹙：“为什么这么多？这些公司准备进军直播圈？可就算如此，也不会和言一的直播内容冲突吧？”顾言一的赛道独一份，根本不可能有对手。
　　公关部经理：“我们打听了一下……据说有导演正在策划直播真人秀，她准备邀请顾先生。”
　　“哪个导演？”
　　“蒋珺，蒋导演。”
　　周秉文沉默。
　　蒋珺，业内知名导演，尤其擅长拍摄文艺电影，作品不止一次被提名国内国际知名电影奖项，也曾经凭借一部初恋文艺片，一举夺得国内奖项大满贯。
　　不少影帝影后都是从她的影片中诞生的。
　　蒋珺不仅拍摄的水平高超，更是在片场不吝指导演员，大多数参演过她的电影电视剧的演员，之后的发展都不错，因此，蒋珺算得上业内炽手可热的导演。
　　对于一个知名导演而言，综艺拍摄虽然来钱快，但没什么技术含量，名气越大的导演，越是爱惜羽毛，不会去拍摄综艺。
　　为什么蒋珺突然说要拍综艺？
　　周秉文觉得里面有猫腻，但目前却无法深究，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
　　他翻看了这条视频下的评论，几乎都是在骂顾言一的，但凡有一两条帮他说话的，都被群起而攻之，喷得体无完肤。
　　周秉文一看那情况，就知道对方请了不少的水军来造势，拥有多年经纪人经验的他在脑海里模拟出了数套解决方案，但最后，都被他搁置在了一边。
　　他决定先联系顾言一。
　　电话接通后，他把目前的大致情况告诉了对方，最后问他：“言一，你准备怎么办？我这里可以立即辟谣，如果你要起诉，我也留存了相关的证据。”
　　顾言一说他要考虑一下。
　　他挂了电话后，站立片刻，忽然自言自语：“你打算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寂静。
　　顾言一耸耸肩，离开卧室，去厨房找吃的。
　　现在不是饭点，白舟提前给他准备好了食物放在冰箱，他只要放进微波炉里叮几分钟就行。
　　就在他吃东西的时候，脑子里忽然传来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
　　“……你知道我在？”
　　……
　　顾言一从容不迫吃完桌上的餐食，把碗筷收拾了放进洗碗机里，启动洗碗机，慢悠悠走出厨房。
　　在脑海里的的波动变得强烈了一些后，他才说道：“顾言一，享年二十二岁不到，高中毕业后开始在酒吧打工，后被经济公司挖掘进入演艺圈。曾经出演过数部霸总小言剧，饰演过里面的男五六七八九号人物，俗称打酱油角色。后因为饰演一位人气角色逐渐有了人气，开始有观众注意到你。
　　“有几个小众品牌的代言。自杀前接到一个人气男二的角色，在开机前的一个星期，你被人拍到出入同志酒吧，还和男人搭讪，因此名声扫地，签约的品牌解约，出演的角色换人，而你，背上了巨额的违约金。
　　“你原想把攒下的钱偿还一部分代言费，后续的钱继续通过拍戏赚取。没想到你的父母和弟弟却突然携款消失，再也联系不上。
　　“还款期到了，你无钱偿还，原先购买的一套在自己名下的小公寓被申请执行，你只能搬出来住。又因为同性恋的传闻，你在业内遭受软封杀，最后走投无路，服药自/杀。”
　　他每每报出一段经历，脑海里的波动就强烈一分。
　　到了最后，竟然开始呜咽哭泣起来。
　　顾言一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
　　他其实也很意外，没想到原主的魂魄竟然还留在身体里。
　　来到这里的时候，原来的顾言一已经消失不见，仙尊试图召唤魂魄，心中想着也许这具身体的主人能知道他附身的真相，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仙尊以为，原主已经魂飞魄散。
　　没想到这次离魂到地府，他手上捏的还魂咒竟然引出了深埋在这具身体内的，原来的顾言一的魂魄。
　　察觉到脑海中的波动时，仙尊都觉得不可思议。
　　脑子里的声音哭够了，虚弱地说道：“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我看到了你在用我的身体直播……”
　　“很简单，因为你死了。”
　　脑子里的魂魄又开始哭。
　　“不不不，你先等等，我脑子现在嗡嗡想，你再哭我就要脑震荡了，你先歇一会儿，也让我歇一会儿。”
　　“哦……哦，嗝。”
　　等情绪平复后，脑海里的魂魄才说道：“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到我死了，我看到自己的魂魄离体，飘在上空看着我的……尸体，好久好久都没人来帮我收尸，我感觉我的灵魂越来越虚弱，我以为我要彻底消失了，但，但忽然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忽然撞在我身上，我就又……又回到了身体里。”
　　仙尊：真不好意思捏，那股奇怪的力量很可能是本尊。
　　魂魄：“后来我……我就发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透过眼睛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我还以为你是我的第二个人格。他们都说，很多双重人格的人，主人格不会的技能，副人格都能办到！”
　　他说着语调有些开心，问顾言一：“你比我有出息多了，能用这具身体帮我过完剩下的半辈子吗？”


第117章 
　　他曾经被要求帮忙善后，帮忙收尾，帮忙解决问题……原以为这些已经是很过分的要求了，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人让他帮忙过完自己后半生的。
　　仙尊顾言一震惊，仙尊拒绝：“别，不要，休想！”
　　脑子里的魂魄苦了脸。
　　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只能用失败二字概括，原以为被一个厉害的魂附身后，对方能让自己的身体过得好一点，为此，他甚至愿意拱手送上身体让对方驱使，没想到这样对方都要拒绝。
　　同是天涯沦落魂，口出恶言六月寒。
　　顾言一决绝的态度真的太让魂魄伤心了。
　　脑子里的魂魄踟蹰片刻，说道：“我觉得……我的身体还是挺不错的。”
　　顾言一：？
　　“脸长得还行，身材……也不错，酒吧打工的时候，很多富公富婆想包养我……”
　　顾言一：…………
　　魂魄哽咽：“我……我不会和你争夺身体的所有权的！我只是希望它换一个好一点的主人，它跟着我太苦了……”
　　顾言一：见过临终托孤的，看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托付自己身体的？这件事古今中外前世今生他都是第一次过，真的很难评。
　　魂魄这下是真的哭了。
　　是的，顾言一故意说给他听的。
　　“呜呜呜呜……我知道我很失败，我知道我就是个废物……爹不疼娘不爱，下面弟弟还来踩……”
　　魂魄一边哭泣，一边倾诉自己失败的过往。
　　魂魄的弟弟是他们妈妈拼死生下的孩子，不仅生产时发生困难，据说孩子刚脱离母体的时候都已经休克了，经过医护人员好一番抢救才救过来。
　　就像某些人会认真对待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宠物，却会忽视路边随意捡来的流浪动物一样，他们爸妈因此特别宝贝这个弟弟。
　　加上魂魄过于懂事，而弟弟惯会撒娇，渐渐地，父母的心更是从左胸腔偏到了右边的肩胛骨。
　　弟弟闯祸了父母骂哥哥，弟弟受伤了父母骂哥哥，弟弟被夸奖，夸完后父母还是要骂一顿哥哥，以彰显弟弟的乖巧。
　　魂魄抽噎着：“我……我努力做得更好，我的成绩比弟弟好，吃穿用度没有弟弟花钱，初中开始就为家里做饭……但他们更喜欢弟弟了……”
　　顾言一叹气，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
　　魂魄原以为乖巧懂事能换得他们的一丝注意，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压迫。
　　年少的魂魄不知道，一味忍让乞怜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只有适当的反抗，让对方承受了代价，才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而他亲爱的弟弟似乎也看出了父母对他的不重视，竟然无师自通了一套捧高踩低的手段。
　　人前装作乖巧懂事好儿子，人后对着自己的亲哥哥傲慢不逊，直言他一辈子都比不上自己，他就是个多余的人，只配做家里的男佣人。
　　“呜呜呜……后来高考的时候，我的手机坏了，闹钟没响……第一科语文考试迟到，最后的分数只能上个二本……爸妈觉得我的成绩太难看，不想继续供我读书，要么让我自己赚学费，要么让我直接外出打工，至于复读，因为花钱多，让我想都不要想，歇了这个心思……”
　　绝大多数学生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能踏入大学的校园中，魂魄不甘心放弃，咬咬牙，去找了个兼职。
　　魂魄长得俊美帅气，身量笔挺，脸蛋扑一层粉就能直接拉到镜头下拍硬照，有个他面试的酒吧老板一眼就相中了他，简历都没看就把人留下了。
　　“老板人不错，如果卖出酒，还给我小费提成……那个假期我赚得挺多的，留下学费和生活费后，就……就……”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声音已经弱如蚊蚋。
　　“就什么？说啊。”
　　“就……就给了父母……”
　　顾言一冷笑。
　　魂魄忧伤：“这是他们时隔六年，第二次夸我。”
　　“哦，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是……我初中第一次给他们做早饭的时候。”
　　顾言一深呼吸。
　　手痒了，但不能抽自己，又不敢说重了话，魂魄一副玻璃心肝，情绪上来了一整天都在自己的脑子里哭的话，他保不齐会拿个锤子朝自己脑袋敲下去，一了百了。
　　“后来虽然开学了，我也没有辞掉酒吧的工作，因为老板实在给得太多了……”在满足自己日常开销的基础上，甚至还能每个月打点钱回家。
　　当然，这话他不敢再说了，害怕被骂。
　　自从他开始补贴家里后，父母对他的态度有所缓解，这让魂魄孤独的心灵得到了一丝慰藉。
　　“后来，我在打工的时候，被去酒吧的经济公司的人看上，他们让我去面试，我没多想就去了。不都说娱乐圈赚钱多吗，我去面试后被选上，他们让我演了个打酱油的角色，还是豪门阔少呢，才去了一个星期，就拿到了五万块钱！”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些兴奋。
　　回想那次拿到报酬后，他自己留了一万在身上，把四万块钱拿回家的时候，父母的表情又惊又诧又喜，直赞自己有出息，父母没有白养他云云。
　　自己当时是什么想法？爽快？得意？扬眉吐气？
　　想起那段不堪的回忆，魂魄只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傻得离谱。
　　有的人是永远养不熟的白眼狼，对你和颜悦色只是为了从你的身上攫取更大的利益。
　　可当时的魂魄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打脸”了父母，证明了自己不是没用的人。
　　自那之后，他几乎所有的拍摄收入和代言收入，都交由父母保管了。
　　顾言一听着他的倾诉，连翻白眼的想法都没有了。
　　魂魄还没毕业就在娱乐圈里闯荡，在大学要毕业的时候，终于拿到了一个能饰演男二的机会，他高兴地和父母弟弟分享这件事，谁承想，过了没多久，他就出事了。
　　那会儿他白天为毕业论文抓秃脑袋，晚上为了研究剧本熬夜研读，根本没时间去什么酒吧，况且他一直以来也没有去酒吧的习惯。
　　因此当营销号爆出他半夜现身同志酒吧勾搭男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谁懂啊，关于自己的事还要通过新闻才知道的那种无助。
　　出事后，他代言的几个品牌方纷纷要求解约，并勒令他按时归还违约金，在对方把违约金数额发给他的时候，他又懵了。
　　谁懂啊，一个品牌税后到手五十万的代言费，为什么违约金有千万啊？
　　他哆嗦着去问经纪公司，却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总监的办公室，还被同行嘲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他那个时候才知道，每个品牌给出的代言费都不低，可大半都被经济公司侵吞，他只喝到一口肉汤。
　　万念俱灰的他想回家找父母商量，让他们暂时拿出自己这几年攒下的钱来应急，回到家后等待他的，却是已经人去楼空的房子。
　　那房子甚至已经被挂到了售房网上售卖。
　　魂魄彻底傻了。
　　他再缺心眼也知道，自己被父母和弟弟抛弃了。
　　“我……我真的太难过了，我平时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竟然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整个房间都被搬空了，只有弟弟房间的地板上放了个他不要的小草人，我太伤心了，哭着拿上那个草人走了……”
　　顾言一抓到了疑点，问他：“什么草人？”
　　“就……一个普通的草人？稻草扎的，还挺紧实，头和四肢被修得圆润光滑，还怪好看的呢。”
　　顾言一现在确信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不是缺心眼，也不是装傻，他是真傻。
　　“你知道草人这种东西大多用在巫蛊之术上吗？”
　　“我……我该知道吗？”
　　“整个家都被搬空了，就地上躺着一个草人，你觉得这合理吗？”
　　“也许是弟弟不想要了的玩具……”
　　顾言一深呼吸，告诉自己仙生绵长，傻子可能会在每一个转角毫无预兆地创翻你，遇到这种情况时，记得保持微笑。
　　“拿回去之后呢，那草人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我来到这里后收拾你的物件，根本没找到那个草人。”
　　魂魄又短路了。
　　“会不会……会不会我在搬家前一不小心把它扔了？”
　　顾言一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几乎无法储存灵气的情况，心里大概有数了。
　　他优雅地咬牙切齿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大约是把那东西烧了后，吞下了它的灰烬。”
　　……
　　和魂魄聊完，顾言一就回书房准备直播了。
　　他刚打开直播平台，眨眼就有数十万人涌入。
　　这次的评论区可谓战火纷飞，除了老生常谈的调侃和催促他赶紧放福袋和平安符之外，还夹杂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是在原身家人发布了那条视频后，专门进来对他进行道德审判的网友。
　　谩骂，讥讽，嘲笑充斥评论区。
　　再看那些评论的号，几乎都是些等级低，没作品，没粉丝和关注的号，一看就和正常的活人号不一样。
　　顾言一的粉丝哪里忍得了。他的粉丝很有一部分是曾经他娱乐圈里的粉丝转化而来，在顾言一开始直播后，因为正主太猛，根本用不到粉丝为他冲锋陷阵，于是粉丝们脾性也逐渐变得平和佛系起来。
　　如今一看评论区里这些扎眼的评论，是曾经娱乐圈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作风，粉丝们一下就支棱起来了。
　　真以为他们退出江湖久了，就从吊睛白额虎退化成HelloKitty了吗？
　　就只敢请些水军造势，但凡你们背后的金主有点胆子，直接和神棍直播连线啊，肯定一连一个不吱声。
　　粉丝们抬头挺胸，斗志昂扬，撸起袖子就在群里发了截图，说道：“家人们，沉寂许久，江湖都忘了我们的传说，该是时候让他们重新长长记性了，干死他丫的！”
　　于是乎，评论区掀起了一阵狂暴的黑粉大战。
　　顾言一的粉丝仿佛是有八条触手的章鱼，怼人的话一秒一条不重样，战斗力拉满。
　　直播粉们叹服，直接吃起瓜来，甚至偶尔在战火停歇的时候火上浇油一下，重新点燃纷争。
　　连直播间里的网管都忍不住私信顾言一，让他稍微控制一下粉丝的言论，不要闹得太过分。
　　顾言一回个“OK”的表情包，去直播间里发下今天的第一个福袋。
　　倒计时结束，福袋被一个名叫【儿子白眼狼控诉无门】的ID抢到。
　　对方没打赏，直接就发来一条直播连线。
　　顾言一轻笑一声，接通了连线。
　　对面的镜头前坐了三个人。
　　分别是原身的父母顾凯麟和潘凤秋，还有原身的弟弟，顾宝悦。


第118章 
　　三人的出现导致评论区凝固了数秒，而后以更加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刷新起来。
　　【卧槽，这谁？这不是神棍父母吗？！】
　　【？？？这是要上演哪出，准备直播间里直接对峙？】
　　【这瓜田我王宝钏投了！下半辈子都不用去山头挖野菜了！】
　　意料之外的连线人让直播间的观众人数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直飙一个亿。
　　顾母潘凤秋开口就是一句指责：“顾言一，我们生你养你，可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对自己父母和亲生弟弟不管不顾，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却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她说完这话后，开始展示自己和丈夫手指上的老茧，又让众人看到了顾宝悦蜡黄的脸色和深重的黑眼圈。
　　直播间的水军适时跳出来指责顾言一不孝没良心。
　　顾言一笑得如沐春风：“谁说我不管你们的死活了。你们如果死了，我高低得为你们挑个孤坟下葬，在撒点纸钱为你们庆祝重新投胎，最后打点好阎王鬼差，让他们绝对别把你们投入人间道，务必要选畜生道。”
　　网友：？
　　网友震惊：不是，神棍，你这么猛的吗？我们都准备为你说话了，你却一来就开大？
　　顾母震惊了。
　　她这辈子都没被顾言一这么怼过。自己先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呢？
　　顾母红温了：“你……你看你说得是人话吗？！”
　　顾言一：“你干人事我就说人话，你干阴间事，我就说阴间话咯。”
　　水军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倾巢而出，占领评论区。
　　【他们是你的父母，你这么说就是诅咒他们早死，是大不敬！】
　　【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他们既生你又养你，你理应孝顺他们，自己发达了就背弃父母，这种价值观的明星竟然被这么多人接受，真是人心不古。】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肯定不会害你，真想害你，还会把你养得这么大吗？根本连生都不用生下来啊！】
　　顾家的父母见这些评论，又重新支棱了起来。
　　顾母说道：“对啊！我们肯定爱你啊，不然能把你养这么大，直接把你扔掉不就行了吗！”
　　【要我提示一下吗，遗弃罪是刑事责任。】
　　【如果遗弃导致婴儿死亡，那就是谋杀罪了。】
　　【神棍的父母让人略感智熄是怎么回事？】
　　水军小脑萎缩：……猪队友真的带不动。
　　顾言一直接笑出声了。
　　粉丝多久没见过他这么笑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们——大的要来了。
　　顾言一：“你们说的爱，是指顾宝悦想吃某个牌子的冰激凌，我拼着室外四十度的高温也要走上二里地给他买回来，又因为天气太热，冰激凌在路上化了，顾宝悦生气，你们就把我给打了一顿的爱？”
　　网友：？
　　顾言一：“还是大冬天顾宝悦嚷嚷着要打雪仗，你们硬是让我陪他玩，他直接把我推进结冰的湖水里，要不是当时野钓的人出手搭救，我恐怕会直接冻死在湖里的这种爱？
　　网友：…………
　　顾言一：“又或者是我高考的时候，顾宝悦调皮关掉我手机的闹钟，让我缺考一门，最后分数只能上个二本，你们还嫌弃我成绩太差，让我自力更生攒学费的这种爱？
　　高考对绝大多数的考生而言，是迈向更好的人生的一个敲门砖，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会在高考的时候给人使绊子？
　　网友：抽象，太抽象了。这操作真的很难评。
　　水军：真的洗不了一点。
　　这下，换顾言一的粉丝怒了。
　　他的直播粉涵盖全年龄段，谁家还没个读书的亲戚邻居小辈了，甚至有的自己就是考生，听到这话简直忍不了一点，当场就开喷。
　　评论刷得比水军的速度还快，以每秒上百条的速度在滚动。
　　顾家的父母顿时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你弟弟年龄小，不懂事，你做哥哥的就不能让着他点？”
　　这不仅是承认下了有这件事，甚至他们两人都知情。
　　部分质疑事件真实性的网友们也站在了顾言一这边，加入战场。
　　舆论简直是一边倒。
　　顾言一：“哦，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和顾凯麟年纪大，应该懂事了吧，那你们卷着我的钱带着顾宝悦连夜搬家，是不是能认定你们是故意的？这样的话，我可就起诉了哦。”
　　网友呆住，震惊于顾家父母的不要脸程度。
　　顾言一笑眯眯：“每次我的酬劳大半都转到了你和顾凯麟的账户上，我这里可是有流水的，要看吗？加起来有几百万呢，这可已经超出了常规赡养义务的范围了。”
　　顾母潘凤秋：“你，你别说了！我是你妈，我怎么可能贪图你的钱！我是怕你辛苦赚来的钱都被拿去赔偿违约金了，想着存起来给你养老用的！”
　　网友：到底是你蠢，还是你觉得我们蠢？
　　【我八岁大的孩子都不信了。我现在已经不和孩子说自己帮他存压岁钱了，都实话告诉他，压岁钱被拿去还人情了。竟然有人还以为这种借口能糊弄人？】
　　【你既然帮他存着，那你们跑什么啊？】
　　【怜爱神棍三秒。别看他平时行事剽悍，其实曾经也是一朵娇花呢。】
　　【楼上差不多得了，曾经的他就算是花，那也是没有开的霸王花。和娇花一毛钱都不搭。】
　　顾言一笑：“对了，你知道我当同志酒吧的丑闻，是顾宝悦弄出来的吗？他那些聊天记录可都被我存档了呢。”
　　众人一惊：卧槽这瓜有点大啊！
　　“他找了身形和我很像的人，又从我衣柜里偷了一套我平时穿的衣服给那人换上，找人演出我在同志酒吧勾搭男人的一出大戏，和请的狗仔一唱一和，就这么把‘我’的丑闻曝了出来。”他看了一眼一直垂头闷不吭声的顾宝悦，对方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顾言一冷笑继续道：“至于原因么……”
　　就在这时，顾言一的手机忽然接连传来好几条消息提醒声，直播间里也瞬间涌入了大批的三无小号刷屏控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顾言一这料爆得十有八九戳到某些人的肺管子了。
　　顾言一可不惯着这群耗子，他清了清嗓子，直接念了出来。
　　“我警告你不要乱开口。”
　　“我知道你的地址，你要是敢乱说一句话，我晚上就找人做了你！”
　　“你想回娱乐圈吧？只要你别把不该说的说出来，我能给你安排角色！”
　　“顾言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信不信我真的能弄死你！”
　　“你竟然敢直播……你完了，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念完这些短信，顾言一还贴心地展示在了镜头面前，告诉众人他没有胡编乱造，是真的有人给他发了威胁短信。
　　当然，号码显示的是一长串数字，这些短信是用基站发送的，甚至连一个虚拟号码都没有。
　　评论区“卧槽”声一片，连水军都不水了，全都吃起了瓜，直播间常住的营销号、视频主播门几乎在网络上实时转播这件事，引得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场吃瓜。
　　顾言一盯着手机惆怅道：“唉，我竟然被人威胁了……”
　　一众粉丝正要安慰他，律师们正要提议自己能提供帮助，就听到他继续说道：“很多年没被人威胁，这感觉，真让人怀念。”
　　网友：打扰了，是我们冒昧了。
　　他看向镜头面前的顾家三人，说到：“行了，幕后的人还有什么要让你们转达的，一次性说了吧。”
　　顾父顾母的神色几经变换，原先准备好的说辞愣是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他们还能说什么，原先计划好的道德绑架戏码已经全然失效，他们再多说一句，都会被网友的口水淹没。
　　最终，顾母只能讷讷说到：“你……你救救宝悦吧！”
　　顾言一：“你是说让我救那个，为了几万块钱就把自己的哥哥出卖，编造自己哥哥谣言，就为了拿着那点钱去买一台游戏机的的，我的弟弟，顾宝悦。你是要让我救这样的他吗？”
　　都说人无语的时候会笑，顾言一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至于顾宝悦，全程都坐在父母的面前，低垂着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乖巧得如同一个摆件。
　　顾言一冷眼看了他一会儿，说道：“行了，今天你们没有给我卦金，和你们说这么多已经是我宽宏大度，我们的连线到此为止。”
　　说完不顾两人焦急的挽留，直接挂断了连线。
　　直播间的网友舒心了：平时他们都是被顾言一踢出直播间的那个，现在终于轮到他们看别人被踢了。
　　谢谢，有被爽到。
　　短短的十多分钟直播，已经在网络上引起了惊涛骇浪般的讨论。
　　从顾言一那堪比水蛭的吸血虫父母，延伸到家庭里不受宠的孩子的境遇，再到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伤害……
　　议题太多，说不过来，根本说不过来。
　　当然，所有的话题中，最受人瞩目的，当属顾言一收到的那几条威胁性命的短信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幕后的人是谁，几乎整个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都被扒了一遍，尤其曾经和顾言一有竞争关系的人，更是上了嫌疑人名单。
　　这些明星的名字被轮番顶上热搜，又懵又怕名声受损，正打算和公关团队草拟律师函之类的稳定一下粉丝的情绪，却没想到，顾言一提前他们打消了嫌疑。
　　他没有发福袋，而是主动连接了一个三无的小号。
　　连线接通后，屏幕那边的镜头晃动了一下后，稳定下来。
　　众人这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处灯光昏暗的包厢外的走廊。
　　而镜头里的，是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男人。
　　众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正是近期炽手可热的人物，今年新晋流量小生——俞逸飞。


第119章 
　　直播间里的网友都愣住了。
　　屏幕中的俞逸飞没有看向摄像头，镜头的角度是从他的头顶往下拍的，看着像是监控录像的角度。
　　神棍不会是黑了哪个会所的监控吧，他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吗？
　　很快，众人的疑虑被打消，就见镜头慢慢向下移动，最后停在了他肩膀的位置，对准了他手的方向。
　　他此刻正拿手机在发短信。
　　【给我找几个人好好折磨顾言一，别让那小子太好过，上次老子就在他手里栽过一次，老子不和他计较，敢还敢耍老子，我能毁他一次，就能毁他第二次！
　　【直播了两场有了点名气，真就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神仙，妖魔鬼怪都得听他的吩咐了？你做的时候记得拍照录像，敢再让那玩意翻起什么浪花，我连你也一起收拾了！】
　　看备注的名字，赫然是俞逸飞经纪人的名字。
　　输入结束后，他重新检查一遍。
　　直播间早就因为他这段话炸开了锅。
　　俞逸飞是近几年逐渐走入众人视野里的一个小明星，之前不温不火，后来因为演了一个人气男二而让人记住了他，连续剧现在还在播出，但他出演的角色人气已经超过了男主。
　　他的经纪公司看准时机为他营销，流量很快就找上了他，据说现在正在接洽一部大热IP的男主角色，有的粉丝甚至自制了一些适合他的形象放在网上，暗示他是男主角。
　　确认了短信内容没什么补充的，俞逸飞按下发送键，发出去的短信旁边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叹号。
　　短信发送失败。手机右上角既没有WiFi信号，也没有手机信号，反复尝试几次都失败，他不禁皱起眉头。
　　场外的观众们都知道顾言一直播间的属性，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黑历史。
　　刚才俞逸飞发送的短信，也印证了这一点。
　　他的粉丝听到了风声，着急忙慌跑去顾言一的直播间蹲点，随时汇报事情进展，大粉头子则赶紧联系他的经纪公司和经纪人发送消，让他们去找俞逸飞。
　　经纪人在知道俞逸飞出现在顾言一直播间的一瞬间，心凉了半截，当下准备直接去找人。
　　镜头里的画面还在继续。
　　俞逸飞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找个借口先离开，去让经纪人把这事处理了。
　　顾言一现在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看对方的反应，必然是知道了点什么内幕，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但是和投资商的酒局却不好推脱。
　　他站在门外踟蹰，包厢里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俞逸飞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先稳住投资商和导演，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刻的。
　　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推开门，屋内的鬼哭狼嚎倾泻而出，唱歌划拳喝酒起哄，什么声音都有。
　　镜头中，包厢里坐了一群男男女女，有的左拥右抱，有的和身边的陪酒男孩女孩玩大冒险游戏，在对方的身上上下其手，摸得人咯咯发笑。
　　不少陪酒的少男少女身上的衣服都半褪了下去，画面不堪入目。
　　就在这时，镜头一转，对向了包厢的正前方站着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正常，一条职业装的过膝包臀裙，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
　　最普通的职业装扮，却把她姣好的身段展露无遗。
　　她此刻低垂着头，头发遮盖着脸，昏暗的灯光中让人无法看清五官。
　　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裙子，显示出了她此刻的紧张。
　　俞逸飞见状，皱眉看了女孩一眼，赔笑走向对正中间坐着的投资商。
　　“真的不好意思啊，范总。是我的问题，我没事先调教好她，您也知道，雏儿都这样，放不开，不过这不正是乐趣所在么？我在这里给您先陪个不是。”他说着，一口干了酒杯里的酒。
　　酒杯里是没有被稀释过的高度数伏特加，俞逸飞面不改色灌下。
　　范总见状，被落了面子的不快终于消散了一点。
　　俞逸飞告了句罪，走到那女孩的面前，低声警告道：“你不是想要那个角色吗，你身上有一大笔债务，拿不到角色你怎么还债？你只要陪范总一晚上，那角色就是你的，来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陪酒陪好了，把人哄高兴了，角色就是你的了。识相点，嗯？”
　　女孩的脸仍旧低垂着，视线透过头发的缝隙看向俞逸飞，目光中带着怨毒的恨意。
　　俞逸飞被看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说：“你告诉我只是一个酒席，我只需要跟在你后面陪酒就行了，没说要让我当场脱光，也没说……有这么多人！”
　　俞逸飞不耐：“既然入了这行，就收起你那天真的心态。你觉得我骗你？满桌子的酒瓶放着，你说这不是酒局？我刚才已经给范总陪了一杯道歉酒，你现在去找他敬酒，可不就是跟在我后面陪酒么。你说，我怎么骗你了？
　　“想反抗之前，先考虑一下你身上那些债务吧，都是出来卖，卖给有钱人不好吗？”
　　他脸上带笑，神色却已经冷了下来，紧紧揽住女生的胳膊，把人禁锢在怀里，走向范超。
　　“范总，她实在是害羞得厉害，还得是您来调教才行。”
　　说着用力一推，把女孩推进了范总的怀里。
　　女孩固执地转头看向俞逸飞，遮盖在头发下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俞逸飞的视线不由盯着她的脸看，总觉得她的五官有些熟悉。
　　【疯了……这姑娘的脸是不是烂了一块？我怎么看到了她的牙床？】
　　【截图调整了一下光线，脸确实……你们点开图片的时候慎重，小心被吓到。[图片][图片]】
　　【我怎么感觉这姑娘看着不太像活人啊？】
　　【楼上去掉感觉，看瞳孔的情况，她确实不是活人。】
　　顾言一直播间里出现非人类的情况经常发生，观众们对此见怪不怪，可包厢里的人却对此毫无所觉一样。
　　范超范老板把推进他怀里的姑娘紧紧搂住，强行把她的下巴抬起来，黏腻的视线在她的脸上不停逡巡。
　　谁想女孩竟猛地推开他，把范超推得仰倒在沙发上，她被身后的桌子绊了一下，扫落了桌上价格昂贵的酒和被子。
　　一阵玻璃碎裂声响起，旁的调笑声暂停，全都齐刷刷看向范超的方向。
　　俞逸飞脸色陡变。
　　范超这下彻底愤怒了。
　　他一把抓住女孩，恶狠狠说道：“好啊，你故意的是吧，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是吧？这么清高来什么酒局啊？啊？我今天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的自尊心厉害，还是我的钱厉害！”
　　他说着，刺啦一把扯掉了女孩的衣服。
　　随着声音响起，她的胴体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下她忍不住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目光怨毒地看向范超。
　　当然，这种常规的画面仅限于包厢里的人能看到。
　　直播间里所见的情况大相径庭。
　　观众们看到的，不是女孩的衣服被撕下。
　　范超的这一撕，直接扯下了女孩一半的人皮。
　　皮肤下是暴露在外的血管和肌肉。
　　没有心理准备的人被吓得尖叫着扔了手机。
　　包厢里，范超的举动如同一个信号，刺激着其他人的肾上腺素，气氛躁动起来，其余人的眼里也都染上癫狂，欢呼着对身边的人动手，有的和范超一起，撕扯女孩的衣服。
　　或者说，撕扯女孩的皮。
　　晃动的霓虹灯让气氛染上诡异的疯狂。
　　俞逸飞淡定地在角落喝酒。
　　【疯了，彻底疯了，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不敢看了，谁能适时播报一下？】
　　【现在什么情况，他这算杀人吗，算杀人吧？地点在哪，谁能报个警啊？】
　　【看他们的状态不正常，不会是嗑药了吧？】
　　【这是在顾言一的直播间，我合理怀疑他们看到的东西和我们看到的情况不同。】
　　评论区的人在疯狂讨论，与此同时，直播平台的电话差点被打爆，有的人认出了那是个保密性很强的会员制会所，只有经成员介绍才能成为会员，大多数普通人甚至听都没听过这里。
　　接到报警的警察迅速出警，在会所门口和俞逸飞的经纪人撞了个正着。
　　经纪人带着一票人，原本准备进入会所中找人，见到警察也一起来了，当下就决定先把警察拦住。
　　直播的内容容易洗，说台词、演戏、试戏……只要多请点水军造势，最后再发一封道歉信，这事就算遮掩过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洗不白。
　　可如果真的让警方介入，事件的性质就变了。
　　即便他们之后能运作着证明俞逸飞没问题，但他被带走调查的事却会牢牢刻在所有人的脑中，成为俞逸飞的标签，只要他在演艺圈一天，就摘不掉这个标签。
　　况且，他身为经纪人，知道很多东西不上秤没四两重，上了秤一千金都打不住。
　　俞逸飞经不起查。
　　今天，绝对不能让警察踏入这个会所半步。
　　……
　　会所包厢内的气氛炽烈。
　　为了保护网友们的眼睛，镜头贴心地没有播出这些内容，转而拍摄起了角落玩手机的俞逸飞。
　　他表情淡然地玩着一个不需要网络的小游戏，手指百无聊赖在手机屏幕上戳着。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来向他敬酒。
　　镜头调转，看清了来人后，观众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敬酒的人浑身上下都是伤，胸口更是插了一把匕首，此刻正在汩汩流血，衣服都被鲜血染成了鲜红。
　　他正端着一杯不知名的液体，递到俞逸飞的面前，脸跟着一次凑近了对方。
　　透过镜头，众人能看到从他耳朵里爬出来的蛆虫。
　　俞逸飞毫无所觉，接过那东西，亲了一口眼前“人”缺了一半的嘴唇，笑着喝下了那杯液体。
　　瞬间，俞逸飞的瞳孔出现一刹那的空茫，而后又慢慢聚焦。
　　这下，他终于看清了包厢里的真实情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第120章 
　　再看跟他递酒的人，赫然是在半年前宣布暂时息影，外出散心，归期未定的五线小明星——徐子行。
　　不止俞逸飞认出了他，很多网友也认出了他。
　　徐子行是一部生活综艺的常驻嘉宾，以居家好男人的人设而被大众熟知喜爱，并借此火了一段时间。
　　后来听说他因为突然走红而导致心理压力过大，准备暂时去国外旅游散心，也好好做一番沉淀，等归来的时一定会为观众献上更加优秀的作品。
　　没有人对他突然淡出的做法起疑，一来是经纪公司也盖章了这件事，二来，淡出宣言后，徐子行偶尔也会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传一些他去各地旅游的照片。
　　他的大粉们一直都联系不上他，疑惑之下不止一次询问他的经济公司，经济公司对他们解释说徐子行暂时想一个人旅游，让他们不用担心，经纪公司很爱重徐子行，会随时关注他的动态，不会让他出事。
　　可现在视频里的这种情况，不像是不会让他出事，而是看上去他已经出事了。
　　徐子行的粉丝坐不住了，纷纷在评论区问是个什么情况，徐子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为什么丝毫不知情，现在这模样……他到底是死是活？
　　俞逸飞见到他这张脸却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大叫着迅速退到包厢门口。
　　包厢里的其他人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只一心沉浸于眼前的疯狂血腥之中。
　　俞逸飞哆嗦着推门逃了出去。
　　平时曲折昏暗的长廊在今天仿佛格外漫长，跑了好久他都没看到侍应生。
　　俞逸飞喝了不少高度酒，又目睹包厢里那些血腥的画面，此刻胃中翻涌，忍不住扶着墙面呕吐起来。
　　吐完之后，他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昏暗悠长的走廊像是会吞噬人的恶鬼，仿佛往回走一步，就会落入万丈深渊，他不敢回去，扶着墙往相反的地方离开。
　　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俞逸飞的情绪渐进冷静下来。
　　他确信，刚才看到的男人就是徐子行。
　　如果他没记错，徐子行已经……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包厢里？
　　俞逸飞又想起了顾言一直播间那玄之又玄的传闻——直播连线的不一定是人，还有可能是，鬼。
　　他不敢多想，赶紧深呼吸几下，试图找到出口离开。
　　可走了一会儿，自己却仍旧在走廊徘徊，俞逸飞察觉到了不对劲。
　　平时这条走廊分明没有这么长，可为什么他一直走不完？
　　嘴里的酸臭味熏得他十分不舒服，索性推开包厢，打算先去里面找瓶水漱漱口。
　　可刚一推开门，就见黑暗的空间中显出一张人脸。
　　是徐子行。
　　俞逸飞吓得大叫，一屁股跌倒在地，手脚并用往后退。
　　徐子行从包厢里慢慢飘出来，灯光之下，他仍旧浑身是伤，插着匕首的胸口在不停流血，浸透了衣服，又滴到地上。
　　俞逸飞手脚并用跑走，他不敢回头，生怕那东西追在自己身后。
　　可徐子行没有动，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逃跑的俞逸飞。
　　在屏幕外的直播间里，观众们看到的情形又不一样。
　　他们看到了在飞奔的俞逸飞背后，挂着一个鬼。
　　【……我有一个猜测。】
　　【我觉得我们看到的画面镜头，应该是鬼的视角吧，是吧，是吧？】
　　【所以刚才我们以徐子行的视角看到的画面，都是通过他身后趴着的那只鬼看到的？】
　　【果然，神棍的直播间从来都只会给我惊吓，不会给我惊喜。】
　　这厢，俞逸飞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动，才扶着墙面喘起来，蓦地，他感受到了耳边传来的一股凉气，慢慢转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对鼓胀的眼球。
　　“啊啊啊啊啊——”
　　俞逸飞惊恐的表情被无限放大在直播间的屏幕上，众人甚至能从他大张的嘴里看到他的喉咙。
　　接下来便是多机位的拍摄，一会儿在俞逸飞的头顶，一会儿拍他从左边跑到右边的画面，一会儿又切回了俞逸飞正面的视角。
　　网友：怎么说呢，这些鬼确果然自演艺圈吗，还懂拍摄机位的切换。
　　恐怖感逐渐褪去，他们现在甚至觉得有点搞笑。
　　跑了不知道多久，俞逸飞终于跑不动，抖若筛糠的双腿，扑通就给跪下了。
　　他在不停对着虚空磕头，可笑对准他的多个机位，没有一个是在他正前方的，所以他实际磕了个寂寞。
　　俞逸飞涕泗横流地说：“我不知道你会死，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绝对不会无视你的请求，我会带你走的！
　　“可你不也有问题吗，你没事录像什么，原本睡一觉也不一定能拿到角色，多少男女明星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知道最后拿到那个角色的人付出了什么代价吗？他人差点就没了，在ICU整整住了半个月！
　　“这些大老板大导演的爱好特殊，我有什么办法！等出名了粉丝多了，别人觊觎你就得掂量掂量了，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你竟然想要掀桌子，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啊！”
　　不知道磕了多少次头，俞逸飞跪坐在地，看着来时深黑的走廊，没有徐子行的鬼影，他以为对方已经放过了，耳边却忽然传来阴冷的吹气感。
　　俞逸飞崩溃了。
　　他意识到这里不仅有徐子行的鬼魂，他的背后还有一只。
　　俞逸飞被吓得尿失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逸飞恍恍惚惚从原地站起来。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有花不完的钱，他付出了这么多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与财富，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回程只用了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他就站在了包厢的门口。
　　里面传来熟悉的疯笑和尖叫。
　　屋子里的情况简直没眼看，但比起现在诡异的情况和他身后紧贴的鬼，俞逸飞反而不那么害怕包厢里地的血腥疯狂。
　　他一把抓住发疯的范超，大叫：“范总，范超！出事了！你清醒点！”说着几个巴掌甩在了范超的脸上。
　　范超的神情茫然一瞬，逐渐恢复清醒。
　　他怒喝：“你打我干什麽？！”
　　俞逸飞道：“范总，你知道那些尸体埋在什么地方吗？”
　　范超蓦地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您还没看明白现在的情况吗，这地方有古怪，我们中邪了！”
　　范超仿佛现在才看到了俞逸飞背后的东西，他大叫一声，瘫坐在地。
　　“你……你背后……你背后……”
　　俞逸飞狠狠抽了他两巴掌：“范总，你现在知道我们的处境了吧，快点告诉我，那些人埋在哪里？！”
　　他背后的那东西慢慢看向范超，肿胀的眼球带着杀意和怨毒。
　　范超：“在……在后花园……后花园埋着……”
　　俞逸飞推门而出，徒留范超在包厢里嘶吼求救：“你别跑，你不要丢下我——”
　　……
　　回到走廊的俞逸飞疯了一样推开每一道大门。
　　这地方既然有古怪，那保不齐这些门的其中一扇通往后花园。
　　他一边推门，一边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怨，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让我离开，我出去后就马上报警，绝对不放过里面的任何一个畜生！”
　　他不断重复这句话，怨鬼们仿佛听到了他的感召，在俞逸飞推开下一扇门的时候，眼前一亮。
　　门后是后花园！
　　俞逸飞大喜，以为自己终于脱离了鬼打墙，他脚下疾步走着，穿过后花园就是会所的后门，他马上就要得救了！
　　等离开这里后，他一定要找一个厉害的道士把这里的邪祟清除！
　　就在这时，他脚下一个踉跄，被绊倒了。
　　俞逸飞咒骂着爬起来，发现到绊倒自己的不是什么石块，而是半只露在泥土外的皮鞋。
　　他心里打了个突。
　　难道……
　　“你们……不会真的要让我帮你们敛尸吧？”他颤抖着声音问。
　　不等他说话，泥土开始蠕动，地下蓦地伸出一条腐烂的手臂。
　　一。二。三。四。五。
　　总共五具尸体，他们从埋葬自己的花园里坐了起来，灰白的眼球齐齐看向俞逸飞，而后，爬向了他。
　　俞逸飞吓得再次失禁，他大叫着后退，可腿却被其中一具腐尸抓住，用力往后拉，把他拉进了尸群中。
　　惨叫声戛然而止。
　　俞逸飞被吓晕了。
　　那些尸体没有继续纠缠，他们放开俞逸飞，重新躺了回去。只是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直播间里的沉默震耳欲聋。
　　有认出他们的粉丝们哭了。
　　他们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明星，平台的粉丝数多的不超过二十万，少的不超过五万。
　　因为没有名气，他们不再更新动态后，粉丝也只以为他们离开聚光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罢了。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埋骨在了这种地方，做了植物的养料，遭受旁人的践踏
　　此时，前院的门口又来了几辆警车，只是这次来的不是民警，而是十多个刑警。
　　俞逸飞的经纪人还想阻拦，刑警直接当场把人拿下，其余的人鱼贯进入会所中。
　　会所的人没有提前收到通知，侍应生惊慌不已，急忙找来值班的经理。
　　刑警领队单刀直入，告知对方，这里发生了刑事案件。
　　经理面色微变，想虚与委蛇着等待大老板来处理，却没想到交涉的刑警直接就说道：“据我们所知，会所后花园里挖出了五具尸体，如果你不信，不如我们一起去看个究竟？
　　经理脸色剧变，刑警没有再浪费时间，越过经理，抓了个侍应生就让他带路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所见的情况却糟糕得远超他们所想。


第121章 
　　这间会所有严格的等级限制，即便入会了，最初级的会员也只配得到一个大堂的普通位置，如果想要卡座，必须要两位卡座等级的会员作为担保。
　　若想得到进入包厢的资格，则需要更高等级的人作为担保。
　　而在包厢之上的等级，则是——后院。
　　在会所的会员口中，后院通常被他们叫做后花园。
　　后花园并不是一个经常会出现的词汇，甚至部分新入会的人连后花园的名字都没听过。
　　它神秘，隐蔽，暗藏玄机。
　　一些知道的人提起它的时候，都会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眼神交流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刑警们浩浩荡荡闯入会所，在侍应的指引下推开后花园的大门后，被里面靡丽狂荡的场景惊得一时失语。
　　推开大门时，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奇怪的香味，弥漫在后花园的空气之中，甜腻又让人作呕，那些被隔音门阻隔的声音也跟着一起传来，调笑、呻/吟、以及不可言说的碰撞声，如同踏入了纸醉金迷的销金窝。
　　刑警们几乎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那味道他们也十分熟悉。
　　是毒//品。
　　里面一群人赤身裸/体，正在群魔乱舞，有的目光迷离，显然磕多了，有的肢体交缠，如同两条恶心的肉虫。
　　而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献祭台一样的圆形石台。
　　石台中央躺着一个人。那人双目紧闭，浑身是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看上去已然出气多，进气少，只有他胸口隐约的起伏昭示着这个人还活着。
　　石台周围或站或坐的人有的手上拿着“工具”，有的脸上挂着疯狂，即便警察出现，似乎也一点没打扰到他们的兴致，仍旧有人拿着东西往那人的身上招呼。
　　而就在不远的草丛中躺着的是五具沾了泥土的尸体。
　　尸体旁边，正是已经昏迷的俞逸飞。
　　至于那群磕多了的瘾君子，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异常。
　　刑警们甚至觉得，如果这群人渣发现了五具尸体，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饶是见多识广的刑警，此刻也不禁胃部作呕，心中怒火飙升，忍不住冲上去给那些人渣两拳。
　　门外的经理阻拦失败，脸上已然是一片灰败，任由刑警给他铐上手铐，没有挣扎。
　　很快，他们找到了那处包厢。
　　包厢里，范超满脸痴傻地瘫坐在地，手上抱着一瓶昂贵的洋酒，其他人七零八落地昏睡，虽然毫发无伤，但仍然被警察带走。
　　他们得做一个血检。
　　警方收缴了包厢里的所有液体，准备拿回检验科化验。
　　在检查整个包厢的时候，在场的刑警不禁想，他们刚才在直播间里看到的，到底是真是假，莫非只是一场幻觉？
　　又或者是埋尸在此处的鬼魂展现出的，他们死前真正遭受过的经历？
　　……
　　事件关联的要素太多，明星、资本、权贵、毒//品，虐杀……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如同飓风海啸一样席卷了海内外。
　　尤其里面牵扯到的明星的粉丝们几乎疯了。
　　有的脱粉回踩，有的连续曝猛料，有的发了骂人的视频后脱粉，有的甚至直播烧掉所有相关的周边。
　　而那些被残害了的藉藉无名的娱乐圈小透明，众人对他们的态度却出现了两个极端。
　　有的认为他们不自爱，出事活该，有的认为是这个圈子太脏，完全是法律的真空地带，因此才会脏乱差得如同一个大型垃圾堆，环境如此，底层的个体没有什么改变的能力，只能去适应。
　　自媒体、电视台、专栏、报纸……各式各样的媒体近几个月都在围绕这件事进行探讨。
　　与此同时，警方的调查也在推进。
　　顺着俞逸飞和范超的这条线索，警方挖掘出了一条树大根深的产业链，里面牵扯了不少各行各业的知名人物。
　　也因此，调查中受到了不小的阻力，甚至受到死亡威胁。
　　主办这起案件的刑警穆栖元就不止一次遭受意外，从最基础的开车司机醉驾，到车子刹车失灵，货车迎面相撞，差点酿成惨剧，到之后的半夜下班暗杀，闯入他的家里对燃气阀门做手脚等等……
　　第一次的时候，他以为是意外，第二次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有人刻意针对。
　　可在这样密集的暗杀动作下，自己竟然能毫发无伤，穆栖元一点都不相信是因为他的运气好。
　　比如现在。
　　他手上原本端着自己做的盒饭，正准备吃，一股莫名的力道就把盒饭打翻，饭菜洒落一地。
　　穆栖元也不恼，诸如此类的事最近他遭遇过不少，一开始以为自己被鬼纠缠，对方在给他添乱，后来才发现，自己确实被鬼纠缠了，只是纠缠的原因不是为了害他，而是为了保他。
　　难怪他能在屡次的人为意外之中活下来。
　　穆栖元叹气，给检验科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检验科的人就全副武装出现，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吃食。
　　检验的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
　　“穆队，是□□。”
　　同事满脸忧心：“穆队，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起了。”
　　这次的案子，局里承受了来自多方的压力，官界的，商界的，民间的，高层的，国内的，国外的……说一句世纪大案也不为过。
　　有人希望他查出真相，自然就有人希望真相被掩盖，随着案件的进展，那群希望掩盖真相的人的行为也越来越疯狂。
　　这天，半夜结束加班，穆栖元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到了警局门口却发现不仅大门锁了，平时让加班人出入的侧门竟然也锁了。
　　穆栖元当即察觉不对劲，拔出配枪，警惕地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往门房的值班室去，想找一把开门的钥匙。
　　就在这时，一阵浓烈的汽油味传来。紧接着便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穆栖元惊呆了。
　　他知道这群人疯狂，不知道竟然能疯狂到这种程度。
　　他们竟然打算烧了警察局！
　　蓦地，他被兜头浇了一桶汽油，旋即上面落下一支火把。
　　一旦接触到，他立刻就会化身火人。
　　“跑--”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呐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只鬼竟然现身了！
　　鬼的浑身上下都是难看的伤口，他眼球只有眼白，肤色青黑，衣着脏乱，用力推搡开愣怔的穆栖元，避免了他和火把的接触。
　　火势在汽油的助力下两面夹击，很快就占领了整栋警察局。
　　穆栖元一边在鬼的带领下逃跑，一边确定了局里必然有那群人的内鬼。
　　成为刑警几十载，他第一次内心如此绝望，不是因为嫌犯三头六臂，手眼通天，而是因为自己以为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伴，变成了藏在暗处的刽子手，随时准备要他的性命。
　　……
　　G市警察局被烧了！
　　这条新闻当夜就窜上了热搜。
　　现代社会的熬夜党不少，发现警局方向的位置红光冲天，当即就打了火警电话，当然，在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也是不忘录像的。
　　原本以为马上就能听到消防出警的警笛声，没想到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除了越来越多周围住户的喧哗声外，一丁点消防警笛的声音都没传来。
　　可G市的消防总队距离市警察局的距离，只有两条街啊！
　　就算是双腿步行，最多二十分钟也到了，大半夜的也不存在堵车的情况，消防车的速度应该更快。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情况异常，联想到不久前G市那家潜匿神秘的会所，众人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直到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响起了消防警笛的声音。
　　即便是大半夜，这些不同角度拍摄的视频被上传到网络上后，仍旧引起了一股不小的关注。
　　无他，事故发生的时间太敏感了，起火的又是警察局，地点还是前不久刚出名的G市，歹徒的目的简直昭然若揭。
　　【历史上有火烧粮仓，近现代有火烧会计档案室，现在我终于看到个更大的了，火烧警察局！】
　　【见证历史了家人们，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识到。】
　　【好奇这背后到底多大的势力啊，竟然嚣张到了这种程度。】
　　【本人知道点内幕，这不是第一次出事了，据说承办这件案子的刑警队长已经遭受五六次谋杀，从交通意外到煤气泄漏到投毒都有，但这次直接烧警察局真的离大谱。】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背后的人他急了！警官你一定要挺住啊！】
　　消防赶到后，搜遍了所有整个警察局，除了烧得只剩下框架的楼体外，没有找到任何一具尸体。
　　穆栖元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任何人都没再听过他的消息，没再见过他的踪迹。
　　这起意外过后，G市官场的暗流涌动直接放到了台面上，各方势力都不装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一个多月后，失踪的穆栖元然出现在直播平台上，上传了一个只有十多秒的直播预告。
　　“大家好，我是穆栖元，我没死，谢谢大家关心。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会在平台做一场直播，一场关于这次会所杀人案的，始末的直播。”


第122章 
　　第二天的直播，几乎吸纳了平台超过八成的流量，原定在那天直播的主播都号召粉丝去看穆栖元的直播，因为他们也要去吃瓜。
　　开启的直播镜头中，只放了两把简单的木椅，室内的背景全黑，让人完全猜不到这是什么地方。
　　很快，有两人进入了镜头内。
　　其中一个众人都知晓，是出事后被抓捕后就没有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俞逸飞。
　　俞逸飞的状态十分不好，人瘦了一大圈，脸色凹陷蜡黄，头发凌乱，双目无神，身上穿了一件廉价白T，全然没有往日聚光等下众星拱月的光鲜亮丽。
　　而另外一个人，众人看他身上的制服就能猜到，恐怕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要调查人员，刑警——穆栖元。
　　穆栖元调整好了镜头，坐回椅子上，深呼吸，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感谢顾言一先生对我的支持和帮助，要是没有他，恐怕我连活着都做不到，更遑论在这里直播。”
　　一席话不仅坐实了网络上关于他遭受暗杀的传言，还打脸了第二天官方发出的辟谣公告。
　　是的，G市警察局遭遇大火的第二天就发布了一个公告，表明警察局发生火灾的原因是电路老化，而非什么恶徒蓄意纵火。
　　不管是为了保存颜面，还是避免引起恐慌，警察局方面确实撒谎了，穆栖元啪啪打起脸来是一点都不手软。
　　之后，他讲述了自己自从接手这起案子后所遭受的各种各样“意外”事件。
　　有货车和水泥车司机酒驾疲劳驾驶，迎面撞击他车子的意外，有半夜下班遭人拿刀行凶的意外，还有被混混围堵在暗巷意图谋杀他的意外，更有家里被人闯入，那人故意松了燃气阀门的意外。
　　警察局的大火也确实不是电路老化，而是他加班到半夜，准备下班却发现整栋楼的门窗都被锁死了，大楼内外都被人泼了汽油故意纵火，甚至他本人都没能幸免，被当头浇了汽油，差点被落下的火把点燃。
　　“我也从网上的某些视频中了解到，热心市民们帮忙打火警电话，可出警的时间几乎间隔了一个小时，按照那种程度的火势，消防赶到的时候，建筑应该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我能得以在如此高密度的谋杀中活过来，不仅要感谢顾先生的帮助，也要感谢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鬼先生的帮助。”
　　他微笑着停顿片刻，目光逡巡，却没找到鬼先生的踪迹，便继续说道：“我平时有自己带饭的习惯，但那段时间，我的饭菜里被人频繁下毒。要不是鬼先生帮忙打翻饭盒，我现在恐怕已经两个月大了。”
　　他开玩笑了一句，可直播间里的人却笑不出来。
　　警察局不是是普通人能潜入的地方，穆栖元自制的盒饭被人下毒，唯一的可能，就是警察局里有人被买通了，或者说，有那群人的同党。
　　敌人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原本认为是盟友、是队友的人，却在你转身的瞬间，把刀尖朝向了你。
　　【世界太可怕，我已经看不懂了。】
　　【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放弃光明，把自己变成黑暗。】
　　【警察是人民人身财产安全的最后防线，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成为害命的刽子手。】
　　【连行政司法系统都能够渗透，我不敢想象背后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力。】
　　“我深知，如果继续以警察的身份留在那里，我的调查会遭受更多的阻碍。我看着警局燃烧的大火，当时的内心绝望到甚至想直接放弃。我胆怯了。我渺小如蚍蜉，我的举动就是蚍蜉撼树。他们连象征守卫的警察局都敢烧，还有什么他们做不出来的，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他有些哽咽。
　　坚信多年的信念被动摇摧毁，对于任何人而言，打击都是巨大的。
　　“后来，我在鬼先生的掩护下，无躲开了消防员的搜索，顺利逃跑。我一度消沉。可在见到鬼先生的一个个同伴，看着他们身上骇人的伤口，他们脸上到死都带着的绝望，我又觉得，他们连死了都在抗争，我还活着，我凭什么放弃。”他说到这里又笑了，眼里盈满泪花。
　　“好在，我把重要的证据都带了出来。呵呵，不然这场直播至少会再推迟一个月。”
　　评论区里都在安慰他，推迟一年都行，希望警官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穆栖元宽慰地笑了，而后正色道：“我离开警察局后，继续了自己的调查，当然，不仅是我一个人在查，也有很多人……和鬼，给予我帮助。”他娓娓道来自己调查到的所有真相。
　　原来，这间会所当初成立的动机，原本也是为了提供一个足够隐秘的地点，让某些兴趣爱好不便为外人道的名人明星资本权贵们能有一个放飞自我的场所。
　　最开始，这些人不知道会所保密性是否真如宣传的那样，来这里玩也不敢太过，虽然擦了法律的边，但尚且收敛着。
　　可随着时日渐长，他们也逐渐不安分了起来，伸出了试探底线的脚。
　　从最开始的多人运动，到后来的触碰违禁品，再到最后的——杀人。
　　当他们发现，无论怎么折腾，这家会所都能完美帮他们掩盖罪证后，他们彻底放开了。
　　当然，为了避免秘密泄露，这家会所制定了十分严苛的入会制度，以及会员等级晋升制度。他们查到的高级会员的身份，几乎每曝光一人，都会引起社会上的巨大震动。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遭受到如此恐怖的报复。
　　而俞逸飞，则是这件事里再小不过的一个角色，他的工作，就是做人牙子。
　　会所里的神秘客人有身份有地位，钱多得花不完，而娱乐圈里有俊男美女，他们需要资源人脉和钱，两个圈子几乎一拍即合。
　　但太过张扬必然会引人注意，就算会所的成员再手眼通天，也希望减少麻烦。
　　于是乎，俞逸飞就成了那个被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掮客。
　　这人够坏，够贪，够没良心，在乎的只有自己拿到多少好处，别人的命在他看来，也只是自己攀登青云梯的助力罢了。
　　俞逸飞：“最开始，我会和他们说清楚，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那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最开始他们确实也收敛着点，虽然会弄伤人，但不至于弄死。那些人出来后，也都拿到了不错的资源，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找上我。
　　“后来，那些会员的手段逐渐升级，直到有一天，弄死了人……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快被吓死了，我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可等了好久都没什么消息传开，他们甚至让我物色新的人。
　　“死人的消息早就在圈子里传开了，那些小明星虽然不出名，但多少有点粉丝基础，从前愿意铤而走险是因为收益巨大，现在为了资源若是连命都丢了，岂不是本末倒置？会所的人催得紧，我也急需某个角色，干脆就把目标放在了那些没有名气，极度渴望出名的人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从花园里挖出来的那几具尸体几乎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小透明。
　　这种人便于引诱，没有背景，即便出事了，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不得不说，俞逸飞的目标人群找得很准，连续死了几个人都无人注意到。
　　可是后来，那群人又不满足了，觉得这些人没什么名气，玩起来不带劲。
　　于是，俞逸飞又稍稍把目标提高了些标准，就如同顾言一这样的阶层 。
　　但对付他们的方法，和对付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的方法又不一样。
　　他先用丑闻抹黑对方，在对方丢掉大量资源、身上背负巨债后，再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告诉他有个办法可以拯救他，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这个招式很有用，会所的人甚至能指名自己想要的人，不过因为之前出了不少人命，他们也知道稍加收敛，最多让人去医院住几天，甚至住院费都愿意支付。
　　某天，曾经的顾言一被人指名了。
　　之后的情节，就是众人熟知的他被人拍照、陷害、泼脏水。
　　俞逸飞早就知道，顾言一有一个不成器但贪婪的弟弟，只需要许以些微的好处，对方就能把他哥哥出卖。
　　顾宝悦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再之后，顾言一出事，身负巨债，亟待归还，他们家人抛弃儿子，举家卷款逃跑，他落得一无所有。
　　也终于到了俞逸飞向对方递出橄榄枝的时候了。
　　可却在这时变故陡生。
　　顾言一竟然失踪了！
　　布置这么久，竟然让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他何曾被如此坑过！
　　看着人去楼空的公寓，俞逸飞气得差点砸烂大门。
　　会所那边催得紧，他交不出人，不得不重新换了个目标，为此，他原本定下来的男主位置都泡汤了。
　　不过歪打正着，扔给他的男配人设好，他竟然因此涨了不少的粉。
　　后面再听到顾言一的消息，是听说他已经不干演戏，转为做主播了。
　　最开始他对此不屑一顾，道对方这是活不下去了开始卖货了，当初他要是抓住机会多好，不就没这么辛苦了么。
　　再后来，又传出蒋珺要拍综艺的消息，有意向邀请顾言一出演，蒋珺的综艺处女秀必然噱头拉满，十足吸睛，他怎么可能放弃这块大饼，可让经纪人去联系对方后，对方却想都没想就拒了他的请求。
　　一瞬间，对于顾言一又要翻红的恐惧和对自己曾经所作所为的心虚，他又动了杀心。
　　“……我又重新找到了顾言一的父母，想要重演一遍从前的戏码。毕竟我能毁掉他一次，就能毁掉他第二次。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播间的评论在以每秒几十条的速度刷新着谩骂俞逸飞，偶尔掺杂着他的粉丝的脱粉宣言。
　　俞逸飞看着这些滚动的评论，笑得无所谓：“脱粉就脱粉呗，我靠着自己的本事拼出头，我藉藉无名的时候你们粉丝没有给我什么助力，我出名了才像蚂蚁一样蜂拥而至，你们只是在我的事业锦缎上添花，没有在我落魄的时候送炭。
　　“你们于我而言，只是诱骗投资商给我代言的工具罢了，你们知道每次我看你们自我感动，有多恶心吗。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大约是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不再避讳，把深埋内心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评论凝滞一瞬，换来了更加疯狂的输出。
　　脱粉的重新加入战场，没脱粉的宣布脱粉后加入战场，要是粉丝在现场，恐怕现在早就把臭鸡蛋和烂菜叶往俞逸飞的身上招呼了。
　　穆栖元看他一眼，提醒他不要歪题，言归正传。
　　之后，俞逸飞就说起了会所里的一些细节，诸如高级会员、超级会员都有谁，以及他们都玩些什么花样，会所里的毒/品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流入的……
　　随着他曝出的名人越来越多，所有人的心情逐渐由震撼、诧异、惊疑转为麻木。
　　名人太多，他们已经震撼不过来了。
　　俞逸飞继续道：“我被警察逮捕后，原本关押在看守所里，但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暗杀我了。”
　　说到这里，他沉默良久才又开口，神情逐渐转为迷茫、不解、困惑，最后缓缓开口：
　　“你们知道，是谁救下我的吗？是那些被他们折磨死的人变成的鬼救了我。是我带去的那些人变成的鬼。救了我。”
　　蓦地，他突然癫狂，像是承受了极度的痛苦，嘶吼：
　　“是它们！！！救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啊！！！”


第123章 
　　这是出事之后，俞逸飞的情绪第一次失控。
　　在看守所的时候，即便遭受了暗杀，他也心如死水，失去所有后，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一切，可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审判，俞逸飞突然就崩溃了。
　　“既然天底下真的有鬼，你们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要等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你们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
　　他咆哮着质问那些遭难的灵魂为什么不出现在他面前，提醒他悬崖勒马；他责备它们的冷漠冷酷，谩骂它们的绝情。
　　最后，他嘲笑它们的遭遇。
　　面对他这样恬不知耻的发言，网友们已经愤怒震惊到失语。
　　穆栖元冷冷道：“你不是在后悔自己做了这些事，而是在后悔做的事被发现。即便重来一次，你也一样会做，只是会做得更加隐蔽罢了。你愤怒的，也只是因为自己机关算尽后只换来一湖镜花水月，终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的愤怒。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俞逸飞，你就是这样的人，承认吧，承认自己输了，输给了昭昭天理，输给了元元众民！”
　　俞逸飞心中仅存的那点幻想被穆栖元的话彻底摧毁。
　　他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
　　穆栖元又对案件的来龙去脉做了一些补充。
　　穆栖元：“……因为事件涉及到超自然力量，所以中央最终决定把案件移交特侦局继续侦办，更多的证据我也已经移交，过不了多久，作恶的人必定会受到惩罚！
　　“最后，我要再次感谢顾先生，谢谢他为我提供直播的场所，让那些人无法找到我。嗯，这处房间是没有信号的，所以他们定位不了。”
　　众人恍然大悟。
　　无信号联网直播，顾言一直播间的常规操作。
　　交代完所有的事后，穆栖元在镜头前定定坐着，良久都没有动作。
　　众人疑惑之余，他开口了：“我曾经做警察时的初衷，是为惩恶扬善，保护一方民众的安全。经过这件案子后，我心中迷惘，对自己的前路也充满茫然，最后考虑再三，我决定——”他深吸一口气，“从公安部门辞职。”
　　他说着站起身，神情坚毅地冲镜头敬了标准的一礼，而后脱掉了上身穿的制服，整齐叠好。
　　画面中，只有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穆栖元有些颤抖的手。
　　而后，穆栖元离开镜头片刻，再出现时，手中是另一套制服。
　　他抖开上衣，穿上那套板正的新制服。衣服版型很好，衬托得他宽肩窄腰，他漾起笑容，大声道：
　　“前刑警队队长穆栖元，从今天起担任特侦局二队队长！敬礼！”
　　【？】
　　【啊？】
　　【穆警官，我刚要哭呢，眼泪就憋回去了。】
　　【去特侦局官网看了，这个部门隶属中央管辖……穆队长，你这是升职了啊？】
　　【我正要伤感人民失去了一个好警察呢，你竟然给我整这出，你还我眼泪！】
　　【刚才伤心哭了，现在是感动哭了，穆队长在适合他的岗位继续发光发热，为人民服务，还有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穆栖元再次庄重敬礼，才笑着说道：“特侦局现如今正在广招能人异士，不限种族，不限年龄，秉持能力高者居之的原则，欢迎各位踊跃投递简历！”
　　说完，掐断了直播。
　　……
　　时间进度条往回拉。
　　在警察找到花园的尸体后，直播画面被掐断。
　　直播间的观众见状，简直抓心挠肝，恨不得顺着网线钻过去直接在现场观看。
　　可顾言一接下来的话又把他们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投票到今天为止结束，具体的投票情况你们都知道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教你们如何修炼。当然，这个东西虽然看个人天赋，但因为是我来当你们的老师，所以即便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引气入体，甚至无法感受到气的存在也不要着急，即便是石头，我也能教得它开启灵智，懂？
　　“特侦局也会开设一个专门的答疑解惑板块，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在板块上发帖，这样大家也能一起讨论，集思广益，特侦局里的员工也会根据具体情况在答疑板块解答你们的疑惑。”
　　前摇结束，顾言一把镜头调转，一块白板入镜，上面写了整整一个白板的——口诀。
　　“口诀名叫引气诀，入门第一件事，把这套口诀倒背如流。之后电子版也会上传，你们截图吧。想要学会更深层次的知识，只有你们背熟了引气诀后才能继续传授。”
　　顾言一掐着时间，估摸着截图也好了，就说道：“行了，今天先酱，拜拜咯。”
　　而后掐断了直播。
　　网友：…………
　　网友：啊啊啊啊啊他又这样！！！
　　网友：他们下次！下次一定脱粉！！！
　　挂掉直播，顾言一走出书房，直接走向大厅的传送阵。
　　刚才和顾家几人连线后，他已经定位到了他们三人的位置。
　　传送阵亮起又暗淡下去，他的身形已然消失在别墅。
　　再出现时，是在一处脏乱差的巷子里。
　　巷子的环境很糟糕，地上满是污水，两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的臭和让人作呕的腥臊味。
　　踏入巷子后没走多久，顾言一停在了一处老破小的单元楼外。
　　老房子隔音差，他光是站在楼底下，就能听到楼上的吵闹打骂声。
　　“你们都是废物吗，让你们办个事都办不好，留着你们有什么用！你们给还有什么资格当我的父母！”
　　“一段时间不见，他倒是长本事了！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我的面子！”
　　“等着瞧，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顾言一轻笑。找到咯。旋即消失在原地。
　　再现身时，他已经身处顾宝悦他们租住的老破小中。
　　此时的客厅里破旧凌乱，两个眼熟的人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而刚才还在大放厥词的顾宝悦在见到顾言一的瞬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扔掉手上正准备砸向父母的水杯转身就要跑，被顾言一虚空一抓，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
　　顾宝悦在空中惊慌大叫：“救命！救命！你放开我！你们愣着干嘛，快点救我啊！”
　　顾凯麟和潘凤秋如梦初醒，着急忙慌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顾言一，一人抱他腰，一人准备扒拉他的手。
　　可两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了一步之外的地方，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他。
　　顾言一歪头：“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让我好看，我现在人就在这里，你准备怎么让我好看？”
　　顾宝悦的四肢在空中扑腾，嘴里大喊道：“救命啊！有人杀人了！赶快报警！报警！是顾言一，那个顾言一要杀亲生弟弟了！”
　　顾言一笑了，没说话，等着他叫。
　　直到顾宝悦的嗓子叫得哑了，声音变小了，逐渐喘不上气了，顾言一才慢悠悠道：“我进来的时候加了一道轻音咒，你大可以随便叫，放心，绝对不会扰民的。”
　　顾宝悦的嚎叫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
　　“不叫了？能沟通了？”
　　顾宝悦颤声说道：“你……你不是顾言一！我知道你不是他！你是怪物！顾言一呢，我要和顾言一说话！”
　　顾言一眉头一挑：“哦？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得多啊？还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顾宝悦没有说话，一张脸涨得通红。
　　顾言一可不怕他是个锯嘴葫芦，打了个响指，顾宝悦上半身的衣服就被气刃撕裂，露出上半身，他身上被腐蚀得漆黑的皮肤暴露无遗。
　　这才是顾宝悦的父母和他连线时，乞求他救救顾宝悦的真相所在。
　　顾言一：“怎么，你不是对你体内的那个魂魄言听计从吗，怎么现在又怕了？”
　　顾宝悦脸色大变！
　　蓦地，顾言一五指呈爪状，慢慢朝外扯。
　　顾宝悦痛苦得大叫。
　　随着顾言一的动作，一个黑影慢慢从顾宝悦的身上抽离出来，黑影扭动挣扎，凄厉嚎叫。
　　“不！不！不！你怎么能发现我！你不该发现我的！你放开我，放开我——”
　　在黑影彻底脱离顾宝悦的身体后，他摔落无力地瘫倒在地。
　　此刻的顾宝悦已经奄奄一息，顾家父母急忙上前查看顾宝悦的情况，又是拍打又是摇晃，一边诘问顾言一，为什么宝悦变成这个模样。
　　顾宝悦稍微恢复神智，看到顾言一手上抓着的那个黑影，大喊：“不！你不能把它拿走，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顾言一觉得这个顾宝悦简直不可理喻。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再不抽离邪修的魂魄，他就要被吞噬灵魂，鸠占鹊巢了？
　　顾宝悦：“不……不……它是我的系统，它答应我的，只要我把你喊过来，就算完成任务，就能重新得到奖励，你不能就这么把它拿走……”
　　顾言一：？啥意思，不懂。
　　他脑海中的魂魄听懂了，大受震撼。
　　魂魄：“它，它是系统？”
　　顾言一：“系统是什么？他是邪修。”
　　魂魄：“什么？系统是邪修？！”
　　顾言一：“所以系统到底是什么？他是邪修啊！”
　　魂魄结结巴巴解释：“系统就是……一种设定，寄生在人类中枢神经上类似超级脑一样的存在，日常发布任务并附带任务奖励，宿主完成任务后给予许诺奖励的一种，一种高科技？”
　　这下换顾言一大受震撼了：“你们这里的邪修竟然如此聪明？！”
　　魂魄：“我们这里没有邪修，系统是未来的一种科技方向！”
　　顾言一疑惑：“它们寄生在人身上，依靠什么维持运转，人类的生命力吗？我记得人类身上的肿瘤就是通过吸取生命力存活的。”
　　魂魄沉默。这个能源来源的问题好像没有专门探讨过，大多数幻想小说里都默系统存在即合理。
　　顾言一又问：“所以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一种名为‘系统’的东西？”
　　魂魄：“……没有，这些都还仅限于人类的幻象。”
　　顾言一：好的，破案了，这就是邪修。
　　顾言一五指握住邪修内丹，厉声问：“说，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第124章 
　　要害被人捏住，邪修的灵体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顾言一见它许久没有说话，冷笑一声，说道：“你做锯嘴葫芦前可想好了，我不是非要你的消息不可，大不了我调查多费点心思多花点时间，而本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看邪修的目光冰冷中带着杀意，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冷厉模样，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收紧五指。
　　阵阵剧痛从内丹席卷邪修的整个灵体，疼得它灵体震荡，惨叫连连。
　　“我说……我说……我被几大修仙门派联手绞杀，逃亡……逃亡之际，发现了一处小秘境……入口，我躲了进去，再醒来就……就出现在了这里……我的肉身消失，灵体虚弱，就……附身到了一个……小孩身上。”
　　小孩是谁，不言而喻。
　　顾言一瞥了一眼地上的顾宝悦。对方满脸震惊，不敢置信。
　　“哦，你附在小孩的身上，然后呢？”
　　“那小孩平日里很喜欢看……奇怪的小说，什么系统、打脸、升级、后宫……看得多了，我就想……想仿照书上的方法，试着诓骗他看看……”
　　没想到事情异常顺利，它才说了句自己是系统，那小孩儿就信了。
　　那小孩缠着让它发布所谓的任务，它随手指了让这小孩虐待一只小狗，小孩欣然应允，兴高采烈执行。
　　结束之后，邪修发现小孩的灵魂竟然被污染了一点，它可以吞噬掉那点被污染的魂魄，增强自己的灵体力量。
　　这个发现让它大受鼓舞，指使着小孩去做些他能力之内的恶事，而他则给对方“奖励”。
　　当然，奖励的发放是通过消耗顾宝悦的生命力来实现的。
　　顾宝悦尝到了甜头后，开始催促它发布任务。
　　这小鬼上赶着找死，邪修自然要慈悲成全他，从一件件小恶慢慢升级作恶的强度，以此来腐蚀他的魂魄。
　　至于那个倒霉的任务对象，大多数时候就落在了近水楼台先遭难的顾言一身上。
　　邪修寄生在顾宝悦的魂魄上，自然对于这个孩子内心的隐秘心思看得透彻。
　　他嫉妒艳羡着自己的哥哥，因为哥哥长得好看，脑袋聪明，成绩又好，在学校里是同学老师争相夸奖的对象，在大街上是路人偷看的帅哥。
　　它甚至读到了顾宝悦铭记于心的某个场景。有一次他哥哥接他放学，走到半路哥哥被人搭讪，问他愿不愿意做童模，他们愿意给足够的报酬。
　　那时，小小的顾宝悦几乎被嫉妒淹没。
　　只有回到家后，感受着父母对哥哥的漠视和打压，他才能产生一丝丝的优越感。
　　于是邪修欺骗顾宝悦，说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他的哥哥是他成功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他必须要打压哥哥，摧毁哥哥，让哥哥再也无法成为威胁，他才能实现逆袭时，顾宝悦轻而易举接受了这个荒诞的借口。
　　顾宝悦毫无障碍地，把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化身为行动，反正做得再过分，到时候只要推到“系统”的头上，就没有他什么责任了。
　　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折腾顾言一。
　　随着顾言一的一次次忍让退缩，顾宝悦逐渐找回了自信，他认为哥哥已经逃不出他的手心。
　　可这样的认知，在顾言一拿回第一笔片酬后，轰然崩塌。
　　他进入了演艺圈，他开始赚钱，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顾言一，并成为他的粉丝。
　　顾宝悦坚信哥哥越发闪耀，自己的气运就会被剥夺，他开始焦虑，不停询问系统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系统又动了心思。
　　它想要顾言一的身体。
　　顾宝悦长相一般，身材一般，悟性一般，家境一般，所有的一切都不起眼，它已经厌倦了这个愚蠢又贪婪的宿主。
　　于是乎，它开始筹谋抢夺顾言一的身体。
　　首先它要加速吞噬顾宝悦的魂魄，而后，宿主的意志力越软弱，夺舍的概率就越大，如果宿主自杀了，他甚至能无痛夺舍，于是它促成了顾宝悦和俞逸飞的合作，但没有让他最后一步也成功。
　　毕竟即便自己是邪修，也希望使用的身体是一具干净的身体。
　　按照邪修的计划，它应该在顾言一自杀后，脱离顾宝悦的躯壳，夺取顾言一的身体。
　　可谁都没想到，斜刺里竟杀出一个仙尊，不仅把顾言一的魂魄撞回了体内，还占据了他的身体。
　　筹谋许久结出的果实被横空夺取，邪修简直出离愤怒，它只能重新回到顾宝悦的身体里，想办法尽快弄死顾言一。
　　邪修：“……我一直关注着你，在你开始直播后，我就知道这具躯壳里的肯定已经不是本人。我想，既然我们都是外来的魂魄，那夺舍就简单多了，于是我准备先动摇你的意志，再引诱你见面。为了增加成功率，我发展教众，让教众为我寻找更多的力量。毕竟，顾宝悦已经快要被我榨干了。”
　　“所以你和那个俞逸飞再次一拍即合？”
　　邪修默认了。
　　“可惜我估算错误了，我低估了你的本事。”
　　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类不知何为修仙，整个世界灵气匮乏，能使出顾言一那些手段的，肯定是一方大能，这也是它一直观察顾言一，筹谋良久，迟迟不肯出手的理由。
　　它担心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对付顾言一，对方直接把它嘎了。
　　当然，即便提前准备良多，它现在也快被对方嘎了。
　　问清来龙去脉，顾言一看着地上的顾宝悦，问：“都听清楚了？”
　　顾宝悦呆愣愣地保持刚才的姿势。
　　他听清楚了，但他更希望自己此刻聋瞎哑。
　　原来他一直深信不疑的系统是个邪恶的骗子，原来他每次完成的任务只是腐蚀他魂魄的一个借口，原来这个系统不是要帮助他走上人生巅峰，而是想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顾宝悦思绪纷乱，木楞良久，蓦地，“哇呜”一口鲜血喷出，竟是硬生生把自己气得昏死过去。
　　顾家父母抱着顾宝悦哭天抢地，顾言一贴心地为他们打了急救电话，抓着捕获的邪修灵体消失了。
　　顾宝悦被拉去医院进行抢救，当身体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觉得不可思议道：“检查结果显示，顾宝悦身体没有大的问题，但他整个人却十分虚弱，平时恐怕大半时间都得卧床休息。你们父母最好尽量帮助他复建，如果不管不顾，很可能发展成瘫痪。”
　　听完医生的话，顾家父母一屁股瘫坐下去。
　　“完了……都完了……”
　　……
　　抓住邪修的魂魄后，顾言一没有回家，而是跑去找玄武。
　　已经被命名为玄武湖的湖泊晒台上空空如也，四周游客人头攒动，即便是没有玄武，他们也在各种拍照，不亦乐乎。
　　湖泊周围的风景被镇政府认真规划过，风景宜人，加上有玄武圣兽的存在，灵气滋养之下，植物涨势十分不错，即便遇到玄武得看运气，但来这里仍然是郊游踏青的不错选择。
　　这时，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荡漾起一阵涟漪，一个深黑的巨大身影逐渐浮出水面。
　　四周的游客传来阵阵惊呼。
　　“天啊，它出现了，它出现了！”
　　“我今天花的钱值一万倍的回票价了！”
　　“录像，快录像！把我们都拍进去！”
　　隐身中的顾言一听着周围的惊叫，嘴角不住地抽搐。
　　憋笑憋的。
　　原来世界中，玄武无论在人间还是仙界都是圣兽，所有人对它的态度毕恭毕敬，不敢僭越，但这个世界的人对圣兽没有图腾崇拜，只有遇到新事物的满满好奇。
　　就是不知道被当做大熊猫围观的玄武现在作何感想。
　　玄武的整个龟身浮出水面，要踏上陆地，被顾言一制止了：“别上来了，上来后你就不怕回不去，我以为你已经领略过这里游客的热情了？”顾言一调侃道，“网红当得舒服吗？”
　　玄武：……呵。
　　顾言一的得意调侃很快就维持不下去了。
　　他他忘了，隐身诀这东西能屏蔽生物的五感，却屏蔽不了电子设备。
　　很快，身边就有人尖叫：“啊啊啊啊是顾言一，顾言一啊！！！顾言一在我身边！！！”
　　“哪里，哪里，我没看到……为什么镜头可以拍到他，我眼睛看不见？！”
　　“神棍看我！神棍看我！我的口诀已经倒背如流了，你收我为徒吧——”
　　“梦幻联动！双旦狂喜！求你们让我合个影吧！！能不能让我顺便摸一把！！！”
　　顾言一惊了。
　　顾言一慌了。
　　顾言一跑了。
　　玄武溜溜达达找到他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玄武：“仙尊，网红当得舒服吗？”
　　顾言一：…………
　　有的热闹真的不能随便看。
　　顾言一摇头，说道：“玩笑先放一边，找你不是看热闹的。你看看这个。”
　　他抛出邪修的灵体。
　　久违的气息传来，一直沉寂未动的尾巴蓦地整条抻直，朝着邪修的灵体冲了过来，蛇口大张，竟准备刺穿灵体，直接吞噬它的内丹。
　　可行到灵体眼前，蛇尾蓦地停下，再不能寸进分毫，立刻焦急化为人形，试图用双手抓住灵体，却被一道无形的壁障阻隔。
　　玄急了：“仙尊，别拦我，快快让我吃了它！”


第125章 
　　“玄，莫要胡闹。”晨把玄变回蛇尾，盘绕在龟壳上，上前仔细打量那邪修的灵体，良久之后，缓缓开口：“我记得邪修已于五百年前的五大种族联合绞杀中全数清除，为何此处竟然会有邪修存在？”
　　修仙体系中，共有仙、魔、妖、人、鬼、神六大种族，神族在开天辟地后，化作三道六界的规则，彻底与天道融为一体，由神族制作的直系神裔成为第一批仙人，而非直系的人族为了对抗妖魔鬼，发明出一套适修炼的体系并逐渐完善，这才开始有了下界飞升之人。
　　而在这六大种族之中，邪修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族。
　　或者说，任何一族都有可能成为邪修。
　　他们诞生于邪念之中，扰乱主体的思维，破坏主体的修为，最后彻底吞噬对方，鸠占鹊巢。
　　而邪修的修炼方法，甚至比魔修还要凶恶。
　　如果说魔修通过吞噬同种族的生命和修为来提升自己的修为，那邪修则是通过杀戮一切存活的性命来修炼。
　　这样一种存在对于任何种族而言，都是巨大的威胁。
　　曾经邪修一度肆虐三道六界，它们四处引诱生灵堕邪，怂恿他们扎根在族群中隐姓埋名，等待指令，一举击破六界生灵，把六界变成邪修的巨型修炼场地。
　　要不是当初仙尊发现端倪，邪修们的计谋几乎就要得逞了。
　　他怎么发现的呢？是注意到了仙界某个老头的异常。
　　那老头平日里是个出了名的偷懒大王，工作能推就推，没事就在办公室睡觉，有事就借口外勤去人间酒馆喝酒，工作全都推给手下的人处理，导致他的下属怨声载道，不止一次和仙尊抱怨，希望调岗。
　　可是某天，仙尊却发现老头的下属神采飞扬地处理工作，与往日怨声载道的状态截然不同。
　　仙尊询问其缘由，方才得知老头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在工作上突然开窍了，一反常态地认真完成自己手头的工作不说，还在下班后把下属的工作大包大揽地接过，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有时甚至直接通宵。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个正常的仙怎么可能喜欢工作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那天，仙尊翘班蹲守在老头办公殿的顶楼观察他，直到所有人都下班了，老头还伏案办公，堪称劳动模范，仙界楷模。
　　难道真的是突然开窍了？仙尊摩挲着下巴，不确定地想。
　　就在这时，老头开始收拾起了案头的公文，看样子是打算下班了。
　　离开办公殿，他没有回自己的洞府，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最终，他停在了仙尊的办公殿门口，鬼鬼祟祟打量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仙尊：嗨呀，闯他的办公殿，看来老头的问题不小啊。
　　老头潜入仙尊的办公室，偷走了两样东西，一是仙界仙兵的换班表，第二样，是仙界布防图。
　　嗯……仙尊记得上一次要这玩意的，是不知道第几任的魔尊，而魔尊的目的，是攻入仙界。
　　仙尊思忖：莫非魔界又有人皮痒了？
　　那老头离开了办公殿，调转方向，进入了不远处的竹林之中，走了没多久，停在一间竹屋的门口，屋门大敞，里面有一个仙人打坐，正是那名向他报喜自己上司终于开始认真上班的仙人。
　　下属此刻双眼紧闭，表情痛苦，眉头紧蹙，额上渗出细汗。
　　他眉心隐约泛红，这是快要堕邪的标志。
　　那老头放下图纸后，开始在下属耳边叨叨：“仙界的生活多么枯燥，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工作，你仙生绵长，永远都要为仙界做牛做马，供仙尊随意差遣，你真的甘心吗。来做我的同伴多好，没有工作，没有修炼，美人环绕，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修炼也只需要简单杀些生灵就能完成，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逍遥赛神仙……”
　　仙尊蓦地瞪大双眼：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听着有点心动是怎么回事。
　　他每叨叨一句，下属的脸色就痛苦上一分，眼看堕邪就差临门一脚。
　　仙尊见不能再拖延下去，现身制服了老头，又把灵力注入下属的身体，助他杀灭邪气，这才把差点堕邪的下属拉了回来。
　　他即刻召集心腹，在整个仙界展开排查，还真的找出不少堕邪的仙人。
　　仙界都如此，其他地方怕早就被渗透成了筛子。
　　仙尊赶紧下界去处理。
　　最后排查出了大批隐藏在三道六界的邪修，对尚没有对生灵犯下大错的，就毁掉修为放他们去轮回，已经铸成大错的，则直接打散神魂。
　　自此，一场原本会席卷六界的大祸消弭于无形。
　　各个种族成立了巡逻小组，寻找漏网邪修，在那之后，邪修已经十不存一。
　　在如此大力的整治下，竟然还有残渣余孽。
　　“我听他说，来之前他被修仙界围剿，偶然进入一个小秘境躲藏，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你帮我搜魂看看，能找到那个小秘境连接此地的入口么。”
　　晨：“仙尊的请求，自然无不应允，可这需要些时日，需仙尊等上一等。”
　　顾言一：“无妨无妨。”
　　告别玄武，顾言一回到了自己的别墅，拖着疲软的身子把自己甩到床上。
　　这具丹田漏风的身体，一天使两次移动阵法已经是极限，他今用了三次不说，去之前还跑了一趟地府。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
　　他原以为来这里可以顺便度假，可怎么和初衷越离越远了……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慢慢模糊，就这么睡了过去。
　　……
　　一觉睡通天亮，顾言一醒来时看着窗外亮的天光，人都还有点懵，直到脑子里的声音对他疯狂叭叭。
　　“呜呜呜你终于醒了，每次你睡觉，我眼睛看不见东西，只能黑着眼睛醒到天明。”
　　“你睡了好久啊，足有十二个小时呢，你很累吗，要不要我唱歌给你放松一下，我经纪人有建议我做三栖明星呢。”
　　“今天的早餐吃的是生煎了，你快去吃吧，我好久没吃过生煎了，想看看生煎的模样。”
　　“你喜欢吃什么馅儿，我推荐荠菜牛肉——”
　　顾言一忍无可忍：“闭嘴。”
　　“哦。”
　　可魂魄也就闭嘴到顾言一走出卧室，又开始叭叭念叨起来。
　　顾言一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住着一只小蜜蜂，一直在“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吃完早饭，他忍不住了，给王明江打了个电话。
　　“你修炼进展到哪一步了？”
　　王明江：“……啊？”仿佛被老师检查功课，他有些紧张，擦掉手上的水，去到安静的角落，小心翼翼回道：“已……已经开始了，但尚且不知道成效……”
　　顾言一：“能请你用之前的那批木偶残骸雕刻一具木偶吗？我有急用。作为报酬，我教你如何移魂。”
　　“啊？啊！好，好的！我明天就给您送过去！”
　　王明江的速度快得不是一星半点，说是明天送到，其实晚上吃饭前，他就把雕刻好的木偶送了过来。
　　顾言一看他如同看待救世主。
　　魂魄在他脑子里念叨了一天，他快疯了。
　　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想等王明江的修为再精进一些，至少要有前辈一半的水平，再让他给魂魄做一具身体。
　　现在他等不了一点了。
　　魂魄继续在他脑子里再待上几天，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就给自己开瓢了。
　　为木偶注入魂魄属于木偶师的高端法术，王明江很有点胆怯去做，担心出什么纰漏。
　　但顾言一作为一个经历过一次木偶师附身的人而言，自然是知道如何操作的。
　　他让王明江放轻松，说道：“你注意感受灵力的流动顺序，以后照着这个做就行了。
　　说着，他把王明江的手搭上自己的脑袋，又让王明江的另一只手触碰上小木偶。
　　莹白的光团从顾言一的头上亮起，他慢慢推着光团进入王明江的身体内，直至光团通过王明江没入小木偶的体内。
　　王明江全程没做什么，他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作为一个连接通路，帮助魂魄转移。
　　顾言一为了让王明江熟悉这种感觉，转移足足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结束后，他只觉得脑子一空，浑身体轻松。
　　终于清净了！
　　王明江记下了通路的流转方向，决定回去后认真重温，要是能找到些练习的对象就更好了。
　　蓦地，他手边的小木偶忽然动了动，抓着王明江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它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一圈自己的身体，最后欢呼：“我能动了！我能动啦！”
　　魂魄激动地抱住王明江的手又跳又笑，又冲到顾言一的面前扑进他的怀里。
　　“呜呜呜呜呜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顾言一：“你确实早就死了。”
　　魂魄丝毫没有受到伤害，继续自说自话：“我是顾言一，你也是顾言一，原先我们公用一个身体，喊你就是在喊我，可我现在离开了这具身体，我们的身份又该怎么称呼？”
　　“随便你，你自己想。”
　　顾言一摆弄起木偶的四肢。
　　这个木偶比之前王明江拿出来的精致了不是一星半点，不仅关节衔接处能转动，甚至连十指都能动。
　　这竟是他一天做出来的？
　　王明江看出了他的疑惑，笑得有些腼腆道：“收到您给我的那批木偶后，我就开始试着学习梦里前辈们制作木偶的方法。法子我掌握得不熟练，这只木偶我用了近一周才完成，身体也没法做到太大。”
　　顾言一恍然大悟，心中感慨：道难怪通过血脉传承的家族稀少，传承困难。
　　这种如同外挂一样的教学方法，别人十年磨一剑，他们十天磨一剑，完全是打破平衡的存在。
　　王明江留下来吃了顿晚饭，顺便认识了顾言一及别墅里的非人类。
　　严格说来，他现在不能算纯粹的人类，顾言一的别墅让他有种找到同伴回到家的感觉。
　　送走木偶师，让小木偶和别墅里的其他非人类一起玩，顾言一回卧室躺尸了。
　　难得清闲，他一定要好好补觉。
　　脑中没了魂魄，他一觉睡通天亮，看着窗外的美景，心道：真是一个宁静祥和的早上。
　　才怪。
　　他走出卧室，整个别墅响彻孩童的嬉闹尖叫。
　　他打了个呵欠，问：“二位鬼差又外出办事了？”
　　孩童的笑闹停滞一瞬，比刚才的声音更大了。
　　果然。顾言一叹气。无论阳间还是阴间，警察的名头对孩童的威慑都是巨大的。
　　下楼去到饭厅，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周秉文拔高的质问：
　　“……你说你是谁？”
　　“你才是真的顾言一？！”


第126章 
　　饭厅里，周秉文神情惊疑地和桌上的小木偶对峙。
　　小木偶：“周哥，我就是顾言一，如假包换！你还记得我大三的时候拍戏，我第二天还要考试，拍完戏你开车送我回学校，被我系里几个关系不好的人看到，他们到处传你包养我那件事吗？
　　“后来你直接把传票送到了系里，那几个人被压着给我道歉，之后再也没来招惹我。这些我还是后来听同学提到的。”
　　这事周秉文做得隐蔽，并没有提前和他说过，之后也没有专门解释
　　他甚至连自己被传谣言都没注意到，又是拍戏又是考试，时间紧迫，根本没空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见顾言一走进饭厅，小木偶十分自若地对他说道：“神棍，你快告诉周哥，我才这具身体的正主！”
　　周秉文却不淡定了，他的视线在小木偶和“顾言一”的身上来回打转，张了张嘴，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叫眼前人为顾言一。
　　顾言一神态自若，去给白舟帮忙递碗筷餐具，又把做好的早餐端上餐桌。
　　周秉文这一顿饭简直食不知味，虽然没吃几口却已经快消化不良了。
　　直到吃完早饭，收拾好后，他才试探着开口。
　　“那个……你不是，顾言一？”
　　仙尊喝着清口的茶，笑着眨眨眼，对他说道：“你不是早就察觉到了吗？”
　　周秉文一滞，而后长吁一口气。
　　确实，他其实对顾言一的身份有所猜测。
　　顾言一自杀前后的性情变化太大，虽然可以用濒死导致性情大变这个借口，但他突然掌握的各种玄异技巧呢，这如何解释？
　　退一万步讲，各种抓鬼算命的技巧权当顾言一的大脑开窍，那奇大无比的力气又该找什么理由开脱？
　　所有的反常叠加在顾言一身上，周秉文得出了一个最荒谬，却也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只是这个真相埋深埋在他心里，既然对方没有挑明，他也就没有问。
　　最初的那段时间，周秉文其实一直在观察顾言一。他不确定躯壳里的芯子是不是别有用心，毕竟正经人谁会做出夺舍这种有违天理的事。
　　随着相处时日的增加，周秉文逐渐意识到，顾言一体内的灵魂强大，正值，也嫉恶如仇。
　　他恩怨分明，批判对错的方法不是出于法理，而是一个他口中的“天道”。
　　周秉文放心下来。
　　这样的一个灵魂，是不会做出欺凌弱小的事的，即便是他进入了顾言一的躯壳，恐怕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他也逐渐接受了原来那个单纯孩子离开的现实。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的顾言一竟然还能回来。
　　这如何不让他开心！
　　木偶给周秉文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酒吧丑闻的始末，周秉文沉默地听完，长叹一声：“辛苦你了，言一。”
　　小木偶站起来，叉腰：“现在我的身体被别人用着，只有长着那副长相的人才叫顾言一，我的灵魂不会被这个名字束缚，所以我决定！从此摆脱顾姓，摆脱名为顾言一的枷锁！”
　　周秉文愕然看向对面坐着的顾言一的躯体……呃，顾言一。
　　顾言一耸肩，表示这事不归他管，别看他。
　　小木偶一手指天，霸气宣布：“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就叫龙，傲，天！”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木偶龙傲天挂上苦难深重的表情，道：“想我身前庸庸碌碌，忍气吞声，潦草结束，如今一朝得以重生，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从今天起，过往种种皆为云烟，尽数舍弃，我现自命龙傲天，将来成龙成王，傲世天地！”
　　顾言一：……
　　周秉文：……
　　周秉文：“这段台词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噗嗤。”
　　一道嘲讽的笑声响起，白团子胡灵跳上桌。
　　他比龙傲天高半个头，虽然状态仍然不好，但态度睥睨，居高临下地说道：“本天狐血脉在此，你竟敢自称傲世天地，简直狂妄自大！”
　　两小只开始在饭桌上菜鸡互啄起来。
　　周秉文：“这次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去客厅详谈。”
　　顾言一：“走吧周哥，任局长送来了点不错的茶叶。白舟，麻烦你了！”
　　白舟：“妥——”
　　……
　　周秉文带来了一个消息：著名导演蒋珺准备拍摄直播类型的综艺，而顾言一则在她的受邀嘉宾名单之列。
　　这次之所以会发生顾家来闹事的风波，也是因为这份本该保密的名单无意间流出，许多人都想吃下蒋珺首部综艺的大饼，因而联合俞逸飞做局，借顾家这把刀绞杀顾言一。
　　当然，攒局人的下场众人喜闻乐见。
　　周秉文忍不住摇头笑道：“你不知道，俞逸飞出事后，这段时间的娱乐圈安静得像是被下了咒一样，往常热搜撕得天昏地暗的各种小花小生安静如鸡，生怕烧死俞逸飞的火星子溅到自己身上。你再多来几次直播，这破落圈子估计就能拨乱反正了。”
　　顾言一笑：“我的效果充其量就是把凉水倒入滚水中，让它暂时降温，只要锅子下的火不熄，水迟早会重新沸腾，锅子下的火熄了，这里也就再称不上名利场了。”
　　周秉文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言归正传道：“你怎么想的，想参加吗？”
　　顾言一：“你有她的照片吗，让我看看。”
　　蒋珺的照片晚上到处都是，周秉文找了一张晚会的抓拍近照给顾言一看。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又问周秉文：“其他嘉宾呢，定下来了吗？”
　　人选早就定下了，就等顾言一这边答应，周秉文把另外几个参加的人也给顾言一看了。
　　顾言一审视几人片刻，把手机还给周秉文，说道：“周哥，你告诉她，我会去参加这场综艺。”
　　……
　　周秉文离开后，顾言一又去厨房端了壶茶回了书房。
　　任局长给的茶确实不错，等回头找几株芽往仙界那么一栽，诶嘿。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登录直播间，一瞬间房间里就涌入了一百多万人。
　　评论更是蜂拥而至，说什么的都有。
　　有问他前天教的口诀的，有问他是不是去找玄武了的，还有放合影抓拍的，可惜顾言一只被拍到了一晃而过的背影，还有人问他会不会去参加蒋珺的直播综艺的……
　　问题太多，滚动太快，晃得人目不暇接，所以顾言一决定不做任何答复，直接发福袋。
　　倒计时结束，福袋被一个名为【古董缝补师】的ID抢到了福袋。
　　对方先给了五万的卦金，这才发来直播连线的申请。
　　连线接通，画面里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眼下青黑的憔悴青年，看见顾言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顾言一：？
　　顾言一：“你在干嘛？”
　　缝补师：“顾大师啊您在我们文物修复界是传奇人物，我们都相信您是各种妖魔鬼怪的克星，现在我们碰新的出土文物前都得拜一下您，再把您的照片放在办公室里，震慑文物上的精怪。”
　　顾言一捋了下这句话的逻辑，反驳道：“这不河狸，出土文物里的精怪不认识我，你们放我照片能有什么用。”
　　缝补师卡壳片刻，蓦地瞪大眼睛：“对啊！您说得有道理啊！难怪……难怪没用，原来是因为这样！我就说！难怪最近我们博物馆怪事频发，可用您的直播截图放进去却什么用都没有，原来这才是根本原因！
　　“等等，或许以后可以尝试播放录屏？我看您上次的月下倒栽魃的视频就很不错，等一会儿我就去试试……”
　　顾言一：……
　　网友：…………
　　做文物修复的人，精神状态都这么美丽吗？
　　怎么办，开始担心他们经手的文物了。
　　顾言一扯回话题：“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博物馆出事了？”
　　缝补师这才想起自己连线的目的，急忙说道：“对啊对啊！我们博物馆最近发生很多可怕的事！我绝对不是为我们博物馆打广告啊！”
　　他说着，在屏幕里展示了近段时间去他们博物馆旅游的游客留下的评价。
　　【我女儿说昨天去盘南市博物馆参观，展柜里的铜像和她打招呼，还说铜像是会骗人的坏铜像。[笑哭]】
　　【实不相瞒，我好像看到了展柜里的衣服飘出去的虚影……】
　　【参观完博物馆，当天晚晚上我做噩梦了，梦里，博物馆里的那具干尸说她的胃很喜欢我，想把我塞进去…………她的意思是要吃了我吗？[害怕]】
　　【你们谁有我惨，我儿子参观完回家后，睡了一觉起来就说自己要出家，说他被佛祖点化了！急得我赶紧送他去做心理咨询！[大哭][大哭][大哭]】
　　诸如此类的评论最早出现在一个月前，在此之前，博物馆的生意寥寥，只有一些星级打分，没有文字留言。
　　缝补师：“我们真的不是为了契合当今的玄学热度故意制作这些噱头的！我这里还有视频！”
　　他放了一个俯拍的监控视频，视频中，一对母女站在一个小展柜前，展柜里放了一尊坐式铜像，小女孩正仰头观察那尊铜像，蓦地，铜像高举的手臂逐渐改变角度，冲展柜前的小姑娘慢慢挥了挥手，似在和她打招呼一样。
　　小姑娘惊呆了，话都不会说了，只能疯狂拉扯自己妈妈的衣角，提醒她看展柜里的铜像！
　　可当她妈妈的视线看向展柜的时候，铜像已经恢复了原状。
　　小姑娘：呆滞。
　　等到妈妈重新和身边的人聊天时，那铜像，它又动了！
　　她双眼一眨不眨瞪着铜像，手不停扯着自己的妈妈，示意她看过来。
　　那铜像就在小姑娘的注视之下，速度飞快地恢复了最初的姿态！
　　小姑娘的妈妈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总是打断她的聊天，只得摸摸她的头，说了句：乖，别闹。
　　小姑娘出离愤怒了。
　　骗子！这铜像是骗子！把她耍得团团转！
　　直到小姑娘被她妈妈拉走，铜像都在冲她挥手。
　　放完视频，缝补师几乎是哭着跪求顾言一：“这还算态度温和的文物了，只是逗逗小姑娘！
　　“可气有些文物它们一个个不做人，不知道在闹什么幺蛾子，一言不合就碎，头天修复好第二天就碎，放在展柜里几年没事的也碎！为重新修复，我们整个博物馆的修复师都加班整整半个月了！它们再继续闹腾下去，猝死的可就是我们了啊——
　　“顾大师，我们全馆上下修复师的性命，只能托付给您了啊！”


第127章 
　　【？所以这位哥不是因为文物吓到了人才来找神棍的吗？】
　　【看看出事前后博物馆的人气就知道了，要是文物不作妖，保护好自己，他们应该会乐见其成，毕竟人气涨了不是一星半点……】
　　【我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他其实在用神棍的直播间来打广告。】
　　【还真别说，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有点想这次假期去玩一趟。】
　　评论区里不止一个人表示出对这家博物馆的好奇，他们希望顾言一暂时不要解决问题，至少先等他们玩过一趟后再说。
　　缝补师看着这些评论都快哭了。
　　他是真的不想再加班了啊！
　　顾言一摇头失笑：“光是看那点动静有什么意思，我让你们看更有意思的。”他让缝补师给自己拷贝了近一周的博物馆监控录像。
　　缝补师很快就给顾言一打包发了过来。
　　录像内容不少，他大致浏览了一下，挑选其中一个打开，开始播放。
　　闭馆后的博物馆静悄悄的，顶灯熄灭，只有旁侧的暗光灯带还亮着，在橘黄光芒的照映下，空荡的博物馆显得有些阴森。
　　画面中的一切显得那么宁静。
　　一分钟后，悠长的笛声蓦地响起，打破馆内的寂静。
　　顾言一把画面切换。
　　众人就见展示柜里的玉白色葫芦丝自行腾空而起，飘在半空，悠然奏响乐曲，声音呜咽哀婉，充满异域风情。
　　随着葫芦丝的乐曲，与它在同一个展示柜里的苗疆风格的衣帽逐渐动了起来，衣服在空中漂浮鼓荡，而后帽子慢慢漂到了衣服的上方，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穿这套衣服。
　　最后，衣服袖子伸向白玉葫芦丝，把它拿得近了，那动作举止，就如同正在有人吹奏一样。
　　与此同时，另一条袖子触摸到展示柜玻璃，穿过玻璃。
　　它突破展示柜的禁锢，到了博物馆外部。
　　网友们都麻了。苗疆衣袍分明有实体，又如何穿过玻璃并确保它完好无缺的？
　　这是魔术？法术？还是巫术？
　　穿透展示柜的衣袍举着葫芦丝，一边吹奏，一边在博物馆里巡游。
　　它经过博物馆的每一个展柜，用乐声唤醒沉睡的灵魂，待它离开后，一些展柜里的展示文物忽然会动了。
　　青铜小人站起身来，抻胳膊抻腿拉伸；青铜酒盏相互碰杯，就像有人在用它们喝酒一样；舞蹈伎乐俑开启演奏，而白瓷的棋盘，正用玉制的黑白子对弈。
　　画面再度切换。
　　镜头中的是一个睡在玻璃展柜里的女性干尸。
　　她的容貌保留完好，甚至睫毛都根根分明，身上的衣服工艺繁复，只是内脏已经被取出，腹腔干瘪凹陷。
　　蓦地，她干枯的眼皮睁开，脱水的眼珠直直对上镜头。
　　网友们差点被吓尿，评论区里鬼哭狼嚎，从姐姐叫到姑奶奶再叫到老祖宗，求求她不要过来。
　　但老祖宗并没有听到网友们的乞求，她干枯的手突然穿过玻璃罩子，伸向了镜头。
　　下一秒，她扶着玻璃罩子坐了起来。
　　“哎哟……睡了一天，闷死我了……”声音从她身上发出，但她没有张嘴。
　　她旋即将视线落在角落里放着的几个陶罐上。
　　“醒来了，孩子们。”
　　陶罐轻微晃动，已经干瘪的五脏六腑纷纷从陶罐里爬出来，跑到展柜下又跳又叫，声音尖且小。
　　女干尸从展柜里出来，捧起地上的内脏。
　　“你之前跟我说喜欢那个人，想要把人家装进胃里，我托梦告诉他了，但人家好像对你无意？”
　　干瘪的胃听了这话，沮丧地躺倒在了她的掌心。
　　女干尸：“宝啊，你下次求爱的时候，要不要换一种求爱词？每次你说想把喜欢的人装进胃里，他们总是跑得很快呢。”
　　干瘪的胃起身叽叽咕咕。
　　女干尸思忖片刻，说：“有了！你下次可以试试告诉他，想让自己当他的胃？”
　　网友：不嘻嘻。你们这么说，莫不是准备把那人变成干尸？
　　镜头再次切换。
　　字画展馆内，墙上挂着的字画纷纷把自己画卷上的场景幻化成半透明的活动立体虚影，什么仕女乘撵图，秋风望月图，江川孤钓图。
　　有题词的，甚至会配合着念出题词。
　　没词的，会搭配画卷的场景循环播放音乐。
　　展馆内的吟诵此起彼伏，乐声繁杂，少了清雅，反有种在菜市口摆摊赚吆喝的感觉……
　　网友还是第一次见过以这种模式展出的画卷，纷纷盛赞发明者的独出心裁，对于外行而言，3D全息画卷的吸引力，远比平铺在纸面的卷轴的吸引力要高许多。
　　呃，就是有亿点吵，也许下次他们可以建议博物馆分隔一下展馆，尽量做到一画一展厅？
　　监控还没结束，画面又是一转，这次是在大厅。
　　亮着昏黄廊灯的博物馆大厅中，两尊身影遥遥相对。
　　其中一尊，正是手持白玉葫芦丝的苗疆大祭司——的衣服，而另外一边站的，是一身金缕玉衣。
　　金缕玉衣又称玉匣，通身由玉片和金丝组成，乍看之下，就像一个身穿盔甲的人。
　　两边势力遥相对峙。
　　蓦地，大祭司吹起葫芦丝的同时，金缕玉衣也助跑着冲撞向大祭司。
　　【啊啊啊啊打起来了！警察蜀黍这里文物打架啦！！！你们快来管管啊！】
　　【停下啊，你们不要打啦！我来打，我来帮你们打，你金尊玉贵，打起来伤钱啊！！！】
　　【活三十几年的我第一次见文物打架，奇怪的见识又增加了。】
　　众人又发现，大祭司衣服的脚边竟然站满了各种巴掌大小的文物，它们在金缕玉衣冲上来的一瞬间蜂拥而上，抱住金缕玉衣的脚踝，阻止它的行动。
　　这下换成缝补师尖叫了：“啊啊啊啊你们别打了啊！！前两天我们才熬夜加班修复了一批陶俑呜呜呜呜——你们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和和气气商量吗，也请考虑一下我们的工作量吧呜呜呜呜——”
　　在看到陶俑从金缕玉衣身上落下摔碎时，他几乎快把手里擦眼泪的手帕搅碎！
　　“呜呜呜呜原来这才是它们损坏的原因，原来监控也被它们做了手脚呜呜呜呜……”
　　就在两拨文物打得如火如荼之时，突然响起一道铜钟的声响，和寺庙清晨傍晚的撞钟声一模一样。
　　“当——”
　　所有文物齐齐停下，不再打斗。
　　“当——”
　　文物一起转身，慢慢朝着某个展厅而去。
　　镜头跟随着大祭司和金缕玉衣而动，它们在前领路，身后不断有复活的文物汇入队伍，直到停在了某个展厅的门口时，队伍已经十分壮大。
　　它们进入展厅，团团围坐在一个展柜四周围，把展厅挤了个满满当当。
　　整个展厅只有这一个展柜，展柜中，是一卷经书。
　　文物到齐，展柜中的经书慢慢发出金光，空中传来梵文的念诵声，悠远，宁和，让人心神平静。
　　甚至连镜头前看直播的网友都觉得躁郁的心情在逐渐舒缓。
　　【我被佛祖度化了。】
　　【如果我现在告诉家人，我准备出家，他们会不会支持我？】
　　【我记得这家博物馆展览的经书，是《梵天降世度魔经》，业界曾经有过对它真假的鉴别，现在好了，不用猜了，假的肯定没这种效果。】
　　【所以那个小男孩说要出家是受到经书的影响，真的要出家啊。】
　　此时，同样正在看直播的和尚们激动得抱在一起，谟诘普寺的方丈在看到那卷发光的经书后，激动得把自己的胡须揪掉了一撮。
　　天知道自从顾言一出现后，多少佛门弟子转行去修道，全国各地的寺庙走了近半数的弟子。
　　他们早就已经绝望，认为佛教会逐渐走向没落，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南无阿弥陀佛，大日如来保佑，天无绝人之路，他们佛门的未来，有救了啊！！！
　　方丈即刻起身，眼中燃起了熊熊斗志：“快，帮我订机票，我要去盘南市，我要把《梵天降世度魔经》接回来供奉！我要让所有来我寺庙拜谒的人都接受佛经的洗礼！我要让有慧根的人，都入我佛教！”
　　……
　　直播间内，《度魔经》的监控播了一小会儿，顾言一就切掉了。
　　开玩笑，这东西可是真的佛祖所书，本意是度化魔鬼恶人，洗清己身业障，让充满恶业的魂魄去地狱受刑之后能飞升前往极乐，这是专门写给恶人恶鬼的经书，效果比一般经书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洗脑效果Max，听多了是真的会出家的。
　　他看向缝补师，对方脸上的表情已经四大皆空，放下一切世俗的欲念。
　　顾言一打了个响指，将其唤醒。
　　缝补师一个激灵，双目恢复了清明。
　　“怎……怎么——大师，我……”差点想原地出家！
　　缝补师苦着脸：“顾大师，您能帮我传达一下，如果它们对一直放在展柜里的做法不满，我们也不是不能商量，比如轮班制，每天下班后也不是不能休息放风……能请它们不要自毁了吗？”
　　顾言一道：“它们不是自毁，他们只是被开了灵智，在修行。”
　　缝补师：“不能够吧……修行不是该打坐吗，为什么它们光打不坐啊？”
　　顾言一把镜头重新切回到文物听经的画面上，告诉对方：喏，这不就是在打坐么？
　　“器物开灵十分不易，很多时候，一件器物生出灵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具有十足的偶然性和高门槛，这意味着，它们没办法如同人类一样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修炼方法，它们刻在本能中的修炼办法，就是不断淬炼己身，也就是比斗。”
　　顾言一思索眼前的状况。
　　既然灵智难开，这也说明了，当大批器物开灵时，必然存在反常的情况。
　　顾言一：“你的博物馆地址在什么地方，我去看一眼。”


第128章 
　　看了顾言这么多长直播后，网友们又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比抽到顾言一福袋还要糟糕的情况，就是让顾言一出外勤。
　　【哦豁，直觉告诉我，那间博物馆里的文物开灵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原因有待考证。】
　　【我现在郑重宣布，顾言一的福袋已经不是最可怕的存在，现在，#顾言一出外勤#荣登最可怕存在的榜首！】
　　【抽到他的福袋=完犊子；他宣布出外勤=彻底完犊子。】
　　顾言一无言：……你们差不多得了，有当着本人的面叨叨的吗，你们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观众们见他从办公桌上站起身，以为顾言一要终止直播，为出差做准备，都在评论区里让他千万不要掐断，他们情愿看他看他几个钟头的外出直播！
　　在观众劝解之时，镜头一阵晃动，视角变高了一些。
　　顾言一又拿出了他那个沉浸式直播的头戴式摄像头。
　　看来他是把他们的请求听进去了，准备一路直播到抵达南盘市！
　　网友：孩怕，激动，搓手手。
　　神棍终于打算增长一下直播的时间了，即便不抽福袋，能在直播间里和他们聊聊天也是好的啊！
　　很快，网友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顾言一没有收拾行李，戴好摄像头，揣好手机，就这么水灵灵地离开书房下楼了。
　　他站到客厅的角落，在满屏的问号中，启动了传送阵。
　　紧接着画面一阵晃动，众人只看到镜头里呈现出雾茫茫的景象，而后画面重新恢复，屏幕中的场景已经彻底改变。
　　【你好，请问发生什么了？】
　　【我好像中了记忆错乱大比兜，为什么我记得他一秒钟前好像还在家里？】
　　【我人麻了，我南盘北漂打工人，刚眨了下眼就看到自己老家的地标性建筑，现在有点慌。】
　　【新粉都坐下，小场面，都闹挺个啥，没见识的。本老粉表示这些都是小意思，区区缩地成寸，空间跨越，还能难道我们神棍不成？[抽搐微笑]】
　　顾言一从没在众人面前展示过传送的术法，除了对他十分了解的老粉，许多新粉其实心里是疑惑的。
　　太玄乎了，真的不是在演戏吗？
　　缝补师惊呆了。
　　他本人当然最清楚不过，自己今天是第一次和顾言一连线，根本没有事先通气，更遑论联合起来演戏。
　　于是他更慌了。
　　博物馆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啊，值当顾言一来这里出外勤！他要不要和馆长说一下，现在打报告还来得及吗？
　　南盘市博物馆这几天正在闭馆，今天正巧是缝补师值班，他赶紧拿上车钥匙，准备去接顾言一，却没想到刚出了博物馆大门，就在门口碰上了言笑晏晏的顾言一。
　　“嗨，你好。”
　　缝补师咽了口唾沫，有些背脊发凉。
　　他没记错的话，刚才直播间里看到的市区地标性建筑的位置，和博物馆至少有十多分钟车程的距离。
　　“您好，您好！”他赶紧走上前，“那个，顾大师，您现在准备去参观一下吗？”
　　顾言一点头：“劳驾了。”他拿出一张符纸递给缝补师，“你先拿着它。”
　　缝补师瞪大双眼，登时眉笑眼开。
　　现在顾言一的符咒简直一符难求，不仅是因为在直播间里购买需要一定的条件，未达条件，即便链接上显示货源充足，也仍旧会购买失败。
　　而那些购买成功的人，很少会有人愿意出让符咒的。
　　能买到说明自己身上马上就会出事，符咒是保命道具，多了它等于多了一条命，和钱相比，肯定是自己的命更重要，命都没了，即便有钱也没处花。
　　因此，为数不多在黑市上流通的顾言一的符咒都被炒到了天价，海内外无数有钱人砸重金只为求得一符，却仍旧求购无门。
　　修复师的工作与股东有关，也会经常留意世界各地的拍卖消息，他记得上一次顾言一的符咒在拍卖会上拍出了几十亿的天价，最后被一个石油国王子买了下来。
　　缝补师看着薄薄的一张躺在自己手心的黄符，恨不得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这可是几十亿啊！他现在把几十亿捧在了手心！
　　今天的事结束后，他一定要定做一个纯金……呃，镀金的框子把它狠狠珍藏！
　　前头的顾言一见没动静，转头问他：“还不走？”
　　“哎，来嘞财神爷……呸，顾大师！”
　　直播间的网友看得咬牙切齿。
　　【可恶！我天天抢都抢不到，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得到！】
　　【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因为自己运气太好而气恼，万分希望自己霉运缠身一次，让我拍一张平安福！】
　　【你们看到他的表情了吗，他好爽的样子……可恶，如果让我拍到符咒，我会比他更爽啊！】
　　顾言一环视博物馆四周的环境，外部是常规的装修，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直到缝补师带他到了博物馆的大门前。
　　正门的匾额写着：南盘市博物馆。
　　顾言一站在正门口，面无表情审视着这栋建筑，停驻的时间太久，久得网友纷纷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一旁的缝补师更是面色忐忑。
　　良久，顾言一才问缝补师：“这个建筑外观，你们参考的是什么？”
　　缝补师道：“呃……听说是馆长外出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当时附近的某个镇子在重新进行市政道路规划，准备拆掉老房子。馆长去的时候，推土机正要推掉一处老旧的祠堂，他当时看那祠堂建筑十分有特点，就拍下照片作为记录。
　　“后来我们博物馆扩建，馆长想起了那张照片，就仿照着把新建的主馆装修成了这个模样……那个……顾大师，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顾言一深呼吸。
　　二位鬼差，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可能一不小心找到了你们落跑阎君的金身了。
　　顾言一缓缓道：“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主要你们这个主馆的模样吧，它和地狱的阎罗殿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如出一辙。”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缝补师：？
　　网友：？
　　缝补师：听岔了，刚才他说什么，这里是阎罗殿？不确定，再问问。
　　“阎阎阎阎王殿？这个是阎王殿？”
　　顾言一安慰他：“你别担心，不是真的阎王殿，只是照着地府的模样建的罢了。里面也没有真的阎王。”有的只是阎王在人间最后的金身而已。
　　【大哥你真的是我亲大哥，只要跟着你的直播间走，我即便不出门也能游遍三道六界！】
　　【我出息了，竟然活生生见到了阎王殿的模样！】
　　【已经预订了去盘南市的机票，不是去送死，主要是想活生生体验一下走阎王殿的感觉。】
　　【你们馆长的审美还真是独具一格，好奇阎王要是知道他们在人间有个1：1办公地点，没准时不时会来光顾一下呢？】
　　缝补师双腿一软，差点给顾言一跪下，掏钥匙的手都抖得厉害。
　　顾言一索性代劳，覆盖上门锁，轻微的声音响起，门就被这么悄无声息打开了。
　　缝补师正要赞叹，被顾言一“嘘”地止住了。
　　他慢慢推开大门，侧耳倾听，片刻后嘴角上扬，对缝补师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跟上。
　　缝补师被他的神秘姿态弄得大气不敢喘，双手捂住嘴，小心翼翼跟在顾言一的身后。
　　博物馆不营业的时间点，门窗紧闭，白天的室内也很昏暗。
　　顾言一在前面带头，慢慢朝里面走去，随着两人靠近，里面的声音终于明显了起来。
　　是各种器物撞击的声音。
　　似是想到了什么，缝补师的脸色歘地惨白。
　　与之相反的，是直播间网友的态度，激动兴奋得在评论区嗷嗷大叫。
　　网友：隔着网线，他们无所畏惧！现场！他们要看现场！
　　两人走到拐角处，那些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叮叮咚咚”的鸣金之声，是那些铜像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
　　缝补师满脸心疼。
　　顾言一没有躲在角落，他在缝补师震惊的目光中，坦然地走出了拐角。
　　一秒。十秒。二十秒……
　　无事发生，文物还在打架，它们甚至没有察觉到顾言一的到来。
　　缝补师胆子也大了点，虽然不敢像顾言一这样大喇喇站出来，但也探头出来一探究竟。
　　现场观摩的震撼是监控视频远比不上的。
　　此刻的大祭司的一身衣服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白雾人形，它手持白玉葫芦丝，用音乐指挥着脚边的各种文物和昆虫攻击金缕玉衣。
　　是的，昆虫。
　　先前还只能控制博物馆内文物的大祭司，此刻已经能从馆外引入昆虫帮助作战了。
　　他操纵的昆虫和文物以特有的阵型进攻，一面对金缕玉衣攻击，一面夹击跟随在金缕玉衣脚边的另外一批文物。
　　而金缕玉衣的作战方式就没太多策略，它身形高大坚硬，便身先士卒，分散了绝大部分对面的火力。
　　一时间，双方斗得难舍难分。
　　金缕玉衣无意间把一个攀附到自己腿上的陶俑扫落。
　　缝补师见状大惊。
　　这可是独一份的立俑捧灯塑啊！摔了就没有了啊！
　　他大叫着：“不要啊！”一边飞身扑向落地的陶俑，胸刹后稳稳接住了坠落的陶俑。
　　看着手里完好无损的陶俑，缝补师长长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看到了金缕玉衣的脚尖朝向自己的方向。
　　随即，他又看到大祭司的蓝色披风衣摆在眼前飘荡。
　　缝补师艰难抬头，就见两尊文物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他歪头笑，试图萌混过关：“诶嘿嘿。你们好？”
　　下一秒，所有静止不动的文物，齐齐朝缝补师扑来，眨眼便将他淹没。


第129章 
　　【啊啊啊啊啊神棍快救命啊！！！文物杀了人啦！！】
　　【警察蜀黍，就是这个神棍，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见死不救，你们快点逮捕他！】
　　【文物们疯了吧，缝补师是为了救它，它们为什么攻击他？！】
　　【这些东西压在身上可不轻啊，他还好吗？】
　　旋即，众人察觉到了缝补师的表情不对劲。
　　他怎么看上去有点开心的样子？
　　网友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缝补师的职业是什么，是文物修复！如果不是十足的热爱，很少有人愿意踏足这种枯燥又无聊的领域。
　　对于文物修复师而言，什么最让人开心？接触文物！
　　被大量价值连城的文物淹没，于缝补师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文物们，你们清醒一点啊，不要再往他身上爬了，你们这是在奖励他！】
　　【该死，又被他给爽到了！他今天爽了两次，我恨！】
　　【缝补师傅，收收你那荡漾的表情吧，太猥琐了，会吓到单纯的文物的。】
　　小巧的文物们必然不会对缝补师造成太大的伤害，就在他享受着文物们的拥抱时，大祭司和金缕玉衣同时动了。
　　大祭司吹奏白玉葫芦丝，金缕玉衣脚高高抬起。
　　声音响起的瞬间，顾言一凌空夺走他的葫芦素，另一只手摄向还躺在地上的缝补师。
　　葫芦丝和缝补师几乎同时回到顾言一的身边，金缕玉衣的脚狠狠落到地上，硬生生把水泥地面踩出一个凹陷的脚印。
　　同一时间，被振飞出去的小文物们飘到半空，没有落地摔碎。
　　顾言一对目瞪口呆的缝补师说道：“看到了吧，开了灵智的器物没这么容易毁坏，不信你一会儿检查它脚底板，看看有没有裂开。”
　　说完，又看向大祭司道：“弥溯曲可不兴随便吹，我的直播间里几亿人，还指着他们给我打赏呢，如果都变成了你的傀儡，我会伤心的。”
　　武器被夺，大祭司震怒，彻底红温！衣服被狂风鼓荡，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顾言一手上的白玉葫芦丝震动起来，试图脱离他的掌控。
　　金缕玉衣也动了起来，朝着两人冲撞而来。
　　金缕玉衣的坚硬程度远不及旱魃，在顾言一这里全然不够看，但，它有一层文物BUFF加成，这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顾言一一脚能踹通它的身体，但对于之后可能遭遇的一系列麻烦，他想都不敢想。
　　他不打算和两个价值连城的文物硬碰硬，一手抓着葫芦丝，一手扛着缝补师，跑路咯——
　　评论区：
　　【神棍，你不要因为它们是文物就怜惜它们，上啊，弄死它们！】
　　【文物宝贵，更何况开了灵智的文物，更是万中无一，我不敢想象他要是真的对它们做点什么，会有多少古玩文玩考古专家去他家门口哭丧。】
　　【虽然我心疼文物，但我更想神棍一直给我们直播。如果他弄坏文物，背上巨债，不就得一天25小时都给我们直播了么？机智如我[doge]】
　　【楼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啊。】
　　【新粉震惊，神棍的粉丝都这么恶毒吗？让他全天候为我们直播，那个画面光是想想都有点小兴奋呢！】
　　顾言一扛着缝补师在博物馆内风骚走位，身后一群文物对他紧追不舍。
　　经过字画区的时候，原本还在吆喝赚眼球的字画全都闷不吭声了，挂在墙上安静如鸡，装作自己是一件死物。
　　直到两拨人离开了字画区，才渐渐想起了嘈嘈切切的议论声。
　　顾言一感叹：文化灵就是斯文，最多只在背后叨叨两句。不像大祭司和金缕玉衣，看不顺眼都是直接弄死的。
　　接着经过了女干尸的展区。
　　她此刻妖妖娆娆坐在自己的展柜上，身边排排坐着自己的五脏六腑，看到顾言一后双眼一亮，哇哦”感叹：“小帅哥，要和祖宗我谈一场忘年恋吗？”
　　顾言一跑远：“小姑娘客气了，谁忘年谁还不一定呢——”
　　又看到他身后紧追不舍的金缕玉衣和大祭司，她撇撇嘴：“木楞粗汉就算了。侍弄虫子的我也不要，哼。”
　　经过冷兵器展区，躺在展示柜里的兵器们蠢蠢欲动，甚至开始撞击展柜。
　　“补药啊——展柜裂了，警报会响的，会有人来的！”被扛在肩上的缝补师口齿不清道。
　　顾言一手一挥，那些兵器又落了回去，彻底老实了。
　　而后是珠宝配饰区，小摆件区……所有没有从展示柜出来的文物，见到顾言一和两个文物的追逐战后，都十分兴奋，想要加入。
　　终于，顾言一找到了放置《梵天降世度魔经》的展馆。
　　“呼，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他随手把缝补师扔到旁边的沙发上，又把手里的葫芦丝扔他怀里。
　　缝补师手忙脚乱接住，眼睁睁看着顾言走向《度魔经》，忍不住问道：“您……您要干什么？”
　　顾言一用行动告诉了他。他手伸向展柜，穿过展柜，抓住了《度魔经》。
　　大祭司和金缕玉衣来得很快，见到顾言一的举止，出离愤怒了。
　　金缕玉衣莽撞，直接就冲向顾言一，而大祭司机敏，知道抓人质威胁，它袍子一挥，沙发上的缝补师就落入了它的怀中，连带着白玉葫芦丝也物归原主。
　　缝补师：“顾大师救我啊——”他脸上是痛苦又享受的神情。
　　孩怕，但被文物包裹又很开森。
　　大祭司重获葫芦丝，即可吹奏起了弥溯曲。
　　这是专门用于控制灵魂的乐曲，曲子响起的瞬间，缝补师和直播间里的所有人的脑袋开始迷糊。
　　顾言一把灵力注入手上的《度魔经》中，《度魔经》蓦地金光闪耀，其上的经文脱离载体，一个个飘到空中，闪烁金光的文字自动诵读起来。
　　经文响起的一瞬间，众人的大脑里有如响起一道雄浑的钟鸣，混沌的神智终于清醒。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茫然之际，就见博物馆内原本狂暴的文物们竟也渐渐安静下来，站在原地，再没有了动静。
　　大祭司也放下白玉葫芦丝，放松了对缝补师的钳制。
　　缝补师赶紧挣脱它，跑到顾言一的身后躲着。
　　顾言一收起《度魔经》，对大祭司说道：“收回那些魂魄吧，这些小东西并不适合开启灵智，操之过急的话，无论对文物还是对魂魄，都有害无利。你也不想你满笛子的族人魂飞魄散吧？”
　　静默良久，大祭司重新吹奏起了葫芦丝。
　　这次的乐声哀婉动人，不似弥溯曲的诡谲，也不像最开始吹奏的唤醒曲调那样神秘轻快。
　　随着响起的乐声，众人看见一个个光点从小文物的身上慢慢剥离，飘向大祭司，围住它旋转一圈，最后全部冲进了葫芦丝中。
　　而那些小文物，也终于静止不动了。
　　顾言一长吁一口气，看向还站着的三尊文物：女干尸、金缕玉衣和大祭司的衣服。
　　这也是博物馆内真正生出灵智的器物。
　　顾言一对缝补师说道：“你去吧，把地上的文物捡起来，它们不会再到处乱跑了。”
　　缝补师试探着蹲下身触碰脚边的文物，确认那三尊大神没有动静，这才胆子大起来，一路捡到它们的身边。
　　就在他低头捡文物的时候，斜刺里忽然伸过来一只干枯的手，手的拇指和食指尖掐着一尊文物，递到缝补师的面前。
　　缝补师浑身一颤，慢慢转头，对上了女干尸的一张脸。
　　女干尸礼貌道：“不用谢。”
　　缝补师：“谢谢谢谢谢谢……”
　　女干尸随即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金缕玉衣难以弯身，只能低头看着缝补师和女干尸忙碌，偶尔发现角落里没有被捡起来的文物，就站在那处角落，示意缝补师“这里也有，快来”。
　　顾言一看他们相处还算融洽，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度魔经》上。
　　他捏住《度魔经》，淡淡道：“出来。”
　　本以为也成了死物的《度魔经》蓦地在他手中挣扎起来，奋力想逃离顾言一五指的禁锢。
　　一旁的缝补师看得心疼，生怕顾大师一不小心把这珍贵的经书弄坏了。
　　“再不出来，我就让你永远留在里面了。”
　　《度魔经》一滞，一道光芒“咻”从里面钻出，落在了玻璃展示柜上。
　　一个长得怪异的东西现身，它的长相独特：独角、犬耳、龙身、虎头、狮尾、麒麟足。
　　【最近在看《山海经》，这……这看着很像谛听啊？】
　　【妈妈我出息了！我活生生见到谛听啦！！！】
　　【这间博物馆是地狱在人间开设的办事处吗，不然怎么这么多地狱手办……啊呸，地狱生物出现？】
　　【它不是该在地藏王菩萨的经案下趴着么，怎么会钻进《度魔经》里？？？】
　　【震惊，它不会在帮助地藏王菩萨履行职责吧？菩萨不是发誓地狱不空不成佛么？所以谛听跑来人间先为地藏菩萨打个前哨战？它真的，我哭死！】
　　顾言一却知道，谛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大约是因为地狱已经消失的缘故。
　　它应该是被谁送出了地狱，才没跟着一起消失。
　　不过这些话却不方便在直播的时候说，否则很可能引起恐慌。
　　他冲谛听伸出手，对方十分配合地用头顶的独脚抵住顾言一的指头，意思是双方放下矛盾，通力合作。
　　顾言一：“你知道馆长几年前收的十殿阎罗金身放在什么地方吗？”
　　谛听跺几下前足，腾空而起，飞到顾言一的面前，一偏头，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第130章 
　　听了一耳朵的缝补师人都麻了。
　　什么叫馆长收的，十殿阎罗的金身？
　　他们怎么不知道博物馆里存放着十殿阎罗的金身？
　　这下他也顾不上捡文物了，把怀里的小心翼翼放到沙发上，就小跑着跟在了顾言一身后。
　　谛听在前方带路，穿过博物馆，最后抵达了馆内角落处的一个紧闭的小门。
　　小门紧锁，上面挂着“禁”的牌子，门前还放了红色绒布的围挡。
　　“这里，这里是我们平时放修复好但暂时未展出的文物的地方。”缝补师说道。
　　谛听在门前绕了一圈后，穿门而入，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道轻微的开锁声，小门被打开了。
　　顾言一抬脚跨入里面，立刻就感受到了微弱的波动，和他们那个世界的阎君十分相似的波动。
　　在经过一个窄小的走廊后，尽头的房间房门大敞，黑暗中，他能看到里面隐约的金光闪烁。
　　看来就在那里了。
　　进屋后，他打开墙上的开关，不大的房间里，景象一览无余，摆放在正中央的桌上的，是一些刚修好的文物，除此之外，靠墙的桌上更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件。
　　他已经在其中看到了十殿阎罗的金身。
　　顾言一摘下头戴式摄像头，对着镜头说道：“好了亲爱的粉丝们，接下来的内容是博物馆机密，不便外泄。南盘市博物馆欢迎您的参观，我们下期再见，掰掰。”
　　话毕，关掉了直播。
　　收起摄像头，顾言一走到角落里放置的十殿阎罗金身面前，小声道：“阎君，十殿阎君，是否能听到我的声音？”
　　金光仍在亮着，却无一尊金身回应。
　　如此唤了三次，金身没有丝毫动静。
　　谛听蓦地冲向了其中一尊金身，站在它身边看向顾言一。
　　顾言一皱眉，走到那尊金面前，一指点在金身的身上，缓慢注入灵力。
　　金身身上的金茫渐盛。
　　“……是何人唤醒本王？”金身声音威严，看清了是顾言一后，又道，“你是何人，是修道人否，为何身负灵力？……身旁这是，谛听？”
　　谛听开心地绕着他的金身转圈。
　　渐渐地，一道虚影显现在金身的上方，他的衣着和金身上的一模一样，疑惑地打量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此处为何地，为何我们不在供奉祠堂内？为何只有我一位阎君苏醒？”
　　他锁定把他唤醒的顾言一，飘到对方面前，道：“吾乃掌管无间大地狱的平等王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能知晓他们金身所在，还能唤醒他们的人，必然非等闲之辈，只是不知地狱消失后，如今又是个什么光景。
　　顾言一能猜到阎君的想法，只是这些事应该找个合适的地点详谈，这里并非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他于是问缝补师：“他们是十殿阎罗在人间的金身，实不相瞒，黑白无常已经寻找了许久，请问我能带他们回去吗？”
　　缝补师不敢擅作主张，他给馆长打了个电话请示。
　　电话那头刚接通，还没等他开口，馆长的声音劈头盖脸就传了过来：“你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顾先生这么快就把直播切了啊！我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十分钟后到，你们千万要等我！”说完“啪”地挂断了。
　　缝补师：……
　　缝补师茫然看向顾言一。
　　顾言一耸肩：“那就等等呗。”
　　……
　　馆长嘴上说着十分钟到，实际刚过了五分钟，走廊外就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和着急促的喘息。
　　刚一进门，他就差点撞上了挡在门口的金缕玉衣。
　　他嘴上“哎哟哎哟”叫着，带着手套的手却直接对金缕玉衣上下其手，嘴上喃喃道“活的，是活的，果然金缕玉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工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缝补师总觉得金缕玉衣似乎下巴高了一个度，甚至向前挺了挺胸。
　　而后馆长又想去摸大祭司的衣袍，被对方轻易躲开。
　　女干尸笑呵呵：“馆长先生，那边还有正事找您呢。”
　　馆长看到女干尸，眼睛倏地亮了：“果然……果然是美人……啊，公主冒昧，我的夸赞绝无亵渎的意思！”
　　女干尸虽然活着的时候经常被人说美丽，但自从死了之后就再没有听到这话，此刻听了后心花怒放，连赞馆长有眼光。
　　缝补师站在一旁，心中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馆长才出现就狠狠拍了两尊文物的马屁。
　　馆长走向顾言一，尚未开口就先握住了他的手，激动地上下摆动：“顾先生，顾大师，多亏了您，我们的博物馆才免于一场巨大的损失啊！”
　　他的感谢溢于言表，不重样地说了许多感谢之词，要不是顾言一打断，估摸着馆长还能连续夸上一个小时。
　　顾言一：“馆长，感谢的话我就收下了，只是这金身，可否由我带走？”
　　馆长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据他所说，当初建设现代化小镇的时候，镇民们本打算拆了祠堂，把这几尊金身给卖了。
　　他们自己不知道祠堂是哪年建设的，只知道从他们爷奶那辈起就有了，但听说村民们都不喜欢去供奉，之前祭拜过后，村里就死了几个人，他们都觉得那处祠堂不吉利。
　　祠堂就这样被彻底荒废了下来。
　　后来城镇规划，索性准备把祠堂推了，里面的金身卖了，当初要不是路过的馆长看到后把它们买下来，指不定这些金身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又或者是否能完好保存都不一定。
　　说完这些，馆长搓着手踟蹰片刻，说道：“那个，大师，我能和您商量一件事吗？”
　　顾言一：“但说无妨。”
　　馆长：“就是，这三件文物……您能不回收吗？”
　　顾言一：？
　　顾言一：“我只是来回收阎君金身的。”这么三大尊文物，放在那个家里真的不适合，他也不是为了集邮才来的。
　　馆长听后，双眸一亮，片刻后脸上又挂上苦恼的表情。
　　他问：“那个……顾大师，您说……如果让他们继续在博物馆工作，可行不可行啊？”
　　顾言一了然。
　　原来馆长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倒也理解，博物馆的灵异传闻给馆内的生意带来了质的飞跃，如果事情被解决，灵异现象消失，恐怕游客流量又会回到从前的状态。
　　馆长有些尴尬地说：“您有所不知，南盘市本来就不太大，常住人口不多，我们博物馆平时也几乎没什么人来，门票收入连日常的电费都覆盖不了……这次政府拨款减少，我们工作人员的工资都欠了一段时间……”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会向顾言一提出这个请求。
　　其实他提出这个请求，本身也是担着风险的。
　　从刚才的直播中所有人都能看出，大祭司和金缕玉衣是有攻击性的。
　　金缕玉衣刀枪不入，一脚就能在水泥地上踩出一个坑，大祭司的一手葫芦丝能轻易操纵魂魄。
　　可博物馆的收入实在少得可怜，要是再没有点什么吸引人的噱头，过不了三年，这里就会倒闭，所有的展览文物都会转到其他省的博物馆。
　　毕竟无论是博物馆的日常水电费抑或是文物的维护费，都耗费不少。
　　顾言一看向门口站的三个文物：“你们怎么看？”
　　女干尸笑意盈盈：“我倒是不介，这里是我的故土，我也不愿离开。”
　　大祭司和金缕玉衣两个没嘴的也以特殊的都通技巧告知顾言一，它们不会离开这里。
　　顾言一：“它们都可以继续待在博物馆，但是……它们有条件。——首先，它们不打算继续做展柜里的文物，而是要成为博物馆的职工。”
　　条件包括但不限于：正常的职工待遇，日常的香火供奉，博物馆不能拘禁它们的自由，不能限制他们离开展柜……等等。
　　馆长听后，连连点头。
　　这些要求简直太合理了，自从文物开了灵智后，他就再难以把它们当做死物。
　　它们现在的角色，更像迪X尼中装扮成动画角色的员工那样，可以随意随意在博物馆内走动，唯一的要求是，在闭馆之前不得离开。
　　当然，和它们签订契约的不是博物馆，而是顾言一。
　　签的也不是纸质合同，而是以神魂作誓的契约，一旦违誓，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顾言一约束了它们不许伤害游客，承诺了为它们布置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
　　剩下的各种工作上的待遇，就是它们和博物馆进行协商了。
　　好在女干尸能说话，双方的沟通没有什么阻碍。
　　缝补师看着这个发展，不说目瞪口呆，也是张口结舌。
　　他只想到解决文物自毁的问题，没想到他们馆长竟然能想得这么远，已经考虑到了博物馆未来的发展方向，开始招聘非人类员工了……
　　之后，顾言一巡视了一圈博物馆周围，结合着博物馆的风水地势，调整花草树木的摆设，制造出了一处风水阵眼，又加上一层结界，让三个文物可以在其中打坐修炼，增长修为。
　　做好这些后，顾言一和馆长交代了一声，便抱着十殿阎君的金身回家了。
　　刚踏出传送阵，黑白无常就迎了上来。
　　“阎君！（阎君！）”
　　“范无咎（谢必安）终于见到您了！”


第131章 
　　十多分钟后，客厅的桌上放上了十个阎君的金身。
　　顾言一挨个尝试输入灵力，却只有平等王的的金身能幻化出他的一缕神魂。
　　黑白无常见状，整个鬼的天都要塌了。
　　顾言一：“叙旧暂且放在后面，不知阎君能否告知地狱消失的原因？”
　　平等王沉默良久，一声叹息，说道：“五百多年前，人间突现大灾，旱地洪涝，泽乡大旱，海岸线倒退，沙漠突现湖沼，山峰下陷，低谷起峰，那段时间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异像的出现让人间遭受大灾，前来地府投胎的魂魄数量暴增，十殿阎王察觉不对劲，去了人间探查，才发现人间已然尸横遍野，去探查的阎君却寻遍不到异像的源头。后来没过多久，地狱忽然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地震。”
　　黑白无常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确实记得地府是发生过一场震荡。
　　多稀罕，地狱原是不同于人世间的另一维度空间，那里没有地壳运动，没有四季更迭，不会受到引力的影响，所有的景象万万年不曾改变。
　　可就是这样的地方，竟然罕见地地震了。
　　所有地府工作人员都察觉出了异常。
　　黑白无常还记得当初十殿阎君们个个都神色凝重地忙碌，甚至把十殿审判魂魄的任务下放给判官代劳，他们和牛头马面以及其他的鬼差也会被临时抓壮丁。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记忆就消失了，等到再出现时，已经被顾言一召唤到了现代。
　　平等王：“实不相瞒，当时地狱的震动，是因为一块石头坠落，堵住了轮回井。”
　　顾言一：“补天石？”
　　平等王颔首：“看来阁下已经去看过了，正是补天石！”
　　轮回井作为地狱连通人界的通道，就如同八卦图中的鱼眼一样，与阳间形成阴阳循环的一道平衡，可确保阴阳之气畅通，两地相互隔绝又生生不息。
　　可补天石的出现，却堵塞住了这种平衡。
　　人间剧变的同时，地狱的阴气也无法循环流通。
　　“当时的人间孤魂遍地，无法投胎转世，而大量地府滞留的魂魄也无法离开，阴气膨胀，黄泉河水漫灌，腐蚀了方圆几十公里的地盘。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去找了地藏菩萨。
　　“地藏菩萨经案下的谛听通晓过去未来，我们恳求它告知人间和地狱会出现如此异像的缘由，以及解决的办法。它听后告诉我们，补天石的坠落原因它也不知，但目前爆发的灾难只是开始，更大的灾难正在酝酿，灾难无法避免，最终的结果，是整个世界消散。”
　　说到这里，阎君的语调带着些微的颤抖。
　　他犹记得当时十殿阎君听到谛听的预言后的绝望的沉默。
　　“地藏菩萨劝说我们不要太过绝望：‘道家有句话，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处，绝处必有逢生时，谛听并非无所不知，它能听到的，也只是可能的结局之一罢了’。
　　“回去后，我们翻遍古往今来的典籍，试图寻找遁去的其一，却始终无果。
　　“人界的崩坏愈发厉害，地府也受其影响，加快了毁坏的速度。后来某天，秦广王忽然召集了另外九殿的阎君，说出了他一直深埋在心的计划。
　　“他决定，让地狱暂时替代补天石的位置，堵住裂隙。”
　　他的意思是使用包括他们在内的地狱本源的能量，去堵住裂隙。
　　这也是为什么黄泉河与十八层地狱皆干涸，整个地府空荡荡的原因。
　　“那个时候，以人间和地狱崩坏的速度，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恐怕用不了多久，生灵们就会消弭于无形，如果能用地狱暂缓崩坏，我们兴许还能为此世界挣得一线生机。”
　　他们一齐去找了地藏菩萨，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地藏菩萨并未反对。
　　“而后，我们便开始着手布置。先是在人间建立供奉祠堂，留下十阎君的金身，为免地狱的能量耗尽，我们彻底消失。倘若数百年后有人能找到这里，便能通过我们在金身中留下的一缕神魂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我们交给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去办的，也因为此，范无咎和谢必安才知道人间有阎君的金身。”
　　听着平等王的描述，黑白无常原本就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如今能显出神魂的金身，只有平等王一尊，这是不是说明，剩下的九殿阎君，凶多吉少？
　　顾言一：“不知阎君是否还记得，具体的裂隙地点在何处？”
　　平等王苦笑摇头：“时日太久，我的神魂破损严重，对过往的记忆早就残缺不全，只能告诉你，那地方约莫是西北的方向。”其余的消息，是再也不清楚了。
　　顾言一点点头表示理解，重新收拾出一张桌子，专门供奉十殿阎君的金身，又让别墅里的所有常住鬼口妖口给阎君们上香增加信力。
　　结束之后，他把时间留给了鬼差和平等王叙旧。
　　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
　　当天晚上，顾言一就收到了周秉文的消息。
　　【言一，蒋珺导演已经在平台官宣了综艺的消息，她艾特了你，你得去转发一下，文案我已经给你编好了，你复制粘贴后转发就行了。】
　　说完，发给他一条十分官方的感谢文案。
　　顾言一点开蒋珺的这条官宣消息，文字下面是参加本次综艺的五个嘉宾的照片，只有最后一张照片，是一个黑色的人形，人形上打着一个问号。
　　下面的人都在猜他是谁，有人说是顾言一的，立刻被另外几个嘉宾的粉丝喷得体无完肤，让顾言一既然当神棍就好好去搞诈骗，不要妄想蹭名导的热度。
　　顾言一没注意评论，他仔细看了每一个参与嘉宾的照片，良久后，才粘贴文案，转发了这条官宣。
　　蒋珺那边很快就有了回音，她又转发了顾言一的转发，并把最后一张图改成了顾言一某一部剧的剧照。
　　看到蒋珺导演确认了身份，嘉宾的粉丝们呆住了。
　　脑海里只冒出了四个字：完球蛋了。
　　……
　　很多时候，直播粉丝和娱乐圈粉丝之间是有壁障的。
　　娱乐圈明星的粉丝不明白直播粉丝为什么要粉一个开足美颜的整容脸，而直播粉丝则认为明星粉丝态度高人一等，都是出来卖艺的谁又比谁高贵……
　　但是这种壁障在顾言一这里却没有效果。
　　只因为他的赛道清奇，技术壁垒极强，整个圈子完全没有能够与之竞争的人。
　　当然，自从他在直播界出名之后，也带起了一波类似的直播，虽然无一例外都是演戏，但因为顾言一直播的频率和时长很少，不少观众心痒难耐寻找代餐，为此也确实让一批跟风的人吃到了流量。
　　无代餐的情况下，娱乐圈众明星的部分粉丝自然而然也成了他直播间里的观众。
　　对粉丝而言，这种事可以做，却不能宣之于口。
　　粉丝的想法很好，你只要好好直播，别来沾哥哥（姐姐），我们就会继续看你的直播。
　　可现在，他们（自认为）和顾言一之间的默契被打破。
　　他竟敢进入娱乐圈，还扯上他们的偶像！
　　粉丝们出离愤怒了！
　　他们不敢去找顾言一的麻烦，这男人太邪性，惹急了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让偶像翻车。
　　于是，他们去找了剧组和导演抗议！
　　蒋珺官宣的动态地下完全被其余几个参演的嘉宾的粉丝围攻，谩骂有之，威胁有之，长篇大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有之……汇总成为一个主题：如果顾言一参加了节目，他们就去把节目举报下架。
　　同时，他们也在苦口婆心劝诫自己的偶像，让他们不要想不开去沾那个瘟神，虽然迷信不可取，但瘟神真的一沾一个不吱声。
　　甚至有心理脆弱的粉丝说他们暂时先脱粉，等偶像安全完成了这次拍摄，他们再粉回来，这次一定粉一辈子——毕竟如果一个偶像经过了顾言一的检验都没有曝出丑闻，那必然是根正苗红，没有瑕疵了。
　　至于那些没有被邀请到节目的明星们，原本他们还在眼红这群人吃到了大饼，没想到下一秒就官宣大饼里添加了鹤顶红。
　　这下遗憾变开心，失落转吃瓜。
　　在对家的眼里，这几个参演的人已经预定了即将爆出丑闻，很可能马上就要从娱乐圈出局，一个搞不好，很有肯能出局后再入局——入警察局。
　　这谁看了不说一句畅快！
　　同时，顾言一的那条最新动态下面更是群魔乱舞，跳脚的粉丝，吃瓜的猹，乱飞的丑照，放狠话的娃。
　　至于那几个嘉宾怎么想的，众人不得而知。
　　他们没有对网络上的舆论做出回应，在一周后的开机仪式中，也都正常出席了。
　　顾言一没有参加开机仪式，他收拾好行李后，跟着周秉文，乘坐上沈家友情提供的私人飞机，飞往了西北他们汇合的城市——阿贡拉木城。
　　下了飞机，驱车来到近郊一个牧场主的庄园，车子停在了庄园门口，正巧和另外几个下车的人碰上。
　　顾言一笑着和神色各异的五人打招呼。
　　“嗨，第一次见面，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几天相处愉快。”


第132章 
　　那五人也是刚来不久，身后还停着一辆中巴车，看着应该是和节目组的人一起来的。
　　节目组在搬运设备，五个人的助理也把他们各自的行李箱从车上抬下来。
　　五人见了顾言一，一刹那的神情各异后，脸上都挂上了笑容。
　　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男人大步走向顾言一，向他打招呼：“您好，顾大师，久仰大名，我叫谢楚桉，您叫我小谢就行。”
　　谢楚桉是最近一部热播剧的男一，因为不错的长相和同届中尚算可以的演技，拥有不少粉丝，业内对他的前景也都看好，认为这个青年前途无量。
　　顾言一笑着点点头：“你好。”
　　另外四人的微笑也恰到好处。
　　虽然此时没有摄像机镜头的捕捉，但对待顾言一的态度都很友善，大约也是不想招惹他吧。跟在顾言一身后的周秉文如是想，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他最怕的不是顾言一被欺负，怕的是欺负他的那个人出事。
　　现在看来，顾言一邪名在外，大家都不敢把他当做软柿子，也算好事一件。
　　节目组租赁的别墅是这片牧场主的自建房，房子足有六层楼高。牧场主不差钱，请了有名的设计师设计内部构造，还安装了最新的AI设施，窗帘灯光都可以AI操控开关，十分方便。
　　几个明星约略评估了环境后表示十分满意。
　　屋子里的摄像设备已经开启，明星们也开启了演戏模式。
　　导演蒋珺介绍了这次拍摄类似在别墅里共同生活一周，让观众们了解明星们在没有聚光灯的时候都是如何过日子的。
　　是十分无聊的主题，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导演的身上都会扑街，这次之所以有大把人的关注，主要原因还是在顾言一身上。
　　众人都想通过他吃瓜。
　　做完基本的介绍后拍摄团队就离开了，临走前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便携式的直播摄像头。
　　毕竟直播式综艺和录播式不同，无法剪辑，嘉宾们也不能时时待在一起，各自分开的时候，就需要以他们自己的角度进行直播。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可以自由切换不同的嘉宾视角观看直播。
　　像客厅、饭厅、花园这样的公共区域则架设着固定的摄像设备。
　　拍摄组离开后，六人先各自选择了自己的房间。
　　顾言一选了顶楼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房，他拖着行李走在走廊上，打量宽敞明亮的走廊片刻，嘴角挂上若有似无的笑，拿出门卡，进了自己的房间。
　　收拾完行李下楼，楼下已经有两人在准备午饭，是一男一女，分别是影帝周昱川和新晋小花蔺薇薇。
　　绿叶菜不够，蔺薇薇探出厨房冲客厅叫道：“你们谁去地窖拿点葱上来——”
　　客厅里的朱黎自告奋勇。
　　朱黎是娱乐圈著名资源咖，背后的家族势力不小，他本人的性格谦和友善，双重优势加成下，他在圈子里的口碑不错，人缘也好。
　　他哼着歌往地窖去了。
　　地窖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和调料罐头，这里原本就是为了应对西北冬季大雪无法出门而建造的，地窖温度本来就阴冷，如今深秋快要入冬，温度更是像冰窟一样。
　　“大葱……大葱……该死的大葱到底放在哪个犄角旮旯，房主是个傻X吧？”
　　他找遍了各个地方，箱子里不是堆着土豆就是地瓜，还有各种罐头，却无论如何都寻遍不到蔺薇薇说的大葱。
　　朱黎气得一脚踢在了脚边堆放的大白菜上，弄坏了两棵白菜犹不解气，又踩上去碾了几下，这才笑出来。
　　“傻X。”他翻了个白眼。
　　【……不是，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房塌了，我一直相信他的人设是圈子里风度翩翩礼貌有涵养的资源咖二代，现在他的表现是我说的每个词的反义词。】
　　【我震惊了，他是不是不知道地窖有摄像头？】
　　【我也震惊了，谁会在地窖安装摄像头的？】
　　【你们关注的方向错了吧，难道重点不是朱黎人设崩塌，不仅不像宣传的那样斯文有礼，还浪费食物吗？】
　　连朱黎的经济公司都不知道这一幕竟然会被播出来，着急忙慌地打电话给蒋珺，回应他的，却是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就在他准备继续糟蹋食物时，忽然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给他指了个方向：“在那里，你要找的葱在那里。”
　　朱黎先是一喜，而后一愣，最后一惊，冷汗瞬间爬满了背脊。
　　地窖他是一个人来的，刚才也没听到身后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
　　那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是谁？
　　朱黎牙齿开始打颤，是被冷的，也是被吓的。
　　他甚至不敢问后面的人是谁，哆哆嗦嗦往对方指的方向去，真的看到了被塞在角落，又被木箱挡住的绿叶菜。
　　可……可他现在不敢转身啊！
　　蓦地，他肩膀被拍了一下，同时响起询问的声音：“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朱黎被吓得原地蹦起：“啊啊啊啊啊啊——”
　　莫名其妙被吓到的的谢楚桉：“啊啊啊啊啊啊？？？？”
　　听闻惨叫声赶来的众人：“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朱黎这才敢转身，众人发现他满脸狼狈，眼泪糊了满脸。
　　众人被他的反应惊了一跳，簇拥着人离开了地窖。
　　直到大门被人关上，地窖重新陷入黑暗，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响起。
　　“想我饿死鬼多少年没吃过饱饭，没受人供奉，他竟然还如此糟蹋粮食，可恶可恨。”
　　言毕，地窖再没了动静。
　　朱黎被带上去后，所有人围着他坐下，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平复了情绪，觉得自己这模样着实不好看，又考虑到旁边直播的摄像机，如果自己说遇到了鬼，岂不是显得他很胆小么，于是把拿到手的大葱交给蔺薇薇，说道：“没什么，我有点幽闭恐惧症，在地窖的时候突然发作，所以才会这样。”
　　众人虽然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却碍于一旁的摄像机，不好逼问，只得暂时略过这个话题。
　　只有顾言一在一旁似笑非笑看向朱黎。
　　……
　　午饭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蔺薇薇和同行的另一个影后赵宜筱出去牧场溜达，朱黎和周昱川、谢楚桉一起站在别墅外的墙角聊天。
　　周昱川手指夹着一根烟，靠在墙边，问朱黎：“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朱黎面上显出恐惧，没回答他的话，问道：“这个地方到底是谁选的？”
　　周昱川皱眉：“当然是导演，签合同的时候我们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谢楚桉也道：“这里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这个场地不是第一次租赁出去用来给剧组拍摄，况且这里还有——”
　　“住口。”周昱川冷冷打断他，“不该说的话别乱说。”他说完，狠狠吸了一口烟，仰头吐出。
　　直播间里，粉丝的滤镜都碎了一半，弹幕在疯狂吐槽。
　　【周昱川不是一直自诩好爸爸，离异带娃为了孩子把所有的坏习惯都戒了么，怎么我看他吸烟的动作比我爸那个几十年的老烟枪还熟练？】
　　【楼上不要太苛刻，昱川的工作本来压力就大，会吸烟太正常了。】
　　【楼上的粉丝能别狡辩吗，谁说过不许他吸烟了，问题不是他吸烟，问题是他吸烟不承认，还要营销好爸爸人设。要不你们让他把最近接的婴幼儿产品的代言给退了先？】
　　【没人注意到谢楚桉被打断的话吗？还有你们不觉得刚才地窖里的朱黎太奇怪了，像是遇到了什么一样？我见过幽闭症，表征可不是他这样的啊！】
　　这厢观众讨论得热闹，那边周昱川经纪人的手机被打爆。
　　经纪人接起商家的电话，商家劈头盖脸就是骂，问他们现在这个直播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纪人自己都懵逼啊！他在看到周昱川抽烟的时候差点晕过去，之前和导演沟通签合同的时候没说过有这茬啊！
　　剧组只说过会在几个公共活动场所安排上固定的机位，可现在这个又是什么个情况？！
　　最关键的是，这场景不是偷拍，而是众目睽睽之下的直播，连洗白的可能都没有。
　　经纪人只能陪着笑说一定解决问题，挂了电话后破口大骂蒋珺坑人，让人赶紧联系对方，谁想蒋珺的电话却根本没人接。
　　直播镜头前，周昱川又问：“事情准备得怎么样？”
　　谢楚桉：“找到地方了，打算今天晚上就着手去准备。”
　　最终，朱黎也没有说出他在地下室到底经历了什么。
　　结束谈话，三人重新回到放置摄像机的公共区域，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回了镜头前那一贯符合人设的表情。
　　直播间观众：6，不愧是演员，要不是刚才看到他们人后的言行举止，他们还真的被这演技蒙骗了。
　　晚饭换了两个人准备，仍旧是食材不够，可这次朱黎说什么都不肯去地窖，一群人推三阻四，终于，顾言一接下了去地窖的这个任务。
　　灯光昏暗的地窖中，被朱黎糟蹋了的菜已经消失，不知道被谁收拾了。
　　顾言一没有速战速决，他绕着地窖走了一圈，找了个地方，从衣兜里摸出来一罐朱砂和一支毛笔，开始写写画画起来，脸上擒着愉快的笑意，嘴里哼着快落的小调。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肚子里肯定又在憋什么坏水。


第133章 
　　当天晚上又出事了。
　　众人在各自的房间正打算睡觉，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女人尖利的叫喊。
　　所有人都被尖叫声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赶到声音来源处，就见赵宜筱瘫坐在房间外的走廊上，谢楚桉正紧紧抱着她，两人神色惊恐地看着房间。
　　她的房间们大开，赶来的几人探头看去，都被吓了一跳，蔺薇薇更是忍不住尖叫着缩了回去。
　　众人反应如此大，只因为赵宜筱的房间满墙满地都是小孩的血手印和血脚印。
　　最可怕的还不止如此。
　　赵宜筱盖的被子上也有血印，而其中血印最厚重的地方，是她腹部的位置。
　　这就说明，制造这些血印的东西，刚才在她肚子的部位待了一段时间。
　　赵宜筱脸色煞白。
　　同样脸色煞白的，还有朱黎。
　　他见了屋子里的情况，恐惧简直到了顶点——这栋房子里，果然有鬼！
　　【我吓麻嘞，这屋子闹鬼啊，难怪会请神棍过来。】
　　【我就说一个简单生活向的综艺为什么请顾言一，和着都在这里等着的啊！】
　　【合理推测刚才地窖里朱黎的反常也是遇到了什么。可我们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为什么现在又能看到了？--啊，我想起来了，神棍好像在地窖做了点什么。】
　　众人第一次见这种恐怖的场面，齐齐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顾言一，却始终寻遍不见，直到几分钟后，电梯“叮”的应声打开，顾言一打着呵欠的身影才慢慢出现。
　　“怎么？”见众人都在看自己，顾言一迷瞪着问。
　　周昱川说道：“顾先生，小赵的房间有些奇怪，能麻烦您看一下吗？”
　　顾言一看了眼地上相拥的两人，挑了挑眉，凑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哦豁哟，好壮观！”
　　蔺薇薇恼怒嘲讽：“顾先生，我们知道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屑于这种小打小闹，但希望您看在我们都是普通人的份上，多担待一点我们的见识短浅。”
　　顾言一又打了个呵欠，说道：“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小孩子调皮，想找妈妈玩罢了。”
　　弹幕内外皆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让人脑的CPU过载，已经快干烧了。
　　【不好意思，这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赵宜筱有个孩子，现在变成鬼了，来找妈妈玩？】
　　【楼上猜得不要太荒谬，你看看你说的是逻辑正常的人会说的话吗？】
　　【狗仔跟了几个月都没拍到什么黑料，骗子神棍上下嘴唇张一下就把谣给造完了哈。】
　　【不是，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们没发现赵宜筱和谢楚桉的姿势有点暧昧吗？】
　　【感谢大家对筱宝的关注和关心，筱宝一心事业，单身至今也没有男友，更别提孩子了，请各位多多把注意力放到筱宝的新作品上，作品马上就要上映，届时我们会进行平台抽奖，免费送出一万张电影票哟~】
　　相同的评论迅速覆盖评论区和弹幕，很快把众人的争论刷得看不见了。
　　这边，顾言一张口正要继续说，蓦地被周昱川打断：“顾大师说笑了，我觉得这些应该是制作组的节目效果。”
　　顾言一眨眨眼。
　　“首先，这东西虽然看上去恐怖，但却并没有对宜筱造成伤害，只是看上去恐怖了一点。”
　　网友：纠正，是恐怖了亿点。
　　“其次，我一直在想蒋珺导演为什么只是简单地让我们住在这里，就为了直播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虽然是明星，但没有聚光灯的生活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综艺要有爆点才有看点。所以这就是节目组给我们提供的爆点。”
　　他说得条理分明，在场众人的恐惧减轻不少。
　　旋即，众人看向顾言一的神色已经带上了些许埋怨，都认为他和蒋珺是一伙的，目的是跟着导演一起吓他们，让他们展露丑态，为节目博取流量。
　　顾言一摸摸鼻尖：好叭。
　　他打了个呵欠，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睡觉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剩下的五人面面相觑，原以为他会据理力争，没想到态度竟然如此淡漠，连周昱川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再看向仍旧在谢楚桉怀里颤抖的赵宜筱，他们或多或少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但没有多问，安慰了赵宜筱几句，又帮忙给她换了一间房，道了晚安后就离开了。
　　此时，赵宜筱的房门前只剩下她和谢楚桉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直接抱着亲上了。
　　直播间：
　　【？？？】
　　【？？？？？】
　　【啊这，刚才说赵宜筱为了事业一直单身的粉丝呢，出来走两步呗？】
　　【妈的谢楚桉[口吐芬芳][口吐芬芳][口吐芬芳]脱粉了妈的！】
　　【虽然空口无凭略不负责，但我有点想相信刚才顾言一说的那句话了……】
　　这人的话受到了赵宜筱粉丝的围攻，但偶像现在在直播镜头前和谢楚桉啃得难舍难分，这他们的反驳话语几乎没什么说服力。
　　就，没见过这么快被正主打脸的。
　　同一时间，赵宜筱和谢楚桉经纪人的电话也被打爆了。
　　谢楚桉是新晋小生，主打一个粉丝经济，这种人设最忌讳的就是谈对象，可如今他不仅谈对象了，还在镜头前公然接吻，这对他的形象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赵宜筱情况好一点，毕竟她拿过影后的头衔，就算谈感情也没有太多人有意见。
　　可投资商仍旧问经纪人：“刚才那个道士说的孩子来找妈妈玩是怎么回事？”
　　经纪人冷汗岑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不敢给投资商作保，就怕翻车太快，只能心虚地承诺尽快核实情况，一定给对方一个满意的交代。
　　一天不到的时间，摄制组五人嘉宾翻车四个。
　　先前还不信邪的人现如今彻底把顾言一当做了瘟神。
　　娱乐圈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藏污纳垢地之一，很多事情圈子里的人私底下知道，但投放到大众面前的绝对是最光鲜亮丽最受观众所喜爱的一面。
　　毕竟他们靠这个赚钱。
　　可顾言一就跟探照灯成精似的，接触到他的人不仅无所遁形，甚至最不堪的一面也大众面前展露无遗。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可莫名隐藏得好好的事情一遇上他就暴露无遗，这口探照灯成精的锅他是无论如何要背下了。
　　蒋珺导演试水邀请顾言一的综艺给众人打了个样——不想翻车就千万别沾顾言一。
　　经此一役，他彻底成了演艺圈绝缘体。
　　刚要为顾言一重回演艺圈高兴的周秉文：泪流满面了家人们。
　　……
　　早上按规定该是节目组把新鲜的食材送过来，可今天早上，门口送菜的却不是节目组的车，而是一辆殡仪车。
　　朱黎等在门口，看到一辆殡仪车晃晃悠悠停在自己面前时，人都是懵的。
　　而在见从车上下来的“人”把食材交给他时，他久久不敢接手。
　　他视线一错不错盯着那“人”的脚。
　　他的脚，似乎没有沾地。
　　特效，能做出这种效果？
　　那人见朱黎盯着自己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说道：“先生，请拿好今天的食材。您不要忘了，浪费粮食是要下舂臼地狱的。阎王都在看着呢。”说完，放下食材，飘着离开了。
　　殡仪车慢悠悠离开，最后隐入远处的浓雾中。
　　朱黎良久后如梦方醒，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他心脏狂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最终，他只能先把食材搬进屋里。
　　无论如何，至少先吃了早饭再说。
　　早饭由朱黎和谢楚桉准备。朱黎踟蹰是否要把食材由奠车配送的事说出来，又想到了周昱川说的一切都是节目组特效，总觉得如果自己太小题大做，会让粉丝认为自己胆小，于是便略过没说。
　　准备好早饭后，赵宜筱和蔺薇薇才从楼上下来。
　　她们昨晚都没休息好。
　　蔺薇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面，迷蒙中夹起一筷子面条往嘴里送，那口感却越嚼越不对劲。
　　阴冷的温度，细如发丝的口感，还咀嚼不断，如同咬了一口的头发。
　　她迷蒙的大脑逐渐清醒，见周围的人看她的脸上都带着震惊和恐惧的神色，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慢慢停下咀嚼的动作。
　　蔺薇薇低头，她面前的碗里哪里是面条，根本就是一整碗湿漉漉黏答答的头发！
　　“啊呕——呕……呕……”蔺薇薇呕出嘴里的头发，掐着喉咙不停干呕，直到把胃里的酸水吐尽，才朦胧着泪眼哑声质问众人，“谁……谁做的早饭？！”
　　谢楚桉道：“我和朱黎。我保证我们做的是正常的饭。薇薇，你看你的碗，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
　　蔺薇薇撑着身站起来，没敢走过去，小心翼翼看向自己的碗。
　　是热腾腾的面条。
　　她犹自不敢相信，诘问众人：“我知道你们刚才都看到了，我吃的绝对不是面条，是头……头发！”
　　口腔里滑腻的感觉尚未褪去，就像吃了一大口芦荟一样滑腻，让她胃部翻涌。
　　朱黎正想说今早奠车送菜的事，餐桌上却传来了大声的吸溜。
　　顾言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桌上，正吃着一碗没人认领的面条。
　　吃了一会儿，他饱足抬头，见众人都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顾言一茫然：“怎么，你们不吃吗，味道还不错啊？”


第134章 
　　【6，他知道刚才蔺薇薇吃出什么玩意吗？】
　　【6，他知道他吃的东西是用什么送来的吗？】
　　【明星的粉丝激动什么，没见过世面，区区奠车送菜罢了，区区送菜的人是鬼罢了，小意思，你们都坐下，别再站着了。】
　　“你……你知道你吃了什么吗？”朱黎的声音变调了。
　　顾言一看向自己面前的碗，食材除了粘上点阴气外，灵气很充足呢，隧问：“我吃的不是面条吗，还能是什么？”
　　“是……是……”朱黎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其余五人一个都没沾这顿早餐。
　　顾言一剔着牙：“这可是好东西，吃了有好处的。”
　　朱黎的手抖了一下，想起刚才面条变头发的场景，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口。
　　顾言一摇头。这些人真是暴殄天物。
　　这件事如同一个开头，观众发现，从这件事开始，屋子里的“特效”变多了。
　　比如，赵宜筱的身上多了一个婴儿。
　　那婴儿的身量不足十个月，就像尚未足月就被剖出来，肚脐眼处还有脐带连接着。
　　而脐带的另一边，则是连在了赵宜筱的身上。
　　婴儿在赵宜筱的身上不停变换位置，有的时候趴在胸口，仿佛在吮吸母乳，有的时候趴在背上，好似在睡觉，有的时候则是一副在赵宜筱的肚子处，就如同十月怀胎一样。
　　而她对这些好似一无所知。
　　【疯了，我赌一百，那个婴儿绝对和赵宜筱有关！】
　　【这姐们儿看不见吗，我看得头皮都发麻了，救命……】
　　【补药啊，我看的是家庭综艺，看的是明星撕逼，我补药看恐怖综艺啊——】
　　【呜呜呜呜呜下次顾言一在的综艺我绝对不看，我以为这个只是简单的吃瓜综艺啊！】
　　【楼上想太多了，没有下一次了，我朋友业内人士，你们知不知道现在业内的人都在抵制顾言一哈哈哈哈哈哈哈——】
　　除此之外，谢楚桉身上也发生了奇怪的现象。
　　众人发现，他头上长出了一朵花。
　　粉色的小花和绿色的叶片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看上去还怪可爱的。
　　顾言一盯着他的脑袋良久。
　　那朵花像是发现了顾言一的视线，摇曳着和他打招呼。
　　随即，顾言一的视线又转到了赵宜筱的身上，她身上趴着的鬼童正在拉扯谢楚桉头顶的那朵花。
　　那花被激怒，瞬间变得巨大，中心的花蕊长满尖齿，咬向鬼童。
　　【？？？】
　　【卧槽吓死个人？啥情况啊？】
　　【我以为你是小发发，没想到是霸王花。】
　　【我看着他头上的像桃花啊，他不会要变成桃花树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楼上先别笑，他这个模样，像是中了桃花咒。中咒者如果对下咒人的感情不忠，会滋养头顶长出的花，等到花朵足够大，最终会吞噬掉中咒者。看谢楚桉头上那朵桃花的大小，我不敢想象他私底下玩得有多花，粉丝要做好心理准备。】
　　部分粉丝还在坚持哥哥是无辜的，但经过了昨晚谢楚桉和赵宜筱拥吻的场景，他们的底气也不那么足了，有点强行挽尊的意味。
　　可恨谢楚桉在外立的一直是洁身自好的单身人设，这人设圈粉不少，如今许多粉丝的滤镜已然碎成了玻璃渣子。
　　如今，人设唯一尚在的，就是蔺薇薇了。
　　蔺薇薇立的是坚强小白花人设，从小父母双亡，孤儿院长大的她在上学后一直是自己打工赚取生活费，最后以不错的成绩考入影视学校，后来暑假打工跑龙套的时候被导演看中，演了女四号被观众记住，从此出道。
　　——这是官方和她的粉丝宣传的说法。
　　粉丝只希望自己一直喜欢的偶像千万不要打自己的脸。
　　蔺薇薇自从早上那顿诡异的早餐后，神经就有些紧绷。
　　她不敢自己一个人待在卧室，只能小脸惨白地窝在客厅沙发上，给粉丝们看得心疼极了。
　　朱黎看蔺薇薇焦虑得开始咬指尖，他看了眼客厅的摄像头，坐到蔺薇薇身边，说道：“薇薇，别太放在心上，刚才那个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节目组的特效，他们的目的就是故意引你出丑。别想多了，要不要看电视转换一下心情？”他把电视遥控器递给蔺薇薇。
　　“我们什么时候能——”蔺薇薇剩下的话被朱黎的目光阻拦在唇边。她贝齿轻咬，接过对方递来的遥控器，按下电视开关。
　　巨大的屏幕上，先是一阵雪花屏，而后场景突然出现。
　　昏暗的老式楼道里，一个穿白裙的长发女人站在老旧生锈的防盗门口，手上提着一个饭盒，另一只手敲门：“薇薇，我给你送宵夜来了，快点开门。”
　　沙发上的蔺薇薇蓦地浑身发抖，似是恐惧到了极点，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薇薇，你在吗，快点给姐姐开门呀，薇薇。”
　　女人一直在敲门，大门一直没有动静。
　　蔺薇薇面容狰狞，抓起手边的遥控器疯狂按关闭键，却毫无作用。
　　“为什么关不掉……为什么关不掉……为什么关不掉……”她赤脚冲到电源插座旁边拔掉电视插座。
　　可，电视里的画面仍然存在。
　　电视里的女人放下敲门的手，慢慢转而面对正前方，露出了和蔺薇薇有八分相似的脸。
　　她慢慢走近屏幕，问道：“薇薇，我给你做了面条，你为什么不开门？”
　　蔺薇薇被吓得简直疯魔了，不停摇头后退。
　　不仅客厅里的朱黎被吓到了，连厨房里收拾的另外几人都听到了动静赶出来。
　　众人就见电视里的女人朝着屏幕伸出了手，手穿透了屏幕，慢慢来到现世。
　　“啊啊啊啊啊啊啊——”众人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弹幕护体…………弹幕跑了拜拜！】
　　【李涛，这个女人和蔺薇薇长相八成相似的原因：1.她们是母女；2.她们是姐妹；3.她们是克隆人。答案2，因为女鬼自己说了姐姐给她送面条。】
　　【我记得蔺薇薇一直说自己是孤儿来着？】
　　【肯定是节目组特效啊，就为了看明星出丑，他们真的用心良苦啊。】
　　哪知蔺薇薇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尖叫着蹲下：“你已经死了，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一阵电流的刺啦声过后，电视机彻底断电，已经半截身子爬出电视机的女鬼消失不见。
　　现场是死一样的寂静。
　　场外的弹幕已经刷疯了，都在问蔺薇薇那话到底什么意思，谁死了，为什么说不要缠着她？
　　还是周昱川最先回过神来，扯起笑容走到蔺薇薇身边，躬身把她扶起来，说道：“薇薇昨晚没睡好，今天一不小心就被节目组的特效吓到了，哈哈，我们先扶她去休息吧。”
　　众人好似这才想起还有摄像头对着，纷纷挂起营业式微笑，虽然模样却怎么看怎么勉强就是了。
　　角落里的顾言一啃着一根充满灵气的新鲜黄瓜，吃瓜吃得咔嚓响。
　　……
　　安顿好蔺薇薇后，赵宜筱在房间里陪她，另外三个男人也无心继续演戏，他们躲开公共区域的摄像头，在屋外的角落聚首。
　　当然，这一切都躲不开隐蔽摄像头的抓捕。
　　周昱川抽着烟，这已经是他出来后的第三根烟了：“事情今天就要着手做，最好现在就开始，这地方不对劲，不能再拖了。”他猛吸一口，扔掉烟蒂踩灭。
　　朱黎：“我就说这地方不对劲，今早……今早的菜，是用奠车送来的。”他终于说出了这件事。
　　周昱川一把抓住朱黎的领子，咬牙切齿问：“你怎么不早说！”难怪蔺薇薇的早饭会突然变成古怪的头发！
　　朱黎辩解：“可你不是说这些都是节目组的特效吗！”
　　周昱川气笑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那个是说给顾言一听的托词，你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趁早退出！”
　　一直没说话的谢楚桉忽然道：“其实也不是没可能，如果这里真的是衪降临之地，会出现这些异常的现象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
　　周昱川沉默。
　　“但是，那个女的到底是谁？我看蔺薇薇好像认识她？”朱黎忍不住问。
　　“那是蔺薇薇的亲姐姐。”周昱川道，“你以为蔺薇薇那个女人是什么良善的？自己想走艺术路又缺钱，是她姐姐打工供她上的学，后来有导演想睡她，她转手就把和她很像的姐姐卖给了导演。最后她确实拿到了那个资源，她姐姐也折在了那导演的床上。”
　　说难听点，她的那笔资源是她姐姐用自己的命给她换的。
　　周昱川的表情十足不屑。
　　谢楚桉和朱黎不知道竟然有这种内幕，都震惊了，谢楚桉下意识问：“周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周昱川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告诉两人今晚准备搞事。
　　可他的这些话，被旁边隐藏的摄像头忠实地记录并直播了出来。
　　【麻了两个字我已经说腻了。】
　　【我以为蔺薇薇不会塌房，没想到她不是塌房，而是塌方……】
　　【清纯玉女偶像的粉丝出来走两步？】
　　【没人好奇他们今晚要搞什么事吗？“一”又是啥东西？】
　　【有一说一，看到现在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策划了整个节目的蒋珺导演很可疑吗？】
　　【楼上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神棍你听墙角就听墙角，能不能别啃你那破黄瓜了？！烦死了！】
　　拐角处收敛了气息吃了全程瓜的顾言一吃掉最后一节黄瓜，在身上擦了擦水渍。
　　抱一丝哦（嚼嚼嚼），吃瓜的时候（嚼嚼嚼），嘴里就想嚼点东西呢（嚼嚼嚼嚼嚼）。


第135章 
　　听完这边的墙角，顾言一又马不停蹄赶往另外一个吃瓜地点。
　　蔺薇薇的卧室门口，顾言一盘腿坐在走廊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了一包辣条，拆开吃了起来。
　　这是周秉文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塞进他的行李箱中的，他原以为自己来这里之后就会马不停蹄展开工作，速战速决结束回家，周秉文是多此一举，却没想到蒋珺会突然找到他，请他帮忙。既然如此，这些零食此时不消耗更待何时。
　　【不让你吃黄瓜你就吃辣条是吧，好好好！我买还不行吗！】
　　一时间，同牌子的辣条销量暴涨，商家得知原因后，哭笑不得，战战兢兢，不仅没有趁机涨价，还赶紧去加工厂查验了加工过程是否符合标准，卫生条件是否达标……
　　等他吃完半袋子辣条，房间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一个小婴儿的尖笑声骤然响起。
　　“啊——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那声音与寻常幼童的声音不同，带着奇异的刺耳诡异。
　　屋内的两人显然也都听到了，在整个房间寻遍不到声音的来源，尖叫着想要离开卧室，却发现卧室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两人只能在房间里疯狂奔跑躲避。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婴儿的声音忽远忽近，忽上忽下，两人时不时会感觉身上传来阴冷黏腻的感觉，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蓦地，赵宜筱噗通一声跪下，高声呼喊：“宝宝，宝宝，是妈妈不对，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是爱你的啊！妈妈也是无奈，你要是不死，那个老女人会让我们母女都活不了的！”
　　话落，孩子的尖笑声变成凄厉的哭嚎，震破耳膜。
　　里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继而传来蔺薇薇的谩骂：“赵宜筱你这女人疯了吧，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孩子做成鬼童子，你不知道鬼童子绝对不允许有谁和自己争夺供奉者吗？你说，你是不是又怀孕？！是谢楚桉的种？”
　　“哈——你好意思骂我？你呢？你把一直供养自己的姐姐送到变态导演的床上，最后死无全尸你可就开心了，还好意思经营刻苦奋斗坚韧小白花的人设，你的粉丝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等这件事结束回去我就给你买通稿宣传一下！”
　　蔺薇薇尖叫：“赵宜筱，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赵宜筱：“你以为你遮掩得很好？周昱川早就帮你宣传得人尽皆知了！”
　　里面没了声响。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网友手里的瓜都掉了。
　　太……太劲爆了！
　　玉女影后不仅疑似做过小三，还曾有过一个孩子，她把自己的孩子做成了鬼童子。现在她似乎和谢楚桉关系不一般，很大可能怀孕了，引得鬼童子不满闹起来。
　　奋斗拼搏小白花实际上是卖姐求荣的恶毒吸血蚂蟥，在姐姐死了之后继续汲取姐姐尸体作为生长的养料……她不是清纯小白花，而是剧毒夹竹桃。
　　最致命的一点是，当事人直接爆料，没有中间商赚差价，通稿水军洗不了一点。
　　须臾的安静过后，屋内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大门蓦地被打开，赵宜筱出门欲逃，蓦地被门口坐着的顾言一绊了个狗吃屎。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天，一直紧紧捂着的秘密也被人听了去。
　　好在只有顾言一一个人听到。
　　赵宜筱狠狠瞪了顾言一一眼：“你嚣张不了多久了！我们走着瞧！”爬起来快步离开了。
　　顾言一指着自己：？他？嚣张？
　　他嚼吧嚼吧咽下嘴里的辣条，朝身后的房间看去，好家伙，满屋子都是血手印血脚印，这惨烈程度，比昨天晚上赵宜筱的房间还离谱。
　　而蔺薇薇此时躺在地上，脖子上被一把黑发紧紧缠绕，勒得她直翻白眼。
　　顾言一对墙上的微型摄像头说道：“你们看清楚了啊，我是进去救她，不是随便闯女人的卧室。”
　　给自己叠了护甲后，他才踏入蔺薇薇的房间。随着他的进入，每走一步，房间里遍布的血印就变淡一分，直到他走到蔺薇薇面前，血印已经变得极淡。
　　顾言一低头：“差不多得了，你真想去十八层地狱啊？你想姊妹情深陪她呀？”
　　不断收紧的头发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它从蔺薇薇的脖子上掉落，钻入地缝消失不见。
　　蔺薇薇得以喘息，支起上半身不停咳嗽：“你……你做了什么？”
　　顾言一蹲下，歪头看她：“你指什么？”
　　“什么……十八层地狱？”
　　顾言一：“你要是现在离开，充其量就是接受法律和道德的审判。”
　　蔺薇薇蓦地目光变得犀利，恶狠狠道：“你什么意思？！”
　　顾言一耸肩：“没什么，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溜溜达达离开了。
　　……
　　今天中午没人做午饭。
　　两个女星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不愿出来，而三个男明星则一直在角落里密谋着什么。
　　顾言一乐得清闲，在整栋别墅里到处逛，时不时拿出朱砂和毛笔在墙上或地上画上几笔，直播间的人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奈何怎么问都没有回应。
　　顾言一：抱一丝啊，他现在没手机，回复不了呢。
　　逛完整个别墅，他终于走出了屋子的大门。
　　牧场上空的天黑压压的乌云压顶，汹涌翻滚，远处本该通往城市的路却被浓雾覆盖，像是有一层无形的结界笼罩着整个牧场。
　　他举目眺望，仿佛从翻滚的层云中看到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山雨欲来。
　　他回到客厅，打开电视看起了综艺，边看边笑，桌上已经堆了一堆空的零食袋子。
　　场外的网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第一次恨综艺没收手机这个规定，谁来提醒一下他，那群人不对劲啊！】
　　【你别笑了啊神棍，再不小心点，一会儿你就成那个笑话了啊！】
　　【嗨呀我就说他们分明有卫星电话可以连通外界，出了这么多事竟然毫无动静，原来都憋着坏呢！】
　　顾言一边吃零食边看综艺，一个下午就被这么消耗了过去。
　　直到最后一袋酱鸭爪吃完，顾言一扔掉包装，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饿了，就闻到从厨房传来的一阵饭菜香。
　　他抽了抽鼻子，起身走到厨房，此时里面有三人正在准备晚饭。
　　赵宜筱笑得温婉，似乎完全忘了先前在走廊上和顾言一冲突的模样，蔺薇薇对待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变。
　　谢楚桉帮忙端菜，看到顾言一后灿然一笑。
　　顾言一看了眼他头上那朵又大了一圈的霸王桃花，微微咋舌。
　　都搁这穷乡僻壤了，竟然还能滋养桃花咒，不得不说，谢楚桉真的是凭自己的本事中的桃花咒。
　　今天的晚饭十分丰盛，周昱川和朱黎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了一瓶葡萄酒。
　　周昱川他苦笑：“这场综艺拍摄的第一天就不顺利，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敬坎坷的综艺拍摄一杯。”仰头喝干杯子里的酒，看向顾言一，“顾大师，我为我们中午的懈怠给您道个歉，其实我们在为晚上这顿饭做准备。今天晚上我们就好好聚个餐，放松一下。顾大师，我敬您！”他说完，又喝了一杯红酒。
　　顾言一笑呵呵地也喝掉自己面前的红酒，之后的几人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一瓶酒至少半瓶进了顾言一的肚子。
　　他吃饱喝足，想要帮忙一起收拾餐具却被拒绝了。
　　顾言一打了个呵欠，感觉自己困了，便对几人说道：“我忙了一个下午有点累，就先回房间睡觉去了。”说完溜溜达达上楼去了。
　　酒喝太多，他进了房间后几乎倒头就睡。
　　直到后半夜，被一阵高过一阵的念诵的声音吵醒。
　　顾言一迷迷瞪瞪睁眼，发现自己仰面躺倒在一座石台上，四肢呈大字型被绑住，脖子上也箍着一条铁环，稍微动一下都会勒到脖子。
　　而石台的周围，分别站着周昱川、赵宜筱、蔺薇薇、朱黎和谢楚桉。
　　“你们在干嘛？”顾言一问。
　　发现他醒了，另外几人都没理会他，口中仍在念诵听不懂的话，只有站在他头顶正前方的周昱川温和说道：“顾先生，就暂时让您辛苦一下了，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说完，念诵骤停，五人齐齐张开左手掌，右手拿着一把匕首，动作一致地割破自己手心，鲜血汩汩流下，滴在顾言一身下的石板上。
　　那些血液仿佛被一股力量刻意引导，在石板上流淌着勾勒出奇异繁复的阵法。
　　随着首尾两股血液汇聚，阵法完成，爆发出血红的光芒。
　　五个人见此情景欣喜若狂，双眼迸发出狂热的激动。
　　周昱川双手紧握匕首，高高举起，嘴里道：“百眼神尊，顺我指引，啖咥祭品，降临人间，隧我夙愿，百代千秋，万古不朽！”
　　他说完，手上的匕首狠狠刺进顾言一的胸口。
　　只听得“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天地震动，雷声滚滚。
　　渐渐地，一尊半透明的法相出现在空中。
　　法相端坐莲台，浑身上下裸/露着的皮肤长满了眼睛，三对手呈现出不同的姿势，闪烁着暗红的血色，神秘诡谲，邪恶怪诞。
　　它的身上伸出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端连通顾言一的胸口，此刻正从他身上吸食能量。
　　须臾过后，法相身上紧闭的眼睛齐齐睁开，盯着下方跪得五体投地的五人。
　　“是你们召唤本尊？”


第136章 
　　【妈的我疯了，我是盲鳗成精吧，竟然眼睛瞎到粉了这么些玩意！】
　　【当你以为是塌房的时候，其实它在塌方，当你以为在塌方的时候，其实是地壳运动，塌出了一条海沟，再用钻井往海沟里钻了一万米，打穿地心，钻出岩浆，焚烧眼瞎的你和我。[微笑][再见][再见]】
　　【我真的以为监狱已经是能想到的最极端的归宿了，真的，可笑我还是太天真，你们是真的不见地狱不落泪啊。】
　　【你们关注的点错了啊！神棍心脏插了一把刀啊！他们是在现场鲨人啊！！！】
　　【阴暗爬行翻滚尖叫——神棍要是出事了，我就拖着这个世界一起陪葬！！！】
　　这厢，听到百眼神尊开口，地上趴在地上的五人头垂得更低了。
　　周昱川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是我们召唤您的。”
　　百眼神尊：“你们有何愿望？”
　　五人大喜，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由周昱川说道：“我们个人的愿望渺小，不及百眼神教万分之一重要，我们只愿神尊降世，庇护神教，让神教扩大版图，千秋万代！”
　　“百眼神教……你是教主？”
　　“我只是一名神尊的信徒，不敢妄尊教主，如果您能降世，必然是神教万万年的无上教尊！”
　　百眼神尊没接腔。
　　跪着的五人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过后，百眼神尊终于又问：“可有为我准备的身体？”
　　周昱川知道这事成了，大喜过望，说道：“神尊有所不知，祭台上的祭品实为当世有名玄术师，海内外拥趸无数，我们想方设法将其设计入套，成为祭品，待您吸食完他的生命力，便可使用这副躯壳，届时一呼百应，短时间内就能迅速壮大我神教！”
　　能支持百眼神尊灵体现世这么久的祭品不多，从前至少要献祭百人，可如今只有一人竟然就能支撑如此之久，他对这次的祭品也甚是满意。
　　它降低灵体，浑身上下的眼睛都在打量祭台上的躯体。
　　蓦地，它发现本该断气的身体的双唇轻微蠕动，仿佛在嗫嚅地说着什么。
　　难道它看错了？不确定，凑近了再看看。
　　“……北地御史，丰都大雄。玄冥主帅，大魔之尊。……持九泉之号令，带玄元之真文。剑横斗口，目视乾坤。天黑万里，地黑千重。速离郁绝，降我坛中！”
　　百眼神尊听清楚了诵文，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祭品还没死，周围环境骤变。
　　原本逼仄的地下室消失不见，众人所处的地方变成空茫的旷野。
　　血红的光芒褪去，气温陡降，浓雾降临，伴随着的是周遭孤寂幽怨的呼号，犹如风啸，又似鬼哭。
　　隐隐约约地，一道巨大的石牌坊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牌匾上书“鬼门关”三个字。
　　鬼门关开，地府现。
　　石牌坊下，站了两个人身牛头和人身马面、身着官差服式样的鬼怪。
　　两个非人的头颅口吐人言，对他们厉声呵斥：“何人擅闯鬼门关，且让阎王判一判！”手上的水火棍重重砸在地上，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清楚的时候，已经身处阎王大殿之中。
　　殿内高堂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穿华袍、面容冷肃、不怒自威的人。
　　百眼神尊只感觉一股威压朝自己袭来，让它忍不住有种下跪的冲动。
　　百眼神尊惊疑看向祭坛，却发现顾言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睁眼，一人一法相看了个对眼，顾言一送给它一个wink。
　　百眼神尊：现在是什么情况？这祭品又是什么情况？
　　而周昱川几人更是已经吓得破了胆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只是召唤百眼神尊，怎么感觉……感觉却召唤来了更了不得的东西？
　　这时，堂上的人开口了：“吾乃第十殿阎王，轮转王。你们便是此次等待审判的魂魄？”
　　……
　　【疯了疯了疯了，这神棍真的是疯子，真的把他们送到地狱审判了！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呜呜呜呜你们看到了吗，神棍竟然还跟那个长满眼睛的东西做了个wink，打消它的紧张感，他真的，我哭死！】
　　【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狗带，吓死我了呜呜呜呜，等你下次直播我给你怒刷一万！感谢你消灭娱乐圈蛀虫！】
　　【家人们，谁懂啊，我连阳间的庭审都没看过，今天竟然能看到阴间的庭审。】
　　这时，站在一旁的判官递上手中的名薄。
　　“赵宜筱。蔺薇薇。谢楚桉。朱黎。还有……周昱川。”
　　被点名的人浑身一震，分明没有看到堂上是什么光景，却莫名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从心里生出。
　　轮转王翻看着名薄：“赵宜筱，杀子堕胎，囚禁魂魄，犯五逆罪。
　　“蔺薇薇，满嘴谎言，拐骗亲姐。
　　“谢楚桉，霸占他人妻子，与人通奸，杀子堕胎。
　　“朱黎，虐待牲畜，浪费粮食。
　　“周昱川，杀人众多，损公肥私，欺上瞒下，拐诱妇女儿童，诬告诽谤，谋害亲妻，故意纵火……”
　　随着轮转王每念一句，大殿中就会显现出与罪行相符的事迹，由影像镜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而其中，周昱川的罪行最长，影像镜播放的时间最久。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众人这才知道，这个所谓的百眼神教虽然并非他创立，但在他往上爬的过程中，做了多少猪狗不如、惊见骇闻的事。
　　而这也不是第一次他尝试召唤百眼神尊，更是献祭了十多条生命，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气馁之下，偶然间竟收到了蒋珺导演的拍摄邀请，他原本是想拒绝的，蒋珺虽然厉害，但她的拍摄主题未免太过无聊，周昱川并不觉得这部综艺能火。
　　直到蒋珺无意间透露了一句话：顾言一可能也会参加。
　　周昱川心念一动，答应了。
　　挂掉电话，一个隐约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浮现，他开始着手进行安排。
　　如果，以普通人为祭无法召唤神尊，那，若是换成顾言一呢，会成功吗？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百眼神尊法相现身的时候，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可，事情的发展却骤然偏离了他的掌控。
　　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地狱？堂上的人说他是谁？轮转王？
　　简直可笑！
　　周昱川满怀希望地看向他百眼神尊，希望神尊狠狠灭一灭这冒牌货的气焰，却发现百眼神尊的惊诧不比他少。甚至，他能从对方上百只眼睛中看出明晃晃的恐惧。
　　神君……为什么会恐惧？
　　很快，他就知道了缘由。
　　随着每一个人罪孽的公布，大堂中的影像镜就会反复播放曾经犯下的罪孽，让受到审判的灵魂辩无可辩。
　　每每结束一次审判，灵魂身上就会戴上枷锁，动弹不得，等待被投入既定的地狱。
　　很快，轮到了周昱川。
　　他看着影像镜播放着自己做过的种种，想张口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消失，无论如何嘶吼，都只能发出气声。
　　最后，轮转王判：“周昱川作恶多端，为非作歹，残害同族，入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拥有无间的身形，享无间的性命，接受无间的惩罚。
　　代表着魂魄要遭受无尽的痛苦。
　　周昱川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在他召唤出百眼神尊后，神尊顺势夺取顾言一的躯壳，再利用他的影响力吸纳更多教众，扩大势力，而他则跟随神尊修炼，实现永生，收获无尽的名利和财富。
　　这才应该是事情的正确走向！
　　不，不，不，他不要下地狱，不能把他投入地狱！
　　周昱川剧烈挣扎，想要逃跑，却在戴上镣铐的一瞬间无力动弹。
　　他的眼球一直朝百眼神尊的方向看，希望对方能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可他惊恐地发现，百眼神尊的身形竟然变淡了，浑身上下的眼睛也全都闭上了。
　　而本该已经死去的顾言一，此刻却撑着身体坐起来，胸口的匕首早就消失无踪。
　　他一把拔掉连接在他胸口的管子，长吁一口气，下了祭祀的石台。
　　周昱川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顾言一拽着百眼神尊踏上高堂，走向轮转王的画面。
　　而后他被投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直播就此切断。
　　……
　　警察是在后半夜抵达的。
　　出动的警车包围了整栋别墅，车灯晃眼得照亮了整片的区域。
　　全副武装的警察小心翼翼进入别墅，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众人找到了地窖的入口，进入后，看到了昏迷在地的五个人，以及睡在石台上，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匕首的顾言一。
　　警车在前方呼啸着为救护车开道，医院各科室的医生严阵以待。
　　一直在阿贡拉木城的周秉文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市医院，见滑轮病床上躺着的顾言一，还有那柄没入他胸口的匕首，他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他没能跟上多看一眼，就被医护人员拦在了急救室的门外。
　　“家属请在外等候。”护士严肃说完，也转身进了急救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上又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是闻讯赶来的沈家的三个孩子。
　　沈鸣刚拿出沈确的附身物，他便倏然出现，趴到急救室门口，眼泪啪嗒啪嗒掉着。
　　沈凝和沈鸣面色凝重地问周秉文：“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出事？”
　　周秉文双目红肿，哑声道：“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接到他被匕首刺中的消息，明明直播掐断前还好好的啊……他说让我不要担心，在城里等着就行，事情他有分寸，这……这就是他的分寸吗？”


第137章 
　　眼看沈鸣也受到周秉文的感染，急得六神无主，沈凝一巴掌煽呼上他的后脑勺。
　　“哭什么哭，就这出息，你以后别让我叫哥了，咱们名分定一下，你对外一致宣称我是你姐吧！”她一边吐槽，一边来回踱步，尽力稳定心神。
　　“肯定有什么我们忽略的地方……顾大师这么厉害，什么都能算得到，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会出事……在别墅的时候他轻松地到处找瓜吃，肯定是胸有成竹，有万全把握的……他出事后……出事后……轮转王……地狱——他去了地狱！”
　　她大叫出声，颤声道：“我……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一鬼齐齐围上来，异口同声问：“怎么回事？！”
　　沈凝语速极快：“你们还记得，他被匕首刺中后出现的鬼门关吗？那是地狱之门，他的魂魄去了地狱，他的目的就是那里，收拾周昱川他们只是顺带！肯定是因为那里有什么特殊性，他才需要用这种方法抵达！他会醒的，他肯定早就想到了苏醒的办法！在此之前，我们绝对不能让他的身体出事！”
　　二人一鬼闻言，虽然心中仍旧担忧，却也认为沈凝的推测没有问题。
　　实在是出事前顾言一在镜头面前表现得太镇定了 ，镇定到当他们突然收到顾言一真的被刺昏迷的消息后，大脑都是懵的。
　　沈凝的推测给了他们一粒定心丸。
　　沈鸣：“姐姐姐，你是我亲姐！”
　　几人当即做起了安排。
　　一起出事的还有几个大牌明星，狗仔必然会追踪顾言一的近况，沈凝要确保顾言一出事的消息被牢牢封锁，不会走漏出去。这件事着实不好办。
　　她在心中梳理出一张名单，划拉掉一些人后，选中了几个相熟的可靠的人选，给他们打去电话。
　　沈鸣联系了安保，又给任常林去了一个电话说明情况。
　　周秉文着重针对娱乐圈里即将乱飞的消息进行预判和处理，把大众的视线尽力往周昱川几人身上引，尽量弱化顾言一的存在。
　　沈确在跟随顾言一修炼许久后，第一次使出鬼术，他联系了别墅里的鬼怪们，让他们务必守好别墅，千万不能出纰漏，再把修为最高的邓淑云叫了过来，两鬼轮流守候。
　　大致安排妥当后，急救室的灯也熄灭了。
　　医生出现，面色凝重地对几人说道：“你们是家属？他……他情况不太对。”
　　几人一愣。
　　医生说的是不太对，而不是不太好，让家属做好准备？
　　“怎么个不对？”沈凝问。
　　医生道：“你们见过匕首插在身上却不流血吗？”
　　听了这话，三人一鬼如释重负，放心了。
　　医生对他们这个表现十分莫名，又道：“那匕首我们尝试着取出，却像是焊在身体上一样……他……”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顾言一的特殊性，如今这种情况，恐怕不是简单的医学能够解决的问题。
　　旋即几人便和医院商量着把人暂时接走。
　　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顾言一离开医院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阿贡拉木城半夜警车和救护车鸣笛的声音无法掩盖，早就有夜猫子把成群车子驶过的画面拍摄下来，放到了网上。
　　关于这次仅仅为期两天的直播已经在网上讨论得翻了天。
　　许多人在几个明星的公司底下抗议，要求他们雪藏这几个劣迹明星，不能让他们继续出来荼毒观众，带歪青少年的三观。
　　他们主演的电视剧全数下架，无法下架的，也用了AI技术进行画面修改，彻底把人从中剔除。
　　代言更不用说，商家现在简直焦头烂额，无数人跑去商家的官方账号下进行抗议，并指责他们在选择代言人的时候背调缺失，最后竟然选中了爆大雷的法治咖，哦不，现在应该叫地府咖。
　　而所有的话题中，讨论度最高的，当属周昱川口中所说的“百眼神教”了。
　　这名字一听就不是正常的名字，再加上他们召唤出的百眼神尊的法相外表邪恶怪异，需要人命献祭，依靠吸食祭品的生命力降神，没有一个正经的神佛是这么出场的。
　　当即，百眼神教就被打上了邪/教的标签。
　　众人如今最为好奇的，是这样一个邪/教如今到底吸纳了多少人成为教众，周昱川作为明星，是否曾利用身份便利，引诱无知的粉丝投入其中，最后遭到迫害。
　　著名大V，法治栏目，各种电台，国内外官方媒体……都在对这件事进行探讨，并由此引申出了各种各样的附属的议题。
　　此刻，处在旋涡中心的其余五个人，正安静躺在阿贡拉木市医院的病床上。
　　周昱川所在的经济公司接到医院的电话，经纪人打着飞机赶到，却被医生告知，包括周昱川在内的五个人如今虽然身体机能完好，也没有遭受重大创伤，却莫名醒不过来，医院对此也没有办法。
　　经纪人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把主治医生拦在病房内，双目紧盯住对方，问：“医生，您确定他们真的失去意识，无法醒来，而不是装作昏迷？”
　　医生虽然不满自己的专业技能受到质疑，却也清楚如今外界围绕这五人展开的血雨腥风。他也深知娱乐圈的舆论力量，因此不敢托大，说道：“这并非我一个人的判断，我们昨天晚上就会诊了所有科室的专家，根据他们身体的各项检测指标来看，我们一致认为他们昏迷原因并非出自意外或重大创伤，昏迷原因暂且不明。”
　　他说着，推了推眼镜：“或许您也看了昨晚的直播？”
　　经纪人颓然看他。
　　“或许有的事情，确实印证了那句话呢，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说完这句话后，医生就离开了。
　　看着紧闭的病房门，经纪人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如果这几个人还清醒着，他们的公司可以和他们解约，可以积极向官方提供证据帮助案件侦破，可以采取一切手段大力斥责他们，封杀他们，以彰显公司和他们划清界限的决心。
　　可这一切转移矛盾的前提是——他们清醒。
　　而现在，五个人尽数昏迷。
　　他甚至不用猜都能知道，一旦公布了他们昏迷的现状后，所有人的矛头会一致指向他们五人所处的经济公司。
　　毕竟作恶者本人已经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被真正的地狱之主打入了地狱中接受应有的惩罚了。
　　自然而然地，承受民众怒火的对象，便转为了经济公司。
　　经纪人把脸深深埋入手心，良久后才坐起身，拿出手机，给上司打了电话。
　　……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经纪人所料，刚一公布五人昏迷的消息，五人所在的经济公司就遭受了大量记者和民众的围堵。
　　记者们像是闻到肉味的狗，见缝插针地徘徊在经济公司的楼下，见到每一个进入公司的人都要拦下来询问，公司因此给职工们下了封口令，绝对不许搭理记者，即便说不知道都不行。
　　与此同时，同一公司的其他艺人都或多或少遭受了波及，到手的资源都比之前的打了不少折扣。
　　明星们苦不堪言，粉丝们怨声载道。
　　而其中最为愤怒的，恐怕就是这五人原本的粉丝了。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偶像私德有亏，可以接受他们隐瞒私生活甚至有私生子，实在即便无法接受的粉丝，大多也会选择安静离场，尊重祝福。
　　可现在这算什么？！
　　他们不是进监狱，而是直接下了地狱！
　　他们甚至无法为偶像洗白，劳改出来还是一条好汉，因为他们恐怕有生之年都爬不出地狱了！
　　出离愤怒的前粉丝们在网上大肆爆料他们前偶像的各种黑料，更极端点的甚至跑到他们的经济公司去闹。
　　除此之外，就是各个品牌对于代言人的背调审核标准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一时间，娱乐圈人心惶惶，众人草木皆兵。
　　同一时间，阿贡拉木城边，沈家临时买下的别墅里。
　　顾言一还在沉睡，他胸口没有起伏，宛如一具尸体。
　　不，或许他确实是一具尸体。
　　胸口的刀还插着，他的情况实在特殊，医生无法按照常规的方式进行抢救，胸口的匕首又拔不出来，听到家属要接他离开，最后再三确认后又签订了免责协议，这才把顾言一原样奉还。
　　此时的别墅中，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修鬼修和经验丰富的保镖，保证连一个蚊子都飞不进来。
　　一楼的大厅里坐满了各种派别的代表。
　　任常林代表特侦局和国家。
　　灵行道长穆筠，代表人修。
　　鬼差黑白无常，代表地府。
　　天狐血脉胡灵，代表妖族。
　　以及沈家的人，代表了顾言一。
　　灵行道长听完鬼差的叙述后神色凝重：“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如今的乱象是五色石坠落，天空裂隙重现导致？地府消失多年，是为补上裂隙，而顾道友现在正在地府之中？”
　　任常林又问：“你们知道那个百眼神尊是什么东西吗？”
　　黑白无常齐齐摇头，谢必安道：“本差不甚确定，听闻顾大人一直在追查某个名为邪修的群体，本差料想，那所谓的神尊约莫是与邪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任常林的脸色耷拉下来：“如果和顾大师拍摄综艺的几人都是所谓的百眼神教的教众，我不敢想这个教派到底渗透得有多深。”公众人物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沙发上的胡灵忽然开口了：“我和族里的人聊过曾经的妖惑之乱，怀疑你们人族修士内，恐怕隐藏着这些所谓的邪修。”


第138章 
　　“哦？不知天狐血脉的这话从何说起？”灵行道人目光犀利地看向胡灵。
　　胡灵一点都不怵她，舔舐自己的前爪，说道：“众所周知，妖族修为比之人才凋敝的人修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若非有那邪魔外道的助力，如何能被区区人修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灵行道人并不恼怒他话里的鄙视，反问道：“天狐血脉莫不是忘了，妖惑之乱的起因，是妖修屠戮了神霄派满门，只余一个遗孤？为何你不怀疑自己内部出了问题，却怀疑是人修的内部藏有邪魔外道？”
　　胡灵陡然起身，怒道：“我们妖修避世之地灵气充裕，物产富饶，根本不屑与你们争抢那贫瘠的道观山脉，为何我们要屠戮你们？我们图什么？！”
　　灵行道人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依天狐血脉所言，我们驰援时在神霄派收敛到的妖修尸体，都是假的不成？”
　　任常林赶紧出来打圆场：“二位稍安勿躁，我们现在不能内讧，否则岂不正中敌人下怀。”
　　确认双方不会即刻打起来，他继续说道：“我虽然并非事件的亲历者，但也调查了不少资料，走访过人类和妖族两边的修士，询问过双方对事件的看法，我怀疑，恐怕这邪修渗透得比我们知道的更深。”
　　俗话说得好，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无论是胡灵还是灵行道人对事件的看法，都是站在各自立场而言。
　　灵行道人认为人修莫名遭到妖修的屠戮，而胡灵则认为，人修忽然闯入了他们隐居避世之地，屠戮了妖修。
　　根据质量守恒定律，必然有一方从中得利，既然人族和妖族都感到自己受到了迫害，那是否存在某个隐藏的第三方在其中浑水摸鱼？
　　“灵行道长，不知道当时出事之后，你们可有带着神霄派妖修的尸体，上门去找妖修寻一个说法？”
　　灵行道人：“我们赶到时，神霄派已经被大火付之一炬，从断垣颓壁之下抬出的尸体已然焦黑，只能从他们身体的特征推测他们的身份。”
　　妖修的某些外貌和人类不同，几乎一眼就能认出。
　　任常林点头，又问胡灵：“你们妖族的结界开启，可有什么限制的条件？”
　　“你怀疑我们妖族出了叛徒？！”胡灵陡然怒道。
　　任常林语气寻常：“不是怀疑，只是例行询问。这件事从发生起就有太多的误会和谜团，也许对方就是利用信息差刻意制造矛盾，以引起纷争。既然现在我们都在，不如就把所有的疑点都梳理一遍。”
　　任常林不愧是曾经做国安的人，对这些事可谓得心应手。
　　胡灵坐直上身，沉默半晌，说道：“妖族的结界需要天狐的血脉方能开启，而且要配合特殊的咒语和信物，这些由不同的长老持有，以确保结界无法轻易开启。”
　　“不知道当时人修打进来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
　　胡灵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原本他只以为那天会和过去的百年一样，是风平浪静又无聊的一天，可正在睡觉的他却被嘈杂的叫喊声吵醒。
　　醒来后他跑到山前一看，族里的人竟然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修打得难舍难分。
　　他惊诧地寻找父母，最后却只寻到两人已经狐化的尸体。
　　妖族不敌数量庞大的人修，且战且退，狼狈逃离，最后存活下来的族群数十不存一。
　　“不知道另外两个负责咒语和负责持有信物的长老去哪里了？”
　　“鹤长老知晓咒语，当时被人族修士围攻，身负重伤，而持有信物的鳄长老战死当场。”胡灵的脸上显出落寞。
　　鳄长老是一头拥有千年修为的巨鳄，也是妖族守卫的中坚力量，他的身死对妖族的战力打击巨大，这也是为什么妖族会溃败得如此迅速。
　　任常林思忖片刻，问：“你事后可找到他遗落的信物？”
　　胡灵摇头。
　　任常林：“胡公子，我为接下来的问题先给您道歉。请问您是否记得令尊令堂的死因？”
　　胡灵沉默。
　　那是一段他不愿想起的痛苦回忆。
　　人修入侵后，胡灵到处寻找父母，可在整个领地都寻遍不到，最终他在距离阵眼不远的地方发现了血迹，顺着找过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母亲。
　　她浑身染血，脖子上破了一个窟窿，汩汩的鲜血浸染了她身下的草地，她身上插着几柄长剑，剑剑贯穿她的身体。
　　那武器，一看就是人族修士会用的。
　　再前进一段路，便看到了倒在阵眼处的一具没了头的白狐尸体，是他父亲的身体。
　　而在他父亲尸身不远处，是已经被破坏了的阵眼。
　　打开阵法的方式有且仅有两种，一种内部自己开启，第二种便是破坏阵眼，让阵法彻底失效。
　　也正是因为阵眼被破坏，胡灵第一个便想到了是人族修士所为。
　　妖族是不可能自己去破坏他们居住了几百年的家园的。
　　任常林闻言，整合信息，思忖良久后，说道：“胡公子，我有个猜测，您不妨一听。”
　　胡灵：“说。”
　　“我猜测，妖族应该也混入了邪修。那次大战，阵法应该是从内部被破。”
　　胡灵张口正欲反驳，被任常林阻住：“而且我认为，此事尚且没有结束。”
　　……
　　地府大殿内，轮转王看着走向自己的顾言一，震惊于顾言一竟然不惧怕他的威压：“你是何人，有甚冤屈就直说，为何要靠近本殿？判官，刚才你呈上的名薄上为何没有此人？”
　　对生灵而言，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承担因果，也会在名薄上留下记载，只要阎王翻开名薄，就能看到这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是非功过。
　　可名薄上却没有此人的名字。
　　不仅如此，他的轮回眼也无法对此人发生效用，看不到与之相关的前世今生或未来。
　　眼前的魂魄，仿佛一个游离于因果之外的存在。
　　“你到底是何人？”
　　顾言一冲轮转王作揖，拿出了平等王的信物——他从金身上分离出的自己的一缕气息。
　　轮转王立刻就认了出来，看向顾言一的神色带了些迟疑，想起了地藏王所说的“遁去其一”的变数。
　　他蓦地急忙又问：“今夕是何夕？”不等顾言一回答，对判官道：“判官，快些把水镜呈上！”
　　判官从角落搬出一个盛满水的铜盆，放到轮转王的面前。
　　顾言一从这盆水中感受到了六道轮回的气息。
　　轮转王解释道：“这是由轮回井和忘川水调配制出。我们身为阎王，难以离开地府，有时就需要借由此物了解人间之事，尤其在审判一些颇具争议的魂魄时，水镜尤为重要。”他说话间，掌心拂过水面，水面立刻化身为镜，映照出了人世的模样。
　　高楼大厦，霓虹灯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色匆忙的行人。
　　轮转王怔怔看着眼前陌生的画面，良久后欣慰：“但凡有一丝希望，人类都能在夹缝中生存下去。”他难得语调有些哽咽，“你有所不知，当初天塌地陷的的时候，我等都以为人间会就此湮灭，天地重新回归万古的混沌，我们只能等待又一个新的补天之神出现。幸亏，幸亏当初决定以地府替代补天石，才挣得了让天地得以喘息的机会。”
　　他激动了一会儿，终于聊回了正事。
　　“实不相瞒，我们自从代替补天石进入天空罅隙后，就化为了一股能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意志，如今看到人间沧海桑田，发展变换，着实感慨。——不知阁下来此处所为何事？”
　　顾言一道：“我不能在此地久留，确实有些事情与诸位商议。”他介绍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份，是如何跨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完他的描述，轮转王感慨：“万万没有想到，两处世界竟然分化得如此不同。”
　　顾言一心中纳罕，问道：“轮转王，莫非也认识我那个世界？”
　　轮转王点头：“并非我经历过，而是从地府藏书处了解到的。”
　　他缓缓讲述起了神话故事中没有提到过的事。
　　开天辟地后，清浊之气分离，清气汇入天，浊气沉入地，形成阴阳循环的系统。
　　而盘古的身体化作山川土地，血液化作江河湖泊，脊椎作为支撑天地的立柱，魂魄，则化身天道的规则。
　　神族，即是诞生于灵气充盈的天地之间的第一批生灵。
　　他们不拘于形态外貌，形随心化，形貌各异，潇洒恣意地生活于天地之间，时间久了，难免无聊，便开始整活。
　　女娲捏人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最开始她耐心细致地捏了一批人，这批人继承了她些微的神力，可以自由地吸收天地间的灵力，这便是最初的仙。
　　之后，失了耐心的她开始用甩泥点子的方法造人，这批人虽然没有继承神力，却仍旧能通过一些方法吸收天地间的灵力，便是最初的修仙者。
　　万余年间，脾气恣睢的神族经常会起纷争，凡是打斗，几乎无一例外地动山摇，倒山倾海，甚至移山填海，山海互换。
　　终于，某天，天空被两个神族的争斗打得捅出了一个窟窿。
　　灾难就此降临。
　　天地动摇，祸乱相踵。而最先遭难的，不是神族，不是仙族，是女娲用泥点子甩出的——人族。
　　人族虽然能修仙，但相对于神或仙而言，仍旧弱小，简单的意外就能令其死亡，更遑论天地间降下的大灾难。
　　大灾难期间，成群成群的人族死去，变成魂魄在人间飘荡，它们无来处也无归处，飘零如同无根的浮萍，只能在天地间无助地哭嚎。
　　“地狱，就是在天地间的游魂最多的时候出现的。”


第139章 
　　不知道是否因为魂魄太多而影响到了天地之间的法则，某天，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地狱拔地而起，现于人间。
　　最开始的地狱也并非像如今这样拥有黄泉河水、奈何桥，地狱十八层和阎王殿，不负责审判魂魄，也不承担灵魂转世的责任。
　　它更像一处收容无家可归的游魂的居所，供游魂容身。
　　自从地狱出现后，游荡的魂魄仿佛受到感召，慢慢朝地狱聚集起来。
　　他们如同在世的时候那样生活，区别只是昼伏夜出，也不用再进食。
　　甚至有聪明的魂魄琢磨出了独有的修炼方式提升修为，逐渐摆脱仅仅能在夜晚出现的禁锢，白天能现身。
　　魂魄们以为，这里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栖息之所，直到神族的再一次冲突，把地狱直接夷为平地。
　　顾言一听着，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被过去不甚美好的记忆突然袭击，他的拳头又硬了。
　　轮转王描述下的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操作，简直和他那个世界的某些种族太像了，像到即便他现在只是一个旁听者，也忍不住想把那群神族的尸骨重新拿出来鞭笞的程度。
　　轮转王被他狰狞的神情吓到：“……仙尊，您安好否？”
　　顾言一捏了捏自己的脸放松肌肉，说道：“无妨，您请继续。”
　　地狱的出现，并非仰赖于某个神族，而是规则为了维持天地平衡所生。
　　可神族历来虽然无益于规则的建立，但却是破坏规则的一把好手。
　　原本因为地狱的出现而渐趋稳定的天地能量再次遭到破坏，此次的破坏不仅对天地而言是毁灭性的，甚至威胁到了神族的生存。
　　他们终于慌了。
　　战争狂热派和温和发展派之间的意见不一，又打了起来。
　　这次几乎神族全员都投入了战争，双方死伤都十分惨烈，天地间的平衡几乎彻底被破坏，法则几近破碎，天空裂隙的缺口越来越大，混沌的气息涌入，很快便重新充斥了整个天地。
　　神族依傍纯净的灵力而生，根本无法忍受混沌的气息，变得日渐虚弱。
　　终于，他们意识到了，如果继续斗争下去，整个神族会面临灭族的风险。
　　他们合计过后，决定利用同族的尸体制作出一个法宝，让他们得以穿越混沌，去到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如今充斥着混沌之气，已经完全不适合神族的生存，他们决定舍弃这里。
　　整个神族举族群迁移了，还带走了所有尚存活的仙。
　　女娲因为吸收了太多的混沌之气，已然无力和他们一起离开，便在族群离开之后，用剩下的族人的尸体炼制出了五色石，堵住了天空的裂隙。
　　在这场神族的浩劫之中，人族却奇异地在充盈着混沌之气的天地间生存了下来。
　　没了神族的破坏，天地法则开始自我修复。
　　混沌之气在阴阳运转之中，再次重分清浊，地狱重新出现在一处独立的空间之中，吸纳下沉的浊气，形成了最初的黄泉河，清气留存人间，滋养人间万物。
　　自此，循环便成。
　　“……之后，随着人类的一代代繁衍，以及天地规则的慢慢演化，人间的修士逐渐从历史中淡出，普通的人类成为了真正的历史的执笔者，让族群延续至今。”
　　说完之后，轮转王的表情满是感慨，神族离开后，确实为这天地换来了长久的发展的空间，否则如果他们继续破坏下去，天地唯有重回混沌一条路。
　　顾言一却想起了自己为仙尊前经历的凡世动荡，以及为仙尊后处理的各种烂摊子，只觉得虽然某个族群挂一个“神”的名头，做的事却比狗还要狗。
　　对于神族而言，他们自诞生起就不知三观为何物，也没有一条能够约束他们的法则，这样的生灵空占了巨大的能力却无规则束缚，这对于任何一方而言，都是巨大的灾难。
　　好在那都是曾经的噩梦，现在神族的尸骨正躺在修仙界大陆的各个地方，为各处的灵草灵木生长提供充足的灵气。
　　真是可喜可贺。
　　听完故事，顾言一言归正传，把手上牵着的百眼神尊拉到轮转王的面前，问道：“轮转王可见过气息近似于它的存在？”
　　轮转王凑近了细看，只觉得眼前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寒碜，即便是地府藏书中记载的最奇怪的神族，长得也比它要顺眼。
　　这东西周身的气息诡异，无关阴间或阳间的气息，而是一种纯粹的，邪恶的感觉。
　　他端详良久，最后摇摇头，道：“未曾见过此等灵体。”
　　顾言一松了口气。
　　这至少说明还没有邪修大规模地从裂隙处过来，人间散落的那些，约莫是通过那个所谓的洞府入口偶然来到这里的。
　　他把牵引绳交到轮转王的手中，说道：“我想用此灵体与地府交换一样东西。”
　　轮转王下意识接过牵引绳，入手感觉滑腻，恶心得他差点甩脱，却听到顾言一道：“这东西可以为地府提供一些能量。地府能量快要耗尽了吧？人间的金身只有平等王能显现灵体了。”
　　轮转王深吸一口气，问：“你想交换什么？”
　　“请给我地藏王菩萨的一缕神识！”
　　……
　　这几天全球各地都不太平。
　　或者说，自从周昱川他们召唤出了那所谓的百眼神尊后，就变得不太平起来。
　　大大小小的纷乱不断增加，原本只是简单的口角，最终却都引发为双方的斗殴，有脾气暴躁的人，甚至会随身带刀。
　　安保压力增大，街上的巡逻增多。
　　除了警察之外，还有穿着制服的特侦局人员，甚至和警察一起协同巡逻的道士与和尚。
　　社会的戾气像是能通过空气传播一样，每个人都被感染，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而事件的导火索，便是蒋珺在公司门口，被周昱川的父母袭击。
　　在这次的直播节目中，蒋珺虽然作为导演安排了节目，却除了一开始出现过，再没有在节目中现身。
　　本应该身处旋涡的风暴中心的她却突然隐身，几乎社会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那五个人的身上。
　　首当其冲遭难的除了周昱川的经济公司之外，就是他的父母了。
　　遭记者围堵，被前粉丝跟踪威胁，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不说，名声也在街坊邻里中彻底反转，先前有多春风得意，现在就有多人人喊打。
　　对于顾言一，他们找不到更惹不起，便把怨气完全转移到了蒋珺的身上。
　　某天半夜，他们全副武装，躲开记者们的监控，偷摸着离开了住所，去到蒋珺所在的公司门口蹲守。
　　守了整整一夜，直到蒋珺出现。
　　老两口把儿子送给他们的木雕抵在额头闭眼祈祷，再睁眼时，眼神坚定。
　　他们快步走到蒋珺面前，众人察觉异常想上前阻拦，却已然来不及。周父制住蒋珺的双臂，周母迅速掏出匕首，直接刺向蒋珺的心口。
　　两位老人此时的瞳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红，神色疯狂而激动。
　　“为了百眼神尊！”
　　“为了百眼神尊！”
　　两人异口同声高叫。
　　在人类肉眼难以看到的维度，一股磅礴的黑气从两人的身上喷薄而出，迅速充盈四周的空气。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了赤红色。
　　他们仿佛失去了理智，见到面前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大打出手。
　　有用拳头的，有用手提包的，手边有什么能用的都用上，没有趁手工具的，甚至直接上嘴咬。
　　场面混乱已极。
　　而这仿佛只是一个开场，以这场意外为首，各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人群混乱事件。
　　别说特侦局的人手不足，连各地的警力都不够，甚至把消防也一起出动了维持秩序。
　　可人群就像是中邪一样发疯，即便绑住了也双目赤红地想要挣脱。
　　任常林的电话都要接疯了，一个接一个打过来，都在问他现在什么情况，顾言一情况如何，他能否出面解决。
　　周秉文几人也赶紧给家人和相熟的好友打电话，嘱托他们千万不要出门。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楼上守着的沈确忽然下楼了。
　　“师父……师父他……”他语无伦次。
　　其他人异口同声问：“他醒了？！”
　　沈确疯狂点头。
　　这下众人甚至来不及绕过他，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冲上顾言一的卧室。
　　卧室里，顾言一已经睁开双眼，他对进门的几人扯起笑，说道：“你们等我缓缓，睡久了肌肉僵硬。我已经听蒋珺说了。”
　　众人迷茫一瞬后惊骇：“蒋珺……蒋导，死了？”
　　“没，就是一不小心去打了个照面，她寿数未到，被踢回来了。”况且现在地狱情况特殊，无法接收魂魄，她去了也白搭。
　　等僵硬的四肢终于能动，顾言一让沈确给自己的身后加了一个枕头，靠坐起来，而后，右手握住胸口的匕首，慢慢抽出。
　　闪着寒光的匕首离体，他身上多了一个洞穿前后的窟窿。
　　沈确看得眼泪啪嗒啪嗒掉，心疼师父极了。
　　可没过几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胸口开始迅速长出新的血肉，很快填满胸口，最后，只剩下衣服上的一个洞，昭示着匕首曾经刺穿了那里。
　　顾言一长吁一口气，咧嘴笑道：“轮转王不错，能处，还耗费能量帮我修复了一下身体。”
　　他说着，看看向卧室里的人，道：“你们谁，去帮我拿设备过来，准备直播。”


第140章 
　　众人迟疑着没动。
　　顾言一现在才刚清醒，看脸色也不像是状态正常的模样，实在不适合直播。
　　任常林：“顾大师，我们能做什么，您直接说就是了，您现在需要多休息。”
　　顾言一摇头：“出事的范围太广，数量太多，不一劳永逸解决，后患无穷！”
　　任常林沉默。
　　确实如他所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解决。现在的混乱情况已经造成许多人重伤，医院超负荷运转，医疗资源已然不足。
　　“你帮我拿过来。”顾言一对沈确道。
　　沈确最是听他师父的话，犹豫半晌，还是照做了。他甚至没离开床边，手上就忽然就多了一个平板。
　　顾言一看得欣慰：“不错，修为进境很快。”
　　沈确帮他打开了应用，登录直播平台。
　　众人没想到顾言一此刻竟然会开启直播，心中惶急的观众迅速进入直播间，眨眼间人数就突破了几千万，直逼一个亿。
　　他们七嘴八舌在评论区讲述如今外界混乱的情况，询问顾言一应该怎么办。
　　顾言一道：“不急，我有办法。”
　　短短六个字，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神奇地冷静了下来。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直播开启后，顾言一又对任常林道：“任局，劳烦您通知全国转播。”
　　任常林点点头，离开卧室去打电话了，没多久回来，说道：“已经都准备好了。”
　　顾言一这才把一直紧握的匕首放到屏幕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匕首逐渐转换形态，变成了一尊端坐莲台的佛像。
　　渐渐地，佛像泛起柔和的金光，张嘴念诵起经文来。
　　《十枷破魔经》，专治各种邪祟，寻常人念诵可以避免邪祟近身，地藏王菩萨念，包准药到病除，直接送邪祟一个魂飞魄散大餐。
　　事情之所以会闹得这么大，只是因为这方世界的人类没有修为傍身，无法抵御邪念的侵袭罢了。
　　地藏王菩萨的神识虽然没有本尊亲临这么厉害，但要对付邪修散播的邪念却绰绰有余。
　　经由转播，《十枷破魔经》很快响彻全国上下。
　　一道又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金光从各种转播或直播的屏幕中扩散开来，和空气中飘散的黑色的气息交织碰撞，黑气被金光鲸吞蚕食，最后烟消云散。
　　众人只觉得混沌的大脑逐渐变得清醒，莫名暴躁的脾气慢慢平缓下来，空气中弥漫的让人感觉不适的感觉渐渐消失。
　　人们清醒了。
　　街上骚乱的人群慢慢停下动作，不明白自己怎么一言不合就相互动起手来。
　　他们左右看看，慢慢放下抓着别人的手。
　　道士和尚们也松了一口气。原本他们自己维持清明就不易，又遭受旁人的袭击，自身难保，要是人群再不清醒，他们恐怕也要加入混乱大军了。
　　地藏王菩萨的神识消耗殆尽前，《十枷破魔经》反复诵读了数十次，渐渐地，世界恢复了清明。
　　随之而来的，便是民众们的巨大恐慌。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去理智？将来是否会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官方对这次的事件又如何解释……
　　很快，上层向顾言一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伙名为邪修的修士出现，散布负面的情绪，目的是为了扰乱社会，把所有生灵用作他们修炼的养料。
　　上层听后，神情凝重，良久后问顾言一：“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顾言一：“号召所有人修炼吧。”
　　偶然来到此处的邪修只是些逃窜的余孽，远没有顾言一那个世界被绞灭的邪修强大，从他们引发骚乱的方式上就能看出，大规模的骚乱仅止到引爆众人情绪。真要是遇上厉害的，弄一两个城市的人类作为活体祭祀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这种程度，只要有一定的修为就能抵御。
　　更多的，就需要交给特侦局的人来处理了。
　　送走了面色凝重的高层，顾言一终于得了点休息的时间。
　　他被别墅里所有的人勒令至少好好在床上休息两天，期间绝对不允许碰任何的电子产品。
　　顾言一：？不是，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因为魂魄离体，作为尸体实打实躺了好几天，清醒的时候行动困难，都快出现尸僵了，现在还让他休息？
　　可是不管他怎么抗议，众人都不为所动。
　　任常林命令沈确加强对顾言一的看管，把他师父的健康全权交由他来负责。
　　沈确郑重接下了这个任务，并保证绝对圆满完成。
　　之后的两天，沈确把他师父当成了彻底的残废来照顾。
　　想喝水，直接被喂到嘴边；想走两步，沈确充当半个人形拐棍；打个呵欠，枕头就送到了背后；吃点东西，都不用顾言一直接动筷；想去洗澡……
　　顾言一掀桌：“够了！你给我在外面好好等着！”
　　沈确可怜巴巴，双手捧着换洗的衣服，被顾言一一把抢过，顺带提着他的后衣领，把人踢出了浴室。
　　沈确惆怅：任务没完成到位，他真是个没有担当的徒弟。
　　旋即飘下楼去，监督今天晚餐的制作。
　　顾言一独自一人在浴缸里泡热水澡，驱散浑身的疲惫。
　　原本想趁这两天好好活动筋骨，没想到这群人盯自己盯得这么紧。
　　顾言一倒是也能理解，于私，他们是关系要好的朋友，沈确甚至是他在这里唯一的徒弟，于公，以如今的情况，恐怕所有人都不希望他出事。
　　他仰头靠在浴缸边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玄武那边的进展如何了。
　　……
　　与此同时，高层的动作也十分迅速。
　　从顾言一这里获得了确切的情况后，他们便连夜回去商讨对策，如何安抚社会的恐慌，如何顺理成章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如何对修炼进行合理的宣传……等等。
　　虽然顾言一如今的名声海内外皆知，但并非人人买他的账，即便是在国内，也有为数不少的反对者，尤其在他提出修炼之后，更是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抵制风潮，认为他是异端邪说，并非出自正统等等，虽然反对的原因各不相同，但出于一致的目的，便组成了他的一个黑粉团体，名曰：反骨（顾）团。
　　甚至这次的事件，都一致被这个团体宣扬为顾言一自导自演，目的是“造神”，让自己成神。
　　他们的论据也很明晰：所有一切奇怪的事情，都是从顾言一开始直播后发生的，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与这些事情都有关系吗？
　　在这个群体不遗余力的宣传之下，确实有不少的人开始质疑，甚至反对起了顾言一的直播。
　　混乱之下群雄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地间的局势改变，自然有人意图从中分一杯羹，拉大旗、作虎皮，标新立异以此来赢得自己的拥趸。
　　上层在不断增强的阻力之下，尽力推进着全民修炼的观念。
　　骚乱结束两天后，顾言一终于完成了休养的任务，在众人的盯视中下地走路了。
　　真是可喜可贺。
　　同时，蒋珺也从医院清醒过来，在医护人员的强烈反对之下，还是和顾言一打了一通视频通话。
　　蒋珺面色苍白，神情却带着喜色，见了顾言一后，扯开嘴笑道：“多谢顾大师帮忙。”
　　顾言一摆手：“交易罢了，你给的东西值当这些价。”
　　这场综艺确实是蒋珺一手策划的。她的目标是周昱川。当然，剩余的几人也是她精挑细选为对方准备好的教友。
　　她的目的也很简单，为自己的妹妹报仇。
　　在发现妹妹偷偷记录的日记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妹妹的死是周昱川导致的，只以为她与朋友外出，遇上抢匪，争夺背包后不甚胸口中刀而亡。
　　甚至那匪徒在事发后自己去警局自首，警方也确实从匕首上提取到了匪徒的指纹。
　　蒋珺心里不是不疑惑的，家里不缺钱，平时她也会教导妹妹，遇到抢劫之类的事，千万不要和歹徒争夺，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都答应，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歹徒来自首了，警方就此定案。
　　让她没想到的是，妹妹下葬之后，她收拾妹妹的遗物，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她的日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有记日记的习惯。
　　“3月5日，今天去片场看姐姐，无意间遇上了周昱川，他真的好帅，整个人的气质温文尔雅，我同他搭讪，他主动要了我的联系方式，激动！”
　　“5月3日，五一假期，昱川哥约我去野外烧烤，一起来的竟然还有蔺薇薇和谢楚桉，为什么网友总说蔺薇薇长得一般呢，她真人真的好好看啊！谢楚桉阳光开朗，就算他演技一般，我也打算粉他！”
　　"6月1日，今天儿童节，昱川哥竟然约我去儿童乐园，嘻嘻，做个梦，他不会是在追我吧，如果我和他交往了，姐姐会怎么想，他还有个孩子呢，难道我要无痛当妈了？”
　　“6月18日，昱川哥说他信教，今天带我去看了现场的祷告，略奇怪……还好他没问我要不要入教，不然我会以为他接近我是为了拉我入伙，嘿嘿。”
　　“7月1日，昱川哥还是问我要不要入教了，我有点纠结，但我很喜欢他，不想让他失望。”
　　“7月8日，我答应他了。今天的入教仪式上，我竟然见到好了好多名人和明星，震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教？莫非是那种暗中掌握经济命脉的某某神秘组织？”
　　“11月15日，这个教派不对劲，我发现有人不明缘由失踪了。我该调查吗？”
　　“12月12日，他们找上了我，用姐姐威胁我，如果不同意，不仅姐姐的事业会结束，连她的性命都保不住。”
　　“12月30日，姐姐，我走了。我爱你，谢谢你养大了我。”
　　日记到此为止。
　　蒋珺的心，一凉到底。


第141章 
　　蒋珺枯坐一夜，第二天一早被窗外啁啾的鸟鸣声唤回神，翻找遍妹妹的遗物，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徽章，徽章上雕刻着一个三头六臂、浑身长满眼睛的古怪佛像，透出一股神秘诡异的气息。
　　她循着这唯一的线索，深入调查，终于查到了这个所谓的百眼神教。
　　可当初的她即便查到了百眼神教也无济于事，教派内的人员复杂，不乏名人大鳄，她硬碰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隐忍不发、卧薪尝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她看到顾言一的直播。
　　这个人才能特殊，仿佛真具备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只因为他直播的那些东西十分容易导致直播间被封禁，可他的直播间却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仅如此，甚至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画面他都能播出。
　　她的心中逐渐有了个计划的雏形。直到顾言一的流量抵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终于决定付诸行动。
　　她先是放出准备邀请顾言一出演综艺的风声，果然，娱乐圈一些人立刻闻风而动。
　　让她惊喜的是，那些人渣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要大，他们大约是作威作福惯了，曾经的肆无忌惮作恶却从未受过惩罚，因此心中对某些人事物的警惕心降到了谷底，总以为一切都会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也以为顾言一也会和他们之前当做猎物戏耍过的人也一样，任他们揉捏。
　　只可惜，这次他们彻底踢到钢板了。
　　秘密会所的事闹得比她想象的要大，里面甚至牵扯了一些百眼神教的人，她于是顺水推舟，联系了周秉文。
　　她知道，如果顾言一有真本事，一定会答应她。
　　她赌对了。
　　计划顺理成章实施，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她原本只是希望借用顾言一的热度，把这个组织曝光在众人的眼前，却没想到顾言一竟然直接送了她一份大礼！
　　那群该千刀万剐的人渣，竟然被他送入了地狱！
　　现在，也轮到她投桃报李了。
　　蒋珺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笔记本，里面是她搜集到的关于百眼神教的所有信息，她相信对方会妥善利用，把信息的价值最大化。
　　顾言一正要施法去拿笔记本，却被沈确阻止了。
　　“师父，让我来吧。”
　　下一秒，沈确消失在卧室，出现在蒋珺的面前。他朝她伸手。
　　蒋珺面不改色，并没有被吓到，镇定自若地把笔记本递给了沈确。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连阎王爷都见过，如今这点小阵仗根本吓不到她。
　　收了她的笔记本，沈确又道：“蒋导，我会派遣一些鬼卫在附近守卫，确保你的安全，你如果看到什么奇怪的现象，不要太过惊吓。”
　　说完，他拿着笔记本又回到了卧室。
　　旁边的沈鸣看得直拍手。
　　自己那个软乎乎的弟弟终于出息了，隐约有大佬的雏形了！
　　而后他脑壳一痛，被身边沈凝打的。
　　沈凝挑眉：咋地，羡慕你弟啊？叫姐。
　　沈确苦哈哈：解解解，你是我亲解解！
　　顾言一接过翻开笔记本翻开，本子扉页粘了一个优盘，应该是作为备份的资料，他拿下来交给任常林，任常林赶紧拿了去调查里面的东西。
　　翻开第一页，便是一个硬币大小的徽章，正是百眼神教的教徽，再往后，是一长串的人名，海内外都有，绝大多数都是名人，有的名字被笔划掉，不确定是因为离世还是退教。
　　再往后，便是他们某些见不得光的“祭祀”，内容写得很详细，包括地点，时间，参与的人物，以及……祭品的信息。
　　里面明确写了祭品的来历，有的是被诱骗，有的是通过人口买卖，甚至有些狂热信徒把自己家里的人都当做祭品献祭，只为了召唤出所谓的百眼神尊，得到神尊祝福，获得永生。
　　简直荒唐。
　　翻看完毕，顾言一把笔记本交给了任常林。
　　任常林那边发现的东西更加直观，里面是些照片和视频，还有人员的详细资料。
　　每一条视频都记录了他们祭祀的全过程，照片更是用各种不同角度拍摄了祭祀的画面，每一次的祭祀甚至还写了总结，他们似乎在通过实验寻找能够召唤出百眼神尊的方法。
　　顾言一看完视频，从中圈出几个人让任常林多多注意，他们很可能受到了邪修的侵蚀，最好着重去调查。
　　任常林拿着名单火急火燎离开了。
　　他走了还没多久，灵行道人又来了。
　　沈确看着她身后跟着的十几号人，脸色不是很好，堵在门口不想让人进屋。
　　沈鸣惆怅：“臭小子都会维护师父了，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说完手迅雷不及掩耳护住自己的后脑勺，向一旁的沈凝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小样儿，看你现在还怎么打我。
　　没想到沈凝速度比他更快，一巴掌就拍在了沈鸣的脑门上。
　　沈凝眼神鄙夷：顾头不顾腚。
　　这时，房间里的顾言一道：“徒弟诶，挡着干嘛，让人进来呀。”
　　沈确瘪嘴：“哦了，师父。”侧身让开，仅留出一人通过的距离。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鬼修，真要进去，完全能穿过他的身体进屋，但无论是碍于顾言一的身份，还是惧于沈确的修为，他们都不敢这么做。
　　于是，灵行道人带来的人只能在沈确的盯视下逐一穿过大门，经受他如炬目光的审视。
　　客厅里，顾言一歉意地对灵行道人致歉：“不好意思，这次的事我没提前和我徒弟说，他被吓得不轻，现在有点PTSD，见谅，见谅。”
　　他说完，看向灵行道人带来的十几个人，其中有穿着道袍的道人，有穿着僧侣袍的和尚，也有穿着常服的人。
　　他们之中，一马当先的便是晁清河。
　　晁清河恭敬地冲顾言一行礼，身后的人也齐齐见礼。
　　顾言一点头：“资质都不错，那我们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自然是教他们成体系的修炼方式。
　　想要推行全民修炼，单靠顾言一直播时候进行讲解实在太慢，并非所有人都看直播，也并非每个人的资质都一样。
　　不同的修炼进度会导致不同的阶段性问题，这都需要有人专门去答疑解惑。
　　修士和高层商议过后，一致决定送一批人来学习，学会之后，面相社会开堂授课，答疑解惑。
　　这次她带来的，便是品行和潜能都上佳的一批苗子。
　　课程一讲就是半多天，直到晚饭时候，沈确黑着脸把这群人送走。
　　灵行道人自然知道顾言一得休息，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只道：“多谢顾道友倾囊相授，这些东西够他们消化一阵子，我们过两天再来。”
　　说完，顶着沈确要喷火的目光，离开了别墅。
　　顾言一笑眯眯啃鸡腿，纵容沈确护师父。
　　这小子初见的时候没了魂魄，痴傻得只会一味攻击，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么好玩。
　　众人在阿贡拉木城最后度过一夜，第二天一早便乘坐沈家的飞机返回D市。
　　……
　　刚推开别墅的大门，顾言一就受到了别墅上下留守人员的一致欢迎。
　　布偶鬼娃们使劲往他身上爬，几乎要用布偶战术把他淹没，元翠兰几个鬼在见到全须全尾的顾言一后，终于松了口气。
　　白舟眼眶通红，龙傲天扑进他的怀里不肯出来，连王明江都来了。
　　他听闻今天顾言一回家，特地跟酒店请了假，来到他的别墅准备好好做一桌子菜给他补身子。
　　没过多久，沈家的夫妻也带着昂贵的伴手礼上门。
　　晚饭的时候，连任常林也来了。
　　偌大的宅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顾言一都有些震惊于他们的热情。
　　难道他们也PTSD了？不至于吧？
　　显而易见，他低估了自己在众人心里的重要程度。
　　晚饭后，众人没留太久就离开了，他们知道顾言一需要休息。
　　晚上，顾言一躺在自己的卧室里，看着天花板发呆，还在回味刚才的热闹。
　　人间的热闹和仙界不同，带了人情味和烟火气，无怪乎时不时总有仙女想下凡去体验生活，确实让人心里熨帖。
　　寂静的空间里，他自言自语：“唉哟，要是有天我走了可咋办，应该会挺想念这种热闹吧？”
　　……
　　第二天上午，顾言一端着泡好的茶登录直播平台，进入自己的直播间。
　　只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现场观众的人数就达到了一个亿。
　　然后画面卡了。
　　顾言一：“怎么回事？”
　　他在镜头前晃动手掌，画面却纹丝未动，十多秒过后，平台提示“您的直播已结束”。
　　顾言一：嗯？
　　很快，平台管理人员给他来了通电话。
　　平台人员告诉他，因为观众人数太多，导致平台服务器卡顿，现在正在抢修，马上就能恢复正常。
　　因着他直播的消息传开，刚才没来得及进入的人都在等待，平台恢复后涌入的人更多，眨眼就达到了两亿的在线观看量。
　　管理人员松了口气，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不然又得卡一次。
　　随着大量观众的涌入，无数提问扑面而来。
　　有针对近期热点话题的，有针对他本人的，也有针对直播中出现的阎王殿的……
　　他没有回应，直接发了个福袋。
　　倒计时结束，抢到福袋的ID名叫【野人王】。
　　顾言一看到这个ID，噗嗤笑出来，众人不明所以，等到直播连线接通，终于知道他笑的原因了。
　　野人王是真的野人王。
　　这人所在的背景是山林之中，他浑身铜色的皮肤，眼下各自画了两条红色的宽线，上身赤/裸，头顶寸头，背上背着弓箭，见到连线接通后，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之中，先是一惊，而后狼嚎起来：
　　“喔呜喔呜喔呜呜——”
　　声音回荡山林，片刻过后，一阵此起彼伏的喔呜声跟随应和。
　　紧接着，众人就见这人的身后高树上，树干由远及近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靠近。
　　下一秒，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砰”的一声，从天而降一个人。
　　那人接过手机，镜头对准自己。
　　“顾先生好啊，我是阿野！”
　　网友：妈妈吔，人猿泰山具象化了。


第142章 
　　阿野肤色古铜，剃着寸头，五官锐利俊朗，比先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多了一丝开朗，约莫是回家的缘故。
　　他和顾言一打了招呼后，又把手机塞进同伴的手中，自己则把手上的弓箭背到背上。
　　同伴拿着手机，镜头正对着他，阿野没穿上衣，毫不羞赧地露出健硕的上半身，强壮的肱二头肌和八块巧克力腹肌。
　　评论区全在“斯哈斯哈”，礼物刷得飞起来。
　　【这世界还是男菩萨多啊！】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风景优美，水土养人，两个小哥长得五官都刀削斧凿的，考虑一下来娱乐圈当我们的小哥哥呗？】
　　【可别来娱乐圈，人猿泰山适合森林，别被娱乐圈那污浊之地给玷污了。】
　　阿野腾出双手，把手机拿了回来，对顾言一笑：“好久不见了，顾先生，谢谢您的手机，我还以为没机会联系您呢。”
　　顾言一：“你遇到什么事了？”
　　阿野挠挠头，说到：“其实不是我遇到事，是我们寨子……不，应该是这片山林发生变异了吧？”
　　“说来听听。”
　　阿野道：“我们部落的人最近都失眠得很厉害。”
　　【？】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神棍的业务又拓宽了吗？】
　　【失眠麻烦啊，失眠不好治，既然小哥哥问了失眠，我也想问问神棍你有办法治疗脱发吗？比如介绍一下掌管脱发的神，我给他天天上香贿赂，求他别再薅我的头发了？】
　　这个提议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时间评论区充斥着各种疑难病灶的询问，比如便秘、痔疮、打鼾、汗脚……等等问题。
　　顾言一看着觉得好笑，见缝插针宣传修炼：“这些都是小问题，你们只要好好修炼，从炼气中期开始，身上的一些疑难杂症就能慢慢自愈。”
　　网友一听，登时支棱起来，摩拳擦掌，重燃对修炼的渴望。
　　镜头对面的阿野说道：“我们最近不好睡觉，是因为森林太亮了。”
　　说着他调转镜头，把摄像头对准了森林之中。
　　森林是原始森林，大树参天，树冠遮天蔽日，只有少量的光线从缝隙处落下。
　　在如此茂密的树冠遮蔽之下，即便是白天，森林中也应该光线昏暗，可神奇的是，阿野镜头之中的森林，不仅没有昏暗阴森，反而仿佛泛着一抹柔光，像是拍摄童话故事时，灯光师专门对场景进行打光。
　　原始森林他们不是没见过，先前钓鱼佬去的姑逢山就是制霸北地的原始森林，当时的景象和这里可是截然相反，如同白天的鬼片现场。
　　姑逢山如果是女巫之森，那阿野所在的这处森林，堪称童话森林。
　　【小哥哥，你在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阿野：“我这里是玄微山。”
　　玄微山？没听过。莫非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异空间连线？
　　有熟知历史地理的人蓦地激动发评：【南抚山脉，是南抚山脉！！！根据古籍记载，南抚山脉西起丹丘，南至我国的缙台镇，是一个总面积为两万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一千年前，南抚山的名称为玄微，原属南罗星国，后来一场南伐战争后，并入了当时的青璇皇朝，就改玄微山脉为南抚山脉，从那时开始，这个称呼便延续至今。】
　　【可古籍中从未说过南抚山脉中竟然有原住民居住，原住民自称南抚山为玄微山脉，是不是说明他们出现的时间至少有一千年？这是个重大发现，如果确认无误，恐怕很多历史都要改写！】
　　【哦对了，南抚山和姑逢山并称我国两大最危险的原始森林。】
　　网友：在顾言一的直播间总是能增加奇怪的知识。
　　虽然但是，眼前的森林不仅看上去不危险，甚至有点梦幻？
　　阿野愁苦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玄微山这么亮堂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即便天黑了，这里也是亮的，很亮！亮到我们都睡不好！”
　　寨子所处的地界偏僻，周围没有现代人类聚居，否则被人看到晚上原始森林中灯火通明，保不齐会闹出什么大新闻。
　　阿野把镜头啦近自己，展示他下眼眶的青黑。
　　他虽然肤色古铜，色差不甚明显，但仔细看确实能看出憔悴，显然睡眠不足。
　　“除了这个呢？”顾言一问。
　　“除了这个……哦！”阿野灵光乍现，旋即镜头一转，众人只感觉自己距离阿野的口腔越来越近，最后，手机被他叼进嘴里。
　　网友：第一次当食物，有点紧张，请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接着便是镜头的剧烈晃动，渴画面却越来越模糊。
　　晃动结束，阿野把手机从嘴里拿出来，观众终于重见天日。
　　呃……镜头还是糊糊的。
　　顾言一：“阿野，你把手机上的口水擦一下。”
　　阿野这才注意到屏幕已经被口水糊满了。
　　“哦，不好意思，顾先生。”他把手机拿到裤子上搓了两下，镜头这才恢复清晰。
　　众人这才发现，阿野此时正攀爬在一处极高的大树上，手机的镜头正对准了下方的一处空地。
　　空地上，四仰八叉躺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动物。
　　阿野扯开嗓子狼嚎：“喔呜喔呜喔呜呜——”
　　四面八方很快传来应和声，就在他们以为是狼群在应和时，就见四面窜出了和阿野打扮类似的人，倏地搬起地上的动物，又风一样离开了。
　　【小哥哥，你们这是在打猎吗？】
　　阿野：“不是打猎，下面的这些动物只是昏迷，我们看到了就捡回去。”
　　网友：把昏迷动物捡回去照顾，好感动，这就是最原始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吗？
　　阿野：“最近捡的动物太多，地窖都快放不下，我们的肉总是吃不完，这个天气放在外面很容易坏。”
　　网友：对不起，是我们自作多情了，告辞。
　　阿野下了树，去到空旷地，这里还有些昏睡的动物没有被捡捡走，阿野蹲下，随手拨弄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兔子。
　　确实如他所说，动物没死，只是睡了过去，胸膛仍在起伏，却无论如何都折腾不醒。
　　当然，并非所有动物都这样。
　　阿野的手机镜头忽然对准了前方的暗处，那里藏了一只孤狼，狼嘴里叼着一只山鸡，见阿野注意到它，惊得四肢僵硬，躲在灌木里不敢动。
　　“喔呜呜呜……喔呜……喔呜……”他短促地叫了几声，如同在和狼沟通。
　　孤狼听懂了，试探着后腿两步，见阿野没有反应，迅速转身跑走了。
　　“唉，顾先生，继续这样下去，咱们玄微山脉的动物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死绝的，我们没吃的就得离开大山外出打工啦！”阿野惆怅。
　　网友欢欣鼓舞。
　　这么帅的小哥哥，他们十分欢迎他出山。
　　“哦，除了这个事，倒也不是没有好事，我们有温泉啦！”阿野的声音欢快起来，在山林间飞速奔跑，“我给你们看看！”
　　阿野对山林十分熟悉，奔跑的速度飞快，树木迅速向后移动，很快，众人便看见前方氤氲出的雾气。
　　顾言一惊觉情况不对，急忙出声呵止：“不不不，阿野，你先等一下——”奈何已经太迟，阿野拿着手机冲到了温泉处。
　　碰巧拍到了在这温泉泡澡的一群人。
　　评论区静默一瞬，放声尖叫，礼物疯狂刷起来。
　　顾言一当机立断，给画面打了马赛克。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直播间里打马赛克。
　　阿野：“阿父，阿兄，计哥，禹哥……今天轮到你们来休息啊？”
　　“阿野，你不是去打猎吗，怎么来这里？”和他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五官俊朗英气，声音低沉磁性，鼻梁挺直，带着威严的气势，刚才匆匆一瞥之下，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
　　完全吊打娱乐圈的绝大多数男人。
　　可惜的是，顾言一反应太快了，他们还来不及截图，屏幕就被打上了马赛克，如今俊帅的中年男人只有脖子以上出镜，简直暴殄天物，气煞旁人！
　　另外几位泡温泉的男性也是如此待遇。
　　好的是，他们都露脸了，脸蛋都俊美得各有特色，遗憾的是，只能看到脸，雕刻般的好身材被马赛克覆盖。
　　【玄微山是吧？老娘已经下了全套徒步登山工具的订单，等着我去给自己绑一个老公回来吧！等着！】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婚姻了，原来我失散多年的老公竟然在玄微山中，老公，你等我，我这就搬着民政局来见你！】
　　【阿野阿野小哥哥，商量个事，你分享一下定位吧！我给你刷摩天大楼！】
　　【不不不，小哥你开个账号，把手机架在你们部落的门口，我能看一天！】
　　【这地方到底为什么全都是帅哥啊？我能去那里住一段时间改善一下我的基因吗？】
　　那几人发现了阿野手上的手机，凑近了便在屏幕上看到了顾言一。
　　他们见过顾言一的照片，知道他收养了小丫，立刻笑着和他打招呼：“仙师，久仰大名，谢谢您照顾小丫。”
　　网友简直要被挤到近前的一堆俊美脸蛋晃瞎了眼。
　　阿野：“阿父，我在和顾先生连线，咱们最近山里不是总出问题么？”
　　阿野父亲：“是了，确实得问问，正好你来了，刚才我们还在聊呢。这水耗子又异变了。”
　　阿野顺着他父亲手指的方向移动镜头，众人就见温泉里端坐着一只闭目养神泡温泉的水豚。
　　下一秒，只听得“砰”的一声，水豚变成了一个光溜溜的人。


第143章 
　　【起猛了，看到水耗子变成人了。】
　　【玄微山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啊，人长得好看不说，动物都能变成人，我瞅着这水豚变成人的模样还不丑，虽然有点呆，但挺清秀，我都有点心动了。】
　　【楼上的，什么都心动只会害了你，你放开他，让我来！】
　　【我都替你们想好了，野兽吃完了也不用离开山里，你们直接在那里建一个月子中心，生意肯定不差，好山好水出美人啊！】
　　【时代变了，我也需要有一只自己养的能变成人的宠物了。】
　　阿野：“怎么连它也变了，那咱们家以后又多了一个人，我睡哪里？”
　　阿野父亲：“我和你哥会给它重新盖一个房间，它自己住一间。”
　　阿野挠头。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不把这只水耗子带回来了。
　　山吉说的让他好好养，养好了能化形，他以为至少要五年十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化形了。
　　父子两人聊天的时候，水豚又从人变回了豚。
　　网友简直看麻了。
　　为什么他们能如此平静地聊水豚大变活人，就如同唠嗑今天菜好多吃了一碗饭那么轻松？
　　到底是他们思想太落后，还是动物进化得太迅速？
　　再看在温泉里泡着的水豚，从头到尾姿势都没有变过，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做到了彻底超然物外。
　　阿野和父亲商量好了怎么安置水豚后，又对顾言一道：“嗯，顾先生，除了这些，就是我们寨子那里——”
　　他话没说完，就被阿父打断。
　　“你要带他去我们村寨？”
　　阿野：“嗯，带他去。”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始祖姑姑给我的启示。”
　　顾言一没说什么，直播间的观众听得云里雾里，纷纷在询问什么是始祖姑姑。
　　阿野没回答，顺着山道前进，没多久，众人就看到了高高的大寨围墙。
　　围墙用圆木围制而成，用于抵挡玄微山中出没的野兽，大寨门口立着两个高高的哨岗亭，亭上分别站着两个人，见到阿野过来，远远就和他打招呼。
　　阿野把镜头对准了两人，上面站着的是一男一女，男人俊美健硕，女人英气丰满，手上都拿着一杆长枪，皮肤清一色古铜，五官都是十分优越。
　　评论区见了他们，都快杀疯了。
　　女的在叫姐姐娶我，男的在喊兄弟肌肉好棒，还有一小部分人在努力对阿野诱之以利，让他识相的（？）就赶紧把位置共享出来。
　　进了大门后，错落有致的高脚屋舍建筑呈现在众人眼前。
　　寨子里人来人往，偶尔有小孩玩闹的声音传来，寨民们见到阿野后，都笑着朝他招手，村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长相异于常人的好看。
　　阿野走在寨子的路上，穿过屋舍最多的地方，逐渐到了人迹罕至的空旷地段。
　　前方的不远处立着一栋建筑，那建筑的外表不似任何历史上有记载的建筑风格，它外形古朴，装饰的花纹粗犷，让人完全猜不透是做什么用途的建筑。
　　阿野拿了放在屋外的火折子，推开了大门，转身点燃镶嵌在墙体上的凹槽。
　　“歘！”
　　火苗瞬间窜高，火舌舔舐过凹槽里盛放的火油，照亮了整个屋舍内部。
　　那火光的颜色也奇怪，不似正常的明黄色，外焰带着些微的红光。
　　阿野重新转身，众人看清楚屋里的情况后，倒吸一口凉气。
　　屋内空旷，只在正中间架设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立着一个人形的干尸。
　　之所以说是人形，是因为她的下身并非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盘旋的蛇尾。
　　【斗胆问一句，神棍你是不是和某个景点接洽了商务，专门帮他们来打广告？这具干尸是模型吧，是吧，是吧？不是真的吧？】
　　【……我嘞个大擦，看直播一开始以为是丛林探险，后来以为是农家乐综艺，现在一看，好家伙，和着这其实是一期人类寻根节目？】
　　【原来我真的只是女娲甩出来的泥点子啊[悲允][悲允][悲允]】
　　【以后谁再说我长得难看，我就可以把这口锅扣到女娲的头上——都是因为她当初甩泥点子的时候没挑个漂亮的笤帚，导致甩出来的泥点子不够圆！】
　　各界的学者和专家激动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直接钻进屏幕，去到这具干尸的面前，当场进行采样化验。
　　如果这具尸体是真的，恐怕人类的历史都要改写了，那些被当作传说的书籍，很可能会成为正史的一部分。
　　阿野的目的地却似乎不是展示这具人身蛇尾的干尸。
　　他趴跪到地上，用手机的前置电筒照亮了高台的下方。
　　众人这才看清楚，地下竟然睡满了——动物。
　　网友：？？这又是什么情节？
　　阿野找了一圈，发现了他的目标，是一只睡在毛茸茸堆里的红腹锦鸡，他抓着那只鸡的腿，哼哧哼哧把鸡给拽了出来。
　　平素里警惕心十足的山鸡此刻却毫无所觉，躺倒在地仍旧呼呼大睡，任由阿野提着脚把他倒吊起来，还用力晃动两下，大叫：“不要睡啦，再睡我就把你烤了吃掉！”
　　红腹锦鸡：“憋闹，我最近身体状况很奇怪，让我再休息一下。”
　　阿野默默放下红腹锦鸡。
　　阿野：“顾先生，就是这样的。”
　　网友抓狂：(╯‵□′)╯︵┻━┻ 说清楚啊，这样到底是哪样！
　　欺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吧，打哑谜是吧，真觉得他们拿他俩一点办法都没有是吧？！
　　他们……他们还真的拿他俩没办法。
　　【神棍，我劝你现在赶快解释清楚，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顾言一叹气。
　　其实在接通了阿野连线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态度，或者说，这个族群的态度。
　　他们不打算继续避世而居，已经做好了走到众人面前的准备。
　　这是好事。他不会让这个族群落得和妖族一个下场。
　　顾言一字斟句酌道：“简单来说，阿野他们部族的祖上，是女娲亲手精心捏出来的，呃，人族。”
　　评论区所的人都在问：我呢，我呢，我们也是吗？
　　顾言一兜头一盆冷水就泼了上去：“我们不是，我们都是泥点子的后代。”
　　网友：我们就猜到是这样！爆哭了家人们！
　　顾言一猜测约莫是神族离开后，女娲感到孤独，用仅剩的神力重新捏制了一批人类，以此来陪伴自己，只可惜天地间的混沌之气浓烈，让她难以抵挡，又因为使用神力造人，躯体已然油尽灯枯，没活太久就死了。
　　“至于那只会说话的鸡——他是妖。”
　　【天老爷，真的有妖啊！激动得搓手，不知道我家小猫咪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哎呀，害羞！】
　　【楼上的，掀起尾巴摸摸你家猫咪的蛋皮仔细想想，它变成人后第一件事可能不是和你贴贴，而是揍你一顿。】
　　【先前直播的时候就见过一只刺猬，我一直以为妖只有保家仙，没想到万勿皆可妖啊。】
　　【想咨询一下笔能成精吗，让它成精需要准备些什么，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它能帮我考试写作业。】
　　【楼上都闪开，你们违规了知道吗，根据《妖怪暂行条例》的规定，建国后成精的妖怪违规，需要收归国有！】
　　“喂，山吉，醒醒，再不清醒，你们一辈子都化不了形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山吉如同坠了千斤秤砣的眼皮终于舍得睁开。当看到镜头里的顾言时，他声音带了些许的开心，这也许是他目前能展现出来的，最丰富的情绪了：“顾先生……好久不见……您最近……还好吗？”
　　顾言一摇头：“你有空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族群吧。鹤长老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鹤……长老……”他奋力抬头，却寻遍不着鹤长老的身影，心中隐约升出了些许不安。
　　“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吗？你们的修为正在流失。”
　　山吉挣扎起来，却浑身无力。他肉眼可见地慌了。
　　紧接着，顾言一又扔下一个巨雷：“朱雀现世玄微山，鹤长老正在寻找它，如今你们身上的所有异样，都是因为朱雀。”
　　他话音落下，书房大门就被一股大力撞开，胡灵旋风一样冲进房间，跳上书桌。
　　“你说鹤长老是叛徒？”胡灵龇牙咧嘴问。
　　顾言一把麦克风静音，问胡灵：“你打算怎么办？”
　　“让我过去，我现在就过去杀了他！”胡灵暴躁地跺脚。
　　“朱雀现世需要汲取灵力，你现在过去等于把肥肉喂到嘴边，被吸干了的你怎么和他斗。”
　　如今玄微山的各种异状，都和朱雀出现脱不了关系。圣兽临世，必然会造成某个地界灵力的混乱，导致某些异象产生。
　　顾言一重新开启麦克风，问一直等候的阿野：“阿野，你信我吗？”
　　阿野一愣：“顾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问？”
　　顾言一沉默良久，说道：“这是你们族群的大劫，无法避免。如果你信我，信始祖姑姑的指示，你一定要和族人好好守护好你们的山寨。”
　　“我会交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后戎部落。”


第144章 
　　这边话音刚落，玄微山脉就传来一阵轰隆的巨响。
　　阿野猛地朝天空看去，目眦尽裂。
　　原本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天空忽然光华流转，在日光的照耀下如同一个彩色的泡泡笼罩在森林上空。
　　可是只一瞬间，彩色的护罩出现龟裂，下一秒，轰然坍塌破碎，晶莹的碎屑纷纷扬扬坠落。
　　阿野下意识伸手接住，碎屑落到他的手心，最终逸散无踪。
　　而后，便是由远而近的叫喊声，以及山林间鸟雀的鸣叫。
　　他脸色陡变，大声叫道：“结界破碎！敌人入侵！老幼来祠堂躲避，其余人备战——！！！”喊完后迅速回到女娲祠堂内，抓起女娲脚边的牛角号，冲到祠堂外的一处石台上，深吸一口气，用力吹响号角。
　　“哞呜————”
　　号角声响彻山林，听到声音的所有生灵全都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
　　“哞呜————”
　　寨外打猎巡逻的族人面色大变。
　　“有敌人入侵！”
　　他们扔掉手上的猎物，抓起武器就往大寨的方向狂奔。
　　途中，部分族人和入侵者狭路相逢，双方很快就缠斗到了一起。
　　“哞呜————”
　　山寨里的老幼全部到了祠堂。
　　阿野先行进入祠堂，拿着牛角号狠狠插入女娲祭台正下方的一个凹槽处，紧接着，轰隆声传来，整个祭台下降，没多久，祠堂正中间就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
　　阿野帮助老人孩子下去躲避，确认无人遗漏后，他重新拿起牛角号。
　　坑洞缓缓闭上。
　　整个祠堂成了空无一物的空屋，只有墙壁上的火焰还在燃烧。
　　他藏好牛角号，转身离开了祠堂。
　　屋外的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兵戈之声，夹杂着人类和动物的吼叫声。
　　阿野熟知地形，擅长射箭，很快找到了一处能俯瞰半个寨子、视野极佳的地方。
　　从高空看下去，寨子里的混战十分震撼，因为没了结界的保护，山寨彻底暴露，无数妖修从外面涌入，有从大门走的，有往天上飞的，数量太多了，后戎部族的人几乎要被淹没。
　　寨门口的族人奋力抵抗，但架不住妖海战术，妖修以及被妖修操纵的动物不要命地往族人的身上冲撞。
　　阿野咬紧牙关，抽出背后的箭，看准了操纵的妖修。
　　拉弓，瞄准，射箭。
　　“咻。”
　　一箭洞穿妖修的大脑，对方直挺挺倒下。
　　围困族人的小妖没了操纵者，茫然不知攻击目标，阿野的族人得以喘息片刻，很快便拿着武器扫荡了小妖，去支援其他的族人。
　　阿野的视线扫射下方，很快看到了一个和族人肉搏得难舍难分的虎妖。
　　虎妖保持着妖兽的状态，这样能最大限度发挥妖修的能力，它人立而起，行动灵敏，借着地势以及天赋技能的优势，利爪很快在阿野的族人身上留下了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阿贵哥！”阿野高声叫了那人一声。
　　被叫做阿贵的人看到阿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喝一声，擒住想要闪避的虎妖。
　　“阿野！射！”
　　破风声响起，阿野的箭尖洞穿了虎妖的心脏。
　　同一时间，虎妖的利齿也咬穿了阿贵的喉咙。
　　一人一妖，双双倒地。
　　“阿贵哥——”阿野叫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从躲藏的树上下来。
　　他擦了把眼泪，又重新寻找目标。
　　阿野又射了几剑，看这边的族人没有难以应付的情况后，迅速下树，换了个地方去支援。
　　途径族人的尸体，他捡起地上的长矛，注视着族人的尸体，声音带着哽咽地问顾言一：“顾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信您，您能帮帮我们吗？我不想他们继续死了！”
　　顾言一沉默良久，才道：“阿野，你信我，继续去支援。”
　　阿野吸了吸鼻子，知道无论情况如何，他都一定要与族人一起守住寨子。
　　直播间的网友们都疯了。
　　直播间里，罕见地出现了不少谴责顾言一的声音，指责他见死不救，空有能力却冷心冷情。
　　【我真的看错你了，神棍，这种时候你不去支援，你在直播间里看了，对不起，我脱粉了！】
　　【我哭了，变故来得太快了，我看到了一个刚才还在镜头前笑呵呵的小姐姐死了……对不起，我真的太难过了，我有点粉不下去了，我先退了。】
　　【神棍你到底有什么计划需要这么多人献祭的，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虽然很难过，但我还是想再相信他一下，毕竟他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我是他一直以来的烦死，我也信他，他说话从来都算数的。】
　　而顾言一身边的胡灵早就双目赤红，眼角有泪水滑落，要不是被法力禁锢，他恐怕早就上来挠花顾言一的脸，直奔玄微山去了。
　　“你放开我，臭道士，你快点放开我！”虽然身形不能动，但胡灵的嘴没有被禁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话的。
　　“他们和当时一样，和当时一样……你都知道出事了，你可以不去，为什么不让我去？！我宁愿死都要和他同归于尽，鹤桢——”他几乎是嘶叫着喊出了这个名字，声声泣血。
　　屏幕里，阿野背后的箭已经消耗殆尽，他没有再躲在树上放冷箭，而是拿着长矛冲进了进犯的妖修堆里，奋力搏杀。
　　手机被他挂在树枝上，他担心一会儿不小心弄坏了手机。
　　他相信顾言一的承诺，所以要确保直播连线不断。
　　固定的位置不能让人时时看到画面，但却能从旁侧时不时传来的叫喊声以及兵器相撞的声音中想象出是如何的画面。
　　这对于过惯了安稳日子，从未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而言，无遗是震撼的，甚至会变成让人惧怕的噩梦。
　　直播间的人大多数都哭了，他们已经无力谴责顾言一，开始在评论区祈祷，祈祷这次劫难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野出现了。
　　他走路一瘸一拐，腿上显然受了伤，胸口多了三道血口，不知道被什么动物的爪子抓的，皮肉外翻，看上去十分恐怖。
　　他拿起手机，确认了连线没有断，松了口气。
　　“鹤长老出现了，带着人修。”阿野道，“他们竟然是一伙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往山寨大门的地方去。
　　山寨门口的空地上，鹤长老化作人形，一身仙风道骨的白衣，身后站着的是穿着道袍的人类，此时他们正在和如同雕塑一样矗立在大门口的阿野的父亲对峙。
　　阿野父亲受伤不轻，喘息还有些急促，鹤桢是看准了时机才出现的。
　　他扫了一眼对方的身后，寨里遍布的都是尸体，有人的，有妖的。
　　他勾起嘴角笑了。鹤桢很满意。
　　有生命的献祭，朱鸟才能顺利孵化。
　　鹤桢的目光重新落在阿野父亲的身上，道：“后戎族族长，束手就擒，我尚能为你的族群留下一丝血脉。”
　　阿野父亲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对方：“当初妖修来到后戎部落求助，我们欣然接受你们，你们为何恩将仇报？”
　　鹤桢嗤笑：“恩将仇报？后戎空有女娲血脉却蜗居一角，对于全人类而言才是一种浪费！本该回馈天地的能力却浪费，这何尝不是一种恩将仇报呢？”
　　他说着，侧身让展示身后的人修：“碰巧，这些修士对上古的秘密有些微了解，也知道如何合理运用女娲的能力，不若你们相互调换一下血脉，这样，便能满足你们安居一隅，小富即安的心里了，族长你说呢？”
　　鹤桢虽然语气询问，但并未打算让阿野的父亲说什么。他话音落下，那群人修登时就冲了出来，袭击向阿野的父亲。
　　阿野大叫一声，就要上前帮忙，却被其中一个修士拦住。
　　修士招法狠厉，不似妖修的攻击无甚章法，招招往阿野的死穴招呼，加上他重伤在身，一时间左支右绌，身上接连负伤。
　　当众人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相互打斗的人身上时，顾言一突然开口道：“我们现在过去，你报仇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你必要听从我的命令。”
　　不等胡灵反应，顾言一便抓着他消失在了直播镜头前。
　　再出现，已经身处后戎族的山寨之中。
　　寨中突然出现两个人，鹤长老见后大惊，不等他反应过来，顾言一便兜头把胡灵甩了过来。
　　胡灵四肢大张，给鹤桢来了个抱脸输出。
　　鹤桢：“你怎会在这里？！”
　　胡灵妖狠话不多，深知正反派均死于话多，他祭出真身，很快就和鹤桢打在了一处。
　　阿野见顾言一出现，心中大定。
　　顾言一朗声对阿野的父亲道：“我过去曾见过一个神族，他上身为男人，下身黑色蛇尾，名曰伏羲，约莫和你们的始祖姑姑有点什么联系。他曾和我说过，神裔的血脉特点之一，便是能化生万物。
　　“路边的花草，脚下的泥土，身上的衣服，手中的长矛……所有的死物都能成为你们的武器，只要你们赋予它们生命！”
　　和阿野父亲打斗的修士闻言面色一变，迅速后撤。
　　阿野父亲得以喘息片刻。
　　顾言一继续道：“朱雀的权能是复生，不仅苏生生命，也能唤醒血脉，最近你们之所以觉得体内气血沸腾，正是朱雀权能在起作用。你现在要仔细感受这种的感觉——
　　“感受你身体中流淌的，那一丝神族之血的苏生。”


第145章 
　　顾言一的话音落下，寨子中的空气仿佛突然变了。
　　荧荧光芒亮起，如同在寨子里打了强光灯，随之而来的燥热感也在攀升。
　　阿野的父亲感觉身上越来越热，热汗冒出，洇湿后背，滴落进脚下的土地，体内的血液仿佛在逐渐沸腾。
　　变化突如其来，他一时不察，愣神之际被人修得手，手臂被划破，鲜血飞溅到地上。
　　令人惊异的是，血液不仅没有融入泥土中，反而像是有生命一样，竟然朝着人修的方向缓慢流动。
　　人族的修士见状一惊，继而大喜。
　　那只老鹤妖果然没有骗他们，这个部族血统稀有，得到他们就能得到力量！
　　几名人修对阿野父亲的攻击越发密集起来。
　　阿野的父亲却觉得浑身滚烫，有股力量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撑爆。
　　修士以为他的状态不佳，攻击愈加凌厉起来。
　　一名手持宝剑的修士觑准时机，剑锋直直刺向阿野父亲的胸口，就在剑尖距离一寸的距离时，被阿野的父亲一把抓住，再难寸进。
　　阿野父亲手中满是鲜血，大吼一声：“喝——”
　　让人惊骇的一幕出现。金属的宝剑忽然软化，逐渐化作铁水，铁水没有落地，反而迅速后撤，顷刻便覆盖上人修的手臂，一寸寸收紧。
　　众人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肉挤压声传来，伴随着修士的凄厉惨叫，铁水之下的手臂已然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
　　修士昏死过去。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见那铁水还要往修士的头上攀爬覆盖，阿野父亲大叫一声：“停下！”
　　铁水待在原地没动了。
　　这……这就是化生万物？
　　剩下的修士对视一眼，脸上的恐惧和贪婪并存，最后，贪婪压过恐惧，他们的武器齐齐指向了阿野的父亲。
　　纵使有神力又如何，看他浑身的伤都深可见骨，左右不过是强弩之末，他们几人协力，必然能打败对方。
　　几人团团围住阿野的父亲，列开剑阵。
　　双方顷刻间展开激烈的交锋。
　　另一边的阿野虽然和修士打得难舍难分，但气力不济的他很快落了下风，身上出现更多的伤口。
　　他喘着粗气，苦苦支撑，看向顾言一的目光中带着可见的求助。
　　但，顾言一没有出手帮忙。
　　女娲的血脉，向死而生，帮他只会害了他。
　　胡灵和鹤桢的斗法也处在下风。
　　鹤桢作为千年的大妖，纵使在妖惑之乱中为了掩人耳目，自伤了根骨，却也不是胡灵这种尚未成气候的妖能够对付的。
　　饶是如此，胡灵却拼了命都要取鹤桢的性命。他心中有一个坎，如果迈不过去，就永远无法突破境界。
　　思及此，胡灵的招式越发凌厉，也越发不要命起来。
　　顾言一没有观战，他有其他的事要做。他环视一圈四周，抬脚朝女娲的祠堂处走去。
　　祠堂静悄悄的，不同于外界的混乱，这里仿佛有一道结界，与世隔绝一般。
　　顾言一深吸一口气，狠狠劈向祠堂。
　　祠堂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坍圮，反倒在空中出现了一阵晃动的水波纹。
　　水波纹逐渐消散，祠堂建筑也随之消失。
　　重新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巨大的方形大坑。
　　大坑的中央，是屹立着的巨大的女娲干尸，远比先前阿野镜头中展示的要大得多。
　　而大坑里，睡满了后戎部落的老幼，以及受到朱雀波动影响的妖修。
　　这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似幻还真的景象，是神族的又一个技能，脱虚向实，中咒之人只要相信看到的东西为真，它就会成真，女娲祠堂就是如此。
　　实际上哪里有祠堂，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祭祀用的大坑。
　　顾言一走到大坑边，垂眸看去，底下满满当当全都是昏迷着的人和妖。这坑洞看上去，就像一个殉葬坑，专门为女娲的复活准备的殉葬坑。
　　果然，他这辈子都无法和神族和解。顾言一撇嘴。连带着对带有神族血脉的东西也无甚好感。
　　女娲自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所以复活的，是带了一丝神族血脉的——朱雀。
　　在顾言一的眼中，坑里的人和妖身上延展出丝丝缕缕的白线，连接到女娲的头部，就像在输送什么东西给她一样。
　　女娲头部的红光越来越亮，顾言一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从中逸散而出。
　　干枯的头颅已经出现裂纹，再过不久，只要把祭祀坑里的祭品全都吸干，朱雀就能降生。
　　前寨处的打斗越发朝祠堂的方向靠近。
　　没多一会儿，阿野的声音最先传来：“顾先生，他们来了，您当心！”
　　胡灵：“顾言一，保护好我的族人！”
　　一群人打到近前，见到巨大的女娲干尸，渐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连后戎族的人都不例外。
　　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祠堂也存在了上千年，里面的始祖姑姑也看了上千年，却从来不知道，始祖姑姑的真身竟然如此巨大。
　　胡灵最先回神，他看清坑下的情况后大惊失色，就要跳下去，却被顾言一一把抓住。
　　“跳下去，第一个被吸干的就是你。”顾言一冷声道。
　　阿野也看到了自己的族人，想下去救人，被父亲扯住。
　　鹤桢却是哈哈大笑：“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你们竟不知自己的始祖是个什么德行，自己把族群送到了她的嘴边做养料，真真省却了我的一桩大麻烦！”
　　话音未落，气急的胡灵就朝他袭了过来。
　　鹤桢心情大好，有了些和他缠斗的闲心，余光却瞥见一直未动的顾言一一跃而起，竟然打算直取女娲的头颅。
　　他这一掌打下去，女娲的头必然碎裂，保不齐里面还在苏生的朱雀也要完蛋。
　　鹤桢大惊，也顾不上胡灵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这个人类破坏他的东西！
　　他一脚踢开胡灵，朝着顾言一的面门抓去。
　　顾言一轻松躲开，手数次试图触碰女娲头颅，好几次险而又险被鹤桢隔开。
　　鹤桢急了：“你一个人修，和我抢这作甚，去取了后戎族的血脉不好吗？！”
　　顾言一不搭理他，下手的动作更快了，眼看就要碰到那东西。
　　鹤桢急得化出鹤型，飞也似的冲到顾言一面前，长嘴一张，竟是叼起了女娲的头颅。
　　继而看到了眼前顾言一戏谑的眼神。
　　鹤桢心下大骇，知道自己太过心急，上了对方的当，可想要甩脱这颗头颅却已然不行，那头颅像是粘在了他的嘴上一样。
　　“胡灵，愣着干嘛？”顾言一提醒对方。
　　胡灵一惊，迅速回神，幻化出天狐的身形，祭出全身的修为，用尽全力攻向鹤桢。
　　鹤桢惨叫一声，从空中坠落。
　　胡灵灵力耗尽，缩回了巴掌大小，从空中坠落，半途被顾言一接住，直接塞进了衣服口袋。
　　鹤桢的情况却不太好。
　　朱雀的孵化需要灵力和生命力，一旦触碰到，除非彻底吸干生命力，可否则根本无法摆脱。
　　鹤桢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朱雀吸收得肆无忌惮，很快，他就成了一具仙鹤干尸。
　　朱雀得到了足够孵化的能量。
　　时间静止了一瞬，而后弥漫整个玄微山的能量被瞬间收束到了女娲的头颅之中。
　　众人只见干尸般的头颅寸寸龟裂，赤红的光芒从里面迸射而出。
　　紧接着，一阵震颤灵魂的鸟鸣声响起，伴随着赤红的身影冲破山林，冲向云层。
　　天空之中，朱鸟显出法相，巨大的法相在空中展翅，甚至连玄微山周边地界的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
　　顾言一抻胳膊抻腿，脱掉外套，扔给阿野：“好了，现在该办正事了。”
　　众人木愣愣看向他，不明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人呆愣的视线中，脚下一蹬，身形一跃而起，跳到了朱鸟法相面前。
　　后戎部落人：？
　　网友：？你好？
　　下一秒，还在天空中展示自己酷炫法相的朱鸟骤然一个趔趄，迅速坠落。众人只听得轰然一声，顾言一重新降落地面，而他的脚下，踩着奄奄一息的朱鸟。
　　朱鸟：家人们，谁懂啊，遇到硬茬了，刚活过来就要死了怎么办？
　　众人已经忘了说话，甚至忘了呼吸。
　　顾言一没给朱鸟喘息的时间，他抓起地上的朱鸟，开始——拔毛。
　　流光溢彩的火红羽毛被一簇簇拔掉，刚离开朱鸟的身体，就化作晶莹的光点飘于空中，飘向受伤的人，渗入伤口。
　　伤患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在迅速愈合。
　　光点飘向坑里昏迷的人和妖，融入他们的身体，他们原本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慢慢清醒过来，撑起身迷茫看向四周。
　　光点继续飘荡，飘向地上的尸体，逐渐把他们包覆在内，变成一个个巨大的光茧。
　　光茧消失，尸体灰败的脸色恢复红润，浑身上下的伤口消失。
　　而后，尸体睫毛颤动，慢慢睁开双眼。
　　后戎部落死去的人活了过来，被操控的动物活了过来，被邪气侵蚀控制的妖修活了过来。
　　他们迷茫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活着的族人冲向地上坐着的、仍旧迷茫的族人，抱着他们失声痛哭。
　　在如此感人的画面里，却也有一些尸体在触碰到光点后顷刻间被焚烧殆尽。
　　被邪气侵蚀过深的身体无法获得重生，反而会被朱鸟涤荡邪祟的火焰燃烧殆尽。
　　而朱鸟则彻底变成了一只秃鸡，此刻被顾言一抓着翅膀，只能无助地扯着嗓子大叫。
　　网友：哭爆了家人们。还有比这更感人的结局吗！神棍果然没有骗我们！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站在阿野身边的修士忽然一个闪身，窜到阿野身前，长剑一递，刺穿了阿野的肚子。


第146章 
　　阿野见族人复活，心中大喜，没注意到人修的举动，竟然就这么着了道。
　　人修的想法很简单，鹤桢死了，他们这边再无胜算，如今一群人身陷囹圄，再难脱身，不如能带一个是一个，保不齐吸收了阿野的血脉，还能为自己搏出一条活路。
　　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在了不远处的阿野头上。
　　这个少年郎的父亲虽然厉害，但少年刚才他和自己打斗的时候表现得难以抵挡，自己如今的伤势又因为朱鸟的治疗而大好，是有很大胜算的。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没料到他的偷袭。
　　众人都以为鹤长老身故已经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却没想到这群一起来的人族修士没有被朱雀火灼烧不说，竟然对后戎族的女娲血脉仍不死心。
　　他刺中阿野，顺势欺身而上，左手呈爪状，直逼阿野的左胸口，竟是妄图挖取他的心脏。
　　“阿野！”阿野父亲大叫，却来不及帮助儿子。他距离两人太远了。
　　眼见那人的指尖已经抵在了阿野的胸口，修士的脸上露出马上就要得逞的狂喜。
　　下一秒，狂喜凝固在脸上。
　　那修士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胸口漏风，出现一个圆圆的窟窿，明晃晃的心脏在其中搏动。
　　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心脏逐渐消融，他整个人逐渐融化为一滩血水。
　　化生万物，人又何尝不是万物之一。
　　既然能化生，那自然也能消融。
　　再看阿野。
　　洞穿他腹部的长剑融化，落地时只剩下一个剑柄，而他的腹部迅速修复，短短十多秒的时间，就完好如初。
　　不愧是融入了女娲血脉的族群。
　　阿野露的这一手让众人都看呆了，这要一言不合，岂不是能把敌人变成一滩水？
　　另外几名修士原打算趁着双方大打出手的机会撤退，却被这名修士的惨状吓得呆愣当场，胆子小的甚至直接吓尿了。
　　阿野的父亲大喜，三两步冲上来熊抱住自己的儿子，握紧拳头用力捶打他的后背。
　　回过神来的阿野也用同样的方法庆祝自己的能力。
　　梆梆声拳拳到肉，听得旁人牙酸，这要是换个柔弱点的人，恐怕后背已经青紫一片。
　　事情告一段路，阿野就在顾言一的示意下切断了直播连线。
　　接下来便是后戎族的修缮整顿，以及……
　　顾言一看向剩下的几个修士。
　　那几人接收到他的视线，脸色惨白，无一不恨刚才那个偷袭的同门。
　　要是直接撤退，没准还有一线生机，现在把人得罪死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受到多大的折磨。
　　哪知顾言一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对阿野的父亲道：“人修你们不要处置，交给穆筠，她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打了个响指，化出无形的绳索绑缚住那群人。
　　穆筠最近一直苦恼该如何调查混迹在人修里的邪修，以及怎样才能抓住他们的尾巴，这下倒好，瞌睡送枕头，顾言一的礼物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女娲没了头的干尸屹立在原地，虽然已经无法吸收生灵的生命力，但后戎部族的人还是赶紧把坑洞下的族人拉了上来。
　　坑洞里，已经清醒了的妖修跟着一起运人。
　　朱鸟羽毛都是炼化过后的菁纯能量，于妖修的修炼更是大有裨益，拜朱鸟的羽毛所赐，妖修们不仅苏醒过来，修为甚至更上了一层楼，一些原本只能部分化形的妖修如今已经能化出完整的人类外貌。
　　穆筠来得很快，第二天就带着一拨人赶到了后戎部落，此时的后戎正在进行重建，她带来的人很快就投入到重建工作中，以此来表达他们管束人族修士不利这件事的歉意。
　　穆筠和阿野的父亲简单交流过后，就去了关押那几个人族修士的地方。
　　顾言一没有跟着，人修的事让他们自己内部解决，他不多加干预。
　　穆筠来了后，他就带着秃了的朱鸟离开了。
　　小狐狸暂时被留在部落，这里灵气浓郁，朱鸟的菁纯修为还没有消散，胡灵解决了曾经的叛徒，心关已过，再此地继续修炼，不久就能进阶。
　　顾言一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找了玄武。
　　玄武湖依旧人潮如炽，顾言一这次聪明地没有往游客的镜头面前凑，他灵巧避开各种监控，躲到了距离湖泊不远的山林边缘。
　　没多久，空无一物的草地传来摩挲的响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其上行走。
　　直到走到顾言一面前，玄武才现身。
　　它现在也已经是一个躲避镜头小能手了呢，真是可喜可贺。
　　玄武并非被顾言一召唤来，而是感受到了朱鸟身上的气息。
　　朱鸟主火，玄武主水，水火不容，在另一个世界，它们斗了千年，后来朱鸟消散，斗争才消停下来。
　　当然，主要战斗人员是蛇尾玄，晨起到一个氛围组和和事老的作用。
　　玄刚才就察觉到朱鸟的气息，激动的情绪不亚于上次见到邪修时候，恨不得天降雨水把这只鸟给淹死。
　　朱鸟刚刚孵化，还没有继承前代的记忆，此时出于本能地张大嘴，向玄武发动喷火技能。
　　硕大的鸟嘴喷出一撮豆大的火苗，瞬间熄灭，鸟嘴里袅袅冒出黑烟。
　　玄：？
　　玄：！
　　玄：“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废物！秃鸡！今天我就把你炖了——”
　　话没说完，玄重新变成蛇尾，被使劲缠在龟身上，嘴更是被牢牢压制，连信子都吐不出来。
　　其实很多时候玄武遭遇的无妄之灾，都仰赖于玄这张不把门的嘴，晨也时时觉得苦恼。
　　晨温声说道：“仙尊，朱鸟现世，天下大乱。你可有法？”
　　朱鸟主火，代表太阳与生命，却也会在出现的时候引来战争与大灾难。
　　并非是由朱鸟引发战争，而是因为战争的存在，方才引出朱鸟的孵化。
　　如今朱鸟现世，说明正在酝酿的大灾难引发垃圾它的苏醒。它与其说是灾难的象征，不如说是灾难的预警。
　　至于何种灾难，顾言一已经推测到了一二。
　　顾言一问玄武：“若两方世界相撞，能存一否？”
　　玄武摇头：“若相撞，两方世界尽皆化作齑粉，重回混沌，万万年后清升浊降，新的一轮世界再启。”
　　顾言一点头：“可能合二为一？”
　　玄武笑：“两枚不同的鸡蛋，如何合二为一？即便强行破除外壳，把其中之一塞进另一个蛋中，也会满溢而出，那个破壳的蛋亦会发臭坏死。”
　　“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玄武仍旧笑：“仙尊，虽然您代行天道职责，但并非所有事情都能两全其美。我们本就是天地造就的灵物，回归天地也是迟早的事，只要此世间存在，我们便总有一天能再出现。”
　　顾言一嘲讽笑：“再出现，继续被天道当做工具来使用？”
　　玄武摇头：“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谈何工具。”
　　顾言一却并不是个认命的。如果认命，他根本走不到仙尊的位置上，他从来不信什么既定的命运，况且若天道真如众人口中所说的众生皆平等，又如何会在天地之间孕育出神族这种破坏平衡的存在，乃至天道自己都差点着了道。
　　抗争，并活下去，才是他行至今日的信条。
　　顾言一盯着秃了的朱鸟和重新恢复自由的玄争吵，朱鸟只有脑袋尖尖上留了一根火红的翎羽，顾言一能从其上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秃鸟，过来。”他冲朱鸟勾勾手指。
　　朱鸟遭受过顾言一的毒打，对这个人的厉害有了及其深刻的认知，被顾言一呼唤，立刻不再搭理玄，张着秃噜的肉翅膀朝顾言一走来。
　　走到顾言一近前，朱鸟扑扇着翅膀冲顾言一嘤嘤叫唤，如同没成年的小鹦鹉向养育者跳求奶舞一样。
　　玄被朱鸟不要脸的劲震惊住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圣兽！
　　顾言一摩挲着朱鸟头顶的翎羽，朱鸟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头偏了一寸，浑身上下唯一的羽毛会从此和它相忘江湖。
　　好在，顾言一摸了一会儿就放手了。
　　他拍拍手，重新把朱鸟扔到玄武的龟背上，让它和玄继续去吵架，自己则问晨：“怎么样，找到了那个地方了吗？”
　　他所说的，自然是邪修口中所言的连通两个世界的漏洞。
　　说到这件事，玄武觉得很是奇怪。
　　“我搜魂那邪修的记忆，按照他记忆中的地点找了过去，却发现那里并没有对方所说的连接通道。我不确定通道是随机出现在不同地点，还是暂时隐藏起来。”
　　顾言一问了玄武具体的地点，准备去探查一二，却没想到消息先行找上门来。
　　回家后没几天，晚上的他刚结束吐纳，手机的提示音就不停在响动。
　　无数的人在给他信息，有文字有图有视频。
　　【主播！大师！快点来看仙人的cosplay！】
　　【神棍，你的竞争对手到了，赶快出来打擂台！】
　　【神棍快点出来看神仙小姐姐，保不齐你们还能做同事呢！】
　　【[图片][图片][图片]】
　　【[视频][视频][视频]】


第147章 
　　大量网友给他发送照片和视频，里面的主角有男有女，清一色是穿着古代衣服、长相气质仙气缥缈的人。
　　这群男女一头顺直的长发，头顶发冠精致，他们身上的衣服月白色打底，带着各种各不同的纹饰，在光线的照耀下流光溢彩，质感高级，他们有的身后背剑，有的腰间挂扇，有的手持罗盘。
　　除了衣着打眼，他们的长相说一句惊为天人也不为过，配上那一身显眼的打扮，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不仅侧目，许多人还掏出手机拍摄。
　　路人都以为自己遇上了某个角色扮演团体出游，如此高质量的cosplay实属难见，必须得留下点纪念。
　　在某张点赞最高的照片里，一群八个人齐刷刷站在玻璃橱窗面前，双手扒着橱窗玻璃，目光落在里面展示台上放置的电脑，眼里露出渴望的神情。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聊天。
　　“听说这里的人类都是用此种物品办公，效率极高，许多步骤全交由它来完成即可。”
　　“待离开那日，我定然要带走千八百台回去，分给仙界同事，这样是否能让我们减少加班的时间？”
　　“我们既是来找仙尊的，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吧，赶紧行动要紧，他再不回去，三界又得乱了。”
　　“可我还是很想要这名为电脑的东西……我听闻还有个叫手机的东西，也十分方便。”
　　“但我看他们说，这些东西需要一个名叫‘网络’的物件才能运行，何为网络？如同蛛网那般？”
　　“我对此间的文化深感兴趣，不若暂且放慢寻找的速度，我们好好休息……口误，我们深入研究一番如何？”
　　“提议甚好。天道虽然急切寻找仙尊，但它哪次不是火急火燎把包覆甩给仙界，自己拍拍屁股去云端看热闹……我觉得它所言的大乱未必为真，我们不如在此间多待些时日，好好……研究这些东西，不日带回去仙界，也能泽福一众仙人，是也不是？”
　　他们趴在玻璃上嘀嘀咕咕，商场里的人见了这个场景，以为是什么cosplay的团体搞行为艺术，从商场里拍了视频和录像放到网上，立刻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没办法，这个世界颜值即是正义，八个俊男美女的画面过于震撼，饶是他们脸上的表情一脸痴呆样，也掩盖不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光华，反倒让人觉得他们赤子之心、怀真抱素。
　　很快，商场里一直观望的销售鼓起勇气，去到外边询问他们是否要买电脑。
　　为首的紫云真仙实在对这电脑好奇得紧，于是便问道：“我们暂且无力购买，只看一眼可否？”
　　销售点头如捣蒜。
　　这八位刚才光是在门口站了十分钟，他们这一直以来都无甚人光顾、门可罗雀的家电商城立刻迎来了过去一年来的客流高峰，比逢年过节的人数加起来都多。
　　即便他们只是进来看一眼，也能吸引不少的顾客进来。
　　销售立刻把一行人引进了商场，拿出了他们一直在看的展示橱窗的电脑，慢慢演示给他们看。
　　另外的几位仙人对手机表示出了更多的兴趣，都拿着展示机探索，热心的销售时不时为他们讲解。
　　正在这时，斜刺里一道声音传来：“小姐喜欢这个手机，不如我送你一个？只要你赏脸和我一起吃个饭。”
　　云裳仙子侧头看去，身边的男人斜倚靠在玻璃柜台上，一手叉腰，身姿歪斜，视线肆无忌惮在她的脸上逡巡，饶是对方极力掩饰，云裳仙子仍旧感受到了那黏腻濡湿的目光的舔舐。
　　让人作呕。
　　几千年没有过这种体会了，真新奇。
　　云裳仙子微笑：“我没有手机的联系方式，但是我能给你另一种联系方式。”
　　男人见对方搭理自己，还朝自己露出了绝美的笑容，被蛊惑得整个人都酥了，阿巴阿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下一秒，云裳指尖微挑，那男人脱离重力的束缚，整个人垂直往上飞，最后挂在了商场的吊灯上，左摇右晃。
　　云裳：“你上天就能找到我了。”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尖叫。
　　她身边的同伴，玉笛神君表情龇牙咧嘴摇头，像是在问：你好好的惹她干嘛。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商场里的顾客愣怔一瞬，尖叫着跑开了。
　　销售也被云裳仙子露的这一手惊到了，这……这莫非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修道者？他登时也不敢随便乱说话，满脸惧怕又不敢逃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玉笛神君：“你莫要怕，我们只是好奇进来看看。”
　　云裳惩戒猥琐男的视频迅速上了热搜，底下的评论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地，都在艾特顾言一。
　　他随便点开了一个视频，看完之后只觉得曾经仙界的噩梦再度回归，偏头痛都回来了。
　　绝对不能放任他们在外面乱逛。
　　他立刻在某条评论下回复了一句：【你们有谁在现场，私我。】
　　看热闹的网友以为是什么高仿号，谁知道点进ID一看，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正主！
　　这条评论很快被顶到了热评，几万条的回复。
　　【家在同城，我现在就出门，很快就到现场了！】
　　【别急，我现在就去买机票，再几个小时就到现场了！】
　　【我已经在努力徒步，几个月就能走到现场了！】
　　【我正在努力长大，再过几年就能开口说话，让我父母带我去现场了！】
　　全都是整活。
　　私信就正经多了，许多人都说自己在商场附近，问是否需要帮忙的。
　　顾言一看到了一个自称商场经理的人，回复了他的私信：【劳烦您给开个视频通话，带着手机去找他们。我给您联系方式。】
　　经理得了他的回复，激动得直接用商场的官号开了直播，又艾特了顾言一。
　　无奈之下，顾言一只能做了个连线，当然，用的不是自己的号，而是沈确的三无小号。
　　饶是如此，仍旧有搜索如神的网友很快发现了这个直播间，迅速涌了进来。
　　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的下属来个异世界相见欢，只想赶紧速战速决。
　　接通后，商场经理壮着胆子把手机往云裳仙子面前一递！
　　云裳：？
　　云裳：“你干什么？”
　　经理鼓起勇气道：“顾大师要和您连线！”
　　直播间观众就见一个绝美无比的女人出现在镜头面前。
　　网友伸出尔康手：神棍，你等一下，这个妹子长这么漂亮，作恶肯定是有苦衷的，和你连线也是不得已，你别去霍霍人家啊！
　　云裳仙子皱眉看着屏幕中的陌生男人，他被叫做顾大师，这样的骗子她曾经见过不少，一般他们有点修为但不多，进不了修仙门派，只能做个散修，骗点普通人的钱，有丧良心的甚至会害得普通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飞升前，她收拾过不少这样的人。
　　“怎么？”云裳仙子挑眉，等着他先放屁再戳破。
　　顾言一语速飞快：“知道太白金星的老青牛坐骑去哪了吗，被他扔去了下界，这样他就能以通勤时间太长总是迟到为由旷工，还能用找坐骑的借口去下界放松休闲。”
　　云裳仙子一愣。
　　“知道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为什么炸么？是他授意丹房童子扔了会炸炉的仙草进去，这样他就能以重修丹炉为借口，去三界找材料了。至于材料什么时候找全，那不好说。”
　　云裳仙子瞪大双眼。
　　“雷公电母不想每天去人间出差降雨，和龙王一起弄了个全自动化电闪雷鸣降雨系统，奈何术法不精确，闪电劈裂了一个土地公的山头，差点把土地公劈得魂飞魄散，最后被罚帮土地公重建山头，现在三方都在劳改中。”
　　云裳惊讶得张嘴。
　　蓦地，斜刺里一掌推开了她，另一个人出现在镜头前，是玉笛神君，他正要开口说话，立刻被另外的人拱了开去，又是一个新面孔。
　　众人就见镜头面前的俊男美女不停换人，表情狰狞地不奋力夺镜头位。
　　就……虽然长相超尘出俗，但行事作风还挺接地气的。
　　顾言一见他们老毛病又犯了，捏了捏眉心，道：“旁的话等见面再说，云裳，你先把屋顶的男人放下来。别扔，没修为，会死的。”
　　云裳：“哦了。”
　　众人就听得镜头外“啊——咚”的一声，胆战心惊担忧那男人的生命安全。
　　男人姿势妖娆躺倒在地，一动不动。
　　商场经理迟疑：“他……他没事吧？”不会死了吧？
　　云裳见那男人躺在地上不动弹，眉头一皱：“好端端装死，还想上去挂着？”
　　玉笛神君：“我来给他吹一曲招魂？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招来本人的魂，不过刚死的话，魂魄应该不会跑远吧？”
　　玉衡星君：“你的笛音不是散魂的吗，什么时候会招魂了？”
　　玉笛神君：“这不是为了找仙尊吗，所以临时学了一下，正好有机会，来实践看看……”说着抽出腰间的玉笛，放到嘴边。
　　就见那男人倏然抬起头看向玉笛神君，看清他的动作后面露惊恐，麻溜站起来，地上的外套都来不及捡，一溜烟跑没影了。
　　商场经理胆战心惊，只觉得这群人虽然顶着神仙容貌，说出的话却如此地狱。
　　玉笛神君讪讪收起玉笛：呿，怎么就跑了。
　　顾言一见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不能继续说下去，和经理道谢后挂断了直播。
　　商场经理正觉遗憾，忽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接听起来，可不正是几秒前还和他连线的顾言一吗。
　　“劳烦经理把手机随意给他们其中一位。”


第148章 
　　玉笛神君接过电话，给自己上了一个隔音屏障：“仙尊。”
　　“你们周围有无奇怪的灵力波动？”顾言一开门见山。
　　玉笛神君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思忖片刻后说道：“没有什么奇怪的波动，一路走来，周围全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甚至此处灵气也十分稀薄。”
　　“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这么多的上仙真仙出现，不可能不引起世界规则的震动，除非……
　　“天道送我们来的，说您在这边来着。”
　　顾言一：……果然。
　　“我神魂脱离躯壳而来，你可知我的身体现如今是何光景？”
　　玉笛神君眸光发亮：“我们当然不会忘，一起给您捎来啦！”
　　顾言一：？
　　顾言一：“不——等等！！！”他大喝一声，成功阻止了玉笛神君拿出他身体的举动。
　　玉笛神君：“仙尊？”
　　顾言一深知把他们扔在外面乱跑迟早要出乱子，嘱咐道：“你们去当地警察局，说有事找特侦局，我会嘱托人去接应你们。记住，跟着接应你们的人走，千万，千万，千万，不要随便乱跑，懂？——绝对不能用仙法！不能御剑飞行！”
　　玉笛神君不懂但顺从。
　　挂了电话，不用他们自己去找警察局了，民警直接找上了门。
　　一番波折后，几人终于是登上了飞往D市的飞机。
　　……
　　数小时后，顾言一的八名下属终于来到了天河苑。
　　“这里就是仙尊的临时住所？这里真多小鬼，他还是那么喜欢孩子。”
　　“地方太小，不及仙宫的万分之一，要我说，至少得把整个D市改为办公场所才行。”
　　“你真是上班魔怔了，此间并非我们的地界，我们为什么要在此处办公？”
　　“我们来此考察，就不要再提工作了。”
　　“对了，待会儿问仙尊要几个那叫电脑的物什先行实践，待回去后定要带上一整个乾坤袋的电脑！”
　　前面领路的任常林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心惊。
　　如果他没猜错，这群人开口闭口提到的仙尊，恐怕就是顾言一。
　　原先他就猜测顾言一的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竟然如此逆天。
　　仙尊仙尊，仙界的尊者，如果是这样的身份，那他的手段通天也就说得通了。
　　别墅里，不止顾言一等着，原本暂时寄宿在这片别墅区的道门弟子也来了，甚至穆筠跟晁清河开了个视频通话，也打算参加这轮会议。
　　没多久，任常林就把人带到。
　　那八个人见了顾言一，立刻感受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向他齐齐见礼：“小仙参见仙尊！”
　　这下，顾言一的身份的纱布算是彻底被揭开了。
　　饶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也偶尔听到穆筠提起过，可在场的人脸上仍旧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奇神色。
　　顾言一招呼着下属们落座后，先为在场的其他人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所处的世界，又介绍了八个自己的下属。
　　穆筠等人听后久久不能言语。
　　无论是对他仙界至尊的身份，还是那个从未听说过的世界，他们都充满了好奇。
　　解除了身份的疑虑后，顾言一问玉笛神君：“你们说你们是天道送来的，衪如何联系的你们？”
　　玉笛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道：“衪直接化形现身仙界了。”
　　顾言一：？
　　顾言一：哈？
　　顾言一：往常让他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天道总是一句衪是世界的规则，无法现身，只能委托身为仙尊的他来帮忙维护三界和平。
　　这也是为何他被称为天道的代行者。
　　现在，他们告诉他，天道现身仙界了？
　　“衪告诉我们，三界面临毁灭之灾，可您去向不明，我们必须要找到您。”
　　“但那些真仙上仙似乎对衪不太服气，现在正闹着罢工，要求增加休假的时间，并提出了工作一千年退休的这个规定，拒绝天道压榨，现在衪挺焦头烂额。”
　　“但仙界历来飞升的甚少，一千年飞升的能有十人就不错了，要是都退休了，以后仙界岂不无人上班，衪怎么可能答应。要我说，还是增加休假时长来得合理，比如以百年为限轮班，再控制一下加班的时间，最多一次加班不能超过七天之类的……”
　　“听说因为仙界乱了，魔界也有点蠢蠢欲动，想再闹出点乱子，不过近一千年因为仙魔通商，魔界发展得倒是不错，响应的魔不多，只有几个贫瘠之地的叫嚣得厉害些，魔尊应该会处理。”
　　“我们来之前正在休假……不对，正在罢工……也不对，反正没上班，被衪聚到了一起，衪火急火燎地做了简单说明，就把我们扔到这边来了。”
　　“衪还把您的身体也一起让我们带过来，让您魂归原身后赶紧跟我们回去善后……不对，处理公务。”
　　他们七嘴八舌说了仙界的近况，听得顾言一额角的青筋直跳，也听得其他人愣神。
　　就，怎么说呢，原来神仙也要上班啊，原来神仙也不想上班啊。
　　而且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因为仙生漫长无限，导致他们上班的期限也看不到头，甚至连“工作到死”也变成不可能。
　　又因为飞升人数稀少，导致无人接替工作，完全不能退休。
　　可话又说回来，理应这样才正常，毕竟偌大的三界要运转，仙界作为领头的一方，要统合三界的正常运转，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工作量绝对不小，不太可能如同小说里写的那样，没事走鸡斗狗，闲了到处串门，无聊谈谈恋爱……
　　一群凡人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成仙好像不像故事里描绘得那么美好。
　　顾言一蓦地一顿，看像穆筠他们，目光犀利：“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道心不稳了？”
　　穆筠等人对视一眼，笑得尴尬。
　　他们总不好说自己刚才生出了要不要修炼得差不多便罢，多活个几百年就算，不想飞升去接那些上仙的工作的心思。
　　“哦对了！仙尊，我把您的身体给您，现在这具凡人的尸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还是速速换回来的好。”
　　玉笛神君一挥袖子，空无一物的茶几上忽然多出了一具身体。
　　这具身体身穿白底紫纹的华丽流云长襟袍，巨大的袖摆垂落在地，腰间束玉带，脚踩流云靴，外罩淡蓝色的纱罩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流光溢彩，看着并非人间产物。
　　可这一身华丽的打扮，却在他的那张脸的对照之下黯然失色。
　　鼻悬玉准，华骨端凝；广额丰颐，眉目英飒，气质清癯绝俗，称得上一句丰神绝代。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那张脸出神。
　　几名下属对他们的反应见怪不怪，仙人的外貌与修为相关联，修为越高，外貌便越美，仙尊最厉害，自然就是最好看的，这种美突破了性别和种族，带着不可亵渎的神性，约莫和这具身体里融入了天道之力也有关系。
　　他们是仙尊的下属，平时见惯了这张脸才能表现得习以为常，仙界那些不常接触仙尊的人见到了他都免不了怔神良久，更遑论普通人。
　　玉笛神君正要催促顾言一快点换回身体，蓦地天地一阵撼动，恐怖的威压升腾而起。
　　除了玉笛神君八仙之外，其他在场的人、鬼和妖无一不痛苦倒地，鬼修们甚至魂体不稳，几欲消散。
　　顾言一只觉得浑身钻心般疼痛，强忍着呵斥玉笛神君：“把它收起来！”
　　玉笛他们察觉出不妥，急忙把仙尊的本体收回了芥子中。
　　天地间的震动这才逐渐平缓了下去。
　　玉笛神君面色惶急，全然没有料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顾言一却是能猜测到衪的想法。
　　他作为天道的代行者，本体带有天道之力，一旦本体出现在这个空间，必然引起两方力量的冲突。
　　衪耍了心眼，打算利用他的本体直接破坏掉此方天地，以此来避免两个世界相撞的风险。
　　届时以他们的修为，自然可以安全无虞离开，可此方的世界被从内破坏，恐怕就不会太好了。
　　刚才的震动，也是此方世界的天道做出的反抗。
　　顾言一冷笑。
　　衪竟敢用他的身体来和他玩心眼子，看来平常还是太闲了。
　　倒地的人也慢慢恢复过来，他们尚且没从突如其来的痛苦中回神，脸上带着茫然的恐惧。
　　电话里的穆筠暂时无甚感觉，焦急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言一叹气，把自己在阎王殿听到的，关于人族起源的情况慢慢讲述出来。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过后，任常林才道：“所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地狱替代了补天石的效果，堵住了那处漏洞，而我们现在需要找一个能替换地狱的存在？”
　　原本顾言一也是这么想的，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你们有没有想过，补天石为什么会坠落？”
　　众人对视。
　　对啊，这才是所有事件的起因。补天石为什么会坠落？
　　“曾经的神族为了离开这个地方，利用天空裂隙制作出了逃离的通道，最终逃难到我们那个世界，我想，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个世界之间就联系在了一起。”
　　他双手握拳，手中各自捏着一根绳结的两端，拳头慢慢靠近。
　　“碰。”两拳相撞，一只手松开，手中绳结脱落，“补天石因为两方世界的靠近，受到世界能量的冲击，最终坠落。
　　“因此，修补好天空罅隙，并不能阻止两个世界的相对而行，它们迟早还是会撞上。
　　“所以，现如今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确保两方世界不会相撞，而非单纯把漏洞补上。”


第149章 
　　顾言一说完后，整个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人类第一次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渺小。
　　两个世界相撞？他们如今的科技水平，甚至还没能证明有平行世界的存在，可他们现在竟然在讨论如何阻止平行世界相撞自毁。
　　这河狸吗？
　　任常林看向其他人，不仅是穆筠，所有地球上的生灵脸上都带着茫然，显然这么高级的世界危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他们想不出除了坐以待毙之外的任何解决办法。
　　倒是顾言一的下属仙人竟然开始正经讨论了起来。
　　“我有一法，把这个世界平移过去！这样我们就能享受到高科技带来的便利了！”
　　“如此一来，你需得造一个足够大的空间容纳所有的人，你现在材料可够？”
　　“不不不，光是把人带上不行，我觉得需得制造一个足够大的护罩，把整个球放进去带走才行。”
　　“可是，球带过去了放什么地方？”
　　“自然是另外开辟一处空间，三界都有了，不如再来个第四界！”
　　他们畅所欲言，一旁的人类听得汗流浃背。
　　不是，他们仙人都这么剽悍吗。
　　顾言一在一边优哉游哉喝茶，穆筠看他的悠闲样，忍不住问他：“仙尊……您怎么看？”
　　“我没办法。”
　　“呃……？”
　　就见他的下属们兴致勃勃看向顾言一，道：“仙尊，您觉得我们的提议如何？”
　　顾言一伸出一根食指：“首先，你们如何回去？”
　　第一个问题就堵得众人哑口无言，良久过后，玉笛神君才道：“天空罅隙或许可以容许我们通过，我们能效仿神族重新回去？”
　　“很好，你们能走，此世间能否一起走？”
　　“啊！”
　　“因为地狱堵住了罅隙，才减缓了两个世界靠近的速度，如若地狱撤出罅隙，即便你们把所有人类都带回去，也无法制止两个世界的撞击，甚至速度还会加快。”
　　“啊……可我们来这里也没有经过罅隙啊？”
　　顾言一摇头：“天道利用世界边缘能量不稳定的漏洞把你们送过来，但却无法承受更多的能量穿过边缘，况且，衪把我的本体也送了过来，意欲为何，你们可有想过？”
　　玉笛神君几人想起了先前拿出仙尊本体时造成天地间的震颤，忽然就明白了那方世界的天道的本意。
　　衪确实要化解灾难，但方法却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而是打算——破坏掉这边的世界。
　　玉笛神君结结巴巴：“那，那您莫非也是被衪送来的？”
　　顾言一摇头：“我却觉得不是。”
　　既然这方出现了四圣兽，这方天道必然是想要堵住漏洞，遏制两边世界的靠近，而非像他们那边的世界如此凶残，打算直接吞噬此方世界。
　　顾言一估摸着，自己约莫是被此方天道拉扯进入这个世界的。
　　理由就是他来的时候是以魂体的方式抵达，而非本尊真身到来。
　　如果真的是真身来到这里，恐怕身负天道规则的他早就让这个世界崩塌了。
　　现在看来，恐怕是两个世界的天道相互争斗，那边想吞了这边，这边想自保，顺便撅那边的墙角，自己才会被拉进了这个世界之中。
　　这个世界的人类听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的认知中，天道是无情无爱、如同规则一样的存在，没想到竟然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简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这……这是不是太，太玄幻了？”任常林结结巴巴，不敢置信。
　　顾言一却摇头道：“平行世界并非心口胡说的理论。”
　　众人看着他。
　　他手指轻点膝盖，一边思索，一边推敲继续说道：“佛教中有三千大世界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袭承于神族的出逃。世界分大、中、小千世界，恐怕有更高的规则约束了每个世界之间的行进轨迹，限制世界之间相互吸引，以此防止世界相撞毁灭的情况发生。从理论上来说，每个世界诞生时起，就确定了他们到底是大千、中千还是小千，可这个规则也并非总是有效的。因为神族出现了。”
　　神族是一种甚至能破坏天道规则的存在，正因为此，才能打破世界之间的壁垒，实现了举族的迁逃；也正因为此，导致撅了原本不会相遇的各个世界之间开始有了重叠和交集。
　　至于两个世界的天道相互之间的争斗拉扯，只因为衪们各自都不愿消亡，因此兵行险着，索性尝试破坏、吞噬对方。
　　依照那边天道的手段，保不齐邪修也是衪扔过来的。
　　听完顾言一的推测，人修对天道的滤镜全碎，完成祛魅。
　　这哪里是那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天道，简直就是往对手家里扔垃圾，抢掠对手优质资源的泼妇式的斗争方式啊。
　　和人简直没有分好区别。
　　顾言一看出了他们的幻灭，摇头道：“虽然天地初始天道既在，但随着天地生灵的发展，天道会逐渐成为所有生灵的意识集合体，生灵不愿赴死，天道继承了生灵的本能，也不愿消亡。站在各自的立场，这很正常。”
　　众人听了，心下舒坦了一点。
　　而后，穆筠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仙尊，不知道您对此可有解决办法？”
　　顾言一笑哈哈，而后口风一转：“没有，第一次遇上，没处理经验。”
　　众人：……大喘气，害他们开心了一下。
　　虽然任常林他们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更难过了。
　　这还不如继续稀里糊涂下去呢，懵懵懂懂反而不会意扰心烦，等哪天大灾降临，两眼一闭，一了百了。
　　“不过，倒是有两件事要提上日程。”顾言一搓着下巴说道。
　　……
　　提上日程的事件之一，便是寻找青龙。
　　无论是否找到解决办法，或者办法是什么，四圣兽都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因此，他让任常林在局里发通告，让所有的员工都注意一下有无与草木相关的异常，同时也叫穆筠让人修们多多留意。
　　其二，便是开班教学的事。
　　两个世界相互吸引产生的能量波动，必然会造成越来越多的天地异像，普通人只有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才能抵抗住未来可能发生的重大变故。
　　可在推进修炼的事情上，包括顾言一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力不从心，左支右绌。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手不足。
　　这个世界的人修自己都需要人来教，更遑论教别人修炼，实际授课人员算下来，也只有顾言一一人。
　　现在玉笛神君他们来了，可不就有了趁手的劳动力了么。
　　顾言一摩拳擦掌，把他们送上了讲堂。
　　玉笛神君首课大捷，不仅第一节直播课就课堂爆满，网络上也迅速成立了他的后援团。
　　总结一句话：一个真正的仙人，他的外貌杀伤力是巨大的，人们光是冲着那张脸，都能把枯燥的授课听完。
　　仙尊坐下的八名优秀职工轮番上阵，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扭转了社会上有关修道的舆论。
　　有电视台上街随机采访路人：
　　“你问我对修道什么看法？哎哟，修道好啊，老师都恁好看，我们全家都喜欢看他们讲课……理解含义？我不理解啊，不过我家囡厉害啊，听着听着好像就学会引气入体了！”这是菜市场买菜的阿姨。
　　“云裳老师——我是你的粉丝——为了不辜负你的教学——我一定会成功引气入体，踏入修真大门——”这是云裳老师的狂热粉丝，借着采访疯狂喊麦，表达对云裳老师的喜爱。
　　“修仙课程？我听啊，每期都不落，不为别的，就为了多看两眼老师……我喜欢紫云老师！他太是我的菜了！但班里的同学更喜欢玉衡老师……如果紫云老师来当我班主任，我明年能给他拿个高考状元回来！”这是放学路上看直播回放的高中生。
　　“修炼？我在修炼，一直都在修炼，修炼好啊，我跟着学了一段时间，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都好了，腰也直了，现在走路健步如飞，家里买米都是由我来扛上楼！”这是广场上打太极的六十岁老翁。
　　“啊？你们不知道吗，现在修炼在程序员圈子里可时兴了！……成仙？不不不，我们不是为了成仙，是为了生发！……看看，看看，看到我头顶的绒毛了吗，这些都是和我失散了十多年的头发啊！”这是大厂的程序员。
　　不仅如此，顾言一原先所在的星澄娱乐还对自家公司的艺人做了一个随机采访，询问他们关于现在盛行的修仙热如何看待。
　　“修炼啊……其实我一直在做，不怕你们笑话，我一开始也不是冲着修道成仙去的，不是都说修炼有利于养护皮肤吗，所以我就练了……效果？嘿嘿，你们看我的脸。”镜头拉近，呈现在摄像机镜头前的皮肤光洁如同剥了壳的鸡蛋，再看当红小花一脸满足的表情，她的答案不言自明。
　　“我有在修炼啊，但不是为了成仙……坐我们这行总是日夜颠倒，身体其实大小毛病不少，别看我们镜头面前光鲜，私底下都在努力养生，修炼也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修炼之后，我失眠治好了，颈椎病好了大半，平时拍戏的空档见缝插针练一下，精神头都好了不少！”这是当红小生，因为档期排满，十分忙碌，经常因为太过疲累，而有些力不从心。
　　除此之外，还采访了童星，老戏骨，幕后的编剧导演制作组等等……几乎都在夸赞修炼给他们带来的正向反馈，让他们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路有劲了，饭能多吃两碗，撸铁能再加一组。
　　面对突如其来的全民修仙风潮，特侦局，尤其是任常林，感动得泪流满面。
　　他算是看明白了，当初他们在民间推行修仙之所以阻力重重，还是因为使用的理由太过高大上，不够深入群众，没有根据群众的需求发掘出切合他们自身的修炼理由，因此才会遭到质疑和反对。
　　现在的任常林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雷厉风行宣传起来。
　　与此同时，顾言一在干什么呢？
　　他失踪了。


第150章 
　　在仙界下属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顾言一守了两天，确认一切都能正常运转，便消失无踪了。
　　手机联系不上，连沈确都不知道他师父的去向。
　　好在八名优秀员工和仙尊配合了千年，已然有了默契，在悉知了这里的事务后，很快便自发捡了工作，甚至连特侦局员工的修炼事宜都一并照顾到了。
　　任常林恨不得给八名仙人颁布年度优秀职工奖。
　　八名仙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在哪工作不是工作呢，仙界和人间又有什么区别。
　　哦，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这里的人类要休息，他们一日最多工作半天，还有半天的时间能空闲下来，比仙界好多了。
　　任局说这叫人性化。
　　八仙点了个赞。
　　说回顾言一。
　　既然推测出了目前的情况，他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必然要寻找一个解决的办法。
　　曾经的神族占据整片大地，他们争斗后坠落的尸骨散落在各个不同的地方。他现在正全球到处跑，寻遍遗落在全球各地的神族遗骨。
　　既然曾经的神族能利用本族人的遗骨搭建通道，没准他也可以呢，这不得试试？
　　可惜当初他也没能问上轮转王一嘴具体的堕神地，地狱现在无法重新开启，如今也只能从人类的各种传说中推测出堕神的地点，挨个去寻找。
　　亚西沼泽，这里是他的第一站。据传说，这里有万年的龙骨。
　　他在当地旅馆住下来后，便去了旅馆下面的咖啡馆。
　　咖啡店的老板把一杯浓缩的咖啡放到他的面前，视线好奇打量顾言一，问：“你是来这里的游客？”
　　顾言一第一次尝试浓缩咖啡，浓郁的香味扑鼻，入口却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老板看他的反应乐得直笑，为他准备了一杯热牛奶和几块方糖，用动作示意他把咖啡倒进牛奶里。他以为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语言。
　　顾言一照做，加了牛奶和糖的咖啡果然让人容易接受了许多。
　　“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沼泽，我来看看。”他忽然说道。
　　老板一愣：“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顾言一眨眨眼。他自然不懂，但语言天生带有能量，只要参透了这种能量运转的本质，就不会存在沟通上的障碍。实际上，对于仙尊而言，他在那个世界甚至能和植物对话。
　　咖啡馆这个时间只有顾言一一个顾客，老板正觉无聊，见双方能沟通，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
　　“那个沼泽距离我们镇有十多公里，说实话，我们本地人都不喜欢去那里，历年在那里殒命的镇民不少，我们觉得那里带着不详。但总有猎奇旅行者会好奇去看，毕竟传说中的坠龙地。”老板耸肩。
　　“这是什么时候的传说？”顾言一问。
　　“让我想想……至少我曾祖母的时候就有的传说了！或许还要更早。谁知道呢，没人去探究过，我们生下来的时候前人就会告诉我们，这里曾经埋葬着龙的尸骨。”
　　这时，咖啡店门铃响了，又有一个人进来，老板去招呼对方，把电视遥控器交给顾言一，示意他如果无聊，就开电视看看。
　　顾言一打开电视，第一个台就是转播玉笛神君的上课内容的，下面还带了语言翻译。
　　咖啡店的两人看到电视的转播，也开始交谈相关的内容，时不时还夹杂了两句专业术语。
　　蓦地，顾言一愣住了。
　　镜头里，玉笛神君搬了个人体模型出现，模型上布满筋脉和穴位。
　　最关键的是，那人体模型的脸，是他顾言一的。玉笛神君竟然用他的全身塑像作为教学模板使用！
　　顾言一：……这对他是赤/裸裸的报复。
　　他们肯定怨自己走了后没有联系他们。
　　让他欣慰的是，玉笛没有忘记给他的人体模型加条底裤。
　　真是万分感谢对他的隐私保护。
　　当然，如果玉笛在开启人体模型的胸腔、拿出里面的内脏模型时，表情不那么狰狞他会更欣慰。
　　顾言一不想引人注目，三两口喝完咖啡后就起身离开，没注意老板的视线在电视节目和他的后脑勺之间来回看。
　　直到顾言一离开了许久，老板都久久不能回神。
　　“科林，你发什么呆呢？”他的老顾客问出神的科林。
　　“……库尔特，我觉得刚刚我的那名顾客，长得和这个人很像。”他指着转播节目中的人体模型的脸。
　　“科林，你竟然不知道他？”这下换库尔特震惊了，立刻调出他珍藏的直播录像放给科林看，“我平时告诉过你，不要总守着你的咖啡馆，你要学会融入镇里人的生活。——你看，你甚至连顾都不认识，全球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科林盯视着画面里的那张脸，逐渐激动起来：“我的老天，库尔特，真的是他，我确定，刚才来我咖啡店的真的是他！我没有认错人！”
　　库尔特迟疑：“你确定？你知道的，我们对东方人很容易脸盲，就像他们对我们一样。”
　　“哦，我确定，我不是脸盲，库尔特，他长得很有特点，很帅气，我不可能认错！”
　　库尔特一把抓住科林的肩膀，激动问：“他刚才和你聊了什么？！”
　　“亚西沼泽！”
　　……
　　亚西沼泽外围。
　　顾言一没有搭便车，这里人烟稀少，他即便使用术法也没人能看到，很快，他便站在了森林的边缘。
　　即便没进入森林，他也能感受到细微的能量波动。
　　他抬脚走入森林，甚至不需要引导，循着能量扩散的方向，轻松就来到了沼泽的边缘。
　　沼泽内矗立着嶙峋怪石，形态奇诡，像是凭空拔地而起。他隐约能感觉到其上散发出来的特殊能量。
　　他正要跳上怪石，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你是谁？你不能上去，爬上石头很容易掉进沼泽里。”
　　顾言一没有回头，直接踩上去跳了两下，随口问：“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在观察沼泽生物，这是我的家庭作业。当然，课题可以随便选，但我对沼泽很感兴趣，所以我选择了来这里观测。我已经和爸爸妈妈说过了，也保证了不靠近沼泽。”
　　顾言一笑着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坐着一个小胖子，一头浓密的棕发，脸上带着雀斑，膝盖上摊着一个本子，正好奇地盯着顾言一。
　　“如果这是你的作业，那我得和你说一声抱歉了，你可能需要改变一下课题才能完成作业。”
　　小胖子困惑歪头。
　　下一秒，沼泽中的怪石爆发出一阵光亮，覆盖其上经年的石块纷纷脱落，露出下面月白色的骨殖。
　　小胖子：w(°ｏ°)w
　　紧接着，顾言一双手抓住外露的骨殖，大喝一声：“嗨呀——”
　　深埋在泥沼里的巨大骨头被一寸寸提了出来，伴随着的，是不断降低水位线的沼泽。
　　小胖子：(言)
　　随着骨殖脱离沼泽，它的形状也渐渐展现出来，赫然是一条有着骨翅的龙骨。
　　最后一节骨头出沼，顾言一一个巨大的龙摆尾，把骨殖扔到了地上，砸断一片树木，引起巨大的震动。
　　再看沼泽，已然见底，露出沼泽底部曾经被它吞噬了生命的骸骨。
　　检查无误后，龙骨就被顾言一收入了芥子内，芥子是他从玉笛那里薅的，在这里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库尔特和科林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没了顾言一的身影。
　　他们找寻一圈，只发现了森林里巨大的泥泞痕迹、折断的高树，以及几乎干涸的沼泽。
　　科林看到了小胖子，急忙上前问：“杰里米，你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景象？沼泽呢，沼泽发生了什么？！”
　　杰里米木楞地把一直在录像的小型数码摄像机拿给科林。
　　科林几乎是惊叹着看完录像的内容。
　　很快，录像就被传播到了平台上，引起了无数人的观看。
　　而最为震撼的，无遗是当地的人。
　　他们甚至不知道，和自己朝夕相伴的沼泽中，竟然埋藏着龙骨。
　　沼泽很快被当地的政府围住，打捞上来了地下的遗骨安葬后，政府一合计，虽然真的龙骨被带走了，但他们可以一比一的比例复刻一套假的，以此来纪念曾经在这里存在的骨殖。
　　甚至不等他们把骨殖做出来，这就成为了一处热门的打卡景点，小镇的旅游业竟误打误撞发展起来。
　　再之后，镇政府的商议再三，打算通过国际接洽，看能否把巨龙骨殖给要回来。
　　众人也通过这个视频发现了顾言一的踪迹。
　　网友：和着这么久不直播，是在给自己休假啊！好歹说一下目的地，他们好去偶遇啊！
　　这倒是网友多虑了，顾言一的旅行路线大多不同寻常，大多是些死亡山谷、死亡盆地、荒漠戈壁、魔鬼城等地方钻。
　　真要偶遇上了，哭的就变成他们了。
　　更有甚者，海底探测的无人潜艇拍到了让人震惊的画面。
　　画面中，漆黑的海中慢慢飘来一个身影，飘到了潜艇的灯光范围内，赫然是个人。
　　那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备，只穿了最普通的衣裤。
　　蓦地，那人动了。
　　他察觉到了潜艇的光线，转过头来，冲着潜艇招了招手，又游走了。
　　录像被上传到监测站后，监测站的工作人员彻底失语。
　　只因为潜水艇所在的深度，位于海底一万米。
　　这种深度的海底，只有特殊的潜艇能抵达，正常的人类根本就没办法承受深海的压强，理论上来说，除了适应压强的深海动物外，根本不可能有人类出现。
　　可录像里的画面中，真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活人，那人还冲他们招手！
　　监测站人员觉得自己的三观摇摇欲坠。
　　他们赶紧对这个镜头画面进行了捕捉分析，再进行人脸上传和对照。
　　对照的结果没多久就出来了，一旁AI给出的面部相似率达到90%的图片上，赫然是一张顾言一的照片。
　　监测员捂着嘴，久久不能言语。
　　很快，任常林他们就被政府告知了顾言一的动向。
　　看着录像里的顾言一，他的反应和监测员如出一辙的失语。
　　这大仙竟然跑去了全球最深的海沟，坎斯塞罗大海沟，去潜水。


第151章 
　　自从玉笛神君几个真·神仙讲师使用了顾言一的雕塑作为授课模型后，几乎全球都开始了“寻找顾言一”的活动，甚至连许多当地政府都在关注他的动向，叮嘱市民如果发现了长相神似的人，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政府。
　　毕竟他环球旅行的第一站——卡斯托特小镇发现龙骨并被他顺走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如今那个国家的政府正在进行国际交涉，试图把属于自己国家的龙骨给拿回来。
　　但遇到的阻力不小，毕竟顾言一本身并不受某个国家的管控。
　　也没人敢管。
　　为免双方政府因为这件事交恶，这边透露了一点世界可能要乱的情报，而顾言一正在为拯救世界而寻找方法。
　　对面政府：……好叭，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只能等他拯救完世界后，再向本人追讨了。
　　当然，别国的政府并不知道这些，他们现在只想严防死守，倘若自己的国家真的出现了什么上古时期遗留的神迹，他们一定要死死守住。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顾言一正在一座未开放的金字塔里。
　　他掩盖了自己的气息，让人无从察觉，光明正大地在警卫的眼皮子地下走进了金字塔内部，一路顺着逼仄的小道走到了金字塔的底，看到了闪着金光的低矮石柱。
　　当然，金光并非出自石柱，而是那个被它压在地底的东西。
　　他搬开石柱，显出了下面被压着的东西，一个属于犬类的头骨。
　　不得不说，神族的审美确实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兴趣来了，化形的模样堪称千姿百态，
　　他半蹲下身，手伸向了头骨。头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簌簌抖动起来，甚至从原地挪动了几厘米，几欲逃跑。
　　顾言一挑眉。这枚头骨看上去像是要成精了啊，甚至都生出了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抓住头骨，整条手臂都被头骨带得一同都若筛糠，甚至差点抓握不住头骨。
　　五秒。
　　十秒。
　　一分钟。
　　头骨停止了抖动，认命一般躺在了顾言一的手心。
　　旋即，整个金字塔开始摇晃，石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顾言一所不知道的是，金字塔外已经翻天了。
　　只因在他拿起头骨的那一瞬间，金字塔正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长着胡狼头和人类身体的、手持纯金死神镰刀的法相。
　　正是当地流传几千年传说中所说的——死神。
　　那死神的法相仰天悲咽，最后钻入了金字塔内部，消失不见。
　　这一切被四周的游客和市民目睹，并被镜头记录下来放到网上。
　　等当地的警察和士兵赶到的时候，金字塔早就人去塔空，见不到半个人影。
　　当地政府咆哮：“为什么没人发现顾出现在我们国家！”
　　全球网民振奋：“顾又刷新了新打卡点！新的神迹出现，新的网红地址，冲冲冲，去打卡！”
　　当然，并非所有国家的政府都视他如盗宝大盗。
　　例如，某个小国常年受到地底冒出的火洞困扰，专门联系顾言一，请他帮忙解决。
　　根据当地专家的说法，如果这个坑洞继续燃烧下去，在一百年内方圆数百公里的地界必然会坍塌，他们将不得不举国搬迁。
　　可又能搬去哪里呢？
　　土地都没了，最终的结果只会指向消亡。
　　顾言一被带到燃烧着的深坑处，立刻就察觉到深坑中传来的神力。
　　他没要那些为他准备的装备，纵身跳了进去。
　　没多久，坑洞的上方，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巨人的法相显现，咆哮着冲向天空，消失无踪。
　　等他从坑洞里跳出来之后，洞中的火焰便熄灭了。
　　拒绝了政府的感谢宴会，顾言一离开了那个国家。
　　他在全球各地奔走，时不时引发异像，众人不知道他的动向，却能从突如其来的异像中推测出他的行经路线。
　　顾言一被人冠上了“神迹收集者”的称号，而他所经过的地点，也被称作神迹路线，形成了一条十分热门的旅游航线。
　　当然，前提是人类能抵达。
　　像什么后期被曝光出来的万米之下的海沟，以及烈焰地狱这类人类无法企及的地方，追逐在他身后的人类也只能知难而退。
　　这些都是后话。
　　今天，顾言一刚在一处海中孤岛取得了一块神族遗骨，手机蓦地传来信息提示的声音。
　　孤岛没有信号，他能收到信息提示，说明发信息的那那个人情况特殊。
　　顾言一拿出手机看了发信人的ID，挑起眉毛。
　　可不就是上次那个钓鱼佬么。
　　当初他就看出了这人身上有机缘，现在看，应该是遇到了。
　　他点开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救救我。】
　　顾言一打了直播连线过去。
　　网友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如今突然跳出直播的通知，全都一蹦三尺高，激动地点进去。
　　直播间的人数几乎瞬间飙升到近五亿，还在肉眼可见地迅速增加。
　　只因为如今关注他的人遍布全球各地。
　　平台负责人泪流满面，这辈子他们都没见过如此巨量的流量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还好他们先见之明，提前拓宽了服务器，这才免于卡顿。
　　没过多久，就连线就接通了。
　　入眼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顾言一身在热带岛屿，而钓鱼佬身处冰雪大世界，网友们只觉得身体被劈成了两半，左冷右热，忽冷忽热。
　　【卧槽哥们儿，你跑天山天池钓鱼去了？】
　　【听过冰钓的，没见过雪山钓的，钓鱼佬真的让我长见识了。】
　　【神棍你终于出现了，江湖没有你的身影，却到处是你的传说，我跟着你的神迹，都快把世界都玩了一遍。】
　　【你现在又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集邮，说吧，我们好去打卡。】
　　【神棍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在拯救世界，所以整天这么忙，连直播都没空？】
　　那边的钓鱼佬看着忽然有了画面的手机和热闹的直播间，忍不住笑了，而后又哭了，哭得泪水冻在脸上。
　　“大师，我就知道能联系上您。您知道吗，我的手机已经被冻坏了，求助的信息是我昨晚发的。”
　　他说话的声音都十分虚弱。
　　顾言一没问他遇到了什么事，他只道：“你拍一下周围的情况让我看看。”
　　钓鱼佬听话地自转一圈，拍摄下周围的画面。
　　辽阔的雪山四周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他一个人的足迹，雪的高度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行走十分困难。
　　而最关键的是，钓鱼佬此时身上并没有穿着适合攀登雪山的装备。
　　这种做法简直就是作死，一点都不像一个有丰富户外经验的钓鱼佬。
　　钓鱼佬可太清楚他们怎么想的了，哆嗦着说道：“我不是户外小白，可你们以为这座山是什么，是定云山啊！”
　　定云山，南部的一处风景宜人的山间景区，山巅常年有雪，在暖月时候融化汇集至半山腰，形成一池清可见底的湖水，名叫觅仙湖，多雨的季节里，湖水又顺着山势流下，汇入山底的江水之中。
　　定云山作为旅游景点的一大原因，是它一山四季，从上到下，冬秋春夏，除了山巅那处外，其他地方常年被绿植覆盖。
　　可钓鱼佬镜头之下的定云山，如今却被大雪覆盖，如果他不说名字，恐怕没人会认为这处是定云山。
　　“我……我原本是来觅仙湖钓鱼的，打算再这里露营几天，谁想到昨天晚上我被生生冻醒，打开帐篷看，外面已经大雪封山。”
　　这下网友们都不责难他了。
　　没人去定云山玩会带登山的家当，当地人平日里甚至把这座山当做郊游地，甚至觅仙湖的旁边还有一个专门租赁露营帐篷的商店。
　　这种地方忽然大雪封山，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你顺着路下山，路还是挺好找的，就在觅仙湖旁边。】有本地人提议。
　　【我看他快失温了，当地人谁报个警啊，让救援队上去找人。】
　　钓鱼佬见这些评论后苦笑：“你们说的我也知道，但，我出不去啊！”
　　网友们不明所以。
　　很快，本地人本地的人就现身说法，用实际行动展示了什么叫“出不去”。
　　【我家离定云山不远，开车过去想接这名网友，但，我上不去山！】
　　他在首页放了视频，众人点进去看，视频从山的外部拍摄，整座山几乎被淹没在皑皑白雪中，和旁的其他青绿的山完全是两个画风，就像有人故意用白色油漆泼了定云山一样。
　　那人到山脚后把车停下，见入山的门外围了不少人，他们大多身上穿着制服，看模样，应该是山顶景区的工作人员。
　　他们正对突如其来的异像纷纷议论。
　　“怎么回事，早上开车来这里就看到山上忽然下大雪。”
　　“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不上去吗？”
　　“上去？上不去啊！邪乎，山上的雪快堆到大腿了！昨天还好好的，一晚上就变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半夜把滑雪场的雪倒山上了呢！”
　　工作人员不想涉险，这名热心的网友保暖设备齐全，仍旧想上山看看，横竖他是本地人，对这座山还是挺熟悉的。
　　众人就见他进了大门，顺着修建的道路，淌着雪上山了。
　　可他没走多久，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网友正常走山道上山，无论方向还是镜头的角度都是对准山上的，但走着走着，愣是重新走回了山脚。
　　他看到大门和门口的人群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不信邪，反复尝试几次，上山的路却无论如何都会回到山脚。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了钓鱼佬口中所说的“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定云山中有东西，它把山罩起来了。
　　山下的人上不去，山上的人下不来。


第152章 
　　钓鱼佬坚持到现在，已然脸色煞白，如果再不进行救援，恐怕就要失温而亡了。
　　顾言一却没有叫他下山，而是道：“上山，往山上走。”
　　钓鱼佬对他的信任十足，二话不说就顺着山路往上走。
　　上山的路比下山顺利，没有遇到鬼打墙的情况，但越往上走，雪就越厚，几乎快要没过他的腰腹，行走越发困难。
　　不知道走了多久，顾言一蓦地开口道：“停下。”
　　“右边有个洞穴，你进去。”
　　钓鱼佬往右边的山壁走去，果然找到了一处白雪覆盖之下的，被藤蔓遮盖的洞穴。
　　他艰难爬进去，感觉自己温暖了许多。
　　“往洞穴里走。”
　　钓鱼佬搀扶着洞壁，慢慢挪动脚步。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几乎到了肉眼难以视物的程度，唯一的光源便是手机屏幕。
　　蓦地，他看到前方竟然发出隐约的蓝光，钓鱼佬激动了：“大师，前面有光线！我能过去吗！”
　　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回答他，钓鱼佬看了眼手机屏幕，愣住了。
　　顾言一不知为何，竟然在七窍流血。
　　顾言一下意识擦人中，抹了满手的血，整个嘴唇和颌都被血糊住。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顾言一始终是强大的，粉丝爱叫他神棍，是调侃也是亲昵，但对他的实力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
　　可他如今的情状却让人见之惊骇。
　　【神棍？神棍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那东西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恐怖玩意，钓鱼佬你别过去了！】
　　【天降异象必有大灾，我有点心慌，希望是错觉。】
　　【要不要囤点米面粮食之类的东西啊？】
　　顾言一又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迹，却把血抹了半张脸，看上去更恐怖了。
　　“大……大师？顾大师？”钓鱼佬看他的状态奇怪，不敢高声惊扰。
　　顾言一说道：“钓鱼佬，你可以继续往前走。山洞里面的温度不低，你进去暖暖，避免失温。”
　　众人就见他一边说话，一边涌出一口鲜血，整个口腔和下唇全被染红。
　　所有人都吓坏了。
　　顾言一索性把镜头挪开，对准天空的方向。
　　镜头里，葱郁的热带植物上空，是在空中翱翔的海鸟。
　　顾言一喑哑的声音传来：“钓鱼佬，山洞里应该有一枚蛋，蛋的周围是温暖的，你可以靠近，但如果想保住性命，那你就记住，千万不能触碰它。”
　　说到这里，他喘息几下，似是十分痛苦。
　　“记住了，你千万，千万不能碰它。”
　　说完，直播中断。
　　钓鱼佬看着重新回归板砖的手机，心中的恐惧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如今前狼后虎，退是死路一条，进，也许有一线生机。
　　钓鱼佬咬咬牙，摸索着洞穴的石壁，慢慢朝光源前进。
　　……
　　海岛上，顾言一拼着最后一丝意识，启动了他和沈确的师徒盟誓。
　　正在做助教帮忙直播的沈确蓦地一顿，身形消失在直播间，几分钟后，出现在海岛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顾言一，不敢耽搁，捡起他掉落的手机，抱着人消失了。
　　顾言一昏迷了，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世界毁灭。
　　至少对任常林他们而言是这样的。
　　他听到消息的时候，腿软手软，手机都拿不稳，直接摔落在地，顾不上正在召开的特侦局的会议，也没管同事询问的目光，火急火燎就离开了会议室，只撂下一句：“会议暂停，剩下的之后再说！”
　　别墅里，不止任常林，其他的知情人闻言都赶来了这里，见到昏迷的顾言一，他们心中的无助感再次袭上心头，就像上次他因为邪教的祭祀而昏迷不醒一样。
　　沈确已经为他清理了脸上的血污，露出他苍白的面庞。
　　玉笛神君用灵力为顾言一探查后说道：“窥探天机，受天道之力反噬了。”
　　众人惊骇。
　　他只是做了一场直播，什么事都没做，怎么就窥探天机了。
　　玉笛没多说什么，拿过顾言一手上的芥子看了一眼，里面放满了从全球各地搜罗来的神族遗骨，甚至有不少都还具备神力。
　　玉笛道：“你们不要着急，仙尊有他自己的考量，当务之急，是尽量把遗落山里的人类救下，还有，这次直播恐怕造成不少人的恐慌，还需要有人能去安抚。”
　　他说得不错。
　　因着顾言一直播以来展现出的强大能力，他在所有人眼中几乎是不可撼动的强悍，上穷碧落下黄泉，没什么地方是他不能抵达的，抓鬼收妖阎王殿上座，没什么事是他办不了的。
　　可如今，他在全球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七窍流血，掐断直播。
　　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强悍的存在，连顾言一都无法应对。
　　可若连顾言一都无法应对，他们这些普通的人类又该怎么办？
　　一时间人心惶惶，海内外平台的各种讨论不绝于耳，甚至出现了囤积物资的浪潮。
　　国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街上忽然变得萧条冷清，少有人在街上闲逛，超市里的货架更是十架九空，可长期储存的东西几乎被抢购一空。
　　不能再纵容恐慌的情绪蔓延。
　　任常林先和政府方面的人商谈了具体情况，商量出稳定人心的对策后，又找到了沈家的人。
　　沈家的经营范围广泛，其中也包括大型商超，听他们拿下天河苑后，没多久在D市开了几家连锁的大型商超。
　　任常林的请求很简单，希望沈家加大对商超的货物供应，不要让货架上的商品缺失。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证物资供应的充足，这样才能稳定人心。
　　很快，沈氏集团联合了全国几家大型集团，打出了“货架不空置，好物天天有”的口号，确保商超线上线下的物资供应充足。
　　这么做确实很大程度地安抚了人心，大街上的人流恢复了一些。
　　而后，就是定云山那边了。
　　距离定云山被大雪覆盖，已经过去三天，至今却仍旧无人能进入那座山。
　　钓鱼佬的亲人已经赶到，一直焦急地在山外等候。
　　一同来的，还有顾言一的四名下属。
　　为首的紫云真人一眼便知道了结界的由来。
　　“青龙蛋。”他道，“青龙降世，为免觊觎者，会在蛋壳外形成一个保护的结界。青龙出，结界散，如果从外部强行打烂，青龙便会陨灭于天地之间。”
　　钓鱼佬的家人哽咽：“那，那它什么时候能孵化？”
　　“不知，可能下一秒，可能一百年以后。”
　　“您能打破它吗？求求您了，请您打破它吧！救救我的儿子吧！”他的母亲几乎要跪下哀求。
　　紫云真人摇头：“我不行，力有未逮，无法与圣兽抗衡。”
　　钓鱼佬的母亲失声痛哭，肝肠寸断。
　　三天了，不知道她的儿子如今情况如何，她甚至不敢奢望她的儿子完好无损，只希望他还活着。
　　结界外的人一筹莫展。
　　蓦地，紫云真人心念微动，转头看向身后道路的尽头。
　　一道巨大的身影慢慢出现在地平线上。
　　它头颅扬起，身形缓慢地往山脚的方向走来，每走一步，都能带起大地些微的震颤。
　　是玄武。
　　玄武的身边走着的，是还没它龟壳高的白虎。
　　白虎头顶站着仍旧只有一根羽毛的朱鸟。
　　而在他们三只圣兽的前面，走着一个人，确切地说，走着一只鬼，鬼的背后背了一个人。
　　顾言一被沈确背在身后，远远就冲他们招手。
　　紫云真人脸色难看，另外三位仙的表情也不好。
　　仙尊现在应该仍旧昏迷不醒，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如今连下地走路都困难，这只鬼修竟然背着他出现在这个地方？
　　“仙尊--”一行走到近前，紫云上前一步接过上司，被沈确闪躲开去。
　　两人视线相撞，在空中迸射出闪电。
　　顾言一拍拍沈确，示意他放自己下去。
　　沈确看了一圈，这附近却没有什么能坐的地方，正犯愁着，白虎两步走到了他面前，伏低身体，说道：“放我背上。”
　　顾言一侧身坐到白虎的背上，沈确用手臂作为靠背，让他依靠。
　　可只是这简单的动作，顾言一却都做得气喘吁吁。
　　穆筠几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中是不敢相信的悲恸。
　　顾言一冲紫云真人伸手：“玉笛说芥子在你这里，你这真仙什么时候学会从我这里偷东西了。还来。”
　　紫云站着没动。
　　云裳忍不住走上前，对顾言一说道：“仙尊，我们——”走吧。
　　顾言一笑呵呵摇头：“去哪不都一样。莫非要学神族重新凿一个狗洞，等待万万年后，再让两个世界相撞，毁天灭地。你以为是过年放炮仗呢，穿一根引线，一个挨着一个炸。”
　　他开着玩笑，在场的人却笑不出来。
　　普通人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却能感受到气氛的凝滞。
　　顾言一的手心一直摊在紫云真人的面前，神情温和地看着他。
　　良久，紫云的手放入顾言一的掌心，紧紧抓住，握了很久才松开。
　　分开时，顾言一的手心躺了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
　　正是玉笛的芥子空间。
　　顾言一冲几人眨眨眼，道：“忘了跟你们说，你们千辛万苦来找我，我也得投桃报李，到时候送给你们一个大礼。”
　　他说完后一挥手，空地上蓦地多出来许多形状各异的遗骨，其中最完整的，就数是从沼泽里找到的龙的骸骨。
　　做完这些后，他又喘了一会儿，对沈确道：“徒弟啊，帮我开直播吧，全球直播。”


第153章 
　　顾言一再次开启了直播。
　　这是自打他上次七窍流血断播以来的首次直播，开启的瞬间，直播间便涌入了十数亿的人，甚至造成了数次卡顿。
　　这次平台无论如何抢修都无能为力，人实在太多了，没能进直播间的人在使劲往里挤，进去了的人一不小心就被挤出房间。
　　最后，平台不得不限制进入的人数上限，再联合其他的平台共同联播，以及授权转播。
　　等到直播间稳定下来，顾言一才笑着和所有人招手：“大家好，这是我第一次进行正式介绍，嗯，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是某个可爱的小朋友借我用的。我来自另外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我的同事一般叫我仙尊。”
　　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
　　有的人看着手机，有的人看着电视，有的人听着广播……几乎全球能接收到直播的人，都在听他所讲。
　　“首先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人类的由来……”
　　他把轮转王曾经告诉他的人类的过往，娓娓道来。因着魂体受到反噬，他时不时会停下来略作休息。
　　“……当然，告诉你们这些，是为接下来我说的话做铺垫。”
　　接着，他把补天石的坠落，世界出现的漏洞，以及两个世界马上就要相撞的真相，全部公之于众。
　　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
　　谁会相信，原本自己的生活过得好好的，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不好意思，世界要毁灭了，我们都将不复存在。
　　他们此时此刻甚至有些责怪顾言一。
　　顾言一看了眼评论区，这些人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又喘息几下，靠在沈确的手臂上稍作休息，道：
　　“青龙现世，四圣兽齐出，天道自发进行漏洞修补，地狱会被狂乱的力量碾碎，届时——万鬼齐出，天地动荡。”
　　地狱中由魂魄凝结成的黄泉河必然坠落人间，届时各种魂魄将没了束缚，人间恐成新的地狱。
　　任常林本来有些责怪顾言一会把如此惊世骇俗的真相公之于众，听到他后面的话，他只庆幸对方的这一举动。
　　“不会耗费太久的，为了你们自己的安全，在事情结束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在外走动。”
　　有个人忍不住问：【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顾言一笑：“还记得你们学过的心法吗，默背它吧，心中无杂念，邪魔便不会侵体。”
　　他的笑仿佛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第一个人盘腿坐下，开始默念心法，稀薄的灵气逐渐在他的身体里运转起来。
　　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五百人……一千人……
　　冥冥之中，顾言一感觉到有一股玄异的力量在拨动他的灵魂。
　　这是信仰的力量。
　　全球的信仰之力汇集到他身上，他整个人散发出金光。
　　蓦地，大地震动，笼罩定云山的结界能量逐渐不稳。
　　青龙要出世了。
　　只眨眼的功夫，护罩被内里爆发的力量冲撞破碎，巨大的能量波动带起的狂风吹得所有人都后退半步，跟随能量一起迸发的山中冰雪如同刀片一样打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刺痛。
　　紧接着，那股能量猛地收缩，重归定云山的洞穴中，回到了定云山的龙蛋里。
　　钓鱼佬饿了三天，此时正靠在墙壁，奄奄一息，看着眼前的龙蛋。
　　“噼啪。”
　　龙蛋壳上出现一道裂纹。
　　“啪啪。”
　　“噼咔。”
　　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咔。”
　　龙蛋被顶破，一条和筷子一样粗的小龙从龙蛋里飞了出来，把身体扭成一个倒八字形状，张开小嘴大叫了一声。
　　随即，定云山的上方显现出一只巨大的青龙法相，法相仰天而啸，悠长的龙鸣响彻大地。
　　原本变得光秃的定云山一瞬间如同被魔法点中，枝抽新芽，绿回大地，万树花开。
　　山洞中的钓鱼佬只觉得自己奄奄一息的身体被注入了一股生命力，瞬间变得精神抖擞，甚至能爬起来跳上两跳。
　　青龙释放完多余的生命力，转头便吞下了自己的蛋壳。
　　旋即，它的身量变大了许多，变得有女子小臂那么粗后，飞离了洞穴。
　　山顶的青龙法相也随之消失。
　　众人这厢尚未从由青龙引出的天地异像中回神，变故突然而至。
　　整个世界开始晃动起来。
　　大地震动，轰鸣声不绝于耳，如同每一块石头都在咆哮。
　　天空也出现了异像。
　　若隐若现的建筑出现在天空之上，是一个石牌坊。看过顾言一直播的都知道，那是进入地府的大门——鬼门关。
　　鬼门关出现，而后是空旷的幽冥鬼城显露，再之后，地府十殿显现，再是黄泉河景，再是轮回井……
　　短短的十多分钟时间，整个地狱的景象在天空出现，无论谁抬起头，都能看到地狱。
　　地狱现世，世界的震颤加剧。
　　所有人都能看到，天上的黄泉河水暴涨，漫溢到河床上，最后，如同九天的银河从空中坠落，形成一个巨大的灵魂瀑布。
　　无数被黄泉河禁锢的灵魂从瀑布中脱离，它们飞到凡尘俗世，在人间的大地上肆虐。
　　一时间，气温骤降，天地暗淡，整个世界都被逐渐冰封，所有人的耳边都能听到魂魄的呼啸。
　　它们穿街过巷，进入楼房，在人类的面前嚎叫狂欢，庆祝自己摆脱黄泉河的束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能看到，天空，开始出现裂纹，如同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被人从外面锤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到几乎覆盖整个天空。
　　地狱也如同画在玻璃罩子上的图画，跟着起了裂痕。
　　顾言一从白虎的背上跳下来，他动作迅捷，精神抖擞，一点都没有刚才那病恹恹的模样。
　　他给紫云真仙下令：“护好人间，莫让鬼怪作乱！”脚下用力一蹬，腾云而起，顺带牵引着抓住了堆放在地、比小山还高的神族遗骸。
　　身后，是跟随他一起腾起的四圣兽。
　　他浑身泛起金光，如同降临人间的神邸飞升离去，又像奋不顾身的英雄带领圣兽们拯救苍生。
　　这一幕，被镜头忠实地记下，也刻印在了绝望的世人的眼中，落入他们的心底。
　　顾言一率领四圣兽进入了天空罅隙之中。
　　这里已然能量混乱，在外看着还完整的地府，在此处已经被切割成无数的碎片，碎片被混乱的能量引动得胡乱飘荡、冲撞，四周时不时就会传来暴烈的撞击声。
　　他很快看到了十殿的阎王，以及地藏王菩萨。
　　他们身形缥缈，能量正被世界吸收，逸散迅速。
　　见了顾言一来，轮转王眸色一亮：“顾仙人，您真的来了！我听得您的建议，十殿的阎罗尽皆保下了，奈何我们力量所剩不多，不知是否还能成为您的助力……”
　　顾言一把神族骨殖用力一扬，它们纷乱飘散在虚空之中。
　　“我欲在此处建立一个单向通道。”顾言一看向十殿阎王，“以神族遗骸为骨架，以两界天道之力为嵌合，以五行之力之力为动力，建立能量循环，连接两世，方得生生不息。”
　　金木水火土，青龙为木，朱雀为火，玄武为水，白虎为金，而土，自然是地府。
　　轮转王不解：“可我等身上均只有本方世界的天道之力，如何能——”他话未说还便戛然而止。
　　顾言一笑着从芥子空间里取出自己的本体。
　　“冥冥中自有定数，我曾为天道的代行者，来到这个世界，也与天道裹上了因果。——这个天道之力的嵌合剂，便由我来做罢。”
　　十殿阎罗没再说什么，向顾言一深深一拜。
　　顾言一回以深拜：“诸位皆是为这天地存续而战，无需如此。”
　　言罢，这具身体便瘫倒下去。
　　再睁眼时，已然回归到仙尊的躯体内。
　　他重新感受到了体内庞大的力量，眼中的世界也与在人类体内的截然不同。
　　他能清晰地看到两个世界的边缘，此时，覆盖在世界外的力量发生冲撞，两个世界都十分不稳，隐有加速相撞的趋势。
　　仙尊抬手，飞散的骨殖被重新聚集在一起，它们相互之间排斥、撕扯、尖叫反抗，最后慢慢融合，渐渐地，一座白玉似的拱桥出现。
　　他站在桥上，口中念诵咒语：“开通天庭，来至千灵。上升太上，与日合并。日为圆像，月为圆光。五行鸣钟，鼓绕乾坤。志合天心，通天地运。十方世界，保救安宁！”
　　随着诵咒声响起，仙尊的身躯开始与骨殖桥相融。
　　原本与两界格格不入的桥梁因为融入了天道的法则，逐渐契合起了两方的世界边界，如同磁吸的正负极相吸引一样，粘附上去。
　　十殿阎王与四圣兽跟随仙尊一同念诵。
　　吟诵的咒语伴随着逐渐泛起的金光。
　　他们的身影开始变淡，变浅，变成丝丝缕缕的能量，平复因为世界靠近而产生的能量暴乱，它们钻入世界的缝隙，弥合裂缝。
　　地府重新被拼凑而起，黄泉河水不再漫灌，重新回归河道之中。
　　良久之后，仙尊慢慢睁眼。
　　能量的乱流已然消失，两边的世界也不再靠近。
　　十殿阎王和四圣兽尽皆消失。
　　他们化作了五行的力量，循环在此方的连接通道上。
　　仙尊此时只有脖子还能扭动，他微微转头，便能在桥上看到两方的世界。一边是他经营了几千年的世界，一边是他经历了不足一年的世界。
　　这样的角度观看，真是别有一番风景。
　　此时，一缕金色的丝线飘落在他的发顶，玄武的最后一缕神念传来：
　　【仙尊，此厢任务已了，余下的便靠您了，吾等先行睡去，愿来日再见。】
　　晨在向好友做最后的告别。
　　仙尊扬起笑，闭上双眼。
　　这下，他总算能退休了。
　　下一秒，天空中光芒大盛，充满规则之力的能量瞬间覆盖两个世界，强化、加固世界边界。
　　世界的漏洞被填补，骨殖之桥被加固，两个世界宛若形成一个整体，由骨殖之桥牢牢牵引住。
　　两界稳固相连。
　　至此，最大的危机落幕。


第154章 后来
　　“……根据当时的影像记载，九幽劫难消弭于一场降临整个人世的星光雨中。”
　　教授按下播放键。
　　录像的画面中，天空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亮。
　　光亮过后，天空龟裂的痕迹消弭于无形，与此同时，纷纷扬扬的光点从天而降，如同坠落人间的流星一样。
　　光点飘散空中，驱散地狱带来的寒意，落于树梢，让枯萎的枝条发出新绿，落在人的身上，融入体内，众人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全身涌动。
　　地狱的恶鬼碰到光点后躲闪不及，顷刻间便化作一缕灰烟，重新归于黄泉河中。
　　“大灾难过去后，当局打算筹拍一部有关九幽劫难的纪录片，却被仙尊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徒弟拒绝，最后，沈家拿出的成品是从全球拍摄过当时画面的人手中购买来的现场影像，影像只做了简单的剪辑，他认为这些影像才是对当时情景的最好还原。”
　　台下的学生目不转睛看着大屏幕。
　　他们现在二十岁，是十年前灾难的亲历者，在这部纪录片刚出片时就看过，十年间也看过无数遍，可每一次看，仍旧难耐心里的震撼。
　　对于这个彻底改变历史走向，拯救苍生的男人——不，应该叫仙人，几乎无人不是他的粉丝。
　　他曾经的直播被人反复观看，他踏足过的地方被一一标注出来，不仅成为热门的旅游景点，更是科研的研究重点。
　　而他消失前降下的那场华丽的星光雨，则彻底改变了众人的生活形态。
　　下课铃声响起，教授结束了影片的播放，说道：“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相关的小组研究课题你们在一周之内上报给我，组队人选自定，最少两个人。这次的课题成绩占学期成绩的三成，不要随便糊弄。下课。”教授结束讲课，慢悠悠架着他的飞行法器离开了，一步都不想多走。
　　是的，飞行法器，现在几乎人人都有一个。这便是仙尊带给所有人的又一个大变化。
　　那场星光雨后，仿佛所有人都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修行无师自通，虽然进度有快有慢，但无一例外都知道了该如何引气入体。
　　灾难过后，仙尊的下属继续开堂讲课，几乎福泽了所有人。
　　例如现在。
　　教授走后，学生们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指尖法力一指，各种课本文具自己进入包内，全然不用自己动手。
　　学生们三五成群离开，有的脚下踩着自己的飞行法器微微离地，有的直接省略法器，凌空漂浮，不止地上有人，低空也有人，飞行法器几乎变成了日常的代步工具。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防止一不小心坠落砸中人，低空飞行需要持有证件，通过考试后，持证才能飞行，否很快会被空中的禁制拍落在地。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无数的改变，修炼几乎融入了众人的生活。
　　这厢，学生们为了赶下一堂课，脚下生风地快速绕过人群，偶然听到几句旁人播放的手机新闻。
　　【……今天，警察局将与特侦局合并，新部门正式命名为案件警备侦查部，简称警侦部，由中央直属领导，任命沈确为部长，晁清河为副部长。交接仪式于今日下午在D市举行……】
　　……
　　D市，天和苑对面。
　　街道上原本的老旧店铺被拆除，一栋历时三年才建成的大楼在上周竣工，准备在今天两局合并、沈确就任时剪彩。
　　这是沈家捐赠的房产，作为沈确第一天上任的贺礼，即将成为案件警备侦查部的总部办公楼。
　　警侦部大楼外已经来了不少的人。
　　有政府官员，有各个人修门派的掌门和坐下弟子，有妖修，有鬼修。
　　他们被带领着进入礼堂。
　　而这次的主角沈确，此时还在对面的天河苑别墅中。
　　他身穿制服，身量笔挺地站在落地镜前整理领口。
　　十年的时间，沈确褪去青涩的气质，变得成稳内敛，锋芒藏而不露。
　　“你真的打算接任这个职位？”客厅外响起了又一个声音，是沈鸣。
　　十年的时间，沈鸣的外貌没有变老，气质却稳重了许多。此时他蹲在后花园的假山水池边，逗弄一只墨化的草龟。
　　那草龟浑身漆黑如墨，只有尾巴处带着两圈白色的环，碰到沈鸣的手指它也不恼，仍旧岿然不动地晒太阳，看上去惬意极了。
　　假山上，一条细长的青蛇慵懒地挂在枝丫上，不仔细看的，还以为是一条上了色的麻绳。
　　“接吧，这是师父的期望。”沈确温声道。
　　十年前顾言一的一句“护好人间”，让沈确践行了十年。
　　在这十年间，他最开始单打独斗，肃清滞留在人间的黄泉河鬼怪。
　　之后不知道为何，身后竟也渐渐聚集起了一波跟随的人。
　　他们以自己的追随者自居，跟着一起照护人间太平。
　　沈确是不太管他们的，他嫌麻烦，还不如自己独自办事来得方便，但偶尔的，那群人在面对某无法自己解决的事时，会向他求救。
　　出于“这些人也是人间的一部分”的理由，他通常都会搭手帮助。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忽然有一天，沈确忽然接到了任常林的电话，询问他某某组织是否和他相关，是他一手建立的？
　　沈确一脸懵逼。
　　做了一番调查，确认了这个所谓的自己建立的组织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沈确也就听之任之了。
　　再之后，借着这个组织的宣传，世界上的人渐渐知道了他的身份。
　　六年后，九幽劫难的遗留问题彻底解决，那些混杂于人间的邪修也被一一找到，世界重归灾难前的平静——相对的平静。
　　伴随着全民皆修仙，以及妖修、鬼修和远古血脉的现世，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任常林作为前特侦局的代理局长，在位置上一坐就坐了将近七年。
　　这七年也是最忙碌的七年，内外混乱，因着仙尊的消失，部门里也人心浮动，要不是有仙尊留下的人员威慑，保不齐要经历灾后的大乱。
　　七年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人员也各自离散，有的鬼修仍旧留在了特侦局，有的跑去深山一心修炼，仙尊的八名属下了却了他的心愿后，便各自随便找了个宗门养老，时不时指点一下修士，偶尔做做直播讲课。
　　任常林也是在这个时候考虑把身上的担子卸下的。
　　他虽然也开始了修炼，但修为仍旧不及局里的其他修士，一来他担心以自己的能力，迟早无法服众，很容易导致特侦局内重归混乱，第二点便是如今危机已经解除，情势稳定下来，该是时候把地方腾出来，给年轻人大展拳脚了。
　　第三点便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他希望退休后有更多的时间修炼，延长自己的寿命，好好逛一逛这差点就毁灭的世界。
　　曾经世界相安无事时没有觉得它珍贵，直到差点失去，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的美景。人果然都是差点失去才知道去珍惜。
　　任常林便给沈确打了电话。
　　在他看来，没有谁比仙尊的徒弟沈确更有资格担任这个职务了。
　　无论是他远播海内外的名声，还是他不断精进的强大修为，都足以接下这个担子，成为引领者，带领所有生灵继续走下去。
　　但沈确拒绝了。
　　沈确：“不好意思，任局，我还有没完成的事。”
　　那之后，沈确花费了三年多的时间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完成师父交给他的任务。
　　他在最大的热带丛林中找到了青蛇，在天池的岸边发现了墨龟，在极热的火山附近挖出了鸟蛋，最后，在自己家门口捡到了那只黑白的流浪猫。
　　沈确抱起饿得喵喵叫的奶牛喵，喉头哽咽。
　　师父告诉他，等他找齐了四圣，他就会回来。
　　他终于给任常林打电话，告诉对方，他愿意接手这个职位。
　　任常林开心坏了，迅速上报了这件事，同意的文件很快批复下来，日期也挑选好了，正巧与两局合并、成立新部的时间放在一起，双喜临门。
　　继任的仪式上，沈确发表了就任感言，转播全球。
　　【……过去的数年间，世界承受了太多的苦难，我们足迹遍布荆棘与泪水，每一次的抗争，都承载着世界生灵对生存的期盼……】
　　演讲结束，台下是雷鸣搬的掌声。
　　在掌声中，沈确接过了任常林交给他的，代表了案件警备侦查部部长的信物。
　　等待所有结束之后，沈确没有回家，他拿着手上的信物，一枚戒指，坐着电梯去往了地下。
　　地下负十层。
　　这是前特侦局，现警侦部永不对外开放的秘密场所。
　　这处密室为八仙所造，几乎竭尽他们的所学，除非满足了特定的条件，否则谁都无法开启密室，连作为缔造者的他们都无法开启。
　　往前的十年间，沈确不止一次尝试开启大门，却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如今他完成了师父的任务，正式接任了警侦部，他想再次尝试开启密室的大门。
　　他把戒指放到大门的凹槽中，按住大门，输入灵力。
　　门上复杂的阵法慢慢亮起，良久过后，又暗淡下去。
　　沈确沮丧。
　　又是这样，这次又失败了。
　　他走近大门，侧脸贴在门上。
　　看来他的师父还没有休息够，还不想出来。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等待。沈确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庆幸自己是鬼非人，拥有漫长的生命。
　　站了一会儿，他回撤两步，打算拿下凹槽上的戒指。
　　指尖刚触碰到戒指，只听得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咔嚓。”
　　沈确的手一顿，蓦地瞪大双眼。
　　“轰隆隆……”
　　紧闭了近十年的大门，竟然就这样在他的眼前慢慢打开了。
　　门内并非黝黑一片，空中跳动着莹白的光点，如同当初仙尊消散时降下的星光雨那样，让密室笼罩在朦胧的光辉中。
　　原本该睡在石台上的身体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孩子。
　　那孩子坐在石台上，看到门口的沈确，扬起笑容：“徒弟诶，你长大啦。”
　　沈确愣怔良久，踉跄着进入密室，跪倒在石台面前，失声痛哭。
　　他的师父，终于回来了。
　　——正文完——


第155章 番外
　　最先知道知道仙尊醒来的人，是当初设下禁制的八仙。
　　沈确带着仙尊回家没多久，他们就登门了。
　　可在见到客厅里吃零食看电视的小孩后又愣住了。
　　紫云真仙第一个冲到他的面前，凑近了仔细端详，良久后才开口：“仙尊？”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
　　仙尊任由他打量，嘴上吃东西的速度却没有慢下分毫。
　　“嗯。”嚼嚼嚼嚼，“是我。”嚼嚼嚼嚼，“你有什么想说的？”嚼嚼嚼嚼。
　　许是紫云真仙凑得太近，沈确觉得挡到了他师父吃零食，便把小小孩的师父抱得远离紫云真仙了些。
　　紫云真仙瞪沈确，倒是没指责他逾矩。
　　他们都十分清楚沈确对于仙尊的敬重依赖，十年以来，每次沈确去地底的密室尝试开启封印，他们都有所觉，十年以来，沈确遵循仙尊临别时的嘱托，为世间所做的一切，他们也都目睹，也因此，对于他的某些逾矩行为，他们也都无视了。
　　“仙尊，您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玉笛神君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实际上，当初他们确实捡到了顾言一的身体，那时因为没有了仙尊的魂魄，已然彻底成为一具尸体。
　　原本在事情结束后，国家打算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让全球的人都能来祭奠他。
　　可这个提议却被沈确一力否决。
　　当时场面十分混乱，他直接和八仙动起手来，打得飞沙走石，打完之后双方来了一场密谈，之后，八仙便否决了要为顾言一办理葬礼的提议，并在原特侦局的办公地址下设立了密室和阵法。
　　他们原以为一切都是仙尊安排好的，连沈确都这么想。
　　可，看着眼前不过六七岁大小的孩子，他们又有些不确定了。
　　仙尊是不是一不小心算漏了什么？
　　顾言一放下吃光的一袋薯片，接过沈确递给他的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道：“我其实在清醒前都不确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当初只能凭借仅剩的力量留下自己和四圣兽的一缕魂，至于魂最终会落到什么地方，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会落入鸟的身上，或许会落入鱼的身上，或许一不小心就变成屎壳郎也说不一定。
　　沈确一听自己的师父差点就变成屎壳郎，吓得泪眼汪汪，哪里还有一丝大佬的气势。
　　顾言一对此倒是无所谓，在魂魄坠落后，他的意识清醒前，不管他变成屎壳郎还是羊屎蛋，他自己都毫无所觉，当然也就没什么落差感。
　　无知是福，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从这具身体里醒来。
　　“不过，”他又开了一包辣条嚼嚼嚼嚼，“我现在修为没了，”嚼嚼嚼嚼，“变成废物，又懒又馋”嚼嚼嚼嚼，“还得仰仗你们养我了。”嚼嚼嚼嚼。
　　八仙：“仙尊，这里太过纷扰，不若您跟我们一起回到山上，我们为您建洞府，刻法阵，让您重新修炼！”
　　沈确怜爱地抱住顾言一：“师父，您住我这里，您要什么我都给您，这处别墅的阵法是您设置的，还有哪里比这里更好的吗？”
　　八仙一哽。
　　两边争了起来，顾言一赶在两方人马要把房子拆了前制止了他们。
　　最后征询了顾言一的意见，他因为刚苏醒，现下还十分虚弱，暂时会留在这里，等稍微恢复了，再考虑自己的去留。
　　沈确和八仙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撞出闪电：争夺师父（仙尊），各凭本事！
　　顾言一没理会他们，他已经感受到了玄武的气息，就在后院的池塘处。
　　现在玄武已经变成了一只墨化了的公草龟，因着阳光正好，它在池塘上的晒台处晒太阳，后肢舒服得变出飞机腿。
　　除此之外，假山上还有一条青蛇，此时整懒洋洋地盘旋着身体睡觉。
　　青蛇的身边，站着一只玄凤鹦鹉。
　　它正张着翅膀朝青蛇跳求偶舞。
　　顾言一看了一圈池塘，搜寻白虎的身影，正在这时，蓦地身后传来一阵飞驰的脚步声，一道身影一跃一跳，“噗通”落入水中，溅起一池绿水。
　　晒太阳的墨龟被吓得跌落水中，青蛇蓦地支棱起上身，警惕地观望，玄凤被动静吓得飞上枝头，扯着嗓子粗声粗气叫，虽然顾言一不懂鸟语，但能感觉得出玄凤很生气，骂得很难听。
　　池塘里，闹出如此大动静的是一只奶牛猫。
　　他此时正在池塘里奋力猫猫划水，游到假山边，四肢发力往上爬，目标很明确，为了盘在假山上的青蛇。
　　青蛇大约被它骚扰过无数次，此时吐着信子嘶嘶警告。
　　顾言一撑着脸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言一没有回头，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坐。”
　　沈确给师父披上一件外套，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走了？”顾言一问。
　　“嗯。”沈确撇撇嘴，颇为委屈道，“但是他们要来这里置业。”
　　八仙现在身为不同门派的长老，除了兴趣所致的直播授课之外，就是整天遛鸟逗狗，在人间实现了仙生的退休生活。
　　这便是顾言一给他们的礼物，让他们无需重新回到仙界，继续面对那无止境的工作。
　　他们如今最多的就是时间，第二多的就是钱，自然想去哪里去哪里。
　　但沈确却不乐意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竟然在他继任的这天送给他这么大的贺礼，要是知道，他就不接这个位置了。
　　如今他不是自由之身，不能伴随在师父的左右，要是那八个仙人使什么伎俩，让师父不再亲近他了怎么办？
　　于是乎，沈确想了个办法，问：“师父，您不好奇我平时上班的地方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
　　今天是沈确第一天正式上任，他牵着身穿合身童装的顾言一，踏入了警侦总局的大门。
　　从进入大门到抵达办公室的短短不到十分钟时间，沈确带着个孩子来上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总部。
　　【老大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
　　【晃晃你脑子，能听到海的声音，老大是鬼修，他怎么有孩子，自体繁殖吗？】
　　【自体繁殖……也不是不可能吧，修为强大的修士不都有啥身外化身吗，没准他想化身出一个孩子玩玩呢？】
　　【你们有空在这里八卦，不如想想之后要怎么和老大报告案件的进展吧。】
　　【啊……老黄，有人说过你是个气氛破坏王吗？我不去，肯定会被骂！】
　　群里的话题终于从八卦转为对工作的讨论上。
　　没过多久，沈确的办公室门被敲响，有两个下属拿着文件走了进来。
　　“沈局，这是这次案件的报告，您过目！”
　　其中一人把文件放到沈确的办公桌上。
　　他们余光瞥见了会客的沙发上坐着的小孩，那小孩长得粉雕玉琢，穿着一身剪裁合身、价格昂贵的衣服，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零食，他却没有吃，只安静坐着看书。
　　这边，沈确拿过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
　　下首站着的两人都很忐忑。
　　一般情况下，沈确露出这个表情，那代表他离发火不远了。
　　两人正准备承受他的怒火，哪知沈确只是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缓声开口道：“拿回去，重写。”
　　两人倒抽一口凉气。
　　老大竟然没有送给他们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这很不对劲。
　　但他确实又十分冷酷无情地打回了他们的报告，让他们重写一份。
　　两人拿回文件，心里奇异地得劲儿又不得劲儿，临离开前下意识看了眼沙发上的小孩，和小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小孩看着六七岁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分外违和。
　　难道真的是老大的身外化身？
　　两人临走前如是想。
　　等两人离开后，顾言一才笑眯眯说道：“我的徒弟这几年看来成长了不少啊。想当初，你还是个玩具喜欢摇摇车的小孩呢。”
　　沈确闻言，脸爆红。
　　“师父……”
　　他这模样，要是被下属看见，保不齐跌破眼镜。
　　开过玩笑后，顾言一稍稍收敛神色，对沈确道：“徒儿，我醒来这件事，我希望你暂时替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