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主人，小人鱼直播养你啊
　　作者：薯片儿
　　文案：
　　555号人鱼被主人抛弃了。
　　他饿昏之前，总算被鱼贩子以超低价格推销了出去。
　　听鱼贩子说，他的第二任主人精神海重度残缺，是个缺衣少食的穷光蛋，只能买得起55号这种疏导能力弱的二手人鱼。
　　55号：完了，又要挨饿呜呜……
　　然而，这个主人不仅给他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沐沐”，还顿顿喂他高级营养鱼粮、用名牌人鱼护理霜帮他抹尾巴。
　　沐沐被养得白白嫩嫩，却从来没有见过新主人吃美食。为了养他，新主人甚至当007工作制的社畜，没日没夜地工作……
　　沐沐决定：发挥自己特长，努力挣钱养家！
　　*
　　人类语和人鱼语无法互通，这是困扰着全星际人类的无解烦恼。
　　只有人鱼能够安抚人类暴动的精神海，就算莫名其妙被自家人鱼抓了咬了，也得忍着，谁让他们听不懂人鱼在抱怨什么？
　　可某一天，星际第一个“人鱼同声传译”直播间出现了……
　　主播是一个皮肤白皙、眼神清澈的少年，声线带着独特的韵味：“只需要一个小礼物就能连麦同声传译，很便宜的！”
　　弹幕嗤之以鼻：【哪儿来的骗子主播，这么低级的骗礼物手段，冤大头才会试！】
　　试水的“冤大头”出现后，主播听着他家人鱼尖声乱叫，精准翻译：
　　“她说她怕蟑螂，看见一只蟑螂就挠你两下泄愤，建议给家里做一个全面消杀。”
　　【卧槽！给家里灭虫后我家人鱼真的不抓我了！】
　　【什么！？我送游轮，主播先连麦我！】
　　【他是神吗？全星际终于有救了！】
　　……
　　沐沐关掉直播间，切换回人鱼形态，数着直播后台收益，开心地翘起尾巴尖：
　　我养得起主人喽！
　　*
　　精神海疏导失败后，被迫退下战场的某上将再就业，一手打造出星际最大的人鱼用品连锁产业。
　　他不在意账户里有几位数，只关心自家听话的小人鱼喜不喜欢公司产品。
　　某天，突然有一个匿名账户向他汇款，留言：今天吃顿好的吧！
　　上·富得流油·将：？
　　文案于2023.8.4
　　内容标签：星际 甜文 直播 萌宠 轻松
　　主角视角：沐沐  互动：温铭
　　一句话简介：全星际唯一人鱼同声传译直播间
　　立意：积极向上地生活


第1章 
　　粼粼的波光，微冷的水温。
　　人鱼笼颠簸一下，55号人鱼抖了抖鳍尖，恢复意识……
　　刚才饿晕了？
　　要被带到哪里？
　　55号难受地蜷缩鱼尾巴，试图用这种方式减轻饥饿感。
　　它浮出水面听人鱼笼外的声音——
　　“到水族箱入口了，我把它放进去。”推人鱼笼的人停下来，解开笼门卡扣。
　　“别！这条是低级人鱼，哪有资格进水族箱被贵族们参观？”
　　另一人急忙阻止，“从那里出来的人鱼，向来要送到外面摊贩的。”
　　“给穷人推销便宜人鱼的鱼贩子？”
　　“对，运气好卖出去的话，人鱼好歹能讨口东西吃。”
　　人鱼笼中的水温突然变得难以忍受，55号浑身发凉：
　　被主人抛弃了？
　　虽然之前不完成任务就吃不饱，但今后运气差的话，连“吃不饱”的生活都过不上……
　　不行，绝不能被送到鱼贩子手中！
　　55号尖耳朵颤了颤，贴近笼门。
　　除了两个运送人的交谈，还有大型水池的背景音，以及夹杂着食物香味的呼喊声：
　　“小粉，过来领零食！”
　　这里有吃的！
　　55号眼睛一亮，尾巴迅速弹击，趁运送人还没锁好卡扣，顶开人鱼笼冲了出去！
　　“咚！”
　　渐变的蓝色鱼尾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消失于水族箱水面……
　　“糟了！”运送的两人惊呼。
　　他们忌惮地看一眼“禁止使用精神海”的警示牌，转为寻找机器网，准备捕捞。
　　正在喂人鱼的工作人员把机器网挡在身后：
　　“现在不能用！
　　水族箱布置了模拟海底的装饰，机器网会弄乱人工造景的，等贵族参观完才能用。”
　　“但是必须尽快捉回来！”
　　运送人谨慎地四下环顾，压低音量：“它是被实验室放弃的人鱼，你不怕它惹出什么乱子吗？”
　　工作人员面色闪过动摇：
　　“你们脚边有潜水服……”
　　水面之下，55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假山、水草、珊瑚……一扇巨大的有机玻璃透进光，轻灵梦幻，简直是它梦想中的人鱼圣地！
　　周围的人鱼并不把这里当成什么“圣地”，它们鳞片有光泽，悠闲自在，每条都拿着零食，时不时嚼一口。
　　55号甩动自己黯淡、带着伤疤的鱼尾，捡漏它们扔掉的食物，狼吞虎咽。
　　“小粉！”
　　它游到一丛水草边，对里面啃鱼干的人鱼传话：“小粉，上面喊你去领零食。”
　　对方头也没抬：“我不叫小粉。”
　　人类语和人鱼语声波范围不一样，小粉听惯了人类发音的“小粉”，听不懂55号翻译成人鱼语的“小粉”。
　　55号紧盯小粉手里的鱼干，吸了吸口水：“只有你的尾巴是粉色的，肯定在叫你。”
　　“说的也是。”
　　小粉被说服，向上游去，忽然又顿住：
　　不对啊，那条人鱼怎么知道“有腿的”在说什么？
　　它后知后觉伸出双手，手心空空如也。
　　鱼干被顺走了！
　　……
　　55号接手小粉落下的鱼干，躲在水草中，啃一口，香到吐泡泡。
　　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鱼鱼零食？
　　这里的人鱼不用完成任务就能得到好吃的？
　　池壁为什么是透明的？
　　55号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好大！”它对着巨型玻璃池壁惊叹，向外望去，撞进一双凝霜墨眸。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类。
　　他独立人群中，阴郁淡漠，死气沉沉。
　　无形的隔阂挡在他周围，只有瞳孔映出人鱼的一抹蓝，证明他真切存在。
　　水波荡漾，模糊了视野，令那道人影显得更加虚幻。
　　55号手中的小鱼干一时间竟抵不上那人带来的吸引力……
　　水族箱外，贵族们三三两两攀谈着。
　　在这个以“买人鱼”为幌子的大型社交场合，唯有一个男人独自静望人鱼箱。
　　“温铭上将居然会来人鱼中心？”
　　有人遮着口型，悄悄议论：“我记得他无法被人鱼疏导，不然也不会落得精神海重度残缺。”
　　另一人啧啧感慨：“可惜了，温上将精神海全盛时期是战场杀神，看他胸前佩戴的一排勋章，全是军功！”
　　“退下战场后也很厉害呀，温氏人鱼用品短短几年就挤进星际top10，他是最年轻的创业金奖获得者……”
　　大家隐隐关注着温铭的方向，或崇拜，或同情，或凑热闹，却没有敢靠近的。
　　“温上将！”
　　例外出现了。
　　四周的眼神齐刷刷看向搭话者——
　　那人耳后卡着造型炫酷的外置光脑，闪出变色彩光。
　　光脑技术衍变到现在，已经可以隐于体内，戴外置机只能起到造型上的作用。
　　是最爱出风头的齐家小公子，齐炫。
　　齐炫装作不经意秀一番高价买到的星际定制款光脑：
　　“温上将，听说你公司新出的人鱼粮销量惨淡，齐氏也准备推出一款新口味，可以分享一下失败经验吗？”
　　齐炫将“销量惨淡”几个字咬得很重，讥讽地笑出声。
　　星际创业金奖获得者，就这？
　　围观的人纷纷发出抽气声，静悄悄等待温铭的回答。
　　一秒，两秒……半分钟，不用说回答，温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齐炫。
　　齐炫高扬的嘴角逐渐压平，上下扫视温铭——
　　白色正装款式简单，却裁剪得很衬身材，宽肩窄腰。
　　不沾染一丝庸俗之气的冷郁气息，将齐炫比较得像个暴发户……
　　齐炫干咳两声：“不愿意聊经验算了，今天来选人鱼？
　　我家里养了七条高级人鱼，你一条都没养吧？看上哪条了，我帮你把把关——”
　　他顺着温铭的视线，注意到水草丛中只露出脑袋的蓝色人鱼。
　　与水族箱其他人鱼不同，它耳朵被打了一个标签，上面写着数字：
　　55
　　像是害怕齐炫抢走它的食物，那条人鱼炸开鱼鳍，一口气把鱼干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
　　齐炫奇怪地皱眉：“五官和颜色不错，但发质毛糙，吃相粗鲁，对人不友善，千万别选这条！”
　　点评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自言自语！
　　齐炫火气噌噌直冒：“不听我的你就随便买，反正你资产能养活全星际的人鱼，哦差点忘了你精神海已经破损到人鱼疏导无效……”
　　“嗬！”他的喋喋不休被人群一阵惊异声打断。
　　水族箱中，突然闯入两个身穿潜水服的人。
　　他们小心避开水下装饰物，四处找寻着什么。
　　而随着两人入水，蓝色人鱼将头也藏进水草丛，还偷偷摸摸捞回漂在外面的尾巴尖……
　　温铭手指微动。
　　齐炫见温铭终于有了反应，还以为自己的语言输出有用：
　　“其实买人鱼也要人鱼愿意疏导才行，我精神海强，高级人鱼疏导时有成就感；要是遇见残缺的精神海，人鱼当然不想浪费时间！”
　　他越说越大声，潜入水族箱的两人听到动静，朝这边游来。
　　藏匿着蓝色人鱼的水草丛，开始小幅度抖动，可怜兮兮的……
　　齐炫摇头晃脑：“你根本没有人鱼缘，劝你别做人鱼用品生意了，把市场留给……”
　　“闭嘴。”
　　毫无起伏的两个字，恍若把齐炫倒身吊起，在冰水里涮了一遍，剩下的话冻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他打了个寒颤，心存不甘：
　　怎么可以被一个精神海残废唬住？
　　齐炫隐蔽地瞥向“禁止使用精神海”的标识，周身散出能量，喃喃着：
　　“都在关注水族箱，没人会注意到吧……”
　　玻璃另一侧，潜水的两人已经发现人鱼踪迹，和55号进行“追逐赛”。
　　55号利用假山当障碍物，灵活游动，一次又一次逃脱抓捕。
　　“可恶，鱼尾太滑了！”运送人暗骂，“不用精神海逮不到！”
　　虽然水里听不清玻璃外具体在说什么，但逐渐增大的音量代表贵族们很不满意这次骚动。
　　水面上方的工作人员也不停催他们快点抓。
　　运送人咬咬牙，催动精神海：应该没事吧……
　　精神海，每个人类都具备的能量储存。
　　它只对生物和特定材质起作用，比如压制人鱼，比如在其他人发动攻击时防护自身，比如操控机甲……
　　比如破坏有机玻璃。
　　所以水族箱周围禁用精神海。
　　正常情况下，一两道精神海攻击水族箱，不会造成严重毁坏。
　　但内外夹击，就说不准了……
　　齐炫向温铭释放精神海；运送人向55号释放精神海，两股能量一同集中到中间。
　　先是一个点，然后从点扩散向四面八方。
　　55号被追得冲向玻璃时，眼前不再是透明景象，而是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
　　“哗啦——”
　　玻璃碎片夹杂着水喷涌而出，人群爆发出尖叫，纷纷展开精神海保护自己。
　　被裹挟在水流中的55号：？
　　我撞的？
　　55号身不由己跌向人群，在晕头转向中，锁定了脑袋闪闪发光的齐炫。
　　就因为他太吵才暴露躲藏位置！
　　55号气不打一处来，调整身姿，尾巴蓄力，瞄准那颗发光的头——
　　“啪啪！”
　　“啊！”
　　齐炫眼前一花，猛地被抽了两巴掌。
　　耳鸣声呼啸，他痛苦地捂耳朵，手里却接到掉落的光脑外机。
　　光脑奄奄一息，挣扎着闪烁一下之后，彻底死机，宣告报废。
　　齐炫分不清泪花是被扇出来的还是难过而流：“定制款，我足足花了一百万星币……”
　　“凶手”55号睁开眼，摔落地面的疼痛感没有预想中剧烈。
　　它为了打齐炫，头朝地摔了下来。
　　是一只手及时做了缓冲。
　　55号从有力的手掌中抬起头，对温铭轻晃尾巴尖：
　　谢谢！
　　“把你们负责人叫来！”齐炫捧着光脑的“尸体”大吼，“有条人鱼攻击我，给我抓起来，尾巴鳞片有破损的丑人鱼！”
　　55号心虚地低下头，绕过温铭向前爬……
　　“是一条蓝色人鱼。”
　　齐炫环顾四周，好几条蓝色人鱼正被人鱼中心的机器网回收：“哪条来着？”
　　他一把拉住温铭：“温上将，你离我最近，看清攻击我的那条人鱼了吗？”
　　温铭避开他的手，侧移半步，挡住自己身后。
　　齐炫脸被55号抽麻，连带着五感变钝，没有察觉到温铭的不虞。
　　“负责人呢？快找，我的脸面都被那条奇丑无比的人鱼打碎了……呃！”
　　毫无预兆，他下巴突然被死死掐住。
　　恐怖的是，这股钻心痛感仅仅由两根手指造成。
　　更恐怖的是，力量还在不断增加……
　　温铭不知被哪个字眼触怒，无波无澜的气质陡然变得凛冽，单手收紧：
　　“你该感谢那条人鱼。
　　否则你碎的不是脸面，是下颌骨。”
　　“嗬……嗬……”
　　齐炫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恍惚回想起星网媒体对温铭的评价：
　　‘温上将精神海宣告残缺之后，失去了对星际万物的兴趣，情绪波动几近于零。
　　但别忘记他曾经是把虫族当豆腐切的战神，看淡自己生死的人，还会在意别人的生死不成？’
　　齐炫现在深刻领悟了这段话。
　　别说是捏碎下颌骨，就算温铭要捏爆他脑袋，也能说到做到……
　　温铭抬手，将人扔到赶来的负责人面前：
　　“他违规使用精神海，导致水族箱破裂。”
　　“好，好的。”负责人看着脚边虚得和面条儿一样的齐炫，硬着头皮道：“人鱼中心一定根据规定作出处罚。”
　　“处罚？”齐炫腿软，站不起来，拽着负责人衣摆恳求，“我不想被家里知道，好不容易得到公司的人鱼粮项目管理权……”
　　温铭扫去一眼。
　　“赔！”齐炫秒改口风，“多少星币我都赔！”
　　“。”
　　温铭收回视线，转身，耳朵有数字标签的人鱼已经不知所踪……
　　齐炫在他身后长舒一口气，捡起光脑碎片，欲哭无泪：
　　真倒霉，说好的温铭没有情绪起伏呢，到底哪里惹到了他？
　　“滴答。”
　　白色西服袖口滴下的水珠落在齐炫身边，随之路过的，还有轻到缥缈的几个字：
　　“它不丑。”


第2章 
　　人鱼中心隔壁巷子里，有几家卖人鱼的摊贩。
　　不少人想要低价淘到人鱼中心流出的好货，来这里碰运气。
　　其中一个小摊，55号和另一条人鱼挤在逼仄的鱼缸里，翻身都困难。
　　有人在鱼缸前驻足，鱼贩子立马激情推销：
　　“客人你今天赶上好时机了！蓝色这条是人鱼中心放到我这卖的，买不了吃亏！”
　　客人俯身细看：“真的假的？这么瘦，尾巴还有疤，没培育好吧？”
　　55号撇嘴，从水面探出头，斜了他一眼。
　　“？”
　　客人揉几下眼睛，再睁眼时55号变得与正常人鱼一样，眼神和“智慧”不沾边。
　　客人指着55号：“它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
　　鱼贩子大笑：“怎么可能！给人鱼智商加倍也听不懂咱们的语言。”
　　“可它刚才瞪我！”
　　“错觉吧。”鱼贩子耸肩，不以为然，“退一万步讲，就算它听懂有人说它坏话，人鱼那缺乏攻击性的爪子顶多抓破咱们一层皮！”
　　55号气鼓鼓的，使劲划拉面前的玻璃。
　　它指甲圆润，没能在鱼缸壁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孩子，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能力，伪装成普通人鱼活下去……’
　　“要是能伸出爪子就好了。”鱼缸里爆出一串哀怨的泡泡，“抓破这个小鱼缸，回大海找鱼吃……”
　　55号肚子饿得没什么力气，耷拉下鱼鳍，听鱼贩子和客人把自己当成商品指指点点。
　　“我试试它的疏导能力。”客人说着就往鱼缸里伸手。
　　55号心情不太美妙，手肘处鱼鳍炸开，低吼着凶人。
　　客人吓得一个激灵，发动精神海压制住，快速触碰蓝色鱼尾。
　　人类拥有的精神海如一棵树，每次散发能量都会抽取其生命力，久而久之，这棵树逐渐枯竭，树枯死也意味着人类死亡。
　　而人鱼具有疏导能力。
　　通过触摸，人鱼能感应到精神海通道，给里面的树浇水，保持活力。
　　疏导能力强弱相当于浇树的水管粗细，水流量大的被称作高级人鱼。
　　客人收手，眼角抽搐：
　　“这条疏导能力也太弱了吧？叫它低级人鱼都算给面子。”
　　低级人鱼好歹有涓涓细流，但他刚刚只感受到几滴……
　　客人又碰了碰鱼缸中另一条人鱼，浇灌精神海的水流普通但正常：
　　“我买另外这条，差点被你忽悠！”
　　鱼贩子干笑着解释：“没骗你，蓝色的真来自人鱼中心……”
　　正值阴晴不定的季节，双蓝月隐没云中，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人类的光脑自带遮雨功能，透明保护膜在头顶形成伞面。
　　鱼贩子身子前倾，让光脑伞给两条人鱼挡一挡。
　　另一条人鱼往伞下钻，55号把位置让给它，自己则钻出水面淋雨。
　　它直起鱼身，下巴垫在鱼缸壁上出神：
　　上次见到雨，还是在大海里……
　　小时候被迫离开族群，成为主人实验室中的一条“普通人鱼”，进行学习人类语等训练。
　　为了隐藏超出普通人鱼的智商，它不敢把任务完成得太好，每次等到其他人鱼有反应才跟着做。
　　直到现在，主人终于对55号这条“差等生”人鱼彻底失望。
　　被族群放弃、被主人抛弃、被嫌弃卖不出去……
　　一滴雨落在它睫毛，55号眨巴几下眼，雨珠沾在冰蓝色睫毛尖，折射着小巷子外透进来的光。
　　55号渴望地盯着那束光：雨滴啊，你们这么温柔，能送我一个家吗？
　　……
　　巷子尽头出现一人，由远及近，高大的身形割开雨幕与光影。
　　55号睫毛尖挂着的水珠滴落，化作一滴墨，将夜色晕染得更加漆黑。
　　是他！
　　潜藏在来人气息深处的厌世感，让55号瞬间认出来：
　　他是水族箱外凝视自己的男人。
　　“呃……又有买人鱼的，老板今天生意不错。”
　　由于逆光，客人看不清来人的脸。
　　他感测对方精神海，委婉道：“鱼缸里蓝色那条低级人鱼，说不定正适合你。”
　　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来自精神海感应。
　　温铭残缺的精神海，弱得和55号水滴疏导有一拼……
　　鱼贩子眯着眼上下打量温铭的穿着，默默给他贴“穷酸”标签：
　　“这位客人，今天给你打个对折，原价一千的人鱼，一百星币带走，怎么样？”
　　温铭原来的衣服因水族箱湿透，换上了人鱼中心临时提供的服装——
　　员工的备用工作服。
　　被当作打工人的温铭注视55号，人鱼耳朵上的标签已经消失不见：
　　“它怎么在这里？”
　　“人鱼中心托我卖的。”面对温铭的气势，鱼贩子有些发怵，实话回答，“你要是看上了，现在就可以办理领养手续。”
　　温铭视线下移，蹙眉：“为什么有伤？”
　　55号嗖的一下把尾巴尖叠上鱼尾，试图掩饰疤痕。
　　“它是被人类救助的人鱼，本身就有伤。”
　　鱼贩子不耐烦：“问这些没用，你试试疏导能力，合适再买……”
　　“叮！”温铭光脑闪出通话申请。
　　他向鱼贩子点头示意稍等，远离几步才接通。
　　“母亲。”
　　面前浮现只有温铭能看到的虚拟光屏，一名盘着头的优雅女性询问：
　　“怎么样？买到人鱼没有？”
　　温铭停顿一秒，对方立刻叹息：“我催你去人鱼中心，不是让你欣赏海底世界的！”
　　代容，温铭的母亲，医学方面的研究人员，主要研究项目：
　　精神海罕见疾病。
　　“你的精神海情况很不乐观，再耽误下去，伤痛发作将越来越频繁，难道……”
　　代容眉间压抑痛色：“你任由自己走向和你父亲一样的结局吗？”
　　温铭语气平淡：“母亲，你知道的，人鱼也无法缓解。”
　　温铭遗传了和他父亲一样的精神海罕见病，被人鱼疏导时，自身和人鱼只会感受到痛苦。
　　触碰再高级的人鱼，精神海都刺痛难忍。
　　“可没有人鱼疏导你只能慢性死亡。”
　　代容见温铭表情毫无对人生的期待，更加急切：“再试一试，你不买，我就送一条到你家门口！”
　　“不用。”温铭眼神闪烁，下拉不太合身的领口，“我会买。”
　　“真的？”
　　在代容怀疑的目光中，温铭熄灭光脑……
　　他通话期间，鱼贩子给先来的客人办手续，好笑道：
　　“真是奇怪，明明精神海那么弱，装得和大佬似的，还真把我吓懵了。”
　　“他问了半天，到底买不买？”客人往温铭的方向看，“你说他为什么现在光脑通话？”
　　鱼贩子：“这种穷酸顾客我见多了，买不起，只好打光脑借钱。”
　　“一百星币也拿不出来？他穿着人鱼中心的工作服，看来给有钱人打工也挣不了几个星币。”
　　“是啊……”鱼贩子附和着低头看鱼缸，对上55号认真倾听的眼神，愣了一下。
　　“这条人鱼好像真的能听……”
　　温铭脚步声靠近，鱼贩子暂时忽略55号的违和感，注意力放回顾客身上：
　　“决定了吗？百年难遇的最低价，抓住机会！”
　　天花乱坠的推销词没有令温铭产生分毫兴趣。
　　他停在距离鱼缸一米左右的位置，缓缓抬手，伸向55号。
　　与55号同处一个鱼缸的人鱼像是感应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疯狂地翻滚、挣扎，“咚咚”碰撞鱼缸壁……
　　温铭手悬在半空，没有再向前。
　　连高级人鱼都抵触疏导他，更不用说低级人鱼，只是靠近便表现抗拒。
　　但身为“人鱼绝缘体”，温铭今天遇到了一条特殊人鱼——
　　水族箱破裂时，他手掌缓冲蓝色人鱼头着地的趋势，直接身体接触，精神海却没出现不适。
　　蓝色人鱼也没有表露痛苦，反而晃着尾巴，向他传达善意……
　　温铭不确定那时的特殊情况，是否由于接触时间太短。
　　所以当他不经意瞥到巷子里淋雨发呆的人鱼，逐步走向死亡的人生，出现了一条未知的分岔口……
　　“哎哟，什么情况？”
　　鱼贩子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水，发动精神海，压制躁动的人鱼。
　　55号也受到精神海影响，难受地捂住头。
　　温铭声线凌厉：“收起精神海。”
　　鱼贩子一秒置身学生时代的军训场，立正站好，能量收得干干净净：“是！”
　　“呜……”
　　55号揉了揉额头，缓解被压制后残留的刺痛。
　　听到人鱼痛哼，温铭动作踌躇，想要触碰的手开始向后缩……
　　“！”55号眼睛瞪圆，急忙探出身子，一把抓住那只手。
　　太过分了！至少试一试再嫌弃啊！


第3章 
　　人鱼的体表温度略低于人类。
　　微凉。
　　这是温铭的第一触感。
　　55号手上挂着水珠，潮湿沁人，紧紧包裹温铭退缩的手指。
　　光脑替温铭遮住上空落下的雨，但从触碰的手中，又撒过来另一场“雨”。
　　一滴，两滴……
　　极其微弱的疏导能力，如温润雨丝，轻轻绵绵的。
　　没有刺痛、没有煎熬，颠覆了温铭至今为止对疏导的所有认知。
　　他指尖轻颤着回握55号。
　　鱼贩子打破沉默：“我知道这条疏导能力差，但看在价格便宜，劝你再考虑考虑……”
　　在鱼贩子逐渐降低的音量中，温铭放开了人鱼的手。
　　鱼贩子无奈望天：滞销了……要不降成90星币？
　　“小人鱼。”温铭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
　　他蹲身，平视55号：“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55号双手扒着鱼缸壁，只露出上半张脸与他对视，面色犹豫。
　　面前这个人类，是55号见过最特殊的——
　　他精神海的树干比其他人类都为粗壮，但那是一棵被砍断的树……
　　树干栽倒在地，几乎全断，剩余最后一点树皮连着树桩，营养无法传输给枝叶。
　　55号疏导时释放出的水珠，一滴上枯叶立马被完全吸收，杯水车薪。
　　单凭低级人鱼微弱的疏导能力，这棵树没有焕发生机的可能性。
　　55号治不好他……
　　“客人啊，你指望人鱼回答你吗？”鱼贩子笑了几声，“买就买，不买就不买，没事的！”
　　字里行间，都带有“穷就别别耽误时间”的嘲讽之意。
　　55号闻言，手指紧张地抓紧鱼缸壁。
　　突然，它甩起鱼尾，在一片鱼鳞下抠了抠……
　　“？”
　　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55号找出藏在鱼鳞下的金属片，递向温铭。
　　一枚圆形金属片，边缘印着商标。
　　温铭一眼便认了出来：是齐炫外置光脑掉下来的某个零件。
　　“它身上怎么还有这种东西？”鱼贩子更大声地笑起来，“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宝贝吧！”
　　宝贝……
　　温铭倏忽间想通：人鱼可能以为这枚金属片是星币。
　　小人鱼孤零零流落到摊贩手里，却愿意把全身上下唯一的“宝物”送给他。
　　温铭感受到了一种比精神海疏导更加舒缓的治愈感……
　　55号努力地伸直手臂，将“星币”放在温铭手心，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够买我吗？
　　你是雨滴送给我的新主人，带我回家吧！
　　“我用这个买它。”
　　温铭说着，却没有把金属片交给鱼贩子的意思。
　　鱼贩子恼火地竖起眉毛：“你在逗我……”
　　“叮！”个人光脑实时提示，只有鱼贩子自己能听到，“‘温铭’向您的账户汇入10,000星币。”
　　谁？
　　温铭？温上将！？
　　鱼贩子如遭雷击，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温铭退出光脑的汇款界面，转到家庭智能管家，发送“打扫人鱼室”的指令。
　　“加急走领养程序，并且给人鱼进行全面体检。”他斜睨一眼，“钱够吗？”
　　“够够够！”
　　旁观的客人：那个破铁片够……吗？
　　55号：OvO
　　太好了，捡到的星币很耐花！
　　*
　　钞能力到位后，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
　　55号在体检水舱里翻滚一圈，再出来时已经坐上去新主人家的飞艇。
　　两名人鱼中心的工作人员负责运送它，他们开着飞艇闲聊：
　　“你听说没，高级人鱼展览会上发生了重大意外。”
　　“知道，人鱼中心财产损失巨大，而且贵族们昂贵的礼服全淋湿了，罪魁祸首有的赔喽！”
　　“！”
　　55号战战兢兢地靠近人鱼笼通风口，听他们的对话。
　　那块儿玻璃好像是它撞碎的……
　　新主人本就不富裕的家底，危！
　　“hhh我一直看不惯齐炫高调的作风，这次惹祸后，齐氏官网发通知取消他代理鱼粮项目的资格，爽！”
　　“齐氏最近发展势头挺猛，说不定能动摇温氏集团对人鱼用品的垄断地位……”
　　听到“撞破”玻璃的不是自己，55号紧绷的鱼尾瘫软，长舒一口气。
　　“算了，这都不是月薪三千星币打工人该关心的事。”
　　两人改变话题：“还记得隔壁部门的xx吗，确诊抑郁症了！”
　　“唉，xx眼神总是死水一潭，家里经济压力太大。”
　　“是啊，如果账户突然多几万星币，就能缓口气了……”
　　抑郁？
　　55号联想到温铭暮气沉沉的脸色，按压肚子：
　　看来新主人真的很穷。
　　没关系，它可以少吃一点！
　　……
　　到达目的地后，两个工作人员变得谨言慎行。
　　他们向温铭介绍养人鱼注意事项，态度尊敬而忌惮：
　　“人鱼的体检报告已经发送至您的光脑。
　　请小心人鱼具备攻击性的牙齿，熟悉前最好不要近距离接触，比如把它从人鱼笼转移到人鱼池的时候，应该使用精神海压……”
　　工作人员快速瞥向温铭，顿了一下，改口道：“请问人鱼室是哪一间，我们帮忙转移人鱼。”
　　温铭没有拒绝，带路到人鱼室。
　　人鱼池已经被收拾干净，宽敞却没有任何装饰，冷冷清清的。
　　“那么现在开始转移人鱼，过程会使用精神海，您小心水花溅到身上。”
　　人鱼笼中的55号不安地躁动起来……
　　被人类精神海压制的感觉相当难挨。
　　无形的力量钳制住身体，令鱼无法动弹。
　　55号只是听到“精神海”三个字，就本能地发出抗拒的唬声。
　　“请退后一些，这个状态的人鱼随时可能发动攻击。”工作人员提醒温铭。
　　碰到笼门卡扣时，里面的人鱼更加暴躁地乱撞，人鱼笼剧烈晃动。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高度警惕，准备一齐发动精神海：
　　“三，二……”
　　“呜呜！”55号闭紧双眼，认命地等待痛苦。
　　“我来。”
　　温铭打断工作人员倒数，上前打开笼门卡扣。
　　工作人员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心里话脱口而出：“别！您精神海残缺，很容易被人鱼……”
　　人鱼笼被开启的瞬间，温铭单手制住55号手腕，用巧劲将人鱼转移进人鱼池，没有弄疼它。
　　55号接触到水，一甩尾巴，火速远离池边。
　　它游到几人的精神海范围之外，钻进水里，隔着层层水波偷看温铭：
　　精神海残缺的新主人，好温柔……
　　一切发生在几秒内，工作人员劝阻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磕巴道：
　　“没，没事就行。”
　　好恐怖的体术！
　　上将精神海出了问题，但身手和在战场时一样犀利。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瞄温铭的衣服，见他一番动作下来没有被溅到一滴水，更加敬佩：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人鱼适应能力差，换新环境后会很闹腾，您有任何需求或疑问随时联系人鱼中心。”
　　温铭和他们一起走出人鱼室。
　　等周围安静下来，55号游出水面，观察新家：
　　人鱼室有一扇大窗户，被厚重的浅灰窗帘覆盖。
　　除了人鱼池瓷砖是最基础的浅蓝色，其他都以黑白灰为主色调。
　　装修简约，家里配饰比55号之前待得实验室还少。
　　55号贫瘠的词汇库中，正好有一个词能形容新家——
　　家徒四壁。
　　“穷”这个字它已经说倦了……
　　“呲呲。”
　　门外出现细微的塑料摩擦声，55号鱼尾起伏，飞速游到池边，鼻尖耸动着嗅闻。
　　这个声音是它最期待的——鱼粮袋子！
　　温铭提着人鱼粮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猛咽口水的小人鱼。
　　“稍等再吃。”他安抚道，将鱼粮袋子放在身边。
　　必须先确认体检结果，小人鱼没有特殊过敏源才能喂。
　　他打开光脑，体检报告加载完毕，率先跳出来一串红色字体，都是异常指数：
　　1.体型偏小的成年人鱼，身体较弱，注意不能过多疏导；
　　2.轻微营养不良，注意减少喂食量，它现在无法分解正常量的鱼粮；
　　3.尾巴灼伤，伴有鱼鳞脱落，人鱼中心将调配治疗药膏，尽快为您邮寄到家；
　　……
　　越往后看，温铭眉头越紧。
　　鱼贩子说小人鱼尾巴的伤是救助时自带的，但体检结果却是可以用药膏治的“灼伤”。
　　它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
　　55号对着鱼粮袋望眼欲穿。
　　新主人的脸色好凝重，家里收支情况撑不住这顿粮了吗？
　　它饿极了，着急地哼哼唧唧。
　　温铭按两下眉心，熄灭光脑，撕开人鱼粮包装袋，突然怔住。
　　没有准备人鱼碗……
　　他从未养过人鱼，今天才第一次启用人鱼池。
　　人鱼用品的垄断者本人，其实家里一件人鱼用品都没有。
　　就连这袋鱼粮，也是决定领养小人鱼后加急买的。
　　温铭放下鱼粮，准备再加急一个人鱼碗。
　　“嗷！”55号饿得眼泛绿光，腰卡在池边，上半身悬空，探着指尖轻轻戳几下温铭。
　　温铭极轻地叹了一声。
　　他手心捧了一把粮，另一手虚虚护着55号，避免它栽倒：“吃吧。”
　　小人鱼的吃相一如水族箱中那样，狼吞虎咽。
　　人鱼中心向贵族推荐人鱼时，一般有几个标准：第一看疏导能力，第二就是“家教”。
　　家教包括吃东西是否速度适中、是否保持整洁、是否护食等。
　　55号显然会被人鱼中心打一个极低的分数。
　　但温铭现在关注的点，和那些标准毫无关联——
　　小人鱼不会伤害他。
　　人鱼的牙齿比爪子更具攻击力，温铭用手喂食时，一直在提防。
　　而55号只有最初几口会张大嘴咬鱼粮，到了接近温铭手的地方，它便转变成舌头舔食。
　　就算它吃得急、撒得满地都是、喉咙间“唬唬”着护食，牙齿和爪子却始终没有碰到温铭皮肤。
　　它比任何人类都清楚自己“危险”在哪里……
　　等小人鱼吃完，温铭又用手舀了一些喂它。
　　55号没吃过这么香的粮，吃完就迫不及待抬头看温铭。
　　它的瞳孔和琉璃一般有光泽，尾巴尖期待到翘起来，“嗷嗷”叫着表示还没吃饱。
　　价位不同的人鱼粮，成分配比也不一样，温铭喂的这款营养价值很高。
　　这对轻微营养不良的小人鱼来说，太超标了。
　　温铭抵挡住小人鱼的“撒娇”攻势，封起鱼粮袋：
　　“今天只有这么多。”
　　翘出水面的尾巴尖失落地垂进人鱼池里。
　　55号拉着温铭的手，意犹未尽地舔他手心，品味鱼粮碎末的味道。
　　它只吃了半饱，但它是一条懂事的人鱼，家里穷成这样，就算不够吃也不好意思多要。
　　55号眼神饱含同甘共苦的决心：
　　主人，我饿点没关系，不能苦了咱们的家！
　　温铭：？


第4章 
　　55号舔完温铭手上的鱼粮渣，又想去舔地上掉的。
　　温铭用干净的那只手揽住小人鱼的腰，制止它。
　　“家庭管家，打扫人鱼室。”
　　“滴滴！”一个圆柱形的机器进入人鱼室，发出电子播报音。
　　家庭管家胖墩墩的身体内藏乾坤，伸出一只机械臂，扫过掉有鱼粮渣的地面，便完成清洁。
　　温铭在机器支出的小型洗手台冲洗手：“录入人鱼信息。”
　　“滴滴！”
　　圆墩上的摄像头对准满脸好奇的55号，上下扫描：
　　“录入中——已将此条人鱼加入家庭成员列表，请输入此条人鱼名字！”
　　温铭目光下意识落在小人鱼的左耳朵上。
　　在水族箱第一次见到它时，那里挂着印有“55”的标签，但第二次再见，标签便消失不见……
　　温铭大拇指拂过小人鱼左耳的耳洞：“‘五五’是你的名字吗？”
　　55号不适应地甩头，躲开他的抚摸。
　　就像是在表明自己讨厌这个名字……
　　温铭默念几遍“五五”，再开口时，变成了：“沐沐？”
　　55号尖耳朵一抖，没有特别的回应，但也没有明显的抗拒。
　　“继续录入信息，人鱼的名字是‘沐沐’。”
　　“滴滴！”家庭管家指示灯闪烁，引得小人鱼探出手摸指示灯玩。
　　“录入完成。沐沐你好，欢迎加入家庭！
　　已开启辅助养人鱼模式，即将到睡觉时间，沐沐，来清理口腔吧！”
　　机器中间突然开了一个口，出现的东西形状酷似小鱼干。
　　鱼鱼零食！
　　沐沐大张嘴咬住“小鱼干”，“呲”的一声，被喷了满嘴味道奇怪的清洁水。
　　它连忙向后仰，慌乱中在水里来了个后滚翻，“呸呸”地吐泡泡。
　　家庭管家的指示灯又在闪烁：“滴滴！清洁已完……”
　　“嘘。”温铭打断它的语音播报。
　　沐沐是一条气性很大的小人鱼，头着地也要扇齐炫两尾巴。
　　家庭管家刚惹了它，要是再出声，沐沐说不定直接跳出人鱼池和它进行搏斗……
　　“沐沐？”温铭对着不断冒泡泡的水面道。
　　人鱼池安静了几秒钟，沐沐慢悠悠钻出脑袋。
　　它斜眼仇视家庭管家，尾巴一拍水，扬起的水花洒满圆墩机器表面。
　　沐沐这才满意，游到温铭面前，无辜的表情像是在说：
　　不是我的错，那个破机器先喷水欺负我！
　　温铭嘴角出现不明显的弧度：“不喜欢这种方式的话，以后换成有清洁效果的零食，好不好？”
　　零食！
　　沐沐绕着池子游了一个大圈：“嗷！”
　　家庭管家默默擦地ing。
　　“沐沐。”温铭对着小人鱼补充，“玩水时尽量不要把水扬出水池。”
　　沐沐缩到池边，不动了……
　　“睡觉时间到了，亲爱的家庭成员们，好梦。”家庭管家指示灯转换成柔和的夜间亮度，离开人鱼室。
　　温铭也拿起鱼粮袋走出去。
　　‘人鱼适应能力差，换新环境后会很闹腾。’
　　温铭在人鱼室门口停顿，不放心地回头——
　　人鱼池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沐沐，晚安。”
　　水面“咕噜噜”冒出几个小泡泡……
　　*
　　也许是第一次有人类对沐沐说“晚安”的缘故，它这一觉睡得很沉。
　　沐沐睁开眼睛，对着水温舒适的新环境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有了新家、新主人和新名字。
　　“滴滴！”
　　门外，家庭管家冷硬地像是在念台词：“早安，开启新的一天吧。”
　　人鱼室内随之切换到白昼模式，池边镶嵌的一圈小夜光灯变暗，窗帘自动滑开。
　　厚重的布料敞开，阳光斜着扑进来，撒上水面。
　　阳光！
　　实验室里一眼都没见过的阳光！
　　沐沐兴奋得脸色通红，啪唧一下跳出水池，爬到窗户边。
　　温铭来喂人鱼，正好看见沐沐撑着窗台立起鱼尾，一副想要“越狱”的样子。
　　“沐沐。”
　　这一声喊得有些急。
　　“？”
　　沐沐滑落地面，它皮肤莹白细腻，在自然光照射下质感接近透明。
　　它无需“越狱”，就已经美好得恍若不属于这里……
　　“滴滴！”家庭管家检测到人鱼室地面湿滑，从温铭身边经过。
　　温铭眼帘半垂，随手将加急的人鱼碗放在家庭管家顶部。
　　圆柱形机器驮着人鱼碗，开始打扫沐沐爬过的地面。
　　“沐沐，回来。”
　　温铭晃动一下鱼粮，颗粒在包装袋里发出声响。
　　沐沐立马将阳光抛掷脑后，跳回人鱼池，扒在池边等饭。
　　“嗷！”
　　我准备好啦！
　　好似仍旧没有人鱼碗，温铭手抓一把鱼粮喂食。
　　直到小人鱼舌尖滑过手心的触感传来，温铭才真真切切确定：
　　沐沐没有离开他。
　　……
　　人鱼的攻击力低下，不具备突破门窗的能力。
　　但温铭出门前，给家庭管家加了“随时报告人鱼异动”的指令。
　　“滴滴！”
　　一整天，家庭管家的提示音在光脑响个不停：
　　“报告，沐沐一次又一次从水面跃起，不符合《人鱼行为解读》的任何一项！
　　开启情绪扫描——它在自娱自乐。”
　　“警告！沐沐一动不动漂在水面，符合《人鱼行为解读》的死亡动作。
　　开启生命体征扫描——它在晒太阳。”
　　“报告，沐沐自行跳出人鱼池……”
　　温铭在文件签字的笔尖一顿。
　　“它咬了一口多肉，‘呸’几声，吐出来偷埋进花盆土里。”
　　“。”
　　这份文件，温铭足足签了几分钟。
　　许特助难以相信，一向干练肃穆的上司，今天工作效率如此反常……
　　“上将。”许特助试探地开口，“有项目出现问题了吗？”
　　温铭手指在桌面轻敲：“不知道哪里养得不对，我的人鱼想逃。”
　　“原来是人鱼的问……”许特助脸色骤变，“人鱼？”
　　上将养人鱼了？
　　比“温铭养人鱼”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温铭对养人鱼这件事的态度。
　　从温氏人鱼用品刚起步开始，许特助就跟着温铭工作，一路大风大浪发展到现在，从没见过温铭对某件事感兴趣。
　　在许特助眼中，温铭是一台披着人皮的精密仪器。
　　上班、工作、回家，既定程序机械地运转，等待死亡降临……
　　这种无情绪“机器”，竟然主动提起了工作以外的话题！？
　　许特助震惊到上班的“尸斑”都淡了一些。
　　“人鱼想逃……”
　　当然是因为上将曾经在战场出生入死，杀伐果决的气息吓坏了人鱼。
　　许特助扶了扶眼镜，换成委婉说法：
　　“人鱼很娇气，只要感到不舒服就拒绝疏导，应该细心呵护。”
　　温铭手指敲击的速度逐渐放缓，若有所思……
　　许特助找来一本《人鱼饲养手册》，放到温铭办公桌上：
　　“如果您……感兴趣，可以从入门教程着手。”
　　温铭手悬在下一份文件上方，犹豫后，转为翻开《人鱼饲养手册》。
　　许特助握紧拳，差点喜极而泣。
　　上司终于有点“人样”了……
　　《人鱼饲养手册》第一页第一条：
　　‘人鱼牙齿虽然不够锋利，但能造成出血伤口，绝不能直接用手喂食，它们随时可能咬伤……’
　　温铭合住手册。
　　许特助看着温铭又回到工作状态，暗自叹气：
　　“果然只是错觉，上将怎么可能有感兴趣的事……”
　　*
　　‘这次语言考核成绩怎么样？’
　　‘它们的排名变动很大……除了55号。’
　　‘55号每次考核表现都不算好，但总能卡在中后的排名，混点鱼粮吃。’
　　‘该说它幸运还是不幸呢，它还没尝过高级鱼粮的味道吧……’
　　实验室根据人鱼表现，给它们喂食不同等级、不同量的鱼粮。
　　最先听懂人类语言的命令、作出反应的人鱼，能吃到足量高级鱼粮。
　　而55号的排名，只能获得勉强垫肚子的低级鱼粮。
　　低级鱼粮大部分成分是充饥的水草类，营养不足，所以实验室里表现较差的人鱼们尾巴黯淡无光。
　　‘教授特别强调过，55号是意外从大海捕回来的，要重点培养、测试、挖掘它的能力。’
　　‘但目前看来，它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难道只用鱼粮刺激不出它的潜力？’
　　‘奖和罚组合，才能起到最佳效果！’
　　55号惊恐地抬头，实验人员拿着电击棒朝它伸来……
　　‘呲——’
　　“呜！”
　　人鱼池中的蓝色鱼尾突兀地挣扎起来，水花四溅。
　　“滴滴！”家庭管家闪烁红色警报灯，“检测到人鱼暴躁行为，自动开启机器压制装置。”
　　圆柱机器内部伸出一对机械臂。
　　“取消。”
　　机械臂应声而停，收回机械臂，安静待命。
　　“沐沐，抱歉。”温铭手里拿着药膏，衣服被打湿大半，“我吓到你了。”
　　沐沐翻滚得撞到池壁才停下来，颈侧的鳃急速开合。
　　它赶紧摸了摸耳朵，上面没有挂标签。
　　太好了，只是噩梦……
　　沐沐探出水面，视线锁定池边的温铭，才彻底放松鱼身。
　　它不再是前主人实验室里的55号了。
　　它叫沐沐。
　　“沐沐。”温铭感觉小人鱼状态有些奇怪，“过来，你的尾巴需要上药。”
　　沐沐装作听不懂，缩进角落。
　　家庭管家摄像头左右扫描：“帮您自动搜索‘人鱼不听话怎么办’，点赞数第一位的回答如下——
　　奖与罚相结合，才能起到最佳效果！”
　　“！？”
　　听到熟悉的话，沐沐仿佛又遭受电击棒，鱼尾又痛又麻。
　　它冲到池边。
　　‘玩水时尽量不要把水扬出水池。’
　　沐沐正准备泼水的动作紧急转变，对着家庭管家呲牙，凶巴巴的：
　　“嗷嗷哺呜！”
　　我知道你是前主人派来的间谍！快从主人的机器身上下来！


第5章 
　　“沐沐，它不会再给你清洁口腔，别怕。”
　　沐沐指向家庭管家，急切对温铭解释：
　　“嗷嗷！”
　　先清洁这个机器吧，有脏东西！机器是间谍！
　　温铭听完小人鱼的嗷呜乱叫，平静道：
　　“家庭管家没有说错，奖与罚相结合。”
　　“……”沐沐蓦地闭嘴，沉入池中，和鱼尾相同颜色的发丝在水中飘舞，迷茫而失落。
　　“做了值得表扬的事，应该给奖励。”温铭撕开包装袋。
　　人鱼的嗅觉很好，沐沐隔着空气和水，闻到了比人鱼粮更香的味道。
　　它向上游，眼睛露出水面，小心翼翼地眨了眨。
　　“沐沐刚才按照我说过的，没有向外泼水，很乖。”
　　温铭手臂探进水池，虚拢着沐沐手腕，把它的手拉到池边，给它倒了一手心的虾仁冻干。
　　这款冻干是温氏价位最高的人鱼零食，选用了人鱼最爱吃的品种虾，精加工，光是气味就很香。
　　沐沐鼻尖不停耸动，迫不及待地抽手。
　　“但是……”温铭握着它手腕的动作纹丝未动，“不让抹药的话，只能惩罚，没收零食。”
　　温铭知道人鱼听不懂人类语，用动作示意沐沐把尾巴放到池边。
　　沐沐知道人鱼不应该听懂人类语，装傻充愣，等温铭重复好几遍手势，才把尾巴贴到温铭手边……
　　温铭顺着鳞片轻抚蓝色鱼尾：“乖。”
　　人鱼从腰部开始覆盖细鳞片，这部分鳞片手感接近皮肤，软的；
　　越靠近尾部，鳞片逐渐变大，光滑、坚硬、泛着荧光，排列满鱼尾。
　　而整齐的鳞片，被一小片损伤打乱。
　　像是被火苗灼烧过，沐沐伤处焦黑，周围鳞片卷曲地翘起，隐隐能看到其内皮肉……
　　‘它是被人类救助的人鱼，本身就有伤。’
　　温铭给伤口上药，敛眉：
　　灼伤，是救助前在自然界受的伤？还是说……
　　指尖下的鱼尾瑟缩了一下，温铭转头，捕捉到沐沐紧张又害怕的眼神。
　　有人虐待过它？
　　沐沐“嘎嘣嘎嘣”嚼了一粒冻干，抖动尾巴尖：
　　好痒啊！
　　温铭的指腹覆着薄茧，沐沐伤口处感知很敏感，酥酥麻麻，忍不住地向后缩。
　　尾巴上的手指力度变得更加轻柔。
　　好在“折磨”结束得很快。
　　温铭盖上药膏：“好了。”
　　刚说完，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手心还剩半捧冻干。
　　“？”
　　温铭怔了一瞬，那只手又往他嘴边凑了凑，与温铭喂沐沐的动作一模一样。
　　至今为止，沐沐吃东西从没出现剩饭的情况。
　　哪怕是鱼粮渣，它都会舔干净。
　　温铭拿起冻干包装袋检查，疑惑道：“没有过期，不喜欢吃虾？”
　　“嗷啊！”
　　我还没见过你吃东西呢，多少吃点吧！
　　小人鱼的指甲几乎戳到温铭嘴角，温铭艰难猜测：“该不会，要让我吃……”
　　沐沐眼睛更亮，咽下口水，大方地分享食物。
　　毕竟主人万一饿死，就没人养它了。
　　温铭：……
　　说不感动是假的。
　　“谢谢沐沐。”他拿出一管营养剂，当着沐沐的面喝掉，“但我吃这个就行。”
　　营养剂，星际人类高效补充人体必需物质的“食物”，价格为普通食品的百倍以上。
　　沐沐在实验室没学过这个知识点，满脸不赞同：
　　“呜？”
　　你那么宽的肩，吃的还没我一顿零食多？
　　温铭把沐沐盛放冻干的手推回去：“不用给我。”
　　“&*￥%？”
　　为了养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吗？我把家里吃得更穷了！？
　　沐沐从手心挑出一粒最大最好看的冻干，试图塞进温铭嘴里：
　　你不吃，我也不吃！
　　温铭只好接过来，假装咬几下，手背身，悄悄把冻干扔回袋子。
　　拙劣的演技能骗过任何一条普通人鱼，但骗不过沐沐……
　　沐沐也把手里的冻干都扔在池边，恶狠狠对温铭呲了一下牙：
　　“唬……”你敷衍我！我不需要你自己饿肚子省钱喂我！
　　蓝色人鱼快速沉入水面，生闷气。
　　这是它第一次凶新主人，躲进水里也能感受到沉闷的气氛……
　　“滴滴！”家庭管家提示音响起，“有客人到访。”
　　虚拟屏显示来人的影像——一位典雅的中年女子，气质沉静。
　　是温铭的母亲，代容。
　　代容一进门，就直奔人鱼室：“你是真的买了人鱼，还是口头应付我？”
　　她扫视平静的人鱼池：“人鱼呢？”
　　蓝色的鱼尾蜷缩在蓝色瓷砖池底，很难辨认位置。
　　温铭叫道：“沐沐。”
　　不知是因为听到自己名字还是听到陌生人声音，如春笋般，沐沐冒出脑袋，好奇地打量代容——
　　一丝不苟的盘发，审视的目光。
　　来者不善……
　　沐沐摆动尾巴，游到温铭旁边，把池边散落的虾肉冻干收回来，全程警惕地盯着代容。
　　像是害怕零食被外人抢走，沐沐囫囵吞下冻干，噎得捶了几下胸口，憋出泪花也不忘戒备。
　　代容：……
　　有点可爱。
　　“咳。”代容调整好表情，严肃道，“它的疏导能力怎么样？”
　　‘这条疏导能力也太弱了吧？叫它低级人鱼都算给面子。’
　　沐沐抿了抿唇，下意识退到温铭后面……
　　温铭侧身，摸了摸它的头发，让紧绷的人鱼放松下来。
　　同时，从他们接触处，开始逸散细微的疏导能量。
　　“你……”代容优秀的表情管理失控，话尾带着颤音，“你可以被疏导了？”
　　面色平和的温铭、乖顺疏导的人鱼——
　　眼前的这一幕，是代容投入研究事业唯一的追求。
　　温铭淡然回应：“嗯，只有它可以。”
　　“不，既然出现了例外，你的精神海说不定已经有转机。”
　　代容感受了一下疏导能量密度，继续道：“它疏导能力太弱，对你来说没用，换条高级人鱼试……”
　　“啪！”
　　人鱼尾巴重重拍打池水，打断了代容说话。
　　沐沐扁着嘴，抓住温铭的衣角。
　　布料上出现了一个湿手印，沐沐赶紧松手，使劲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紧紧扒住温铭。
　　“小人鱼，你在向他求救吗？”
　　代容黛眉微挑：“被他养上是你命苦，他天生感情淡漠，不可能对宠物产生感情。”
　　她与温铭沉寂的黑眸对上：“对吧？”
　　温铭垂下眼帘，帮沐沐把贴在额头的湿发捋到耳后：
　　“无需浪费母亲时间。”
　　他低头看人鱼时，只留给代容侧脸。
　　但即便是侧脸，代容也能判断出来，那种神情与温铭平时，判若两人……
　　代容眉间的笃定消散，退让道：“不换也行，再养一条高级人鱼。”
　　沐沐拍打水面的动作更大了：
　　“呜！”
　　主人哪里买得起高级人鱼啊！
　　一时间，人鱼室中只有水花落进池子的声音。
　　代容沉下脸，她了解自己的儿子——
　　温铭是一个毫无求生欲的人。
　　精神海情况越遭，温铭的情绪越平静。
　　他不畏惧死亡，对星际中的一切兴致缺缺，仿佛生与死没有区别。
　　傲人的军功、卓越的事业，令所有人眼红的成就，在温铭眼中，却与空气中飘浮的尘埃相同。
　　在代容看来，温铭现在的态度，无异于摆烂迎接死亡。
　　“再这样下去，你精神海会暴动的！”
　　压抑的哭腔并没有使情况出现转机。
　　而沐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脑袋瓜恍然大悟：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主人没钱→买不到高级人鱼→精神海有暴动风险→主人的母亲难过
　　沐沐闭紧眼睛，使出浑身的力气，把疏导传输过去的小水滴挤成大水滴。
　　它是拯救这个家的希望！提高自己的性价比，尽全力救主人！
　　小人鱼为这个家承担了太多……
　　“你看，连人鱼都这么努力，你还对自己的生命无所谓。”代容感受到微微增强的疏导能量，“我们都在救你！”
　　温铭眼睛宛如被冰雪覆盖的原野，空旷、白茫茫一片：
　　“母亲到底想救我，还是想弥补没救回父亲的遗憾？”
　　代容躲闪视线，指甲掐进手心也不觉……
　　她拿出一个特殊容器，收集沐沐疏导时溢出的能量，语速变得极快：
　　“我先回去研究，匹配到与这条人鱼能量性质类似的人鱼之后，再谈换人鱼的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疏导还在进行中，沐沐一刻不停地用最大强度，脸色发白。
　　就像体检报告提到的，身体较弱的它无法承担过多疏导任务。
　　温铭与它拉开距离，中断疏导。
　　沐沐手中一空：“嚎？”继续呀？
　　只成功让几片叶子精神起来而已。
　　“足够了。”温铭递给它一根小鱼干，“谢谢沐沐。”
　　这是具有清洁口腔效果的加工零食，见沐沐啃得欢快，温铭把人鱼室调节到睡眠模式：
　　“晚安。”
　　在灯光逐渐黯淡时，温铭察觉到沐沐投来的眼神——
　　清澈的、有灵性的，像人类一般透露出担忧的情绪。
　　“……”
　　很快，温铭周围陷入黑暗，“饱含情感的人鱼”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
　　第二天。
　　许特助瞥一眼上司凝滞的表情，再检查一遍进展顺利的公司项目，直接抢答：
　　“又是和养人鱼相关的问题？”
　　温铭出神地看着手中钢笔：“它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人鱼的大脑活动简单，想法直来直去的，很好猜。”许特助自信道，“能描述是什么样的眼神吗？”
　　温铭手指夹着钢笔转动：“把我当成患难与共的兄弟。”
　　“……啊？”
　　许特助扶了一下眼镜，踌躇再三：“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温铭选择性地描述昨晚的情况。
　　许特助沉吟片刻：“要不您就吃一口鱼粮给它看吧，别寒了孩子的心……”


第6章 
　　“要不您就吃一口鱼粮给它看吧，别寒了孩子的心……”
　　许特助说完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亡羊补牢：“我的意思是，那种粮可能不和它胃口，才给别人吃！”
　　温铭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听进去了。
　　“库房里有好几款试用粮，我马上拿来。”许特助擦了一把冷汗，“希望能让人鱼提起食欲。”
　　……
　　当天晚上，沐沐看见温铭提着好几袋鱼粮，整条鱼都不好了。
　　“！？”买这么多！
　　倒是省着点花啊，什么家底自己心里没数吗？难道家里彻底走入绝境，这是最后的晚餐？
　　温铭一种一种拆封，分别倒一点在手心，测试沐沐的喜好。
　　但沐沐始终焦虑地在水池游荡，一口都不吃……
　　温铭把小人鱼的哼哼唧唧当成“不合口味”，继续试。
　　“这款……”
　　温铭拿起最后一袋，动作慢了下来：
　　“公司新调配的人鱼粮，销量不如之前的口味。
　　测试时，每种配料都受人鱼欢迎，但上市后消费者回馈适口性一般，不知道为什么。”
　　他语气淡然，很符合“不顾老板死活”的打工人状态。
　　游来游去的小人鱼突然停住：
　　原来是主人工作的公司派他来改良产品口味的！
　　它瞬间就不排斥那些鱼粮了。
　　沐沐游到池边，凑近温铭的手。
　　“喜欢这种？”温铭眉间微动，“销量没达到预期，已经准备下架了。”
　　人鱼的表达非常单一。
　　喜欢就吃，不喜欢就忽略，它们不会告诉人类“为什么”。
　　所以温氏无法调整新款鱼粮配方，只能推翻重来。
　　温氏新产品惨遭滑铁卢，也让其垄断地位岌岌可危。
　　竞争对手们纷纷推出新口味的鱼粮，希望一举挤掉温氏。
　　正如齐炫的家族，齐氏人鱼用品公司……
　　沐沐扒拉过来温铭，对着他手心的新款鱼粮嗅来嗅去。
　　一股怪异的味道混合其中。
　　“嗷！”怪不得销量不好呢！
　　温铭：？
　　总感觉被自家人鱼训了？
　　沐沐一点点舔掉自己喜欢吃的，剩下一粒虾仁冻干，抬头眼巴巴看温铭。
　　温铭掂了一下冻干，认出这是人鱼们最爱吃的品种虾。
　　沐沐摇晃着他的手，喉咙里咕噜噜，像是要说某件重要的事。
　　人鱼的声带构造与人类不同，目前星际中没有任何破译人鱼语的方法。
　　温铭耐心听完：“没吃饱？”
　　“……”笨主人。
　　温铭估摸着小人鱼今天的营养摄入量，又给它倒了一些新口味鱼粮。
　　沐沐深知语言行不通，换成表演——
　　它先把其中的虾仁冻干挑出来，香喷喷吃了一大口，然后把冻干放回鱼粮中，吐着舌头摇头：
　　“yue！”
　　温铭诧异道：“冻干和其他食材混在一起，就不好吃？”
　　演技精湛的小人鱼美美吃完剩下的粮：“呼。”
　　聪明主人！
　　‘它疏导能力太弱，对你来说没用，换条高级人鱼。’
　　沐沐侧脸贴近温铭的手背，蹭了蹭，眼睛亮得仿佛会说话：
　　我挺有用的，不要换掉我，好不好？
　　温铭心尖莫名其妙软了一下。
　　他动了动手指，拂过沐沐的耳朵尖。
　　人鱼耳朵下半部分与人类形状相似，但耳廓向上收窄，像精灵一样尖尖的。
　　耳朵尖皮肤很薄，沐沐痒得抖了抖耳朵，却没有闪躲。
　　温铭又有意无意扫过那里，看着它耳朵尖端白皙肤色一点点变红……
　　沐沐恼了，转头在他手腕咬一口，沉进水池不吭声。
　　小人鱼咬人的速度，和战场上的厮杀相比，慢吞吞的。
　　温铭本可以轻松躲开，可心念一动，任由沐沐在自己手腕留下一圈牙印。
　　没出血、没破皮，牙印很浅，看得出来根本没用劲咬。
　　温铭轻笑，提起新款口味鱼粮袋。
　　他的人鱼信任他，他也可以信任他的人鱼。
　　*
　　“要调整配方？”
　　许特助惊疑不定：“这款已经赔了很多开发资金，固执试错不如及时止损。”
　　温铭面不改色处理手头文件：“调整一种食材，冻干虾不能和其他食材混在一起。”
　　许特助懵了几秒：“这个结论出自哪里呢？”
　　“我的人鱼。”
　　“人，人鱼？”
　　许特助震惊得眼镜向下滑：“上将您不能轻信低智商的人鱼！
　　人鱼专家至今没能破解它们的语言，而且它们行为大部分是未知的、无逻辑的……”
　　温铭在翻页文件间隙，冷漠地抬眼。
　　许特助剩余的话冻在喉咙里，立即低头：
　　“我这就通知开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公司都在忙碌于寻找替代冻干虾的配料。
　　而沐沐，俨然成为公司编外大功臣……
　　它每天大口吃完温铭喂自己的粮，就化身挑食人鱼，帮忙调整配方。
　　一开始，温铭只会放两种备选食材，让它选更喜欢哪种。
　　但沐沐在吃这一方面，展现出了超乎寻常人鱼的灵气。
　　它不仅能选食材，还提示微调各食材比例，甚至强烈要求把蔬菜干做成小鱼干的形状。
　　简直是挑剔的美食家！
　　敲定最终配方并投入测试当天，温氏公司员工们坐立不安。
　　“我第一次见推动进展这么快的项目，是不是顺利过头了？”
　　“顺利？等测试反馈出来再考虑能不能用这个词吧！”
　　“我相信上将，虽然不明白他提出那些改进方案有何用意，但他一直都很靠谱！”
　　许特助从温铭的办公室出来，听到员工的议论声，咬紧后槽牙：
　　靠谱的上将，现在正摸鱼学习保养人鱼尾巴的手法呢！
　　许特助扶了一下眼镜，像是打开了吐槽开关，低声碎碎念：
　　“开会批文件一副死人脸，《人鱼饲养手册》都翻八百遍了，还经常认真专注地研究。
　　最离谱的是让什么都不懂的人鱼参与……”
　　“收到反馈了！”有人惊呼。
　　员工们一哄而上，抢着念新口味鱼粮的试用反馈：
　　“适口性非常好，我家两条人鱼抢着吃，它们第一次吃得这么香，赞！”
　　“还得是温氏的人鱼粮，家里人鱼吃完，满足得主动疏导。”
　　“把蔬菜做成小鱼干形状应该申请星际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不爱吃蔬菜的人鱼还以为那些都是肉，吃光了。”
　　好评率100%
　　许特助：OoO
　　不愧是能当上将人鱼的人鱼。
　　他火速返回温铭办公室：“上将，调整后的产品非常成……功。”
　　办公室门口的电子屏显示：已打卡下班。
　　“原来上将也会踩点下班。”许特助麻木道，“主业养他家宝贝人鱼，副业才是当总裁……”
　　*
　　踩点下班的温总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人鱼室打招呼：
　　“沐沐。”
　　“！”沐沐在家无聊，开发出了一系列新技能，听到主人声音，激动得表演连续前滚翻。
　　欢迎回家！
　　温铭把几个小盒子放到池壁上，沐沐立马凑过来，张大嘴巴：
　　“啊——”
　　又是新口味，我来试吃！
　　“这是伤疤修复膏。”温铭单手扯松领带，“等我一会儿。”
　　他边脱西装外套边走出人鱼室。
　　伤疤修复膏？
　　沐沐扭头看自己的尾巴——
　　伤口已经不疼了，鳞片还是半脱落的状态，这样下去会留疤。
　　沐沐扭扭捏捏地戳几下伤疤修复膏：
　　这玩意贵不贵？
　　门外传来温铭和别人光脑通话的声音。
　　沐沐探长脖子，放轻呼吸，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几个词汇：
　　“嗯，在温氏官网正式上架升级版……辛苦……奖励。”
　　它看伤疤修复膏的眼神瞬间变得友善。
　　这是公司给主人努力工作的奖励！
　　等温铭换好衣服，回到人鱼室，就看到小人鱼慵懒地把尾巴搭在池边，尾鳍“啪啪”拍打瓷砖，像是在催促：
　　快来，给本鱼抹滑滑！
　　温总拆封昂贵的顶级修复膏，听话地上前“伺候”鱼大人。
　　一人一鱼在抹药这件事已然练出默契。
　　温铭蘸取修复膏，沐沐便悬起鱼尾贴过去，节奏卡得刚刚好。
　　沐沐适应了温铭手上薄茧，当初有多痒，现在就有多上头，仰在水面，眯着眼睛享受。
　　它舒服得困意上涌，听到身边有东西掉进水里，睁开眼睛一看——
　　半透明的一条小鱼。
　　零食！
　　沐沐半梦半醒间，嗷呜一口逮住小鱼。
　　入口的味道不太对，它睡意消失，浑身打个激灵：
　　不对啊，鱼鱼零食怎么是透明的？
　　温铭没注意到这一幕，他合上清洗凝珠的盒子，抬头寻找……
　　《人鱼饲养手册》写到：
　　‘人鱼尾巴具有疏导精神海、分解杂质的作用，它们不用上厕所，分解食物的营养后，鳞片缝隙自动排出杂质。
　　所以最好定期清洁、养护家里人鱼的尾巴，保养鱼尾的手法如下……’
　　清洗鱼尾用的凝珠是温氏最受欢迎的产品之一，精致的小鱼形状可以降低人鱼抵触感，让清洗过程更加顺利。
　　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手滑。
　　温铭手中滑落一颗，池面却空空荡荡，没看到漂浮的凝珠。
　　他拨开沐沐的头发，以为凝珠混在其中。
　　“吧唧吧唧……”
　　温铭神色一凝，快速掐住沐沐下巴：“吐掉。”
　　凝珠一滑入口腔就融化，沐沐欲哭无泪：
　　我也想吐掉！
　　它一开口，诉苦的话没出来，反而打了个嗝。
　　一个彩色泡泡骤然从嘴里吹起，又“啵”的一声破裂。
　　贪吃小人鱼面如菜色：糟糕了……


第7章 
　　沐沐误食了清洗凝珠。
　　温铭卡着沐沐下巴，用家庭管家伸出的纯净水管给它清洗口腔，冷静道：
　　“家庭管家，预约人鱼中心急诊，三分钟内到。”
　　“滴滴！预约完成。飞艇已就绪。人鱼笼已就绪。”
　　温铭打开人鱼笼的门，抱起沐沐。
　　沐沐双手撑在笼门两边，死活不进去。
　　温铭用巧劲控制住它的双臂，强硬地塞进人鱼笼。
　　一进入封闭的空间里，沐沐立马被可怖的回忆包围……
　　在大海里意外被人类抓捕，那是它第一次被关进人鱼笼。
　　小小的人鱼慌乱地横冲直撞，撞得鼻青脸肿也没能回到大海；
　　到了实验室，它也经常被前主人重点关注，在人鱼笼里单独进行训练。
　　55号不理睬外面的人，却永远也忘不了前主人投进来的眼神——
　　失望、不甘、对未知力量的狂热与探知欲；
　　可对55号那么执着的前主人，最终还是抛弃了它，任由它被人鱼笼送去未知的归处。
　　“呜呜……”人鱼笼里不断传出委屈巴巴的哼唧。
　　温铭手指在卡扣上摩挲再三，还是打开笼门，有些无奈：
　　“这么不喜欢在人鱼笼里？”
　　沐沐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人类从人鱼笼外注视，但温铭的眼神，和以前那些都不同。
　　它更加委屈，难过得冒出个鼻涕泡，一张嘴，嘴里也冒出个泡泡，此起彼伏的……
　　温铭叹气声极为清浅，挽起袖子，对沐沐张开双臂：
　　“来吧。”
　　沐沐表情立马变得明媚，尾巴发力，跳出人鱼笼。
　　温铭接得很稳，单手把它搂在身上，另一手给它尾巴贴上保湿膜：
　　“飞艇的速度会比较快，别怕。”
　　沐沐下巴枕在温铭肩膀上，害怕一开口又吐泡泡，便摇晃尾巴尖当作回应。
　　它嘴巴里全是刺激的味道，一路上都无精打采……
　　飞艇停靠在人鱼中心门口。
　　工作人员早早等候于此：“把人鱼笼交给我就好，呃……”
　　温铭长腿跨出飞艇，人鱼被他抱在怀中，正转动眼珠，观察四周。
　　“天哪！”工作人员大喊，“快放下它，人鱼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突然攻击人类的！”
　　“？”沐沐吓了一跳，转头观察这个一惊一乍的人类。
　　“你吓到它了。”
　　温铭话尾冷厉，安抚人鱼的手心力道却足够轻缓。
　　工作人员噤声，后背的工作服因冷汗黏在身上。
　　传闻里心如枯井的温上将，竟然喜欢养人鱼……
　　他小心地挑起视线，看向那条人鱼——
　　体型较小的蓝色人鱼没什么精神，但对周围一切都兴趣盎然。
　　天空的飞艇、闪烁的灯光，甚至工作人员细微的动作都能引起它的注意。
　　是一条活泼的、好奇星际万物的、与温上将截然相反的人鱼……
　　一阵微风吹过，那条人鱼毫无征兆地张开嘴，低头，尖牙靠近温铭颈侧。
　　“！”工作人员瞳孔剧烈收缩，张开嘴就想提示。
　　它要攻击上将！
　　“阿嚏！”
　　沐沐打完喷嚏，埋进温铭肩窝，偷偷把鼻涕蹭在他衣服上。
　　工作人员：……
　　也算是攻击了上将。
　　温铭收紧手臂，大步走进人鱼中心。
　　工作人员赶紧跑着追过去：“我给您带路！”
　　温铭看似步频不快，但步幅远，抱着人鱼也举步生风。
　　工作人员紧赶慢赶，推开人鱼急诊室，气喘吁吁：
　　“医，呼，医生，有紧急病例！”
　　紧随其后的，是来不及换家居服就赶来的温铭上将，和他怀中“瘫软”的人鱼。
　　医生面色沉重，快速准备抢救的药剂：
　　“还有生命体征吗？”
　　“？”
　　沐沐舔着嘴巴抬起头，冲医生打了个嗝，顺便展现彩色泡泡。
　　医生缓缓放下抢救用具：
　　“……坐下说。”
　　“它误食了清洁剂。”温铭撕掉沐沐鱼尾的保湿膜，把它放进看诊的水缸，补充道，“清洁鱼尾的凝珠。”
　　医生戴上防咬手套，检查沐沐情况：“它怎么会吃凝珠？”
　　人鱼没有自主生存能力，不会捕食水下生物，更不会乱吃漂在水里的东西。
　　“它们只吃处理好的食物，人类喂，它们才能理解‘这是吃的’。”医生疑惑，“这条人鱼和其他人鱼习性有区别？”
　　沐沐身体突然紧绷，半张脸埋进水里。
　　温铭虚虚握住它的胳膊，防止它伤人：
　　“不是，它吃东西急，怪我掉了凝珠没有及时捡。”
　　“所以它以为凝珠是你喂的食物……”
　　医生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大碍，人鱼身体能够分解杂质。”
　　沐沐长舒一口气，在水面形成一串小泡泡。
　　“吐一会儿泡泡就没事了。”医生被逗笑，“不放心的话给它做个体检。”
　　沐沐很快被转移到体检水舱。
　　水舱运作时，它缩在角落，蜷成一团。
　　“这条人鱼胆子真小。”医生惊奇道。
　　温铭听着水舱运作的声音：“它也害怕人鱼笼。”
　　“是吗？从没见过怕人鱼笼的人鱼。”
　　医生观察着沐沐蜷缩的姿势：“看来，它极其缺乏安全感……”
　　温铭嘴角压得很平，视线最后在水舱停留一瞬：
　　“麻烦您帮忙照看，我马上回来。”
　　“没问题！”
　　……
　　温铭凭借记忆，找到人鱼中心的领养处。
　　当初给沐沐办理领养手续的员工一眼就认出他：“上将，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温铭颔首：“有一些关于人鱼的问题，想请教它之前的主人……”
　　数字55标签、灼伤、营养不良、严重缺乏安全感……
　　小人鱼一定遭遇过什么。
　　“抱歉，领养系统双向保密，查不出对方的个人信息。”
　　员工调出相关界面，电子屏上显示的前一任主人是匿名。
　　而“为人鱼寻找领养人的原因”一栏，有这样几行字：
　　‘它是我意外救助的一条人鱼，不知是哪个狠心人把它抛弃在野外，真可怜。
　　我家里已经养了人鱼，希望可爱的蓝色人鱼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家人。’
　　员工感动地捂嘴：“太有爱心了！”
　　温铭漠然从那些文字上移开视线，向员工道谢。
　　他转身，原本三分的怀疑上升到九分。
　　那份说辞，过于无懈可击。
　　寥寥数语就解释了为什么人鱼身心都有创伤，并且营造出好心人形象。
　　就像是早已料到，领养人会来寻找原因……
　　“嗷——”
　　急诊室方向传出的人鱼尖叫，打断温铭的思绪，促使他加快脚步。
　　“终于回来了！”
　　医生满头大汗，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它不知怎么回事，体检舱一打开就开始嚎，还不让我靠近。”
　　温铭拒绝了医生递来的防咬手套，蹲身在水舱旁边：
　　“沐沐。”
　　人鱼的哭嚎声小了一点，干打雷不下雨：
　　“www！”我还以为你不养我了！
　　温铭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零食：“给。”
　　叫声被一键暂停，沐沐撇着嘴，抓住鱼干就是狠狠一口：别以为用鱼鱼零食就能哄好我！
　　温铭敞开双臂：“抱？”
　　沐沐叼着鱼干甩了甩头发，甩掉大部分水珠，环住温铭的脖子。
　　一回生二回熟，它这次尽可能不弄湿温铭衣服。
　　医生看呆了：“你，呃……它……”
　　他半天没组织起完整语言，温铭安抚着怀中躁动的人鱼：“我们先回家了，感谢您。”
　　“哦，没事。”医生机械道，“体检结果会发到你光脑……”
　　一等温铭离开，医生就打开光脑翻找记录——
　　果然，温铭是第一次养人鱼！
　　“所以他真的没发觉……”医生喃喃道，“那条人鱼，不是一般聪明。”
　　*
　　正如医生所说，沐沐异常症状很快就消失了。
　　不打嗝、不吐清洁剂泡泡，也恢复了精神，一回家就气势汹汹把清洁凝珠盒子扇飞。
　　但这一趟，并非一无所获。
　　体检报告显示：人鱼营养不良的情况已得到改善，无需再控制食物摄入量。
　　换句话说，沐沐终于可以吃饱肚子了！
　　它过上了梦想中的“富足”生活。
　　主人清晨上班前和傍晚下班后，都喂它鱼粮，管饱喂；
　　上班期间，还会在池边的人鱼碗里留一些零食。
　　沐沐会把零食分成很多份，每当家庭管家报时提示响一次，它就吃掉一份。
　　这样吃完零食，正好到主人回家的时间，给无聊的时间一点盼头。
　　“滴滴！”
　　家庭管家又一次报时，沐沐游到池边，吃今天的最后一份零食。
　　它仰躺着，懒洋洋咬碎海草脆片。
　　“！”好吃！
　　尾巴激动地一扬，水花从沐沐上方飞出人鱼池。
　　‘玩水时尽量不要把水扬出水池。’
　　沐沐艰难地咽下海草，双手扒着池壁向外看——
　　地面出现一个小水洼。
　　不行，不能给主人添麻烦！
　　沐沐双手一撑，鱼身探出水池，弯腰擦地。
　　不仅没擦干，身上挂的水珠一直向下滴，一小滩水进化成了一大滩水……
　　怎么越擦越湿？
　　沐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擦不干地面，左右找了找，伸长胳膊抓住窗帘。
　　它拉起窗帘下摆，吸地上的水，总算见到成效。
　　“噔。”家门被打开。
　　沐沐一惊，身体没撑住，从池壁往地上坠。
　　它不自觉扯住窗帘借力。
　　“啪嗒！”
　　窗帘就这样被拽了下来……
　　沐沐也随之滚落出水池，和窗帘绞在一起，“叮铃咣啷”摔在地上。
　　“嗯？你家这是什么声音？”
　　陌生的男声追循落地声而来，在人鱼室看到了堪称奇观的场景——
　　蓝色人鱼被窗帘卷起，努力挣扎，嘴里愤恨地絮叨着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它一定骂得很脏。
　　“怎么了？”温铭也走来，站在瞠目结舌的男子身边。
　　沐沐听出他声线，心虚地收起撕扯布料的爪子。
　　它装出柔弱无助的样子，仰头，对温铭眨巴眼睛：
　　我要是说窗帘先动的手，你信吗？
　　“好家伙，温铭，你养的人鱼……”陌生男子笑得前仰后合，“不是条善茬啊！”


第8章 
　　通过温铭和陌生男子的对话，沐沐得知男子叫肖俊，是温铭的朋友。
　　沐沐不喜欢肖俊。
　　因为温铭从窗帘中解救它的时候，肖俊笑个不停：
　　“别急着收拾，拍短视频上传，绝对能入选‘十大拆家人鱼’排行榜！真够滑稽的！”
　　他笑出的一对儿虎牙狠狠伤到了小人鱼的自尊心。
　　沐沐羞愤难当，一等温铭解开缠身的窗帘，就噗通跃进人鱼池，躲去水底。
　　温铭不满地斜睨一眼。
　　“呃咳！”
　　肖俊收敛笑脸，正色道，“活泼点好，你家终于不像鬼屋一样死寂了。”
　　“滴滴！”家庭管家也挤进人鱼室，“检测到窗帘需要换新，开启采购功能。”
　　机器在墙上投影：“请选择新的窗帘样式。”
　　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样滚动播放。
　　肖俊抱臂靠在投影旁边：“其实可以跳过这一步，温铭只会选没有图案的黑白灰纯色……”
　　突然，水面上小脑袋冒出一瞬，又极快地消失不见。
　　“？”
　　肖俊在投影界面划了一下，图样退回前一幅。
　　小人鱼再一次钻了出来……
　　肖俊找到了“玩具”的发条，来回划动。
　　人鱼比投影界面还灵敏，一会儿出现，一会儿躲起来。
　　“hhh太好玩了！”肖俊笑起来，虎牙很扎眼，“温铭你看，人鱼它……”
　　“滴滴！样式选定，选购已完成。”
　　肖俊惊异地看着温铭点击“确认”键：“你点错了吧？”
　　温铭继续操作的动作却没有迟疑。
　　“我只是逗逗人鱼，没想让你选。”
　　肖俊指着温铭选定的窗帘：“这和你家风格完全不符！”
　　海蓝底色，点缀着贝壳图案的窗帘……将会成为这个家里唯一的亮色。
　　温铭完成操作后，没有关闭投影界面，点开蓝色窗帘大图，就那样在墙上放着。
　　沐沐也被这张图哄了出来，下巴垫在池壁，目不转睛盯投影。
　　它看着图，温铭看着它。
　　肖俊则仿佛看到鬼故事，身体一歪，扶着墙踉跄一步：
　　“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温铭垂下视线，收拾烂摊子：“它拆家，我怎么会心情好？”
　　肖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耸耸肩：
　　“你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当然不知道现在嘴角有多柔和。”
　　肖俊啧啧称奇：“从战友到朋友，至少十年了，我才发现你也能有如此外露的情绪……”
　　“找我什么事？”
　　肖俊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周末有人鱼大赛，你正好养了人鱼，一起去？”
　　温铭头都没抬一下：“没兴趣。”
　　“你倒是考虑考虑，我怕你再不参加社交活动，一个人烂在家里，发霉！”
　　“。”
　　迄今为止，肖俊从没成功劝动温铭。
　　温铭精神海残缺后，如同一口无法探测深浅的井。
　　往里面扔颗石子，没有落水声，也没有落地声，被黑暗吞没，无影无踪。
　　其他人回复“没兴趣”，可能是一种推脱的说辞，但温铭是字面意思的“没兴趣”。
　　肖俊有些泄气。
　　“咕……”
　　沐沐蔫嗒嗒注视收拾窗帘的温铭，喉咙里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说“对不起”。
　　闯祸的小人鱼，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而温铭容忍了自己平静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
　　井底，或许已经泛起涟漪……
　　肖俊松懈的肩膀重新挺起：“万一你家人鱼喜欢人鱼大赛呢？
　　你不社交，但不能阻挡人鱼交朋友吧！”
　　他把投影内容切换成人鱼大赛的宣传片。
　　‘想交流养人鱼心得吗？想展现人鱼的独特技能吗？人鱼大赛就是最好的平台！’
　　视频剪辑了很多人鱼在一起比赛的高燃片段。
　　温铭和沐沐半点反应没有。
　　肖俊心里打鼓：难道从人鱼入手这招没用？
　　‘无报名门槛，欢迎星际人类踊跃参与，参与就能获得一份人鱼玩具纪念品。
　　获得比赛第一名的人鱼家庭，将获得10万星币奖金！’
　　“嗷！”沐沐突然兴奋地在水里翻滚几圈。
　　有戏！
　　肖俊眼睛一亮，煽动道：“小人鱼，你很想去吧？还能得到玩具。”
　　“嗷！”有奖金，必须去，争第一！
　　“看见没温铭，带人鱼去呗？”
　　“嗷嗷！”走啊主人，到了改善生活的时候！
　　温铭无奈叹一口气：“在人鱼中心？”
　　“对！”肖俊握紧双拳摆出胜利的姿势。
　　沐沐也挥舞着小拳头，跃跃欲试。
　　“这条人鱼真有意思。”肖俊好笑道，“我说一句，它一板一眼地回答一句，演得和能听懂似的……”
　　温铭不置可否：“沐沐很聪明，到家那天，只听几次就记住了自己的新名字。”
　　“真的假的？就算是人鱼中心培养出的高级人鱼，也需要专门训练三天以上才能记住名字。”
　　肖俊半信半疑地叫道：“沐沐？沐沐！”
　　沐沐连余光都没分给他。
　　温铭：“它只回应我。”
　　“噗！”肖俊摆摆手，“你想多了，人鱼这种生物，只要给它喂东西，它对谁都一样。我给你演示演示——”
　　他拿人鱼碗舀一些鱼粮，靠近人鱼池，放轻声音：
　　“沐沐，来吃饭！”
　　人鱼依然没有给予回应。
　　等肖俊距离自己只剩一臂，它忽地翻脸，呲牙扑过去……
　　“好TM凶！”肖俊吓得一个大跳。
　　“它在吓唬你。”温铭点破，接过他手里的人鱼碗，“但你如果抖落鱼粮，它确实会咬你。”
　　肖俊讪讪远离人鱼池：“比我家人鱼个性强多了。”
　　他留下一张人鱼大赛的宣传单：“上面有具体时间和赛制，到时候见，我女儿幼儿园马上放学，先走了！”
　　沐沐半边身体靠在池边，举了一下手，向他道别。
　　“嗯嗯，再见！”
　　肖俊招手走出人鱼室，过了几秒，猛然退回来，惊悚地看向人鱼池——
　　和正常人鱼没有两样，沐沐双眼无神地对着空气发呆。
　　温铭：“还有事？”
　　“……没。”
　　肖俊揉着眼睛离开，自言自语，“出现幻觉，是不是最近太累……”
　　……
　　入夜，人鱼池浮起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
　　它屏息凝神，确认门外没了动静，才摸来那张宣传单。
　　为了奖金，提前了解赛制、做好准备才行！
　　借着窗外双蓝月的光，沐沐定睛一瞧——
　　“……”
　　对了，它不识字。
　　沐沐只好把宣传单放回原处，在池子里练习前滚翻，安慰自己：
　　没关系，它的技能一定不比其他人鱼少！更何况……
　　沐沐蜷缩起来，摸了摸平滑的鱼尾。
　　伤疤修复膏带来了强悍的恢复效果，损坏的鳞片脱落，长出新鳞片。
　　“尾巴痊愈了！”沐沐欣喜地舒展身体，“这样就可以转换形态……”
　　水里荡起暗波，人鱼的身体，开始发生惊人变化……
　　身形拉长，鱼尾的鳞片变厚、变硬，盾牌一般形成保护。
　　手指间连起蹼，原本滞钝的指甲瞬间长到十厘米以上，尖端锋利，边缘泛起森冷的银光。
　　那是属于深海捕杀者最锐利的武器。
　　离开海洋后，它隐藏起捕猎形态，尾巴受伤期间更是无法转换形态。
　　很久不用，它屈伸爪子的动作略显僵硬。
　　沐沐看向四周，捕猎形态的双眼覆盖了一层薄膜，视力大幅提升，即使在黑暗中，它也能看清人鱼大赛宣传单上的内容。
　　“主人放心吧，我真的很有用！”
　　“滴滴。”
　　家庭管家检测到水池有异样流动，进入人鱼室，摄像头左右扫描——
　　蓝色人鱼体型回归正常，呼吸均匀，睡颜乖巧无害。
　　家庭管家绿色指示灯闪烁：“滴滴，无异常。”
　　装睡的沐沐打了个哈欠，很快陷入梦乡，呢喃着梦话：
　　“十万星币，嘿嘿，主人你尽情花，跟着我，不用再过苦日子……”
　　*
　　“殷教授，人鱼大赛的报名名单已发送至您的光脑。”
　　“收到，辛苦了。”
　　被称作“教授”的男人身披白色长褂，对光脑虚拟屏对面的下属温和一笑。
　　而挂断通话后，笑意仿佛只是幻象，殷教授变得面无表情。
　　他并不关心名单，随意扫过一眼便继续手头工作。
　　“嗯？”
　　他重新展开光脑屏，点击其中一张报名图片——
　　蓝色人鱼啃着鱼干，像是被拍照的闪光灯吓到，眼睛瞪得圆溜溜。
　　一条被养得很好，充满灵气的人鱼。
　　殷教授一时竟无法把它与记忆中瘦弱、呆滞、存在感很低的人鱼联系在一起……
　　“55号？”
　　这条人鱼各项考核极其平庸，不值得殷教授在它身上浪费时间，已经被实验室放弃。
　　殷教授移开注意力，专注于手边的古籍。
　　古籍是由星际时代前，古人类编写的一本书，使用的文字早已失传。
　　殷教授研究到现在，成功破译出一部分内容：
　　‘记录来自深海的神秘物种——鲛人。
　　一种凶恶的水下猎手，拥有削铁如泥的利爪，战斗能力远超虫族、兽人等战斗型物种。
　　它们……’
　　殷教授曾认为，55号是鲛人。
　　毕竟55号是实验室中唯一从海洋星捕捞回来的，而普通人鱼并没有独立在大海生存的本领。
　　但……
　　殷教授目光再一次锁定光脑屏上显示的55号。
　　凶恶的水下猎手……？
　　他摇了摇头：“应该只是被非法抛弃的普通人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破译工作终于取得一些进展：
　　‘……它们拥有智慧，能伪装成人鱼的样子。
　　所以鲛人和人鱼最大的区别不是外表，而是其是否向往海洋、是否具备捕食活物的本能。’
　　“伪，装。”殷教授一字一顿，眼神幽深。
　　或许有鲛人以人鱼的模样，骗过了实验室所有人……
　　给下属拨通光脑通话时，他再次变成温和有礼的殷教授：
　　“为了配合水中造景风格，在人鱼大赛的水族箱里，投放一些活鱼吧。”
　　“好的，教授。”
　　*
　　“不能乱吃东西，听到了吗？”温铭数不清第几次叮嘱着。
　　沐沐低头盯着水族箱里，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儿……
　　“沐沐。”温铭声线降温。
　　沐沐赶紧把黏在“人鱼圣地”的目光抽回来，整条人鱼在水中呈现立正的姿态。
　　乖乖鱼.jpg
　　“水箱里的石子、水草……全都不能吃。”温铭抖了抖手里的零食袋子，“饿了找我要零食。”
　　有乱吃清洗凝珠前科的沐沐：
　　“嗷！”我才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小人鱼脸色满是激动，鱼鳍颤动，迫不及待要沉入水族箱。
　　温铭轻叹：“去玩吧。”
　　“扑通！”水面只留下欢悦的水花。
　　人鱼大赛，即将开始……


第9章 
　　参赛人鱼基本到齐，人鱼们聚在一起，水族箱里颇为热闹。
　　沐沐进入水下，没有第一时间加入它们，而是游到玻璃前，寻找温铭。
　　对于人类来说，水族箱足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
　　在水族箱顶部的入口投放人鱼后，需要下楼，来到观赏区，透过玻璃欣赏水底。
　　沐沐径直游下来，比温铭快。
　　它在玻璃前来回转悠，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光脑不停闪烁彩灯的齐炫、温铭的朋友肖俊。
　　肖俊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应该是他的女儿，笑起来的小虎牙简直和肖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沐沐目不斜视游到小女孩旁边，然后突然张大嘴，扭头趴玻璃上，装出要吃小孩的样子。
　　小女孩嘴还咧着，只不过由笑变成了哭……
　　“别哭啊，小月！”
　　肖俊抱住肖月，拍了拍她后背：“这是你温铭叔叔养的人鱼，它爱吓人，上次也把我吓了一跳。”
　　肖月泪挂在眼角：“真的？它不会咬我？”
　　“真的，它其实很友好。它叫沐沐，打个招呼吧！”
　　肖月鼓起勇气，小手按在玻璃上：“沐沐？”
　　沐沐对准她的手贴过去，手心对手心，像是在传达：
　　对不起吓到你了，别怕，我不吃小孩，我吃小鱼。
　　肖月重新笑起来，虎牙特别可爱。
　　“真是搞笑！”
　　齐炫走近，笑得肩膀不停颠：“怎么会有小孩胆子这么小，连人鱼都怕？胆小鬼。”
　　他上次违规使用精神海，导致水族箱破裂，赔了一大笔钱，剩下的一点儿积蓄都用来订制新光脑。
　　齐炫把新光脑护得和眼珠子似的，戴在耳后，又加了一个防摔保护壳。
　　显得他半边脑袋大，半边脑袋小。
　　“你是傻*吧！”肖俊护住女儿骂，“脑壳畸形，脑子也畸形？”
　　齐炫倚靠着玻璃，嫌恶道：
　　“平民用语真是肮脏，所以我一开始就不赞成贵族和平民共同参加人鱼大赛……”
　　周围被无差别攻击的平民敢怒不敢言，憋屈地咽下这股怒气。
　　齐炫再不受家族器重，他的背后也有齐氏撑腰。
　　齐氏的公司已经发展到仅次于温氏，为了口头之快得罪齐炫，不划算。
　　连肖俊都压抑住暴脾气……
　　“哗啦——”
　　水族箱中，暗流涌动。
　　蓝色鱼尾快速甩动，划出一道水波，犀利的轨迹直冲齐炫面门……
　　有机玻璃表面做了特殊处理，不留手印，不沾污渍，保证人类最佳观感。
　　也保证了齐炫的“被打”观感。
　　齐炫感受不到被玻璃保护的安全感，那条尾巴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结结实实给他来一下。
　　那一瞬间，齐炫想起了被鱼尾巴掌支配的恐惧。
　　脸疼、耳鸣、光脑破碎……
　　“嗬！”齐炫惊恐到喉咙发紧，倒吸的凉气宛如拉动破旧风箱。
　　他捂住光脑外壳，连滚带爬躲远。
　　等他惊魂未定地抬头，蓝色人鱼静静漂在水中，人畜无害……
　　“搞笑，太搞笑了！”
　　肖俊重重鼓掌：“怎么会有胆小鬼被人鱼吓得屁滚尿流？”
　　“你懂什么，我只是有心理阴影而已！”
　　周围不顾齐炫的解释，嗤笑声连成一片。
　　齐炫羞愤难当，体温和心率上升，光脑自动报警，从闪彩光变成闪红光。
　　他捂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光脑外机，逃出人群的视线……
　　肖俊畅快地呼出一口气，衣角被女儿拉了几下：
　　“爸爸，你说的没错，沐沐爱吓人……但我喜欢它。”
　　肖俊笑了笑，余光里，一条色彩斑斓的人鱼游了过去。
　　“哎？花花！”
　　肖月也认出了自家养的人鱼，激动地指着花花和沐沐：“它们是朋友！”
　　沐沐可不认为对方是自己朋友。
　　这条尾巴布满各色斑纹的陌生人鱼，绷着脸游过来，把沐沐推离玻璃：
　　“不准你欺负我的小弟！”
　　“？”沐沐闻了闻它身上的味道，了然道，“你是肖俊养的人鱼？”
　　“肖俊？谁啊？”人类语转换成人鱼语，对人鱼来说就是听天书。
　　花花指了指玻璃外的肖俊和肖月：“这两个有腿的，是我小弟，每天定时给我交鱼粮保护费。”
　　它叉着腰质问沐沐：“我看到你要咬我的小弟！”
　　“……”沐沐耐着性子，“你误会了，我帮他们赶走了坏人。”
　　花花迷茫：“‘坏人’是什么意思？”
　　人鱼不属于智慧物种。
　　它们只能理解最简单的逻辑和词汇，像花花这样误会肖俊喂鱼粮是交保护费的人鱼，已经算脑子灵活的。
　　“坏人就是……”沐沐磕巴地转换词意，“想咬你小弟的，有腿的。”
　　花花顿悟，抓住沐沐胳膊，感激道：
　　“原来你是条好鱼，我下次领到保护费，就分你一点吃！”
　　沐沐敷衍地笑，以人鱼的忘性，自己绝对吃不到花花承诺的鱼粮……
　　“什么保护费？”一条亮红色的人鱼经过，“那是有腿的在喂食物。”
　　沐沐耳朵激灵地竖立：有聪明人鱼！？
　　红色人鱼招摇地摆动鱼尾：“有腿的智商很低，我按他手势转一个圈，他就主动奉上更多食物，笑死鱼了，真是好骗！”
　　另一条也围过来：“我那个有腿的神神叨叨，对我说一堆话才给食物，恐怖！”
　　人鱼们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聊起自家主人。
　　“你呢？”花花拍上沐沐，“你那个有腿的怎么样？”
　　大家一同投来好奇的目光。
　　“呃，我主人的话……”沐沐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儿，“他很简朴。”
　　“‘简朴’是什么意思？”
　　“他省吃俭用，从不旷班，每天都穿一样的衣服。”
　　沐沐揪了揪自己鱼鳞，心痛道：“他换衣服款式还没咱们换鳞勤！”
　　水族箱外，观赏区的电梯“叮”一声开门。
　　温铭姗姗来迟，踏出电梯。
　　他眉眼矜冷，人群极快地为他分出一条路，议论声细细碎碎：
　　“嘶，温上将为什么会参加这种活动，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他这件休闲西服好衬身材，养眼！”
　　“纯手工定做的吧……”
　　星际时代，各产业链高度完善，机器成为主流生产力。
　　一件衣服有多么名贵，看的不是品牌或材质，而是经过了多少道手工。
　　“听说他衣柜里，全部都是纯手工服装。”
　　“何止，我认识一位会刺绣的师傅，说上将高价订了一批小毯子……”
　　“毯子上要刺绣什么？”
　　“绣贝壳，和他养的人鱼名字。”
　　有人乍舌：“给人鱼用的都加手工刺绣？这就是有钱人吗……”
　　温铭极少出现在非商业性质的活动场合，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吓坏不少人。
　　包括肖俊的女儿。
　　小孩子对精神海的感知能力更为敏感，肖俊朝温铭招手的时候，肖月怯生生缩在肖俊身侧。
　　温铭精神海弥漫着硝烟战火过后的破败，他每走近一步，肖月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温铭见状，向肖俊轻点下巴，脚下转了个方向，找了块清静地。
　　在他周围，空出一片“真空区域”……
　　“主人！”
　　沐沐发现温铭，冲到玻璃前，尾巴尖摇啊摇。
　　温铭看到它，手指在嘴角点了几下。
　　这个连人类都难以猜出的暗号，沐沐瞬间就领会：
　　“嗷嗷！”我没有乱吃这里的东西！
　　意识到水箱外的人类听不到人鱼在水里的叫声，沐沐张大嘴巴，给温铭展现各种角度的口腔：
　　“啊——”
　　你看，嘴里什么都没有。
　　我是不是最听话的人鱼！
　　“哇，蓝色那条在干什么？”
　　“它好像要吃掉玻璃，hhh人鱼迷惑行为+1。”
　　沐沐哼了一声，它相信温铭肯定能看懂自己的表达。
　　“叮咚，所有参赛人鱼均已到位，人鱼大赛现在开始！”
　　水族箱中也有广播设备，沐沐听得很清楚。
　　“本次大赛采取积分制，各环节人鱼得分累加，总分高者获胜。
　　排名第一的人鱼主人将得到10万星币奖金，排名第二……”
　　人鱼们什么都听不懂，无所谓地四处游。
　　只有沐沐激动得像头看见红布的斗牛，睁眼闭眼都是10万星币。
　　“第一个环节，人鱼敏捷比赛。
　　随机向水族箱中投放食物，抢食成功一次，积一分。
　　第一环节结束后，人鱼评审员们将选择出一条综合表现最佳的人鱼，附加五分。”
　　沐沐满脸写着自信，抻了抻鱼尾巴：
　　到了吃货的主场！
　　“你没事吧？”花花游过来，“尾巴抽筋吗？”
　　沐沐神秘一笑：“接下来，咱们就是对手了……”
　　“啥？”
　　花花疑惑之际，面前的蓝色人鱼已经不见鱼影。
　　第一粒冻干被扔进水箱，其他人鱼刚刚开始耸动鼻间，沐沐抢占先机，一把抓住冻干……
　　广播员化身激情澎湃的解说：“不可思议的反应速度！
　　它像一道蓝色闪电，在我们看清冻干种类前就抓住了食物，让我们恭喜这条蓝色人鱼获得一个积……
　　不对，它虽然抢到了食物，却没有吃？”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蓝色人鱼躲开周围人鱼的嗅闻，保护着冻干，一直不吃……
　　整个观赏区，仅有一人的视线成功与那条人鱼对上。
　　“可以吃。”温铭点了一下头，用气音说。
　　“终于吃了！”广播员实时解说，“这条名字叫‘沐沐’的人鱼，获得了本场比赛第一个积分！”
　　沐沐美滋滋嚼碎冻干，摩拳擦掌。
　　当下一道入水声出现，它再次成为反应最快的人鱼，抓住投放进来的东西就准备往嘴里塞。
　　周身的水波传递给它柔和的力度，这表示其他人鱼没有快速游动。
　　它并不是反应最快，而是唯一做出反应的……
　　沐沐头脑猛地降温，把放在嘴边的东西拿远一些——
　　是一条剧烈挣扎的鱼……
　　星际公认的常识：人鱼不吃鱼，也不会捉鱼。
　　沐沐以外的人鱼们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玻璃外的人类则爆发出惊奇声，很多人开启光脑，录制“人鱼抓鱼”的奇观。
　　沐沐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装作手滑，放开鱼，然后背向那条鱼游走。
　　人们纷纷关闭光脑：
　　“还以为能录到劲爆的……”
　　“看来是瞎猫碰见死耗子。”
　　沐沐捂着胸脯，心脏跳的速度很夸张：
　　差点就暴露了……
　　冻干和“鱼”都在它的捕食本能之内，但它绝对不能表现出这份本能。
　　接下来的抢食，沐沐变得束手束脚。
　　它必须确认投进来的是什么，再决定是否去追。
　　这么一耽误，其他人鱼早已把积分收入囊中……
　　10万星币大奖，长出一双翅膀，逐渐飞离沐沐身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沐沐皱紧眉头，回想比赛规则：
　　‘第一环节结束后，人鱼评审员们将选择出一条综合表现最佳的人鱼，附加五分。’
　　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既然比拼的主题是敏捷，秀一秀自己有多么灵活就可以……吧？
　　沐沐拿出了压箱底的看家本领。
　　前翻、后翻、侧翻，蜷着尾巴翻、屈着尾巴翻、直着尾巴翻……
　　只有人类想不出来的动作，没有它翻不出来的。
　　硬生生把人鱼大赛翻成了它的表演大舞台。
　　广播员：“呃，这条人鱼呢，应该，可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抢食……
　　只不过食物没吃上几口，还得倒贴卡路里。”
　　“？”沐沐没听出来广播在夸它还是损它。
　　它暂停表演，贴到玻璃边，仔细听外面人类的谈论：
　　“笑死，是低智商物种能干出来的事！”
　　“人鱼也会得多动症吗？”
　　“好骚包哦~”
　　沐沐气得拳头梆硬：没品的人类！
　　“它是谁家的人鱼啊？”
　　回答人的音量骤然降到极低，指向某片“真空地带”：“那位的……”
　　问话人的表情瞬间就变样了：
　　“精神海残缺的人，估计只能配套低级疏导，养的人鱼智商低点，可以理解……”
　　沐沐鱼鳍炸开，不爽的火焰噌噌直冒。
　　它温柔善良勤奋朴实的主人，在他们口中只用“精神海残缺的人”当代号。
　　都站得离主人那么远，他们孤立了主人！
　　没品的人类！！！
　　沐沐疾速游向温铭那边……


第10章 
　　距离温铭不远处，几个贵族炫耀着各自的人鱼：
　　“看到水草边那条人鱼了吗？尾巴有特殊纹路，听说能带来好运，我花大价钱才买到的。”
　　“你被忽悠了吧，我养的纯色人鱼才是高贵品种，整条尾巴没有一片杂色鳞片，特别漂亮。”
　　“看人鱼品相太肤浅了，我家养的那条高级人鱼啊，疏导能力能在全星际排进前十！”
　　人鱼大赛是比拼人鱼的活动，也是贵族们互相攀比的场合。
　　几个贵族比不出所以然，交换眼神，默契地转移了目标——
　　他们走到温铭旁边。
　　“温上将，您也带人鱼来参加比赛？”
　　温铭不冷不热看他们一眼：“嗯。”
　　一个单音节的回应，足以说明无意交谈，这种态度对于充满傲气的贵族来说，是不可容忍的。
　　几个贵族却挤出笑，硬着头皮继续搭话：
　　“听说温氏新口味鱼粮起死回生，迎来转机，真是了不起的改良……”
　　温铭的公司，令所有贵族眼红。
　　谁要是能和温氏谈上一笔大合作，整个公司都会因此上一个阶梯。
　　但温铭和冰块似的，靠近他，不仅找不到突破点，连自己的热情也会被吸走。
　　“上将，实不相瞒，我的公司最近有一个很有潜力的计划……不知您是否有意……”
　　“抱歉。”温铭再没分给他们眼神，“非工作时间。”
　　“……我，我们不打扰了。”
　　贵族们离开的脚步踏得很重，小声吐槽：
　　“还以为他养了人鱼，能找到一些共同话题，就那种态度，有一万个共同话题也聊不起来啊！”
　　“唉，不知情的人可能认为上将被孤立，其实是他孤立了整个星际……”
　　其中一人纳闷地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上将他根本不像个人类！”那人摊手，“我不相信有人不需要情绪价值！”
　　“对啊，如果把上将任何一份成就安在齐炫头上，齐炫早就炫耀八百遍了。”
　　“上将没传过任何绯闻，朋友极少，据说和亲人也很少联络，与孤独作伴。
　　他的情绪价值从何而来呢？”
　　“哇——你们快看！”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指着一条人鱼惊呼。
　　它漂浮在玻璃前，渐变色鱼尾被护理得很好，在水流中摇曳着独特的光彩。
　　正是刚才表演翻滚、旋转的蓝色人鱼。
　　它停留的高度略高于人类身高，此刻低头注视着人群中的某个人。
　　“噗，啵！”
　　它在众人的视线中，吐了一个泡泡。
　　泡泡碰到玻璃的瞬间破裂，它没有停顿，又吐出一串，任由泡泡碰撞后爆开。
　　“它在干什么？”
　　“似乎……在呼唤谁？”
　　大家顺着人鱼吐泡泡的方向看去——
　　是温铭。
　　肖俊的女儿晃了晃肖俊胳膊：“爸爸，沐沐怎么了？”
　　“它在叫温铭吧。”
　　“温铭叔叔养的人鱼真好。” 肖月憧憬道，“花花刚才从这里游过，就像是不认识咱们，沐沐却能从这么多人里认出温铭叔叔。”
　　肖俊想到去温铭家的经历，笑声爽朗：
　　“它是一条会区别对待温铭和其他人的神奇人鱼！”
　　“啵啵啵！”
　　沐沐吐出来的泡泡仿佛有一种魔力。
　　泡泡在水族箱玻璃炸开后，以无形的状态，飘进空气中。
　　温铭周围的“真空地带”，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泡泡们打破了。
　　无时无刻不环绕在温铭身上的孤独感，和泡泡一起，“啵”的一声化为云烟。
　　温铭走向了呼唤自己的小人鱼。
　　刚才搭话失败的几个贵族面面相觑：
　　“上将现在的表情，和看咱们的时候……”
　　“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太一样，但就是天壤之别。”
　　“他的人鱼饿了吗？居然会主动找主人。”
　　温铭走近玻璃的同时，沐沐也往下游，停在温铭的同一水平高度。
　　“呜嗷嗷！”
　　主人，有人说你坏话，你等着，我赢下10万星币之后就没有人敢孤立你！
　　沐沐不管外面能不能听到，劈里啪啦一顿告状。
　　温铭其实只能看见直冲脸的一串串气泡，但始终微微侧头，专注地倾听。
　　“哼！”沐沐一吐为快，心里终于舒坦了。
　　也终于意识到，在温铭身后，还有一束束人类的目光。
　　沐沐抿了抿嘴，蜷缩鱼尾。
　　好似用这种姿势，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隔着玻璃，温铭一只手摆出抚摸的手型，搭在沐沐对面。
　　他手掌宽大，袖子下滑时，露出一段手臂，其上青筋脉络分明，蕴含着力量。
　　那只手带给沐沐蓬勃的安全感。
　　它舒展身体，也把侧脸贴上玻璃，对准温铭的手蹭了蹭。
　　温暖、干燥，粗粝的指腹带来酥麻触感……
　　才怪。
　　“呜……”这块臭玻璃又冷又滑，一点儿都不舒服。
　　沐沐又开始新一轮告状。
　　要是人类知道它在抱怨什么，会觉得它挑剔又娇气。
　　不过，从人们的视角看，蓝色人鱼正隔着玻璃对温铭撒娇。
　　观赏区里，听取“慕”声一片：
　　“好黏主人的人鱼啊！”
　　养宠物的情绪价值被拉满了。
　　那几个贵族缄默片刻，终于有一人出声：
　　“上将养的人鱼从哪里买的……我并没有羡慕，就是单纯想了解一下。”
　　“得了吧，你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我要是养到上将家那种人鱼，我也对社交没兴趣。”
　　“偷人鱼犯星际法吗？”
　　“如果你能过了温上将那关，大可一试。”
　　“……那算了。”
　　*
　　水族箱顶部，工作人员筹备着下一环节的用品。
　　“活动顺利吗？”
　　温文尔雅的男人走近，目光若有若无扫过盛放活鱼的器皿。
　　“殷教授？”
　　人鱼中心的总负责人亲自来监督工作？
　　工作人员怔愣了一下，汇报道：“十分顺利。”
　　殷教授走到活鱼器皿旁，收紧白大褂下摆，避免衣角沾水：
　　“投放进水族箱的活鱼数量有变化吗？”
　　工作人员满脸迷惑，但还是数了数：“和投放数量一样。”
　　殷教授眼角微动，其中的情绪却隐藏得滴水不漏。
　　他不知从白大褂哪里摸出刀片，俯身，一划而过。
　　器皿里有一条鱼剧烈游动，伤口拖曳的血迹融在水中……
　　从始至终，他脸上挂着温和笑意。
　　令工作人员汗毛直竖的“温和”。
　　殷教授看向工作人员抱的人鱼玩具：“接下来，你要投放那些玩具吗？”
　　“……是的。”
　　诡异的气音飘过：“顺便给它加点料吧。”
　　工作人员揉了揉耳廓：“什么？”
　　殷教授恢复正常音量：“把剩下的活鱼也一起投放进去。”
　　“是。”
　　*
　　水族箱里，沐沐若有所感，抬头，鼻尖不停耸动：
　　“？”
　　好像有种熟悉的味道……
　　广播员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环节到此结束，经评审员商讨，获得第一环节附加分的人鱼是——
　　蓝色鱼尾的沐沐！”
　　观赏区掌声四起。
　　沐沐转了个身，背对他们，藏起自己臭屁的笑容。
　　没有一个跟头是白翻的！
　　广播：“下面介绍第二环节的比赛规则。
　　水族箱中将投放人鱼玩具，评审员根据人鱼与玩具互动的情况，给它们打分，也就是这一阶段的积分。”
　　与此同时，透明的球形玩具从人鱼们头顶漂落。
　　沐沐接住其中一个，捏了捏，水球表皮柔韧，是人鱼喜欢的触感。
　　“这就是玩具吗？要怎么互动……”
　　“哗啦！”
　　沐沐的嘀咕，随着另一样东西入水，戛然而止。
　　小鱼们变更了环境，惊慌四散，水族箱里真正变成了唯美的水底世界……
　　“哇——”肖月惊叹，指着从面前游过的一条鱼，“爸爸，小鱼会被人鱼吃掉吗？”
　　“不会。”肖俊没有半分犹豫，“人鱼天性不捕食活物，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仅凭一滴血的味道，海洋中的捕食者就能追踪到几公里外的猎物。
　　而那条受伤的小鱼，在沐沐脑海中变成了3D影像中的目标点，被掌握每一次游动的坐标变化。
　　“嗬，嗬……”
　　有一条“人鱼”的鳃，在渴望地翕动。
　　人鱼粮、小鱼干、虾仁冻干……
　　它的天性告诉它：忘掉那些不入流的食物，去追捕你应该吃的吧！
　　爪子、牙齿、鳞片，全部叫嚣着、沸腾着。
　　捕猎形态，就快要显现出来……
　　‘孩子，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能力，伪装成普通人鱼活下去……’
　　沐沐理智和本能战得难舍难分，身体僵硬，像提线木偶一样，一点点转动脖子。
　　人类们有说有笑，好几个开着光脑，录制自家人鱼的比赛表现。
　　如果沐沐现在转变了形态，全星际的人类都将为“鲛人”轰动……
　　“笃笃。”
　　温铭指关节敲了两下玻璃，微弱的震动把沐沐思绪拉了回来。
　　眼前几乎要被薄膜覆盖，沐沐对不准焦距，模模糊糊看到温铭食指向上指了指。
　　它能猜到温柔的主人要说什么：
　　饿了就游到水族箱入口，我给你零食。
　　不想玩咱们就回家。
　　不能乱吃东西，听到了吗？
　　那条受伤的小鱼，正好从沐沐面前游过，强烈的血腥气息，冲破了沐沐最后一点意志力。
　　锐利的指甲骤然伸长，沐沐手中的水球被刺破，瘪了下去……
　　对不起主人，我也不想乱吃东西的。
　　*
　　窗外，惨白的闪电将天色劈成两半。
　　闪电的光照亮研究室，显得代容脸色发白。
　　“雷电，会扰乱能量场，诱发精神海混乱……”她自言自语。
　　长时间的连续工作，令她头发散下来几缕。
　　代容重新盘好头，研究室机器发出工作完成的提示音。
　　她取样沐沐的疏导能量后，分解了能量性质，输入机器与人鱼库样本进行匹配。
　　只要出现与沐沐能量性质相似的高级人鱼，温铭的精神海就有救了！
　　她希冀地打开结果——
　　‘无匹配成功记录。’
　　“……”
　　整个星际的人鱼库，都找不到类似的疏导能力？
　　代容对着这个结果怔了一会儿：“那条人鱼究竟……”


第11章 
　　“人鱼大赛第二环节，正式开始！”
　　观赏区上一秒还在关注黏人的蓝色人鱼，下一秒，注意力被水球吸引。
　　市面上常见的人鱼玩具，大部分由温氏开发。
　　但沉浮在水中的水球，大家还是第一次见：
　　“半透明、有弹性的水球，这是哪个公司的新产品？”
　　“快看，人鱼们都喜欢玩！”
　　“有链接吗，我想买一个。”
　　“呵！”齐炫听着人群中的好评，得意地哼笑。
　　他的外置光脑加快闪光速度：“报告，水球的后台销售数量大幅度上升！”
　　齐炫畅快道：“投资人鱼大赛果然是正确选择！”
　　水球，是齐氏新开发的人鱼玩具，而且是齐炫负责的项目。
　　能不能改变囊中羞涩的现状，全靠这次人鱼大赛的广告效果。
　　他一定要把水球销量，提升到温氏新口味鱼粮以上！
　　齐炫找到水族箱中的亮红色人鱼，对它做了一个手势。
　　那条人鱼就像平时训练的一样，开始绕水球转圈。
　　“天哪，这副画面太美好了，我要拍下来发星网动态。”
　　“发明水球的人简直是天才！”
　　“我有预感，水球要冲击整个人鱼用品市场了……”
　　齐炫简直要放肆地大笑出声。
　　他养的七条人鱼中，亮红色这一条是最聪明的。
　　齐炫毫不怀疑它能得到人鱼大赛第一名。
　　就算不是第一名，也绝对要比温铭养的人鱼优秀！
　　……温铭养的那条人鱼呢？
　　齐炫仔仔细细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渐变的蓝色鱼尾——
　　它上半身钻在假山的洞里，顾前不顾后，露了条尾巴在洞外，闪着蓝色碎光。
　　其他人鱼玩着水球穿梭过假山，游过它尾巴旁边。
　　它尾巴上下拍了拍，打出一串晃动的气泡，像是要赶走打扰者。
　　“？”齐炫眨了眨眼，“它栽洞里干什么？”
　　第一环节结束后，温铭养的这条蓝色人鱼暂列积分榜第一位。
　　齐炫把它当成自家人鱼最大的对手，但现在看来……
　　“公司产品和人鱼比赛，我能‘双杀’温铭了！”
　　齐炫昂起下巴，走进人群，如同骄傲的孔雀：
　　“对对，那条最聪明的红色人鱼是我训练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玩具水球的总负责人？”
　　他必定是今天风头最盛的人！
　　“噗通！”
　　水族箱中跳入一个身穿潜水服的人。
　　潜水服庞大的身形吓到人鱼们，它们纷纷扔掉手里的水球，向四周逃散。
　　观赏区的人鱼主人们也不再关注水球，看好戏。
　　齐炫的风头还没出够，就猝不及防被浇灭，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人鱼中心，你们最好是真有急事……”
　　潜水服内，工作人员惴惴不安：“教授，打断人鱼大赛的进度了，我真的不会被扣工资吗？”
　　耳麦里传来殷教授温润却不容置谑的嗓音：
　　“潜到假山那边。”
　　“是……”工作人员靠近假山，看到了倒栽葱的蓝色人鱼，“原来您派我来救这条人鱼！”
　　他终于领悟了此行目的，双手伸向沐沐的鱼尾……
　　“别惊动它。”殷教授喝止道。
　　工作人员吓得一个激灵，放轻动作，按照对方的命令一一进行。
　　“绕过假山，找到连通那个洞的另一个口，看人鱼在做什么。”
　　洞里黑乎乎的，工作人员为了不惊动人鱼，不敢开探照灯：
　　“看不清楚，它好像在……抓着什么东西？”
　　“果真如此。”耳麦那边的音色染上激昂，“现在，你去拿出那个东西，展示给观赏区所有人看！”
　　工作人员一头雾水：“教授您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殷教授捻过手中的刀片，上面还残留着小鱼的血痕：
　　“嗯，是尸体。”
　　“……尸，尸……”工作人员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玻璃外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传达给他勇气。
　　他靠近洞口，打开潜水服的探照灯。
　　沐沐受到惊吓，霎时退出假山洞，而工作人员钻到里面，看清了它摆弄的东西——
　　“教授，您说的没错，真的是尸体！”
　　殷教授猜想得到印证，手指悬在机器网开关上方，准备捕捉自露马脚的“鲛人”。
　　在他没有注意的假山角落，一条受伤的小鱼也被探照灯惊到，逃窜远去……
　　“是水球的‘尸体’！”
　　工作人员捏着干瘪的水球：“我这就展示给大家看。”
　　于是，观赏区所有人360度无死角观赏到了全损水球，不，水球皮。
　　殷教授大震，眉头紧锁：“怎么会……”
　　“怎么会破掉的！？”
　　观赏区，齐炫捂着头大喊：“不可能！水球材质是我们层层筛选的！”
　　其余人一言难尽，捂着嘴型议论：
　　“唉，玩具质量不行，他还不承认。”
　　“对啊，事实就摆在眼前，人鱼刚玩了一会儿就破，要知道人鱼的指甲连水草都划不断……”
　　“现在只希望水球内漏掉的液体不要有健康风险。”
　　“以后还是选温氏的人鱼产品心安，幸好我没有下单。”
　　齐炫几乎在吼着解释：“不是的，水球质量真的……”
　　沐沐可以作证，水球质量挺好。
　　它控制不住转换捕猎形态时，本能驱使它甩了一尾巴，可怜的受伤小鱼被狠狠抽进了假山的一个洞口。
　　沐沐紧随“猎物”冲进去，身体发生的变化全部隐藏在洞口之中……
　　小鱼晕在洞里，提升了视力的沐沐在黑暗中也能辨清目标的具体位置。
　　它的爪子伸过去，而本来在手中的水球，被一股水流冲走，猛地糊到了它脸上……
　　被它爪子刺破后，水球已经漏掉填充液体，只剩一张柔韧的球皮。
　　严丝合缝地覆盖了沐沐的五官。
　　在水下时，沐沐的鳃负责吸收氧气，鼻子负责嗅觉。
　　拜水球所赐，它被封印了嗅觉。
　　因血而激发的捕食天性，逐渐冷却，沐沐恢复成普通人鱼的样子……
　　它继续用水球捂着鼻子，观察晕过去的小鱼——
　　小鱼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沐沐歪着头，纠结再三，小心翼翼把小鱼捧出洞外。
　　不能吃！
　　被人发现鱼刺的话，它不就落下吃“同事”的罪名了？
　　水族箱的循环系统不断清洁水质，血的味道越来越淡。
　　沐沐取下水球，有些发愁：
　　“玩具坏了，我和什么互动啊……”
　　它试着往水球里面吹气、捏紧破洞。
　　缝缝补补，越修越烂。
　　一束灯光打破了沐沐的无用功。
　　它急忙退出假山洞，见一个人类钻进去，拿到坏掉的水球，和秀宝贝似的向玻璃外展示。
　　沐沐：？
　　“嗷？”或许弄坏玩具也能加积分吗？
　　玻璃外的齐炫疯狂地解释，声音大到沐沐也能听到：
　　“齐氏的玩具水球质量绝对合格！被假山勾破了而已，又或者……有人专门搞破坏！”
　　沐沐忧虑浮上心头，游到温铭面前，吐一串泡泡：
　　“咕噜噜……”他们不会让主人赔吧？
　　家里的经济条件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温铭上上下下扫视沐沐，刚才一瞬间人鱼的身体变化恍若幻觉……
　　目光最终停在了沐沐的眼睛上——
　　一双全心全意信任温铭的眼睛。
　　“是他们……”齐炫突然指向对视的温铭和沐沐，“水球威胁到了温氏地位，他操纵那条人鱼故意陷害我！”
　　观赏区蓦然静下来……
　　而温铭没有任何回应。
　　离他最近的一人小声提醒：“温上将……有人在和您说话。”
　　温铭这才有了动作，侧头看过去。
　　“……”齐炫瞬间就后悔了。
　　他上次只是说了句人鱼丑，就差点被温铭捏碎下颌骨。
　　惹怒曾经的战场主宰者，没有好下场。
　　“那什么，我的意思是……”齐炫补救道，“你我虽然是竞争对手，但竞争手段不能过于卑劣。”
　　“我的人鱼一直盼望着这场比赛。”
　　温铭语气轻飘飘的，却令周围人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不管你有什么事，不要打扰比赛进行。”
　　“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拿人鱼说事？”齐炫反驳道，“我的事比人鱼的事重要多了！”
　　温铭这才分给他一个眼神。
　　齐炫从那双眼睛里，只读出“疑惑”。
　　就像在反问：你怎么可能有比我家人鱼重要的事？
　　高傲的花孔雀受到了“奇耻大辱”，火冒三丈：“要是让我找到证据，我必定把你告上星际法庭！”
　　空气中，飘出若有若无的能量粒子，如巨兽般俯视众人。
　　齐炫梗着脖子，背后阵阵发凉，吼完便转身逃出观赏区……
　　只听清这一句话的沐沐：！？
　　戳破一个人鱼玩具居然要闹上星际法庭？
　　“各位人鱼主人。”
　　广播员打破这场闹剧：“很遗憾地通知大家，雷暴天气即将来袭，为避免飞艇被暴雨影响，请尽快带着人鱼回家。
　　人鱼大赛提前结束。”
　　机器网进入水族箱，一一捕捞起人鱼。
　　人鱼们没什么反抗能力，晕头转向中被转移到水族箱顶，挤在一个水池中，等待各自主人上来接。
　　沐沐也假装没有反抗能力，主动钻进机器网。
　　受惊的人鱼们胡乱扑腾：“有腿的在戏弄咱们！连吃的都没给就被抓出来！”
　　“别着急。”唯一听懂广播的沐沐解释道，“咱们马上会被接回家、吃饱肚子。”
　　人鱼们静下来，靠在池边等人接。
　　“哎？人鱼们今天这么乖？”工作人员惊异道。
　　他脱下潜水服，环顾四周：
　　殷教授呢？
　　大门开开合合，人鱼主人们纷纷到达顶层，用人鱼笼接走自己的人鱼。
　　沐沐身边的人鱼数量一条条减少。
　　“还没有来……”
　　等待时间越长，沐沐心中的不安越重，尾巴不自觉在水里摆动。
　　“是你让我们别着急的。”人鱼花花游过来，“你在着急什么？”
　　“……万一他不来接我，把我留在这里怎么办？”
　　花花听得一知半解：“留在这里？”
　　沐沐不停抠池壁，焦虑地加快语速：
　　“我疏导能力弱，吃的用的都费星币，这次人鱼大赛也提前结束，没有给奖金……”
　　花花瞪圆眼睛：“你你，你不会在担心被抛弃吧？”
　　沐沐抿嘴，半张脸沉进水里。
　　花花用力摇它的肩膀：“你的脑袋生病了吗？那种事有什么可担心的？”
　　它哼笑两声：“我小弟每天都得上交保护费，怎么敢抛弃我？”
　　“可是，我被抛弃过。”
　　沐沐轻捏花花懵懂的脸，补充道：“不止一次。”
　　“花花——”
　　女孩推着人鱼笼朝这边跑来。
　　“他们来接你了。”沐沐认出肖俊和他女儿。
　　花花双手重重在水面一拍，水花溅到小女孩脸上：
　　“嗷吼！”小弟，胆敢让我饿肚子！？
　　“好啦好啦~” 肖月笑呵呵擦掉脸颊的水，拿出零食，很有仪式感地双手奉上，“咱们回家吧花花！”
　　“哼！”这才对，今天保护费交得有点晚，下次不准了！
　　花花抱着小鱼干啃，同时尾巴用力，跳进人鱼笼。
　　“花花真是乖人鱼！”
　　“对。”肖俊应和着女儿的话，关好人鱼笼卡扣。
　　“呜呼呼……”蓝色人鱼半个身子爬上岸，探长手臂，想要抓肖俊的裤腿。
　　“沐沐？”肖俊注意到，“你认错了，我不是你主人。”
　　沐沐哼唧声更大了。
　　工作人员连忙跑过来，拿工具杆把它推回池子里，严厉批评：“不能扒人！”
　　“没关系，我们认识这条人鱼。”肖俊说。
　　肖月连连点头：“对！不要凶它，它只是在和我们打招呼，是不是，沐沐？”
　　沐沐闭着嘴，双手收进水里，藏起人鱼所有可能伤人的部位。
　　“沐沐也是乖人鱼！” 肖月提议，“爸爸，咱们把沐沐一起带回家吧！”
　　“不行，它是温铭叔叔的人鱼。”
　　听到“温铭”这个名字，沐沐重新叫起来，眼巴巴望着肖俊。
　　肖俊不由自主给它解释：“温铭一到雷雨天，精神海就不舒服，他应该在注射舒缓剂，再等一会儿就来。”
　　“这样啊。”工作人员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我会陪它等主人来。”
　　肖俊挠头：“……那就麻烦你，我们先走了。”
　　肖月对人鱼挥挥手：“沐沐，再见！”
　　沐沐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双臂交叠在池边，下巴搭上去。
　　主人也会从那个门进来吗……
　　很快，池子里只剩下沐沐一条人鱼。
　　工作人员看了眼窗外天色：“这场雷雨天来得太突然了，雷电能扰乱能量场，本身精神海不稳定的人，今天说不定会出现躁动。
　　不过，你主人的情况远比躁动复杂。”
　　他转向沐沐，搓了搓自己胳膊：“听说你主人在战场时差点精神海暴动，啧，雷雨天就是他的灾难……”
　　话没说完，人鱼突然机敏地绷紧身体。
　　沐沐紧盯那扇门，如果它长着天线，现在一定在剧烈颤抖。
　　人鱼对能量很敏感。
　　就像温铭靠近人鱼时，人鱼感受到他可怖的精神海，会挣扎、闪躲。
　　现在，沐沐远远就察觉到了暴躁的能量……
　　那股能量凶横地绕着不规则轨迹，与温铭平日死寂的能量天差地别。
　　但沐沐能认出来——是主人！
　　是急需疏导的主人！
　　“哼哼！”
　　蓝色人鱼哼唧声有些刺耳，急切地抓挠池壁。
　　工作人员难受得捂住耳朵：“安静！”
　　一向乖顺的人鱼肘间鱼鳍炸开，不管不顾地爬上池边……
　　“回去！”工作人员连忙抓起杆子，一端抵住人鱼肩膀，“快回水池里！”
　　人鱼还在继续往前爬，张大嘴巴，“嗷嗷呜呜”地叫着什么。
　　工作人员只好握紧工具杆，用力一推——
　　“咔擦！”
　　那一秒钟内发生的事，在工作人员眼中加上慢镜头。
　　他刚刚发力，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抓上长杆。
　　手臂上留存着一个刚止血的针眼。
　　瞬间，工作人员感觉自己推的不是一条人鱼，而是一座大山。
　　杆上的手收紧，随着骨节突起清晰的轮廓，“咔擦”一下，杆子应声断裂……
　　这跟杆是人鱼中心的“老员工”了。
　　触碰人鱼的那端包裹了海绵，既保证不伤到人鱼，又能有效管控。
　　而今天，四指粗的木制杆，竟被单手轻易折断。
　　工作人员手上脱力，拦腰而断的工具令他呼吸不顺：
　　好恐怖的力量……
　　“你要对我的人鱼做什么？”声音寒冷彻骨。
　　工作人员僵硬地看向来人，后知后觉感受到空气中如风暴一般的能量。
　　不难看出，温铭精神海出问题了。
　　他在“残血”状态下，徒手掰断了木杆……
　　“我我我只是想让人鱼回到水池。”
　　工作人员背后的衣服被冷汗黏紧：“杆子那头有海绵，绝对不会伤到您的人鱼！我保证！”
　　他从温铭漆黑瞳孔中，看不到任何动摇。
　　“不不……”求生欲促使他把断成两截的杆子扔远，改口道，“我保证不再碰到您的人鱼！”
　　“扑棱棱——”
　　沐沐甩动头发，有水珠溅到两人腿上。
　　温铭终于移开了视线。
　　工作人员也找到喘息的机会，推来一个人鱼笼：“请将人鱼放进……”
　　而温铭已经俯身抱起人鱼，价格不菲的纯手工西服被打湿，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工作人员识趣地把人鱼笼扒拉到自己身后。
　　沐沐一接触到温铭，就发动了疏导能力。
　　往日畅通无阻的精神海通道，被躁动的能量粒子挤满，什么都看不清。
　　沐沐闷头往前闯，总算来到他的精神海深处……
　　“出来。”温铭拉动它的胳膊，把它拽回现实，“别疏导。”
　　低级人鱼无法与躁动精神海对抗。
　　沐沐挣出手，紧紧抱住温铭，再次进入精神海通道：
　　“嗷！”漏出太多能量了，精神海大树被抽干怎么办！必须疏导！
　　沐沐被温铭养的这段时间，不长不短，被宠成了家养人鱼的样子。
　　像是花花挺起胸要“保护费”，肖俊女儿就会双手捧起食物，配合它演；
　　沐沐相信自己执意要疏导的话，温铭也会配合自己……
　　‘哪里来的能量？四周的能量粒子都实体化了，怎么回事，虫族来偷袭吗？’
　　‘上将眼珠和野兽一样赤红……’
　　‘大家快躲进机甲，上将精神海快要暴动了！’
　　‘天哪，快找来高级人鱼疏导！’
　　‘不行啊，人鱼接触暴动的精神海就废了，轻则痴呆重则死亡……’
　　“噗通！”
　　温铭硬生生将人鱼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扔进水池。
　　沐沐毫无防备，被水面拍击得脑子发懵。
　　它从没被温铭如此对待，冲出水面，委屈地大吼：
　　“嗷嗷！”没挣到奖金也不是我的错啊！主办方取消的！
　　温铭眼底血丝密布，额角渗出汗珠，像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他从工作人员身后扯来人鱼笼，打开笼门：
　　“沐沐，进去。”
　　沐沐甩头看旁边：“哼。”
　　不进！
　　工作人员看着他们对峙，眼皮跳了跳：
　　没看错吧？一个人类在和一条人鱼，吵架？


第12章 
　　“轰隆！”
　　窗外雷雨交加，屋内气氛更为严峻。
　　工作人员想要提醒温铭，再不快点出发，飞艇的信号可能被扰乱。
　　温铭眉间压抑痛色，指节叩两下人鱼笼：“回家。”
　　沐沐气鼓鼓的，头朝下钻进水池，只露出一截尾巴尖，在水面拍打出气泡：
　　你自己回吧！
　　工作人员：……
　　他拿起一袋零食，递向温铭：“食物可以引它出来……”
　　温铭摇头：“它会自己出来。”
　　低声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脚步声很重。
　　“？”工作人员愣在原地。
　　欲擒故纵？
　　这招不可能在低智商的人鱼身上起作用啊！
　　沐沐听到脚步，不敢置信地浮出水面：
　　“嗷！”让你自己回你真的自己回！？
　　它哇哇乱叫，双手撑住池边，尾巴一拍水面，纵身跃起，自己钻进了人鱼笼。
　　脚步声还在逐渐远去。
　　沐沐从笼门探出脑袋，急哄哄对着工作人员喊：
　　“嗷！”愣着干什么，快推着我追啊！
　　工作人员：“……我靠。”
　　欲擒故纵对一条人鱼奏效了？
　　“雷雨天不会也扰乱了我的脑子吧……”工作人员喃喃，推着人鱼笼跑向温铭。
　　人鱼笼轮子骨碌碌的，温铭停下来，接过人鱼笼。
　　舒缓剂开始起作用，他身上的能量稍微稳定了一些。
　　工作人员松一口气：“我帮您扣好人鱼笼。”
　　“我自己来。”
　　“好的好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不敢再产生任何插手他们交流的念头。
　　温上将和蓝色人鱼之间的氛围，是他见过独一份的。
　　浑然天成，旁人无法触碰，更无法渗入……
　　工作人员安静远离，把这里留给他们。
　　“暂时待在人鱼笼里，咱们马上就回家了。”
　　昏暗的笼门像是一个黑洞，吞没了温铭的话，什么回应都没有。
　　“我知道你不喜欢人鱼笼。”温铭继续道，“但我现在不能接触你，你也感受到了吧？”
　　黑暗中，一双眼睛眨了眨，水蓝色瞳孔裹了层雾气。
　　温铭浅叹，手腕虚虚搭在笼门旁边：
　　“抱歉，刚才摔疼了没有？”
　　水声响动，沐沐从笼门钻出脑袋，嘴角下压：
　　“呜呜。”看在你诚心道歉，我可以原谅你。
　　它的头一歪，侧脸正好陷入温铭手掌拢出的弧度。
　　温铭手指扫过它的耳朵尖，只摸了一下，便克制地收手，阖上笼门。
　　……
　　“真是棘手……”
　　转角的阴影处，殷教授与墙面相隔几厘米，避免白大褂蹭脏。
　　他听着人鱼笼渐远的声音，垂下眼帘：
　　“偏偏，收养55号的是温铭。
　　他的东西不好动……”
　　*
　　沐沐认为自己和主人已经和好了，但回家的路上，温铭一句话都没有说。
　　飞艇的速度很快，受暴雨影响，出现颠簸。
　　沐沐在人鱼笼中敲了敲：“嗷！”闷在这里好晕，我想出去！
　　回复它的，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
　　飞艇又颠一下，沐沐狼狈地栽了个跟头。
　　它扶着人鱼笼内壁稳住身体：“嗷？”主人你还好吗？
　　然后听到一声充满痛楚的闷哼……
　　好消息：主人还活着。
　　坏消息：主人好像有点死了。
　　沐沐使劲捶笼门，温铭不仅没过来，连句安抚都没有。
　　糟糕，是不是晕过去了？
　　沐沐指甲抵上笼门，咬咬牙，蓄力……
　　“滴！已到达。”
　　在沐沐转换形态前，飞艇停了下来。
　　人鱼笼被温铭拉进家，沐沐贴在呼吸口旁边听温铭的情况——
　　他呼吸很重。
　　家庭管家一路追在人鱼笼旁边，指示灯飘红：
　　“滴滴！警报，精神海能量异常，是否联络急救处？”
　　“不。”
　　沐沐刚听到温铭的声音，面前的笼门突然打开，没来得及看清温铭表情，它就被抱进人鱼池。
　　它从水面冒出头，一张口，嘴里被塞进鱼干，堵住嗷叫声。
　　全程，温铭的动作迅疾，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由于精神海罕见病，他长期使用舒缓剂，身体逐渐产生抗性。
　　他必须在能量彻底紊乱前，安顿好人鱼……
　　好久没用到的人鱼碗盛满鱼粮，和零食一起摆在池边，就在人鱼伸手可得的位置。
　　“吃完记得用磨牙零食清洁口腔。”
　　温铭最后放了一根特殊零食，走到人鱼室门口，和平时一样道：
　　“晚安。”
　　不一样的是，他退出人鱼室后锁住了门。
　　沐沐死死盯着那扇门，咬断嘴里的鱼干，味同嚼蜡。
　　人类养人鱼，是为了它们的疏导能力。
　　但温铭精神海出了问题，第一步骤是把人鱼和自己隔开。
　　有人鱼闯入了温铭的世界，也不意味着他周身的无形壁垒消失。
　　他的潜意识里，依旧孑然一身。
　　沐沐翻出人鱼池，尾巴颤巍巍直立起来，怎么转把手也打不开门。
　　从外面锁住了……
　　它贴上门板，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到。
　　反倒是身后的窗子，漏进来了雨声。
　　窗外大雨拍打窗户，聚集的雨水向下流，宛如潮汐的痕迹。
　　“看来主人也知道，我这种低级人鱼治不好你……”
　　沐沐自嘲低语，爬到窗边。
　　“但你是我向雨滴许愿得到的主人。”沐沐目光坚定，一把推开窗，“雨滴会帮我到你身边！”
　　顿时，大风卷着水气冲进房间，海蓝色窗帘高高飘起。
　　“滴滴！”
　　门锁开启，家庭管家进入人鱼室：“检测到防雨系统异常……”
　　圆柱形机器的摄像头向下转动，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蓝色。
　　“滴滴！人鱼逃离了人鱼室！”
　　沐沐快速溜出去，向能量最聚集的方向爬。
　　它的尾巴拖在地面，很快变得干燥，摩擦到发疼。
　　而家庭管家追在它身后，一边擦水痕，一边伸出机械臂：“开启自动压制装置。”
　　“可恶！”沐沐加快速度，“主人家怎么这么大？”
　　说好的穷呢！
　　沐沐灵活地甩尾，转弯时甩开家庭管家一段距离。
　　也来到了能量密度最大、最躁动的房间门前……
　　果不其然，也锁着。
　　“嗷！”主人开门！
　　“嗷呜！”就算我疏导弱，你也要接受疏导！
　　“&*#！”你万一被我养死了，我以后在人鱼里怎么混！
　　它乱嚎一气，都被堵在隔音门板之外。
　　家庭管家追了过来，一双机械臂向人鱼抓去……
　　*
　　温铭将自己反锁。
　　他的房间安装了特殊系统，如果精神海暴动，房间将自动固化并通知外界。
　　虽然固化后也难以困住失控的温铭，但拖延的时间，足以让其他人移走他的机甲，避免温铭造成更大规模的破坏。
　　也足以让其他人把他的人鱼送到安全地方……
　　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遭，温铭保有理智。
　　雷电催使他精神海中的能量翻江倒海，从大树的断裂处漫出。
　　能量粒子群庞大，不受控制，无差别攻击精神海中的一切。
　　”嗬……“
　　温铭喉结收紧，溢出的气音沉闷而煎熬。
　　在人鱼中心注射的那支舒缓剂，已经失效了。
　　“嘭！”
　　拳头砸上一个盒子，它瞬间碎得拼也拼不起来，盒子里放置的舒缓剂针管散落，其中一支被他撕开包装。
　　温铭脑袋快要被撕扯成碎末，视线无法聚焦，眼前只剩朦胧的黑白。
　　针头颤动着，扎入手臂。
　　“……”温铭眉间皱得更深。
　　打碎一个小盒子，能发出那么大的响动？
　　温铭快速回头，只见房间门大敞，门锁被完全破坏，残骸悬在门边，摇摇晃晃。
　　他眼前依然模糊不清，但神奇的是，只剩黑白的世界，突然变回了彩色的——
　　“沐沐？”
　　那抹蓝色的身形与记忆中并不符合，温铭有些迟疑。
　　但它大叫着飞扑过来时，温铭下意识腾出双手去接。
　　精神海的躁动令温铭出现了光怪陆离的幻觉。
　　扑向自己的人鱼，与另一副画面重叠——
　　水族箱破裂，旋转的碎片在水流中闪烁，却还是不如蓝色人鱼的眼眸亮。
　　而现在，沐沐又一次朝他扑来。
　　这一次场景中没有水族箱玻璃，温铭却还是听到了清脆的破裂声。
　　啪嚓！
　　不管温铭身前阻隔着什么，沐沐都会打破，冲到他身边。
　　那是高墙崩塌的声音……
　　温铭手里的针管滑落，双臂接住沐沐。
　　抱沐沐的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但这次怀中的重量超出印象中的，触摸到的鳞片也与之前手感不同。
　　精神海躁动的身体不太稳，被沐沐一扑，温铭向后倒去。
　　他手护上对方的后脑，沐沐也怕他摔伤，慌乱地环住他脖子。
　　他们的脸重重撞在一起。
　　这完全打乱了温铭的身体姿势，他们互相紧抱，在地上滚了几圈。
　　天旋地转中，他们都没有发觉——
　　空气中的能量粒子，有一瞬间全部静止……
　　沐沐生怕稳住身形后，温铭又不让自己疏导，便卯足了劲闯进温铭的精神海通道。
　　它身体发热，感觉今天的疏导能力如有神助。
　　精神海通道里杂乱的能量乖乖让出一条路，沐沐几乎没有耗费时间，就来到大树旁边。
　　断裂的树干外散能量，浓稠得像是流出脓液，攫取树的生机。
　　沐沐专注于那处断口，嘴里念念有词：
　　“流慢点，流慢点……”
　　以它的疏导能力，能减缓能量逸散就是最理想的结果。
　　“……哎？”沐沐倒吸一口气，“止住了！？”
　　树干断面不仅控制住了能量，还焕发出生机。
　　沐沐敢保证，高级人鱼来了也不一定疏导出这种效果。
　　医学奇迹！
　　“沐沐。”
　　沐沐从精神海中被唤醒，一睁眼，温铭的脸近在咫尺：
　　“伤到了没？”
　　“嗷！”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那棵树刚才都有死气了！
　　沐沐教训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检查自己——
　　还好，身体恢复成普通形态了……
　　它长舒一口气，抱住温铭继续疏导。
　　“沐沐，可以了。”温铭扒开它的肩，“暴雨结束，我没事了。”
　　沐沐绷着脸，拍开他的手，坚决进入精神海通道。
　　温铭无奈，给倔脾气小人鱼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没再阻拦。
　　躁动的精神海逐渐平息，他的视线也能够对焦了。
　　温铭捂上手臂的两个针眼：
　　幸好，舒缓剂还是起作用的……
　　“呜？”怀里的小人鱼怪异地哼叫起来。
　　温铭以为它姿势还不舒服，帮它托起尾巴，让它靠在自己身上。
　　沐沐任由他摆弄，一遍又一遍尝试疏导，惊恐地捂住脑袋：
　　“嗷啊啊！”
　　刚才明明疏导得很顺利，现在为什么连通道也过不去？
　　温铭轻拍它后背：“我知道沐沐尽力了，谢谢。”
　　沐沐还在试着疏导，焦虑得抓乱头发：
　　“哼哼！”
　　你要相信我疏导能力支棱起来了……虽然很短暂。
　　温铭把它头发捋到耳后，耐心安抚：
　　“沐沐是唯一不会让我感到痛苦的人鱼，你的疏导很棒。”
　　沐沐急得眼角湿漉漉：“……”但不该只是这样的。
　　“滴滴！”
　　房间外，家庭管家倒在地上，挪动圆柱形身体，怎么也站不起来：
　　“此机器产生了无法解决的问题，求助！”
　　家庭管家是功能型机器人，虽然外形笨拙，但配备了一对灵活的机械臂。
　　机械臂可以打扫卫生、抓人鱼，也能在家庭管家倒地时撑起机器。
　　它的机械臂呢？
　　温铭抱着沐沐站起来，走到门口，那里的场景令他挑起眉尾——
　　机械臂与机身分离，掉在一旁，断口非常整齐。
　　温铭目光转到门锁，同样被平齐地切割开……
　　《人鱼饲养手册》有所记录：‘统计星际年历以来所有人鱼伤人事件，致人死亡0起，受伤者均为轻伤。
　　它们从未入选凶猛物种排行榜，请放心饲养，善待这种娇弱生物。’
　　“娇弱。”
　　温铭唇齿间琢磨着这个词，看向自己怀里。
　　沐沐正伸长胳膊，捣腾悬在空中的门锁，试图复原。
　　它偷偷向上瞄一眼，对上温铭的眼睛，立马缩回手，规规矩矩窝好。
　　老实巴交.jpg


第13章 
　　摇摇欲坠的门锁终于撑不住，“啪嗒”一下摔落，掉在温铭脚边。
　　沐沐呼吸都凝固了一瞬。
　　要不，向主人坦白吧？
　　“嗷……”
　　‘孩子，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能力……’
　　沐沐嘴巴张合几下，最后化作一个长长的哈欠。
　　它随即闭眼，把头埋进温铭颈窝……
　　沐沐最擅长的装傻，是温铭眼中它最不擅长的技能。
　　温铭定定注视它几秒，最终迈过门锁，向人鱼室走去。
　　他的怀抱摇摇晃晃的，又温暖又舒服，沐沐装出来的睡意变成了真的。
　　被放进人鱼池前，它感受到温铭胸腔震动：
　　“晚安。”
　　……
　　温铭在人鱼大赛时，就注意到沐沐身体出现了转瞬即逝的变化，今天那种变化又一次出现了……
　　沐沐身上藏着秘密。
　　“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温铭回到房间门口，把家庭管家拎起来：“调取录像。”
　　“滴滴！”机器在墙上投影，播放摄像头记录的画面——
　　家庭管家追沐沐到温铭房间外，伸出机械臂抓它，然后沐沐一尾巴拍过来，机器倒地，录制对象也转成了天花板。
　　“滴滴！”家庭管家不停闪烁着红色警报灯，“家里存在未知风险，是否报警调查？”
　　“不。”
　　温铭反复回看沐沐尾巴抽过来的那一段，语气无波无澜：
　　“放开沐沐在家里的权限，它要干什么，就随它去。”
　　“滴滴，给人鱼沐沐开哪一项权限呢？”
　　“所有。”
　　*
　　沐沐很快就发现，家庭管家不再管自己了。
　　以前在水里跳跃几下，家庭管家会絮絮叨叨地警报。
　　但现在就算出人鱼室，家庭管家也只追在鱼尾巴后面，安静拖地。
　　“上次不小心削掉了它的机械臂，它是不是害怕我，不敢再废话？”
　　沐沐仰躺在水面，嘿嘿一笑。
　　可以解锁家里新地图喽！
　　但它是一条有礼貌的人鱼，除非特殊情况，不能把家里弄得到处湿乎乎。
　　“唉，主人什么时候下班啊……”
　　傍晚，沐沐耳朵尖一抖，听到开门声，尾巴激动地拍水：
　　“嗷——”主人快来！
　　人鱼室里传出的动静过于迫切，温铭把刚脱下的外套随手一搭，赶过来确认人鱼情况。
　　沐沐甩了甩头发的水，举起双手，像是报名春游的小朋友：
　　“呼！”我准备好啦！
　　温铭挽起袖口，两手卡在沐沐腰上，把它抱上池壁。
　　给鱼尾贴上保湿膜后，温铭手指点在沐沐肩膀：“别动，等我一会儿。”
　　沐沐坐在池壁，尾巴自然下垂，迫不及待地摇啊摇。
　　温铭拿来一条小毯子，上面绣的贝壳特别精致。
　　温铭仔细擦干沐沐上半身：“好了。”
　　沐沐一声欢呼，跳到地面，等温铭叠好小毯子，放在池边，沐沐连影儿都不见了。
　　温铭解着衬衣扣子，顺便绕开撒欢的沐沐，走进浴室。
　　他刚关上浴室门，沐沐就给他推开了，手里还拿着他搭在椅背的西装外套：
　　“嗷！”多少穿点，别冻死了！
　　准备洗澡的温铭：……
　　沐沐还在忧心地劝说：
　　“嗷……”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脆弱，上次我参加比赛时一个不注意，你就差点死掉，我得时刻看护你才行。
　　我为这个家操心了太多，你要好好听话。
　　温铭：“……”
　　温铭：“谢谢沐沐。”
　　沐沐强行把衣服塞给温铭，挤进浴室，探索新地图。
　　它翻开马桶盖，歪头思考：
　　“嗷？”这么小的鱼缸是用来养什么的？人鱼宝宝吗？
　　温铭认真道：“沐沐，不能进去。”
　　“切。”我才不稀罕这么小的鱼缸呢。
　　沐沐嫌弃地关上马桶盖，跳到浴缸里：
　　“嗷！”这个大小还差不多！
　　它舒展尾巴，正好遮到了洗浴感应器，出水口呲了它一脸水。
　　沐沐整条鱼弹起来，咬住出水口，要和它拼个你死我活……
　　温铭惩罚性地拍了两下沐沐脑袋，小人鱼撒嘴，指着出水口告状。
　　然后温铭演示了一遍。
　　“哦~”沐沐尾巴在感应区一抬一放地玩起来。
　　它的兴趣来得快，走得也快。
　　温铭刷个牙的工夫，沐沐已经抛弃浴缸，趴在洗漱池边，观察他刷牙的动作。
　　“呣？”这是人类的零食棒吗？你怎么半天啃不动？
　　等温铭把干净牙刷放回原位，沐沐偷偷拿走：
　　“嗷！”你的牙齿不行啊，我帮你啃！
　　它一口咬上牙刷，没有小鱼干酥脆，但难不倒它。
　　“嘎嘣”一声，牙刷壮烈牺牲。
　　沐沐把剩下一半递向温铭，含含糊糊：
　　“呜（嚼嚼）嗷嗷（嚼嚼）……”
　　给，吃吧，我帮你啃断了。
　　温铭这才注意到，一把夺走牙刷，熟练地卡住人鱼下巴：
　　“张嘴。”
　　他一做这个动作，沐沐就知道不能吃了。
　　它乖乖吐出嘴里的东西：
　　“呜……”人类的零食棒一点儿味道都没有，真难吃。
　　“别动。”温铭手指抵着人鱼上颚，检查它口腔有没有被牙刷刺伤。
　　沐沐嘴巴还动来动去：“啊。”你放心，我不抢你的食物，你快吃吧！
　　“以后再乱吃东西，你就只能在人鱼池待着。”
　　沐沐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蔫巴巴蜷缩起来，抱着尾巴委屈：
　　“……”谁稀罕那么难吃的零食棒啊，主人好凶。
　　骂着骂着，它手里被塞了一根鱼干。
　　“不是饿了吗？”温铭低头看它，“吃吧。”
　　啃鱼干的小人鱼终于不再捣乱。
　　温铭把它抱到浴室外，又在它手边放了一些费时间的磨牙零食，看着它津津有味吃起来。
　　好糊弄得很……
　　所幸食物能让它安分下来，不然以它的好奇心，浴室能被它翻个底朝天。
　　温铭重新调整给沐沐的家庭权限——
　　关闭它使用厨房明火的权限、禁止靠近电源或药品。
　　温铭扫过其余的权限，踌躇片刻，给肖俊发了条光脑消息：
　　“你给你女儿关了哪些家庭权限？”
　　……
　　沐沐啃完零食，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子。
　　它转换形态会消耗更多能量，以往吃这些零食就能满足，但现在它还能来顿人鱼粮当夜宵。
　　“吃这么多，主人还养得起吗？”
　　沐沐愁得五官皱成一团：“人鱼大赛能不能重新举办一次……”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推门而出的温铭只围一条浴巾，chi裸着上半身，满身水汽。
　　沐沐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白色鱼尾的同类。
　　“嗷！”我喜欢你这一身，比穿出门的那些衣服好看多了！
　　沐沐跳到他身上，尾巴弹了几下，温铭只好无奈地抱住它。
　　“噫~”
　　你这里肌肉形状和我不一样。
　　这里颜色和我不一样。
　　还有这里……
　　沐沐从上往下摸，直至腰腹处，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中，交杂着一道狰狞疤痕。
　　“呜？”伤口痊愈了吗？
　　沐沐手心贴在伤疤上，闭眼，发动疏导能力。
　　它只会这一种治疗方法。
　　乱动的小人鱼往下滑了一些，温铭手臂向上掂，抱稳它：
　　“沐沐，不需要疏导。”
　　小人鱼对那个伤口很执着，翻来覆去地碰，时不时抬头看他表情。
　　“不疼。”温铭看懂了它的意思，“这是以前在战场留下的。”
　　沐沐凶狠地对空气挥舞爪子，恨不得现在就要给他报仇。
　　温铭沉默几秒：“不是虫族。即将暴动的我伤害了自己，从那以后便成了残缺精神海。”
　　“嗷……”你怎么总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差点死掉？
　　沐沐耷拉肩膀，继续向下摸，寻找是否有其他伤口。
　　浴巾挡了它手指的路，被拨开一条缝……
　　“沐沐。”温铭手臂骤然收紧，“不能再往下摸了。”
　　沐沐眨眨眼，落寞地盯着他。
　　“……真的不行。”
　　温铭走进人鱼室，把它放回水里。
　　沐沐撕掉鱼尾的保湿膜，抓住温铭一只手，放在自己尾巴上：
　　“嗷。”你摸过我了，该我摸你，扯平了哈！
　　说着，就伸向浴巾。
　　温铭大手强行箍住乱摸的手：“人类和人鱼不一样，下面没有鳞片保护，很脆弱。”
　　沐沐收回手，从池边一堆人鱼用品中找出伤疤修复膏。
　　它拍了拍池边，示意温铭躺下：
　　“嗷。”我给你抹滑滑，效果很好的。
　　“沐沐，我再说一遍，人类和人鱼不一样。”
　　温铭冷静道：“咱们用的药膏不同；吃的食物不同；说的语言不同……”
　　沐沐表情发懵，抠了抠修复膏的包装纸。
　　“需要我举个例子吗？”
　　温铭语气更加深沉，拉起沐沐一只手，触碰自己喉咙处。
　　“晚，安。”
　　他喉结跟随声带微微震动，沐沐描述不出那种感觉，更描述不出温铭现在的眼神：
　　“就像这两个字，我永远听不到你的回应。”
　　……
　　沐沐失眠了。
　　它每次快要睡着，耳朵边就响起那声“晚安”，瞬间失去睡意。
　　小人鱼在黑暗中漂在水面，眼睛瞪得像铜铃。
　　它的族群生活在大海，那里每时每刻都隐藏着危险。
　　鲛人虽然捕猎能力强，但其他同处食物链顶端的海洋生物，会和它们争地盘、袭击它们，所以鲛人睡觉时也得保持警惕心。
　　“晚安”，沐沐同类的语言中根本没有这种说法。
　　但沐沐不反感温铭对自己说晚安。
　　温铭是个信守承诺的好主人，他道了晚安，便真的给沐沐创造出安全舒适的睡觉环境。
　　“嗷，嗷。”
　　人鱼室中响起的发音，甚至不在人类能听到的声频范围内。
　　沐沐长叹，像是感受温铭说话那样，手指搭在自己的喉咙上：
　　我也是信守承诺的人鱼，说了晚安就会保护好主人。
　　我想回应他！
　　“晚，安。”
　　“……？”
　　沐沐来不及确认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身体突然没漂稳，下身扑腾两下，沉到水里。
　　“咳咳！”
　　沐沐手忙脚乱钻出来，大口喘气：“嗬——嗬——
　　不对啊，人鱼怎么会呛水呢？”
　　沐沐脸色凝固，低头朝水下看去。
　　手忙……脚乱？
　　*
　　“上将，晨会十分钟后开始。”
　　温氏公司大楼，许特助跟随温铭身后，报告道：
　　“齐氏人鱼用品公司最近和人鱼中心合作，推广玩具水球，今天晨会要讨论应对方案。我现在把资料发给您。”
　　“水球，齐炫的项目？”
　　“是的。”许特助侧目，“您知道水球？”
　　温铭扫视光脑接受的资料：“人鱼大赛上见过。”
　　上将，参加，人鱼大赛？
　　许特助缓慢地扶了一下眼镜：“您……最近养人鱼顺利吗？”
　　温铭理了理西装领口：“它开始拆家了。”
　　许特助一聊到接地气的话题就来劲：“拆家啊，没事，人鱼拆家小打小闹而已，水花四溅的程度。”
　　“它拽断窗帘，咬断牙刷，破坏家庭管家的机械臂……”
　　许特助一开始表情轻松，越往后听，眼皮越跳：
　　“请等一下……机械臂？硬质星钢材质的机械臂？”
　　“嗯。”
　　许特助看温铭的眼神变得不对劲：
　　人鱼哪能拆家拆成那样？
　　不会是上将精神海旧伤复发，无意识破坏机械臂，错怪了人鱼吧……
　　“那还真是……”许特助憋了半天，“破坏力惊人！”
　　两人到达会议室时，其余公司高层已到齐。
　　等温铭落座，会议室中央投影出相关资料，众人纷纷发表意见：
　　“虽然齐氏此项目规模较大，但负责人齐炫成不了大事，无需过于提防。”
　　“水球销量威胁到了温氏新口味鱼粮，甚至成了人鱼中心大型活动的指定玩具，现在风向已经往齐氏吹了！”
　　“不得不承认竞争对手追了上来，咱们也必须推进人鱼玩具的研发进度……”
　　“各位。”
　　这道声音一出，所有人停止争论，齐刷刷看向温铭。
　　见他眉头并不舒展，大家的心立马悬起来：
　　这件事竟然能让温上将皱眉，齐氏真的上升到如此威胁地位了吗……
　　温铭继续道：“除了我接下来提到的部门，其余按照目前进度工作。设计部，分组提交人鱼玩具创意……”
　　他加快语速，几分钟内安排好所有工作，处理事件的顶级能力大幅推进会议进度。
　　“散会。”
　　好几人还没记录完部门任务，一抬头，只剩会议室门轻微晃动……
　　许特助赶紧追出去：“上将！上将您去哪，晨会后还有三场……”
　　“推迟。”温铭听着光脑传输的警报，“家里有急事。”
　　“啊？”许特助跑了几步，连他背影都没撵上。
　　“上将家不就只养着条人鱼吗？”许特助纳闷，“什么事急成这样……
　　难不成人鱼变成人了？”
　　嘟囔完，他被自己逗笑：“真受不了我的幽默感……”


第14章 
　　学着说“晚安”的夜里，沐沐身上出现了让它怀疑鱼生的变化——
　　鱼尾巴变成了腿。
　　光溜溜的、没有鳞片的、在水里分外笨拙的一双腿。
　　沐沐盯着下半身猛瞧：“主人不让摸的地方就长这个样子啊……”
　　它又摸了摸后颈，在水下呼吸用的鳃也不见了。
　　彻底变成了人类！
　　沐沐试着迈开腿，水的阻力比鱼尾游动时大了两倍不止。
　　它脚下一滑，四仰八叉掉进水里，习惯性地呼吸，却呛得眼前一黑。
　　救命救命咕噜噜——
　　在差点成为第一条溺水而亡的人鱼之前，沐沐双腿变回了尾巴……
　　“嗷！？”到底怎么回事！
　　经过一夜的试验，沐沐又成功变了几次人类。
　　和捕猎形态一样，它可以通过控制意识，转换人类形态。
　　但目前不太熟练，有时候默念着“人类形态”，捕猎形态的利爪却冒了出来……
　　沐沐不确定这项技能是鲛人的还是人鱼的。
　　如果是鲛人的能力，它不得不隐藏起来；但如果人鱼们都会变人……
　　它就能和主人一起去打工挣钱了！
　　沐沐开始幻想未来的工作生活。
　　第二天，温铭上班前照例来喂人鱼，沐沐看着西装革履的他，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未来……
　　“？”
　　温铭大拇指从沐沐眼角抚过：“黑眼圈？”
　　“滴滴！检测到人鱼池夜晚出现201次水流，结论：人鱼熬夜了。”家庭管家提示道。
　　“没睡好？”温铭转身拉上窗帘，“那沐沐补觉吧。”
　　“哦。”
　　沐沐开口回答，听到和人类语一样的发音，它瞳孔剧烈收缩。
　　一低头，果然成了腿。
　　怎么这种时候冒出来啊！？
　　沐沐憋气，钻进水里，抱住腿在心里大吼：
　　变回来！快！
　　“沐沐？”
　　人影映上水面，沐沐隔着晃动的水纹，看不清温铭的表情。
　　完蛋，不会今天就要被抓去打工了吧……
　　“抱着尾巴干什么？”温铭语气正常，“等我回来再给你保养尾巴。”
　　“……”
　　沐沐吓得魂魄还没归位，安详地沉在水底。
　　温铭放轻动作，留下鱼粮和零食。
　　听到他出门的声音，沐沐才游出来干饭。
　　连夜练习转换形态，它能量消耗巨大，一碗人鱼粮见底也没有填饱肚子。
　　沐沐对着装鱼粮的袋子吸了吸口水，又瞥一眼赖在人鱼室不走的家庭管家。
　　“呜……”算了。
　　它已经不是以前那条满脑子想吃东西的人鱼了，现在，它是有主人、有理想、有烦恼的星际“三有人鱼”。
　　它急需一个与外界沟通的媒介！
　　“嗷！”沐沐朝家庭管家嚎了一嗓子。
　　机器人上的摄像头转向它，反射着冷硬的光。
　　“嗷嗷？”家庭管家，你能帮我联系一下花花吗？肖俊家里养的人鱼花花。
　　摄像头又转了回去。
　　沐沐垮下脸，把池壁放着的人鱼碗推了下去。
　　“咣啷”一下，掉落的人鱼碗吸引家庭管家靠近人鱼池。
　　“滴滴！”圆柱机身展开一个洞口，准备伸出机械臂捡东西。
　　机械臂呢？
　　家庭管家明显卡住了，在人鱼池旁边一顿一顿。
　　削掉机械臂的凶手敲了敲机器外壳：“嗷。”
　　摄像头转动，距离很近，沐沐甚至能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嗷呼……”联系不上花花的话，你查一下，人鱼能变成人吗？
　　“滴滴，检测到外语，正在翻译。”显示屏上的开始转加载圈。
　　沐沐捧着脸，期待地摇鱼尾巴。
　　“翻译失败，超出语言库范围。”加载圈转成了一个红叉，“请输入您要查询的问题——”
　　显示屏给出一个搜索框，配套几十种输入方式。
　　很人性化，但不够鱼性化。
　　沐沐在屏幕上乱点几下，深深叹气：“实验室没教认字啊……”
　　“滴滴，正在搜索，‘实验室没教认字啊’。”
　　“？”沐沐在镜头倒影中，看到了一个黑色头发的人类。
　　下一秒，家庭管家闪烁红色警报灯：“扫描到陌生人脸，有外人闯入，正在通知房子主人！”
　　“别！”沐沐拍了机器一巴掌，“你再好好看一眼，我是家里的人鱼呀！”
　　家庭管家卡顿得更厉害了。
　　扫描结果与录入信息完全一致，但种族匹配失败。
　　机器内部“轰隆”一声，顶部冒出些缕黑烟。
　　真·CPU炸了。
　　“等等，你先别死。”沐沐关切道，“帮我搜索一下，人鱼能变成人类吗？”
　　家庭管家还在宕机，搜索框自动工作，电子音播报道：
　　“人鱼无法变成人类。”
　　沐沐惆怅：“那这个也得保密……”
　　家庭管家指示灯闪成了最高级别警报：“人鱼有不符常态的行为，已全部拍下，正在通知房子主人！”
　　同一时间，正在开晨会的温铭光脑收到家庭管家的紧急消息……
　　“不要通知他！我不是危险分子，悄悄问你点问题而已，别打报告，主人打工很忙的。”
　　‘放开沐沐在家里的权限，它要干什么，就随它去。’
　　“滴滴！收到指令，已取消通知。”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加载条：“正在发送拍摄到的异常画面。”
　　“画面也不要发！你这个机器怎么油盐不进呢？”
　　沐沐又急又恼，转换捕猎形态，一爪子挠向摄像头……
　　几道整齐裂痕纵贯机身，连内部主芯片都隐隐露了出来。
　　家庭管家的小命差点交代在这里。
　　“收到指令，已取消发送录像。”它坚强地发出雪花电子音。
　　“原来你这么听话……”沐沐有些内疚，变回人类形态。
　　“本机器为最新型家庭管家，功能齐全，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与外界沟通的媒介，有了！
　　沐沐眼前一亮：“万能的家庭管家，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个挣星币的方法吗？”
　　“您对工作有哪些要求呢？”
　　沐沐掰着手指头数：“时间自由、赚得快、不需要成本……最好也不用露面！”
　　万能的家庭管家沉默了。
　　就算刮彩票也需要本钱买彩票，按这些要求，搜索出来的工作多半不合星际法。
　　一个零件从裂缝里跌出来，显示屏也闪成了雪花……
　　另一边，温铭收到紧急消息，把会议效率压缩到最高，腾出时间往家里赶。
　　奇怪的是，家庭管家传来的警报内容为空，文字、照片、视频统统没有。
　　温铭到了家门口，才收到家庭管家新传输的一条信息：
　　‘救救我！’
　　“。”温铭专门留意门窗，没有被入侵的痕迹。
　　所以家里能让家庭管家求救的只有……
　　温铭直奔人鱼室——
　　家庭管家在人鱼池旁边，一动不动，小人鱼拿着个零件，焦头烂额地尝试复原。
　　见到温铭，沐沐握紧手里的零件，藏到背后，朝他挤出一个心虚的笑：
　　“嗷？”你这么快就回来啦？还好我及时换回了人鱼形态。
　　温铭一步一步走近。
　　沐沐笑容更加僵硬，抬起尾巴，搭在池边：
　　还抹滑滑吗？
　　“现在不保养鱼尾。”温铭手心向上，悬在沐沐面前，“给我。”
　　白皙的手指捏着零件，乖乖放到他手心。
　　温铭斜睨家庭管家机身的破损，嘴角下压。
　　“嗷！”我错了！
　　沐沐头快要低到胸前：“呜呜……”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本来只想吓唬它，没控制好力度……
　　温铭打断它：“受伤没有？”
　　沐沐小心翼翼瞄一眼家庭管家，点点头：“呼。”它伤得不轻。
　　温铭：“你呢？”
　　沐沐眨了眨眼，摇头。
　　“家庭管家是电能机器人，内部有电池，这种状态下再去碰它，可能漏电。”
　　“嗬！”电！
　　沐沐想起实验室的电击棒，尾巴尖蜷起来。
　　温铭的手向它伸去。
　　“！”沐沐以为他要惩罚自己，瑟缩脖子，双眼紧闭。
　　温铭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继续接近，轻轻按揉它的耳朵尖。
　　“沐沐，看着我。”
　　小人鱼睫毛蝶翅一般颤动，抬眼看他。
　　“不要怕。”
　　温铭深黑色瞳孔和初见一样平静，但出现了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变化：
　　“别害怕我，也别怕家庭管家，这里是你的家。”
　　沐沐绽放笑意，张开双臂扑过去，快要抱上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车，没有沾到温铭笔挺的西装。
　　它从池边抽过来小毯子，披在自己上半身。
　　从头发到腰，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扬起唯一留在外面的脸：
　　“嗷！”这下你的衣服不会湿了，抱抱！
　　温铭的光脑，正不断闪烁消息，发自许特助的夺命连环call：
　　‘上将，急事处理完了吗？’
　　‘好多部门都在询问玩具开发的事，很急，您什么时候回公司？’
　　‘您母亲来公司了……’
　　温铭熄灭光脑，在人鱼池边俯身，抱住“小毯子精”。
　　沐沐在他耳边哼唧，仿佛在为家庭管家的事道歉，又仿佛在倾诉某些烦恼。
　　他听不懂，但他觉得这些比许特助的消息重要。


第15章 
　　“笃笃。”
　　许特助进温铭办公室时敲了两下门，把咖啡放在代容面前：
　　“代女士，您要在这里等上将吗？”
　　代容优雅地点头致谢，盘头从各个角度看都很完美：“他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许特助看了眼光脑，苦哈哈改口，“……应该很快。”
　　代容端起咖啡，抿一小口：
　　“每次找他商量精神海治疗的时候，他向来不太积极。”
　　“上将今天遇到了急事。”许特助解释道，“会议也推迟了。”
　　咖啡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代容的表情：“那麻烦你配合我吧。”
　　许特助推了一下眼镜：“？”
　　“别紧张，一些简单的问题。”
　　代容问道：“温铭最近精神海有起伏吗？”
　　许特助回想：“这段时间很稳定。”
　　雷雨天也没有影响？
　　代容神色闪过诧异：“他又养了可以疏导的高级人鱼？”
　　“又？”许特助沉吟，“据我所知，上将只养了一条人鱼。”
　　提到人鱼，他话多了起来：
　　“上将对那条人鱼很上心，换做以前他从来不聊工作以外的事，公司员工都说他状态越来越好了……”
　　咖啡杯被放在桌子上，力度重得刻意：
　　“你的意思是，因为一条低级人鱼的疏导，温铭情况变好了？”
　　温铭的眉眼随她，母子二人只是微挑眉尾，气势会陡然变得凌厉。
　　许特助仿佛面对着上司，站得笔直：
　　“和疏导无关。
　　上将没提过他养的人鱼疏导能力怎么样，我们偶尔聊起养人鱼技巧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有活力。”
　　“许特助，你可能没理解我在问哪方面的事情。”
　　代容恢复从容：“从温铭出生到现在，我一直努力寻找治疗他精神海的方法，难道你认为一条人鱼的存在就能治好他？”
　　许特助摆手：“不不，人鱼无法治好上将，只是让他想活下来了。”
　　“……”
　　代容嘴角抽动几下，突然说不出话。
　　在一片尴尬的静谧中，办公室门被打开。
　　温铭有一边肩膀上的衣料微微褶皱，好似被什么倚靠过，这在温铭身上十分罕见。
　　许特助看到了救星，第一时间迎上去：“上将！终于回来了，您母亲已经等……”
　　代容起身，插话道：“公司很忙吧，听许特助说还有会议。”
　　许特助干笑：“不，不影响您……”
　　“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代容自说自话，走过他们身边：“温铭，治疗的事等工作结束再说，我先去你家等你。”
　　温铭单手抚过衣服褶皱处，漫不经心道：
　　“母亲，家里人鱼有些认生。”
　　代容听出话中意，直接挑明：“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的人鱼做什么。”
　　代容出身贵族，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说谎。
　　“我当然相信您。”温铭应答，“只是提示一下，它并非温顺的人鱼，但只要不伤害它，它也不会伤害人。”
　　人鱼伤人？
　　代容不以为然地哼笑：“还有什么要提示的？”
　　温铭停顿一下：
　　“它叫沐沐。”
　　*
　　代容进入温铭家的第一感受——
　　静。
　　这栋人人羡慕的大房子内部，像一幅静态画，颜料全都是低饱和度，笔触生硬。
　　正如房子的主人，凛若霜雪，拒人千里。
　　而今天比平时更加安静，家庭机器人没有出来迎接客人。
　　代容一路走到人鱼室门口，也没有找到家庭管家。
　　她带着疑惑，推开人鱼室的门。
　　微风俏皮地吹动窗帘，然后从缝隙钻过来，扑面欢迎人鱼室的客人。
　　静态画，动起来了。
　　就像蓝色颜料泼上画作，人鱼室处处被蓝色点缀。
　　窗帘是海蓝色的、放置人鱼用品的定制小柜子是碧蓝色的、池边刺绣小毯子是湖蓝色的……
　　其中最灵动的蓝，莫过于水中渐变色人鱼。
　　代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进错家了吗？
　　温铭的家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风格？
　　“滴滴！欢迎来访。”
　　卡顿的电子音打破了这幅“水底童话”，家庭管家移动功能受到破坏，留在人鱼室等着维修。
　　代容勉强能认出来，面目全非的机器就是温铭家的家庭管家。
　　“真的是温铭家里……”
　　“哈——欠。”
　　沐沐伸着懒腰翻出水面，睡眼惺忪。
　　它看清来人，平淡地缩回人鱼池角落。
　　一心想让主人养高级人鱼的主人母亲……
　　代容径直走到窗前，手指顺着窗帘上的贝壳图案描摹。
　　‘不不，人鱼无法治好上将，只是让他想活下来了。’
　　代容对这句话有了实感。
　　她在窗帘前静立许久，沐沐看不下去了：
　　“呣！”想开窗帘就拉开吧，不用犹豫那么久，我可以晚上再睡。
　　代容当然听不懂，她来到人鱼池边，拿起一片海草零食，充满试探意味：
　　“沐沐，给，饿了吗？”
　　“……”沐沐游到距离她一米多的地方，探长手臂接过来。
　　“嗷嗷。”主人和你一样，听不明白我说什么就猜我饿了。
　　代容礼貌回应：“嗯，不客气。”
　　沐沐眨眨眼，也连忙补上：“嗷！”谢谢！
　　代容淡笑：“聪明的人鱼。”
　　她自己也养着人鱼，但家里人鱼无法给她像沐沐这样的互动感。
　　窗子吹来的风扰乱池面，水荡漾着，一下一下轻拍池壁。
　　而放在池边的小毯子，处于很危险的境地，水花再高一些它就会被打湿。
　　代容拿起那块毯子，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股力量很快阻止她的脚步，隔着毯子与她拉扯。
　　代容回头，见人鱼抓住毯子一角，拔河一样使劲拽。
　　“唬！”它对代容的态度急转直下，呲出尖牙，喉咙里发出敌对的低吼。
　　代容松了力气，毯子材质的亲肤感很强，柔顺地从她手中溜走，坠向水面……
　　沐沐双手转啊转，在毯子落水前，把它团了起来。
　　然后沐沐举高它，游到人鱼池最里端，全程没让毯子沾到水。
　　“唬……”
　　就算我是低级人鱼，你也不能随便抢我的东西！
　　“沐沐，我没想抢你的毯子。”代容脱口而出。
　　她说完就怔住了。
　　和这条人鱼相处，互动感强得超出想象……
　　“嗷！”我不相信你的话，都动手了还狡辩？
　　小人鱼气鼓鼓的，背对代容，以示决心。
　　作为研究员的代容有个“职业病”——万事讲究效率。
　　她养人鱼时，找不出任何多余的行为。
　　人鱼饿了，喂；人鱼病了，治……她和人鱼唯一的互动就是疏导。
　　现在，她却一反常态地说起“废话”：
　　“沐沐，我真的不抢。”
　　“把毯子放回池边吧，一直举着多累？”
　　“吃海草片吗？”
　　听到零食袋子摩擦声，沐沐偷偷侧过脸瞄了一眼，其余时间只留给代容一个背影。
　　沐沐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背影有多么帅气、多么坚定。
　　但如果它换到代容视角看一眼——面对墙壁、高举双臂……和犯了错的小朋友一模一样。
　　代容轻咳掩饰笑声，用光脑拍了一张沐沐背影，给温铭发消息：
　　“担心我抢它的毯子，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了。[图片]”
　　很快收到回复：“解释清楚，它才会理解。”
　　代容：“它能听懂人类语？”
　　温铭：“它能感受到诚意。”
　　“原来你是能秒回消息的。”代容追问，“我问你精神海情况时为什么不回？”
　　一秒，两秒……一分钟，消息框没再收到回复。
　　代容缓缓呼出一口气，注意力放回人鱼池。
　　养人鱼比养儿子有趣多了！
　　“沐沐。”代容语气诚恳，“毯子放在这里容易被池水打湿，我才想把它拿出去，是我唐突，温铭留一块毯子肯定有用处。”
　　她边说边留意人鱼，发现自己提到“温铭”时，它尾巴晃动了几下……
　　代容继续道：“毯子是温铭送给你，对吧？”
　　沐沐对着墙壁小声“咕噜噜”：是我们家的财产……
　　它的反应印证了代容的想法：这条人鱼记住了主人名字的发音。
　　“家庭管家，连接我的光脑。”
　　代容找出一张照片，由家庭管家投影出来：
　　“沐沐，想不想看看温铭以前的相片？”
　　星际投影技术相当成熟，虚拟屏将图像“打印”在空中，仿佛照片中的人就站在面前。
　　那是温铭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他一身军装，肩章、胸章都代表着上将身份。
　　与现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不同，青年温铭铁骨铮铮，意气风发。
　　人鱼室没有拉开窗帘，有些暗，而他眸子里星光点点，连同燃烧的战意，点燃这一方宇宙。
　　“很耀眼吧？”
　　代容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游到池边的沐沐，笑了笑：
　　“还能认出来这是你的主人吗，与现在相比，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人。”
　　沐沐随手将小毯子放在池边，双手朝投影的方向挥舞：
　　“嗷！”主人，好帅！
　　代容：“但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他活得始终不如表面轻松……”
　　沐沐理解地点点头：
　　“呜……”我知道，他很穷。
　　代容：“他有病。”
　　“……？”沐沐神情大震。
　　他还有病！？


第16章 
　　从代容的叙述中，沐沐得知温铭的精神海异常由罕见病导致。
　　温父是星际史上这种病的第一例患者，他在与虫族战斗时精神海暴动，波及了整个战场内的敌人和战友。
　　暴动身亡时，他刚刚结婚不久，妻子代容还怀着宝宝。
　　人类对这种精神海特殊病知之甚少。
　　温铭出生后，表现出了与他父亲一样抗拒人鱼疏导的症状，大家这才知道会遗传，甚至遗传后更加严重。
　　从此，代容将研究方向改为精神海罕见病，所有精力都放在研究室。
　　她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
　　“其他人靠人鱼疏导能量时，温铭一直用舒缓剂压制精神海。”
　　代容低头，对着沐沐：“你是他养的第一条人鱼。”
　　沐沐侧着脸枕在自己手臂上，乖巧听故事：
　　“嗷？”后来呢？
　　“堵不如疏，温铭精神海久未疏导，压力累积到临界，和他父亲一样，在一次战场上面临精神海暴动……
　　他勉强从暴动边缘拉回理智，却也落得精神海残缺。”
　　代容斟酌片刻：“你们人鱼也能感受到精神海残缺吧，大部分人鱼见到温铭，唯恐避之不及。”
　　沐沐手指抠着池壁，若有所思：是指断裂的精神海大树吗？
　　代容虽然知道人鱼听不懂，但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不自觉说心里话：
　　“精神海残缺令他无时无刻不感受痛苦，而我越是急着治疗他，他情况越糟糕……”
　　“？”为什么？
　　代容情绪愈发低落，望着青年温铭的照片，没有再说后续。
　　“呼呼？”沐沐试着催促几声，代容依然在出神。
　　它也跟着安静下来，向代容靠过去，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据它观察，这个距离不会让人类害怕自己……
　　代容伸出手，正好摸到它的头：“你在安慰我吗？”
　　疏导从两人接触点开启，细微、薄弱，是低级人鱼中的低级疏导。
　　对于温铭，沐沐的疏导虽然没有痛苦，却不如一支舒缓剂效果明显。
　　按照代容的治疗评估，它是一条不合格的人鱼。
　　不过……
　　代容顺着沐沐头发摸了几下，手感顺滑，只有定期精心保养，才能养成这样。
　　沐沐感受到她的手不动了，还会向上顶脑袋，蹭她的手心。
　　代容释然一笑：“或许你才是最终治好他的那一个……”
　　温父死后，代容想治好温铭的执念成了心魔。
　　她要与温铭精神海衰败的倒计时赛跑，沉浸在实验室，和温铭在一起的时间，不如保姆机器人照顾温铭的时间多。
　　后来，上将温铭是战场杀神，人们畏惧他；温氏公司创建人温铭是精神海残缺，人们怜悯他。
　　心理落差足以击溃一个天之骄子。
　　这期间，代容给温铭发的消息永远围绕一个话题：
　　‘最近精神海情况怎么样？’
　　‘舒缓剂用完没？’
　　‘必须养人鱼，疏导是治好你的唯一出路。’
　　……
　　感受不到爱，温铭失去了对生命的兴趣。
　　他甚至把代容的努力，当作弥补没治好温父遗憾的方式。
　　“活下去”成了温铭痛苦的根源。
　　“沐沐，我还是想让他活下去。”
　　代容与沐沐对视：“但我一个人做不到。”
　　沐沐紧张地绷起鱼鳍。
　　代容郑重道：“他历经千帆，无欲无求，看起来高冷，实际是个很好的人。
　　你愿意和我一起治好他吗？”
　　沐沐一时间没敢点头。
　　“……咕？”怎么治？我会被抓去研究室打工吗？
　　给低级人鱼布置的任务太强鱼所难了。
　　代容又摸了摸它：“我继续寻找治疗方法；你陪在他身边，让他保持求生欲，给他最想要的。”
　　沐沐如醍醐灌顶：给他挣星币！
　　代容手心覆在沐沐手上：“一言为定。”
　　“嗷。”
　　“滴滴！”家庭管家不合时宜地插嘴，“检测到人鱼长时间活动，是否取消睡眠模式？”
　　代容看它一眼，疑惑地喃喃道：
　　“家庭管家外壳怎么会被破坏成这样？”
　　再回头时，某人鱼的脑袋缓缓降到水面以下……
　　沐沐：装死。
　　代容：它睡得真快。
　　“保持睡眠模式。”代容路过家庭管家时低声说。
　　她离开人鱼室，不忘把门阖上。
　　距离温铭下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代容点开客厅投影仪，随便选了一个剧。
　　这是近期星际最火的一部爱情狗血剧，剧情正好发展到高潮，男女主在大雨中互相寻找，大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代容看得面无表情。
　　正准备换台，代容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
　　她转头，没找到任何可疑身影，只有人鱼室的门随风摇摇晃晃……
　　“？”她记得自己关门了啊。
　　代容暂时回身，把投影仪音量加大两格，专心留意身后动静。
　　‘亲爱的，你在哪里？就算大雨淹没这颗星球，我也要对你说出那三个字……’
　　“呣……”
　　代容迅速向后看去——
　　小人鱼从门缝探出头，咧着嘴巴看得入神。
　　守株待鱼，成功√
　　代容：“你喜欢看这个？”
　　“嗬！”沐沐被抓了个现形，和乌龟缩壳似的，缩回人鱼室。
　　“……”
　　等代容进入人鱼室，水面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把人鱼笼推到人鱼池旁边，尝试问：
　　“要一起看吗？”
　　几分钟后，人鱼笼门敞着门，沐沐扒在门框上，被推到客厅沙发旁，和代容共同看狗血剧。
　　确切地说，只有沐沐在看。
　　剧情一眼看得到头，男女主一冲进大雨，代容就猜到他们错过几次才能找到。
　　果不其然，两人各种擦肩而过，像是视力有问题，愣是没有看到对方。
　　“呜……啊……噫~”
　　小人鱼那叫一个揪心，男女主每错过一次，它手中力度就加重一分。
　　人鱼笼的门框快要被它捏碎了……
　　终于，宿命般的同时回眸之后，男女主向对方奔赴、拥抱、亲吻。
　　‘大雨也无法浇灭咱们的爱情。’
　　‘我爱你！’
　　水无法浇灭？爱情=超级火焰？
　　沐沐撑着下巴，越想越迷茫：“嗷？”
　　代容帮忙解说：“他们在互诉衷肠，在表达一种奇妙的感情。”
　　沐沐眼神懵懂：“？”什么感情？
　　代容数不清在星际会议做了多少学术报告，此刻面对一条人鱼，却有些卡壳：
　　“爱情的话……就算从没经历过的人遇到那个时刻，也能瞬间领悟那就是爱情。”
　　沐沐似懂非懂，思路很快跑到下一个剧情。
　　代容也跟着松了口气……
　　等温铭回家，客厅里一副和谐的场景。
　　他径直走向人鱼笼，不赞同道：
　　“沐沐很抗拒进人鱼笼。”
　　“是吗？”代容讶异，看一眼小人鱼自在的追剧姿势，“没看出来。”
　　“？”
　　温铭单手扶上人鱼笼，微微俯身：“沐沐？”
　　沐沐分给他一个眼神，又立马沉浸于投影画面。
　　代容：“它看得特别专注，听说人鱼喜欢动着的图画，沐沐尤其喜欢。”
　　剧中主角正在演哭戏，沐沐吸了吸鼻子，也眼泪汪汪的。
　　代容补充：“它甚至能看懂一部分剧情，太通人性了。”
　　这还是第一次温铭回家后，没有受到小人鱼的热情欢迎。
　　他不留痕迹侧移半步，遮住了人鱼笼的视野。
　　“嗷！”有点挡到我看剧了！
　　沐沐伸手扒拉他，可怜巴巴地抬头，就像是再给它看一眼，让它做什么都愿意。
　　“……。”温铭浅叹，让出位置。
　　“我懂，真的无法拒绝那种眼神。”代容笑道，“刚才看完更新，我还给它开了个超前点播。”
　　她说着，与温铭对上视线，缓慢收起笑意：
　　“打雷那天为什么没有回我的消息？精神海出问题了吗？”
　　“没有。”温铭语调淡漠，“轻微躁动，已经没事了。”
　　代容沉默点头。
　　他们好似只有这一个共同话题，狗血剧BGM成了客厅里唯一声音……
　　沐沐被气氛尬得抖鱼鳍，拍了拍人鱼笼：
　　“嗷嗷！”
　　代容又找到了开口机会：“沐沐不想看了吗？”
　　“嗷！”想看啊！
　　沐沐含泪乱叫：“呜……”但不发出点动静我怕你俩一直尴尬下去。
　　这个家没小人鱼要散。
　　“到了喂粮时间，它应该饿了。”温铭推走人鱼笼。
　　代容关了投影仪，跟到人鱼室门口看他们。
　　温铭在池边停下，指节叩一下人鱼笼，沐沐会意，噗通一声跳进池子。
　　它抓起人鱼碗敲池壁，“嘟嘟嘟”，催着开饭。
　　温铭却慢条斯理挽袖子，像是专门考验小人鱼耐心，挽起还要调整半天。
　　沐沐敲着敲着，意识到不对劲，反思自己——
　　今天是不是忘了欢迎主人回家？
　　“嗷呜——”
　　沐沐夸张地叫起来，它双臂高举，表演转圈，尾巴胡闹似的搅动水池。
　　转了几圈，朝温铭挤出一个笑：“嘿嘿。”够了吗？
　　温铭慵懒掀起眼皮，打量它：“继续。”
　　“……哼。”幼稚主人。
　　温铭没再为难它，从放置柜里找今天要喂的粮。
　　他余光注意着沐沐的表情，手从一排鱼粮袋上方拂过，经过某一袋时，沐沐耳朵尖欢快地抖动。
　　温铭选出那款：“想吃这个口味？”
　　小人鱼已经把人鱼碗捧到他手边了……
　　门口的代容目瞪口呆。
　　这个表情对于她来说称得上失态，但她无法调整。
　　“喂人鱼分为两步骤，把鱼粮倒进人鱼碗、把人鱼碗放在池边。”
　　代容恍惚地看着眼前一切：“所以他们在干什么……”
　　她泡在研究室时间太长，人和人鱼的相处模式已经进化成这样了吗？


第17章 
　　顾及代容在一旁，温铭收敛了许多。
　　他没有直接用手喂，而是把粮倒进人鱼碗，让沐沐自己吃。
　　即便这样，代容已经震惊得话尾发颤：
　　“温铭……出来一下。”
　　言外之意，她要和温铭单独谈话。
　　沐沐警觉地抬头，温铭摸了一下它发顶：“吃吧。”
　　“呜。”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沐沐叮嘱完，脸埋进人鱼碗，大口吃饭。
　　温铭走出人鱼室，顺手带上门：“治疗的事？”
　　代容深深看着他，答非所问：
　　“你的眼神，终于不是一潭死水了。”
　　温铭黑眸如墨：？
　　一潭死水.jpg
　　代容停顿一秒，改口道：“最起码和它相处的时候不是。”
　　“谁？”温铭猜测，“沐沐？”
　　“对，其实我上次见它，不怎么喜欢，确切地说，我不认为低级人鱼对你有任何帮助。”
　　代容复杂道：“但你只有和它相处时，眼睛里才会露出情绪。
　　你注视它、宠着它，甚至会笑着捉弄它。
　　它让你真正像个人了。”
　　温铭毫无反应。
　　“呃……”代容继续解释，“像个人，就是切实地活着，有灵魂归处。”
　　温铭依然带着疑惑。
　　向温铭解释这些，难度不亚于给沐沐解释“爱情”。
　　代容叹一口气，双臂抱在胸前：“沐沐太可爱了，送给我养吧。”
　　温铭立刻散发不虞气息。
　　代容指着他现在的表情：“你看，就像这样！”
　　“。”
　　“算了，对牛弹琴。”代容结束这个话题。
　　她用光脑展示出一份研究结果：
　　“我匹对沐沐疏导能量性质的时候，没有找到相似的人鱼，整个星际人鱼库都没有！”
　　温铭扫过那份结果：“请您保密这件事。”
　　“我知道，和沐沐有关的研究都算我的私人调查，不会透露给其他人。”
　　代容熄灭光脑：“目前找不到可以替代疏导的高级人鱼，我会继续研制治疗药物，在这期间——”
　　她陡然严肃起来，一字一顿：
　　“你绝对不能动用精神海，一旦紊乱就没救了！”
　　“嘟嘟嘟……”
　　隔着一道门，人鱼室里传出一连串噪音。
　　严肃的气氛被冲淡，他们推开门，看到沐沐不停敲击人鱼碗：
　　“嗷嗷！”你们音量怎么突然变大了，不可以吵架！
　　母子二人对视，异口同声：
　　“它没吃饱。”
　　劝架的沐沐喜提又一碗人鱼粮。
　　它胃口不错，第二碗也吃得很快。
　　“这是它喜欢的口味吗？”代容拿起鱼粮袋子看一眼，“沐沐看起来只是在填饱肚子，不是享受美食。”
　　“它什么都喜欢吃。”
　　“是吗？”
　　代容表情质疑：“每条人鱼的性格、口味、习惯都不一样，何况沐沐这么特殊。
　　你确定现在养沐沐的方式，是最适合它的？”
　　……
　　代容无心的一句话，令温铭思考了很久。
　　沐沐确实很少表现出“喜欢”。
　　它对家里一切都适应得极快，但温铭偶尔能从它脸上，看出“忧虑”。
　　这种情绪几乎不会出现在人鱼身上。
　　温铭不得不承认，自己给沐沐创造的生活环境，并非它最向往的……
　　他开始回想沐沐情绪最高涨的时期——
　　人鱼大赛。
　　沐沐到底喜欢人鱼大赛哪方面呢？
　　温铭深思后，买了一整套海底造景装饰品。
　　“喜欢吗？”温铭看着布置好的人鱼池，问道。
　　沐沐：“……”
　　败家主人。
　　沐沐沉入水中，肚皮贴着铺满水底的贝壳游过，拨开一大丛假水草，又绕水底假山转了一圈。
　　温铭家人鱼池很大，沐沐平时在里面活动，从没感觉憋屈。
　　但这座假山占了三分之一的池子，其间山洞足够沐沐身体钻过去。
　　沐沐浮起来，看到假山比水面高出一截，额角跳动：
　　“嗷哺？”败家主人，你买东西前不看尺寸的吗？
　　温铭重复：“喜欢吗？”
　　“嗷。”退掉。
　　看来不喜欢。
　　温铭没有失望，从快递盒又拿出一样东西，扔进人鱼池：
　　“这个呢，喜欢吗？”
　　那是海底造景配套装饰，电动鱼。
　　人鱼对鱼没有兴趣，所以电动鱼只是为了让水中景色更生动。
　　电动鱼一入水，自动地摆动鱼尾，十分逼真。
　　沐沐爪子蠢蠢欲动，却不敢动，小心地观察温铭的表情。
　　温铭面无表情说出谎言：
　　“这是人鱼玩具，听说人鱼会追着玩。”
　　沐沐越听，眼睛越亮。
　　它再也压抑不住玩心，一溜烟追向电子鱼。
　　沐沐知道这是假鱼，逮到了用爪子挠两下，就放开，等电子鱼游出一段距离，再追上去，乐此不疲。
　　像一只练习捕猎技巧的猎豹宝宝。
　　温铭无声注视着，眼底氤氲幽暗情绪。
　　人鱼大赛那天果然没有看错，沐沐对鱼有捕猎欲望。
　　人类和人鱼之间，互利共生。
　　人类需要人鱼的疏导能力，而人鱼依赖人类的喂养。
　　如果沐沐会捕猎，能够自己在自然界获取食物，它总有一天不愿屈居人类的屋檐下。
　　温铭不敢想象失去小人鱼的可能性……
　　“哗……”
　　温铭手指探入水中，拦下电子鱼。
　　沐沐紧随电子鱼追来，以为温铭也要参与“追捕游戏”，一把抱住他的手。
　　它笑着看向温铭：“嗷！”被我抓住了吧！
　　“就玩到这里。”
　　温铭手上用力，抓着电子鱼滑脱沐沐的手心。
　　他捏住鱼尾，让电子鱼在沐沐脸前摆动身体：“想吃？”
　　沐沐忽然感觉，面前的主人有些陌生……
　　它向后退了退，抿着嘴角，不知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温铭收敛情绪，随手将电子鱼扔进垃圾桶：
　　“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不需要自己抓。”
　　“呜……”不要浪费星币了。
　　温铭打断它“呜呜”声，强调道：
　　“我会给你。”
　　……
　　正如他承诺的，从第二天起，沐沐的食谱里加入了冰鲜鱼。
　　温铭先在厨房处理鱼。
　　他担心沐沐不知道怎么吃，处理得很仔细。
　　冲洗干净、剔成薄鱼片、把鱼片铺进人鱼碗……
　　他处理完一条，走出厨房，看见沐沐趴在放冰鲜鱼的盒子边，两颊鼓鼓。
　　温铭拉过盒子，剩余的几条鱼全部被吃光了。
　　沐沐不仅会吃，而且把吃完的鱼刺拼回了原位，鱼生前是什么样的，死后白骨就是什么形状。
　　太熟练了……
　　身边又出现沐沐嚼东西的声音，温铭一扭头，人鱼碗里的鱼肉也被光盘。
　　沐沐留下一片鱼肉，递到温铭嘴边：
　　“嗷！”好吃，你尝尝！
　　温铭面露拒绝，心绪复杂地问：“这么喜欢？”
　　“嗷嗷……”
　　肉质鲜嫩，口感清甜，就是不如活鱼新鲜。
　　温铭听着沐沐滔滔不绝，把它抱起来，走向人鱼室：
　　“没有贴保湿膜，怎么就出来玩？”
　　沐沐回味地吧唧几下嘴：“……”
　　冰鲜鱼混杂着少量血气，气味飘进人鱼室，等沐沐反应过来，已经冲了出来。
　　它压抑捕猎本能的时间太长，理智无法控制身体。
　　幸好鱼已经死了，不然连捕猎形态都会冒出来……
　　沐沐吃完鱼，身体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满足得活蹦乱跳。
　　温铭又喂了一些水草零食，确保它的营养摄入，以及清洁口腔的特制鱼干。
　　沐沐来者不拒，按照顺序全部吃完。
　　然后打一个饱嗝，躺到假山石头上，拍了拍肚皮。
　　饱啦！
　　物质生活得到满足，精神生活也得跟上。
　　温铭把投影仪搬到了人鱼室。
　　沐沐认识这个神奇的东西，兴奋地游到池边，伸手去摸。
　　温铭调整着机器位置：“投影仪不能进水。”
　　“嗷嗷！”知道了，我不碰它！
　　沐沐乖巧地揣回爪子。
　　温铭把遥控器放到它面前：“你可以用这个。”
　　沐沐双手拿起遥控器，像是捧着宝贝，按了一下唯一的红色按钮。
　　“滴，欢迎使用。”投影仪开机。
　　沐沐嘴巴张成“O”形，又按几下红色按钮——
　　“滴，感谢使用。”“滴，欢迎使用。”“滴……”
　　“对，就是这样用。”温铭对沐沐的学习速度见怪不怪，“看完按这个键关掉。”
　　他调出一个学前宝宝动画片，几个彩色的卡通形象讲着简单易懂的台词。
　　沐沐看得很认真。
　　温铭见状，回房间处理剩余的工作。
　　他想起忘了给投影仪设置定时关机，折返回去。
　　听到人鱼室里传出激烈的对话：
　　‘你只是个穷小子，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给你一千万星币，离开我的女儿！’
　　“……？”
　　学前动画还有这么复杂的台词？
　　等温铭推开人鱼室的门，投影内容又成了动画片。
　　他看向人鱼池，正对上沐沐阿巴阿巴的无辜脸。
　　而池边遥控器的换台键，残留着少量水印……
　　“呼……”主人怎么还杀回马枪呢？


第18章 
　　温铭给投影仪设了使用限制，一天之内可联网时间三十分钟。
　　这个时间卡得很妙，因为沐沐喜欢看的狗血剧，每天更新一集，一集四十分钟。
　　“嗷！”时间太短了！
　　沐沐弱弱抗议。
　　“看太多对眼睛不好。”温铭毫无动摇，“而且人鱼需要足够睡眠，你体型本来就小，不能熬夜。”
　　他说得头头是道，沐沐信了，蔫嗒嗒接受限定时间。
　　“看完早点睡觉，晚安。”
　　温铭视线躲过小人鱼的眼睛，退出人鱼室。
　　刚才说的那些原因，都不是他设定投影仪的真正理由。
　　沐沐太聪明了。
　　随着它越来越信任温铭，敞开防线，“装傻”次数也越来越少，它现在表现出来的智慧，足够独立生存。
　　等它接触更多外界，迟早会萌生离开这里的念头。
　　“毕竟我身边灰暗无趣，而沐沐喜欢新鲜事物。”温铭低声自语。
　　最适合小人鱼的生活方式，或许根本不在他身边。
　　……
　　“……上将……上将！”
　　温铭从思绪中抽离，按上眉心：“抱歉，再说一遍。”
　　“呃，我还没开始说。”许特助暂时收起文件，熟练应对异常状态的上司，“养人鱼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反而顺利过头。
　　温铭轻叹：“怎样能增加人鱼对自己的依赖度？”
　　“人鱼的，依赖度？”
　　许特助被问到盲区，迟疑道：
　　“我觉得人鱼对主人不存在依赖，换个人去喂它，它也会吃，顶多换环境时不适应一阵子……”
　　温铭逐渐沉下脸色。
　　“不不不，肯定是有办法的！”
　　许特助紧急改口：“给家庭管家贴上您的照片，这样人鱼掉出人鱼池，机械臂捡它的时候，它就会以为是主人帮了自己。”
　　许特助为自己的天才主意拍手：“人鱼很快就会养成‘遇到问题找主人’的习惯，依赖主人！”
　　温铭声音冷得带刺：“人鱼掉出人鱼池，自己会跳回去。”
　　“怎么会呢？”
　　许特助反驳：“我家人鱼一天至少掉两次，很佛，掉出去躺地上就不动了……哦对，上将您家家庭管家的机械臂坏了。”
　　“嗯。”
　　“所以人鱼掉出去谁捡它回去？”
　　“……没事了。”温铭回到工作状态，“那份文件需要签字？”
　　“是的。”
　　温铭的烦恼，咨询其他人没用。
　　以沐沐的特殊，其他人鱼主人无法理解他在担心什么。
　　全星际能与温铭共情的，或许只有沐沐……
　　沐沐最近也有一个烦恼——
　　主人奇奇怪怪的。
　　沐沐吃鱼时、看剧时，温铭总是一言不发地注视它。
　　甚至有一天清晨沐沐刚睁眼，发现温铭站在人鱼室门口，投来郁结的眼神，不知已经那样看了多久……
　　“主人是不是抑郁了啊？”
　　温铭上班时间，沐沐在家里独自分析：
　　“难道我天天吃鱼，家里经济条件撑不住，主人不想养我了吗？”
　　它抱着自己肩膀抖了抖：“有可能，不然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愿意和我一起治好他吗？一言为定。’
　　“唉——”
　　沐沐长叹一声：“对不起，主人母亲，治得病情有点加重了。”
　　它郁闷地按下遥控器，看剧解压。
　　剧中男主角是个“穷小子”，爱上贵族家的女儿后，经历了一系列心理挣扎。
　　沐沐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它感觉主人和这个男主角一模一样。
　　明明拥有过英姿飒爽的时期，现在却被穷困击溃，那么帅气、温柔的主人，却在阴暗处滋生自卑感。
　　沐沐想起代容给自己看的那张照片，心里很难受……
　　‘亲爱的，不要怀疑自己。’剧中，女主角劝说着。
　　‘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
　　‘所以你要放弃吗？账户没有星币就代表你不优秀？’
　　女主角抓起对方的手，坚定道：
　　‘如果别人否认一万遍，我就向你说一万零一遍这个事实——你很优秀，要相信自己！’
　　限定联网时间到，投影画面定格在男主角感动的特写。
　　沐沐拳头捶了一下另一手手掌，茅塞顿开。
　　学到了！
　　要肯定他，称赞他做过的努力！
　　找到挣钱法子之前，至少要把主人的情绪稳住！
　　沐沐决定今天就行动。
　　等到温铭回家的时间点，沐沐坐到池边，对着地面晃几下尾巴。
　　要想让主人一回家就高兴起来，绝不能弄湿地板！
　　它抽出一片保湿膜，学着温铭那样，包裹自己尾巴。
　　看着容易做起来难。
　　它好不容易围上自己尾巴，松垮垮的，起不到作用，还束缚了尾巴行动。
　　“滴滴！”家庭管家开始报时。
　　主人快回来了！
　　沐沐干脆扯掉保湿膜，拿小毯子擦干全身上下的水珠，然后拖着尾巴往外爬，由于干燥，尾巴摩擦得生疼。
　　它一鼓作气爬到家门口，认真听房子外的响动。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小时……
　　主人怎么还没回家？
　　被留下加班了吗？好辛苦。
　　沐沐等了很久，鱼尾变得干巴巴，很难受。
　　它犹豫地回头看了眼人鱼室，但担心一回去，就错过主人开门时刻。
　　赶不上第一时间迎接主人的话，之前的等待都白费了。
　　沐沐趴在原地，鱼鳍耷拉在地上，无精打采……
　　*
　　“上将，这是最后一份文件。”
　　许特助把文件放上办公桌，偷偷瞄一眼温铭，心生奇怪：
　　上将前段时间总踩点下班，今天怎么留这么晚？
　　“辛苦了。”温铭处理文件的动作像个机器，“今天就到这里。”
　　下班啦！
　　许特助如获新生：“您也辛苦，那我先回去了。”
　　听着许特助出办公室的轻快脚步，温铭翻开最后一份文件。
　　公司上下都在筹划人鱼玩具项目，近期需要审批的文件增多。
　　但这并非温铭留下加班的理由……
　　钢笔尖在纸面顺滑地落下笔画，温铭手指摩挲着笔身，内心滞涩：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沐沐了。
　　潜意识想把沐沐禁锢在自己身边，却在有意无意中，无视了它的想法。
　　小人鱼双眼总是清澈透明，如同镜子般照出最信任的主人，温铭却只能照出自私的自己。
　　温铭走出办公室，身后的灯自动熄灭，仿佛从黑暗中滋生的身影。
　　“无论用什么手段，也不能让它离开……”
　　情绪带动精神海产生波动，温铭忍住头疼，面无表情压下异常的能量。
　　飞艇的声音在夜里异常突出。
　　温铭提着冰鲜鱼盒子，在家门前站定。
　　智能门扫描后自动开启：“滴，欢迎回家。”
　　“嗷！”欢迎回家！
　　温铭愕然：“沐沐？”
　　沐沐凑近温铭手上的盒子，鼻尖耸动：
　　“呼？”你不会用加班得到的星币换成鱼了吧？
　　温铭跨进门：“饿了？”
　　沐沐突然退离冰鲜鱼盒子，按照计划，实行“夸夸”计划：
　　“呜呜呣！”
　　你工作真的很努力了，超棒，你是全星际最厉害的主人！我也可以夸你一万零一遍！
　　它搜肠刮肚，用尽毕生词汇量。
　　干枯的鱼鳞与地板摩擦，声音细微却刺耳。
　　温铭手指一颤，冰鲜鱼盒子滑脱，落地，吓了沐沐一跳。
　　下一秒，沐沐被抱了起来。
　　温铭快速到人鱼室，将沐沐尾巴泡进水里。
　　鳞片一遇水，沐沐舒服得眯起眼睛，还想对温铭说什么，又被他冷凝的脸色吓得闭嘴。
　　温铭单手托着它的腰，仔细检查蓝色鱼尾——
　　整体没有大碍，但靠近腹部的软鳞片出现损伤，掉了几片。
　　沐沐的手盖上自己腹部，隔绝那道有些恐怖的视线：
　　“嗷……”什么事都没有，这几片到了换鳞时间而已。
　　恐怖视线移到了它脸上。
　　沐沐本能驱使它摆动鱼尾，想离他远一点，但被温铭卡着腰，根本游不动。
　　它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谎：
　　“呜。”好吧我承认，有一点疼，只有一点。
　　温铭手上发力，抱起它：“你一直在门口，等我回家？”
　　沐沐点了点头。
　　“笨人鱼。连自己的尾巴都保护不好。”
　　沐沐理亏地在他耳边支支吾吾。
　　“嗷……咕噜……”鳞片不影响转换形态的，很快就能长回来……而且我不笨，好几个人类夸过我聪明。
　　它的耳语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温吞和煦。
　　任谁来听这种嗓音，都不会问出“如何提升依赖度”的蠢问题。
　　星际中还能找出这么喜欢主人的小人鱼吗？
　　“沐沐，下次有事找我的话，按家庭管家上的紧急键。”
　　“呼……”我不会打扰你打工。
　　“或者。”温铭打断它，手指拨弄它敏感的耳朵尖，“想见我的话，也可以按紧急键。”
　　他的低沉嗓音和指腹薄茧，对沐沐耳朵造成了双重“攻击”。
　　沐沐晕乎地点头：“嗷！”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狗血剧诚不欺我！
　　“彩虹屁”这招效果超出了预期。
　　这天之后，温铭不仅恢复正常，甚至主动抱着沐沐探索新地图——
　　穿过阳台落地窗，来到室外大平台。
　　沐沐瞬间被眼前场景吸引，瞠目结舌：
　　这才是真正的人鱼圣地！
　　不，鲛人圣地！


第19章 
　　温铭家阳台连通的平台上，有一个泳池。
　　室外采光很好，水面粼粼发光，沐沐不敢想象在这里晒太阳有多么惬意！
　　更令它眼放精光的，是泳池里的鱼——
　　活的，四处游动的，散发美味气息的鱼。
　　沐沐猛咽口水，埋进温铭肩膀，它怕自己多看几眼会忍不住扑过去……
　　“喜欢这里吗？”
　　温铭抱着它靠近泳池，句尾像是带着小勾子，蛊惑道：“把这里当成咱们的秘密，好不好？”
　　沐沐迟疑地抬头。
　　秘密？
　　“我不会把有关这里的事告诉别人；你在这里做的事，也不能在其他地方做。”
　　温铭说着，俯身将沐沐放进泳池：
　　“记住了吗？”
　　沐沐看着他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一切。
　　哦，看来主人已经猜出自己会抓鱼了……
　　有小鱼贴着沐沐鱼尾巴游过去，蹭得它尾巴痒，心里也痒。
　　沐沐拉起温铭一只手，和他击掌：
　　“嗷！”秘密！
　　沐沐转身潜入泳池。
　　刚开始它表现得很矜持，后来发现不管自己做什么，温铭都波澜不惊，便放心大胆地去抓鱼吃。
　　沐沐对形态转换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它甚至学会了只伸爪子，不暴露捕猎形态。
　　普通形态的它抓住一条鱼，然后冒出捕猎形态的爪子，对小鱼轻轻一划……
　　沐沐不想弄脏泳池，游到岸边吃，满足得尾巴摇成螺旋桨：
　　“嗷呜。”现捕的就是最新鲜的！
　　吃着吃着，一个盘子被推到嘴边。
　　沐沐叼着鱼看去，螃蟹、牡蛎、海胆……各式各样的海产品。
　　温铭：“喜欢吃哪种？”
　　“嗬……”我了个穷小子主人嘞！
　　沐沐嘴里的鱼啪唧掉在池边，它烦躁地抓头发：家里哪里来的星币买这些啊？
　　难道主人平时出门并不是打工，而是出去赶海？
　　赶海为什么要穿笔挺合身的衣服？
　　沐沐思绪乱成一团解不开的海草。
　　“呜。”别都给我，你也吃。
　　温铭执着问道：“喜欢哪种？”
　　沐沐抓起一个螃蟹，递向温铭：“嗷。”给你吃。
　　“喜欢螃蟹？”
　　“……”
　　螃蟹在空中挥舞钳子，对着沐沐手指夹了上去。
　　“嗷！”都说了给你吃！
　　沐沐吃痛，对准厨房的方向，抡圆胳膊，把螃蟹投射回家里。
　　“啪嚓！”
　　厨房一个小罐子应声而碎。
　　拆家能力MAX的小人鱼，战绩可查√
　　沐沐冷汗瞬间往下滴：“呼呼。”
　　不好意思哈，手劲儿使大了……
　　温铭回头看一眼，打开光脑，调整购物车：
　　螃蟹→删除
　　罐子→+1
　　*
　　“给沐沐捕猎机会”只是温铭计划第一步。
　　相信沐沐不会离开自己后，他不再试图限制沐沐，而是给它创造环境。
　　一个独属于沐沐的、温铭身边才有的环境。
　　“哎？”
　　这天，许特助在温铭办公室发现一样意外的东西：
　　“上将，您带人鱼来公司了？”
　　许特助好奇地凑到人鱼笼旁边，向里望：“人鱼呢？”
　　“没有带。”温铭解释，“它不喜欢进人鱼笼……除了特殊情况。”
　　许特助懵了：“那人鱼笼……”带空人鱼笼来工作？
　　“送去加工部。”温铭向许特助光脑发送一张设计图，“改装。”
　　许特助浏览那张设计图，下巴拉得越来越长：
　　“人，人鱼代步车！？”
　　许特助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上将，恕我直言，这种产品不可能有销量。”
　　“不是产品，只改装这台，给我的人鱼用。”
　　“可，可，这……”
　　许特助被荒诞得扶住人鱼笼：
　　“您的人鱼在拆家这方面天赋异禀，连机械臂都拆，让它自由活动，您不怕它糟蹋家里东西吗？”
　　温铭低着头没有说话。
　　许特助以为说服了他，在人鱼笼旁边比划起来：
　　“它不进人鱼笼的话，可能是害怕黑暗，要不要把上半部分改装成透明的？
　　等它不抗拒人鱼笼，会更加懂事，有经验的人鱼主人都建议适当关在在人鱼笼里养……”
　　许特助终于在一片安静中，察觉到违和感。
　　仿佛有一个黑洞，把氧气一点点吸走，周围空气愈发稀薄……
　　许特助局促地扶了一下眼镜：
　　“是我僭越了。”
　　“它等我回家的漫长时间，只有探索家这一项乐趣。”
　　钢笔被夹在修长手指间，线段优美的钢笔，被对比得落了下风。
　　温铭云淡风轻道：“为了所谓的懂事，让它戒掉唯一的趣味活动，我以后去哪里找回我的淘气人鱼？”
　　“……”许特助哑然。
　　这番话从温铭嘴里说出来，杀伤力不亚于冰山被撞掉一角后，流出了温热的奶黄馅。
　　许特助深深呼吸：
　　人味儿！谁懂，有人味儿的上司！星际十大奇迹之一！
　　上将家的人鱼究竟是何方神圣！？
　　许特助推上人鱼笼：“我这就送去加工部。”
　　……
　　一天之内，全星际第一台电动人鱼代步车出炉。
　　代步车展示在沐沐面前时，它认出了这是原来的人鱼笼，愤怒大吼：
　　“嗷！”哪个坏人把咱家人鱼笼拆了！
　　温铭把大喊大叫的小人鱼抱进代步车。
　　沐沐骂声渐渐平息：“……？”拆完还挺舒服的。
　　代步车主体是一个盛放水的“驾驶室”，按照沐沐体型量身定做，它坐进去正合适。
　　沐沐腰部以上露出水面，手臂搭在前方的小台子上：
　　“嗷？”这是什么？
　　温铭带着沐沐的手，教它握住方向杆：“往前推一下试试。”
　　沐沐照做，身下的代步车霎时间动了起来。
　　“！”沐沐吓得放开方向杆，思考几秒，重新握住，往后一拉——
　　代步车开始后退。
　　“喔！”我的座驾！
　　沐沐很快掌握了前后左右，开着代步车在人鱼室来回转。
　　速度还没有它自己爬的快……
　　温铭对设置的限速还算满意：“这样安全。”
　　“……喔。”乌龟座驾。
　　沐沐不敢直接抗议，等到温铭的上班时间，它转换成人类形态，戳了戳家庭管家：
　　“小管家，我有事问你。”
　　机器屏幕跳出搜索框：“请输入您的问题。”
　　“不是搜索，我单独问你的。”沐沐指向代步车，“怎样能让它开快一点呢？”
　　“正在检测家电情况，滴滴，此家电限速为儿童模式，速度较慢。”
　　“但我是成年人鱼了。”沐沐理所当然道，“取消限速吧。”
　　家庭管家加载圈转动一会儿：“房子主人暂未设置此项权限。”
　　沐沐眼珠子转了转：“所以小管家你管不了代步车喽？”
　　家庭管家显示出一个大大的红叉：“房子里一切设施都由我调控。”
　　“那怎么会无法取消限速呢？”沐沐歪头，“千万别逞强说谎，我不会拜托你做不到的事。”
　　家庭管家加载圈这一次转得飞快：
　　“滴滴，已取消！”
　　“谢谢！”
　　沐沐兴奋地变回人鱼，跳进代步车，对着方向杆使劲一推。
　　“嗖——”
　　……
　　温氏公司，许特助对代步车使用情况好奇得抓心挠肝。
　　他熬到下班时间：“上将，我可以去看一眼您家人鱼怎么开代步车吗？”
　　温铭不太赞同地皱眉。
　　“就一眼！”许特助双手合十，恳切道，“站在门口瞄一眼就满足了。”
　　他厚着脸皮挤上了温铭的飞艇。
　　一路上，他既期待看到星际奇观“人鱼开代步车”，又有些忐忑。
　　温铭家人鱼在他印象中非常调皮。
　　用奇怪的眼神看主人、拆家、在人鱼池和地面之间跳来跳去……
　　这些都不是一条普通人鱼能干出来的事。
　　“应该没事吧……”
　　许特助下了飞艇，小声安慰自己：“人鱼就是人鱼，再淘气能闯出多大祸？”
　　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等温铭开了门，许特助先一步探向门缝。
　　……
　　屋内，沐沐听出了温铭飞艇的声音，大力操纵方向杆，代步车的速度几秒内就飙了上去。
　　它在拐角处来了一个利落的压弯，代步车漂移进客厅。
　　这时，智能门已经在扫描人脸了。
　　沐沐再次加速，冲刺到门口，卡好距离进行急刹车——
　　“嗷！”欢迎回家！
　　“哗啦！”
　　代步车里的水因为惯性荡漾，一簇水流飞出，从门缝射了过去。
　　“啊！”
　　门缝那边，许特助遭受突然袭击，眼镜被泼满水，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TM是什么！这是……水？”
　　大门缓缓打开，许特助摘下眼镜，抹一把脸上的水，与沐沐对上视线。
　　那是两双惊恐的眼睛。
　　沐沐：糟糕，不会被发现飙车吧？
　　许特助：这条人鱼调皮过头了吧？
　　“沐沐，这是我认识的人。”温铭出声，“不要攻击。”
　　没有被发现飙车！
　　沐沐大喜，要装就装到底，尾巴尖向上挑，又一簇水飞出代步车，落在许特助脚边。
　　“唬……”不好意思这位人类，只能“牺牲”你了。
　　呲牙咧嘴的沐沐很凶，许特助后退一步：
　　“我就说让人鱼用代步车过于草率，它把代步车当武器用……”
　　“唬！”人类，你不要乱说！
　　温铭进家里拿了一块新毛巾，许特助接过后仓促擦几下，逃跑一般离开了。
　　沐沐对着他的背影嗅了嗅，记住主人同事的味道。
　　温铭注意到它的动作，叮嘱：“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嗷。”
　　温铭余光扫过窗台外的泳池，补充道：“也不要让认识的人进家。”
　　“嗷嗷。”
　　……
　　虽然偶尔飙车，但沐沐称得上是个听话乖宝。
　　“叮咚！”
　　在温铭上班时间，门铃突然响了。
　　沐沐记得温铭的叮嘱，不管认不认识门外的人，都不能开门。
　　它忽略门铃声，开着代步车在家里遛弯。
　　“家里没人吗？”门外的人嘀咕着。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遮着纱帘的窗户那边，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这不是有人吗！”
　　他非常确信那道轮廓是人的身形。
　　“叮咚！叮咚叮咚！”
　　沐沐惊疑不定望着大门：怎么还来劲了？
　　门铃声愈发急促，沐沐扒开一点纱帘，在缝隙偷看——
　　是个身形偏瘦的男子，穿着深灰色工作服，还带着一个巨大背包。
　　那人按着门铃，突然朝窗户看去。
　　纱帘颤动着恢复原样。
　　“麻烦您开一下门吧，我有工作证，您不用担心。”那人直接大喊起来。
　　沐沐慌忙回到人鱼室，按下家庭管家的紧急键。
　　家庭管家指示灯闪烁，自动向温铭发去光脑通话申请。
　　“呣？”怎么没反应？
　　沐沐凑近家庭管家，拍了拍它的外壳：
　　“呜……”你振作点小管家，那人还在门口喊叫呢。
　　“滴。”
　　“沐沐？”
　　通话被接通，屏幕上显示出沐沐的脸。
　　它离摄像头太近，整张脸铺满通话界面，像是不小心点开了前置摄像头。
　　沐沐呆滞地看着那张大脸。
　　“沐沐。”温铭的嗓音夹杂着风声，应该在快速赶路，“发生了什么？”
　　“嗷！”有陌生人催我开门！家危，速归！
　　沐沐终于想起正事，两手比划着：
　　“嗷嗷。”一个身形和我差不多的人类，我不理他，他却不配合，一直按门铃。
　　门外的门铃变成了敲门声，那人郁闷地吐槽：
　　“靠，我就不该接这个傻杯匿名订单……”
　　沐沐对着摄像头认认真真复述：
　　“嗷。”他还骂你是傻杯。
　　温铭只能听懂小人鱼激昂的语气：“我马上到，你就在人鱼室等着。”
　　门外的动静渐渐平息。
　　那人终于放弃，将沉甸甸的背包扛上肩膀，走向停放飞艇的空地。
　　在他的飞艇旁边，另一艘飞艇降落，外装低调奢华。
　　“有钱人真好。”那人面露羡慕，“住在别墅区，开的飞艇也是性能最好的……嗯？”
　　从那艘飞艇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径直向那栋怎么敲也不应答的房子走去。
　　“等一下，先生！”
　　温铭看向追过来的人。
　　“是您家定了一套家庭管家机器人的外壳吗？我是售后处的员工，来上门安装的。”
　　温铭侧身示意：“对。”
　　“太好了，我不想再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来回跑。”员工语气带上抱怨，“您家里是有小朋友吗？一直没搭理我。”
　　“家里没人。”
　　“怎么会？我看到纱帘动了。”
　　温铭停下脚步，淡淡瞥他一眼。
　　员工肩上的背包好像重了几倍，他腿软了一下，说话打起了磕绊：
　　“呃，我，我应该看错了，是风吹的……”
　　刚才两人距离比较远，员工没感应到，现在靠近了，才发觉这个男人精神海残缺。
　　精神海强的人，往往能用能量给对方施压。
　　而面前的男人，给人的压力不来自精神海。
　　一个眼神过来，就令对方生不出质疑的勇气。
　　他不仅仅是有钱人，还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
　　员工低着头降低存在感，亦步亦趋跟在温铭身后，默默感叹：
　　像这种人，星际中根本没有敢忤逆他的存在……
　　一进门，员工发现房子里所有窗户都被拉上了纱帘，包括阳台的落地窗。
　　很符合他对神秘高位者的刻板印象。
　　员工不敢多看，眼观鼻鼻观心，在门口套好鞋套才走进去。
　　温铭用手势示意他跟上，走进了一个房间。
　　员工隐约听到房间里的交流声：
　　“……别怕……回池子里……”
　　“！？”员工表情瞬间和见了鬼一样。
　　那是谁的声音？那道柔和得仿佛习习凉风的嗓音是怎么回事！
　　“上位者”刚才对他说话的时候，明明惜字如金，幽冷得好似冰泉。
　　那个房间里，藏着娇美可人的女友吗？
　　刻板印象+1
　　员工一步一步走过去，好奇心快要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到底在和谁……”
　　他仿佛要揭开隐秘的大事，身子悄悄探过门框——
　　“嗷！”我就在这里待着嘛，不会往外面泼水了！
　　蓝色人鱼双手推着温铭肩膀，不愿意被抱出代步车。
　　温铭手上加力，小体型人鱼一下子栽到他怀里。
　　人鱼脾气挺大，一口咬住温铭脖子，啃来啃去。
　　员工：？
　　是他想看到的场景，但又不是他想看到的场景……
　　他看得入神，大背包“咚”一声掉在地上。
　　人鱼机敏地绷紧身子，竖起眉毛瞪他。
　　“没事。”温铭手指安抚性地摩挲它的皮肤，把它放进人鱼池。
　　“对不起对不起！”
　　员工涨红脸，拖着背包来到家庭管家旁边：“就是这台机器吧……”
　　他眼神安安分分落在家庭管家上，受到了数不清第几次震撼。
　　这栋房子被虫族入侵过吗！？
　　机器怎么能坏成这样，战场前线的机甲也不一定有这种破坏力！
　　“先生，您知道吗，家庭管家外壳的坚硬程度堪比星际城墙。”
　　员工边从背包往外拿东西，边小声说：“这款机器人的售后部，平时是最闲的，这台机器怎么成……”
　　“嗷！”不是我！
　　温铭轻拍沐沐脑袋：“意外。”
　　“哦哦……”
　　员工接收到警告意味，话也不敢说了，用此生最快速度换掉机器外壳。
　　他胡乱整理背包：“打扰了！”
　　温铭在光脑确认订单后，也要回公司工作。
　　“嗷！”去吧，快去吧！
　　沐沐热情欢送温铭。
　　等听到关大门的声音，它收起乖巧的表情，盯向角落处深灰色的一团——
　　员工忘记把备用工作服收进背包。
　　有衣服了……
　　沐沐紧张又期待地搓了搓手。


第20章 
　　沐沐将那套衣服藏到超出水面的假山洞，塞进最里面，外面盖了一些零碎东西遮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它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时机，出门找挣星币方法。
　　“沐沐，公司今天去隔壁星球选玩具材料，我明天才能回来。”
　　这天，温铭上班前，给沐沐准备好一天一夜的食物。
　　“嗷！”天大的好消息啊！
　　沐沐扒住温铭手臂，激动得眼泪汪汪：
　　“嗷嗷！”你公司这阵东风送得妙！
　　温铭对它“不舍”的表现很是受用：“乖，我明天就回来了。”
　　沐沐听着他一系列叮嘱，思绪飞到了外面的世界……
　　这次的出门行动，“稳”字当头。
　　温铭出门后，沐沐足足等了几个钟头，确保他没有杀回马枪。
　　“哗啦……”
　　小人鱼双手一撑，坐到池边，渐变色鱼尾自然垂下。
　　下一秒，坐在那里的变成了一个人类。
　　韧腰长腿，薄肌细密附在身上，少年感十足。
　　家庭管家检测到响动，来到人鱼室，摄像头转向沐沐。
　　沐沐生疏地往身上套衣服：“小管家，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告诉主人。”
　　“滴滴，收到指令。”
　　沐沐朝它灿烂一笑，系好最后一颗扣子。
　　他撩开纱帘一角，确认窗外没人，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小管家，我一会儿回来喊你，你记得开门。”
　　“滴滴，信息已录入，出入门请扫描人脸。”
　　沐沐把脸对准大门扫描区，“咔哒”一声，广阔的世界就那样向他敞开了……
　　他踏出家门，深深吸入一口空气：
　　“商机来~商机从四面八方来~”
　　沐沐害怕迷路，顺着房子外围转了一圈。
　　周围非常安静，独栋房子整齐地排列在旁边，别说商机，沐沐连人类都没看到。
　　“这就是……穷人聚集区吗？”沐沐嘟囔着，“一看就是郊区，不繁华。”
　　他走远一些，终于看到了一个人类。
　　还是个熟人！
　　小女孩坐在一级台阶上，使劲撕手里的零食包装袋，却怎么也撕不开。
　　她试着用小虎牙咬，还是没成功，挫败地叹气。
　　肖俊的女儿，肖月！
　　“需要我帮忙吗？”
　　沐沐蹲在肖月身前，尽量表现出友善的样子。
　　肖月抬头，看到他的脸，凝滞了。
　　那是一张非常眼熟的脸，她确定在某处见过这个人，但脑子匹配不到合适选项……
　　“我来帮你吧！”
　　沐沐从呆愣的肖月手中拿过零食袋，眸中蓝光一闪，指甲爆长。
　　他顺着包装袋快速划过，一条整齐的缺口便出现了，比剪刀还好用。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
　　肖月只感觉手中一轻，零食袋被拿走，再放回来时，已经撕开了方便拿取的口子。
　　在小朋友眼中，这就是魔法。
　　“哇——”她对着零食袋看了好久，然后把身边放着的东西塞到沐沐手里，“谢谢！”
　　“送给我的吗？”
　　“嗯！”
　　“谢谢！”沐沐笑脸富有感染力，肖月也跟着笑出小虎牙。
　　“小月！”
　　肖俊的大嗓门远远传了过来，他警惕大喊：“谁在那！”
　　沐沐知道自己是个“可疑人员”，冲到黑暗的拐角处，躲了起来。
　　“闺女，你没事吧？爸爸不该让你独自待着的。”
　　肖俊后怕不已，上上下下检查女儿。
　　女儿毫发无损，但她的零食袋子有一道突兀缺口。
　　“天哪，你怎么扯出这种撕口的！”肖俊倒抽凉气，“刚才那人带刀具了对不对？”
　　肖月抱着零食：“我没看清……”
　　沐沐指甲对空气挠了挠，喃喃道：“看来以后不能随便伸爪子……”
　　“喂？保安吗？”
　　肖俊已经拨通了紧急通话：“这里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就在小区里！”
　　沐沐讪讪缩起肩膀，原路返回：
　　“还是回家吧，避过保安风波再出来……”
　　回家路上，他翻看肖月给的谢礼，是一张假面面具，上面有简笔线条画的双蓝月。
　　沐沐最喜欢蓝色，爱不释手地把玩。
　　“家人们，终于找到机会了！”
　　隔着一堵墙，沐沐听到外面有人低声说话。
　　“保安们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巡逻岗位，等我从这里爬进去，给大家直播星际最神秘的居住区！”
　　那人哼哧哼哧爬到墙顶，喘着粗气对光脑介绍：
　　“号称安保系统最严密的小区，也不过如此，听说这里住的，全都是星际最……哎呦！”
　　主播猝不及防和墙对面的沐沐对上视线，脚下一滑，摔进了灌木丛里。
　　沐沐扒开灌木：“你没事吧？”
　　“嘘——”
　　主播扶着腰爬起来，食指竖在嘴前，脑袋旁边的光脑虚拟屏亮着直播画面。
　　“你是维修工？”
　　主播扫视沐沐的穿着，和他细皮嫩肉的脸蛋，想象出一个落魄家族的小少爷出来打工。
　　便砸着舌：“你家里不太富裕吧？”
　　沐沐被唬得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主播自信一笑，摸出几枚星币，放到沐沐手里：“这是一点封口费，懂吧？别吱声。”
　　星币！
　　沐沐没想到钱这么好赚，抓住对方手臂：
　　“你好大方，做什么才能像你一样有钱呢？”
　　“低调。”主播摆了摆手，“我只是个小主播，粉丝刚刚过千。那些大主播能日入几万星币！”
　　“煮啵……”
　　沐沐暗暗记下：“那怎么才能成为大煮啵呢？”
　　“多播猎奇的内容，涨粉后流量就起来了，观众就喜欢看没见过的。”
　　主播指着豪宅区，神神秘秘地挑眉：“比如说我准备去这里面溜溜，带粉丝们领略星际贫富的参差。”
　　沐沐嘴角立马垮了下来：“穷也不该被你这样不尊重吧！”
　　“……啊？”
　　“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只能住在这里，不是我们的错。”沐沐义正言辞。
　　主播脑子比刚才摔下来还懵：“你是凡尔赛吧？”
　　沐沐大声反驳：“我不叫凡尔赛！”
　　“你！”
　　越来越大的动静吸引到了保安，一队保安跑过来，把他们两人围住。
　　保安来回扫视两人，似乎在纠结哪一个是业主举报的“可疑人员”。
　　主播熄灭光脑，与沐沐并肩站在一起：
　　“各位大哥，我们是来这里维修的。”
　　保安半信半疑：“是吗？人家穿着工作服，你怎么没穿？”
　　“我……刚来，工作服还没做好。”
　　“行了。”保安皱着眉，转向沐沐，“你来说！”
　　“他翻墙进来。”沐沐指着凌乱的灌木丛，如实叙述，“这是他砸出来的坑。”
　　“你特么！”主播一把揪住沐沐领口，“给了你贿赂还这样？”
　　“什么是贿赂？”
　　沐沐眼睛又圆又大，直视别人时，像懵懂的小鹿。
　　主播满腹的脏话一出口莫名被净化了：
　　“我，你……保安大哥，他刚收了我的星币，我们一伙的，要抓一起抓吧！”
　　沐沐张开手，那里躺着几枚星币。
　　他攥的力度大，白皙手心硌出几道红印，看着怪可怜的。
　　“不造啊，他掉下来就给了我星币。”沐沐失落地伸向主播，“还给你。”
　　他发音很有趣，如同正在学说话的小孩子，有的音节连在一起，模糊又青涩。
　　主播良心突然剧痛，结巴道：“不，不用了……”
　　局势明朗起来。
　　保安抓走主播，临走前，他们对一身维修工作服的沐沐怜爱道：
　　“工作加油。”
　　沐沐抿抿嘴：“谢谢。”虽然我还没找到工作。
　　这之后的回家路畅通无阻。
　　沐沐一进家门，迫不及待地叫道：“小管家！”
　　“滴滴！”家庭管家来到面前。
　　“小管家，真让我找到了一个商机！我要当煮啵！”
　　沐沐兴奋地抱住它，双臂环绕圆柱机身，侧脸蹭了蹭：
　　“我要快点变成大煮啵，挣来数不清的星币，让你和主人过上好日子。”
　　家庭管家加载圈转了转，像是在思考，然后伸出机械臂，回抱沐沐。
　　“你也很期待对不对？”
　　摄像头映出的沐沐眼睛亮晶晶：
　　“到时候我把主人工作的公司搞破产，他就不用加班，更不用出差！”
　　隔壁星球，温·温氏公司所有者·上将·铭掩面打了一个喷嚏。
　　温铭没在意，将精力放回会议……
　　*
　　“闺女，你的面具呢？”
　　小女孩想了想：“送人了。”
　　“是吗？”肖俊诧异道，“面具上画着你最喜欢的双蓝月呢。”
　　小女孩看着正在挑故事册的肖俊：“爸爸，再讲一遍双蓝月的故事好不好？当作今天的睡前故事。”
　　肖俊摸了摸她的头，娓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颗行星偏离了公转轨道，逐渐接近。
　　要知道，两颗完全不一样的行星像这样靠近，很可能互相碰撞，毁掉整个恒星系。
　　全星际都因此而恐慌。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它们没有伤害彼此。
　　两颗行星奇迹般彼此相绕，像是自愿成为对方的卫星，永远守护对方。
　　它们形成了一个独特整体，反射恒星的光，也就是我们在夜晚看到的双蓝月。
　　人类不管怎样调查、测量，都无法解释这个现象，堪称星际奇观……”
　　“爸爸，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事吗？”
　　小女孩迷茫地问：“强大到脱离宇宙规则的吸引力，真的有可能出现吗？”
　　肖俊耸耸肩，抬头看向窗外的双蓝月：
　　“奇迹是无法用语言解释的。”
　　与此同时，双月的淡蓝色微光透过另一扇窗，撒在假面面具上。
　　沐沐对着摄像头调整好面具位置，舔了舔紧张到干涩的唇瓣：
　　“我准备好了！”
　　“滴滴！直播间已开启……”


第21章 
　　沐沐花了‌一白天了‌解直播, 新鲜劲过了‌，发愁事一件接着一件：
　　“可是我没有光脑，怎么当‌煮啵？”
　　家庭管家闪烁绿色指示灯：“本机型功能齐全, 一台相当‌于一整套直播设备。”
　　“太棒了‌！”沐沐抱住机器一顿蹭, “小管家就是全星际最优秀的机器人‌！”
　　家庭管家没什么反应，只不过幸福得轮子有些卡顿，“哐当‌”摔了‌一跤，又用机械臂撑了‌起来‌。
　　没有人‌能扛得住小人‌鱼的彩虹屁！包括机器！
　　沐沐又惆怅起来‌：“我直播什么比较好呢？”
　　家庭管家主动帮忙搜索直播相关‌事项：
　　“一个‌万粉主播分享了‌经‌验——直播, 要选准自己的一技之‌长。”
　　“一技之‌长？”
　　沐沐突然想到了‌什么，三下五除二扒掉自己衣服, 跳进人‌鱼池。
　　触水瞬间，身‌体流畅地化作人‌鱼。
　　沐沐拿出人‌鱼大赛那一套表演，连续翻滚、跳跃, 水花四溅。
　　等水面归于平静，沐沐变回人‌类, 坐在池边希冀道：
　　“我播这个‌怎么样, 会很受欢迎吧？”
　　家庭管家电子音略显沉重：“检测完毕, 对主播界构不成一点威胁。”
　　沐沐抠了‌抠池壁：“那再‌加几个‌空翻呢？”
　　“经‌统计, 直播平台大部分主播种族为人‌类。”
　　“对哦，人‌类。”沐沐晃几下腿, “我也‌可以当‌人‌类煮啵……”
　　相比其他人‌来‌说, 他当‌人‌类毫无优势。
　　咬字不清，走路摇摇晃晃，缺乏对人‌类常识的认知。如果硬要挑出个‌一技之‌长……
　　“我听得懂人‌鱼语。”
　　沐沐思索道：“可以开一个‌，人‌鱼语同声传译直播间！”
　　“滴滴, 已设置直播间名称为‘人‌鱼语同声传译’，是否现‌在开启直播？”
　　沐沐穿上衣服, 看向家庭管家拍摄的画面——
　　少年与小人‌鱼的五官一模一样，身‌后的背景是海蓝色窗帘。
　　“不行，这样一定会被主人‌认出来‌的……”
　　虽然没见过温铭看直播，但这样直播和“自首”有什么区别？
　　沐沐戴上小女孩给的谢礼面具，额头、眉毛、鼻子和上半脸颊被遮住。
　　就算熟人‌看到，也‌不会把他的脸和一条人‌鱼的联系起来‌。
　　“背景的话……”
　　沐沐打开投影仪，在身‌后投放一个‌固定的虚拟画面。
　　忙完这些，天色暗了‌下来‌，双蓝月的光芒穿过窗帘缝隙。
　　“我准备好了‌！”
　　*
　　小雨打开直播软件，无聊地翻来‌看去。
　　她是个‌星网博主，经‌营着一个‌十几万粉丝的号，平时剪辑一些有趣的主播视频更新。
　　但最近，她严重缺乏素材。
　　直播软件主页推荐的总是那几个‌大主播，小雨剪腻了‌他们的风格。
　　她转到新人‌直播界面：“唉，星际中就没有爆点十足的新人‌主播吗……”
　　小雨数不清自己刷新了‌多少页，突然，一个‌荒谬到惊悚的直播间标题闪过——
　　人‌鱼语同声传译。
　　“什么玩意？”
　　小雨唰地坐直身‌子，盯着那几个‌字反复看，艰难地消化标题含义：
　　“人‌鱼语？翻译人‌鱼说的话？”
　　小雨无语地笑出声，靠回椅背：“都什么时代了‌，还能见到诈骗主播……”
　　人‌类从未放弃研究人‌鱼语。
　　一代又一代人‌鱼专家经‌过不懈努力，得出了‌肯定的结论：
　　人‌鱼语是不可能被破解的。
　　人‌鱼的语言偏向于传承，刚出生的小人‌鱼一开口就能和其他人‌鱼交流。
　　它们叫出来‌的不是一种固定语言，这一次用“嗷”表达饿，下一次又会变成“咕”。
　　人‌鱼之‌间能理解那些意思，人‌类却‌无法找到规律。
　　“今天录一个‌反诈骗素材吧。”
　　小雨抱着这种想法，打开录屏，点进“人‌鱼语同声传译”直播间。
　　她阅“主播”无数，对直播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一进入这个‌直播间，忍不住蹙眉：
　　背景，不合格，生硬呆板；
　　衣着，不合格，颜色和款式毫无特色；
　　面具，不合格中的不合格，像个‌小孩子的玩具，如果主播妄图靠这张面具博眼球，绝对起反作用；
　　而唯一合格的部分……
　　小雨眨了‌眨眼：“这个‌主播好白啊！”
　　不是美‌颜滤镜调出来‌的白，而是自然光线下，比陶瓷还细腻的莹白。
　　“有观众？”
　　面具主播扒在屏幕前研究了‌一会儿，嗓音染上喜悦：
　　“有观众！”
　　音色清爽，却‌诡异地透露出老实敦厚的气息，再‌配上面具后清澈的眼睛……
　　“真的是诈骗直播间吗？”
　　小雨怀疑起自己的定论：“主播看起来‌才最容易被诈骗。”
　　【唇红齿白的，为什么戴面具，摘了‌说不定能进颜值分区！】
　　【戴面具肯定有他的理由，减少丑陋面积。】
　　【帅是一种感觉，这下颌线，这唇形，而且嗓音也‌好听。/爱心眼/】
　　直播间的第一批观众纷纷认可了‌主播外貌条件。
　　这些观众中，一部分像小雨一样，好奇直播间标题点击进来；另一部分则是随机刷到，也‌就是平台给新人‌分配的人‌数。
　　新人‌主播能否做大做强，最重要的就是能否留住观众。
　　但面具主播连弹幕都不互动，左看看，右摸摸，似乎第一天学会用光脑。
　　【好安静啊……】
　　【不放歌，也‌不整活，就硬尬？】
　　【处处透露着怪异的直播间，过于离谱，我反倒想留下来‌看热闹……】
　　【星网网友们素质这么高吗？还没人‌喷标题？】
　　“欢迎大家来‌到直播间，如果有关‌于人‌鱼的困扰，可以让我听听它在说什么，我来‌转达。”
　　面具主播语速偏慢，听得出来‌他很想发好每一个‌音，连在一起形成了‌独特韵味。
　　他对着镜头伸出一根手‌指：“只需要一个‌小礼物就能连麦同声传译，很便宜的！”
　　【嘿嘿，手‌指也‌好看。/星星眼/】
　　【这是重点吗！醒醒啊，他在骗人‌！/摇肩膀/】
　　【兄弟，你但凡唱首歌跳个‌舞念个‌笑话，我都能给你刷个‌礼物，但人‌鱼语……不好意思，我下载了‌反诈APP。】
　　【笑死我了‌，主播连人‌话都说不清楚，还人‌鱼语！】
　　见面具主播一句都没有反驳，弹幕用词愈发难听。
　　直播间里两位数观众拧成了‌一股绳，你一言我一句，并且约好了‌谁都不能给骗子贡献礼物。
　　弹幕区唰唰唰划过不友好的攻击。
　　大家打字打得手‌都酸了‌，连面具主播护盾都没打掉……
　　主播镇定自若，每隔一段时间重复一遍：“一个‌小礼物，连麦翻译人‌鱼语！”
　　弹幕刷新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他怎么这么淡定，哪儿来‌的自信？”
　　小雨稳如磐石的某个‌角落出现‌松动，有些犹豫：“难道真的有两把刷子……”
　　她瞄一眼“录屏中”的标志，博主的直觉告诉她：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小雨琢磨了‌一会儿，发出弹幕，用词中肯：
　　【主播会说人‌鱼语吗？】
　　与此同时，家庭管家关‌闭了‌直播麦克风，提醒道：
　　“万粉分享的另一条经‌验——主播应该保持与弹幕的密切互动。”
　　“我也‌想互动的。”沐沐小声，“但看不懂字。”
　　面具主播并非淡定，更没有故作深沉，他只是不识字，无聊地对着摄像头发呆。
　　家庭管家内部发出了‌运转负荷大的机械声。
　　沐沐担心地拍了‌拍：“你没事吧？”
　　家庭管家闪烁绿色指示灯，打开了‌直播麦，直播间划过一条系统通知：
　　“主播已开启‘弹幕小助手‌’功能，小助手‌将‌随机挑选朗读弹幕。”
　　第一条被念出的弹幕，正好是小雨发的那条：【主播会说人‌鱼语吗？】
　　“说不了‌。”面具主播毫不犹豫。
　　他摸着自己脖颈：“声带和人‌鱼构造有区别，发不出人‌鱼语的发音。”
　　小雨气笑了‌。
　　【谁用你科普啊，星际人‌类都知道声带不同。】
　　【枉我刚才还期待了‌一瞬间……】
　　弹幕小助手‌朗读：【所以翻译人‌鱼语只是骗人‌喽？】
　　“骗人‌！？”
　　即使透过面具给眼睛留出的洞，也‌能看出主播瞳孔收缩。
　　他惶恐地摆手‌：“不骗人‌，我的梦想是成为大煮啵，不会骗观众。
　　我说不了‌人‌鱼语，但能听懂！”
　　话音刚落，直播间飘过一行特效：
　　【用户‘小雨’送出一朵鲜花。】
　　鲜花，价值一星币，小礼物的特效很不起眼，但在这个‌直播间里，无异于一道惊雷。
　　【老板糊涂啊，这么低级的骗礼物手‌段，送礼物就是冤大头！一星币也‌不能给！】
　　【小雨？是我关‌注的那个‌博主吗……天哪是本人‌！】
　　【hhh骗子主播完了‌，等小雨剪好视频，你的骗术会被全星网揭穿。】
　　听到弹幕小助手‌念的礼物动态，沐沐眼睛笑成了‌弯月：
　　“谢谢！”开张啦！
　　他热情得好似收到了‌最贵的礼物，小雨忍不住发出【不客气】的弹幕。
　　【‘冤大头’出现‌了‌。】
　　【能预感到明‌天小雨更新视频的标题——《打假行动，经‌费1星币》】
　　【如果是爽文小说，剧情才刚刚开始精彩，但可惜，这里是现‌实，送完礼物要无事发生~/嘻嘻/】
　　小雨担心面具主播收了‌礼物就下播，主动发起连麦申请。
　　面具主播没有第一时间接通，而是把脸凑到屏幕前，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不会要反悔吧？”小雨等得心烦意乱，抬脚踩死一只路过的小强。
　　……
　　沐沐被屏幕上跳出来‌的界面吓了‌一跳，关‌掉直播麦：
　　“小管家，这是什么？”
　　“用户‘小雨’发来‌了‌连麦申请，是否要抱ta上麦？”
　　沐沐四处寻找：“ta在哪里？我去哪抱？用主人‌抱我的那种姿势可以吗？”
　　“……”
　　在温铭出差的第一天晚上，家庭管家开始想他了‌。
　　和中病毒了‌似的，机器屏幕自动加载了‌更多界面。
　　沐沐不知所措地乱戳几下。
　　“滴滴！”红色指示灯闪烁，“已为您开启直播托管模式，接下来‌的一切操作由此机器代为完成，请勿随意触碰屏幕。”
　　沐沐收回双手‌，乖乖放在腿上：“嗯嗯！”
　　很快，直播间传出女声：“主播你好。”
　　沐沐朝屏幕招手‌：“你好！”
　　“我家养的人‌鱼性格很好，平时既安静又温顺，但有时候会突然尖叫，撕扯人‌鱼池周围的东西，我手‌臂上也‌被抓破几道。”
　　沐沐奇怪道：“为什么呢？”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小雨哽了‌一下，“你不是能翻译人‌鱼语吗？”
　　沐沐连连点头：“对，把你的人‌鱼也‌抱上来‌吧。”
　　“抱？抱到哪里？”
　　“滴滴！”小雨的光脑跳出转为视频的申请框。
　　【这个‌主播好像业务不熟练。】
　　【新人‌主播嘛，可以理解。】
　　【我怎么感觉他像是做人‌不熟练hhh！】
　　弹幕因为这个‌玩笑刷出一片【hhh】，没有注意到面具主播听到这句话后不自然的嘴角抖动。
　　沐沐如坐针毡，看到屏幕上的人‌鱼后，才稍微感到自在：
　　“哇，好可爱，是还没成年的小人‌鱼，刚度过换鳞期吗？”
　　【这么大体型的人‌鱼，还没成年？/问‌号脸/】
　　【说假话不打草稿，张嘴就露馅！】
　　【我是人‌鱼专业的在读博士，这条人‌鱼鱼鳍偏短，确实年龄不大，推测在成年期左右。】
　　【那换鳞期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呃……它鱼鳞颜色深，我看不出有没有换鳞。】
　　小雨怔了‌一会儿：“对，上周刚度过换鳞期，马上要成年了‌。”
　　人‌鱼听到主人‌声音，游到池边，温婉地叫了‌一声。
　　“它说该开饭了‌。”沐沐翻译道。
　　【就这？换我上我也‌行。】
　　【可是主播说中了‌换鳞期，连专业对口的博士都没看出来‌！】
　　【猜的呗，猜中了‌继续骗礼物，猜不对注销账号，一摘面具谁也‌认不出。/滑稽/】
　　“它今天状态很正常。”
　　小雨甩掉拖鞋，光脚走向池边：“就是撒出很多水，又得收拾了‌……”
　　直播间画面跟随小雨的第一视角，逐步靠近温顺的人‌鱼。
　　弹幕羡慕地夸人‌鱼【乖】【比我家的性格温和】。
　　只有沐沐关‌注到人‌鱼突然变成硬质的肘鳍……
　　“别过去！”沐沐着急大喊。
　　小雨疑惑地停住，下一秒，人‌鱼挥舞爪子，重重向前方‌挠过去。
　　要是小雨多走一步，她手‌臂很可能再‌添新伤……
　　“嗬！”小雨急忙发动精神海。
　　人‌鱼被压制在池边，动弹不得，嘴里哆嗦地叫着什么。
　　“这样它很难受的……”沐沐瑟缩脖子，“有话好好说，可以收起精神海吗？”
　　【攻击主人‌的人‌鱼，就是得狠狠压制几次，长了‌记性就不敢了‌。】
　　【有话好好说？我上次训了‌家里人‌鱼一小时，简直对牛弹琴。/捂脸/】
　　“精神海压制是为了‌自保！”
　　小雨向镜头展示了‌自己手‌臂上的挠伤：“我不压制它，任由它攻击？”
　　“人‌鱼没什么攻击心，只有遇到让自己不舒服的环境才这样。”
　　人‌鱼差点伤到小雨的事实摆在眼前，解释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沐沐泄气道：
　　“希望大家不要把精神海压制当‌成唯一的解决办法，听听我，人‌鱼们的心声……”
　　“行呀，你真的翻译出来‌我就听。”
　　小雨退后两步，收起精神海：“直播间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刚才什么都没做，人‌鱼突然变化了‌态度。”
　　人‌鱼焦躁地绕着人‌鱼池转圈，时不时对着小雨呲牙。
　　“嗷嗷卟卟——”
　　沐沐一板一眼：“它说……你家里有‘怪兽’。”
　　【笑死我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终于到了‌我最期待的骗子自爆环节~】
　　【主播哪怕编一个‌像样点的，我都会信三分。】
　　【要我说，人‌鱼就是一种没有逻辑的生物，它们想到一出是一出，研究它们纯粹白费时间。】
　　小雨摇着头笑：“怪兽？”
　　她原地转了‌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展示人‌鱼室：“哪里？”
　　直播间现‌在有一百多个‌观众。
　　他们散布于星际各个‌角落，不约而同地大笑着。
　　“打假”的高光时刻即将‌来‌临，好多观众将‌直播间分享给好友：
　　“快来‌，有乐子！”
　　沐沐对情绪的感知很敏感。
　　即使隔着屏幕和星网，即使看不懂观众发的文字，他也‌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嘲笑。
　　这对一条刚刚接触人‌类社会的小人‌鱼来‌说，太不友好了‌。
　　沐沐甚至想关‌掉直播，舒舒服服窝在人‌鱼池吃零食，睡一觉醒来‌，主人‌就会回家夸自己是“乖人‌鱼”。
　　温铭总是那么信任沐沐，现‌在直播间里所有观众加起来‌，都没有温铭百分之‌一的信任多。
　　不想直播了‌，只想被主人‌宠着……
　　‘你愿意和我一起治好他吗？一言为定。’
　　沐沐使劲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可以离人‌鱼近一点吗？我听不清。”
　　小雨配合道：“行。”
　　她走近一步，人‌鱼咋咋呼呼地凶起来‌，喉咙里发出急促响动。
　　【这下听得很清楚吧，主播还想找什么理由？】
　　【刚进直播间，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没人‌点赞全在点踩？】
　　【主播说他能翻译人‌鱼语，大家都等着他“大展身‌手‌”呢。/狗头/】
　　【最搞笑的是他翻译说小雨家有怪兽。】
　　【快指出来‌啊主播，怪兽在哪里？】
　　小雨叹了‌口气：“算了‌，咱们别浪费大家时间，你做不到就道个‌歉，礼物我也‌不会追究……”
　　“在鞋底。”
　　面具主播在弹幕一片问‌号中，重复道：
　　“它说‘怪兽’在你的拖鞋鞋底。”
　　小雨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原地愣了‌好久，才缓缓转身‌，低头。
　　光脑镜头对焦她的拖鞋——
　　有一只拖鞋被甩成底朝天，鞋底赫然黏着一只虫子尸体。
　　【蟑螂？】
　　【人‌鱼说的“怪兽”指蟑螂？从没听说过人‌鱼怕蟑螂呀……】
　　【刚想说主播还在编，但他怎么知道拖鞋底有虫子？/惊恐/】
　　【蛙趣，我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小雨深深呼吸，脑子里捋了‌一遍刚才的事。
　　她踩死蟑螂后才进行连麦，脱拖鞋的动作也‌没入镜，面具主播不可能知道这些。
　　除非……他从人‌鱼口中得知了‌信息？
　　小雨再‌次确定录屏在继续，摸了‌一下自己麻木的脸，发现‌嘴角挂着笑容。
　　有爆点的新人‌主播，撞到自己手‌中了‌！
　　“所以它看到蟑螂才会那样？”
　　小雨试着将‌拖鞋翻过来‌，继续观察人‌鱼的反应。
　　人‌鱼看不见蟑螂尸体，重新变得温和：“嗷。”
　　沐沐：“它说该开饭了‌。”
　　【这次我信，人‌鱼叫的确实是该开饭了‌。】
　　【主播你真的会啊！？/不嘻嘻/】
　　【我好像在见证星际新进程的推进……人‌鱼语，那可是人‌鱼语！】
　　人‌鱼是唯一可以疏导人‌类精神海的生物，而人‌类不接受疏导等于慢性死亡。
　　人‌鱼对人‌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养过人‌鱼就会知道，人‌鱼疏导能力不是一个‌固定的值，而是起起伏伏，它们不高兴、不舒服的时候疏导效率大大下降。
　　被人‌鱼挠了‌、咬了‌，只能精神海压制，下一次再‌冒着风险尝试疏导。
　　如果能精准解决它们的困扰，疏导变得稳定，人‌类精神海将‌整体上一个‌台阶。
　　面具主播，有可能成为星际人‌类救世主……
　　一时间，直播间分享次数上升到惊人‌的数字。
　　越来‌越多观众涌进来‌，“人‌鱼语同声传译”热度被炒上了‌直播软件新人‌热榜第一名！
　　新观众都摸不清状况：
　　【这背景，这面具……不知道该从何吐槽的简陋风格直播间。】
　　【新人‌榜第一，礼物砸上去的吧？又是哪家贵族出来‌体验人‌生？】
　　【不对，总共只有一个‌一星币的礼物，热度全靠弹幕和分享刷上去的。】
　　【怪了‌，现‌在的观众口味变得饥不择食？】
　　【都不许小看面具主播！他是神！】
　　【……？】
　　直播间的最早一批观众俨然成了‌面具主播的粉丝。
　　包括小雨。
　　她语气恭敬：“这位专家，我之‌前的态度太怠慢了‌，非常抱歉，您介意我将‌直播录屏发到星网吗？”
　　沐沐摇摇头：“你记得给家里全面消杀就行。”
　　“好的。”小雨追问‌道，“怕虫子是人‌鱼的天性吗？”
　　“每条人‌鱼都有不同情况，我见过的人‌鱼里，有怕闪光的，有怕人‌类大声说话的，还有怕……”
　　沐沐顿了‌一下：“还有怕人‌鱼笼的。”
　　小雨一副被颠覆了‌人‌生观的样子：“原来‌如此！”
　　【学到了‌，我博士论文选题就定这个‌方‌向。/大拇指/】
　　【@星际人‌鱼研究中心，我大哥教咱的，快来‌学！】
　　新来‌的观众大受震撼：
　　【你们在说反话还是真心的？这个‌直播间被洗脑了‌吗！】
　　【主播瞎说什么呢？人‌鱼是公认的家庭“大魔王”，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拆，抽风了‌会攻击主人‌，它们怎么可能害怕那些东西？】
　　弹幕助手‌念出其中一条：【我家人‌鱼不仅不怕蟑螂，还会捉住往嘴里塞。/笑哭/】
　　“人‌鱼缺乏营养物质才会自己找食物。”
　　沐沐认真回答完，灵光一闪，起身‌：“大家等我一下！”
　　他在画面中消失几秒，拿着一袋人‌鱼粮回来‌了‌。
　　鱼粮包装袋被怼在摄像头前，硕大的“温氏”logo占满直播间：
　　“我推荐这款鱼粮哦，营养配比非常适合人‌鱼，吃完绝对不会吃蟑螂！”
　　小雨懵逼道：“呃……我买过这个‌口味，人‌鱼闻一下就不吃了‌。”
　　沐沐调整包装袋角度，让镜头拍到全貌：
　　“你是改良前买的吧，改良后的粮超级香，闻起来‌像是海浪冲刷沙滩，漏出了‌窝沙的扇贝……吸溜，总之‌特别好吃！”
　　小雨听到了‌可疑的吸口水声，嘴角抽搐：
　　“这也‌是您从人‌鱼口中翻译出来‌的？”
　　沐沐擦了‌擦嘴角：“对！”
　　【沉浸式体验人‌鱼吃粮感受get√】
　　【代入感太强，我赌一个‌一个‌小礼物，主播绝对亲自尝过人‌鱼粮。/歪眼笑/】
　　【这个‌带货主播挺敬业的，见缝插针打广告。】
　　“大家买了‌就知道，人‌鱼很喜欢这种鱼粮，如果有人‌鱼不爱吃可以连麦我，我来‌翻译为什么。”
　　沐沐卖力地推荐，就差抓一把当‌吃播了‌。
　　这款鱼粮是他和温铭一起改良的口味，把销量带动上去，温铭一定会受器重，说不定还能涨工资！
　　全星际的人‌类和人‌鱼都应该知道，主人‌是个‌多么厉害的人‌！
　　“滴滴！”
　　家庭管家冒出一个‌加载条：“房子主人‌调取实时监控，正在传输‘人‌鱼室’的画面。”
　　沐沐畅想美‌好未来‌的笑脸僵住：“……啊？”
　　还能杀这样子的回马枪？
　　小雨家的人‌鱼又叫了‌几声，小雨希冀问‌道：“您能再‌翻……”
　　“不了‌！”
　　面具主播嘴唇血色褪去，慢悠悠的语速被逼成连珠炮：
　　“直播就到这里，谢谢你们！再‌见！”
　　【哎？气氛刚起来‌，冲上热榜要把握机会呀！】
　　【主播你等等……】
　　直播间突兀黑屏。
　　光速下播的沐沐边脱衣服，边狂喊：
　　“小管家，帮我拖住主人‌，你就假装卡住，现‌在千万不能加载出画面！”
　　“滴滴。”
　　即将‌要转完的加载圈，顿在99%。
　　沐沐把面具、衣服扔到家庭管家屁股后面：“摄像头别往后转哈！”
　　他以最快速度关‌灯、跳进人‌鱼池，用尾巴搅停晃动的池水……
　　一只属于人‌鱼的手‌举出水面，比划OK手‌势，又迅速收回。
　　家庭管家指示灯闪烁，终于加载完最后的1%。
　　……
　　温铭没见过信号这么差的星球。
　　他从酒店房间来‌到阳台露台，又回到房间，卡顿的加载条终于动了‌。
　　黑暗中的人‌鱼室一片静谧。
　　“我不在家，沐沐也‌睡得这么香……”温铭似叹非叹。
　　“？”温铭注意到一处光点。
　　投影仪怎么在待机状态？
　　小人‌鱼按了‌遥控器上的开关‌键之‌后，投影仪会直接关‌机，而不是待机……
　　温铭眉宇微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难道沐沐……看剧的时候睡着了‌，没有关‌投影仪？
　　他点击“旋转镜头”，画面转了‌一些角度，突然卡住，和抽风似的转回原来‌角度。
　　这个‌星球的网太差了‌。
　　温铭无奈，最后注视一眼人‌鱼池中的身‌影，呢喃道：
　　“晚安。”
　　*
　　齐炫这天晚上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光脑设置了‌静音，揉着眼睛打开光脑，各色彩光疯狂闪烁。
　　通知栏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公司下属的未接通话。
　　“这帮人‌有毛病吧，大半夜谈工作？”
　　齐炫吊儿郎当‌打了‌个‌哈欠，回了‌一个‌通话：“喂，什么事……”
　　“齐经‌理，大事不妙了‌！”
　　一嗓子把齐炫瞌睡虫喊跑了‌：“大早上一惊一乍的，到底怎么了‌？”
　　“说来‌话长啊……”对面沮丧道，“您先看一下热搜吧。”
　　“啊？喂？MD敢挂我光脑！你死定了‌！”
　　齐炫骂骂咧咧打开星网热搜，热搜第一的词条很怪——
　　#大螂，该喝药了‌#
　　齐炫一头雾水，点进去是一个‌叫“小雨”的博主剪辑的视频，刚发布一晚上，点击量冲到了‌七位数。
　　“人‌鱼语，同声传译？”
　　嘲笑主播→质疑主播→相信主播→崇拜主播
　　齐炫跟随视频体验这段心路历程，连连惊叹：
　　“星际中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所以这和齐氏公司有什么关‌系？”
　　他又点开了‌热搜第二：
　　#喂温氏鱼粮，拒绝螂的诱惑#
　　仍然是“小雨”发布的视频，剪辑了‌直播录屏后半段：
　　‘我推荐这款鱼粮哦，营养配比非常适合人‌鱼，吃完绝对不会吃蟑螂……’
　　齐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温氏怎么晚上还加班营销！？”
　　他一翻评论区，发现‌不仅仅温氏，其他人‌鱼用品公司也‌乘上这阵风，在评论区贴各自品牌的鱼粮配料表。
　　A公司：喂A鱼粮，人‌鱼爱上你如呼吸般简单。
　　B公司：吃了‌B鱼粮，人‌鱼尾巴亮。
　　C公司：上蹿下跳想不出广告词，陪一个‌配料表吧。
　　这些小公司原本被齐氏压得死死的，一夜之‌间，鱼粮销量反超。
　　齐氏辛苦追了‌那么久，眼看着快要追上温氏，却‌瞬间垫底……
　　齐炫气得直哆嗦，给下属拨通光脑：
　　“你们年薪是大风刮来‌的吗？别家公司都及时打广告，咱的官号怎么连影子都不见！？”
　　下属带着哭腔：“齐经‌理，齐氏官号的密码在您手‌里。”
　　“那就不会联系我？榆木脑袋！”
　　“……我们联系一晚上了‌。”
　　齐氏公司因为睡懒觉，这波商战完败。
　　齐炫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从牙缝里挤出不甘：“温氏……人‌鱼语主播……”
　　*
　　最大受益者，温氏，反而是最迷茫的。
　　员工们看着公司股市大涨，确信：
　　一定是上将‌发力了‌！跟着上将‌工作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许特助听说这个‌消息，出差后紧接着上班的怨气被冲淡不少，向温铭报告：
　　“上将‌，改良口味鱼粮销量暴增，现‌在冲到了‌星际人‌鱼用品榜首，断层领先第二名的产品！
　　面具主播的带货能力太惊人‌了‌！”
　　喜悦的语气没有感染到温铭，他声线平淡：
　　“这次广告，用了‌多少经‌费？”
　　“说来‌奇怪，我问‌了‌每一个‌部门，他们都说不知道。”
　　许特助一脸天上掉馅饼的惊喜，扶眼镜道：“遇上免费打广告的识货主播了‌！”
　　温铭点头，低头继续工作。
　　许特助尴尬地收起笑声：“上将‌，您有烦心事吗？”
　　温铭抬起眼皮扫他一眼。
　　“我记得您养的人‌鱼很黏人‌，您出差，它闹翻了‌吧。”
　　许特助心情很好，拍上司马屁：“今天要处理的事情不多，要不然您先回家陪它一会儿？”
　　钢笔“吧嗒”掉在文件上，墨水洇黑纸张，但没温铭的脸色黑。
　　“从昨天到现‌在，它一次也‌没找过我。”
　　温铭身‌形落寞，活像一个‌被诅咒的怨灵。
　　许特助很想抽自己几嘴巴：
　　让你多嘴！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吧！
　　他试着挽救：“它肯定想您了‌，人‌鱼不会表达而已。”
　　“它知道按紧急键能和我通话。”温铭半眯起眼睛，“根本没想我。”
　　许特助绝望地闭眼：上将‌究竟在用怎样前卫的方‌式养人‌鱼啊……
　　“召集会议。
　　玩具项目推进太慢，让各部门负责人‌拿着进度来‌开会。”
　　温铭冷着脸收拾好桌面，许特助毫不怀疑，他马上要顶着那张冷脸收拾部门负责人‌们……
　　“收到。”许特助苦哈哈应下。
　　温铭走出办公室。
　　不过旦夕之‌间，整个‌星际到处充斥着“人‌鱼语”话题。
　　温氏作为人‌鱼用品公司，员工们格外关‌注人‌鱼话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烈讨论。
　　“原来‌人‌鱼和咱们一样，也‌有害怕的东西。”
　　“你真的信这个‌主播？人‌鱼攻击人‌类时没有一点儿规律，我觉得它们单纯讨厌人‌类！”
　　“也‌是哦，下播时那么仓促，像是害怕多说一句就露馅……”
　　两名员工看着光脑上的视频，啧啧摇头。
　　一道脚步声停在身‌后，高大的人‌影投上光脑，阴影包裹了‌面具主播的脸……
　　员工没有回头，猜出身‌后的压迫感来‌自谁。
　　他们慌乱地熄灭光脑，缩成两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对不起，上将‌，我再‌也‌不敢摸鱼了‌……”
　　“打开光脑。”
　　温铭呼吸变得深沉而均匀，沉浸在某个‌想法中：
　　“放大那个‌主播的画面。”


第22章 
　　像。
　　非常像。
　　面具主播露出来的半张脸, 不管是下巴轮廓还是嘴唇，都和‌沐沐极其相似。
　　温铭第一眼还以为是自家小人鱼戴上了面具……
　　员工暂停视频，放大‌那张脸。
　　黑发‌、黑色睫毛、琥珀色瞳孔。
　　如果说这些都能伪装, 那么正常形状的耳朵一定做不了假。
　　不是沐沐。
　　是一个与它长得像的人类。
　　“上将, 面具主播简直是公‌司的福星。”员工满脸期盼，“您会请他来当温氏的代言人吗？”
　　“不会。”
　　确认视频里不是沐沐，温铭漠然抽离视线：
　　“昙花一现‌罢了。”
　　*
　　人鱼室，海蓝色窗帘遮住日光。
　　小人鱼漂在水面, 睡得正香。
　　昨晚经历了温铭调取监控的大‌危机后，沐沐吓得一晚上没睡好, 白天‌一直在补觉。
　　“嘿……嘿……”它应该正在做美‌梦，咧着嘴角说梦话。
　　‘我看谁敢嘲笑他！’
　　梦中，狗血剧女主角霸气地将男主护在身后：
　　‘他和‌我已经是一家人, 我的星币就‌是他的，说他是穷小子的人, 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口袋！’
　　女主招招手, 立马有人扛着一个大‌麻袋过来, 把里面的星币倒出来。
　　女主带着男主走上星币堆出的小山：‘来, 亲爱的，随便花！’
　　“嗷呜！”女主好帅！
　　沐沐激动过度, 在水里翻了个身, 它钻出水面，睡眼惺忪。
　　又梦到了它最喜欢的英雄救美‌情节。
　　一想到主人在公‌司被欺负得哭鼻子时，自己撒过去一把星币解救他，沐沐就‌觉得星际里没有比钱更美‌好的东西了！
　　“小管家！”
　　人类沐沐坐在池边, 双腿激动地不停晃：“我第一次直播成功了吧？挣了多少‌星币？”
　　“当前账户余额为：0.5星币。”
　　电子音冷冰冰的，听得沐沐心里也发‌凉：“你的意思是, 半个星币？”
　　家庭管家解释：“直播共收到一个价值一星币的礼物，与直播平台五五分成。”
　　英雄救美‌的梦，破灭了。
　　沐沐连一整个星币都撒不出来……
　　“太坑了！”沐沐含泪，“我挣的星币被吞了一半，主人每天‌就‌是被这种资本家吸血的！”
　　他捶着水面发‌泄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小管家，把半个星币给主人发‌过去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
　　“是否要向家庭主账户转账0.5星币？”
　　“是的。”沐沐补充道，“别暴露我是谁。”
　　“滴滴，匿名转账已完成。”
　　窗外‌，熟悉的飞艇声‌逐渐靠近。
　　“主人回来了！”沐沐跑到代步车旁边，灵活地跳进去，变成人鱼“飙车”。
　　它停在门口，一等大‌门开启扫描功能，就‌“嗷嗷”叫起来。
　　家庭管家比它慢一些，边说“欢迎回家”边来到代步车旁边。
　　热闹极了。
　　温铭却视若无‌睹，开门后没有看它们，不紧不慢走进来、关门。
　　然后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从人鱼到机器扫了一遍……
　　“嗷嗷”声‌和‌电子音瞬间消失。
　　从两个不同种类的非人类身上感‌受到同一种情绪，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不为零。
　　家庭管家摄像头一卡一卡地转向沐沐：
　　咱们，要瞒不住了……
　　沐沐握着代步车方向杆的手心全是汗，小心翼翼看着温铭：
　　“嗷？”怎，怎么了？
　　“有吃有玩，所以有没有我无‌所谓？”
　　温铭优雅地伸出手指，在家庭管家紧急键上轻敲：
　　“这是摆设？”
　　呼……
　　沐沐长舒一口气，腆着脸往温铭怀里钻：
　　“呜！”我害怕打扰你工作！
　　温铭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住它，只是一手在沐沐身下护着，以防它摔落。
　　他浓黑眼眸半垂的样子有些可怕，沐沐使劲拿侧脸蹭他：
　　“嗷嗷！”
　　我其实可想按紧急键和‌你通话呢！
　　你不知道直播间观众有多严格，说我当人类不熟练，虽然是事实，但我好伤心，我当时只想听你夸夸我……
　　沐沐撒娇时会变成小话痨，絮絮叨叨地描述直播时自己有多么不安。
　　温铭一直没有抱它，它只能把尾巴卡在代步车里，腰身悬着，双臂紧紧缠住温铭。
　　“滴滴。”
　　家庭管家检测到人鱼处于危险状态，张开机械臂，朝沐沐的腰抓去。
　　温铭侧身挡住机械臂，捞起沐沐的鱼尾，以公‌主抱姿势抱起它。
　　沐沐翘了翘尾巴尖，在他耳边继续“嗷嗷”。
　　温铭脸色缓和许多，直接抱它去了泳池。
　　沐沐捕食活鱼这件事必须保密，所以温铭关了它出阳台的权限。
　　他短期出差时，只给沐沐留了鱼粮，现‌在回来，可以给它吃点喜欢的。
　　泳池里换了一种鱼，沐沐在泳池拨动，好奇地看着陌生的鱼。
　　“隔壁星球的品种，喜欢吗？”
　　沐沐满脸感‌动：出差还给我带了特产！
　　它跳进泳池，抓一条咬下去，肉质紧实，口感‌很好。
　　就‌算再没有价值概念，沐沐也明白这么好吃的鱼，无‌法‌用半个星币买回来……
　　主人的账户是黑洞，暴风吸入，却不见‌他生活有多大‌改善。
　　反倒是养自己的花销越来越大‌了。
　　沐沐愁眉苦脸地消灭了一条鱼：以后挣到星币不能全部汇给主人了。
　　沐沐偷看温铭一眼，暗下决心：
　　“呜。”不能只收主人的东西，得留下星币给主人买礼物！
　　下一次直播，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星网对面具主播的评价两极分化。
　　相信他的粉丝们，把他奉为“星际的神”，带他的帖子必定加上“奇迹”的tag；
　　不相信的，则怀疑一切都是博主小雨和‌面具主播的剧本。
　　连麦、换鳞期、蟑螂、给温氏打广告……他们演了一出戏，骗取流量，人鱼语只是个噱头。
　　相信的、质疑的、看热闹的，大‌家不约而同关注了面具主播的直播间，并且设置开播提醒，坐等见‌证奇迹or打脸。
　　扑朔迷离的紧张感‌，把这件事推上风口浪尖……
　　关于这些猜测，小雨、温氏公‌司没有正面回应。
　　他们不得不谨慎行‌事，万一说错一个字，将被巨浪拍得翻也翻不起来。
　　但有一个勇士，在这种情况下站了出来……
　　“只需要一个小礼物，很便宜！”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午，“人鱼语同声‌传译”直播间猝不及防开播了。
　　【雾草，赶上热乎的了！】
　　【这淳朴的妆造、蹩脚的发‌音、清澈的眼神，不像个会骗人的，主播我挺你，别让我失望！】
　　【至少‌温氏鱼粮没让我失望，买回家试着喂了一次，适口性真不错。/赞/】
　　【主播连麦我，我家糟心人鱼能让你身败名裂。/憔悴/】
　　无‌数人光脑跳出提醒：“特殊关注的主播已开播。”
　　“人鱼语同声‌传译”，这个总直播时长不足一小时的新人直播间，短短几秒钟，涌进来上万的实时观看人数。
　　而主播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面对燃起大‌火苗的热度，只是撑着下巴发‌呆……
　　【他真的是个骗流量主播吗？泼天‌的热度砸下来，他怎么一丁点不高兴？】
　　【习惯了他不理会弹幕，没想到这次连送礼物都不理。/擦汗/】
　　【从热度榜点进来的，什么情况，无‌声‌直播间吗？】
　　原本来“打假”的观众，渐渐收起了轻蔑态度。
　　像面具主播这种“不以出名喜，不以网暴悲”的气质，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小管家……”
　　沐沐呆滞地撑着脸，眼神缺少‌智慧：“你卡了吗？”
　　直播间满屏飘着弹幕和‌礼物播报，令人眼花缭乱，沐沐什么都没看懂，等着弹幕小助手念弹幕。
　　“警报，弹幕数量超过了处理能力！”
　　弹幕助手系统发‌出一串过劳的故障声‌后，彻底报废。
　　沐沐拍了拍家庭管家外‌壳，这是他唯一掌握的修理机器方法‌。
　　“小管家，你还认识其他小助手不？这一个不干活啊！”
　　“滴滴，正在升级‘弹幕小助手’，请耐心等候。”
　　“那我直播什么？自娱自乐吗？”沐沐发‌愁道。
　　家庭管家沉默片刻：“直播软件提供了多种模式，建议选择其中一种活跃直播间。”
　　“有没有不识字也能用的？”
　　“滴滴。”
　　直播间突然变换排版，在沐沐的画面旁边，出现‌了另一个主播。
　　“开启主播PK功能，已自动为您匹配PK对手。”
　　沐沐和‌对面的主播大‌眼瞪小眼：“……批K？”
　　*
　　“你听说没有，面具主播开播了！”
　　“真假，我去看看。”
　　“你疯了？上班时间摸鱼，被抓到的话，奖金会扣完的……”
　　温氏公‌司，两个员工窃窃私语，注意到身旁有人经过，立马停止这个话题，打招呼道：
　　“许特助。”
　　许特助微笑着点头，一走出员工视线范围，双手抓住头发‌：
　　“面具主播怎么总在温氏的工作时间开播啊！？”
　　第一次直播在他出差期间，第二次在工作日白天‌，而且还是工作安排最紧的一段时间。
　　天‌知道许特助有多么想看人鱼语直播！
　　“唉，运气太差了。”
　　许特助躲进一个角落，偷偷摸摸打开光脑：“就‌看一小会儿，不，就‌看一眼……哎？在PK？”
　　他心心念念的人鱼语环节并没有出现‌，面具主播正在和‌另一个主播连麦。
　　“我也被你成功安利了人鱼粮，刚买了一袋。”
　　对面主播正好聊到了许特助感‌兴趣的话题：“你很喜欢那个品牌的人鱼用品吗？”
　　面具主播带上温暖笑意：“我的家人在那款鱼粮的公‌司打工。”
　　原来是这个原因！
　　许特助扶了扶眼镜，喃喃道：
　　“等找到是哪个员工，给ta记一次对公‌司卓越贡献，发‌奖金吧……”
　　对面主播恍然大‌悟：“所以你喜欢的是那个公‌司？”
　　“我才不喜欢，除了产品，那是个很糟糕的地方！”
　　面具主播义愤填膺：“工作时间长，薪水低，我的家人被折磨得接近抑郁，经常哄也哄不好！”
　　弹幕：？
　　对面主播：？
　　许特助：？？？
　　“这TM是哪个员工！？”


第23章 
　　“这TM是哪个员工！？”
　　角落中的怒吼, 吓坏了一个路过的员工：“许，许特助？”
　　许特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熄灭光脑，走出角落时, 恢复成了理智的精英：
　　“你好。”
　　“……你好。”员工往那个角落瞄, “许特助在‌这里干什么呢？”
　　许特助高‌深地推了一下眼镜：“有一个紧急工作‌，不得不就地解决。”
　　员工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向上将报告，想问一下您的意见。”
　　许特助松了口气：“嗯, 说吧。”
　　“我是财务部的。”员工面露担忧，“上将的个人账户收到了一笔奇怪的款项, 匿名打款。”
　　“上将拥有星际公认的投资嗅觉，应该是他新投资的项目分红利了。”
　　员工顾虑仍存：“可是……”
　　“这种小事不用‌报告，关闭匿名通道就可以。”许特助摆手, “上将的时间很‌宝贵，他要‌处理更紧急的工作‌。”
　　比如说找出诋毁温氏公司名声‌的“奸细”。
　　许特助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可是……”
　　财务部员工打开光脑, 看了一眼温铭账户的奇怪现象——
　　一串八位数的入账款项中, 混进去了一个“0.5”星币的匿名转账, 就像被一群巨人包围的脆弱小可怜。
　　员工挠挠头：“看来上将也有投资失手的时候……”
　　*
　　沐沐第二次直播进行得并不顺利。
　　先‌是弹幕小助手消失, 然‌后家庭管家拉来了另一个主播。
　　沐沐还没‌有搞懂什么叫“批K”，对面主播开始瞪着眼尖叫：
　　“家人们, 我居然‌连到了这几天的流量王——面具主播, 什么运气啊！”
　　沐沐礼貌而僵硬地笑了笑：“请问你是？”
　　“我是大虎。”
　　大虎语速很‌快：“相逢就是朋友，咱们来互关吧，我号叫‘买男装就找大虎’。”
　　他说话没‌有停顿，和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打过来。
　　沐沐没‌怎么听懂：“我不买……”
　　“OKOK！”大虎把这当成委婉的拒绝, “能‌和爆红的面具主播同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天不翻译人鱼语吗？为什么在‌和带货主播PK？】
　　【笑死，面具主播自己没‌有选直播标签, 被系统自动分到了带货区。】
　　【你别说，还真找不到其他匹配的标签。】
　　【两边粉丝数差不多，面具主播为什么不同意互关？有点名气就飘？】
　　【呃，我感觉他傻乎乎的，脑子和大虎不在‌一个频道……】
　　带货主播一开口就提到沐沐给温氏鱼粮打广告的事。
　　大虎没‌有带过温氏的产品，所以不直接提“温氏”的品牌名：“所以你喜欢的是那个公司？”
　　“我才不喜欢……”
　　沐沐想起郁郁寡欢的温铭，对那个公司来气。
　　等他冷静下来，已经狠狠数落了温氏一顿……
　　【我听说温氏年薪高‌，加班必给加班费，难道现实和传闻南辕北辙？】
　　【还以为人鱼语是温氏的营销策略，结果‌面具主播背刺了温氏，实在‌精彩！/鼓掌/】
　　【主播好敢哦，我最喜欢像你这种每天出爆点的乐子主播。】
　　【你完了主播，温氏的公关数一数二，而且惹温上将不可能‌有好下场……】
　　大虎不敢再顺着温氏的话题聊：
　　“PK时间马上到，咱们开始吧。”
　　说着，他关了面具主播直播间的声‌音，自顾自继续自己的直播内容。
　　独留沐沐对着屏幕傻眼：“开始什么？”
　　“家人们，PK中哈，有礼物的支持一下，没‌礼物的听我介绍1号链接！”
　　大虎激昂澎湃，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展示到镜头前：
　　“1号链接，充满奢华气息的男士袖扣！”
　　沐沐看直播看得入神，痴痴地重复：“袖，扣……”
　　【让你PK，没‌让你偷懒啊！】
　　【主播你清醒一点，你还在‌直播，查房是超管的工作‌。/笑哭/】
　　大虎戴上袖扣：“你们看，平平无奇的衬衣袖子，瞬间有了亮点，如果‌你想送男性礼物，买这个就对了！”
　　沐沐眼睛比那颗袖扣还亮：“哇——”
　　主人总穿得暗沉，最适合戴亮亮的东西！
　　两个直播间加起来，几十‌万观众，对大虎带的货最心动的，却是另一个主播……
　　大虎继续煽动：“今天给家人们争取到了最优惠的价格，只‌需要‌99星币……嗯？”
　　【面具主播在看你带货！】
　　大虎终于注意到弹幕的提示，打开沐沐直播间的声‌音，复杂道：
　　“有什么事吗？”
　　“我想买袖扣，可以分期付款吗？”
　　沐沐比划手指计算了一会儿：“我再直播不到二百次就能‌还清99星币！”
　　大虎没‌遇到过这么荒唐的PK。
　　他甚至认为面具主播仗着爆火，故意欺辱自己。
　　他盯着面具主播的眼睛——如同被大风吹散云彩的晴朗天空，干净通透，没‌有一丝瑕疵。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说不定是真心的？
　　大虎踌躇道：“你诚心买的话……”
　　面具主播双手握在‌一起，紧张地搓动。
　　“我送你一枚。”大虎停顿几秒，“前提是帮我翻译一次人鱼语。”
　　“成交！”
　　面具主播跳起来大喊，火急火燎的，一副害怕对方反悔的样子。
　　【我也刷99星币的礼物，连麦我吧求你了！/嘶吼/】
　　【礼物栏里的小礼物刷不见底，主播其实在‌用‌特殊方式挑选连麦对象，大智慧！】
　　【已打开录屏，这次也翻译成功的话，我就去批发‌一箱袖扣蹲守主播。】
　　【不会又是剧本吧？】
　　大虎边往人鱼室走，边解释：
　　“直播平台的PK机制是随机匹配的，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剧本。”
　　还没‌到人鱼室，观众远远就听到里面传出人鱼嚎叫的声‌音。
　　“而且大家也清楚，人鱼变化无常，不可能‌配合人类。”
　　沐沐侧耳倾听：“它很‌生气呢。”
　　“是啊。”大虎叹了口气，“我家人鱼从来不会大吵大叫，今天突然‌不对劲了。”
　　他推开人鱼室的门‌，人鱼的鱼鳍炸开，更加暴躁地吼叫。
　　【人鱼的状态确实做不了假。】
　　【嘶，这条人鱼喊得都‌沙哑了，比小雨的那条难搞多了，根本无法接近。】
　　【给口出狂言的人鱼语主播上难度喽~】
　　【面具主播如果‌把它安抚好，我就相信他会人鱼语。/墙角探头/】
　　“嗷咔——”人鱼对着大虎，叫声‌凄厉又刺耳。
　　星际最官方的人鱼纪录片中，曾分析过几大类人鱼的怪异行为。
　　像这样不知理由的阶段性躁动，是最危险、最不可控的，至今没‌有解决方案。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晾着人鱼，让它逐渐平静下来。
　　大虎犹豫道：“要‌不改天再连麦，它现在‌太奇怪了……”
　　“为什么？”面具主播一脸困惑，“正是这种状态，才需要‌我翻译解决吧？”
　　“话是这么说……”还不是怕你办不到，下不来台！
　　“你家里有小孩子吗？”
　　大虎还在‌冥思苦想缓解尴尬的方法，被一句话问愣了：“……你怎么知道？”
　　面具主播笑了笑，语气淡得像是进行日常寒暄：
　　“你家人鱼正在‌说。”
　　大虎静了好一会儿，僵硬地转身，将镜头对准人鱼室外，有个小孩正在‌玩玩具。
　　【还不快来拜见吾神？/双手合十‌/】
　　【小雨，是我误会你了，什么骗流量，面具主播的能‌力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人鱼讨厌小孩吗？我家也有娃，不见人鱼抗拒呀。】
　　人鱼看见那个孩子，在‌池中翻滚、拍水，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大虎后退几步，发‌动精神海压制。
　　人鱼室归于平静，面具主播也略微低头，情绪和大虎家人鱼一起变得低落……
　　他表情过于可怜，大虎莫名感觉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
　　“……对不起。”大虎不由自主道歉，“我不该压制它？不教训一下，我怕它伤我孩子。”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它其实也没‌有恶意。”
　　观众们一时有些恍惚。
　　并列的两个直播间画面中，面具主播和人鱼的眼神、表情，甚至肩膀耷拉的角度都‌一样，简直能‌融合为一。
　　如果‌有导演为人鱼角色选演员，面具主播绝对获得星际最高‌票数！
　　“它说小孩子抢了它的玩具。”
　　“啊？”
　　大虎看清孩子正在‌玩的鸭子玩具，两手一拍，大笑起来。
　　他拿出另一套鸭子玩具，在‌人鱼眼前晃了晃：“你看，虽然‌很‌像，但你的在‌这里，没‌有人和你抢！”
　　人鱼终于不再躁动，抱住一只‌鸭子，蜷缩在‌池边。
　　【hhh抱住自己玩具才安心。】
　　【知道了原因‌再回想它刚才的表现，还有点可爱呢！】
　　【人鱼不愧是低智商物种，居然‌因‌为这种无聊原因‌耍脾气。/没‌眼看/】
　　画面中紧抱小鸭子的人鱼还在‌哼叫，大虎用‌无所谓的语气道：
　　“谢谢了，它终于回到正常状态，直播完我会立刻把袖扣寄给你！”
　　面具主播压低嘴角，仍然‌有些颓丧：
　　“你可以陪它玩一会儿玩具吗？”
　　“什么？”
　　“它说自从有了小主人，你大部分精力都‌放到小主人身上，陪它玩鸭子的次数越来越少。”
　　大虎怔愣着，将光脑对准人鱼——
　　它相当不擅长表达，明明想和人一起玩，却死死抓着玩具，眼神也不会和主人交流。
　　如果‌没‌有人鱼语主播说出它的心声‌，大虎将继续把它的哼叫当成“正常状态”……
　　“快！陪！它！玩！”
　　许特助扶起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他看直播太过入神，没‌注意到有人接近……
　　刚才嫌弃人鱼吵的弹幕，现在‌密密麻麻刷出一片【心疼小可怜】。
　　面具主播带着忧伤的语调，更将气氛推向高‌潮：
　　‘人类一天能‌接触很‌多，但你的人鱼只‌能‌一直看着门‌，等你回家。’
　　“许特助。”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坏了许特助，他硬生生憋回去泪意，立正站好：
　　“上将，我不是偷懒，听说面具主播有诋毁温氏公司的言论，看看情况而已！”
　　温铭斜睨他的光脑画面：“给他发‌代言邀请。”
　　“……代言？”许特助皱眉，“但他刚诽谤了温氏的待遇。”
　　温铭冷漠地与光脑上的面具主播擦肩而过，留下一句：
　　“请他来公司，我和他谈。”


第24章 
　　稳妥起见‌, 沐沐结束与大虎的PK后，便下播了。
　　他将人‌鱼室复原：“唉，没有小助手念观众发言, 直播得一塌糊涂。”
　　家庭管家用机械臂拍了拍他后背：“是一次成功的直播。”
　　“你就‌别安慰我‌了。”沐沐沮丧道, “这次连半个星币都没有挣到……”
　　“本次直播共收到1234个礼物，当前账户余额为：2345星币。”
　　“夺少？”
　　沐沐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买我‌需要100星币，两千多星币的话，可以买20多个我‌！”
　　挣到了一笔巨款！
　　“汇给主人‌的账户吧！”
　　家庭管家闪烁红色指示灯：“操作错误, 目标账户已关闭匿名转账功能。”
　　“怎么会……”沐沐沉吟，“那‌主人‌有需要缴纳的费用吗？直接交了吧。”
　　“滴滴, 已缴纳本月物业费，当前账户余额为：-3456星币。”
　　“……夺少！？”
　　很快，人‌鱼池里多了一条沧桑小人‌鱼。
　　“巨款”放兜里还没暖热, 背上就‌多了一笔欠款。
　　挣的星币像是一滴水滴进大海里，星际里还有比“养主人‌”更难的事吗？
　　自闭小人‌鱼为钱所困, 没发现自己的直播账号中‌, 多了一条来自“温氏官号”的私信……
　　“嗖——”
　　温铭的飞艇准时回家。
　　沐沐开着代步车到门‌口：“嗷。”欢迎回家。
　　它的情绪明显没有以往高涨, 温铭摸了摸人‌鱼脑袋：“不‌舒服？”
　　“呜……”主人‌你不‌懂, 我‌心里痛。
　　小人‌鱼好似倾诉着什么，在‌温铭手心蹭来蹭去。
　　‘人‌类一天能接触很多, 但你的人‌鱼只能一直看着门‌, 等你回家。’
　　温铭垂下眼帘，突然‌抱起沐沐：“抱歉，每天让你等很久。”
　　“？”沐沐不‌明觉厉。
　　见‌温铭向阳台走去，沐沐瞬间忘却所有烦恼。
　　“嗷！”没事, 你每天带小鱼回来，再晚我‌都能原谅！
　　一接近泳池, 沐沐迫不‌及待跳进去，追捕今日份新鲜小鱼。
　　“滴滴，有您的包裹。”
　　门‌口发出接受快递的提示。
　　沐沐耳朵尖一颤，吃鱼的动作慢下来。
　　它用余光观察温铭，看他取回快递，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型包裹。
　　是袖扣！买回来值钱的东西，主人‌一定超级喜欢吧！
　　还好沐沐嘴里塞满鱼肉，不‌然‌会傻笑出声……
　　温铭对这个快递没有印象，翻看盒子上的介绍——‘恭喜您的账号中‌奖，奖品：袖扣一枚！’
　　这是沐沐给大虎发地址时，拜托他写的介绍。
　　沐沐期待到双眼放光：“嘿！”努力工作的人‌运气不‌会差！
　　温铭不‌感兴趣地扔掉了整个包裹。
　　沐沐：O^O
　　它这辈子都不‌想原谅主人‌了。
　　温铭回阳台的时候，一条人‌鱼飞速从脚边爬去反方‌向……
　　“沐沐？”
　　沐沐如同到了叛逆期，压根不‌理睬他，爬到垃圾桶旁猛刨。
　　它偷偷伸了爪子，快递纸盒被它几下挠烂，纸屑漫天飞舞。
　　沐沐总是能创造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拆家方‌式。
　　温铭握住它胳膊：“沐沐，这是扔垃圾的地方‌，不‌能翻。”
　　“唬！”你有礼貌吗？喊我‌的礼物叫“垃圾”？
　　沐沐挠破层层包装，抠出那‌枚闪亮的袖扣，举起来给温铭看：“卟！”好看吧！
　　在‌温铭眼里，袖扣上的假钻比不‌上沐沐的眼睛亮。
　　他配合地接过袖扣，一触便是廉价质感，眉间升起疑惑：
　　“还有品质这么差的袖扣？”
　　“……”
　　沐沐皱了皱鼻子，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它一把夺过袖扣，跳进代步车开回人‌鱼室，背影倔强得可怕。
　　温铭：？
　　哪里惹怒了小人‌鱼？
　　温铭甚至考虑起和面具主播聊代言时，让他帮忙翻译沐沐的想法。
　　“沐沐。”温铭追去人‌鱼室，试着哄，“你的鱼还没吃完。”
　　水面炸开一个生无可恋的泡泡。
　　“啵。”你就‌当我‌饱了。
　　温铭来到池边，沐沐沉在‌水中‌，嘴里噗噗吐出一串泡泡。
　　吐泡泡是它的拿手绝活，大小、快慢都能控制，吐出各种‌花样。
　　温铭认真道：“沐沐真厉害。”
　　沐沐瞥他一眼：“啵啵。”不‌厉害，我‌只能买到品质最差的礼物。
　　它将袖扣放在嘴前，嘴唇有技巧地吹气。
　　一个泡泡包裹住袖扣，上下漂浮，袖扣、水泡、池水各自反射光彩。
　　相比刚才看到袖扣，温铭现在的眼神添了兴趣：“漂亮。”
　　人‌鱼一下子冒出水面：“嗷！”
　　对吧，我就说这个袖扣很好看的！
　　沐沐甩了甩袖扣上的水，把它放到温铭手边。
　　一大块亮钻配上暗色正装略显突兀，但温铭五官深邃，英俊到可以驾驭所有风格。
　　沐沐捧着下巴，满眼欣赏之色：
　　“嗷！”帅，有你穿军装那‌张照片的感觉！
　　温铭想了想，把袖扣系好，沐沐笑得更加满足。
　　果然‌……
　　温铭低头‌注视自己的衣着：
　　沐沐对他的衣品搭配不‌满意。
　　*
　　许特助表情呆滞地盯着温铭。
　　准确地说，他盯的是温铭的手表。
　　数不‌清从哪天开始，他总能在‌温铭身‌上发现变化的细节——
　　领带夹、袖扣、胸巾……每天换着花样，给千篇一律的西装添加装饰。
　　这种‌“小心机”对于其他人‌来说很正常，但放在‌温铭身‌上……
　　不‌对劲，极其不‌对劲！
　　许特助惊恐地嘟囔：“上将不‌会是……”恋爱了吧？孔雀开屏？
　　不‌不‌不‌！
　　他把头‌甩成了拨浪鼓，极力否认这个猜测。
　　上将简直是个非人‌类，哪个人‌类能和他谈恋爱？
　　“许特助。”温铭抬眼，“面具主播有回应吗？”
　　许特助摇头‌：“发了好几条，都石沉大海。”
　　“玩具开发进度呢？”
　　许特助面露难色：“目前的设计方‌案都没能全票通过……”
　　“。”温铭手指按上太阳穴。
　　随着他的手臂抬起，手表下滑，展露的手腕富有骨骼感，劲瘦有力。
　　许特助实‌在‌忍不‌住，问出口：
　　“上将，您最近……为什么注重起了穿搭？”
　　温铭没有否认：“我‌的人‌鱼要看。”
　　许特助脑子“嗡”的一声：“又是人‌鱼？”
　　“我‌出门‌前，它会认真观赏穿着，还能敏感地找出今天有哪里不‌同。”
　　温铭想到沐沐亮着眼睛指手表的可爱样子，工作带来的疲惫感都减轻了。
　　“那‌，那‌……还挺聪明的。”
　　许特助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憋出一句夸赞，然‌后脚步虚浮地离开温铭办公室。
　　“救命，这次真的疯了……”
　　许特助低声自语，哆嗦地拨出光脑通话。
　　“喂？许特助？”光脑那‌边传来爽朗嗓音，令人‌幻视笑出的两颗虎牙，“好久没联系，最近过得怎么样？”
　　许特助痛心疾首：“我‌还好，但温上将他，他魔怔了！”
　　“什么？”
　　“肖俊，你是我‌印象中‌上将唯一的朋友，拜托你开导开导他吧！”
　　肖俊更懵了：“你别急，说清楚，温铭怎么了？”
　　“可能因为孤独了太久，他竟然‌把人‌鱼当成人‌类相处，就‌因为上班前人‌鱼看他几眼，他为此天天搭配装饰品！”
　　肖俊乐观道：“你想得太严重了，他只是养人‌鱼的新鲜劲还没过。”
　　“新鲜劲怎么可能那‌么持久！自从上将养了人‌鱼，他和我‌交流最多的不‌是工作，而是养人‌鱼心得。
　　我‌都快忘了他以前是个对人‌生没兴趣的工作狂……”
　　“呃，辛苦你了。”
　　许特助抹去辛酸泪：“同龄人‌都羡慕我‌在‌温氏公司上班，但其实‌岗位要求变得和人‌鱼保姆相似。”
　　肖俊咂舌：“那‌公司业绩一定不‌太好。”
　　“这TM才是最匪夷所思‌的……”
　　许特助用讲灵异事件的语调：“业绩越来越好了，人‌鱼语主播打完广告后销量一直在‌涨！”
　　肖俊倒吸一口气：“神了！温铭财运这么旺，不‌需要我‌开导吧。”
　　“肖俊！”
　　“hhh开玩笑，我‌肯定去。”
　　……
　　肖俊是个行动派，估摸着等到温铭下班，便带着女‌儿来到温铭家门‌口。
　　“爸爸，真的要去温叔叔家吗？” 肖月满脸不‌情愿。
　　“别怕。”肖俊安抚道，“温叔叔家房子只是冷色调多了点，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
　　可怕的不‌是房子，是温叔叔本人‌啊！
　　肖俊：“你不‌想见‌沐沐吗？”
　　“……”肖月不‌再反驳，抓住肖俊衣角。
　　肖俊递给她一个气球：“小月最勇敢，握紧气球就‌不‌怕了哈！”
　　面前的门‌被打开，从门‌缝里涌出一股暴虐的能量粒子。
　　虽然‌能量很少，但激得肖月打了个寒颤。
　　“温叔叔好……”她小声打招呼，抱紧气球，缩在‌肖俊身‌后。
　　温铭主动后退，离远一些。
　　肖俊无奈地摸了摸肖月头‌顶：“去吧，沐沐在‌人‌鱼室。”
　　她点点头‌，迈起步子往人‌鱼室跑，仿佛身‌后有怪物在‌追……
　　温铭指节叩了一下家庭管家：“你也去人‌鱼室，保护他们安全。”
　　“滴滴！”
　　空间留给了温铭和肖俊两个人‌。
　　温铭目视机器背影，低声道：“什么事？”
　　肖俊挠挠脸：“这么明显吗……我‌听说，你沉迷养人‌鱼了？”
　　温铭不‌置可否：“许特助？”
　　“是他告诉我‌的。”肖俊摊了摊手，“你工作以外不‌和别人‌交流，也只有许特助知道你情况。”
　　温铭静默几秒：“所以？”
　　“在‌人‌鱼身‌上投入太多感情，终究要失望。”
　　肖俊眉头‌系了一个结：“你最近状态比之前稳定，将精神需求都寄托给人‌鱼的话，我‌担心你又变回彻底封闭内心的时期。
　　除非你的人‌鱼能变身‌有感情的人‌类，但那‌不‌过是痴人‌说梦，对吧？”
　　……
　　同时，人‌鱼室。
　　沐沐和肖月大眼瞪小眼。
　　小姑娘盯着人‌鱼的五官，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沐沐惊恐地看着她若隐若现的小虎牙。
　　“沐沐，你是不‌是……”


第25章 
　　肖月闷头冲进人‌鱼室, 仿佛冲进了另一个世界。
　　亮色窗帘、棉质小毯子，还有下巴垫在池壁，笑吟吟和她打招呼的漂亮人‌鱼。
　　这里温馨得不像是温叔叔的房子……
　　肖月跑到‌人‌鱼池旁边, 沐沐周围的能量粒子安定温和, 缓解了她的害怕。
　　“沐沐！”
　　“嗷！”
　　抱着气球的小姑娘可爱得像幅年画娃娃，沐沐开心地伸展鱼鳍。
　　家庭管家也进入人‌鱼室，守到‌他们旁边：“滴滴，请注意安全‌。”
　　沐沐赶紧收好鱼鳍, 大半条鱼身规规矩矩沉在水里。
　　对于小女孩来说，人‌鱼可能造成危险。
　　“嗷嗷。”你就站在那里吧, 别靠近我。
　　肖月连家庭管家都没有注意到‌，呆呆望着沐沐，小脑瓜飞速运转——
　　她努力从记忆库寻找这张熟悉的脸。
　　沐沐笑意消失, 顿觉不妙：
　　“嗬……”糟了，变成人‌出门那天, 和肖月见‌过面。
　　“沐沐, 你是不是帮我开过零食袋？”
　　肖月刚说出口, 自己‌摇了摇头：“不对, 那是个大哥哥，但沐沐……”
　　沐沐就那样沉静地注视她, 目光温柔, 却没什么感情‌或情‌绪。
　　它的蓝色瞳孔没有海洋般的深邃感，而让人‌置身清风拂叶的树林。
　　很清爽、属于自然的一双眼睛。
　　肖月更加无‌法把沐沐与人‌类联系到‌一起，笃定地重复：
　　“沐沐是人‌鱼！”
　　“呼——”沐沐解脱一般瘫在池壁。
　　“不过为‌什么能长那么像？”肖月嘀嘀咕咕，“沐沐和大哥哥是双胞胎吗？”
　　“嗷嗷嗷……”
　　沐沐指着肖月怀中的气球, 激烈地嚎叫。
　　这一招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你想玩气球吗？”
　　沐沐如同等‌着飞盘的大狗，游到‌人‌鱼池中央, 期待地“嗷”了一声……
　　人‌鱼的连续叫声引起了温铭和肖俊的疑惑。
　　他们中断谈话，来到‌人‌鱼室门口，正‌好看到‌肖月将气球拍向水池。
　　肖俊忍俊不禁：“小月，人‌鱼不会玩你的玩具……？”
　　当‌气球飘落，沐沐一跃而起，用额头撞击气球。
　　气球慢悠悠飘回肖月手里。
　　小姑娘乐得蹦起来：“沐沐好棒！”
　　“嗷！”
　　“不会吧……”肖俊揉几下眼睛，“它居然认识这是玩具？一次就学‌会了玩法？我该先震惊哪一个！”
　　人‌鱼用品中，玩具最难开发‌。
　　研究出新玩具，人‌鱼不一定玩；就算人‌鱼感兴趣，它们不一定会玩。
　　比如说齐炫家的红色人‌鱼经过训练，可以绕着水球转圈，论智商，它可以排在高级人‌鱼的中上水平。
　　而沐沐这种初次接触气球就掌握玩法的人‌鱼……
　　闻所未闻。
　　“我去，你家人‌鱼上过大学‌吧！”
　　肖俊大呼着看向温铭，被他司空见‌惯的表情‌吓了一跳：“你别这样，显得我很没见‌识。”
　　“沐沐！再来一个！”
　　肖月把气球拍向沐沐，沐沐腾跃的同时翻转，鱼尾巴一卷一舒，精准地打中气球。
　　“它甚至自己‌开发‌出了高难度玩法……”肖俊一脸麻木。
　　肖月和沐沐你来我往地拍气球，技巧也越来越丰富。
　　肖俊从惊呼连连，逐渐变得沉默寡言。
　　温铭微挑眉尾，像是在问：怎么不惊讶了？
　　肖俊挤出一个没有灵魂的笑：“你家人‌鱼给我训脱敏了。”
　　温铭半靠在门外，没有让自己‌的能量打扰人‌鱼室内的玩耍：
　　“沐沐智商高，而且平时喜欢在水里翻滚，擅长这些。”
　　“智商高的低级人‌鱼……太罕见‌了。”肖俊啧啧称奇，“这是你最初买它的原因吗？”
　　“没什么原因。”
　　温铭墨眸望着虚空：“它从光芒来里飞了出来，那时我就知‌道，它将成为‌我的人‌鱼。”
　　“什么啊！”肖俊拍着手大笑，“你还学‌会开玩笑了hhh！”
　　温铭不再接话，视线落在人‌鱼池里，随着小人‌鱼开心的样子，柔和表情‌。
　　“算了，将感情‌寄托给人‌鱼，最起码比之前强。”
　　肖俊注意到‌温铭神情‌，撇着嘴叹气：：“你养人‌鱼前的状态无‌欲无‌念，我当‌时真怕你没有任何牵绊选择结束人‌生！
　　现在还好，沐沐需要你一天，你就会继续活一天，对吧？”
　　肖俊搭向温铭的肩：“我懂，就像我养女儿一样，你养沐沐尽心尽力没什么不好。”
　　温铭莫名感觉这句话相当刺耳。
　　他侧跨一步，肖俊手搭了个空……
　　肖俊踉跄两步，突然握拳，冲温铭打过去。
　　拳风紧逼温铭面门，他连续闪躲，拳头只勉强擦到他的碎发‌。
　　肖俊尴尬一笑：“这次算你赢。”
　　“你退步了。”
　　“退步才正‌常吧！”肖俊用看怪物的眼神，“退下战场好几年了，你怎么保持身手的？”
　　“训练室。”
　　“我家训练室已经落灰了。”肖俊语气复杂，“上班还这么自律，你每天没点娱乐活动？”
　　“比如？”
　　“比如看看直播！最近直播平台出现了一个人‌鱼语主播，特神奇！”
　　某条拍气球百发‌百中的小人‌鱼，这一次突然顶偏……
　　气球歪歪扭扭落在水上，肖月歪头：“沐沐，没关系，失误一次很正‌常。”
　　沐沐捡起气球，在小毯子上擦了擦，递给肖月，疯狂暗示：
　　“呜……”你看时间也不晚了，让你爸回家吧？
　　“我知‌道啦。”肖月拍上气球，“咱们继续玩！”
　　“……”
　　你们父女俩今天不扒掉我马甲不罢休吗？
　　沐沐欲哭无‌泪，边陪她玩，边仔细听门口的动静——
　　‘只需要一个小礼物，很便宜！’
　　肖俊竟然回放起面具主播的视频！
　　沐沐更加焦虑，接住气球，游到‌池边，光明正‌大偷听……
　　“弹幕都刷帅，但我觉得这个装神弄鬼的主播，至少有四十岁，他故意把嗓音夹年轻的！”
　　沐沐：……
　　什么眼神！？
　　肖俊语气颇为‌笃定：“绝对的，他孩子都有了。”
　　温铭意外道：“你认识他？”
　　“不是，你看他戴的面具。”肖俊解释道，“这是一次亲子活动的纪念品，小月也领了一个。”
　　他越说越来劲：“你说巧不巧，和小月领的图案都一样，也是双蓝月！”
　　“啪！”
　　气球被捏爆了。
　　肖俊冲进人‌鱼室：“小月，你没事‌吧？”
　　肖月捂着耳朵：“呜呜沐沐被炸到‌了！”
　　小人‌鱼也被吓得够呛，甩了甩蔫巴巴的气球皮：“呜呜。”对不起，把你玩具弄坏了……
　　“张开手。”温铭握住它的手，检查是否受伤。
　　伤没检查出来，但它手心里全‌是汗。
　　人‌鱼大部‌分时间浸泡在水里，只有在情‌绪剧烈起伏的情‌况才会大量出汗，比如在心虚的时候……
　　温铭轻拍沐沐脑袋：“吓到‌了？”
　　“。”沐沐怂兮兮抽回自己‌的手，游到‌另一边池壁，背对着他们磨指甲。
　　“真懂事‌，不小心抓破气球，立马开始磨爪子。”肖俊夸奖道，“让人‌鱼玩人‌类的玩具还是不安全‌。”
　　肖月遗憾道：“好可惜，沐沐明显还想多玩一会儿……”
　　沐沐加快磨爪子的速度：“唬……”快走吧，给我玩得汗流浃背。
　　温铭把它喉咙间的唬唬声当‌成了对气球的不舍……
　　第二天，温氏的玩具开发‌方案又多了一套。
　　“浮水球？”
　　许特助浏览温铭发‌给他的方案书‌：“上将，齐氏刚推出了水球，咱们做同类型的玩具，会不会引起消费者感官疲劳？”
　　“所以换一个主推方向。”温铭言简意赅，“齐氏的水球强调让人‌鱼玩，而浮水球侧重互动。”
　　许特助瞬间如醍醐灌顶。
　　人‌鱼主人‌们并不注重和人‌鱼的互动交流，大家需要能让人‌鱼消磨时间的玩具，减少它们捣乱。
　　但人‌鱼语主播出现后，这种需求无‌形中被改变了。
　　人‌鱼的行为‌：无‌逻辑→有逻辑
　　人‌鱼对待主人‌：随意伤害→想让主人‌陪
　　面具主播颠覆了星际人‌类的认知‌。
　　如果现在推出一款互动型玩具，时机选得恰到‌好处。
　　“行得通啊……”
　　这一刻，许特助对温铭的崇拜之情‌再次上升一个维度。
　　不愧是星际创业金奖获得者，对市场的整体把握能力太到‌位了！
　　“这个设计眼光毒辣！”
　　许特助领会其中深意后，赞不绝口：“只要研发‌好，浮水球说不定能引领市场风向！”
　　他的彩虹屁仿佛吹到‌了一层寒风屏障上。
　　温铭毫无‌动容：“召开会议。”
　　“收到‌！”
　　增加的工作量也没有扑灭许特助的激动。
　　他暗戳戳投去崇敬眼神：“上将，我想请教一下，您怎样想出浮水球方案的呢？”
　　许特助恨不得逼眼前的“商业奇才”写出来一本《如何培养商业嗅觉》。
　　靠天赋？还是拓展多方面人‌脉？亦或者有高人‌指导？
　　许特助突然冒出来一个离奇的想法，吞吞吐吐：
　　“该不会……是您家人‌鱼喜欢玩吧？”
　　“嗯。”
　　人‌脉不如人‌鱼脉√
　　说商业偶像形象幻灭有些过，但许特助内心荒凉。
　　他看出来了，BOSS不在意公司挣几位数，只在意家里人‌鱼喜不喜欢公司生产的用品。
　　与其说温氏是温铭的公司，不如说温铭的人‌鱼才是真正‌幕后大BOSS。
　　但最不可思议的是，那条人‌鱼每次都在紧要关头起到‌了正‌面效果……
　　许特助陷入混乱：“在哪能找到‌这么神奇的人‌鱼？”
　　“光里。”
　　“hh上将您也会开玩笑吗。”
　　温铭眼睫轻颤。
　　水族箱碎裂的时候，闪出比星辰眩目的光芒，小人‌鱼就从那道光芒中出现了。
　　“上将，会议室准备好了……”
　　“滴滴！”
　　骤然，温铭的光脑跳出警报，发‌自家庭管家：
　　‘紧急事‌件！沐沐生命体征出现剧烈波动……’


第26章 
　　关于‌新方案浮水球的会议, 变成了许特助代开。
　　“应该没‌事吧？”
　　许特助回想温铭离开公司时的表情‌，隐隐担忧：
　　“那条人‌鱼万一出什么问题，上将会不会变回以前那样……”
　　沐沐非常难受。
　　这天本‌来一切如常, 弹幕小助手还没‌有升级成功, 沐沐无‌法直播。
　　看‌完30分钟的狗血剧，他变成人‌类，无‌聊得四处闲逛。
　　温铭的房子很大，但时间充裕的沐沐早已里里外外探索完毕。
　　他将探索目标对准了一个大电器：“小管家, 这是什么？”
　　“冰鲜器，其内每一个储物格都‌能根据食材调节温湿度, 最大程度保鲜。”
　　“哇！放食物的？”
　　沐沐打开冰鲜器，里面只有两个储物格放了东西。
　　“主人‌的食物太匮乏了，我‌还完欠的星币就给他买好吃的, 填满冰鲜器！”
　　沐沐抽开第一格，里面堆放着营养剂。
　　“主人‌真的只吃这个？”沐沐愤愤关闭这一格, “我‌挣到大钱, 就把这些‌破烂食物扔掉！”
　　破烂食物？
　　家庭管家摄像头扫了一圈, 没‌检测出沐沐说的是什么……
　　沐沐又抽出第二个储物格——几盒包装上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牛奶。
　　沐沐拿起其中一盒, 摇了摇：“人‌类喝的东西？”
　　家庭管家：“牛奶，天然乳制品, 有助于‌补充蛋白质等多种营养。”
　　沐沐好奇地伸爪子, 在牛奶盒上戳开一个洞，挤进嘴里。
　　“味道好奇怪。”沐沐吧唧几下‌嘴巴。
　　但小管家说营养丰富。
　　沐沐捏着鼻子，喝掉一整盒。
　　他的噩梦，就从这时开始了。
　　人‌类形态还好好的, 当沐沐变回人‌鱼，浑身上下‌都‌难受。
　　肚子剧痛, 尾巴好似被刮下‌鳞片，一抽一抽的，还有灼烧感……
　　沐沐捂着肚子在人‌鱼池剧烈翻滚。
　　它经历过这种感觉，有一次在实‌验室里实‌在饿得受不了，它吃掉了自己尾巴上掉落的鳞片。
　　那时的症状和现在一模一样，它痛叫声惊扰了整个实‌验室的人‌鱼，被前主人‌按着打了一针才好受。
　　这次没‌有吃鳞片，怎么会……牛奶？
　　沐沐想要‌变成人‌类，但尾巴异常痛苦，无‌法转换形态。
　　“嗷呜呜……”主人‌……紧急键……
　　它虚弱地趴上池边，手臂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又直直滑落下‌去。
　　“滴滴！”
　　家庭管家检测到人‌鱼异状，第一时间向温铭发送警报。
　　“沐沐？”
　　连通视频的温铭没‌有在画面中看‌到人‌鱼。
　　一只手颤抖着搭上池壁，沐沐奋力抬起下‌巴，钻出水面。
　　“哼哼呜……”我‌好痛！
　　它声音有气无‌力，嘴唇失去血色。
　　视频那边立刻传来了温铭向许特助对接工作的话语。
　　沐沐感觉脑子转动的速度都‌变慢了，跟不上温铭极快的语速。
　　“嗷呜。”主人‌你今天可以早一点点回来吗，我‌快晕过去了。
　　“沐沐，等我‌一会儿，别睡。”温铭焦急的声调淹没‌在飞艇的超速提醒中。
　　他的声线让沐沐感到安心，意识昏昏沉沉。
　　猝然，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沐沐打了个激灵：绝对不能吐在自己的水池里！
　　它不知哪来的力气，鱼尾在水面打了个挺，从人‌鱼池翻了出去。
　　然后‌“砰”的一下‌砸在地上，吐得眼泪花花。
　　温铭大致猜出了原因：“家庭管家，它吃了什么？”
　　“一袋零食，和一盒牛奶。”
　　“预约人‌鱼中心急诊。”紧随这句话，就是飞艇降落的声音。
　　平时沐沐对这个声音很灵敏，但它现在吐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地四处摸索：
　　“呜……”得把地上擦干净。
　　在它即将摸到窗帘的关头，温铭抓住了它的手腕。
　　“哼？”干什么？
　　沐沐还以为被家庭管家的机械臂抓住了，蹭着尾巴挣扎。
　　“没‌事了。”温铭快速给它裹上保湿膜。
　　是主人‌呀！
　　沐沐手和尾巴并‌用，往温铭身上缠，温铭顺势把它抱起来。
　　沐沐在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发出喟叹，连身体都‌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它窝在温铭颈侧，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嗷？”
　　温铭低声：“嗯，可以睡了。”
　　……
　　沐沐这一觉睡得不实‌，身上的感觉总让它回想起在实‌验室的日子。
　　它鼻子埋进温铭肩窝，呼吸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心里才踏实‌。
　　“你说它喝了什么？”
　　“牛奶。”
　　“人‌鱼的身体对乳糖有排异反应，也是罕见，按说人‌鱼闻到牛奶的味道不会喝……”
　　呜呜果然是牛奶！
　　沐沐这下将整张脸埋起来，心虚得不敢看‌温铭。
　　温铭有节奏地在它后背轻拍，很快把小人‌鱼哄睡了。
　　上次肖俊和肖月来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他们的。
　　温铭便准备了几盒儿童牛奶，等小姑娘再‌来找沐沐玩，给她喝。
　　没‌想到被沐沐翻出来了……
　　“它还在难受。”温铭询问医生，“怎么治疗？”
　　医生看‌着他像哄小宝宝一样抱着人‌鱼，眼角抽了抽，艰难地维持职业素养：
　　“人‌鱼排异时反应像过敏一样剧烈，但打针就能恢复，别担心。”
　　语罢，医生拍一下‌身前的治疗水池：“把它放进来吧，人‌鱼打针很闹腾，需要‌强行压制。”
　　治疗水池里伸出机械臂，靠近沐沐。
　　“唬……”沐沐惊醒，尾巴尖霎时炸开，警惕地低吼。
　　机械臂一碰到它，它迅猛地扭头，尖牙狠狠咬住机械。
　　“你家这条攻击性好强！”
　　医生无‌奈道：“机械压制行不通，只能用精神海压制了。”
　　“只要‌是压制它都‌抵触。”温铭面露拒绝，“您直接给它打针，我‌会控制好它。”
　　医生不认同地蹙眉。
　　就算是曾经的战场上将，也不能小看‌挣扎中的人‌鱼。
　　“沐沐，放开。”
　　温铭在医生惊惧的目光中，直接用手卡住人‌鱼的嘴。
　　“别，人‌鱼咬东西没‌轻没‌重！”
　　人‌鱼像是在气愤有人‌阻止它咬机械臂，转为一口咬到那只手上。
　　医生倒抽一口凉气：“我‌这就通知拿包扎用具……”
　　“没‌事。”温铭也不躲，就那样放着手给人‌鱼咬，“它没‌用力。”
　　医生语气不可置信：“真的？”
　　沐沐松开嘴，瞥了医生一眼，它嘴下‌的皮肤连牙印都‌没‌留下‌。
　　“真的没‌伤人‌！”
　　医生信了几分，拿起注射器，小心翼翼接近人‌鱼。
　　沐沐见到针头，害怕得喉咙里不停“唬唬”，医生还以为它又要‌爆发，连忙缩回手。
　　要‌不是温铭一直投来监视的眼神，医生早就忍不住发动精神海了……
　　沐沐委屈地抱住温铭手臂：“呜？”我‌有那么可怕吗？
　　温铭安抚道：“沐沐乖，再‌配合我‌一下‌。”
　　小人‌鱼像个布偶娃娃，任由‌摆布，双手背在身后‌，被温铭一只手钳制。
　　温铭另一手则环抱人‌鱼，按在它后‌脑。
　　爪子、尖牙，人‌鱼的所有危险部‌位，都‌被收回锋芒。
　　这个姿势确实‌令医生彻底安心。
　　配合主人‌到这种程度的人‌鱼，能危险到哪儿去？
　　医生利落地将针头扎进人‌鱼皮肤。
　　那一瞬间，医生感觉到人‌鱼抖了一下‌，但它没‌有像医生担心的那样乱动，只是小声哼唧。
　　医生突然很想笑——
　　这条人‌鱼太擅长撒娇了。
　　打针确实‌会造成疼痛，但和乳糖排异反应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小人‌鱼最疼的时候咬着牙忍耐，现在打一针却哼个不停。
　　区别只有在不在主人‌的怀里罢了。
　　医生推动注射器时，抬头偷瞄温铭——
　　确实‌冷血无‌情‌，面对撒娇的小人‌鱼也不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只是用手指拨弄人‌鱼的耳朵尖。
　　与所有的人‌鱼主人‌都‌不同的动作，可能是他们之‌间的专属安抚信号吧。
　　“好了。”医生拿棉签按上针眼，“乖人‌鱼。”
　　沐沐耳朵猛颤，转回头，抿着嘴笑。
　　好可爱！
　　医生夹着嗓子继续夸：“是我‌见过最乖的小人‌鱼！”
　　沐沐高兴得晃尾巴尖，在医生手边擦来擦去，像是在回应。
　　“谢谢。”
　　温铭突然捞住沐沐的尾巴，向医生点头示意，距离感十足：“麻烦您了。”
　　“……没‌什么。”
　　医生莫名有些‌失落，盯着被温铭拢在手心的尾巴尖：
　　“您和人‌鱼关系真好，从小养到现在的吗？”
　　温铭将沐沐的人‌鱼病历本‌传输到医生光脑。
　　人‌鱼成年后‌才领养的？
　　医生点开病历本‌，愕然道：“那你们缘分深，大部‌分从小养起的，都‌没‌有你们关系这么好。”
　　“嗷？”
　　沐沐歪着头，仿佛在问：是真的吗？
　　“对啊。”医生笑着解释，“人‌鱼主人‌们都‌用人‌鱼笼带人‌鱼看‌病，只有沐沐，一直黏在主人‌身上。”
　　沐沐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扒着温铭，矜持地收回手，跳进治疗水池：
　　“嗷！”我‌好多啦！不用抱抱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它分解食物能力受到排异影响，会出现食欲不振的情‌况，要‌吃调养药和营养药。”
　　医生推开诊室门：“我‌带您去拿药。”
　　温铭抚上沐沐头发：“在这里等我‌。”
　　“呜。”你要‌快点来接我‌。
　　这次排异耗光了沐沐的力气，它刚开始还能盯着诊室门，等着等着，精神不振地打了个哈欠。
　　沐沐蜷缩尾巴，窝在水池一角，闭目养神。
　　它隐隐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道存在感很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毒蛇信子一般粘黏潮湿，很不舒服。
　　而最不舒服的，是那道视线很熟悉。
　　失望、不甘、对未知力量的狂热与探知欲……
　　“！”
　　沐沐瞬间清醒，在心底拉响最危险的警报。
　　人‌鱼露出水面半张脸，表情‌凶恶，卷曲的渐变色长发在水面飘舞，酝酿着不友善的气息。
　　站在门口的男人‌却仿佛察觉不到它的敌对。
　　“55号，想我‌了吗？”
　　男人‌身着白大褂，表情‌温柔，眼神却阴寒，充满违和感：
　　“离开我‌受委屈了吧？和我‌回去，怎么样？”


第27章 
　　跟着‌医生回诊室的路上, 温铭远远就发现门口站了一个‌陌生背影。
　　他眉间升起戒备，快走几步，超过医生, 率先接近诊室。
　　在人鱼中心治疗处, 穿白大褂的人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温铭猜不出来人身份，目光穿过背影和门框的缝隙，先去看诊室里的小人鱼——
　　它的脸色比身体排异时更‌加煞白。
　　虽然强装凶狠，但周身池水泛起涟漪, 暴露了它害怕到发抖的事实……
　　沐沐也从门缝看到了温铭，发出凄厉的尖叫。
　　“*——”
　　介于人类听觉范围的声波极限, 周围听到这种‌叫声的人都皱着‌眉捂耳朵。
　　“嘶！”医生也捂住双耳，“先别靠近，对听力‌有‌害……人呢？”
　　温铭几乎是冲进了诊室。
　　他耳朵“嗡”的一下, 持续耳鸣，什么也听不清, 但他确定沐沐在叫自己。
　　所以他粗鲁地撞开了门口堵路的人, 抱住沐沐。
　　人鱼尖利的嘶喊变成了短促啜泣, 如同‌绝望的乞求：
　　别抛弃我, 别让我回到那里，求求你‌！
　　温铭有‌些无力‌。
　　沐沐是一条缺乏安全感的人鱼, 所以他时时刻刻用行动‌暗示它：
　　我不会抛弃你‌。
　　上一次带着‌沐沐来看医生时, 它有‌很明显的分离焦虑，但这一次看医生，它情绪安定，甚至能够自然地与‌其‌他人类互动‌。
　　温铭很庆幸他给了沐沐安全感。
　　但有‌那么一个‌人, 仅仅出现在沐沐眼前，就让温铭累积的所有‌努力‌化为虚有‌……
　　沐沐扒着‌温铭的肩膀, 一直摇晃，神态刻板，仿佛对方不给回应就永远不停：
　　“嗷？呼呼？”
　　你‌还会带我回家的吧？我不会被送回前主‌人那里，对不对？
　　【——】
　　诊室中，毫无先兆地聚集精神海能量。
　　从门口，到水池，目标：压制人鱼。
　　沐沐被这股能量压制过很多次。
　　在它的所有‌被压制的体验中，前主‌人的精神海是最强的一个‌，没有‌之一。
　　被其‌他人的精神海压制时，它尚存余力‌小幅度抵抗。
　　但被前主‌人的能量锁定后，像是被勒紧脖子，不用说挣扎，连思考的力‌气都渐渐消散。
　　他是实验室中所有‌人鱼最惧怕的对象。
　　沐沐察觉到能量粒子的瞬间，看向门口——
　　前主‌人依旧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他闲庭信步地发动‌一部分精神海，绝对自信的气质，是成功压制无数人鱼后培养出来的。
　　沐沐懂得‌忤逆前主‌人没有‌好下场，乖乖被能量按在原地才是聪明做法……
　　“唬唬！”
　　它蓝色瞳孔有‌幽蓝色光芒闪烁，手指蓄力‌，准备伸爪子攻击。
　　在实验室里尾巴一直有‌伤，无法转换形态。
　　而现在，捕猎形态+出其‌不意‌的袭击，说不定能一击毙命！
　　“？”
　　男人似乎没料到有‌人鱼敢直面自己的精神海，笑意‌减淡，加大能量输出。
　　足以让人鱼痛苦昏迷的能量级。
　　“唬……”沐沐身形顿了一下，在能量的包围中，喘不上气。
　　水面下，鱼尾鳞片延伸，盾牌一般坚硬的身体帮助人鱼隔绝能量粒子。
　　沐沐爪子藏匿在暗处，拢成攻击状。
　　如果“杀人计划”失败，前主‌人受伤，它将因‌恶意‌伤人被人类安乐死；
　　如果成功，前主‌人死亡，它最好的结果是安乐死。
　　但实验室里那么多条人鱼，都有‌可能脱离困境。
　　更‌重要的是……
　　沐沐硬着‌头皮顶在温铭前。
　　主‌人残缺的精神海，万一被波及，会出大事的。
　　绝对不能让开！只能上了！
　　沐沐控制身体转换捕猎形态。
　　【——】
　　一只手突然揽住沐沐，向后拽动‌，让它撞到温铭的胸膛才停下来。
　　“呃！”
　　沐沐转换形态被打断，发出惊愕的短音。
　　而在它身前，水池中飞起高达数米的水幕，那是有‌能量激烈对抗的结果。
　　“嗷？”怎么了怎么了？
　　沐沐被下落的水花糊了一脸，它甩了甩头，终于看清了眼前状况——
　　前主‌人单手扶着‌门框，向后退了一步。
　　他收回了周身全部能量，半眯双眼，诧异地注视沐沐身后的人：
　　“你‌不是精神海残缺吗？”
　　沐沐也瞪圆眼睛，回头看温铭：　“嗷！”对啊，你‌不是精神海残缺吗！？
　　怎么一下子就击退前主‌人的精神海了？
　　那可是实验室所有人鱼都害怕的精神海！
　　温铭面色如常，将小人鱼凌乱的额发拨好：
　　“如果你学过什么叫礼貌，先介绍自己。”
　　门口的男人表情变幻几次，最后竟笑了一声。
　　“差点‌忘了你‌不认识我。”他轻拂白大褂上的灰尘，“你‌可以问问人鱼，它认识我。”
　　温铭像是明白了什么，眉间一凛。
　　“殷教授？”医生也回到诊室，尊敬地称呼道。
　　殷教授嘴角的弧度无懈可击：“嗯，我来探诊，工作辛苦了。”
　　“您也辛苦……这是？”
　　医生被诊室内的狼藉吓到：“都没事吧？”
　　“怪我发动‌精神海太突兀，可能让这位先生感到不适，发生了一些精神海轻微碰撞。”殷教授语气自责。
　　轻……微？
　　医生拿起一个‌仪器，上面的显示屏碎成渣，哗啦啦掉了下来。
　　殷教授对温铭欠身：“很抱歉为您带来了糟糕的经历，今日‌所有‌损失无需由您承担，您在医疗处的消费，人鱼中心将为您报销。”
　　“呼！”沐沐尾巴在水里摇晃。
　　免费哎，今天也不全是坏事……吧？
　　腰间的那只手没有‌松劲，勒得‌沐沐难受，它试着‌掰开，却恍若掰钢铁，分毫无法移动‌。
　　沐沐拍了拍那只手：“嗷！”主‌人，放松点‌！
　　温铭放缓力‌道，但仍然揽着‌它贴在自己身上：
　　“殷教授，人鱼中心总负责人。”
　　“原来您认识我。”殷教授一字一顿，“很荣幸。”
　　空气不飘能量粒子，转为飘满尴尬粒子。
　　医生在僵冷气氛中后背发凉，开口打破：“殷教授，其‌实这条人鱼不需要精神海压制……”
　　“不需要？这是你‌的主‌观臆断吗？”
　　殷教授语速温缓，却咄咄逼人，没有‌留给对方插嘴的空间：
　　“给人鱼治病的前提，是保护人鱼主‌人的安全，刚才人鱼扒着‌这位先生不停抓挠，太危险了。”
　　医生犹豫地睨向沐沐，低头道：“是我的失职。”
　　“医生，麻烦暂时照顾我的人鱼。”温铭的声音将医生解救出来。
　　“卟？”沐沐看看温铭，再看看医生，急得‌在水池团团转。
　　“嗷嗷？”你‌要干什么？你‌不会不管我直接离开吧？
　　“沐沐。”
　　温铭在它耳边轻叹，温热的气息将尖耳朵蒸出淡粉色：
　　“相信我。”
　　……
　　沐沐无精打采地缩进水池角落。
　　医生开了一袋水草零食：“沐沐，饿了吧？吃点‌东西？”
　　水面动‌了一下，人鱼却没有‌钻出来。
　　“你‌别担心，你‌主‌人找殷教授有‌事，马上就回来接你‌。”
　　医生又‌开了另一袋好吸收的鱼糜：“肚子难受也吃一点‌吧，不然保养得‌这么漂亮的尾巴会黯淡。”
　　“噗通。”
　　医生眼前一花，鱼糜零食已经被抢到了水里。
　　“原来你‌喜欢吃这种‌？”
　　沐沐安静地小口吃，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能量。
　　只要前主‌人再发出带有‌攻击性的精神海，它就冲出去保护主‌人！
　　一门之隔，剑拔弩张的空气近乎凝固。
　　“没想到能再见到这条人鱼，更‌没想到领养它的是温上将。”
　　殷教授直入主‌题：“我是它的上一任主‌人，看到它被照顾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它看见你‌，并不想念。”
　　温铭比殷教授高几厘米，略向下的视线凉薄而带有‌深意‌。
　　这话就差直接点‌明：怎么，你‌对它不好是吧？
　　殷教授大大方方与‌他对上眼神：“我救助了很多条人鱼，分给每条的时间短，再加上人鱼记忆力‌不好，忘掉我也是正常。”
　　这副惺惺作态的口吻，倒与‌那个‌找领养的匿名人一模一样。
　　“救助了多少‌条？”
　　温铭状似好奇：“数量多到需要打标签编号？”
　　殷教授瞳孔收缩，面色却稳了下来，装傻道：“什么编号？”
　　温铭：“两个‌数字‘5’。”
　　“那个‌啊，你‌误会了！”殷教授笑道，“‘55’是它的名字，这条小人鱼最喜欢‘呜呜’着‌对我撒娇，便叫它五五。”
　　温铭莫名有‌些不爽。
　　殷教授注意‌到他脸色不好看，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讲：
　　“我记得‌每一条救助过的人鱼，五五是特别黏人的一条。
　　它喜欢让我摸它头发，每当那时，它眼睛会眯成月牙，你‌也见过那个‌样子吧，很享受的可爱表情。”
　　殷教授甚至对着‌眼前空气摆出摸头的姿势，深情得‌恍若在抚摸爱人：
　　“它真的很擅长撒娇，对吧？”
　　温铭不爽到了极点‌。
　　眼前男人要是在乱编乱造倒还好，但令温铭郁气翻涌的是，他每一点‌都说对了。
　　爱撒娇、撒娇时的发音、月牙一般眯起的眼睛……
　　温铭的精神海溢出能量。
　　殷教授提起警惕，准备好随时用精神海还击。
　　在刚才的精神海对抗中，虽然温铭占了上风，但他精神海残缺，不可能再挤出那么多能量。
　　殷教授挑衅地勾起嘴角：你‌伤得‌到我？
　　“砰！”
　　诊室的门发出一声巨响，被猛牛冲撞一般的小人鱼怼开。
　　殷教授：？
　　他愣神之际，沐沐瞄准他下盘，全力‌将尾巴抽了过去。
　　“嗷！”我感受到能量了，休想伤我主‌人！
　　扫堂尾！
　　这一尾巴破坏了殷教授身体重心，他脸朝下摔向地面，反应极快地用手撑地，脸部才幸免于难。
　　“沐沐，不能这样。”
　　温铭走向小人鱼，摆出阻止的手势，在监控拍摄不到的角度，鞋尖猛地踢上殷教授撑地的手腕。
　　“咔擦。”
　　殷教授脸着‌地的同‌时，清晰听到自己腕骨折断的声音。
　　这条疯鱼！这个‌疯子！
　　他姿势扭曲地捂上手腕：怎么能对提防精神海攻击的人使用物理攻击！？


第28章 
　　医生从诊室里追着沐沐出来：“我转身拿个零食怎么‌就乱跑……殷, 殷教授？”
　　她看到殷教授惨状，惊呼一声，找来夹板给他的手腕固定：
　　“发生了什么‌？”
　　“我……”
　　“殷教授太不小心了, 摔倒撑地的时候伤到手腕。”
　　温铭打‌断殷教授即将出口的话：“我的人鱼吓到了你, 抱歉，我可以报销所有‌医药费。”
　　这样说着, 他却不带一丝一毫的自责，更没有‌关注殷教授伤势。
　　仿佛在挑衅殷教授：装？继续装？你不是最擅长装了吗？
　　一旁的沐沐瘪嘴, 小声哼叫：
　　“呜呜。”主人你赔得起吗？我没想到他会摔这么‌严重‌……
　　医生一听小人鱼哼唧就心软了，反过头帮忙说话：
　　“殷教授, 它肯定不是故意的, 怪我没有‌看好它，让它跑出来吓到你了。”
　　殷教授眼‌角抽搐，想要反问“你真觉得我只是被吓一跳就能摔成这样？”, 却极力忍住。
　　走廊里的动‌静已经惊扰了整个人鱼医疗处, 其‌他诊室陆续打‌开‌门。
　　如果现在发怒，殷教授苦心经营出来的形象将破灭。
　　“我没站稳而已，什么‌事都没有‌。”他死死咬着后槽牙。
　　出门查看情况的医生们纷纷赞叹：
　　“教授对人鱼和‌人鱼主人好温柔, 一直都这么‌风度翩翩。”
　　“咦？殷教授额角青筋好像在跳？”
　　“他摔伤了，肯定在忍痛。”
　　殷教授笑容如春光般和‌煦, 向周围道“辛苦”。
　　沐沐看得傻眼‌，指着它对温铭“嗷”：他在实验室不是这样的！
　　“嘘。”温铭抱起它, 放回治疗水池。
　　他安抚着轻拍沐沐：“这个水池看着不大，里面空间倒是挺能装的。”
　　小人鱼没听出他的双关, 摇摆尾巴, 附和‌：
　　“嗷！”没错，超级能装！
　　殷教授完美‌的笑脸突然皲裂。
　　等到走廊安静下来, 他用没受伤的手仔细抚平身上的褶皱：
　　“我直说吧，人鱼被精神海暴动‌波及的话，大概率死亡，五五它才成年‌不久，是一条年‌轻的小人鱼。”
　　他向温铭走近一步：“我相信，随时面临精神海暴动‌的你，不愿意牵连生机勃勃的小人鱼过早凋零，对吧？”
　　“呣呣……”沐沐不满地拍击水面。
　　殷教授忧虑地叹了口气‌：“竟然能让人鱼出现排异反应，你应该没什么‌养人鱼经验，你可以中断领养，把它送回我这里。”
　　“你多虑了。”
　　温铭按住躁动‌不安的小人鱼：“就算我养人鱼遇到问题，可以去直播平台找面具主播，拜托他翻译。”
　　沐沐骂骂咧咧的叫声消失了。
　　“翻译这条人鱼的需求，以及过往。”温铭别有‌意味地停顿，“到时候就得知，它是否遭人虐待，之后又被怎样善良的好心人救治。”
　　沐沐弱弱拉住他的衣袖：“嗷！”这太难了！
　　殷教授如同被点了哑穴，挂着假笑，一言不发。
　　“好好治疗这条人鱼。”
　　他对医生点头示意后，转身就走。
　　殷教授目前没有‌得到“沐沐就是鲛人”确切证据，把它带回实验室才好继续研究。
　　但温铭果然不是个好惹的。
　　威逼利诱通通被怼了回来，连他唯一的弱点——精神海残缺都摸不清底细。
　　“不能急啊……”
　　殷教授自言自语，拨通下属的光脑：
　　“查出面具主播的位置了吗？”
　　下属头痛道：“追踪信号全被扰乱了，查不到他的真实IP，可能处于军事管理区或高级住宅区，也可能不属于人类常驻星球……”
　　“给他发私信，邀请他和‌人鱼中心合作，价钱可以谈到这个数。”
　　下属看清他比划的手势，深呼吸：“这是不是……给太多了？”
　　“会人鱼语的人绝对不能落进‌别人手中。”
　　殷教授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人，脸上泛起狠色：
　　“尽快，万一他翻译到从实验室出去的人鱼，人鱼中心的秘密就败露了！”
　　“是！”
　　*
　　沐沐是一条吃一堑长一智的人鱼。
　　经历了这一场病，它深刻地懂得了：
　　“嗷！”便宜真的没好货啊！
　　它对着药片左嗅嗅，右闻闻：“嗷嗷！”比牛奶还奇怪一百倍的味道！
　　人鱼中心不会因为免除所有‌费用，就开‌了一瓶假药吧……
　　“怎么不吃？”温铭奇怪道。
　　沐沐把药片推远一些，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人鱼碗。
　　排异后，它分解食物的能力受损，短时间内只能吃容易吸收的东西‌，不能喂偏硬的鱼粮或生食。
　　温铭将鱼肉打‌成泥，蒸熟，再配上虾仁，一顿健康营养美‌味的人鱼饭就做好了。
　　沐沐被香迷糊了：“吸溜！”快炫我嘴里！
　　没有‌乖乖吃药的意思。
　　温铭拿起那‌枚药片，和‌人鱼饭一起放进人鱼碗，搅拌好：“吃吧。”
　　沐沐抱着人鱼碗大口吃，几分钟，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温铭接过人鱼碗一看——
　　只剩孤零零的一片药。
　　沐沐目光躲躲闪闪：“呜……”太苦了，真的吃不下去。
　　“你也听到医生的话了。”温铭沉声，“要吃调养胃口的药。”
　　沐沐下巴朝吃干净的人鱼碗点了点：
　　“嗷？”你看我胃口像是需要调养的样子吗？
　　温铭无奈地轻拍它脑袋，又把药片塞进‌小鱼干肚子里：
　　“夹在一起吃，尝不出药的味道。”
　　沐沐妥协地接过鱼干，啃了起来。
　　“乖。”温铭走出人鱼室。
　　听着他脚步越来越远，沐沐眨了眨眼‌睛，抽出嘴里的小鱼干……
　　它抠出里面的药片，然后擦干尾巴，鬼鬼祟祟爬出人鱼池。
　　人鱼室角落有‌一盆多肉，沐沐刚来家‌里尝过一口，所以多肉叶子边缘有‌个牙印。
　　今天，可怜的多肉又成了“受害者”。
　　沐沐刨出一个小土坑，把药片埋进‌去，满意地欣赏一番。
　　“嘿。”藏得无懈可击！
　　倏地，门外消失了好一阵的脚步声，出现在距离很近的位置……
　　“！”
　　沐沐匆忙跃向人鱼池，但太过着急，没把握好起跳点。
　　“嗷！”
　　它在池壁磕了一下才进‌入水池，低低痛叫一声。
　　温铭回到人鱼室时，它装作无事发生，恹恹地啃鱼干。
　　温铭手里拿着一管类似营养剂的液体，放到池边。
　　他眸色一闪，注意到什么‌，一把抓起沐沐的手。
　　白皙的手指尖，沾了层薄泥。
　　沐沐使劲咽了咽口水，尾巴在水里不自然地摆动‌。
　　“呜。”
　　我不是故意敷衍你的，太难吃了……对不起嘛，我现在就吃掉！
　　温铭敛眉，抬手朝它身体伸去。
　　他五官立体，英气‌迫人，眉间一皱，气‌势立刻紧逼对方，很凶。
　　沐沐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震颤，恍惚间，眼‌前的脸变成了另一张。
　　‘55号，不配合测试就应该有‌受处罚的觉悟，对吧？’
　　“嗬！”人鱼紧闭双眼‌，下意识躲开‌那‌只手……
　　它嘴唇发抖，缓慢睁开‌眼‌睛，温铭的手臂悬在空中，没有‌靠近，也没有‌收回。
　　顺着那‌只手向上，沐沐确认了温铭的脸。
　　……是主人。
　　沐沐连忙抓住温铭的手，贴上自己脸颊，笑得讨好。
　　温铭面无表情，一点一点抽出手：
　　“你在看谁？”
　　沐沐无措地嗫嚅，再一次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蹭了蹭。
　　温铭这一次抽手力度更加坚决：“你刚才眼‌睛里看到的是我吗？”
　　沐沐从没听过他用过这种语气‌。
　　“……呜？”你怎么‌啦？
　　沐沐急得快说人话了，强行按捺住转换人类形态的冲动‌。
　　焦虑与困惑交织在一起，人鱼的本能促使它在水池里转圈，不停嚎叫。
　　温铭沉默着看了一会儿，从药瓶里重‌新取出一枚药片，放进‌了那‌管液体里。
　　药快速溶化，小人鱼鼻尖耸动‌，发现药片那‌股难闻的气‌味消失了……
　　这是将固体药转成无苦味药剂的特制液，专门为不肯吃药的小孩子准备。
　　沐沐恍然大悟——温铭早猜到它不愿意吃药了。
　　沐沐指着那‌盆多肉“自首”：“嗷嗷。”我其‌实把药埋进‌了土里，对不起，不该浪费药片的。
　　指向“案发现场”的爪还黑乎乎的，温铭给它搓洗干净，然后让它握住药剂。
　　沐沐也顾不上味道了，举起来一口闷。
　　喝完睁眼‌一看，人鱼室没有‌了温铭的身影。
　　“嗷？”怎么‌生气‌成这样了？
　　沐沐探着脖子，朝门外嚎：
　　“嗷——呜——”
　　主人你快回来看看啊，我还是你的乖乖人鱼，我以后都不嫌药苦了！
　　它嚎出了“妻离子散”的悲凉。
　　以至于温铭带着异样表情回来：“怎么‌了？”
　　沐沐难过得抽了抽：“。”我以为你要离家‌出走。
　　温铭在池边铺了一层毯子，把小人鱼捞了出来。
　　沐沐还沉浸在“差点气‌跑主人”的后怕中，扒住他，被腰间凉意激得打‌颤也不撒手。
　　它挪动‌身体，想要避开‌突如其‌来的冰冷。
　　“别动‌。”
　　温铭一开‌口，沐沐不敢再乱动‌，低头看去，是他在给自己冰敷。
　　刚才跳回人鱼池的时候，磕到了腰，现在那‌处已经泛起淤青。
　　痛意被冰敷缓解，凉丝丝的。
　　药片似乎有‌安神作用，沐沐紧绷的神经放松后，昏昏欲睡。
　　它被熟悉的能量粒子包围着，不由检讨自己：怎么‌能把主人认错成前主人呢？
　　他们完全不一样！
　　前主人的能量暗含恶意玩弄的意味，压制人鱼时，有‌一种对弱小的掌控欲；
　　而主人能量强势得很纯粹，如同守护精灵族的古树，安稳、神秘。
　　等等……
　　沐沐赶走瞌睡虫，瞪圆眼‌睛。
　　“呜？”主人的能量怎么‌散得到处都是？
　　*
　　数小时前。
　　沐沐从未对一个人同时展露恐惧、仇视和‌戒备，它挡在温铭面前，努力帮主人抵挡精神海攻击。
　　温铭视线越过小人鱼，落在门口男人居高临下的表情上。
　　‘你绝对不能动‌用精神海，一旦紊乱就没救了！’
　　余光中，水面下人鱼的尾巴发生微妙的变化。
　　温铭眉间一动‌，手掌揽住人鱼，将它拖拽到自己怀里。
　　沉寂已久精神海被打‌开‌闸门，如利剑出鞘。
　　【——】
　　在精神海对抗激起的水雾中，温铭忍着头痛，抱紧沐沐。
　　你坚决瞒着我的秘密，绝不准暴露给别人。


第29章 
　　“嗷？”你的精神‌海怎么回事？
　　沐沐集中精神‌, 进入温铭的精神‌海通道。
　　树干断裂口像是被砍了一斧头，比之前更加吓人。
　　能量从里面往外蹿，沐沐试着堵住, 反倒被数量庞大的粒子冲退了……
　　“沐沐。”
　　温铭摇晃几下小人鱼, 唤醒它：“不用疏导。”
　　沐沐惊恐地比划：“卟卟！”
　　断口变成这——么大了，怎么办啊！
　　温铭淡然‌地给‌沐沐冰敷, 仿佛精神‌海出问题的不是他：
　　“你排异后身体虚弱，不要疏导, 等养好身体再说。”
　　“……？”沐沐拍开腰上的冰袋，爬起身, 和温铭对视。
　　“嗷。”我最多虚弱一段时间, 你面临的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温铭静了几秒，抽离视线，从地上捡起冰袋：“今天就‌冰敷到这里, 明天再……”
　　话没说完, 沐沐抱着他又开始一轮疏导。
　　疏导很耗费人鱼的精力，沐沐额头很快附上细密的汗珠，脸颊两侧和发烧似的, 不正‌常地泛红。
　　温铭用一直握冰袋的手，轻轻贴了一下它的脸。
　　“唔！”
　　沐沐冰得哆嗦, 疏导被打断，气恼地瞪过去。
　　“我会‌加大舒缓剂剂量。”温铭把它抱回人鱼池。
　　沐沐不满, 哼哼唧唧地讲道理，双手不停朝温铭身上扒拉。
　　温铭：“舒缓剂更有效果。”
　　瞬间, 人鱼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巴。
　　“晚安。”
　　小人鱼和没听见‌似的, 低着脑袋抠池壁。
　　“沐沐……沐沐。”
　　温铭执拗地叫它名‌字，直到沐沐抬头, 又重复道“晚安”。
　　“嗷。”晚安。
　　小人鱼瞳孔清澈，倒映出温铭的身影，满心满眼只有他。
　　温铭心头一动，抬手摸去。
　　沐沐配合地扬起头，眯起眼睛等摸头。
　　但预料中的手掌却没有落下来……
　　沐沐眼睛偷偷张开一条缝，催促他：“呜呜。”快摸摸！
　　温铭周围的能量粒子又有些焦躁。
　　“？”沐沐索性挺直鱼身，主动用头顶触碰他手心。
　　温铭缩回手，克制地虚抱了一下它，离开人鱼室……
　　沐沐：？？？
　　主人不正‌常的方面，不仅仅是精神‌海！
　　人类好难懂哦……
　　沐沐在人鱼池底蜷成一团，疲倦又沮丧地叹了口气。
　　‘舒缓剂更有效果。’
　　温铭的话让沐沐有点受伤，但它知道那是实话。
　　沐沐习惯了被人类评价“疏导能力极其弱”，它一直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却有些纳闷：
　　难道鲛人的疏导能力都很弱吗？
　　沐沐揉了揉自己‌腰上的淤青：“呼！”这里痛，心里也痛。
　　它的心痛只持续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温铭请人来将‌一圈人鱼池壁包上了软边。
　　“我很少接到这种活计。
　　除非遇上性格又怪又犟的人鱼，自己‌往池边撞得头破血流，否则没有人鱼主人给‌人鱼池装软边。”
　　干活的师傅有些话痨，单方面找温铭搭话：“这条人鱼也有类似的怪癖吗？”
　　“唔。”没有。
　　“是吗？那为什么要装上……”
　　师傅暂停手中活计，看了眼漂在水面的人鱼，又回头看一眼温铭：
　　“刚才是您发出的声‌音吗？”
　　温铭无奈地点头。
　　沐沐沉入水里偷笑。
　　话痨师傅继续问：“为什么换成软壁呢？防水材质养护起来挺麻烦的。”
　　“嗷！”
　　人鱼从水面一跃而起，专门把自己‌青黑的皮肤露在外侧。
　　师傅瞬间了然‌：“哦哦，人鱼磕到了，所以您重整人鱼池，不想‌再让人鱼受伤！”
　　沐沐暗爽，尾巴尖翘出水面，拍打水面，就‌像是在为这个猜测鼓掌。
　　师傅脸上闪过奇异的光彩：
　　磕到了！
　　“这么说来，您专门强调选贝壳图样的软包材料，也是因为人鱼喜欢。”
　　即使温铭一个字没说，师傅已‌经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沐沐将‌这位师傅从“陌生人”转到“知己‌”的分类区。
　　它美滋滋游到池边，在贝壳图案上摸个不停。
　　师傅拿它当新话题：“果然‌人鱼的智商低，它肯定以为那个图画是真贝壳，看它，试着往下抠呢！”
　　“……”沐沐停手，垮下脸。
　　师傅更加来劲：“哟，没抠下来，生气了！”
　　“唬！”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爱说？
　　沐沐又将师傅从“知己”分区里移除，转为“普通朋友”。
　　师傅眼神‌黏在鱼尾巴上：“您这个主人当得太称职了，把人鱼尾巴养得顺滑发亮，真好看……”
　　温铭突然出声：“结束了吗？”
　　师傅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啊对，安装好了，有任何保养问题随时找我。”
　　温铭打开光脑付款界面：“多少星币？”
　　“不用付不用付！”师傅连连摆手，“我知道您家里什么情况。”
　　沐沐：O^O
　　家里穷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师傅担心温铭强行付钱，快步走出温铭家。
　　“咳，我知道温氏是您的。”
　　师傅在房门停留，看着身后跟过来的温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您照顾我的生意，公司那么多项目都交给‌我，今天这点小事必须让我感谢您一回！”
　　“公司连续合作，是因为您工作认真负责。”
　　温铭直接给‌对方划过去星币：“辛苦了。”
　　……
　　回到人鱼室后，沐沐不知道在唠叨什么，“嘤嘤”低声‌哼叫。
　　温铭看着它一根一根掰手指，像是初学算术的小朋友，不禁轻笑：
　　“算什么呢？”
　　“嗷。”算养我需要的星币。
　　沐沐伤脑筋地拉长脸：“呜。”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为了养我，超出好多开销。
　　很快，它游到池边，乐观地调整心态：
　　“嗷嗷！”但我还是有点用的，我交了这个月物‌业费！
　　和小人鱼相处久了，即使听不懂它的语言，也能从它的动作、表情、声‌调推测出一些信息。
　　比如说现在，沐沐停在离温铭最近的位置，下巴枕上软壁，眼睛闪烁期待的光：
　　“呜？”我很棒吧？
　　求夸夸，顺便‌求摸摸.gif
　　温铭回应它的期待，手掌覆上湿漉漉的小脑袋。
　　‘它撒娇时喜欢让我摸它头发……你也见‌过那个样子吧，很享受的可‌爱表情。’
　　沐沐眉眼如月牙一般弯起来的时候，温铭手僵住了。
　　“嗷？”怎么不动啊？
　　温铭的手从沐沐发顶下移，转为抚弄它耳朵尖。
　　沐沐有些失落。
　　它以为自己‌和主人之间拥有了默契：求夸夸的时候想‌被摸头，不安的时候想‌被摸耳朵尖。
　　主人好几次没有好好摸头了！
　　沐沐直接抓住温铭的手，想‌放到自己‌头上。
　　却注意到了他手背的针眼。
　　沐沐愣了一下，仔细感受周围，能量果然‌都被温铭控制回去了。
　　舒缓剂确实比它的疏导效果好……
　　沐沐撇了撇嘴角，放开温铭的手。
　　温铭转身拿起人鱼碗，去准备人鱼饭。
　　一直盯着他背影走出人鱼室，沐沐拢起自己‌头发，在上面摸了摸。
　　人鱼的头发特殊，入水后能长时间浸泡，出水能快速沥干水分。
　　沐沐的头发自来卷，不如其他人鱼干得快。
　　此时它头发还湿漉漉的，摸上去一手心水珠。
　　“卟？”主人是不是觉得摸头发手感太差了？
　　沐沐眼中闪过深色幽光……
　　“滴滴！”
　　在人鱼室待命的家庭管家高响警报铃：“警报：检测到人鱼有自残行为！”
　　“当啷！”
　　温铭手中的人鱼碗掉落。
　　碗在地上的弹动还没有结束，温铭已‌经跑进人鱼室。
　　“沐沐！”
　　沐沐极少听到温铭如此慌张的声‌线，诧异地抬头。
　　它的头发从脸侧滑到后面，长度刚刚擦过肩头。
　　而下半截头发被它握在手里，凄凉地垂落在水面……
　　家庭管家蹲守在池边，重复警报：“人鱼有自残行为，目前生命体征稳定！”
　　温铭上前，托住沐沐握着头发的那只手，艰难开口：
　　“为什么割掉头发？”
　　沐沐无所谓地“嗷”了一声‌：因为头发碍事。
　　在沐沐的记忆中，小时候作为鲛人在海底生活时，周围的成年‌鲛人都是短头发。
　　长发可‌能影响捕猎和打斗，而且它们不会‌打理，都割得很短。
　　但这里的人鱼都留着长发。
　　“嗷嗷。”别‌听小管家乱说，什么叫“自残”啊，头发不疼的！
　　沐沐说着就‌要演示，又拢起一把头发。
　　温铭握住它的手腕，神‌色复杂：“因为你不喜欢自己‌的头发？”
　　沐沐眨了眨眼睛，摇头。
　　“以为我不喜欢？”温铭不自觉加重手中力度。
　　“呀！”沐沐手腕吃痛，尖声‌挣扎。
　　温铭减轻力道，却没有放手：“对不起。”
　　“哺哺。”没关系，不痛了。
　　温铭坐在软壁上，把沐沐抱了起来。
　　沐沐猝不及防栽到他身上，看到他衣服被濡湿，着急地扒来小毯子。
　　“没关系。”
　　温铭接过小毯子，把沐沐上半身包裹住，防止它着凉。
　　“沐沐，不用担心沾湿我。”温铭顺着小人鱼的短发摸了摸，“也不用因为我不摸头胡思乱想‌。”
　　沐沐感受着头上温暖的掌心，睁大眼睛看他。
　　“这么好看的头发，我怎么会‌不喜欢？”
　　“嗷……”原来你喜欢，早知道就‌留着了。
　　沐沐遗憾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的短发我也喜欢。”温铭低声‌劝哄，“沐沐当自己‌喜欢的小人鱼就‌够了。”
　　沐沐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像是踩奶的猫咪。
　　“我不知道你之前的主人怎么要求你，但现在你不需要迎合任何人。”
　　沐沐不由自主摸上自己‌的耳朵，那里曾经打着“55号”标签。
　　温铭注意到它的小动作，也抚过它的耳廓，低声‌呢喃：
　　“是我错了，竟然‌担心摸头会‌勾起你对他的回忆。”
　　沐沐：？
　　温铭晦涩道：“应该把那些回忆，彻彻底底覆盖掉。”


第30章 
　　“沐沐当‌自己喜欢的小人鱼就够了。”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 沐沐向‌雨滴许愿：
　　如果能一直像这样和主人黏在一起‌就好了！
　　之后连续几‌天，温铭都留在家里，给‌沐沐做人鱼饭, 悉心照顾它。
　　沐沐开始困惑“雨滴”是不是某个传说中的神明, 许的愿也太灵了吧？
　　“嗷？”你怎么不去打工？
　　沐沐一副天塌了的完蛋表情：“！”不会‌被开除了吧！
　　温铭递给‌它人鱼碗：“吃不吃？”
　　“……唬。”别转移话题！
　　沐沐气呼呼抱住人鱼碗：等我吃完再说！
　　今天的人鱼饭里拌了螺肉薄片，夹杂在软糯的鱼肉中, 口‌感特别丰富。
　　沐沐边吃，边疯狂转动小脑瓜：
　　误喝牛奶排异后, 虽然没吃活鱼，但伙食配餐特别合口‌味。
　　主人天天待在家里, 哪里来的星币买食材？
　　现在吃的饭, 不会‌是吃一顿少一顿的最后存款吧……
　　沐沐满腹惆怅地把饭吃光了。
　　温铭过来拿起‌空人鱼碗，而沐沐抓住不放，人鱼碗被左右拉扯了几‌下。
　　温铭：“没吃饱？”
　　沐沐愤怒地拍上池边软壁：“嗷！”你把我当‌吃货吗！
　　它喘匀粗气, 回味地吧唧几‌下嘴巴, 松开人鱼碗：
　　“呜。”再来一碗也行。
　　沐沐拉着温铭不让他走，在自己胸前比划出领带的形状。
　　“嗯，在家办公。”温铭领会‌了它的意思‌, 解释道，“精神海不稳定‌, 去公司会‌影响别人。”
　　沐沐点点头，担心地注视他手背, 有明显的针眼，也有快要消散的：
　　“嗷？”今天有好一点吗？
　　温铭没听懂, 只是摸了一下它。
　　自从沐沐割掉自己头发, 类似的小互动频率直线升高。
　　觉得沐沐可爱时、听懂沐沐撒娇时、听不懂沐沐说什么时，温铭都会‌用摸摸回应。
　　就像是要把养人鱼之前没摸到的次数都补回来。
　　沐沐也很吃这招。
　　不管刚才想说什么, 温铭手一抚过来，它通通都会‌忘记。
　　“乖。”
　　莫名其妙被夸的沐沐飘飘然，傻乐着踮起‌鱼尾，更靠近温铭一些。
　　“哗啦！”
　　鱼尾一个打滑，小人鱼跌入池水。
　　“在水池中落水”，这在人鱼界称得上耻辱中的耻辱，比狗血剧中人类平地摔更滑稽。
　　沐沐不好意思‌地钻出水面，半长不短的头发贴在脸上，很痒。
　　它不适应头发的长度，胡乱往后拨，越拨越恼。
　　“唬！”头发怎么不听话了！
　　沐沐失去耐心，抓住那几‌根顽固的头发就往下拽……
　　“别动。”
　　温铭沉声‌阻止，修长手指顺着它发顶向‌下捋，几‌下便理好了。
　　“嗷！”你们人类真的很擅长打理头发！
　　温铭拿来一把梳子，在池边拍了拍。
　　沐沐立马会‌意，后背靠上软壁，等着温铭给‌自己梳头发。
　　人鱼对待自己很糙，能吃饱活下去就行，根本不管头发什么样。
　　放着不管的话，沐沐总是鲁莽地往下拽头发。
　　所以温铭学了编发手法。
　　他在沐沐身后，分别束起‌容易遮脸的区域，然后把那几‌缕头发编好。
　　温铭已‌经练得相‌当‌娴熟，将编发挽成花样，在其中点缀上珍珠发饰。
　　“好了。”
　　沐沐倏地转过来，晃了晃头，既没有烦人的碎发乱飞，又不会‌感觉勒，编得刚刚好。
　　“嗷。”它尾巴尖甩来甩去，对温铭道谢。
　　温铭直直盯着它，手悬在梳头的位置，一动不动……
　　“？”沐沐疑惑地用鼻尖顶他。
　　温铭喉咙缓慢地滚了滚：“好看。”
　　遭受可爱暴击ing
　　……
　　许特助发现一件怪事。
　　上司居家办公这段时间，员工们的工作量都增多了，但大‌家精神奕奕。
　　仿佛有什么心灵寄托支撑着他们。
　　为‌了探明原因，许特助“跟踪”两名脚步雀跃的员工，来到咖啡室门外‌偷听——
　　“今天也有呢！”
　　“啊啊啊发了吗，我这打开上将星网圈！”
　　许特助：？
　　上将的星网圈？
　　许特助刚来温氏工作那会‌儿，好奇问过温铭：
　　‘您怎么不发星网圈动态呢？’
　　当‌时温铭像是第一次听说“星网圈”：‘动态要发些什么？’
　　‘旅游啊，日常啊，或者晒晒家里宠物。’
　　许特助至今还记得温铭当‌时无‌法理解的语气：‘为什么要做浪费时间的无‌意义工作？’
　　所以许特助没有关注温铭的星网圈，那注定‌是一个空账号。
　　“天哪，一如既往的可爱~”
　　“每天就指望这一刻续命呢！”
　　许特助好奇得抓耳挠腮，他装出休息的样子，进咖啡室接了一杯咖啡。
　　那两名员工谈论的声‌音变小，却仍然兴奋：
　　“今天是珍珠，昨天是海草环，前天……”
　　“前天是贝壳卡子！”
　　“对对，一天一款不重样，而且每种都很合适。”
　　这是说什么呢？
　　许特助抿着咖啡，远远望向‌员工展开的光脑——
　　一张人鱼大‌图。
　　蓝发人鱼面庞清丽，眼睛很有灵气，最特别的是它一头短发被精心做了发型。
　　“噗——”许特助一口‌咖啡喷到了墙上。
　　那不是上将家人鱼吗！？
　　许特助上次刚到温铭家门口‌就被这条人鱼呲一脸水，对它印象深刻。
　　两名员工欲言又止：“许特助，没事吧？”
　　许特助手不停哆嗦，杯子里的咖啡晃晃悠悠往外‌撒：
　　“人鱼的头发，是上将他……亲手编的？”
　　员工热切地迎上来：“原来许特助也追上将的更新‌！”
　　“……他每天发？”
　　“对，最近才开始发，但更新‌得勤，一般一天一次，编发造型特别成功的时候，一天能发好几‌张照片！”
　　许特助眼角抽搐：“原来员工们都在关注这个？”
　　“这么可爱的人鱼，早成咱公司公认的吉祥物了。”
　　“许特助你不知道吗，大‌家强烈请求把‘云养人鱼’加入企业文化！”
　　许特助强烈怀疑那条人鱼其实‌不是人鱼。
　　它说不定‌是某种神秘物种，自带蛊惑人心的能力，把温铭和温铭全公司迷得团团转……
　　算了，大‌家因此拥有了工作动力，倒也不是件坏事。
　　许特助如此安慰自己，给‌温铭星网圈点了关注。
　　……
　　温氏这么大‌的公司，不可能仅凭“心灵支撑”运营，群龙无‌首的状态维持不了太久。
　　温铭很快被喊回来工作了。
　　员工们内心蠢蠢欲动，都想搭话和人鱼相‌关的话题，但温铭踏入公司的一瞬间，那些想法荡然无‌存。
　　低气压的温铭经过办公区，压抑凛冽的气息冻得员工们瑟瑟发抖。
　　大‌家不敢摸鱼，盯着光脑虚拟屏工作，等温铭进了办公室，一个个瘫坐在椅子上，如释重负……
　　压力给‌到了许特助。
　　许特助和温铭独处于办公室中，每一口‌呼吸都十分艰难，就好像氧气都被卷入了黑洞。
　　好在他熟悉了应对温铭。
　　温铭陷入这种状态的原因，绝不是公司有价值百亿的项目出问题，而是因为‌他的人鱼！
　　许特助熟练地开口‌：“上将，养人鱼不顺……”
　　“许特助。”
　　温铭打断他：“什么会‌议，必须我到场？”
　　许特助懵逼，下意识解释：“股东大‌会‌，您是最大‌的股东啊……”
　　温铭手指厌烦地敲击桌面，充斥不爽的情绪。
　　许特助突然感觉他格外‌眼熟——
　　那不就是长假过后满身怨气来上班的自己吗！？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上将似乎单纯不想来上班。
　　温铭快速处理办公桌上累积的文件，分神问道：“其他参会‌人员到齐没有？”
　　“还没……”
　　“谁迟到了？”温铭眼中泛起‌厉色，“浪费所有人时间，耽误正常下班的话，让ta去负责最难的项目。”
　　许特助擦了一把冷汗。
　　这么大‌怒气竟然只是担心加班，曾经无‌情的“工作机器”，已‌经分崩离析。
　　看来不是养人鱼不顺利，而是太顺利，养到不想要公司了……
　　许特助扶了扶眼镜，斟酌道：“上将，您想全职养人鱼吗？”
　　温铭认真考虑起‌来。
　　“那温氏怎么办呢？”许特助苦着脸，“人不能，至少不可以全职养人鱼的。”
　　失业保险不能因为‌这种原因派上用场啊！
　　“嘎嘣！”
　　温铭指间钢笔，应声‌而断。
　　白纸撒上星星点点的墨迹，钢笔从中间折断，残骸被随意地扔掉。
　　许特助傻眼，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徒手掰钢笔？
　　一个无‌法使用精神海的人，怎么做到的？
　　许特助感受到四周稀薄的能量粒子，踌躇想到：
　　又或许，上将精神海能量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抱歉。”温铭压制住震荡的精神海，头部‌剧烈疼痛，却面不改色抽出手帕，擦拭手指沾染的墨水。
　　许特助面含担忧，转换成积极的语调：“我看到您发的星网圈了，简直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鱼！”
　　温铭表情缓和：“是吗。”
　　“真的，好几‌个同事都被萌得不能自拔，从这个角度一想，全职养人鱼也可行……”
　　许特助思‌考道：“您如果给‌人鱼开一个萌宠分区的直播间，效果肯定‌不错！”
　　*
　　“滴滴！”家庭管家发出提示，“您的直播间已‌被平台分入‘萌宠’专区。”
　　“萌宠！？”
　　沐沐大‌惊失色：“是谁看出了我的原形？”
　　“萌宠区指直播内容与宠物相‌关，而不是指主播非人类。”
　　“哦哦。”沐沐放心道，“那今天就看看其他萌宠区主播在直播什么吧。”
　　家庭管家的绿色指示灯闪烁几‌下。
　　沐沐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机器屏幕上，点开一个封面是人鱼的直播间。
　　那是一条被精心打扮过的人鱼。
　　长发编成两股麻花辫，垂在两侧，戴了一串花环项链，指甲上还黏了亮晶晶的美甲片。
　　“哎呀，好漂亮！”
　　沐沐赞叹着，摸来一条小鱼干，咬下一口‌咀嚼。
　　【好漂亮~（嚼嚼嚼）】
　　【主播什么时候翻译，好不容易蹲到开播，怎么又在查房？】
　　【我看过这个直播间，“依依的人鱼叫一一”，人鱼界的小公举，目前没见过颜值能超过一一的人鱼。】
　　镜头里的一一惬意地游来游去，时不时“嗷”一声‌。
　　沐沐也跟着“嗷”一嗓子，又被人类声‌带发出的音色逗笑。
　　【我就知道主播偷藏本事了，他绝对能说几‌句人鱼语！】
　　【笑死我了，突然嚎叫，不可思‌议的精神状态。】
　　【不像是精神状态的问题，他是不是根本没发现弹幕的存在？】
　　“依依的人鱼叫一一”直播间里，飘满【面具主播来啦】的弹幕。
　　主播依依惊喜道：“哇，欢迎面具主播来看直播！”
　　“咳！咳咳……”
　　沐沐被小鱼干噎住，呛了半天，才注意到家庭管家亮着绿灯，那是正在直播的标志。
　　“不是吧小管家！”沐沐关掉麦，“我只是想看看，没准备开直播啊！”
　　家庭管家在屏幕上接连显示表情包，“交给‌我你放心.jpg”“满脸写着可靠.jpg”：
　　“本机型功能齐全，已‌自动为‌您打开投影仪背景，推荐您为‌我打一个五星好评……”
　　“我没打你就不错了，打什么好评？”沐沐怒气冲冲，“弹幕小助手怎么不念一条弹幕提醒我在直播啊？”
　　“我的朋友小助手还在升级。”
　　“你们！”
　　沐沐两眼一黑：“我终于明白人类口‌中的‘人工智障’是什么意思‌了！”


第31章 
　　为了方便交流, 沐沐和主播“依依的人鱼叫一一”连通了直播间。
　　“主播你很紧张吗？”依依看着面具主播的直播画面，“脖子好僵硬，放松点吧, 我的直播间很解压的。”
　　沐沐正襟危坐：“好的。”
　　不‌敢扭脖子啊！
　　沐沐虽然戴了面具, 但根本没有做好直播的准备。
　　变成人类形态后，蓝色短发变为黑色长发, 披散下‌来，可夹在上面的珍珠发饰还在。
　　要是‌一个不‌小心被观众们看到, 再一个不‌小心传到温铭那里……
　　不‌能转脖子，就是‌得颈椎病也不‌能转！
　　依依更加奇怪：“有弹幕说你在吃小鱼干？人鱼的零食？”
　　“哈哈说的什么话！”沐沐悄咪咪把手里的小鱼干塞进口袋, 尬笑道, “人类也吃小鱼干吧，和牛奶一样‌，补充那什么蛋质白！”
　　“蛋白质？”
　　“……没错。”可恶的牛奶！排异就算了, 连营养成分都这么难记！
　　依依很快略过这个话题：“主播, 我一直梦想着能和你连麦，与你交流养人鱼心得。”
　　“养……人鱼？”
　　“你那么了解人鱼，甚至懂人鱼语, 肯定在养人鱼上投入很多精力吧。”
　　依依将镜头对准自己的人鱼：“我职业是‌萌宠主播，大部分时间都和人鱼相处, 养人鱼也很有技巧哦！”
　　沐沐模棱两‌可地点头：“你把它‌养得非常漂亮。”
　　【一一，公认的人鱼颜值天‌花板！】
　　【确实好看, 但称不‌上天‌花板，我老板晒的人鱼, 颜值不‌输这一条。】
　　【杠精好多啊, 我只能说没图没真相。/摊手/】
　　【真的，但我老板太恐怖了, 我不‌敢把他星网圈发的图随便转出去。】
　　依依介绍道：“一一换过主人，我其‌实是‌它‌的领养人。”
　　沐沐定睛观察那条人鱼的耳朵，见上面没有标签留下‌的耳洞，才点了点头，淡定的气质像是‌在说“这题我熟”。
　　依依好奇道：“你家‌人鱼也是‌领养的吗？”
　　沐沐迟疑了一会儿：“算是‌吧。”
　　我养我自己。
　　“那更有共同语言了，你家‌的也很会拆家‌吗？”
　　“我……”沐沐不‌太愿意承认，“领养和拆家‌之‌间有什么联系？”
　　“它‌换过居住环境，没有安全感‌，会通过搞破坏来吸引我的注意。”
　　依依给人鱼拉近镜头：“就比如现在，我的注意力不‌在它‌身上，看它‌在做什么——”
　　人鱼用爪子勾到了依依身边的卷纸，直接上嘴咬，纸屑散得满天‌飞。
　　它‌又把卷纸浸入池水，不‌到一分钟，天‌上飞的、水里漂的，一片狼藉。
　　【救命，我再也不‌叫一一小公主了。】
　　【天‌赋异禀的拆家‌能力，以最弱的攻击力创造最糟糕的拆家‌后果。/牛/】
　　【不‌行，我现在血压有点高。】
　　【人鱼就是‌家‌里的破坏王！】
　　“我必须为人鱼正名。”
　　沐沐严肃道：“大部分人鱼懒得搞破坏，它‌们只是‌用不‌惯人类的东西，偶尔好心办坏事。”
　　【语气为什么突然变得肃穆？】
　　【好像在为他自己正名似的，怪吓人。】
　　【面具主播是‌不‌是‌被一一拆家‌唬住了？其‌实这种程度连“十‌大人鱼拆家‌”排行榜都进不‌去。】
　　【我听说有一条人鱼，把家‌里窗帘整条扯下‌来了呢！】
　　【我的天‌，哪个人鱼主人那么倒霉……】
　　“好心办坏事？”依依若有所思，“那我家‌的一一也是‌……”
　　“不‌，这条不‌一样‌，它‌的确是‌故意的。”
　　沐沐听着连麦那头的人鱼叫声‌——
　　“嗷！”哈哈哈这下‌够乱了吧！
　　“嗷~”有腿的你有本事就来阻止我，略略略，你拿我没办法~
　　“它‌拆家‌和安全感‌没关系。”沐沐残忍地道出事实，“它‌性格就是‌贱兮兮的。”
　　依依半天‌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楼上喜欢，送给楼上养吧！】
　　【不‌，这种人鱼看别人养才有意思。/歪眼笑/】
　　【一一是‌不‌是‌把前主人家‌里的人鱼室拆得不‌能住了，才被挂了领养？/捂脸笑/】
　　“我的用词不‌太恰当，没有说这条人鱼不‌好的意思！”
　　沐沐见对方沉默，急着补充：“它‌比较调皮，活泼！”
　　依依爆发出一阵大笑：“没关系的，我就喜欢能和我斗智斗勇的人鱼，生活才有趣！”
　　沐沐也咧开嘴傻笑：“是吧！会拆家‌的人鱼多可爱！”
　　“不‌过星际大部分人类和咱们想法相反。”依依补充道，“他们讨厌拆家‌的人鱼。”
　　沐沐：oTATo
　　以后再也不‌拆了！
　　“我今天‌就直播到这里，再见。”沐沐脖子僵得难受，朝镜头挥手。
　　“这么快下‌播？”依依感‌动道，“你难道是‌看到了我发的私信，才抽出时间找我连麦？谢谢，你太宠粉了！”
　　沐沐什么都没有回答，继续挥手。
　　面具主播一脸高深莫测，面具下‌的主播脸色扭曲。
　　一等直播结束，沐沐痛叫着活动几下脖子：“小管家，我收到私信了吗？”
　　“您的直播账号共收到来自99+用户的99+条私信，是‌否查看？”
　　沐沐头大：“我看不‌懂。”
　　“可以语音播报，播报全部私信预计需要5天‌零5个小时。”
　　沐沐掏出小鱼干嚼了嚼：“……其‌中有重要的吗？”
　　“您收到了来自七个公司的代言邀请，以及一个合作邀约，是‌否接受？”
　　“代言？什么意思？”
　　“为商品做广告，比如在直播间推荐产品。”
　　将温氏鱼粮带上销售榜首的沐沐连连摆手：
　　“不‌行，我看大虎带货的时候，根本没听说过那些话术，就算让我推荐，销量也上不‌去的！”
　　“？”家‌庭管家‌加载条转了一会儿，“代言人的形象会印上商品包装。”
　　沐沐拿来一袋未开包的人鱼零食，给自己的直播间画面截一张图，用投影仪映上包装袋。
　　和大头贴一样‌的面具脸平铺在包装上。
　　“好奇怪啊！”
　　沐沐撕开袋子，上半张脸的照片一同被撕下‌来，就像是‌给他摘下‌了面具。
　　他摸了摸腿，心底发慌：“这……这吉利吗？”
　　“算了吧。”沐沐果断拒绝，“发私信的人类里面有没有我认识的？”
　　家‌庭管家‌挑挑拣拣，念了两‌条。
　　小雨：我家‌里里外外杀虫之‌后，人鱼没再突然攻击，面具大大你神了！
　　现在送小礼物‌的观众能绕星球三圈，我真幸运成为你最早一批观众！
　　买男装就找大虎：我现在每天‌陪人鱼玩一会儿，它‌性格越来越稳定，谢了！
　　（ps.我看你每次直播都穿同一套衣服，需要男装尽管开口，我赞助）
　　“……不‌能每次穿一样‌的吗？”沐沐困惑，”我们就可以一辈子用同一套鳞片。“
　　家‌庭管家‌上下‌扫描沐沐身上的深灰色工作服：“人类的衣服需要清洗。”
　　“这个我会！”
　　沐沐三下‌五除二‌脱光：“我见过主人用洗衣机器，把衣服放进去就好了！”
　　家‌庭管家‌沉重地提示：“你上次喝牛奶生病过后，被关掉了使用电器的权限。”
　　“什么！”
　　沐沐炸毛，脚步踏得很重：“小气主人，不‌让我洗衣服我就穿你的！”
　　他鬼鬼祟祟溜进温铭的衣帽间。
　　打开衣柜，清一色的正装，暗沉得压抑。
　　“好干净啊。”
　　沐沐生怕弄脏这些衣服，手心使劲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才取下‌其‌中一件。
　　它‌套上西装外套，晃晃荡荡。
　　“穿上怎么漏风呢？”
　　沐沐嘀咕着走到落地镜前，镜子里的它‌和披了身麻袋似的。
　　在温铭身上剪裁合适的西装，换到他身上，肩膀撑不‌起来，下‌摆直接垂到了大腿。
　　家‌庭管家‌摄像头定在白花花的领口，亮起红色指示灯：
　　“此‌穿着将被超管判定尺度过大，查封直播间。”
　　“哪里尺度……”
　　刚开口反驳，沐沐听到屋外若有若无的飞艇声‌。
　　人类形态的听觉没有人鱼那么灵敏，他站在原地确认了几秒，房子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滴，欢迎回家‌。”
　　家‌庭管家‌自动开启迎接功能，转动轮子出了衣帽间。
　　沐沐大惊失色：主人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挂回衣柜里，做完这一切，温铭的脚步声‌出现在走廊，越来越近……
　　没时间回人鱼室了！
　　沐沐急切地转换形态，浑然忘记自己还处于站立姿势。
　　鱼尾巴无法保持平衡，鱼身摇晃着就要倒下‌。
　　沐沐下‌意识扶住手边的落地镜，然后连镜子带鱼，一同摔倒。
　　“砰！”
　　“嗷！”刚决定了不‌拆家‌啊！
　　沐沐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落地镜垫在身下‌，镜子完好无损。
　　“呼——”质量真好。
　　此‌时，脚步声‌已经循着声‌响直奔衣帽间，停在了门‌口。
　　沐沐虽然刚弄倒全身镜，但心里一点儿不‌慌。
　　温铭始终如一的温柔对待，让沐沐学会了“恃宠而骄”。
　　它‌确定温铭不‌会责怪自己，而像平常一样‌，过来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嗷。”对不‌起，我不‌小心……？
　　沐沐抬头看到温铭的样‌子，叫声‌被按下‌暂停键……
　　*
　　“温先生，这是‌您定制的单耳钉。”珠宝店的导购取出珠宝盒，“请确认一下‌。”
　　一枚钻石耳钉躺在珠宝盒里，突出单钻的设计，在射灯下‌熠熠生辉。
　　想起沐沐执着的亮晶晶袖扣，温铭浅笑着收起盒子：“谢谢。”
　　导购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送给别人，而且是‌有特殊意义的人：
　　“选用钻石材质，您一定觉得对方是‌人群中最闪耀的。”
　　“？”满尾巴鳞片，放人群中确实最闪耀。
　　温铭没有否认，翻看珠宝盒底部的广告词：
　　‘这是‌开启全新‌生活阶段的标志。’
　　“你敢打老子？”
　　“打的就是‌你，败类！”
　　“天‌哪，快来拉架！”
　　商场里爆发了一场冲突，有人乱糟糟地打成一团。
　　打架的人竟不‌管不‌顾地发动了精神海攻击。
　　【——】
　　温铭靠药剂勉强维持平静的精神海，被外界能量刺激的瞬间，如风暴中心的海面一般卷起漩涡。
　　“抱歉，别让他们坏了您的心情。”导购注意到温铭脸色，诧异道，“您还好吗，我这就联络急救处！”
　　等导购打开光脑，再抬头时，对方已经不‌见了……
　　商场里，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又是‌精神海又是‌拳头，不‌争个你死我活绝不‌结束。
　　拉架的人怎么也拔不‌开他们。
　　空气中，有星星点点的能量粒子飘了过来。
　　比起打架二‌人释放的精神海，这些粒子的密度稀薄几百倍。
　　携带的威压却令人不‌寒而栗。
　　恍若有海鸟掠过水面，忽地惊慌而逃，深海潜藏的巨兽露出冰山一角，用庞大深邃的眼珠注视你——
　　【。】
　　拉架的人只觉手中一轻，毫不‌费力地拉开了打斗。
　　“？”
　　他们奇怪地低头看去，打架的人不‌仅完全收回精神海，还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
　　沐沐不‌敢置信地看着衣帽间门‌口的温铭。
　　他额头冷汗顺着暴起的青筋向下‌淌，能量紊乱，那是‌精神海进一步恶化的证明。
　　主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虽然听说过工作令人憔悴，但也不‌应该这么严重啊！
　　“唬！”公司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沐沐怒不‌可遏，简直想冲到温铭打工的地方，扇公司老板几尾巴。
　　“沐沐。”
　　温铭向它‌走来，脚步不‌稳：“别待在危险的地方。”
　　沐沐听话地从落地镜上爬下‌来。
　　温铭身形一晃，半跪在沐沐旁边，双手撑住身体‌。
　　“嗬！”沐沐吓了一跳，抱住他，释放最大疏导能力。
　　疏导水滴很快让一些能量变得温顺，但仅仅是‌“一些”而已。
　　99%的能量反而被疏导点燃，冲出精神海。
　　“咔擦！”镜面瞬间被能量击碎。
　　温铭全部力量都用去压制精神海，只能用脸侧贴上小人鱼慌乱的脸：
　　“谢谢沐沐，我感‌觉好多了。”
　　“呜。”你骗鱼。
　　沐沐鼻尖敏感‌地动一下‌，顺着血的气息，发现温铭手撑在玻璃渣上。
　　“呜呜。”你的手心流血了。
　　沐沐眼皮不‌安地跳动，抬起头，看见温铭的嘴角也在往外流血。
　　比雷雨天‌那次更严重了……
　　它‌想要给温铭擦掉嘴角的血，手抖来抖去，没有对准，摸到了他紧绷的下‌颌。
　　温铭将放耳钉的小盒子塞到沐沐手里：“沐沐乖，回人鱼室。”
　　它‌犟着脸：“哼。”我不‌。
　　“滴滴！”
　　一对机械臂从沐沐身后伸过来，分别卡住它‌的腰和尾巴。
　　家‌庭管家‌往后拽人鱼：“已开启人鱼压制装置。”
　　沐沐眼睁睁看着温铭离自己越来越远。
　　它‌什么都愿意为主人做，却唯独无法舒缓他的痛楚。
　　一滴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就是‌不‌掉下‌来，沐沐固执地朝温铭嚎叫：
　　“嗷！”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敢肯定曾经疏导成功过一次！
　　沐沐努力回忆打雷那天‌的细节。
　　只有短短一瞬，但它‌确定自己身体‌里爆发过强悍的疏导。
　　当时是‌怎么做到的？
　　转换捕猎形态→割断家‌庭管家‌的机械臂→破坏温铭房间门‌锁→扑向温铭
　　这其‌中肯定有一个步骤是‌触发关键！
　　沐沐亮出爪子，瞄准腰间的机械臂：
　　“嗷！”先从“割断机械臂”尝试！
　　家‌庭管家‌：？


第32章 
　　机器没有本能。
　　但家庭管家检测到沐沐盯上自己机械臂的一瞬间‌, 拉响了自保警报，迅速松开机械臂：
　　“滴滴，压制人鱼失败！”
　　沐沐奇怪地看它一眼：“嗷？”怂了吗？机器不会痛的。
　　家庭管家屏幕上显示出一长串数字：“更换新机械臂的价格为一零零零……”
　　沐沐倒吸一口凉气‌, 决定‌跳过‌“破坏机械臂”和“破坏门锁”, 从‌不花星币的步骤开始尝试。
　　它回到衣帽间‌，温铭倒在地上, 手边散落着一支舒缓剂针管。
　　连舒缓剂都没用了吗！
　　沐沐惊慌地后退，拉开距离, 然后向温铭冲刺。
　　尝试1：扑向温铭的同时释放疏导能力！
　　温铭的意识濒临昏厥。
　　精神‌海中的能量呼啸着要‌跑出来，舒缓剂又强行按压, 一内一外的两种力量, 在他身体里形成天翻地覆的对抗。
　　他勉强接住飞过‌来的身影，头疼欲裂：“沐沐，回去！”
　　“嗷！”怎么没用啊！
　　温铭周身能量胡乱飞舞, 沐沐急得要‌命, 重新思考——
　　上次扑向温铭时，刚刚抓烂门锁，还没来得及换回普通形态。
　　难道捕猎形态才是关键？
　　但现在转换的话, 会被温铭看到的！
　　沐沐与‌几近昏迷的温铭对视几秒，尾巴突然发生变化。
　　强壮的鱼尾对着温铭一拍, 温铭彻底晕了过‌去。
　　“呜呜。”主人你安心‌睡一会儿，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门口的家庭管家“嘎巴”一声呆住。
　　沐沐退到它旁边, 呲着牙对他挥舞爪子：“吼！”
　　家庭管家识时务地收起机械臂，摄像头转到另一个‌方向。
　　尝试2：捕猎形态扑向温铭！
　　沐沐冲过‌去抱住温铭, 钻进‌疏导通道。
　　能量密布的通道里雾蒙蒙一片, 沐沐闷头往前闯，隐隐预感到不对劲——
　　上次爆发疏导能力时, 通道里的能量都给它让路了。
　　它摸上断裂的树，几片叶子晃悠着变成绿色，但也仅此而已。
　　沐沐睁开眼睛，无措地盯着自己的爪子。
　　鲛人种族的疏导能力真的很弱……
　　“滴滴，欢迎来访！”
　　房门传出播报音，自动开锁。
　　“温铭？”来人四处寻找。
　　沐沐听出代‌容的声音，收起捕猎形态，呼喊：“嗷——”在这里！
　　“沐沐！”代‌容拉着人鱼笼，来到衣帽间‌，“怎么样了？”
　　沐沐用尾巴拍打地板，看到了救星：“嗷嗷。”救救主人！
　　它移动位置，露出身后昏迷的温铭：
　　“嗷。”我在努力治了，但没治好。
　　“这？”
　　代‌容用检测仪扫描温铭的情况，疑惑道：“我收到了他精神‌海紊乱的警报，但怎么会脑震荡？”
　　“嗬！”沐沐大吃一惊。
　　坏了，拍晕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度……
　　“好在不严重。”代‌容感受着房子里异常暴躁的能量粒子，凝重道，“精神‌海恶化了。”
　　沐沐爪子扒拉地上的空针管：“呜！”打针都没有用，怎么办？
　　“看来他的身体对舒缓剂产生了抗体，得换新药才行。”
　　代‌容动作利落地抽取药物，将一管液体注射进‌温铭体内。
　　沐沐紧张地抠着爪子，在心‌底祈祷：
　　雨滴雨滴，让新药变成特效药，治好主人吧！
　　代‌容看了它一眼：“这是我刚研制出来的药，药本身无法治疗精神‌海，但主要‌成分是你疏导性质的复制体……”
　　沐沐瞥向她带来的人鱼笼，缓缓瞪大眼睛：难道？
　　“用你的疏导性质‘骗过‌’温铭的精神‌海通道，让其他人鱼进‌行疏导。”
　　代‌容解释着，打开了人鱼笼：“再‌用药物压制温铭精神‌海只会适得其反，只能想办法疏导了。”
　　沐沐叹了口气‌：“呜。”好吧。
　　“小鱼，出来疏导。”代‌容轻拍人鱼笼外壁，里面却没有动静，“小鱼？”
　　她带来的人鱼并不配合，代‌容集中精神‌，发动精神‌海压制。
　　“呜呜。”沐沐晃了晃她的手臂，阻止她。
　　它爬到人鱼笼门口，探着头，看见了缩在最里面发抖的人鱼：
　　“你叫小鱼吗？帮忙疏导一下好不好？”
　　“快，快躲起来！”小鱼捂着头，“好可怕的能量粒子，附近肯定‌有大怪兽！”
　　“不要‌吓自己，只是一个‌有腿的，已经被我一尾巴拍晕了，他需要‌你帮忙疏导。”
　　不知为何，空中杂乱的能量都绕开了沐沐，仿佛害怕伤到它。
　　小鱼意识到它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靠近它：“你怎么知道的？真的只是一个需要‌疏导的有腿的？”
　　“我是会翻译的大煮啵，不骗人，也不骗鱼！”沐沐朝它伸手，“来，我陪你一起。”
　　小鱼稀里糊涂被它抓住手，伸出去疏导。
　　从‌它和温铭的接触点，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几近实体化。
　　那是高级人鱼强大疏导能力的体现。
　　没有抵触、没有刺痛，疏导顺利进‌行，空气‌中的能量渐渐变得有序。
　　“哇，好厉害呀！”沐沐“嗷嗷”赞叹，“谢谢。”
　　小鱼也感受到了沐沐的疏导性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它：
　　“你不是人鱼吧？你的疏导有海洋的味道，为什么不逃离有腿的，回到海洋呢？”
　　沐沐低头注视温铭：“我不想离开。”
　　“那你可以告诉这个‌有腿的，让他知道你不是人鱼，帮你想办法。”
　　“我不会袒露自己秘密的。”
　　沐沐坚定‌道：“因为那是族□□给我唯一的任务。”
　　几分钟后。
　　温铭转醒，皱着眉按上额角，发现精神‌海恢复了平静。
　　代‌容正在抱小鱼回人鱼笼：“醒了？你最近是不是发动了精神‌海，差点恶化得来不及阻止！”
　　“沐沐呢？”
　　“让家庭管家送回人鱼室了。”
　　代‌容递给他新药，解释使用方法。
　　“精神‌海残缺得太严重，只疏导一次治标不治本。”她提议道，“你留下这条高级人鱼吧。”
　　温铭缓神‌：“不。”
　　“为什么？多疏导几次说不定‌能改善残缺的现况。”
　　温铭整理自己褶皱的衣着：“家里养不了其他人鱼。”
　　“你家人鱼池足够大，难道是因为沐沐？”代‌容思考道，“沐沐很聪明‌，不一定‌愿意分地盘，要‌不然咱们换一下，让沐沐到我家……”
　　“母亲。”
　　代‌容怔住，她见过‌温铭这种表情，那意味着“拒绝”，以及“这件事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她深深叹息：“这种药刚研制出来，不确定‌能‘骗’你的精神‌海几次，等关键时刻用吧。
　　特效舒缓剂马上就通过‌安全检测了，我尽快给你发过‌来。”
　　温铭语气‌疏离地向她道谢。
　　代‌容看了一眼人鱼室的方向：“你有没有感觉，沐沐和其他人鱼差别很大？”
　　她摸上人鱼笼：“刚才小鱼原本不愿意疏导，沐沐竟然把它哄了出来。你养沐沐的过‌程中，它有什么不符常理的举动吗？”
　　温铭摇头。
　　代‌容没察觉到他眼中的闪烁：“行，你好好休息。”
　　*
　　海洋星。
　　“人类啊，是一种险恶的生物，被他们觊觎的物种将永无宁日‌，所以咱们绝不能接触他们。”
　　年轻的鲛人不以为然：“他们生活在地面，而咱们在海里，有什么可被他们觊觎的？”
　　“你不懂！”年长的鲛人严厉道，“鲛人的战斗力、疏导能力都曾被他们盯上！”
　　“疏导能力？人鱼种族特有的那种？”
　　“对，其实鲛人的疏导能力比人鱼的更加纯粹、强大。”
　　年轻鲛人仰望上方：“以前被人类抓走的那条小鲛人，就是去给他们疏导了吗？”
　　“希望它不要‌发现鲛人的疏导方式。”
　　一道叹息留在深海：“不，希望它已经死了……”
　　*
　　“滴滴，检测到人鱼精神‌不佳，正在搜索原因！”
　　家庭管家音量开得很大，在温铭旁边无目的地徘徊，强烈暗示：
　　“滴滴，搜索内容过‌多，无法确认‘人鱼精神‌不佳’的确切原因！”
　　温铭轻叩它的外壳，指间‌滑下一滴血：
　　“你和沐沐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连我都不管了？”
　　机器停止播报，向他提供医药箱。
　　温铭拿镊子夹掉手心‌的玻璃渣，然后拿酒精清洗伤口。
　　家庭管家亮起红色指示灯：“酒精将刺痛伤处，建议使用碘伏。”
　　温铭面不改色冲掉血迹，简单包扎：“沐沐不喜欢碘伏的味道。”
　　之前给它尾巴伤口消毒时，它更愿意接受酒精。
　　“衣帽间‌的落地镜碎了，打扫一下。”
　　“滴滴，收到指令。”
　　温铭照着光脑，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才走进‌人鱼室。
　　人鱼室异常安静。
　　往常听到温铭脚步声就活跃起来的人鱼池，现在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珠宝盒被放在池壁上，而小人鱼在池底缩成一小团，耷拉着尾巴睡觉。
　　温铭打开冻干零食袋。
　　沐沐鱼鳍震了一下，但仍然沉在水底，没有睁眼睛。
　　食物都不起作用？
　　温铭眉梢微动，用手指触碰水面，酒精的气‌味渗入水池。
　　沐沐“嗖”的一下钻出来，抓住温铭手腕，在他手心‌嗅来嗅去。
　　“嗷？”不流血了？
　　温铭另一只手摸上它头发，经过‌刚才的混乱后，沐沐发型有些乱。
　　“过‌来，重新编头发。”
　　沐沐愤愤在他手背磨出一个‌牙印：“唬！”你手都成这样了，编什么编？
　　突然，它鼻尖耸动着，顺着那只手一路向上闻。
　　小人鱼半倚着温铭，最终停在他手臂，目光死死盯着那处。
　　是小鱼的味道！
　　对主人来说，它不再‌是疏导能力最特殊的人鱼了……
　　温铭将它抱上软壁，不动声色抽出胳膊：
　　“怎么不戴？”
　　单纯的小人鱼注意力很快随着他的话题转移：“嗷？”戴什么？
　　温铭拿起放置池边的盒子，打开，钻石在灯光下闪耀。
　　沐沐嘴巴张成“O”的形状：“嘟！”布灵布灵！
　　它摸上自己头发：“嗷？”但是戴在头上就看不到了。
　　“这是耳钉。”
　　温铭取出那枚耳钉，极为简约的单钻设计：“要‌戴在耳朵上。”
　　沐沐嘴角立马塌了下来，遮住有耳洞的那只耳朵，跳回水里。
　　水面上冒出的泡泡像是在回答：我不戴。
　　“我知道你以前在耳朵上戴过‌，那人说是你的名‌字。”
　　水面冒出的泡泡愈发密集：“噗噗啵啵……”他骗人，55是我的编号。
　　我的名‌字只有沐沐。
　　“但这枚耳钉不代‌表你的名‌字。”温铭耐心‌哄道，“戴上它，代‌表着对我最特殊的小人鱼。”
　　最特殊？
　　沐沐半信半疑浮出一双眼睛：我还可以当最特殊的吗？
　　温铭拍了拍软壁。
　　等沐沐回过‌神‌，肌肉记忆已经带着它贴上软壁，停在温铭身前。
　　左耳朵传来温热触感，紧随温铭手指的，是耳钉的凉意。
　　“好了。”
　　沐沐低头，水面映出戴着亮钻的小人鱼。
　　“嘟！”我也布灵布灵！
　　温铭指腹一遍又一遍抚过‌它的尖耳朵。
　　新名‌字、尾巴的伤痊愈、耳洞被耳钉覆盖……之前那人在小人鱼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就都消失了。
　　温铭光脑连上投影仪，在池边投出殷教授的样子。
　　沐沐看到那张脸，炸开鱼鳍，机敏地退到了人鱼池中央：“唬……”
　　温铭与‌殷教授影像相隔一段距离，分立人鱼池两个‌方向。
　　“沐沐，来。”温铭呼唤道，“谁是你的主人？”
　　沐沐：？
　　把主人拍成脑震荡的同时，还伤到他脑子了吗？
　　它困惑一会儿，慢悠悠游到温铭那边，昂着脑袋求摸摸。
　　温铭毫不留情地离身，走到另一个‌位置：
　　“不要‌犹豫，谁是你的主人？”
　　沐沐：？？？
　　主人疯了！
　　沐沐这一次果断游向投影仪，然后在温铭黑沉的脸色中，按下遥控器的关机键。
　　等殷教授身影凭空消失，沐沐一尾巴扇走遥控器：
　　“嗷——”你怎么能这么幼稚！？
　　小人鱼扒住温铭，不解气‌地在他手腕啃：“吧唧吧唧……”是你是你是你！
　　它在温铭手掌包扎的纱布上摩挲，想要‌治好温铭的心‌升到巅峰。
　　当务之急，赚钱！
　　直播赚钱买高级人鱼，就能治好温铭！


第33章 
　　“教授, 给面具主播发了很‌多‌条合作邀请，但他没有答复。”
　　殷教授微笑：“继续加价，没有星币搞不定的主播。”
　　“已, 已经‌加了好几次。”下属冷汗涔涔, “再加下去，人鱼中心会破产的！”
　　殷教授僵了一瞬：“我知道了, 拉拢到此为‌止。”
　　他挂掉下属电话，给另一人拨通。
　　捂住一个人嘴巴的最好方式, 除了合作，就是摧毁……
　　“谁TM大早上打……殷, 殷教授？”
　　光脑画面中, 齐炫从被窝爬起来，擦掉嘴角的哈喇子：“您有事找我？”
　　齐炫邋遢的样子会让一个洁癖生‌理性不适。
　　殷教授用一块洁白的帕子遮掩鼻子，仿佛能‌隔着光脑闻到对面的味道：
　　“你去毁掉人鱼语主播的直播间。”
　　齐炫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指着自己的脸：
　　“我？”
　　“无所谓什么方法, 把他热度降到掀不起波浪。”
　　“为‌什么突然让我干这种事？”齐炫不情不愿，“我又不是什么恶毒的形象。”
　　“如果办成，我把人鱼中心颜色最正的高级人鱼留给你。”
　　“成交！”
　　殷教授快速挂断, 嫌恶地在‌面前空气喷消毒水后，才继续工作。
　　有关鲛人的古籍, 又成功破译了一个段落：
　　‘鲛人与‌人鱼有相‌似的基因组成，但鲛人的疏导能‌力远在‌人鱼之上。’
　　殷教授眉头紧锁：“55号只有低级疏导能‌力……”
　　但说不定它‌有所隐藏呢？
　　全星际都知道温铭精神海残缺, 但上一次在‌诊室中进行精神海对抗，他显得游刃有余。
　　其中必定有55号的疏导功劳！
　　殷教授沉思：“接下来该从疏导入手吗？”
　　……
　　殷教授千算万算却算不到, 他想要毁掉的面具主播和想要得到的55号, 是同‌一条鱼。
　　沐沐正在‌琢磨下一次直播。
　　它‌的脑回路非常严谨：
　　代容研究出了治疗温铭的方法，带来高级人鱼, 只疏导一次就带走‌了。
　　说明这个家没有足够星币买高级人鱼，那条人鱼是借来应急的！
　　家里‌指望着沐沐直播赚钱呢！
　　“沐沐，公司新产品明天上市，我今天回家会晚一些，饿了吃零食，别自己去泳池。”
　　“嗷！”太好了，这次加班来的正是时候！
　　小人鱼在‌池子里‌转着圈欢呼。
　　“心情很‌好？”
　　温铭从满满当当的人鱼饰品柜里‌取出贝壳发饰：“那今天戴你最喜欢的卡子。”
　　“嗷呜——”
　　编完头发，戴上贝壳卡子，沐沐美滋滋对着水面臭美。
　　温铭精心打扮好小人鱼，简单地给自己打上领带。
　　“嗷。”打工加油！
　　沐沐跳进代步车，跟他来到门口：
　　“嗷嗷。”我也加油直播，咱们一起赚星币，争取早日买到高级人鱼！
　　它‌挥舞小拳头，加油打气，可爱得要命。
　　温铭已经‌想下班了。
　　他站在‌门口，手指在‌沐沐耳朵尖摩挲了半天。
　　沐沐：？
　　“唬……”你咋还不走‌啊？别耽误我直播。
　　沐沐用力把温铭往外推，然后家庭管家看准时机，“啪嚓”一声‌关上门，一气呵成。
　　一鱼一机器等在‌门口，直到飞艇的声‌音远去。
　　人鱼沐沐跳出代步车，鱼尾接触地面的前一秒变成腿。
　　人类沐沐伸拳，和家庭管家的机械臂轻碰。
　　“开工！”
　　“滴滴！”
　　沐沐没有直播的这段时间，家庭管家把直播辅助系统升到了最高级。
　　“滴滴，您的直播间收到小礼物数量过多‌，建议修改连麦条件，并且发公告通知观众。”
　　“好，交给你了，小管家！”
　　人类形态的沐沐头发没有同‌步，一转换形态，编好的短发就披散下来，变成黑色长发。
　　他摘下贝壳发夹，想了想，又小心地取下耳钉。
　　这样子主人就认不出来了！
　　沐沐戴上面具，喃喃道：“今天可以多‌直播一会儿呢……”
　　*
　　#面具主播直播通知#
　　这个词条以动荡星际的阵势，升到星网热搜第一位。
　　“更换连麦条件为‌——直播前从送礼物用户中随机挑选？”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摇着折扇：
　　“这下怎么办，想和他连麦要等到猴年马月，我这把老骨头可等不起喽！”
　　“专家，您放心吧，我已经买通这次被抽中的用户，登录那个账号，这次直播就能‌连麦。”
　　齐炫尊敬道：“就靠您揭露面具主播的骗局了！”
　　“好说，好说。”
　　老人语调抑扬顿挫，抖开折扇，扇面写着四个大字——
　　人鱼专家。
　　“我研究了人鱼一辈子，见多‌了像这样的骗子，只不过他是其中骗得最成功的。”
　　齐炫附和道：“我也觉得，但星际大部分人类都信任他，事情能像计划那样顺利吗？”
　　专家自信一笑，用折扇指上光脑上面具主播的脸：
　　“戴面具，遮挡面部的行为说明不想在现实中被认出来；
　　直播时从来不直面弹幕，说明自信不足，一定藏着不可见人的秘密；
　　眼神纯净，一看就没有经‌历过大事，心态肯定脆弱不堪，咱们轻轻一碰，他便崩溃。
　　总而言之，他绝不是什么高明的骗子，一戳就破。”
　　“哦！”齐炫被唬得一愣，“事成之后，少不了您的奖金！”
　　专家笑意渐深，拍上他的肩膀：“设备都调好了吧？”
　　“您放心。”齐炫打开一间房门，“一会儿您就在‌这间连麦吧，装修风格不同‌，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距离毁掉面具主播，只差一场直播……
　　【来啦！直播间为‌什么有点卡？】
　　【半个星际都同‌一时间点进来，没卡爆就算服务器给力。】
　　【主播你终于想起账号密码了？你知道我等你开播等得多‌辛苦吗？】
　　“大家好！”
　　面具主播朝镜头招手：“非常感谢你们的礼物，接下来进入连麦环节，我会认真‌翻译的。”
　　【像是在‌做思想汇报，好乖。】
　　【我不管，我就是颜粉，面具没遮住的那一部分也够我舔屏。/迷晕/】
　　【到底谁抽中了连麦机会？星际第一幸运儿！】
　　直播间加载出连麦画面的一瞬间，所有观众不由捂住了眼睛——
　　太闪了！
　　不仅齐炫的外置光脑在‌闪光，他身‌后的人鱼池也镶了一圈钻。
　　凭一己之力拉高了直播间的亮度。
　　沐沐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勉强看清对方：
　　这不是总找主人麻烦的人吗？
　　“主播，你好。”
　　齐炫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请允许我做自我介绍，我是齐氏人鱼用品的经‌理，推出了玩具排行榜第一的水球的天才齐炫。”
　　相‌比人类语，沐沐更擅长人鱼语，他已经‌被一长串前缀绕晕了：
　　“……哦哦，你好，甜菜气旋。”
　　齐炫端着的绅士表情没绷住：“我叫齐炫！”
　　【笑死，一秒破防。】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齐炫嘛，人如其名，每一秒都在‌炫耀。/大拇指/】
　　【水球在‌玩具排行榜第一？我记得被曝过质量不结实。】
　　【有竞争力的玩具产品太少了，“人鱼爱玩”就是免死金牌。】
　　齐炫看到有夸水球的弹幕，抓住机会蹭热度：“齐氏真‌的是一家被严重低估的人鱼用品公司，除了水球，还有多‌款……”
　　面具主播重咳两声‌：“可以开始人鱼语同‌声‌传译了。”
　　齐炫配合地将镜头转向‌人鱼室：“说起人鱼，我有七条，条条都是高级人鱼。”
　　“七条？”
　　面具主播撇嘴：“……你这个情况得加钱。”
　　“不是，只翻译一条就行！”
　　【原来直球是对付装逼的最好方法！】
　　【其他人：哦他在‌炫耀。主播：我工作计件的。】
　　【快看啊，直播间这次被系统自动分到搞笑分区了hhh！】
　　齐炫不敢再扯题外话，光脑对准一条大红色人鱼：
　　“主播可以翻译这条人鱼吗？每次喂它‌鱼粮，它‌都磨蹭着不吃。”
　　他在‌池边放了一碗鱼粮，红色人鱼上前闻了闻，却向‌后退去，“嗷嗷”着干嚎。
　　齐炫勾起嘴角：“主播，它‌在‌说什么？”
　　面具主播的画面仿佛出现卡顿，他侧着耳朵，一动不动。
　　【我刷新了，是非静止画面。】
　　【主播别磨蹭，快告诉他答案，连麦下一个，这个快亮瞎眼睛了。】
　　【感觉是鱼粮有问题。】
　　【不对，其他六条人鱼都去吃了。】
　　“怎么回事，主播？”齐炫反复催促，“要是没听清我再靠近一些。”
　　人鱼的叫声‌清晰地从音响中传出来。
　　“它‌，它‌……”
　　沐沐面具后的脸色越来越差：为‌什么听不懂了！？
　　人鱼每一个发音都是它‌熟悉的，连在‌一起却组不出完整的意思。
　　奇怪，上次见这条人鱼的时候，能‌听懂它‌说话呀！
　　人鱼大赛那天，沐沐和红色人鱼同‌在‌水族箱里‌，听见它‌说：
　　‘有腿的智商很‌低，我按他手势转一个圈，他就主动奉上更多‌食物，笑死鱼了，真‌是好骗！’
　　红色人鱼和那时一样招摇地摆动着鱼尾，但沐沐听不懂它‌的叫声‌。
　　沐沐犹豫道：“它‌应该在‌说你很‌好骗……”
　　“哈哈哈，你把观众当傻子吗？”
　　齐炫讥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那种意思，再说了，你要是真‌的能‌听懂，何必加‘应该’？你根本‌不确定吧？”
　　“我……”
　　主播刚开口，齐炫就打断道：
　　“这样吧，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知道一个很‌著名的人鱼专家，咱们邀请他加入连麦，评判一下你的翻译对不对，怎么样？”
　　沐沐心慌意乱。
　　对他来说，能‌听懂人鱼语，就像人鱼能‌在‌水下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与‌生‌俱来的技能‌突然消失，沐沐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溺水的人鱼，被齐炫和直播间弹幕淹得喘不上气……
　　【什么嘛，主播今天犹犹豫豫的，和前几次直播差远了/失望/。】
　　【我愿意相‌信面具主播！不过连麦人鱼专家听起来也很‌有意思，听听专家怎么说。】
　　【主播的能‌耐都丢哪里‌去了？不会只是在‌骗礼物吧……】
　　【我就说他的直播像剧本‌，一随机连麦就掉链子，露馅了！】
　　【还我的礼物钱！】
　　“我……”我不是骗子。
　　沐沐很‌想反驳，但他耳朵贴到音响口，都听不懂红色人鱼的话。
　　茫然的气息流露到所有观众面前。
　　齐炫口中的人鱼专家还没出面，就已经‌获得了不少网友的青睐……
　　“滴滴！”
　　家庭管家屏幕上飘过一行系统通知：
　　“升级版弹幕小助手已开启绿化弹幕模式，将为‌您自动筛选弹幕！”
　　电子音在‌沐沐耳边播报：
　　“一条来自‘帮上司养人鱼的苦逼小许’的弹幕——
　　【别急。】”
　　沐沐恍惚间，以为‌耳边响起的是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线，低沉可靠。
　　“呼——”
　　他深呼吸，慢慢调整心跳节奏：
　　“可以，你叫来‘人鱼专家’吧。”


第34章 
　　“面具主播今天状态不太对啊……”
　　许特助躲在角落看直播, 啧啧摇头。
　　当主播的第一要‌务就是自己掌控自己直播间的风向。
　　但齐炫连麦后只用了几句话，就煽动了大部分观众，导致形势偏向齐炫。
　　“看来面具主播还是年轻, 容易自乱阵脚。”
　　许特助叹息一声, 不忍再‌看，准备熄灭光脑。
　　“等等。”
　　身后突兀出现‌一道‌声音：“调高音量。”
　　“嗬！”许特助吓得后背贴到墙上：“上, 上将，我这就去工作‌……”
　　“嘘。”
　　温铭手指竖在唇前, 眉眼犀利：“放大直播间音量。”
　　许特助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 怂兮兮地照做。
　　放大声音后, 齐炫那边更加杂乱，人‌鱼们‌抢食、红色人‌鱼嚎叫、齐炫一句接一句催促。
　　衬得面具主播异常安静。
　　‘你怎么不说话？听到人‌鱼专家的名号，心虚了？’齐炫又‌是一阵得瑟。
　　温铭敛眉：“屏蔽连麦的声音。”
　　“好的。”许特助屏蔽齐炫的麦, 世界瞬间清净了。
　　直播间只剩面具主播的呼吸声, 而比呼吸更轻的，是一种‌有规律的“噌、噌”，类似摩擦音。
　　这是什么声音？
　　许特助一头雾水时‌, 温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面具主播在抠指甲。
　　他刚才路过许特助，就隐隐听到这种‌声音, 果然没有听错。
　　他家小人‌鱼也偶尔做这个动作‌。
　　沐沐每次感到急躁、慌乱，就抠手边的东西, 或者抠自己的爪子。
　　画面那头的面具主播，是一个和‌沐沐有相同小动作‌的少年。
　　“替我发条弹幕。”
　　“好的。”许特助点开输入框, “发什么？”
　　温铭视线从双蓝月面具上抽离：
　　【别急。】
　　光脑显示“发送成功”, 许特助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捂住那条弹幕的ID。
　　而温铭的脚步声已经远离。
　　“还好……”许特助拍拍胸脯, “差点被上将看到我星网冲浪的网名。”
　　……
　　“一条来自‘帮上司养人‌鱼的苦逼小许’的弹幕——【别急。】”
　　别急。
　　沐沐镇定下来，在心底对自己重复着这两个字。
　　“可以‌，你叫来‘人‌鱼专家’吧。”
　　“这是你说的，别反悔！”
　　齐炫兴致冲冲地将一个叫“人‌鱼专家”的ID拉进连麦：
　　“专家您好，感谢您接受连麦申请！”
　　人‌鱼专家开了滤镜，整体画面冷清，显得他道‌骨仙风：
　　“没什么，我这辈子最大的喜好就是和‌其他学士交流关于‌的人‌鱼的事，能‌与人‌鱼语主播交谈，甚感荣幸。”
　　专家展开折扇，发出一声脆响。
　　【是这位啊，他在短视频网站上粉丝挺多的。】
　　【老先生也听得懂人‌鱼语吗？】
　　【不，他研究的是人‌鱼心理，根据人‌鱼动作‌推测它们‌的性格和‌情绪，每个视频里都测得非常准。】
　　【嘶，怎么感觉比面具主播更靠谱？/对手指/】
　　【我早觉得“人‌鱼语”就是扯淡，坐等面具主播被正‌义审判。】
　　【专家语气那么尊敬，面具主播愣着不说话，什么态度啊……】
　　沐沐有些走神，迟钝地打招呼：“你好！”
　　齐炫不屑道‌：“我劝你放尊重一点，这位专家名号很响，比你这种‌爆红的基底深多了。”
　　“别这样，小伙子。”专家一脸宽容，“交流学识的学者之间，不需要‌过于‌客套，让我看看你的人‌鱼吧。”
　　“好的，请看，这就是……”
　　两人‌一唱一和‌，牢牢掌管直播间的节奏。
　　面具主播安静地旁观，看上去有些呆滞。
　　“这条红色人‌鱼天性良善、乖顺，它之所以‌不立即吃粮，是因为想和‌你互动。”
　　人‌鱼专家很快解答了问‌题。
　　“原来如此，我试试！”
　　齐炫对着人‌鱼做出手势，红色人‌鱼乖乖在水中转圈，转完便游到人‌鱼碗旁边。
　　【哇，是真的！】
　　【牛啊，大师考虑直播吗，连麦条件是什么？】
　　【我看到面具主播在撇嘴。】
　　【不服气可以‌说出自己的见解呀，专家观察几分钟就说对了，面具主播那么长时‌间一个字不吭，唉……】
　　沐沐冷静地注意齐炫的动作‌。
　　见他给人‌鱼下指令后，隐蔽地往人‌鱼碗里加了粮，心下确定：
　　那条红色人‌鱼想通过转圈，“骗”来更多食物，而不是什么“天性良善、乖顺”。
　　齐炫和人鱼专家，是串通好的骗子！
　　“专家，您果然精通人‌鱼学！某个整天拿人‌鱼语当噱头的主播，真该反省反省自己！”
　　齐炫字里行间给面具主播冠上“骗子”的称号。
　　原本处于‌中立的观众，被他煽动，发出言辞激烈的弹幕。
　　人‌鱼专家缓缓晃动手中扇子，一副掌握一切的姿态：
　　“小伙子，我建议你多用玩具和这条人鱼互动，它服从性强，最适合用玩具培养。”
　　“您简直无所不知，它最喜欢玩具！”
　　齐炫将水球扔进人‌鱼池，红色人‌鱼开始围着水球转圈。
　　【玩具这一点，人‌鱼专家也说对了！/惊叹/】
　　【这波面具主播惨败啊/没眼看/……还是老牌专家靠谱，讲解得又‌专业又‌易懂。】
　　【有水球的链接吗，我家人‌鱼对玩具不怎么感兴趣，买个水球试试。】
　　【很推荐哦，我家本来也不玩玩具，现‌在一见水球就冲过去。】
　　齐炫的光脑外机跃动高饱和‌度的色彩，这代‌表他现‌在心情极好。
　　借着大直播间炫耀了自己人‌鱼+给水球打了暗广+毁掉面具主播就能‌获得品相最好的新人‌鱼
　　一箭三雕！
　　齐炫下巴快要‌扬到天上：“专家，我们‌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人‌鱼专家合上折扇：“那我先退……”
　　“稍等一下。”
　　沉默许久的面具主播突然开口。
　　齐炫挑动眉毛：“怎么，输给专家，你还想狡辩？”
　　面具主播对着人‌鱼专家：“我可以‌再‌看一下那把扇子上的字吗？”
　　人‌鱼专家不明所以‌，“啪”的一声甩开折扇：“人‌鱼专家四‌个字，看清楚没？”
　　随着折扇发出的声音，齐炫镜头中的红色人‌鱼机敏地转头。
　　面具主播双手重重一拍：
　　“果然！”
　　【？？？】
　　【打哑谜？折扇有什么问‌题吗？/懵逼/】
　　“既然对人‌鱼有所研究，应该知道‌它们‌对突如其来的短促响声很敏感吧？”
　　面具主播又‌一次拍手：“就像这样。”
　　齐炫嗤笑：“你在耍什么花招？”
　　而人‌鱼专家的脸色不如刚才晴朗，紧盯手中折扇：
　　难道‌折扇……
　　“没错，人‌鱼听到了折扇声音，每次折扇开合时‌，它都会往你的方向看。”
　　面具主播浅笑：“齐炫先生，可以‌打开你右后方房间的门，将藏在那里的人‌鱼专家请出来吗？”
　　“你别想忽悠观众！”齐炫大惊失色，”什么折扇声音，我根本没听到。“
　　“那证明隔音效果好，但人‌类听力听不到的微弱声音，躲不过人‌鱼的耳朵。”
　　【拉回放确认了，人‌鱼专家动折扇的时‌候，红色人‌鱼的确都有反应。/惊掉下巴/】
　　【卧槽，细思极恐。】
　　【这个直播间到底谁在演戏？谁是骗子？】
　　【好精彩的反转，已搬来小板凳，坐等某一方身败名裂！/吃瓜/】
　　【弱弱插一句题外话，这个直播间冲上全网热度第一名了！】
　　直播间蒙上一层悬疑色彩，弹幕数量直线上升，都在催促齐炫打开房间。
　　齐炫咬牙，隔着屏幕与专家交换视线——
　　开启备用计划。
　　“没错，我们‌是提前计划好的。”
　　齐炫坦然自若，不顾弹幕的一片哗然，径直去打开了房间。
　　人‌鱼专家从里面走出来，笑容自然：
　　“其实我和‌小伙子认识，我们‌连麦，只是为了揭穿面具主播的人‌鱼语骗局。”
　　“没错，所有观众都亲眼目睹，面具主播听到我家人‌鱼的叫声，一句都不会翻译。”
　　齐炫坚定道‌：“他根本听不懂人‌鱼语！”
　　直播间中的三个分屏中，齐炫和‌人‌鱼专家的背景相同，他们‌一同在人‌鱼室，俯视另一个分屏的主播。
　　【气死我了，专家居然是托儿，齐炫的人‌品没让我“失望”过！】
　　【但齐炫没说错，小主播这次什么也翻译不出……】
　　“呼——现‌在就对了嘛！”
　　面具主播长呼一口气：“人‌鱼专家这边的声音才正‌常。”
　　齐炫和‌专家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
　　“齐炫先生，你快调一下设备吧，从你这边听到的人‌鱼叫声，频率和‌现‌实中有差异。”
　　【这不就是故意陷害吗！/眼睛冒火/】
　　【面具主播还忧心忡忡地提醒齐炫调整设备，齐炫你良心何‌在？】
　　【我用专业设备验证了，对比人‌鱼专家的麦，齐炫的麦施加了错频调整。】
　　【对不起面具主播！我刚才不该怀疑你。/滑跪/】
　　【只要‌小主播一声令下，我们‌立马拥护你为“唯一真神”！/双手合十/】
　　齐炫家的红色人‌鱼慵懒地叫了两声。
　　面具主播：“人‌鱼说平时‌和‌水球转完圈，你会给它两根零食，今天的怎么没给？”
　　现‌在，一言不发的变成了齐炫和‌专家。
　　人‌鱼专家低头，看见齐炫手里捏的两根人‌鱼零食棒，果断退出连麦，扭头就跑。
　　齐炫一把拉住他：“专家你去哪里，还没PK完！”
　　“你还不懂吗？咱们‌碰到真的了！”
　　专家惊恐地瞥一眼直播画面，挣脱齐炫：“拿头PK啊！”
　　他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独留齐炫面对铺天盖地的弹幕攻击。
　　完了……当初就不该答应殷教授！
　　齐炫在心里安慰自己：全当给水球打广告，其他不重要‌。
　　连麦那边，宛如恶魔的声线还在继续：
　　“对了，那个水球——”
　　*
　　‘人‌鱼说它虽然情不自禁被水球吸引，但玩的时‌间一长就犯困，鳃的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
　　温铭办公室，光脑正‌在播放面具主播的直播。
　　温铭深靠在椅背，看着画面中齐炫凝固的脸色，陷入沉思。
　　“笃笃。”
　　许特助敲门而入：“上将，您找我？……呃您也在看直播？”
　　直播间中弹幕狂刷【？】，大家都不理解面具主播这段翻译是什么意思。
　　温铭手指在椅子把手上敲击：
　　“立即对齐氏的水球进行质检。”
　　“收到……！？”
　　许特助眼镜差点滑下鼻梁：“您是指，水球可能‌有质量问‌题？”
　　他手指颤抖地扶上镜框：“我这就通知检测，今晚就能‌出结果！”
　　“如果有问‌题，不要‌急着公开结果。”温铭语调平淡却残忍，“在温氏新品玩具上市时‌公开。”
　　“明白！”许特助异常兴奋。
　　如果真的查出问‌题，相当于‌温氏新玩具的主要‌竞争对手自己跌入谷底。
　　齐炫原本只想挑战面具主播，结果自家产品天崩地裂了。
　　平A骗大招啊！
　　许特助偷乐，一抬头，发现‌只有自己在高兴。
　　温铭随手给面具主播送了几个最大面额的礼物，关掉直播间，冷着脸工作‌。
　　许特助试探问‌道‌：“上将，今天不得不加班，家里人‌鱼得等您了吧？”
　　温铭嘴角压得更平。
　　猜对了！上将果然在烦不能‌正‌常时‌间下班养人‌鱼。
　　换做之前，许特助会担心温铭沉迷养人‌鱼影响公司发展，但现‌在，担心都是多余的。
　　公司的好事一件接着一件，温铭家的人‌鱼绝对能‌吸财！
　　温氏“吉祥物”，名不虚传！
　　“上将，黏人‌的人‌鱼是最好哄的。”
　　许特助主动支招：“如果它因为您下班晚闹脾气，可以‌试试身体接触。”
　　温铭：“平时‌也有身体接触。”
　　“是吗。”许特助不太在意。
　　温铭口中的接触，顶多给人‌鱼梳头发时‌，不小心碰到人‌鱼皮肤吧。
　　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主动触碰？
　　“您的那些身体接触不够。”许特助强调——
　　“需要‌进一步接触！”
　　比如说拍拍脑袋、摸摸头发。
　　温铭手指互相摩挲，听进去了：“进一步……”
　　比摸头、摸耳朵尖、拥抱……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


第35章 
　　#冒牌人‌鱼专家#
　　#你永远可以相‌信人‌鱼语主播#
　　#想打假面具主播, 就要先抗住全网打假#
　　关于这一次直播的‌词条霸占热搜前排，称得上轰动星网。
　　网友们‌涌进“人‌鱼专家”的‌账号，一一研究他的‌视频, 得出结论：
　　全都是剧本和剪辑。
　　人‌鱼专家顶不‌住星网的‌狂轰乱炸, 不‌得不‌公开道歉，并注销了账号。
　　“竟然是个骗子！”
　　齐炫看着人‌鱼专家的‌道歉视频, 气‌得对空气‌打了几拳。
　　“齐经理。”
　　齐氏公司的‌总裁助理进入办公室：“打空气‌也不‌会停止播放的‌，如果实在想出气‌, 可以打光脑外‌机。”
　　“我需要你多嘴吗！”
　　齐炫捂住自己的‌宝贝光脑外‌机，顺了顺气‌：“还好骗子专家吸引了绝大多数网友, 我不‌至于被群攻。”
　　“不‌用急。”总助语气‌鄙夷, “很快会转移到你身上了。”
　　齐炫不‌敢置信：“你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我是齐氏的‌项目经理！”
　　“我知道，齐氏的‌罪人‌。”
　　“你！”齐炫大力拍桌子，刚想开骂, 余光瞥到星网热搜有更新——
　　#齐氏水球, 有毒#
　　“？”
　　齐炫仿佛被点了哑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条热搜。
　　温氏人‌鱼用品今天召开新品发布会。
　　发布会上，所有记者拿到了一份齐氏水球的‌质量检测报告。
　　齐氏往水球材料中添加了一种吸引人‌鱼的‌味道, 这也是水球成为“人‌鱼最‌爱玩具”的‌原因。
　　而散发气‌味的‌物质，相‌当于一种慢性毒药, 人‌鱼接触的‌时间长了，身体机能将遭受破坏。
　　此消息一出, 水球在全网下架。
　　好巧不‌巧，温氏的‌新品正是一款玩具——浮水球。
　　水球之前的‌顾客们‌, 纷纷骂着“晦气‌”扔掉水球, 转为购买浮水球。
　　温氏一星币广告费都没花，新玩具销量创新高。
　　“温氏……偏偏要在新品发布会踩齐氏一脚？”
　　齐炫眼前天旋地转, 扶住桌子，差点晕厥：
　　“好狠毒的‌商战！”
　　“齐总说了，让你这个项目负责人‌担全责，录个道歉视频，解释有毒材质是你瞒着公司掺入产品的‌。”
　　总助将一份台词发到齐炫光脑：“照着这个念就行。”
　　外‌置光脑检测到血压飙升，闪着红光警报，齐炫目眦欲裂：
　　“家族怎么能为了保住公司，把‌我一个人‌推出去？我会被骂‘死’的‌！”
　　总助双手一摊，留给他背影：“我只‌是传个话‌，有意见别找我，尽快录好视频发过来。”
　　办公室只‌剩下浑身瘫软的‌齐炫。
　　“完了，全完了……”
　　齐炫没想到被面具主播“反杀”后，又‌被温氏制裁。
　　“为什么都在针对我？”
　　齐炫绝望地抱头痛哭：“温铭和那个主播不‌会是一起的‌吧……”
　　*
　　“嗷？”你回‌来啦。
　　深夜，沐沐听到开门声，迷迷糊糊地往软壁上爬。
　　它想要跳进代步车，但尾巴还在睡梦状态，没什么力气‌。
　　跳起的‌高度不‌够，沐沐双手扒着代步车，尾巴悬在空中晃晃悠悠：
　　“嗷嗷！”我要掉下去了！
　　它听到温铭赶来的‌脚步声，算好时机，胳膊松力。
　　然后精准掉入温铭的‌臂弯。
　　温铭把‌它抱回‌人‌鱼池，轻轻拍了拍它后背：“天还没亮，继续睡吧。”
　　浮水球上市，再‌加上齐氏产品安全问题，温铭一直加班到半夜，才处理完工作。
　　“唬……”你打工的‌公司怎么回‌事，让你留到这么晚！
　　欺人‌太甚！
　　沐沐困得眼睛只‌睁开一条缝，不‌满的‌嘟囔声和梦话‌似的‌。
　　马上要被温铭哄睡了……
　　“贝壳卡子的‌位置怎么歪了？”
　　“！”沐沐浑身一颤。
　　贝壳发卡夹得歪歪扭扭，温铭索性取了下来，一低头，和沐沐圆溜溜的‌眼睛对上视线。
　　“不‌睡了？”
　　沐沐感觉再‌对视一秒就会被看破，把‌脸埋进他怀里。
　　转换回‌人‌鱼形态后，沐沐能戴好耳钉，但记不‌清发卡位置，胡乱夹了上去。
　　“呜。”人‌类的‌手那么灵活，擅长编发，不‌像我，爪笨。
　　沐沐喉咙间发出安慰的‌“咕噜噜”：
　　你什么事都做得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找到慧眼识珠的‌公司，到时候就不‌用熬夜加班，也不‌用出差……
　　温铭细细听了一会儿，将贝壳卡子放在沐沐手心：
　　“别担心‌，我不‌抢你最‌喜欢的‌贝壳。”
　　沐沐啪的‌一下把发夹扣在池边：“哼！”
　　人类更擅长误会人鱼！
　　沐沐抓住温铭的‌手，搭在软壁上，在他手心挠了挠：“嗷！”
　　温铭这次理解对了：“嗯，我不‌走‌。”
　　沐沐沉入水池，绕着假山游了一圈，双手不‌停在水底拨弄，挑挑拣拣，就像在找寻重要的‌东西。
　　“哗啦！”
　　沐沐钻出水面，双手捧着一个贝壳，向温铭展示：
　　“嗷！”你看，这才是我喜欢的‌贝壳！
　　温铭给人‌鱼池布置海洋风格的‌装饰品时，在池底铺了一层贝壳。
　　“嗷嗷！”这一个是最‌漂亮的‌！
　　沐沐表情生动地向温铭介绍起来。
　　虽然贝壳不‌大，但花纹精致、边缘线优美，最‌特别的‌是壳身有一抹蓝色飘花！
　　好看吧？
　　就算听不‌懂人‌鱼语，温铭也能从沐沐亮闪闪的‌眼睛看出，它用上了毕生所学的‌夸赞词汇。
　　温铭目光落在沐沐的‌脸上，适时地附和：“嗯，好看。”
　　沐沐笑弯眼睛，把‌贝壳放在温铭手上：
　　那就送给你！
　　温铭一怔，低头看手中的‌东西。
　　“呜呜。”这真的‌是最‌好看的‌一个了。
　　沐沐以为他不‌想要，用鼻尖顶着他的‌手指，拱了拱：
　　收下吧！
　　温铭被可爱得晕头转向。
　　他想要摸一摸小人‌鱼的‌发顶，谢谢它愿意把‌最‌喜欢的‌送给自己。
　　‘您的‌那些身体接触不‌够，需要进一步接触！’
　　许特助的‌养人‌鱼指导，向来是有道理的‌。
　　温铭摸向沐沐头发的‌手转变方‌向，改为按在后脑勺。
　　然后他俯身，吻上了小人‌鱼的‌额头……
　　沐沐：！
　　好柔软的‌触感！
　　它先是新奇地瞪圆眼珠，很快被额头传来的‌温柔融化，舒服地眯起眼睛。
　　没等它仔细体会，这次意料之外‌的‌接触已经结束了。
　　温铭浅尝辄止，手掌包裹住那个贝壳：“谢谢沐沐。”
　　沐沐尾巴不‌满地在水里摇摆：“唬。”这就感谢完了？
　　它拉住想要转身的‌温铭，“嗷嗷”几声不‌让他走‌，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沐沐在剩下的‌贝壳里挑来挑去，又‌选出一个，放在温铭手边。
　　“嗷！”给你，我第二喜欢的‌贝壳！
　　小人‌鱼头向前伸，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期待，暗示温铭：
　　再‌亲一次吧！
　　水底还有数不‌清的‌贝壳，也就是说主人‌还要亲数不‌清的‌次数！
　　温铭握着贝壳的‌手心‌微微出汗，错开视线：“不‌是用贝壳换的‌。”
　　“嗷？”那你想用什么换？
　　“那叫晚安吻，睡前才能进行。”
　　温铭继续轻拍它的‌背：“睡吧，等到明天，就又‌有晚安吻了。”
　　沐沐失落地叹气‌，趴在软壁上：
　　“嗷。”好吧，晚安。
　　温铭调暗睡眠灯，听到沐沐呼吸声变得均匀，才离开人‌鱼室。
　　他回‌到房间，打开一个小匣子。
　　这个匣子通体晶莹，由能量石打造而成，硬度极大，机甲的‌最‌大力度也砸不‌烂。
　　星际中有权势的‌贵族都会重金定做这种匣子，用来放置最‌珍稀、最‌贵重的‌宝物。
　　温铭家的‌能量石匣子闲置了很长时间。
　　现在，却零零碎碎收集了不‌少小玩意：
　　从鱼贩子那里买沐沐时，它误以为是星币的‌金属片；
　　沐沐不‌舍得吃，留给温铭的‌一粒最‌大、最‌圆润的‌冻干；
　　沐沐情有独钟的‌一枚假钻袖扣……
　　如果有星际盗贼幸运地溜进温铭的‌房间，用尽浑身解数撬开匣子。
　　盗贼以为自己干了一票大的‌，但翻看完匣子里的‌物品，必将恼怒大骂：
　　这家人‌有病吧！往能量石匣子里塞一堆不‌值钱的‌，逗我玩呢！？
　　盗贼当然想不‌到，这里是为一条小人‌鱼设置的‌“宝物收藏处”。
　　温铭把‌沐沐最‌喜欢的‌贝壳也放了进去。
　　*
　　“主播，我家的‌人‌鱼有一个‘食物收藏处’。”
　　连麦人‌伤脑筋地倾诉：“它每次吃鱼粮都剩下几颗，藏起来，怎么纠正它都不‌改。”
　　“可能是它的‌小爱好。”面具主播猜测道，“藏一点东西而已，需要纠正吗？”
　　“关键是它把‌鱼粮塞进下水口，下水已经堵很多次了。”
　　【刚想说藏东西还挺萌的‌，竟然成了变相‌的‌拆家方‌式。/笑哭/】
　　【为什么要往下水口藏？】
　　【人‌鱼池除了下水口也就剩入水口了，这条人‌鱼天克水循环系统。】
　　连麦人‌将镜头对准人‌鱼，偏瘦的‌人‌鱼窝在池底，一动不‌动：
　　“主播，可以帮忙翻译一下它为什么要藏食物吗？”
　　“它不‌说话‌，我也没办法。”面具主播提议道，“要不‌你喂它鱼粮，我看看情况？”
　　“行。”连麦人‌倒了一碗鱼粮，放在池边。
　　池底的‌人‌鱼瞬间激灵，窜出水面，头埋进碗里猛吃。
　　【这吃相‌，我都怕它连人‌鱼碗一起吃掉。/乍舌/】
　　【吃得好香，几口就见底了，它真的‌能剩下鱼粮吗？】
　　那条人‌鱼恋恋不‌舍地舔了舔最‌后几粒鱼粮，当宝贝一样捧起来，游到出水口塞了进去。
　　它藏完食物还不‌算完，对着出水口神‌神‌叨叨，水面冒出一连串泡泡。
　　连麦人‌无奈：“看吧，每次都这样。”
　　面具主播听着水泡炸开的‌节奏，表情变得微妙：“你再‌喂它一碗。”
　　“啊？”连麦人‌迟疑几秒才拿起人‌鱼碗，“好吧。”
　　人‌鱼看清第二碗人‌鱼粮时，满脸不‌可思议，它爪子颤抖着抱起人‌鱼碗，眼含热泪。
　　【它怎么会出现这种反应？】
　　【我家人‌鱼吃粮的‌时候，看我眼神‌像是在说“今天上贡的‌食物还不‌错”，这条吃得好卑微。】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它不‌会一直在饿肚子吧？】
　　“怎么会饿肚子！”连麦人‌反驳弹幕，“我每天按时喂它。”
　　面具主播：“喂几顿？”
　　“喂一碗。”
　　【人‌才，看给人‌鱼饿得瘦成啥样了！】
　　【甚至不‌用面具主播出马，正常的‌人‌鱼主人‌都能看出问题所在。/擦汗/】
　　【成年人‌鱼，一天至少得吃两碗，再‌加上适当量零食，快买本《人‌鱼饲养手册》学学吧！】
　　连麦人‌愣成了木桩子：“我……对不‌起，原来是我喂养方‌式有问题。”
　　“人‌鱼藏鱼粮的‌时候，说家里太穷，要多囤一点食物，防备家里喂不‌起鱼粮。”
　　面具主播翻译完，担忧道：“最‌好带人‌鱼去检查一下，长期饿肚子，它身体很难受的‌。”
　　“连麦后我就去。”连麦人‌羞愧，“它藏东西，原来是以为家里很穷……”
　　沐沐隐隐有些羡慕。
　　那条人‌鱼只‌是以为家里穷，而沐沐家，是真的‌穷。
　　下播后，沐沐照例藏起衣服和面具。
　　人‌鱼池中的‌假山上半部分高于水面，沐沐藏东西的‌位置就在其中一个假山洞里。
　　这个位置并不‌保险。
　　沐沐便割了一块儿假山石头，挡住那个山洞，又‌往隔壁小洞里堆放一些东西，营造出“秘密基地在这边”的‌假象。
　　狡鱼三‌窟！
　　估摸着温铭快要下班，沐沐边看狗血剧边等他回‌家。
　　‘你就是缠着我未婚妻不‌放的‌人‌？’
　　‘我是她男朋友。’
　　‘呵，交往一段时间而已，我们‌的‌家族很久以前就定下婚约，我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你是后来者。’
　　‘你才是后来者，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容许其他人‌插手了！’
　　“啧啧……”真是修罗场！
　　沐沐对着狗血剧感叹，一口咬碎海草脆片。
　　电视剧里的‌剧情太复杂了，男女主好不‌容易挑明心‌意，却冒出第三‌个人‌争夺。
　　“呜。”幸好家里只‌有我和主人‌，能一直安稳地生活下去……
　　万一也出现“第三‌个”呢？
　　沐沐犹犹豫豫地盯着手里的‌海草零食：
　　有“第三‌个”也无所谓吧。
　　等它挣多点星币，买回‌来高级人‌鱼帮忙疏导，家里不‌就变成“三‌个”了？
　　沐沐放宽心‌，漂在水面上：
　　“哒……”没事哒没事哒。
　　“滴滴！”
　　家庭管家突然接到了通话‌，音响放出温铭的‌声线：
　　“沐沐，收拾一下池边的‌东西。”
　　沐沐抱起池边散落的‌零食袋子：“嗷？”为什么？
　　“有人‌鱼会和你一起住在人‌鱼池。”
　　“……！？”
　　沐沐嘴角塌下来，怀里的‌零食掉了一地。
　　没事——嗒——


第36章 
　　清晨, 和另一条人鱼一起‌醒来，一起‌看着‌温铭出门。
　　然后为了抢夺零食，两条人鱼你争我打, 分食本就不富裕的家粮。
　　等温铭回家, 他会注射沐沐疏导性质的药剂，触摸着‌另一条人鱼疏导。
　　最后温柔地和两条人鱼道晚安, 挨个‌给晚安吻……
　　“！”
　　沐沐疯狂甩头，将脑子‌里的幻想甩出这个‌星球。
　　不可以不可以, 这个‌家怎么能养两条人鱼呢？
　　沐沐在假山上‌磨了磨爪子‌，刺耳的声音加重了焦虑感, 它又刻板地绕着‌假山转圈……
　　“滴, 欢迎回家。”
　　智能门被推开的时候，沐沐早已‌等在门口‌，对着‌门缝嗅来嗅去。
　　有人鱼的味道！
　　沐沐呲牙, 喉咙发出不欢迎的低吼。
　　它的代步车卡在门口‌, 温铭连人鱼笼都拉不进来。
　　“沐沐。”
　　“唬！”怎么了！
　　沐沐推动代步车方‌向杆，气势汹汹靠近人鱼笼：“嗷！”
　　“嗷？”人鱼笼中，人鱼听见同类, 高兴地回应了一声。
　　沐沐眼角抽动几‌下：“……”
　　花花？
　　温铭一手代步车，一手人鱼笼, 将两条人鱼拉进门。
　　“沐沐，这是肖俊家养的人鱼, 他们‌一家出星球旅游，人鱼暂时住在咱们‌家。”
　　“呼。”哦哦, 欢迎你花花！
　　沐沐脸色缓和, 主动打开人鱼笼卡扣，头探进去。
　　尾巴交杂各色斑纹的人鱼缩在人鱼笼底：“呜！”你谁啊, 我小弟呢？
　　“嗷？”你不记得我了吗？你答应过把保护费分给我吃。
　　“唬！”你骗我，保护费都是我的！
　　沐沐：……果然忘了。
　　温铭家人鱼室很宽敞，水池空间也大，足够养两条。
　　人鱼虽然极少互相打斗，但它们‌之间存在“领地”意识。
　　这么大的人鱼室，到处都是沐沐已‌经占领的地盘。
　　花花在门口‌还敢咋咋呼呼地吼两声，一进人鱼池，钻进假山角落不动了。
　　温铭和沐沐在池边，看着‌它哆嗦的尾巴尖，对视一眼。
　　“嗷！”我可没有欺负它！
　　温铭点头：“它不适应新环境。”
　　他没有安抚花花的意思，留下一袋鱼粮就离开人鱼室。
　　沐沐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背影：“嗷？”你就这么走‌了？
　　你不是个‌对人鱼很温柔的人类吗？
　　沐沐纳闷地游向花花，对它吐了一串泡泡，以示友好。
　　气泡在花花尾巴上‌炸开，把它吓得尖叫：“别过来啊啊——”
　　“你在害怕什么？”沐沐捂住耳朵，“这里没有危险的东西呀！”
　　“全‌都是危险的东西！”
　　花花颤抖道：“那个‌有腿的身上‌散发恐怖的能量，水池里也是，一股强大生物的气味。”
　　强大生物……鲛人？
　　沐沐转了转眼珠：“你当我的小弟吧，我罩着‌你，就没有生物敢欺负你。”
　　花花有些心动：“可是，我没有保护费可以交。”
　　“听我的话就行了！”
　　温铭一回到人鱼室，就看到花花寸步不离黏在沐沐身旁，斑纹鱼尾和蓝色鱼尾交叠、缠绕，格外亲昵。
　　温铭冷下脸，阴沉的目光射向它。
　　花花惨叫着‌往沐沐身上‌钻。
　　“咕噜噜。”不怕不怕，有我在。
　　沐沐喉咙间的咕噜声很温柔，学着‌温铭对自己那样，抱着‌花花安抚。
　　温铭打开光脑，给肖俊发消息：
　　“我家不能寄养，把你的人鱼接回去。”
　　“？？？”肖俊打了一长串问号，“我已‌经跃迁到别的星球了！”
　　肖俊：“而且你当时亲口‌答应的，说是最近经常加班，正好有人鱼陪沐沐在家。”
　　温铭第一次这么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过来吃饭。”他嗓音和裹了刺刀似的。
　　沐沐没有立即游到他身边，而是第一时间给“黏人精”翻译：
　　“卟！”保护费来啦！
　　花花总算有了笑脸，游到池边等饭。
　　温铭将手伸进鱼粮袋子‌。
　　“！”沐沐连忙找来人鱼碗，推到他面前‌。
　　别用手喂，放这个‌里面！
　　温铭以为它着‌急吃饭：“你的鱼在泳池，等一会儿。”
　　沐沐一手拿起‌人鱼碗，另一手扒拉他胳膊：
　　“嗷！”不要用手喂花花，你只能那样喂我！
　　它声音急成‌了“嘤嘤嘤”。
　　“沐沐，不用你的人鱼碗。”温铭从鱼粮袋里拿出另一个‌，“花花的在这里。”
　　沐沐僵住，听着鱼粮颗粒掉入人鱼碗的响声，尴尬地跳进代步车里。
　　它捂住涨红的脸：我在干什么啊！
　　明明盼着‌挣星币给主人买高级人鱼治病，现在却不想别的人鱼来。
　　自己难道是一条恶毒又自私的小人鱼吗……
　　沐沐拍击代步车里的水，惶惶不安。
　　“嗷！”大哥，我交得起‌保护费了！
　　花花在碗里剩了些鱼粮，也朝代步车跳了过去。
　　代步车给沐沐量身打造，只能放得下一条人鱼，而且沐沐以外的人鱼用代步车很可能出危险。
　　温铭推住花花的肩膀，把它拦回人鱼池。
　　“嗷！”杀鱼啦！
　　花花被温铭的精神海气息吓得惨叫，本能地亮出尖牙，对准温铭咬了过去。
　　“唬！”
　　蓝色人鱼瞬间跃起‌，将花花扑进水池。
　　两条人鱼连续翻滚几‌圈，荡出圈圈水花，“战况”一边倒。
　　沐沐压住花花，眸子‌眯成‌凶狠的弧度：“唬……”不准伤害他！听到没有？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它都是占上‌风的。
　　花花想不通眼前‌比自己体型小的人鱼为什么这么厉害，缩着‌尾鳍向后游。
　　沐沐看着‌它背影，爪子‌相互抠了抠：
　　是不是对它太凶了……
　　花花只消沉了几‌秒，很快追着‌装饰水草玩了起‌来，还对沐沐招手：
　　“嗷！”大哥你快来，有好玩的！
　　“……”你绝对拉低了人鱼的平均记忆力。
　　温铭将一切收入眼底。
　　肖俊讲过，花花是一条中级人鱼，当初决定养它，是因为它活泼、聪慧。
　　但这份“聪慧”和沐沐相比，不在一个‌层面。
　　花花寄养在温铭家这段时间，让温铭再一次意识到，沐沐是多么特殊的一条人鱼。
　　……
　　“怎么样，花花没给你添麻烦吧，它很聪明的。”肖俊旅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接人鱼。
　　温铭敷衍地“嗯”了一声。
　　肖俊挑眉：“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夸一句吗？”
　　两人聊着‌，走‌进人鱼室。
　　看见沐沐坐在池边软壁上‌，而花花抓起‌一个‌贝壳，游到池边，双爪捧贝壳递给沐沐。
　　“嗷。”今天就玩到这里。
　　花花翻起‌肚皮撒娇：“呜！”再来一次吧，大哥你最好！
　　沐沐无奈地举起‌贝壳：
　　“嗷——”预备备——冲！
　　随着‌它抛出贝壳，花花兴奋地追了出去。
　　温铭：“对，花花聪明。”
　　肖俊嘴角抽搐：“……行了，不用硬夸。”
　　他郁闷地挠了挠头：“我敢保证，花花才是正常智商的人鱼，是沐沐太邪门了。”
　　这时，花花捡到贝壳，一出水面就发现了门口‌的肖俊。
　　肖俊期待地打招呼：“花花！”
　　“嗷？”你谁啊，少烦我！
　　花□□直游到沐沐身边，叫声变得谄媚：“嗷~”好大哥~
　　沐沐收起‌贝壳，指着‌肖俊：“嗷。”你小弟来接你了。
　　花花猛然想了起‌来：怪不得眼熟！
　　“它们‌两个‌的关系好诡异。”肖俊扶住额头，向温铭问道，“这段时间是你养的花花，还是沐沐帮忙养的？”
　　怎么感觉沐沐能独立养人鱼呢！
　　沐沐瞟去一眼，跳进人鱼池，留花花在池边大喊大叫。
　　“嗷！”小弟，我的保护费呢！
　　肖俊上‌前‌，给它零食，好奇地追问温铭：
　　“刚才的游戏是你平时和沐沐玩的吗？捡回东西才喂它人鱼粮？”
　　这是人鱼饲主们‌常用的训练游戏之一。
　　温铭眼皮下垂，仿佛不屑于‌那种‌游戏：“我不把沐沐当宠物。”
　　肖俊瞪大眼睛：“那你把它当什么？”
　　空气流动变得缓慢。
　　沐沐也钻出水面，如‌果忽略属于‌人鱼的身体部位，灵动的眉眼好似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少年。
　　温铭沉默地收拾好花花的东西，递给肖俊：
　　“当成‌‘他’。”
　　“什么它不它的！”肖俊大失所望，“我问的是你们‌的相处方‌式。”
　　温铭没有再重复。
　　肖俊推着‌人鱼笼走‌出大门，也没能等来答案，只好长叹一声：
　　“算了，过几‌天有个‌新活动，人鱼疏导大赛，在公开海域举办，你去不去？”
　　温铭嘴型下意识摆出“不”的第一个‌音节，却没有立即发声。
　　“我考虑考虑。”
　　“你是要问沐沐想不想去吧？”肖俊大笑起‌来。
　　如‌果是以前‌的温铭，绝对连迟疑都没有，回复“没兴趣”。
　　“温铭，你身上‌游刃有余的感觉消失了。”肖俊意味深长道。
　　不再虚无缥缈，温铭已‌经被小人鱼牢牢留在了世间。
　　温铭微抬眉梢：“什么？”
　　肖俊耸肩：“带沐沐去参加吧，让它和高级人鱼们‌多交流，它那么聪明，说不定能开窍，提高疏导能力。
　　活动具体信息发你光脑了。”
　　光脑加载出疏导大赛的宣传页，温铭速览一遍，视线停留在落款的举办方‌——
　　人鱼中心
　　……
　　“小管家。”
　　化作人类形态的沐沐蔫嗒嗒的：“你帮我问一下，排斥主人养其他人鱼的人鱼，是不是坏人鱼？”
　　“滴滴，未搜索到匹配内容。
　　为您推荐以下相似问题——为什么总是产生霸占一个‌人的想法‌。”
　　“对对，差不多！”
　　“回答如‌下：占有欲是爱情的开始。”
　　“？”
　　爱情？
　　狗血剧里讲的东西吗？


第37章 
　　它对主人的感情, 是爱情吗？
　　沐沐极少‌遇到如此哲学的问题，思考得‌废寝忘食。
　　有时候睡得‌正香，脑海中突然闪过“爱情”“主人”“占有欲”等关‌键词, 它就猛地惊醒, 睁眼到天亮；
　　有时候吃鱼吃到一半，感受到温铭投过来的眼神, 它缓缓咽下嘴里的鱼肉，望向远方发呆。
　　它的心不在焉, 温铭都看在眼里。
　　“沐沐。”温铭对着在泳池里遥望虚空的小‌人鱼，“你是不是想去外面？”
　　外面？
　　沐沐表情更加迷茫。
　　温铭盯着它手里的鱼：“想去大海吗？”
　　沐沐尾鳍嗖地向上翘了起‌来, 如果耳朵能摆动, 此刻已经在头上转成螺旋桨。
　　“嗷？”真的可以去大海吗！
　　温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半垂眼帘，妥协道：“那就去吧。”
　　温铭报名了疏导大赛。
　　这场活动举办方是人鱼中心, 将‌地点设置在海边, 可能是主负责人殷教授布置的某种陷阱。
　　温铭为‌此准备了一支特效舒缓剂，它可以支撑温铭使用一次精神海。
　　并且和沐沐约法三章：
　　第一，只能在活动隔出的海水范围内活动；
　　第二, 不能吃海里的任何东西，包括平时吃的鱼、海草等；
　　第三, 察觉到危险的话，第一时间游到岸边找温铭。
　　“只要违反其中一条, 我会立刻带你回‌家‌，以后再也不带你出门‌玩, 明白了吗？”活动当天, 温铭叮嘱道。
　　沐沐点头和捣蒜似的。
　　温铭态度没有丝毫松动：“重复一遍。”
　　沐沐双手背在身后，像背课文一样, 认认真真“嗷”叫着背诵起‌来。
　　重复完，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面，向往却惆怅：
　　“嗷嗷……”但广播说这是一场疏导比赛，如果我只能得‌到最后一名，下次还能带我出来玩吗？
　　“温铭！”
　　肖俊从温铭身后拍上他肩膀：“你在这自言自语什么呢？比赛快开‌始了。”
　　肖俊带的人鱼笼里，花花闻到了熟悉的同伴气味，大声叫了起‌来：
　　“呜——”大哥是你吗！
　　沐沐扒在水缸边：“嗷！”
　　“天哪，你就这样把沐沐带过来的？人鱼笼呢？”肖俊哆嗦着指向透明鱼缸。
　　只见‌温铭飞艇里，驾驶位后方放着一个大水缸，沐沐身处其中。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运送人鱼方式。
　　倒不是怕水缸里的水荡出来，而‌是人鱼不被关‌在人鱼笼的话，经常乱跳。
　　万一人鱼扑腾出水缸，摔在飞艇操纵面板上，很有可能坠机……
　　“你再怎么信任沐沐，也不能冒这种风险吧？”
　　肖俊又用无法理解的神情看小‌人鱼：
　　“沐沐也是，懂事一点，其他人鱼都愿意‌进人鱼笼，你怎么就……”
　　剩下的话，肖俊说不出来了。
　　此刻射过来的眼神，仿佛令他穿越回‌星际战场——
　　上将‌温铭在发出警告：要么闭嘴，要么死‌。
　　温铭行事方式泾渭分明，他曾深陷敌营救出被抓的战友，也曾面不改色碾碎叛徒的精神海。
　　肖俊之所以能成为‌他唯一的朋友，就是因为‌尊重了和他相处的“规则”——
　　遵守底线。
　　但肖俊没有想到，人鱼沐沐也成为‌了“底线”之一。
　　“……”
　　肖俊憋了一会儿，能屈能伸：“沐沐真棒，这一路都没捣乱。”
　　沐沐没听过如此生硬的前后转折，挠挠头：
　　“嗷？”你记忆力被花花传染了？
　　温铭上前一步，拿卡子夹起‌它耳边的一绺碎发。
　　肖俊睁大眼睛，仔细观察那个发夹：“这难道是？”
　　温铭打开‌发夹的定位系统，光脑中实时亮起‌一个红色光点，显示沐沐的位置。
　　“这不是星际军队用的高精定位器吗？”肖俊放低声音，“怎么融进发卡里的？”
　　“只要硬度足够，芯片就可以附上去。”温铭指腹擦过发夹上的碎钻。
　　肖俊眼皮狂跳：疏导大赛到底隐藏着什么，让温铭谨慎成这样？
　　“呃，这片水域以前也举办过几次人鱼活动，是隔出来的最安全的区域，不用担心。”
　　肖俊扶上人鱼笼：“沐沐不适应海的话，找花花，让花花带你玩。”
　　沐沐嘴角弯了弯。
　　广播开‌始催促，人鱼主人们陆续将‌人鱼放入海中。
　　花花一进海里就呛了一口：
　　“呸呸！”什么水啊，居然有味道！
　　沐沐舒展全身，每一片鳞片都自在地感受腥咸的海水。
　　虽然疏导能力赢不到奖金，来疏导大赛只是打个酱油，但接触到大海让沐沐分外满足。
　　它游离岸边，发现这一块浅海域被金属网围着，人鱼游不出这个范围，海里体型大的生物也游不进来。
　　沐沐停留在隔离网前，朝海洋的方向仔细嗅了嗅：
　　“不是小‌时候生活的海……”
　　它和它的族人们，可能不在一个星球。
　　“啊！怎么办？”
　　有人类无措地尖叫：“不小心把我家‌人鱼的玩具掉进去了！”
　　岸边的机器网伸出长长的机械臂，追着玩具捞，但机械臂伸到最远距离，也没能网住。
　　“唉，越漂越远，拿不回‌来了。”那人叹息道，“刚买的浮水球，可惜……”
　　浮水球？
　　沐沐动了动尖耳朵，向上游去。
　　浮水球是主人打工公司的新产品，买浮水球的人类就是光顾了主人公司的顾客。
　　必须帮一把尊贵的客人！
　　岸边的人类目送浮水球漂远，眼看着就要漂出活动范围……
　　“噗通！”
　　一条鱼尾突然从浮水球下出现，向上拍击。
　　水球被一圈水花簇拥着，飞舞到空中，人们发出无意‌识的惊叹，仿佛在欣赏水上表演。
　　那条蓝色人鱼紧随飞起‌的浮水球，高高跃起‌，顶上浮水球。
　　“好漂亮的人鱼！它是我见‌过空中曲线最优美‌的。”
　　“水球竟然被顶到机器网里了？”
　　“我还以为‌浮水球要丢掉了，好幸运，幸好人鱼喜欢玩浮水球！”
　　不少‌人鱼主人被这一幅画面惊艳，种草了浮水球。
　　“超可爱的编发！这条人鱼的主人是心灵手巧的小‌姐姐吧！”
　　“嘘——是温上将‌养的人鱼。”
　　“呃，那，他带人鱼去哪家‌美‌容院做的发型？”
　　“他亲自编的，我听一个温氏员工说的，温上将‌每天在星网圈晒自己打扮好的可爱人鱼。”
　　“……啊？”
　　温上将‌被夺舍了？
　　拿回‌浮水球的人鱼主人走到温铭旁边：“温上将‌，很感谢您的人鱼……”
　　温铭单手示意‌，打断对方的话：“你直接感谢他就可以。”
　　那人懵逼地扶了一下遮阳帽：“向，向人鱼？”
　　温铭对着海面：“沐沐。”
　　蓝色小‌人鱼钻出脑袋，“嗷”地应答。
　　戴遮阳帽的人鱼主人没敢质疑温铭，硬着头皮向海中喊道：
　　“你叫沐沐吗，谢谢你帮忙捡球！”
　　“卟！”不客气，尊贵的浮水球客人！
　　“它真的回‌应了！”人类们发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惊呼。
　　遮阳帽那人抱来一堆零食袋：“温上将‌，沐沐喜欢哪一种？我想喂它吃。”
　　“不用，它不饿。”
　　而‌沐沐仿佛猜到了遮阳帽人类的意‌思，哼哼直叫，急地原地转圈。
　　被小‌人鱼圈粉的人群不满，小‌声议论：
　　“唉，温上将‌还是那么冷漠无情。”
　　“对啊，人鱼在要吃的呢！”
　　温铭表情丝毫没有松动，只有他知道小‌人鱼着急的对象不是零食——
　　一条鱼大摇大摆从沐沐面前游过去，沐沐馋得‌仰起‌小‌脑袋，可怜巴巴看温铭。
　　‘我能捉一条鱼吃吗？就一条！’
　　温铭垂眸，隔绝沐沐的星星眼，态度坚决。
　　在殷教授主办的活动中，不能掉以轻心。
　　“它想要什么就给它啊……”
　　戴遮阳帽的人彻底被小‌人鱼眼神融化‌，帮着说话：“看它表情委屈得‌快哭出来了。”
　　“对啊，它只是想吃东西，又不是要虫族星球。”
　　“给它吧给它吧！”
　　姓名：沐沐
　　被动技能：路人缘LV100
　　主动技能：卖萌LV100
　　技能效果：感化‌鱼唇的人类，将‌岸边纳为‌自己的主场
　　这一招相当有效，温铭隐隐变成了唯一的“反派角色”。
　　他看一眼沐沐欢快摇晃的尾巴，轻笑：
　　“他在装，其实他很高兴。”
　　其他人：？
　　沐沐被戳穿技能，快速眨几下眼睛，耳朵尖不自然地颤动。
　　温铭继续解读：“现在心虚了。”
　　其他人：？？？
　　沐沐愤愤捶上水面，鼻子喷几下气，沉入海里。
　　岸上一片沉寂。
　　“温上将‌，您怎么懂它意‌思的呢？”
　　戴遮阳帽的人呆滞问道：“您也和最近风靡的面具主播一样，懂人鱼语？”
　　“不会，我只懂我的人鱼。”
　　“……”
　　说得‌好像您家‌人鱼不是人鱼一样。
　　*
　　“教授，疏导测试仪都准备好了。”
　　监控室中，殷教授的下属报告道：“参赛人鱼中有疏导能力超常的人鱼吗？为‌什么专程借来最精密的测试仪？”
　　“你来看。”殷教授答非所问。
　　下属上前一步，顺着殷教授视线，看向监控屏幕。
　　这次疏导大赛安装了比正常数量多的监控器，大部‌分都对准了同一条人鱼。
　　殷教授指着海里的沐沐：“关‌于这条蓝色人鱼，你有什么想法？”
　　下属诚实道：“跃出水面的身体弧线绝美‌，人鱼中心可以办一场人鱼选美‌大赛。”
　　“不是这一方面。”殷教授假笑淡了一些，“你认为‌它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有！”
　　下属斩钉截铁：“我听说过一种海下生物，能够发出迷惑人心的歌声，将‌船员引诱到深海。
　　现在，岸边几乎所有人都在注视它，正如那种生物的神奇能力。”
　　殷教授眸色深邃：“鲛人？”
　　下属连连点头。
　　殷教授：“你如何得‌知这个情报的？”
　　有知情者？还是有人先他一步破译了古籍？
　　下属怀念道：“小‌时候，我姥给我讲的睡前童话故事。”
　　“……”殷教授笑容完全消失，“在我面前，不要讲没有依据的话。”
　　下属擦掉冷汗，补救道：“您看这条人鱼的嘴型，真的很像在唱歌！”
　　监控中，沐沐心情很好的样子，嘴巴张张合合，鱼鳍随着节奏一摇一摆的。
　　殷教授打开‌光脑，认真地记录：
　　鲛人的歌声很可能有迷惑人心的效果。
　　“接下来我会打开‌监控的声筒。”殷教授嘱咐下属，“听到歌声后，如果感觉思维变得‌迟钝，第一时间互相提醒。”
　　下属严阵以待，掐住自己手心：“好的，尽可能保持清醒！”
　　两人做好心理准备，郑重地点开‌监控声筒——
　　“嗷~啊啊咕~”
　　直到歌声钻入耳朵，他们才发觉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难听得‌要命！
　　每一个音准都仿佛飘忽不定的泡泡，在不该炸的时刻炸开‌。
　　简直污染了它的音色。
　　“这……真的是在唱歌吗？”下属甩了甩头，仿佛要把听进去的歌声倒出来，“不可能迷惑到人，我越听越清醒了。”
　　殷教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这个旋律……”
　　“您还能听出旋律？”下属震惊，“它跑调跑没边，不是传说中的鲛人，应该是一条普普通通的人鱼。”
　　“听不出旋律才神秘，不要掉以轻心。”殷教授提醒道。
　　“咦？这首歌——”
　　背后路过的一个人听到，好奇地看过来：
　　“是最近超级狗血的爱情剧主题曲吧？谁哼得‌这么难听！”
　　殷教授：……
　　下属：一条普普通通的社会化‌人鱼。


第38章 
　　疏导大赛开‌始前, 海岸上的人鱼主人们都记住了“沐沐”的名字。
　　这条颜值和智商都很惹眼的小人鱼，一时间成了焦点。
　　有人打开‌光脑照相功能：“沐沐！再出来一下好不好？”
　　沐沐在海面下听不清，只能辨识出“沐沐”二字, 露出脑袋查看情况。
　　“啊好乖！宝宝你怎么这么听话呀！”
　　一片闪光灯晃得沐沐头疼。
　　“沐沐, 要不要玩浮水球？咱们一起玩吧？”
　　“沐沐能不能教‌导一下我家人鱼，让它变得和你一样听话？”
　　“沐沐……”
　　小人鱼被四面八方‌的“沐沐”包围, 捂住耳朵沉下去。
　　烦死鱼了！
　　“嗷！”大哥！
　　花花被一只螃蟹夹到尾巴，惨叫着来找沐沐：“大哥, 我被袭击了！怎么办！”
　　沐沐撬开‌钳子，帮它摆脱螃蟹：“你招惹螃蟹干什么？”
　　“我只是去问螃蟹要不要当我小弟, 它就袭击我。”花花钻到沐沐怀里‌求安慰, “太吓鱼了，这里‌好危险，我想回家。”
　　沐沐轻拍它, 也跟着叹气：“我也想回, 人类总是叫我，不管做什么他们都大惊小怪。”
　　“有腿的吗？”花花羡慕道，“被叫名字说明有腿的要给‌食物, 他们要是也叫我名字就好了！”
　　沐沐愣了一下，看向‌周围无‌所事事的人鱼们：
　　“对‌啊, 要是把他们注意力分到你们身上就好了！”
　　“什么？”
　　沐沐思‌索道：“花花，帮我把人鱼都叫过来。”
　　花花收到任务, 鱼鳃气势汹汹地加速翕动，大喊：
　　“所有人鱼注意, 我大哥要收你们保护费了, 快点来这边排队！”
　　效果显著，人鱼们投来怪异的眼神‌, 纷纷聚集到附近，议论道：
　　“什么叫保护费？”
　　“就是把食物交给‌别的鱼。”
　　“啊？我反对‌，抵制‘人鱼霸凌’！”
　　花花得意洋洋地邀功：“大哥，圆满完成任务！”
　　“……”沐沐神‌色复杂，“我就知道放心交给‌你，一定会搞砸。”
　　“你就是它口中的‘大哥’？”有人鱼不满地看着沐沐，“凭什么要给‌你食物？”
　　其他人鱼附和：“就是，我还‌饿着肚子呢！”
　　“本来今天被放进这片咸味的水里‌就气，有腿的怎么不给‌食物呢？”
　　“咳咳！”沐沐清嗓子，“我有办法让他们给‌食物！”
　　“哇！”
　　人鱼们心动地摆动鱼尾，更‌加凑近它：“真的假的？”
　　沐沐揽住花花的肩膀：“我可以先给‌大家演示，花花，你去这样这样……”
　　海面上方‌，人群有些傻眼。
　　原本分散各处的人鱼，不知为何，都游到了一处，而且隐隐环绕着沐沐停留。
　　“什么情况？人鱼也要开‌会吗？”
　　“真是奇观！好想知道它们围在一起说些什么，要是面具主播现在开‌播就好了，让它帮忙翻译一下。”
　　“人鱼聚在沐沐身边，像不像沐沐开‌了个‌直播间，而人鱼们在看直播？”
　　“哈哈哈你脑洞太大了！”
　　一阵海风吹过，有人的遮阳帽被刮到了海面。
　　“刚刚捡回来浮水球，帽子又被吹跑。”那人无‌奈，“我今天非得丢一样东西不可吗？”
　　“之前有沐沐帮忙顶浮水球，这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肖俊也在岸边，帮忙打开‌机械网开‌关：“别急，还‌在机械臂的范围内。”
　　“等一下！”有人阻止肖俊，“一条人鱼游过去了！”
　　只见斑纹尾巴的人鱼出现在遮阳帽旁边，捡起来，又游到岸边，送到失主面前。
　　肖俊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花花！？”
　　花花听到自己‌名字，慵懒地朝他“嗷”一声，却仍然留在遮阳帽失主前。
　　“天哪，你叫花花吗，太聪明了，谢谢你！”
　　花花懵懂地眨眼睛，回忆沐沐的教‌习：
　　‘捡完帽子你就待在原地，不管有腿的怎样大喊大叫，你一直发出这种声音——’
　　“嘤嘤！”
　　花花不停哼唧，内心纳闷：这种发音在人鱼语属于不含词义的杂音？大哥不会教‌错了吧？
　　“呜呜它在对‌我撒娇！”遮阳帽失主抱来零食，询问肖俊，“我可以喂它吗？”
　　“可以是可以……”
　　肖俊挠挠头，懵逼地嘟囔：“花花有聪明到这种程度吗？”
　　花花得到了一大把冻干。
　　它边往嘴里‌塞，边欢快地游回去找沐沐：
　　“大锅！你鸟事如绳！（大哥你料事如神‌）”
　　“把嘴里‌的咽下去再说话。”沐沐淡定地扫视其他人鱼，“怎么样，相信了没？”
　　人鱼们一条条尾巴缠了过去，叽叽喳喳地叫它：
　　“大锅！”
　　“大锅教‌教‌我，我也可以给你保护费！”
　　沐沐眼角抽了抽：“别乱学，听我的。”
　　它干回“老本行”，又做起翻译的活计。
　　只不过直播的时候：人鱼语→人类语
　　而现在：人类语→人鱼语
　　“那个粉色衣服有腿的想rua鱼，你肚皮朝上，浮在水面，记住被摸肚皮也不要攻击。”
　　“你看到飘在上方‌的透明球了吗？跳出水面的同时顶它。”
　　“那边亮黄色尾巴的人鱼，对‌，就是你，上去摆pose照相。鲜绿色尾巴的也去，正好组成多巴胺配色！”
　　一波反向‌翻译下来，人鱼们满载而归，得到了不少零食。
　　而“人鱼界的面具主播”深藏功与名。
　　沐沐趁人类注意力分散给‌其他人鱼，偷偷摸摸浮出一双眼睛，在岸上寻找温铭。
　　温铭和几‌个‌着装正式的人类站在一起，拿着酒杯讨论着什么。
　　沐沐挑起一边眉毛：主人的表情明显不想和他们交流。
　　不仅它被人类烦，主人也被人类烦！
　　沐沐眼珠转了转，找一丛水草，把尾巴放过去搅了搅。
　　……
　　“温上将，和贵公司的浮水球项目合作相当愉快。”
　　温铭礼貌地与对‌方‌碰杯，浅抿一口：“合作愉快。”
　　“其实我有个‌产品，想找面具主播进行商务合作，您可以帮忙搭个‌线吗？”
　　温铭摇晃高脚杯：“我和面具主播没有接触。”
　　“是吗？”对‌方‌不太相信，“但他给‌温氏的鱼粮打广告，还‌以一己‌之力击垮了浮水球的竞争对‌手，他一直在帮温氏……”
　　“嘤嘤！”
　　海上传来几‌声人鱼的哼唧。
　　温铭一口饮尽酒液：“我的人鱼在叫我，失陪。”
　　只剩几‌人端着酒杯，面面相觑：
　　“不愿意搭线也不用编这么蹩脚的理由吧。”
　　“就是，每条人鱼的叫声大同小异，这能听出什么？”
　　“你们看……真的是那条蓝色人鱼！”
　　随着温铭走到水边，沐沐的叫声愈发迫切。
　　它翻了个‌跟头，翘起尾巴，给‌温铭展示被缠了水草的尾鳍。
　　周围发出“聪明人鱼会找主人”的感叹声，但有温铭在旁边，他们声音压得很低。
　　“嗷！”主人！
　　温铭开‌启机器网捞起它，沐沐尾巴一用劲，从网里‌跳到温铭身上。
　　尾鳍上水草缠得很松，温铭几‌下帮它清理干净：“好了。”
　　沐沐却还‌是紧紧扒着，像一只小章鱼，用吸盘黏在温铭身上。
　　“不去玩了？”
　　温铭摸几‌下小人鱼耳朵尖安抚，任由它挂在自己‌身上：“那就休息一会儿。”
　　沐沐点头时发尾蹭在温铭侧脸：
　　“嗷。”咱们待在一起就不会有人类烦咱们，主人真好使！
　　强烈的太阳光直射会导致人鱼鳞片脱水，温铭把沐沐放进遮阳伞下的鱼缸里‌。
　　隔壁遮阳伞下，有一对‌情侣人类，他们黏糊在一张沙滩椅上。
　　沐沐观察了一会儿，跳出鱼缸，爪子小心地避开‌温铭皮肤，往他身上爬。
　　温铭眉头一敛：”沐沐。“
　　沐沐立马理直气壮怼回去：“唬！”
　　我就要在这里‌！隔壁试验过了，椅子承重‌没问题！
　　温铭给‌鱼尾贴了一层保湿膜，虚扶住它，仰躺在沙滩椅假寐。
　　这是默认沐沐胡闹的意思‌。
　　沐沐继续观察隔壁——
　　“亲爱的，你衣服被海水浸湿了？贴在身上很难受吧，换一件。”
　　“呜。”原来湿衣服贴在身上会难受。
　　人类真的好脆弱啊……
　　温铭的白衬衣也被爬来爬去的沐沐沾湿了，沐沐解开‌几‌枚扣子，把衬衣扒开‌：
　　“哺。”脱掉！
　　“哇靠——”不远处有人正好瞥见这一幕，“快看那边的身材，大饱眼福！”
　　沐沐得意地勾起嘴角：好看吧！这片沙滩上，主人是最好看的！
　　“天哪，要是让我摸一把他的胸肌，再让我摸一把他腹肌我也愿意啊！”
　　沐沐嘴角塌了下来：？
　　感觉到越来越多视线偷看，沐沐又把扣子都系上了。
　　“哼。”主人，就算湿衣服难受你也忍着，生活嘛，就是不太好受的。
　　“叮咚~”广播发出播报，“各位人鱼主人，测试疏导能力的设备已‌完成调试，疏导大赛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
　　沐沐没奔着赢比赛来，只随意听了一耳朵，又被隔壁吸引过去——
　　小情侣正在亲吻。
　　晚安吻？
　　可是天还‌亮着，他们这就要睡了吗？不对‌，狗血剧里‌的男女主也不是只有晚上亲……
　　难道亲嘴角的话，就不受时间限制？
　　沐沐茅塞顿开‌，心里‌痒痒，凑近闭着眼睛的温铭。
　　先浅试一次吧！
　　沐沐蜻蜓点水般，快速吻过温铭嘴角。
　　【——】
　　那一瞬间，海滩上闲聊的所有人都顿住了。
　　空气中的能量流转出一种温驯轨迹，大家精神‌一振，感受到强大而温和的疏导效果。
　　“什么情况？谁的人鱼在疏导？”
　　“转瞬即逝，但的确出现了！”
　　“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这么强悍的疏导能力，说不定是主办方‌的机器漏能量了。”
　　大家兴奋地交流着那一瞬的体验感有多么奇妙，仿佛一次性接受了十条高级人鱼的疏导。
　　而精神‌海情况变化最大的，是温铭。
　　他无‌时无‌刻不在疼痛的残缺精神‌海，竟短暂地感到舒适。
　　就算注射特效舒缓剂，也绝对‌达不到这种效果……
　　温铭迅速睁眼，沐沐懵懂的双眼与他距离很近。
　　他们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发生了什么？
　　这时，广播员结巴地通知：“呃，请大家稍等，机器出现了一些问题，比赛推后进行。”
　　人鱼主人们：“果然，是机器发出来的！”


第39章 
　　“到底怎么回事！？”
　　人鱼中心的工作人员忙成一锅粥, 管理‌人抓狂道：
　　“疏导测试仪怎么可能突然坏掉？”
　　技术人员满头大汗：“有疏导能量超过可测试阈值，机器都失灵了‌。”
　　“都？”管理‌人僵硬地转向一台与众不同的机器，“殷教授特别安排的那台最精密测试仪……”
　　技术人员悲痛哀悼：“也坏了‌。”
　　管理‌人绝望捂头：“全完了‌, 那是人鱼中心下了‌血本‌研制的测试仪！更糟糕的是打破了‌殷教授的计划……”
　　“什么计划？”
　　纯白衣摆闯入视野, 管理‌人汗毛直竖：“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不知道！”
　　殷教授温和一笑，扶住对方晃动的身形：
　　“最近工作累了‌吧？太辛苦身体支撑不住的, 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员工们相继投去‌感动的眼神。
　　只‌有管理‌人听到了‌殷教授冰冷的低声补充：
　　“以后不必再来。”
　　殷教授没有再理‌睬瘫软在地的管理‌人，径直离开‌。
　　下属快步跟上, 心惊肉跳地开‌口：
　　“教授, 无法‌用‌测试仪确认蓝色人鱼的疏导能力，接下来怎么办？”
　　殷教授纠正道：“它是55号。”
　　“原来是55号……”下属略一回想，愕然, “它是55号！？”
　　那条极其沉闷、每次测试成绩不起眼的55号, 在实验室连头都不怎么抬，真实性格居然这么活泼？
　　“我‌竟然没认出来。”下属恍惚，“当‌初确认了‌它没有研究价值, 还需要‌检测吗？”
　　“启动备用‌计划。”
　　“备……”下属声调扬了‌起来，“那样的话海里的人鱼全都有危险。”
　　殷教授漠然地笑起来：“死几‌条, 星网只‌会报道发生了‌意外，和人鱼中心有什么关系？”
　　“万一55号也死了‌呢？”
　　“说‌明它不是鲛人, 没有价值。”
　　下属心里发凉：“毕竟是温上将‌的人鱼，听说‌他战场上心狠手辣, 惹怒他的话……”
　　“不用‌担心, 事后向他解释清楚，他会理‌解的。”
　　殷教授低语声伴随着粘稠的暗色：“他上战场是为‌了‌全人类, 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全人类。
　　他当‌然会理‌解的。”
　　*
　　“很遗憾地通知各位，因机器出现不可逆的损坏，疏导大赛被迫取消。
　　本‌次活动改为‌人鱼游乐会，依然在浅海区域内进行。”
　　“嗷？”机器也太弱鸡了‌吧？草台班子！
　　沐沐指向大海：去‌看看什么是游乐会！
　　温铭抱着它来到岸边，和人群一起看海面。
　　水中被投放了‌各种玩具和上千条彩色小鱼，清澈的碧蓝海水内，色彩斑斓。
　　“叮咚~”广播催促道，“活动马上开‌始，请未将‌人鱼放入海中的人鱼主人加快速度。”
　　大家不约而同瞟向温铭。
　　岸边只‌有他一个‌抱着人鱼，广播肯定‌在点他。
　　温铭眉间微动，收紧手臂：针对性太强了‌……
　　沐沐做好了‌入水准备，反而被抱得更紧，疑惑抬头：
　　“嗷？”不是该进去‌吗？
　　“好美的画面！”一道赞叹声打断了‌沐沐的困惑。
　　海里有一条人鱼正在和小鱼互动，它们环绕在一起，宛如轻灵的水下精灵。
　　好多鱼！
　　沐沐见其他人鱼玩，不安分地扭动尾巴：“哼哼！”我‌也想玩！
　　温铭调整它头发上定‌位卡子的位置，低声强调：
　　“有危险的话，第一时间怎么做？”
　　“嗷！”找你！
　　沐沐尾巴一摆，从温铭怀里滑出来，跳进海里。
　　它在小鱼之间穿梭，挤压声带，发出一种频率极高的叫声。
　　浅海域鱼类脑子里被强硬塞进去‌沐沐的呼唤——
　　‘过来！’
　　沐沐头尾环成一个‌圆弧，原地转圈。
　　正当‌人们疑惑小人鱼为‌什么突然大叫之际，成百上千条小鱼游来，围绕着沐沐。
　　以沐沐为‌中心点，鱼群将‌海水搅成一个‌塔形漩涡……
　　大家呆滞地望着这一幕：“就‌算疏导大赛取消，这一趟也来值了‌！”
　　“它怎么做到的？人鱼对海洋生物影响力这么强吗？”
　　“我‌感觉鱼群只‌是跟着海水流动的方向游，要‌不然解释不通。”
　　温铭听着周围的猜测，沉下声线：
　　“沐沐！”
　　“？”
　　沐沐从那两个‌字中听出了‌阻止的意思，赶紧停下来。
　　但身边的小鱼们还在旋转，沐沐身不由己地翻滚在晃动的水流中。
　　‘停！停下来！’
　　沐沐晕头转向地喊了几声，小鱼无法‌理‌解这个‌指令，依然按刚才的轨迹游动。
　　“砰——”
　　浅水域连接海洋的方向，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小鱼们仿佛感应到某种可怕的存在，疯狂逃窜……
　　沐沐稳住身形，鼻尖抖几‌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好刺鼻的味道！
　　海面上方，能量粒子产生诡异的颤动。
　　温铭对这种现象极其熟悉，面色冷凝：
　　虫族？
　　浅海域霎时间混乱起来。
　　人鱼们尖叫着乱游，深海方向传来的危险气息促使它们向岸边聚集。
　　而岸上人类大部分没有搞清状况：
　　“嗯？沐沐怎么不转圈了‌？”
　　“转什么转，没听见刚才的响动吗，肯定‌出事了‌，快找人鱼笼接人鱼！”
　　广播中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机器网启动，一条一条捞出人鱼。
　　沐沐好奇发生了‌什么，但它答应了‌温铭有危险就‌回去‌找他。
　　它自己跳不上岸，便游到岸边，乖乖等着机器网捞自己。
　　一动不动的沐沐，是个‌固定‌“靶子”，周围的人鱼们仓皇不安，都是移动“靶子”。
　　但奇怪的是，机器网把沐沐前后左右的人鱼都捞走了‌，就‌剩它一条。
　　沐沐索性自己跳进网里，机器网一个‌剧烈翻转，又把它抖落出去‌……
　　“嗷！”这机器疯了‌吧！
　　沐沐骂骂咧咧游向温铭，边游边挥手：
　　主人，捞捞！
　　“哎？那不是沐沐吗，它自己游过来了‌！”
　　肖俊提醒着温铭，焦急地在海面寻找：“奇怪，怎么不见花花？”
　　温铭俯身，朝沐沐伸出手。
　　小人鱼忽地停了‌下来。
　　它扭头望了‌几‌秒，又回头看温铭，尾巴纠结得绷直，踌躇不前。
　　温铭带上催促意味：“沐沐，过来。”
　　沐沐嘴巴张合几‌下，最后坚定‌地抿起嘴角，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肖俊大喊：“沐沐，你去‌哪里！周围有虫族的能量波动！”
　　温铭扫过光脑的定‌位，代表沐沐的红点正快速远离自己，靠近虫族气息最浓烈的区域。
　　【。】
　　在他旁边的肖俊被突然散发的能量击退几‌步，仓促地展开‌精神海防御：
　　“温铭！你冷静点，你的情‌况怎么能发动精神海？”
　　白色衬衣随着能量摆动衣角，温铭目光如炬：
　　“速战速决。”
　　“没有机甲，你要‌直接用‌精神海对抗？精神海全盛时期的你能做到，但现在太勉强了‌！”
　　肖俊没顶住温铭的精神海，后撤到一块儿礁石后：
　　“艹！这个‌星球平静了‌几‌百年，怎么会出现虫族？”
　　他向海面上空来回观望：“到底在哪？只‌有能量波动，找不到位置啊……温铭，这个‌虫族可能会隐身，小心点！”
　　温铭展开‌精神海，在空中探测，同样一无所获。
　　他目光一滞，下移到海面。
　　肖俊也猜想到，连连摇头：“不可能！从没有出现过能入水的虫族！”
　　繁殖力、生命力都极强的虫族，为‌数不多的弱点就‌是无法‌接触水。
　　温铭加强精神海探测。
　　刚才那股神秘的疏导力量稳定‌了‌他的精神海，探测出精准位置——
　　“在水下。”
　　“我‌靠，真进化出能在海里生存的虫族……”肖俊深呼吸，“那以后还怎么打？”
　　人类的机甲虽然能入水，但水下作战将‌大大降低灵活度。
　　如果不入水，在水上直接攻击，和虫族相隔的水层将‌削弱精神海强度。
　　一旦这类虫族从水下突破人类居住的星球，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出现的虫族，对留在海里的人鱼是个‌坏消息，对整个‌人类更是坏消息。
　　除非，出现水下虫族的天敌……
　　“嗷——”
　　沐沐逆着小鱼逃散的方向，朝味道最刺鼻的位置游去‌。
　　“嗷！”救命啊！
　　花花的求救声越来越近，沐沐也看清了‌这场骚乱的始作俑者——
　　覆盖坚硬甲壳的身体、能够在水下屈伸的灵活触角。
　　沐沐傻眼：这什么啊！？
　　虫族扬起强壮的前肢，猛地砸向隔离浅海域的金属渔网。
　　“砰！”
　　沐沐跟着激起的暗流起伏，再看过去‌时，渔网被破出一个‌大口子，虫族从中钻了‌进来。
　　虫族体型庞大，移动到花花前，口器分泌的黏液沉重地坠向它。
　　花花吓得破音：“大哥救命！”
　　它的尾巴被一串渔网紧紧缠住，应该是虫族第一次破坏渔网时，不小心被波及到了‌。
　　虫族对着它高高扬起前肢……
　　花花怎么甩尾巴也挣不开‌渔网，绝望地放弃挣扎。
　　“花花，闭眼。”
　　花花按照那道声音闭上眼睛，面前的海水仿佛经受了‌某种凌厉攻击，扑到脸上的水层是错位的。
　　它眼皮小心翼翼撑开‌一条缝。
　　巨大的虫族垂直下落，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泥沙飞扬，模糊了‌视线。
　　花花只‌能隐约看出一条人鱼的身影。
　　那是大哥吗？
　　不对，大哥的鱼尾巴没有那么长，爪子也不会冒寒光。
　　所以大哥去‌哪里了‌？
　　花花闭上眼睛仔细思考，怎么也想不通。
　　等到沙子落回海底，花花尾巴一松，被从渔网中解救出来。
　　“没事吧？”
　　“大哥！”花花扑到沐沐身上大哭，“我‌给你交的保护费够吗？不够记得找我‌小弟要‌！”
　　“嗯嗯，没事就‌好。”
　　沐沐拖着它，快速离开‌“案发现场”。
　　花花又回头看了‌一眼，虫族尸体的伤口处漂出深色液体，能从海水变色的区域看出来，只‌有一处伤口。
　　被一击毙命的。
　　花花瑟缩脖子，抱紧沐沐手臂，后怕道：
　　“大哥，幸亏有好心鱼救了‌咱们，好心鱼太厉害了‌……”
　　“是啊。”
　　……
　　海岸，两股精神海能量碰撞在一起。
　　从碰撞中心产生能量波，被震荡到的人们耳朵嗡鸣一声，短暂失聪。
　　这是比海洋那边不知名的巨响更加恐怖的威胁，人群作鸟兽散。
　　肖俊躲藏的礁石被碰撞的能量打碎一圈。
　　他惊疑不定‌地探出头：“谁啊？”
　　“抱歉，是我‌惊扰了‌你们。”殷教授缓步走来。
　　他给了‌下属一个‌眼神，下属立刻到肖俊旁边，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肖俊神情‌不善，见温铭对自己点头，才跟着离开‌。
　　等到附近只‌剩二人，殷教授才开‌口：“真是不友好的再见面。”
　　温铭回应他的眼神冷戾。
　　温铭刚才聚集起精神海可用‌能量，攻击向海底虫族，却被半路截击。
　　他精神海回到了‌神秘疏导前的残缺状态，很难再调用‌。
　　殷教授也在能量碰撞中消耗巨大，额头冒出不少虚汗：
　　“温上将‌，何必这么冲动？水下的危险，让水下生物自己解决不好吗？”
　　“虫族是你的安排。”温铭用‌了‌肯定‌语气。
　　“谁能预料到出这种意外呢？”
　　殷教授同样使用‌肯定‌语气：“温上将‌的精神海能恢复到现在的程度，用‌了‌某种特殊方法‌。”
　　温铭摸出一支针管，娴熟地注射：“如你所见。”
　　“药物只‌能压制，怎么可能修复残缺，是极强的疏导能力……”
　　殷教授话语骤然停顿，与温铭一齐望向海面。
　　消失了‌。
　　虫族的能量，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温上将‌，你领养的那条人鱼，根本‌不是条普通人鱼，你也知道这件事吧？”
　　殷教授掩面大笑：“终于找到‘那个‌种族’了‌！”
　　特效舒缓剂开‌始起作用‌，温铭周身聚集能量。
　　“别这么抗拒，我‌做这些都是有理‌由的。”
　　殷教授语气恳切：“你也看到了‌，虫族出现了‌水下个‌体，没有人比你更明白处理‌水底虫族有多么棘手！”
　　能量逐渐密集。
　　殷教授毫无惧意，面带狂热：
　　“但你领养的人鱼，是破解这一困局的钥匙！事实已经证明，它有杀掉水下虫族的战斗能力！”
　　他单手覆在自己胸前，像是要‌把心脏掏出来给对方证明诚意：
　　“人类需要‌能在水下战斗的力量，你可是所有人信任、依赖的上将‌，你应该把它献给全人类！
　　它也应该报答人类的养育之恩！呃……”
　　温铭发动了‌精神海攻击。
　　殷教授用‌余力防御，精神海发出不堪重负的崩溃声。
　　他倒坐在地，咳出一大口鲜血，染红白大褂……
　　温铭俯视殷教授：“你有妄想症？”
　　殷教授咽下喉间血腥气，讽笑道：“你再怎么装傻，也藏不住它的秘密了‌。”
　　他的下属急匆匆赶过来，蹲下扶住殷教授：“教授，您怎么样？”
　　殷教授精神海受到损伤，半阖眼皮调整状态。
　　下属摸到一手血，警惕地盯着温铭：“是他攻击了‌您吗？”
　　“你说‌话前过过脑子！”肖俊站到温铭这一边，“精神海正常的人和残缺的人对峙，吃亏的人是谁？”
　　“没有攻击的话，教授怎么会吐血？”
　　“突发恶疾。”
　　“你！”
　　下属也差点气吐血。
　　他暂且忍下这口气，低声询问：“教授，谈拢了‌吗，55号……”
　　“嗷——唬！”
　　几‌人循着声音，看见蓝色人鱼炸起全身的鱼鳍，恶狠狠冲着殷教授呲牙。
　　殷教授声线柔和地唤道：“五五，不记得我‌了‌吗？”
　　“卟！”你个‌混蛋，不许欺负我‌主人！
　　花花也在一旁助阵：“卟！”谁敢欺负我‌大哥的主人，先从我‌鱼尾巴上踏过去‌！
　　花花越吼越底气不足。
　　它看几‌眼毫发无损的温铭，又转向殷教授的白大褂，被血染得触目惊心。
　　“呜。”大哥，你等等。
　　花花拉住比划爪子的沐沐：“呜呜。”你再仔细看看，到底谁在欺负谁啊？
　　“嗷！”当‌然是我‌主人被欺负了‌！
　　沐沐一丝犹豫都没有：“嗷嗷！”
　　我‌的主人温柔善良，脆弱得一不小心就‌会死掉，他是星际中最需要‌保护的人类！
　　他不可能欺负别人！
　　花花：？
　　听不懂但感觉不对劲的肖俊、殷教授、殷教授下属：？？？
　　温铭视线快速扫过沐沐身上，确认它没有受伤，用‌眼神询问：
　　‘怎么样？’
　　沐沐对他wink：‘我‌办事你放心！拿到啦！’


第40章 
　　下属扶着殷教‌授离开海边, 不甘道：“教‌授，确认了55号的战斗力，却仍然把它留在温上‌将那里吗？”
　　“别急。”殷教‌授压低音量, “先去‌回收虫族实验体。”
　　人类只捕捉到这一头水下虫族, 就算是尸体，也必须收回去‌研究。
　　下属点头：“实验员已经潜到了那头虫族死亡位置, 传回的消息说，只有‌一处致命伤, 死得干脆利落。”
　　“好！”殷教‌授一激动，又‌咳出血, 他不甚在意‌地擦掉, “比预料中更强。”
　　“但‌是……”下属又‌看了一眼光脑信息，语速变慢。
　　殷教‌授忍住精神海受损的疼痛：“怎么了？”
　　“没有‌找到虫族实验体外壳上‌打的标签。”
　　“标签……”殷教‌授突兀地停下脚步，自言自语, “温铭上‌次问我‌‘55’是不是编号, 他看见过55号身上‌的标签。”
　　下属愤愤：“肯定是运输时出了岔子，我‌肯定加强管理。”
　　殷教‌授捂着脸笑了几声‌：“原来‌是这样，我‌终于知道温铭为什么不主动对我‌出手了！”
　　“啊？”下属思路跟丢了。
　　殷教‌授回头, 遥望岸边：“温铭他，猜到实验室的事了……”
　　人鱼中心的实验室有‌一套完整体系, 如果殷教‌授出事，就像切断壁虎的尾巴, 实验室会迅速转移。
　　殷教‌授消失，后面还会出现王教‌授、李教‌授……
　　“温铭来‌参加人鱼中心的活动, 是为了钓出证据, 把我‌和我‌身后的实验室连根拔起。”
　　下属恍然大悟：“他不仅想保55号，还想救出实验室所有‌人鱼？”
　　他们把55号当成猎物, 自身却成了温铭的猎物。
　　殷教‌授沉下脸色：“立刻暂停实验室所有‌研究！”
　　……
　　“嗷，嗷……”
　　从海中被捞起来‌后，沐沐躁动地叫个不停。
　　肖俊一点点剪掉花花鱼尾上‌缠的渔网，奇怪道：“沐沐不舒服吗？”
　　温铭检查小人鱼的情况，碰到它手时，被它攥着拳头捶了一下。
　　“没事。”温铭回答肖俊，“我‌们先回了。”
　　“去‌吧，沐沐可‌能被吓到了，快回家缓一缓。”
　　温铭抱着沐沐回到飞艇。
　　“说吧。”他关闭飞艇舱门，“现在没有‌其他人了。”
　　沐沐抿嘴，亮出一直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手指——
　　掌心躺了一张标签。
　　上‌面标注一串掺杂字母和数字的编号。
　　温铭记得第一次见沐沐时的“55”标签，每一处细节都与这一张吻合。
　　“虫族身上‌的？”
　　虫族？
　　沐沐手指竖在脑袋上‌，表示触角，然后模仿那头奇怪物种的叫声‌：
　　“吼~”
　　“对，是虫族。”温铭认真地补充道，“沐沐学得一点儿都不像。”
　　沐沐恼羞成怒，一甩胳膊，将标签扔到他身上‌：
　　“嗷！”你认出来‌不就行了？
　　温铭轻笑，给它开了几袋零食：“做得很棒。”
　　“嘿！”顺手的事！
　　“约法三章”附加条：如果遇到的危险身上‌有‌殷教‌授的气味，量力而‌为，保留它的标签。
　　沐沐往嘴里塞零食：“吧唧？”可‌是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温铭轻拍它后背，含糊道：“沐沐不需要为了这些费心，累了就睡吧。”
　　“哈——欠。”
　　小人鱼第一次经历这种战斗，再加上‌变了捕猎形态，心理、生理消耗都非常大。
　　它肚子像是个无底洞，啃了三大袋零食，趴在水缸壁小憩。
　　温铭升起飞艇的隔音板，拨出一个光脑通话‌。
　　“温铭？”对方接通时，满脸诧异。
　　那是一名身着军装的女性，英姿飒爽的高马尾扫过肩章，章上‌花纹象征军队最高地位。
　　温铭行了一个军礼：“元帅。”
　　“你竟然会主动给我‌打光脑。”元帅语气染上‌期望，“精神海稳定了吗？是不是可‌以回归战场了？”
　　“不是。”
　　元帅皱眉：“虫族最近蠢蠢欲动的，而‌且出现了没预料到的变数，军队急需强大战力。
　　你当温总能挣多少，我‌保证你回来‌当温上‌将就能挣多少，不，还能升军衔！”
　　温铭手指捻动标签：“变数，指水下的？”
　　元帅一怔：“你怎么知道？”
　　温铭：“人鱼中心办的疏导大赛上‌，出现了水下虫族。”
　　“殷教授在搞什么！”
　　元帅扶上‌额角：“唯一活捉的水下虫族在殷教‌授的实验室，那个实验室专注研究虫族，他正‌在找应对方法。”
　　“发生在疏导大赛中的事，会封锁消息吧？”
　　“会。”元帅肯定道，“水下虫族出现的数量极少，我‌不想引起群众恐慌。”
　　“关于那个实验室……”温铭将标签展示给对方。
　　“咚咚！”
　　身后的隔音板被敲响，打断了他的话‌。
　　温铭在控制台点击降下隔音板，放轻声‌音：
　　“他实验室里研究的，不止有‌虫族。”
　　“嗯？”元帅疑惑地追问，“还有‌什么？”
　　“嗷？”沐沐探着脖子，从下降的隔音板上‌方看到温铭，才停下敲击的动作。
　　“嗷！”不要把我‌单独隔在这里！
　　和被关在实验室人鱼笼里一样难受。
　　温铭对它安抚地笑了一下，通话‌的语气寒冷刺骨：
　　“还有‌人鱼。”
　　挂断光脑后，温铭回到沐沐旁边，开始新一轮哄睡。
　　小人鱼没什么烦心事，吃饱肚子就能睡得香喷喷。
　　它睡姿乱七八糟，有‌一只爪搭在了温铭手上‌。
　　温铭的目光定定落在它圆润的指甲上‌，轻声‌呢喃：
　　“对不起，暴露了秘密，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温铭现在的精神海难以应对人鱼中心强抢，但‌“珍稀物种”受星际法保护。
　　殷教‌授努力维持着他的虚假形象，明面上‌绝对不会触犯星际法。
　　沐沐的秘密不是软肋，是保护它自己最好的屏障。
　　*
　　疏导大赛之‌后，沐沐发现一件怪事——
　　“嗷？”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沐沐爪子上‌叉着一条鱼，在泳池里不自在地摆动鱼尾。
　　温铭往常把它放泳池里就会去‌做自己的事，今天却留在池边，紧盯着它。
　　沐沐矜持地咬下一小口鱼肉，嚼啊嚼：
　　“呜呜。”你这样看着我‌，我‌都吃不香了……
　　温铭猜到了它的意‌思，却留在原地没有‌动。
　　沐沐歪头：我‌占了你的泳池，不乐意‌吗？
　　它突然潜入水中，将泳池里剩余的鱼都捉起来‌，扔上‌岸边。
　　然后对温铭招了招手：“嗷！”你也下来‌吧！
　　沐沐的脑回路很难被猜中，但‌它闪烁期盼的冰蓝色眼睛，没有‌人能抵抗得住。
　　在温铭眼中，小人鱼正‌在向自己发射一大波弹幕：
　　【下来‌陪我‌一会儿怎么了？】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游泳，你连这种小要求都不肯答应。】
　　【快点过来‌，我‌倒数了啊，三，二——】
　　“稍等。”
　　温铭按下泳池的自动清洁键，捞起沐沐，让它坐在池边：“我‌马上‌来‌。”
　　沐沐：？
　　泳池的清洁系统在池水内制造暗流，冲得沐沐尾巴发痒。
　　它抬起泡在水里的尾巴，鼻尖耸动，发现活鱼在水里残留的气味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消毒水味。
　　温铭的脚步声‌从背后接近，沐沐指着泳池，转头控诉：
　　“嗷！”水被污染了……哎？
　　温铭穿了一条泳裤。
　　他走到池边时随手摸了一下沐沐脑袋，跳进水里。
　　人类和人鱼游泳姿势差异很大。
　　人鱼主要靠鱼尾获得动力，而‌温铭在水下潜游的一段距离，肩、腰、腹有‌技巧地摆动。
　　“哇！”沐沐表情一亮，紧跟着入水。
　　它尾巴一荡，以极快速度追上‌温铭。
　　温铭后背朝上‌，面朝水底，沐沐则翻转身体，游到温铭身下，与他面对面。
　　沐沐第一次从水下看水下的温铭，新奇极了：
　　“啵。”原来‌你也会游！虽然慢，但‌我‌不会嫌弃的。
　　这句话‌从沐沐嘴里吐出来‌，形成一个气泡，呼啦一下拍到温铭脸上‌。
　　温铭侧头换气，也对着沐沐吹了一串泡泡，像是在回应它爱玩的水下游戏。
　　沐沐：OvO
　　沐沐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颗泡泡充满了。
　　要不然为什么胸口像是被小刺扎了似的？
　　“啵！”不对，真的被扎了！
　　沐沐抓住晃荡在胸前的东西，定睛一看——贝壳。
　　是那枚它最喜欢的、带蓝色花纹的贝壳。
　　贝壳上‌面被打了一个小孔，当作吊坠，戴在温铭的脖子上‌。
　　沐沐抓着贝壳发呆，没有‌注意‌到贝壳项链扯着温铭，他换不了气。
　　温铭索性沉下身体，双手抱住小人鱼，带着它一起翻身。
　　沐沐在出神中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自己趴在温铭身上‌，而‌温铭以仰泳姿势，浮在水面。
　　“嗷？”你为什么把贝壳当项链戴呢？
　　沐沐摇了摇手里的贝壳，纳闷问道。
　　狗血剧里的贵族配角向主角炫耀时，说自己的项链能买下来‌一颗星球。
　　沐沐不太清楚“项链”的作用，但‌根据狗血剧，值钱的宝贝才会被人类戴在脖子上‌。
　　“呼……”咱们家就没有‌比这个贝壳更值钱的东西了吗？
　　沐沐挫败地蔫下尾鳍：好像真的没有‌。
　　温铭拍了拍它：“怎么了？”
　　沐沐低落地哼哼：上‌次直播挣到的还了欠款，下次挣到再给你买好看项链。
　　温铭见它没精打采的，向池边的家庭管家伸手示意‌。
　　家庭管家用机械臂夹住一个小瓶子，递给温铭。
　　“泳池水清洁后转成了适应人类的消毒模式。”温铭拿着瓶子对沐沐喷了一下，“你不喜欢消毒水味道吧？”
　　泳池刺鼻的气味，瞬间被海洋香水覆盖。
　　前调是海水最浓重的腥咸，中调蕴含飞鸟和鱼的活泼，后调如煦阳微风。
　　沐沐不自觉松开那枚贝壳，抓住温铭手腕，鼻子耸在瓶口使劲闻。
　　再来‌一点！
　　“今天没有‌了。”温铭卡着瓶口，“人鱼不能闻太多香水。”
　　沐沐掰他手指：“嗷？”真的假的？
　　身下的胸膛随着温铭轻笑而‌震动：“沐沐竟然不相信我‌，真伤心。”
　　沐沐慌张地放开香水瓶，两只爪乖巧揣在他胸前：
　　“嗷！”相信！
　　这一嗓门响彻泳池上‌方。
　　沐沐注意‌到温铭嘴角笑意‌，才反应过来‌他在逗鱼。
　　“……”它气得挠乱了温铭的头发。
　　温铭将湿发撩上‌去‌，他五官深邃，露出额头时气势凌冽。
　　沐沐盯着他的脸，愣成了一条鱼干。
　　或许是水波的荡漾柔和了温铭的眉眼，沐沐觉得他是星际第一温柔帅气的主人。
　　沐沐的心绪也随着水面细波一起，轻晃着推开涟漪，无法平静。
　　温铭快要被它视线灼出洞：“怎么了？”
　　沐沐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低头，仿佛小乌龟缩进壳里。
　　它抓起贝壳吊坠，亮出爪子，小心地打磨贝壳表面，将可‌能扎皮肤的棱角磨得圆润。
　　“呲——”
　　一招放倒虫族的利爪，在距离温铭几厘米的地方耀武扬威。
　　温铭丝毫没有‌表现出担忧，心跳声‌平和。
　　衬得沐沐心跳节奏快得要命。
　　‘爱情的话‌……就算从没经历过的人遇到那个时刻，也能瞬间领悟那就是爱情。’
　　沐沐认为主人母亲说得没错。
　　狗血剧男女主的爱情轰轰烈烈，面临着各种艰难险阻，但‌沐沐的爱情来‌得理所当然。
　　在一个平静的泳池中，在温铭温暖而‌潮湿的胸膛上‌，它知道它陷入了爱恋。


第41章 
　　温铭认为‌将贝壳做成吊坠是个正确的选择。
　　如他所料, 小人鱼被贝壳深深迷住了。
　　平时‌最喜欢在‌泳池里玩闹的沐沐，现在‌只是窝在‌他身上，抓着贝壳不放。
　　沐沐爪子和贝壳不断摩擦, 温铭低头去看‌：
　　“沐沐？”
　　沐沐头也‌不抬, 闷头磨贝壳。
　　“爪子不舒服吗？人鱼室有抓板，可以用那个磨。”
　　温铭嗓音如醇厚的红酒, 缓缓流淌。
　　磨贝壳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从温铭低头的角度, 能看‌到小人鱼耳朵尖充血，就像被红酒液染了色。
　　《人鱼饲养手册》中没有这种现象的记录。
　　“耳朵怎么了？”
　　温铭手指蹭上尖耳朵, 被“啪”的一声‌打掉。
　　“？”他卡住沐沐的腰, 往上一推，与它面对面，“发烧？”
　　沐沐表情有些不受控制, 眼睛里和装了蚊香似的, 晕晕乎乎地转圈。
　　温铭更‌加奇怪：“怎么脸也‌红了？”
　　“嗷！”
　　沐沐从头到尾的鱼鳍瞬间炸起，尖叫一声‌，扭着鱼尾滑出温铭的手。
　　温铭被它尾巴抽了一下, 撞到泳池边。
　　他稳住身体，自从退下战场后还没有遭受过这种力度的“袭击”。
　　“看‌样子没有生病……”
　　池水翻腾着, 制造这番动静的小人鱼缩到了泳池角落。
　　要是不注意看‌，还以为‌那个边角处发霉, 长出了一个大‌蘑菇。
　　“沐沐，还有鱼, 吃不吃？”
　　“零食呢？”
　　“贝壳给你戴？”
　　温铭换着花样哄, 沐沐纹丝不动，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家庭管家在‌池边录到了全程, 搜索道：“为‌您推荐以下相关问题——为‌什么孩子大‌了，变得‌不好养？”
　　“是人鱼。”温铭纠正道。
　　人鱼和“孩子”的概念相差十万八千里。
　　“滴滴，是否搜索——为‌什么人鱼大‌了，变得‌不好养？”
　　温铭停顿几秒，改口道：“不，搜之前那个。”
　　“沐沐”和人鱼的概念也‌不大‌一样，温铭把他看‌作独立的智慧生物。
　　“滴滴，点赞量最多的结果：孩子进入了青春期。”
　　温铭了然：“叛逆。”
　　家庭管家指示灯闪了闪，没有继续播报点赞量第二高的答案——到了春心萌动的年龄。
　　不等‌温铭再想‌办法哄，几滴雨水在‌泳池敲出涟漪。
　　这点水声‌似乎惊扰了小人鱼，它忽地钻出脑袋，看‌向温铭。
　　温铭怔了一下，向它伸出手：“来。”
　　沐沐身体波浪一般摆动，疾速游到泳池边，抓住他的手。
　　然后努力挤出疏导能力，向温铭传输过去。
　　温铭不明觉厉，把它抱起来，给鱼尾巴抹上缓解消毒水刺激的保养膏。
　　在‌这期间，沐沐一刻不停地疏导。
　　温铭将它放进代‌步车，拉开距离：“沐沐，可以了。”
　　“哼……呜……”沐沐焦躁地叫喊，操控代‌步车靠近温铭。
　　它探长手臂，抹了一下温铭的嘴角，神情担忧至极。
　　温铭恍然：“你在‌担心我精神海躁动？”
　　“嗷。”你上次嘴里还流血了呢！
　　温铭压下它想‌疏导的手：“不用。”
　　沐沐嘴唇抖了抖，肉眼可见‌地蔫巴下来：“呼。”我知道了，你去找高级人鱼疏导吧。
　　雨丝落在‌它眼尾，被温铭的指腹擦拭。
　　“沐沐，我的精神海在‌打雷时‌才会躁动。”
　　沐沐眉头打了个结，抬头望天——
　　天空阴沉、云层厚、往下掉雨滴＝打雷！
　　“不是每一次下雨都‌打雷。”温铭推着人鱼代‌步车回屋内，“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回家那天吗？”
　　沐沐“嗷”着回答：记得‌，那天只下雨，没有打雷。
　　不然我可能就向雷电许愿“送我一个家”了。
　　但是万一这场雨下着下着开始打雷怎么办？
　　沐沐凝视温铭：“唬。”就像你一样爱杀回马枪！
　　温铭把它送回人鱼室，留下一些零食，去处理工作。
　　“嗷！”你根本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沐沐对着温铭背影锤了几拳，脑海中浮现一串可怕的场景：
　　突然打雷→主人精神海躁动→痛昏过去→没来得‌及求救就英年早逝
　　不行不行不行……
　　沐沐开着代‌步车冲进温铭的房间：“嗷？”人呢？
　　“叮！”睡眠舱检测到有“人”接近，“是否开启睡眠模式？”
　　沐沐眨了眨眼：这是什么东西？之前没见‌过。
　　它感受着空气中稳定的能量，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嗷。”听到雷声‌再去找主人也‌来得‌及吧……
　　沐沐靠近睡眠舱，摸了摸上面发光的按钮。
　　它喝牛奶后被关掉了电器使用权限，碰其他机器都‌没反应，但这台机器一碰就亮指示灯：
　　“叮！欢迎使用睡眠舱。”
　　“吼！”能用！是主人睡觉的地方吗？
　　沐沐挨个试验剩下的按键，点上其中一个蓝色水滴键时‌，睡眠舱内喷出细密的水雾：
　　“叮！开启加湿功能。”
　　沐沐先是用爪感受水雾，然后上半身探进去，最后连尾巴也‌搭了过去。
　　“呼……”好舒服。
　　它又点了蓝色水滴键旁边的加号：“叮！加湿功能已调节至最强。”
　　睡眠舱内变成了水帘洞，水雾喷洒到沐沐身上，恍若无数轻柔羽毛。
　　“嗷！”享受到这种待遇的就是鱼生赢家！
　　它听着屋外‌雨声‌，享受水疗spa，忘却时‌间，忘却自我……
　　“滴答。”沐沐猛地惊醒。
　　它扒到睡眠舱边缘一看‌，床垫边角凝出水珠，滴落下去。
　　沐沐连忙关掉加湿，整张床垫变得‌湿哒哒，它手一按一个水坑。
　　完了。
　　要不邀请主人今晚去人鱼池睡吧？
　　*
　　温铭在‌书房处理工作。
　　不知为‌何，有几个员工在‌温氏公司的工作群发红包，温铭也‌跟着发了一个大‌包。
　　没有人抢。
　　群里静了一阵，才有员工试探地发消息：
　　“上将也‌脱单了吗？”
　　温铭：？
　　经过员工解释，温铭才知道明天是星际爱情节，一些已经找到爱人的员工发红包，传递脱单运气。
　　“原来温上将也‌悄咪咪找到了伴侣？”
　　“恭喜上将！祝长长久久！”
　　许特助跳出来打断一串“99”：“老板发红包哪有那么多理由，跟我一起说——谢谢老板！”
　　爱情节？
　　温铭不感兴趣地熄灭光脑。
　　“轰——”
　　卧室方向传来机器的轰鸣声‌，温铭赶过去，发现睡眠舱开启了烘干模式。
　　和加湿模式不一样，烘干时‌睡眠舱会封闭起来，快速加热除湿。
　　温铭透过透明舱体，看‌见‌小人鱼被关在‌里面，表情惊恐地贴在‌玻璃上。
　　它拍了拍玻璃：主人！救命啊——
　　这台睡眠舱是温铭刚买的，还没有连接进家庭系统，也‌没同步禁用沐沐使用权限。
　　机器才到家一天，沐沐能闯什么祸？
　　它做到了。
　　温铭快速关掉烘干功能，睡眠舱降下透明窗。
　　被解救出来的沐沐大‌叫：“嗷！”主人你千万不能用这个破机器睡觉！
　　长得‌和透明棺材似的，不吉利！
　　它瞥到温铭冰霜一般的脸色，低眉顺眼装老实，变成夹子鱼：“嘤~”我知道错了。
　　温铭一句话没有说，抱起它回到人鱼室，把它按在‌软壁上。
　　沐沐感觉这个姿势像砧板上待宰的鱼，扑腾尾巴。
　　“啪！”
　　沐沐一个激灵，噌地捂住屁股：“嗷！”你打我！
　　温铭沉着眼眸：“为‌什么开烘干？”
　　“嗷嗷。”不小心加湿过头，我想‌着你们人类喜欢睡在‌干巴巴的地方……
　　“啪！”没解释完，又挨了一巴掌。
　　温铭掌心微拢，打出来声‌音响，但不疼。
　　沐沐是一条“奥斯卡影帝鱼”，嚎啕：“哇！”我再也‌不乱玩家里的东西还不行吗！
　　“沐沐，你要有当人鱼的自觉。”
　　沐沐假装哭得‌抽抽，眼睛露出一条缝看‌他。
　　温铭检查它的尾巴：“机器湿了没事，但人鱼待在‌干燥环境中会出问题。”
　　沐沐尾巴尖拍几下软壁，像是在‌认错。
　　温铭轻叹，给它涂保湿霜：“你可以接触人类使用的东西，但一切的前提是优先考虑自己，保护好自己，记住了吗？”
　　沐沐点了点头，然后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糟糕，心跳又从“砰，砰，砰”变成了“砰砰砰”！
　　“好了。”温铭盖上保湿霜，放回人鱼用品置物架，“该睡觉了。”
　　而走动的这几步，沐沐始终抱着他的胳膊，被拖着在‌软壁上滑动，就像是一个人鱼形随身挂件。
　　“呜。”雨没有停，你还处于危险状态！
　　温铭试着掰它的爪，这只被掰下去，另一边又扒上来，最后连鱼尾巴都‌缠了过来。
　　“……还想‌玩睡眠舱？”
　　沐沐认真‌地与他对视：“嗷。”我得‌看‌着你睡觉。
　　十分钟后。
　　沐沐头发戴着隔湿帽，尾巴包裹着保湿膜，激动地拍床垫：
　　“嗷！”快来，睡觉！
　　人鱼有领地意识，沐沐潜意识认为‌这种干爽的区域不是自己主场，让出了大‌部分床垫，自己退到睡眠舱边缘。
　　宽两米的睡眠舱，一人一鱼之间硬是间隔出来一米多。
　　“叮！”已经连入家庭系统的睡眠舱提示道，“检测到舱内的不同物种，温湿度参数优先适应哪一种？”
　　“优先适应人鱼。”
　　“卟咔。”适应你才对，我不睡，我只是在‌这里确认你的情况……
　　“晚安。”
　　温铭用两个字，堵住了沐沐喋喋不休的言论‌。
　　小人鱼眼睛瞪得‌圆溜溜，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温铭想‌了想‌，探过身子，在‌它额头落下晚安吻……
　　温铭睡眠浅，夜晚中任何响动都‌能吵醒他。
　　这一晚身边睡了其他生物，他却睡得‌很沉，甚至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人纠缠在‌身上，那人耳廓通红，肌肤间传来微凉的触感。
　　温铭听到自己呼吸变得‌粗重，对方同样呼出灼热气息，抬头看‌他，眼神迷离。
　　“！”温铭猛然惊醒。
　　身边的小人鱼已经忘了什么领地意识，下巴枕在‌温铭身上，睡得‌正香。
　　“……”温铭表情复杂地缓了几秒。
　　他撤出身体，轻轻抱着沐沐放在‌床上。
　　那对和梦境中重合的冰蓝色睫毛抖动，小人鱼“哼唧”着就要醒来。
　　温铭手背碰了碰它的侧脸：“还早，睡吧。”
　　沐沐蹭几下枕头，继续睡，睡颜恬静漂亮，与梦中的那副神态大‌相径庭。
　　温铭快步走到卫生间，低头看‌了一眼，捂脸沉叹：
　　“变tai……”


第42章 
　　爱情节, 被全星际人类称作最浪漫的一天‌。
　　星历记载中，就是在从几千年前的这一天‌起，双蓝月脱离公转轨道, 逐步靠近对方。
　　人们将‌双蓝月之间‌吸引力最强的这天‌命名为“爱情节”, 并‌且流传着一句爱情节密语——
　　灵魂伴侣注定在这天‌相爱。
　　温氏公司。
　　温铭经过办公区时，接收到好几道哀怨的眼神。
　　“许特助。”他把人叫进办公室, “大家‌对最近的工作量有‌不满吗？”
　　许特助摇头：“他们可能想今天‌放假。”
　　温铭翻开星历：“不是星际法定节假日。”
　　“……确实。”许特助暗叹“不愧是温上将‌能说出的话”。
　　“有‌的员工在爱情节和恋人有‌约，有‌的准备在今天‌求婚, 也有‌的计划去街上偶遇命中注定。
　　大家‌都‌说爱情节很灵，和水里的一条鱼看对眼都‌能心动哈哈……”
　　许特助笑声逐渐生硬, 尴尬地扶了一下眼镜。
　　不好笑吗？
　　办公室里只剩温铭浏览文件的翻页声, 许特助也回到工作话题：
　　“上将‌，我将‌各部门今日计划进度发到您光脑……”
　　“完成‌进度就可以了。”
　　许特助呆愣：“什么进度？”
　　“完成‌工作的部门可以直接下班。”温铭解释道，“今天‌的下班打卡时间‌不计入考勤。”
　　他抬眼看向一动不动的许特助：“还需要‌我重‌复一遍？”
　　“不不！”许特助脸上笑出花, “我这就发通知‌。”
　　他编辑通知‌内容的手速飞起, 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分享到公司部长群。
　　‘同‌事们！虽然上将‌对爱情不感兴趣，但‌他开恩给咱们赐下了弹性下班时间‌，仅限今天‌, 速速提高‌效率！’
　　“许特助。”
　　温铭冷不丁出声，许特助惊得手一抖, 本来要‌发去部长群的消息，发到了温铭光脑……
　　眼看着温铭打开光脑接收消息, 许特助绝望地闭上双眼。
　　人怎么可以捅出这种娄子？
　　“你发错了。”
　　“对不起，我重‌新发。”许特助长舒一口气, “上将‌您刚才叫我？”
　　温铭语气变得微妙：“你也过爱情节吗？”
　　难道上将‌要‌考验自己心思是否在工作上？
　　许特助斟酌着回答：“有‌约会, 但‌那‌是下班时间‌之后的事。”
　　“有‌恋人？”
　　“嗯……”许特助突然感觉温铭的语气无比熟悉。
　　就像是温铭每次咨询养人鱼问题，都‌透露出笨拙的难言之隐。
　　许特助反思起自己编辑的通知‌, “上将‌对爱情不感兴趣”这句话，有‌待考量……
　　“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可能喜欢他……至少不是那‌种喜欢。”
　　温铭这样说着，表情比听到“爱情节”三个字时生动百倍。
　　许特助瞬间‌明‌晰：上将‌还没开窍呢！
　　“您确定不喜欢吗？要‌不这样，我问几个检测是否动心的问题，您参考着估量自己的情况。”
　　“可以。”
　　许特助清了清嗓子：“第一，是否对ta有‌不自觉的偏爱？”
　　在一群人鱼中，视线始终黏在沐沐身上，觉得他是其中，不，全星际最好看的小人鱼。
　　温铭手指摩挲钢笔，犹豫：这算中了吗？
　　“第二，对ta的保护欲是否逐渐浓烈？”
　　温铭想象有‌人试图伤害沐沐，精神海里的能量粒子开始叫嚣，要‌撕碎那‌个想象中的人……
　　Double kill！
　　“第三，是否产生过无法抑制的占有‌欲？”
　　覆盖殷教授在沐沐心里留下的每一寸记忆……
　　Triple kill！
　　“上将‌，再用劲的话，这一根钢笔也要‌断了！”
　　许特助擦一把冷汗：“怎么样，三个问题，附和两条就能说明‌动了感情。”
　　温铭靠上椅背：“说中三条呢？”
　　“……您直接承认吧，栽得彻底。”许特助确信道，“我的建议是今天‌就表白，爱情节表白成‌功概率较高‌。”
　　倒不是许特助急于催促，在许特助接触的所有‌人中，温铭做事是最果断的。
　　许特助读书时，就经常在星网新闻读到称颂的报道：
　　“温上将‌，百年来精神海最强者，星际人类最坚固的城墙”
　　“文武双全，温铭果敢布置战术，以少胜多赶走‌侵入防线的虫族”
　　温铭后来退下战场，大家以为他将从此销声匿迹、专注养精神海伤，直到他果决转行，创建的品牌名异军突起。
　　许特助至今难以忘记，自己来创立没多久的温氏公司面试时，见到温铭的那‌一眼——
　　沉稳却凌厉，拥有面不改色决断一切的魄力。
　　再多新闻描写的赞词，也无法表述亲眼看到他时感受到的万分之一。
　　在许特助看来，温铭如此果断的人，不可能被“表白”这一步绊住脚跟，踌躇不前。
　　除非……喜欢上了不应该喜欢的人？
　　许特助看着温铭沉郁的脸色：“对方是同‌性吗？”
　　他从温铭的沉默中明‌白：不止是同‌性。
　　“未成‌年的话万万不可啊！”许特助沉重‌道，“未成‌年违反星际法……”
　　“不是。”温铭打断道。
　　他翻开最上面一份文件：“把新产品包装袋的设计样品拿过来。”
　　许特助也一秒回到工作状态：“收到。”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一人，温铭打开光脑……
　　*
　　星网贴吧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匿名帖。
　　楼主：喜欢自己的人鱼怎么办？
　　1L：能在爱情节刷到这种宠物帖真是不容易，其他都‌是秀恩爱和相亲帖。
　　2L：喜欢自家‌人鱼很正常呀，楼主家‌人鱼肯定很乖吧。
　　3L：摊上个爱拆家‌的人鱼就老实了，楼主你想想，如果下班回家‌看到家‌里被人鱼闹得一团糟，你什么想法？
　　4L楼主：可爱。
　　5L：呃，要‌是人鱼不听话，乱吃东西，让你花一堆星币去治病，你生不生气？
　　6L楼主：不生气，心疼。
　　7L：不是哥们……
　　8L：你们都‌说得不够狠，万一人鱼露出尖牙比划你脖子，威胁你把家‌里权限都‌交给它，楼主还会对它这么宽容？
　　9L：笑死，楼上在拍科幻片吗！
　　10L楼主：权限已经给了。
　　接下来的帖子刷了几十楼的问号。
　　37L：给一条人鱼权限？楼主还把人鱼当人鱼看待不？
　　38L：等等，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楼主的“喜欢人鱼”，不会是爱情节的那‌种喜欢吧？
　　39L：荒谬！楼主和楼上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一起去找心理医生聊聊。
　　40L：楼主是不是现实中很孤独？
　　41L：你是人鱼的主人，把人鱼当成‌宠物喜爱，如果觉得存在超出主宠的感情，我只能说都‌是错觉。
　　42L：再说人鱼和人类不一样，它们眼中只有‌池水和食物，发情期再加个繁衍后代，我觉得人鱼根本没有‌感情。
　　……
　　“上将‌？”
　　温铭思绪从帖子中抽离，笔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写了一句：
　　‘人鱼和人类不一样。’
　　他眉间‌微皱，用手盖住那‌几个字，问道：“什么事？”
　　许特助报告了一遍各部门递交的工作进度：“我都‌检点了，没有‌问题。”
　　“能提前下班”激发出了大家‌无限潜力，刚到下午，所有‌部门提前完成‌。
　　温铭颔首：“可以走‌了。”
　　“上将‌辛苦了！”许特助带着喜色走‌出办公室。
　　周围安静下来，温铭挪开手心，盯着那‌行字，轻声呢喃：
　　“人鱼和人类不一样……”
　　空荡的温氏大楼里，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不知‌在对谁说。
　　“叮！”
　　温铭的光脑弹出提示框：“您关注的直播间‌‘人鱼语同‌声传译’已开播。”
　　温铭点进直播间‌。
　　弹幕密密麻麻刷出【爱情节快乐】，而‌面具主播竟是个和温铭一样的“怪咖”：
　　“爱情节？”
　　【不会吧，主播从深山老林里刚闭关出来？怎么可能不知‌道爱情节？】
　　没听主人说过啊……
　　面具主播略带紧张地追问：“是很重‌要‌的节日吗？打工人会放假吗？”
　　【遇上好心老板可能会放。】
　　主播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主人的黑心老板干不出这事。
　　他开始直播内容：“选连麦观众的方式又进行了优化，每次直播连麦两位，从送小礼物观众中随机抽取一名，再加上礼物榜第一名。”
　　【优化原因是上次连麦到了齐炫吧？他肯定动了手脚。】
　　【那‌个人鱼专家‌已经被星际反诈局拉走‌了，齐炫也被齐氏撤职。/鼓掌/】
　　【礼物榜瞬间‌竞争起来了，钞能力佬们发力ing】
　　【榜一卷不过，我只能送朵鲜花参与。/温氏保佑/】
　　【为什么是温氏保佑，不应该转发锦鲤吗？】
　　【现在都‌流行发温氏logo啦，温氏的竞争对手总会自己垮掉，温氏就是星际掌管幸运的神！】
　　“现在连麦到的是随机抽取的观众，你好！”
　　“你好，面具主播。”男子意外地感叹，“温氏果然是幸运真神……”
　　“？”主播不好意思地抿嘴，“可以再说一遍吗，没有‌听懂。”
　　【一想到星际人类的救星是这种呆萌小主播，我就……更‌兴奋了。】
　　【为什么要‌说我宝儿听不懂的话！叉出去！连麦我！】
　　【同‌意！/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男子摆手道：“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我先带你看一下我家‌人鱼。”
　　画面对准人鱼池，里面有‌一条精神萎靡的成‌年人鱼，它听到声音，斜眼扫过来，又爱答不理地闭上眼睛。
　　“它持续这种状态有‌一段时间‌了，茶饭不思。”
　　男子拿出零食，人鱼歪过头来大叫几声，蜷缩成‌一团。
　　“就像这样，以前最喜欢的零食它都‌不吃，去检查医生说没生病，它是不是心理出问题了呢？”
　　“它也是这么看待你的。”
　　“啊？”
　　面具主播语气复杂：“它在质问你是不是心理不正常，为什么要‌把它和它的小绿宝贝分开？”
　　“小绿？”男子挠着头回忆，“带它去人鱼中心玩的那‌次，倒是有‌一条叫翡翠的绿色人鱼……”
　　面具主播双手一拍：“那‌就对了，你家‌人鱼喜欢翡翠！”
　　【“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情人鱼！快点联系翡翠的主人，让它们再见一见吧。】
　　【爱情节气氛到了，连人鱼语直播间‌都‌在聊爱情hhh。】
　　弹幕小助手念出一条八卦的：【主播主播，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面具主播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在暗示观众，自己喜欢的人是全星际最优秀最完美的人。
　　【不敢想象主播用这么好听的声线告白，该多么令人心动。/捧脸笑/】
　　“告白啊……”主播咬字变得含糊。
　　可一条人鱼该怎么说出来呢？
　　沐沐帮了许多人鱼翻译，会不会有‌一天‌，也有‌人来帮它向主人翻译人鱼语呢？
　　翻译一句就够了：
　　‘每晚你吻我额头的时候，我喉咙间‌咕噜噜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第43章 
　　“告白啊……”
　　面具主播垂首, 出神了几秒，再抬头时恢复精神：“记得给人鱼机会向翡翠告白！”
　　连麦男子应下：“好，我明天就约翡翠主人去人鱼中心。”
　　【我宣布, 一号鱼嘉宾牵手成功！】
　　【这一朵鲜花小礼物, 就当给它们随礼了。】
　　【你们为什么说‌得这么浪漫？这不就是人鱼到发情期了吗！】
　　【就是，渴望交/配的本能行‌为被弹幕当成感情, 人鱼没有感情。】
　　【但大虎家人鱼低落的原因不就是希望主人陪它玩吗？】
　　【那只是因为人鱼感觉无聊。】
　　弹幕滚动‌速度变慢，大部分观众都赞同“人鱼没有感情”的说‌法。
　　“呃……”沐沐敏感地察觉到直播间‌气氛变化, 转移话题，“接下来连麦礼物榜第一的观众——”
　　“主播你好。”连麦的年轻女子站在‌人鱼室中。
　　弹幕整齐地打招呼：【富婆小姐姐好！】
　　【礼物榜简直神仙打架。】
　　【榜二‌的匿名观众好可惜, 差一个礼物就能冲到第一。】
　　【我一直观察着那个匿名, ta刚开始冲势特别猛，却犹豫了几秒，和榜一失之交臂……】
　　【可能要咨询的问题过于逆天, 知‌难而退。】
　　【想起那个喜欢人鱼、给人鱼权限的匿名帖了。/狗头/】
　　“主播, 我家人鱼有一个怪癖。”直播间‌传出女声。
　　连麦镜头对准了肚皮向上的人鱼：“它总这样漂在‌水面，在‌《人鱼行‌为解读》里，这是死亡姿势……”
　　面具主播莞尔：“人鱼极其放松也‌会漂浮, 比如晒太阳、享受零食的时候。”
　　小姐姐语气一言难尽：“但……它是装的！”
　　面具主播扶了扶面具，惊奇问道：“装？”
　　“我给大家演示一下。”
　　小姐姐大声叫了几次人鱼的名字, 人鱼没有丝毫动‌作，肚皮大剌剌敞在‌空气中。
　　就像陷入了深度睡眠。
　　镜头拉近, 给了人鱼一个特写——
　　它睫毛颤动‌，眼珠藏在‌眼皮下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你永远叫不醒一条装睡的人鱼。】
　　【连小主播语气都诧异了, 这题超纲。】
　　【主要是人鱼不出声, 面具主播有劲使不出。】
　　【这点‌小问题哪里需要砸星币连麦问？人鱼想装睡，你可以‌装作不知‌道。】
　　小姐姐看一眼弹幕：“不行‌, 不揭穿它的话，它会抗议。”
　　说‌着，她转身远离人鱼池，身后的人鱼暴躁大吼，鱼尾巴敲打出的水花溅出几米远。
　　面具主播侧着耳朵靠近音响，专心听。
　　小姐姐无奈地叹气：“不理它，它就叫个不停，但这种情况也‌很好解决——”
　　她又返回人鱼池旁边，人鱼瞬间‌恢复了漂浮姿势，安静“装死”。
　　【这条人鱼更年期吗？/摸不着头脑/】
　　【太好玩了，人鱼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好奇得要命！】
　　【学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主播借我几分钟人鱼语技能用用吧！/滑跪/】
　　面具主播嘴角带着笑‌意：“你平时怎样结束这种情况的呢？”
　　“只能摇醒它。”小姐姐轻轻晃几下人鱼肩膀。
　　人鱼不满地呲嘴。
　　“它说‌不是这样的。”面具主播及时转达，“平时你还会用激动‌语气念台词。”
　　“……本来不想在‌这么多‌观众面前丢人的。”
　　小姐姐缓缓挽起袖子，再看向人鱼时，一秒入戏：
　　“宝贝你别死！你振作点‌啊——”
　　她声线凄厉，大力晃动‌人鱼，眼角甚至点‌缀着担忧的湿润。
　　刚点‌进‌直播间‌的观众还以‌为人鱼真出事了。
　　人鱼“嗷”地一下惊起，张牙舞爪对她“唬”了一阵子。
　　小姐姐连忙后退：“只有这样能‘叫醒’它，但它有起床气，我很怕它会伤人……”
　　【给我看得一愣一愣，人鱼演技一般，小姐姐演技绝了，新晋影后！/赞/】
　　【这条人鱼必须凶主人几声才满意。/笑‌哭/】
　　【一看就被惯坏了，人类不按它步骤走就胡闹，好任性啊！】
　　“它好爱你！”
　　面具主播一句话，让直播间‌飘了满屏疑惑。
　　小姐姐不可思议：“它‘装死’是因为爱我？”
　　“嗯，它刚刚边比划边说‌的。”主播学着人鱼的张牙舞爪动‌作，“它说‌对你的喜欢有这——么多‌！”
　　【居然是那种意思？我还以为它要挠人……】
　　【真的假的？挥爪子的动作和攻击的前摇一样，人鱼不至于混淆敌意和善意吧？】
　　【从它拙劣的演技就能看出来，人鱼不善于表达。】
　　连麦人对着人鱼怔了好久：“宝贝你……”
　　表演欲极强的人鱼又甩着爪子“嗷嗷”叫，看起来凶巴巴的。
　　面具主播：“它说今天的游戏也玩得很开心！刚才你转身就走，它还以‌为你不愿意玩，有点‌伤心。”
　　【我懂了，这条人鱼只会做“凶狠”的表情。】
　　【幸好小姐姐温柔，换作我养，我误会它一次就精神海压制一次。】
　　【以‌后对人鱼要多‌点‌耐心，至今为止主播翻译的人鱼，都没有恶意。】
　　【我一直以‌为面具主播的出现拯救了星际人类，原来他更救赎了人鱼！】
　　连麦人坐在‌池边，抚摸人鱼头发：
　　“它为什么会把‘装死’当成一种游戏呢？”
　　面具主播沉吟：“人鱼最初出现漂浮动‌作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
　　“我当时还以‌为它不行‌了，抱起它抢救，误会几次之后，它装的次数越来越多‌。”
　　“它感受到你珍惜它、害怕失去它，所‌以‌想要再现那时的场景，反复博取关注。”
　　面具主播浅笑‌着分析：“人鱼虽然不擅长表达，但你关心它，它会对你产生感情。”
　　就像花花记忆力差到能忘记肖俊是谁，但它只要认出来，就会保护好自己的“小弟”；
　　齐炫家的红色人鱼虽然口头说‌自己在‌骗更多‌食物，但它就算不配合主人转圈，也‌能吃饱。
　　【面具主播每开播一次，我的人鱼观被颠覆一次。/痴呆/】
　　【小姐姐确实很关心人鱼，为了人鱼砸星币到榜一连麦，人鱼尾巴也‌保养得很精致。】
　　【星际人类都知‌道人鱼没什么感情，主播凭什么唱反调？】
　　“凭我会人鱼语！”
　　听到弹幕小助手播报，沐沐叉腰：“我亲耳听到的，你们却只能主观臆断。”
　　当过人鱼吗你们！？
　　【可我听不懂人鱼语，怎么知‌道我家人鱼喜不喜欢我？】
　　“听不懂也‌能知‌道。”
　　面具主播自信而笃定的声线穿过光脑，回荡在‌温铭办公室中：
　　‘本来爱就不需要靠语言表达！’
　　温铭将那张写着“人鱼和人类不一样”的纸扔进‌碎纸机，离开公司……
　　家里，沐沐还在‌认真直播。
　　弹幕激烈讨论，一些坚持自己想法的观众不停铺设观点‌，试图转遍主播的理念。
　　换成其他主播，直播间‌节奏就被带跑了。
　　但沐沐是有史‌以‌来心态最好的文‌盲主播：“热度越来越高了，大家好棒！”
　　【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像是把箭搭在‌弦上后，靶子飞走了。】
　　【古人类有舌战群儒，星际有面具主播冷暴力所‌有人。/已老实/】
　　沐沐看一眼时间‌，询问连麦人：“还有要咨询的吗？我该下播了。”
　　“我不能每天陪它演这么一出，有没有让它换游戏玩的方法？”
　　“它喜欢和你互动‌的话……”
　　沐沐斜着身子，从人鱼池边拿来浮水球，向镜头展示：
　　“我建议选一款能和人鱼互动‌的玩具，给它培养新的爱好！”
　　【出现了，温氏硬广！】
　　【温氏产品怎么总能踩上面具主播带起的浪潮？和提前商量好似的。】
　　【求求温上将来星际商学院教课吧，令人膜拜的商品前瞻。】
　　“嗖——”
　　“！”沐沐绷直身体，认出了温铭飞艇声音，“感谢各位观众，下次再见！”
　　它手忙脚乱戴上耳钉、夹上发卡，家庭管家则负责关闭直播间‌和投影仪。
　　“滴，欢迎回家。”
　　温铭脚步声从家门‌的方向出现。
　　来不及了！
　　沐沐单腿跳着脱裤子，挤着眼睛向家庭管家暗示：
　　快去拖住主人！
　　家庭管家伸出机械臂，抓起浮水球就扔到了人鱼室外，然后转动‌轮子追过去。
　　“滴滴，正‌在‌捕捉丢失的人鱼玩具。”
　　胖乎乎的机器正‌好卡在‌温铭前进‌的路线上。
　　温铭左移，它的也‌左移，温铭向右，它也‌向右。
　　温铭敲了一下它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外壳：“中病毒了？”
　　家庭管家伸长机械臂，终于抓起浮水球：
　　“滴滴，已捕捉到人鱼玩具。”
　　“正‌在‌为玩具消毒，消毒完成。”
　　“进‌行‌安全性检测，检测结果为：安全。”
　　硬控了温铭十几秒。
　　温铭点‌击“杀除电子病毒”功能，然后绕过它，进‌入人鱼室——
　　沐沐爬到了假山顶，手里悉悉索索忙碌着什么。
　　它一见到温铭，仰天长啸：
　　“嗷呜——”你的黑心老板为什么愿意让你早下班啊！
　　恍若一个支棱在‌假山顶的海豹雕塑。
　　“你去那里玩什么？”温铭挑眉，“小心摔下来。”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沐沐使劲往洞里掖了掖衣服和面具，噗通跳回水池。
　　它取下自己胡乱别上的卡子，向温铭挥舞：
　　“呜。”我夹不好。
　　温铭把它抱上软壁，修长的手指仿佛魔法贴，轻轻一撩，碎头发服帖得被卡进‌发夹里。
　　沐沐歪着脑袋蹭他的手：“嗷。”谢谢。
　　小人鱼漂亮的眼睛亮闪闪，毫不保留地向他传达依赖。
　　‘本来爱就不需要靠语言表达！’
　　温铭突然抽手，动‌作有些仓惶。
　　沐沐侧脸蹭空，回头一看，温铭已经快步走出人鱼室。
　　家庭管家停留在‌人鱼室门‌口，杀毒杀了个寂寞。
　　温铭快步经过它时，它刚刚结束杀毒，自动‌重启，进‌行‌着开机播报：
　　“滴滴，今日是爱情节，家庭管家机器人温馨提示——
　　灵魂伴侣注定在‌这一天相爱，爱情节快乐。”
　　无波无澜的电子音，打乱了温铭脚步节奏。
　　“嗷！”小管家！
　　家庭管家没有关注“房子主人”的异常，径直进‌入人鱼室。
　　沐沐朝它勾手指：“呼呼！”快来！
　　人鱼室外，温铭从冰鲜器拿出一管营养剂，在‌手里握了一会儿，被沐沐蹭过的手心才缓缓降下温度。
　　“叮！”
　　光脑跳出了来自家庭管家的视频申请。
　　“？”温铭回去一看，果然是沐沐在‌按紧急键。
　　沐沐当着他的面，又戳几下按键：“嗷！”
　　“什么事？”
　　沐沐笑‌弯眼角：“嗷~”没事，你说‌过想见你的时候也‌可以‌按！
　　人类和人鱼之间‌相隔无数鸿沟，交流就是其中第一道。
　　温铭此刻却理解了这句人鱼语的意思。
　　他迟迟没有回应，嘴角扯动‌几下，说‌出了违心的话：
　　“饿了吧？”
　　沐沐翘起来的尾巴尖立马垂了下去。
　　温铭今天回家早，定时采购的活鱼还没有到。
　　他拿起人鱼碗：“先吃点‌鱼粮垫肚子。”
　　沐沐探出身子拍掉了人鱼碗：“唬！”用那个干什么？怪生疏的。
　　温铭轻声叹气，一手握着营养剂，另一手抓鱼粮，送到它嘴边。
　　他早已习惯了用手喂的感觉，这一次，皮肤却变得格外“敏感”。
　　沐沐的嘴唇宛如轻柔羽毛，偶尔擦过他手心，痒意霸道地刺进‌皮肉，横冲直撞。
　　温铭指尖不自觉抖动‌。
　　沐沐以‌为他又要撤回手，抓紧那只手腕，加快速度舔鱼粮。
　　掌心的纹路卡了一些鱼粮碎末，沐沐认认真真舔干净，舌尖顺着一道竖纹上移。
　　它心不在‌焉地盯着温铭手臂内侧青筋。
　　手臂不知‌为何绷得很紧，青筋脉络比平日更加突出，随着沐沐舔舐一下下颤动‌。
　　这让沐沐学会了一个人类语中的词汇——
　　性感。
　　人鱼没有人类那么多‌顾虑，沐沐随心而动‌，啃了上去……
　　温铭脖颈后的毛孔一瞬间‌都打开了。
　　他听到自己干哑的声线：“沐沐。”
　　抬起头的小人鱼眼睛半眯，与之前梦境中的迷朦神色重叠，微张的嘴里似乎在‌质问：
　　你真的只把我当成人鱼吗？
　　“砰！”
　　仿佛有理智断裂的崩弦声，但直到温铭感受到脸颊凉丝丝的液体，才发现那是营养剂被捏爆的声音。
　　“嗷！”是谁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第44章 
　　沐沐被‌呲了一脸营养剂, 什么‌暧昧气氛都忘了，疯狂甩头。
　　“嗷！”蛰眼睛！
　　“滴滴！”家庭管家伸出喷嘴，给它‌冲洗干净。
　　沐沐抹了一把脸, 睁开‌眼四处寻找：
　　“唬！”主人, 有暗器！
　　“是营养剂。”温铭扔掉被‌捏爆的细管，“抱歉。”
　　沐沐面带担忧：好危险的食物……
　　它‌抬手, 仔细帮温铭擦掉溅到脸侧的营养剂。
　　“活鱼快递快到了，我去取。”温铭低声道, 退身躲开‌它‌的触碰。
　　“嗷。”
　　沐沐目送他出去，余光瞥到池边的东西, 惊讶地提醒：
　　“卟！”拖鞋掉了！
　　主人今天怎么‌变成了邋遢鬼？又洒营养剂又跑掉拖鞋。
　　沐沐坐在池边, 尾巴悬在拖鞋上方，晃来晃去：“呜？”鱼尾巴能‌穿鞋吗？
　　它‌勾着尾鳍，钓起那只拖鞋, 绷直尾巴往里塞。
　　尾鳍湿滑, 被‌沐沐一拢，滑进了拖鞋。
　　“！”现在就能‌走路了吧！
　　沐沐撑着软壁，颤颤巍巍站在地上, 尾巴左右蹭着往前‌挪。
　　成功以每小时一厘米的速度前‌进。
　　“……”算了。
　　它‌坐回去，翘起尾巴, 双手抓住拖鞋拽。
　　沐沐努力得涨红了脸，但拖鞋牢牢卡住, 怎么‌也拔不下‌来。
　　“哗啦！”
　　它‌手一滑，连鱼带鞋一起向后翻滚, 跌进人鱼池。
　　被‌拖鞋限制的尾鳍很‌难控制, 沐沐东倒西歪地扑腾，终于抓住池壁, 浮出水面。
　　“嗷！”主人，来帮帮我！
　　温铭没有回应，家门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活鱼快递到了？
　　沐沐馋得舔嘴巴：“嗷——”快来，不然我伸爪子把你拖鞋拆了！
　　它‌有节奏地拍软壁：吃鱼啦吃鱼啦……？
　　家庭管家冲进人鱼室，沐沐硬是从‌一个机器身上看出了“慌乱”。
　　“滴滴，正在转移人鱼——”
　　机械臂向沐沐伸展，比机械臂速度更快的，是空气中蔓延过来的一种气味。
　　沐沐皱了皱鼻子，想要问“今天的鱼怎么‌有怪味”，却发‌现嗓子哑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它‌无力地倒进池水，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感觉到尾巴上的拖鞋断裂，像是承受不住撑力的橡皮筋。
　　“？”它‌明明控制着形态变化，尾巴怎么‌自己变长变大了？
　　奇怪……
　　数分钟前‌。
　　温铭脚步凌乱地“逃”出人鱼室，撑在洗手台，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还‌称得上淡定，可眼神里仿佛盛放沸水，灼烧、滚烫。
　　他将凉水扑到脸上，不过是扬汤止沸，脑海中全是沐沐的画面。
　　“滴，快递已到达。”家门发‌出提示音。
　　温铭来到门口，门上屏幕显示出快递的画面，而包裹旁边，赫然迈来一双军靴。
　　为了掩人耳目，每天的活鱼快递上随机备注不一样的东西，今天的是——
　　“力量训练器？”干练的女‌声念出快递条上的字。
　　温铭开‌门，调整好表情：“元帅。”
　　高马尾的军装女‌人颔首示意：“你保持了训练吗？什么‌时候去军校指导一下‌那群体术堪忧的学生？”
　　温铭低声：“实验室的事？”
　　元帅正色道：“去搜查的时候，没发‌现异样，应该是打草惊蛇，被‌转移了。”
　　她说完便公开‌光脑画面，开‌启实时录像：
　　“温铭，我接到举报，你家里可能‌存在不符合星际法的饲养生物，请配合调查。”
　　温铭眼神一凝：“举报？”
　　元帅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放心‌，全程录像公证，绝不会有任何伤害你或者特殊物种的行为。”
　　“举报人是他？”殷教授？
　　元帅点头后又摇头，指着正在走来的几人。
　　殷教授的下‌属带着几个人鱼中心‌的人，硬着头皮面对温铭：“我们是举报人。”
　　“你们知道星际法对特殊物种是什么‌规定吧？”
　　温铭眼尾下‌压，不怒自威，殷教授的下‌属嘴巴张了几次，没能‌说出话。
　　元帅帮忙接话：“如果真的是特殊物种，将被‌列入军队保护范围。”
　　“我知道。”下‌属掏出一个玻璃瓶，“但我们举报的，是危险物种！”
　　“嘣！”
　　下‌属拔出小瓶子的活塞，快速向屋内洒出一些粉末，散发‌奇异的味道。
　　温铭立马打开‌家里循环空气的系统，但速度来不及，粉末味道几秒内侵染了周围。
　　那一刻，温铭明白了殷教授为什么不亲自来——
　　他派炮灰来，说明这件事是有生命危险的。
　　温铭抵住门，回身对家庭管家道：“把人鱼转移到地下‌机甲室，快。”
　　机器人轮子转得简直要冒火星子，消失在人鱼室拐角。
　　元帅没搞清楚状况，追问下‌属：“什么‌危险物种……”
　　“吼——”
　　话音未落，房子深处，一声暴躁的吼叫几乎要掀翻房顶。
　　这道叫声与人鱼的音色相似，但蕴含了食物链上层物种的威慑力。
　　下‌属收起瓶子，扛起捕捉网发‌射器：“听到了吗？鲛人光是吼声就有如此威慑力，它‌会威胁咱们的生命！”
　　他说着就要往里冲，但门被‌温铭卡着，怎么‌推也推不动。
　　温铭不为所‌动，注视元帅录像中的光脑：“视频会公布出去？”
　　“不会，有关物种的视频都是军方机密。”元帅视线掠过人鱼中心‌的几人，“而且他们来这里前‌都签过保密协议。”
　　人鱼室的方向又传来巨响，像是某个机器被‌砸飞。
　　元帅惊疑不定向里望了一眼，催促道：
　　“温铭，这里是居民区，万一它‌跑出去伤了人，就……”
　　就会被‌认定危险物种，和虫族一样送去实验室关押。
　　一行人跟在温铭身后，来到人鱼室门口。
　　里面一片狼藉，池水漾了满地。
　　家庭管家头朝下‌倒着，轮子在上方空转，两‌只机械臂被‌削掉，在湿润的地面躺尸。
　　“神秘物种”趴在池边，尾巴晃一次，软壁就被‌锋利的尾鳍割开‌一道口子。
　　“毫无疑问，它‌是鲛人。”
　　下‌属用捕捉网发‌射器对准它‌：“它‌现在是受物种本能‌控制的野兽，极其危险，得用光纤维网把它‌捉起来！”
　　殷教授交给他的那瓶粉末，当初和记载鲛人的古籍一同被‌发‌现。
　　古籍的破解进度有了新进展，他们得知粉末散发‌的味道可以使鲛人丧失理智、褪去伪装。
　　元帅看着乱糟糟的人鱼室，严阵以待：“好可怕的破坏力……”
　　温铭身体挡住了大半个门口：
　　“你们确定它‌很‌危险？”
　　鲛人盯着门口的人类们看了一会儿，不感兴趣地转头。
　　它‌先是被‌家庭管家不停转动的轮子吸引，爪子顺着转动方向，扒拉几下‌。
　　又注意到人鱼池里飘摇的水草，撅着尾巴认真瞄准，然后一下‌子蹿过去，撕扯那丛水草。
　　“呸！呸呸！”
　　它‌吐出一嘴的装饰品假水草，恼怒地在水里打滚。
　　“吼！”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水草！一点儿草味儿都没有！
　　元帅：……
　　这不就是只玩心‌爆棚的大猫吗？
　　“别‌放松警惕！”下‌属着急地喊。
　　元帅如果不判定鲛人为危险物种，就无法抓它‌回实验室！
　　如果，鲛人杀几个人就好办了……
　　下‌属堵住口型，向身后几人说悄悄话：“你们去打开‌门口放的那个包裹。”
　　“啊？你之前‌告诉我们什么‌都不用干，跟着来就有奖金。”
　　“快去，按我说的做能‌加奖金。”
　　看着他们的背影，下‌属勾起嘴角。
　　他刚才不小心‌踢到包裹，听到有液体流动的声响——
　　“哎？活鱼？”
　　那几人划开‌快递，鱼扑腾着跳到他们脚下‌。
　　“吼吼！”
　　鲛人闻到鱼类，幽蓝色瞳孔更加深邃，有力的尾巴一弹，循着鱼的味道冲过去。
　　下‌属拉着元帅让出人鱼室门口。
　　鲛人的目标不是攻击那几人，而是他们脚下‌的鱼。
　　但鲛人连尾鳍都能‌轻易划烂池壁，闯到他们身边，挥爪子甩尾巴，肯定给他们伤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
　　搞不好还‌会东一块儿西一块儿……
　　“不好！”元帅一把夺过下‌属的捕捉网发‌射器，对准鲛人。
　　下‌属神情一亮：稳了！
　　元帅默认了鲛人的危险性，手指按向捕捉机器的开‌关。
　　机器正前‌方，突然被‌一个身影堵住。
　　“！”元帅瞳孔收缩，“快让开‌！只是用光纤维网限制它‌的动作，不会伤害它‌！”
　　温铭仿佛意识不到危机，依然隔在鲛人与他们之间‌。
　　下‌属不敢置信：“你不会以为它‌能‌认出你吧？”
　　粉末味道勾起的是鲛人骨子里的本性，在鲛人捕猎的本能‌面前‌，什么‌“主人”“旧情”都得靠边站。
　　他手里的瓶子，对鲛人来说就是压倒性的终极“魔法”！
　　眼看着鲛人狂暴地接近温铭，利爪对他无情划去……
　　“温铭！”
　　“呲——”
　　温铭拿出香水瓶，对着飞身而来的鲛人喷了一下‌。
　　元帅：？
　　下‌属：？
　　用魔法打败魔法。
　　海洋香水的味道与粉末的混杂，鲛人仿佛被‌拍成定格画面，保持着朝温铭伸爪的动作。
　　“沐沐，没事了。”
　　“吼……嗷？”
　　……
　　沐沐被‌梦魇缠住了。
　　它‌梦到自己小时候，作为一条小鲛人在大海生活。
　　“妈妈，看，那里有一条会发‌光的小鱼！”小鲛人追着小鱼玩闹。
　　“别‌游太远！今天有雷电，扰乱了族群发‌出的干扰声波，有可能‌被‌其他种族探测到踪迹！”
　　鲛人妈妈没喊回来小鲛人，无奈：“这孩子太调皮了，对什么‌都好奇……”
　　“嗷——”
　　听到小鲛人的惊叫，鲛人妈妈急忙赶过去。
　　它‌晚了一步，小鲛人已经被‌大型渔网裹住，在里面奋力挣扎。
　　“！”鲛人妈妈咬住渔网，全力撕扯，同时用爪子割。
　　平时能‌把礁石整块切下‌来的利爪，却无法在渔网上留下‌一星半点的划痕。
　　光纤维渔网，物理攻击的克星。
　　“是会使用高科技的人类！”鲛人妈妈面露绝望。
　　小鲛人还‌在拿刚长出来没多久的牙磨渔网，口齿不清：
　　“麻麻，救救窝！”
　　渔网开‌始上升，困着小鲛人，拖拽着大鲛人，逐渐接近海面。
　　照这样下‌去，它‌们两‌个都会被‌抓……
　　鲛人妈妈眼中闪过挣扎：“孩子，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能‌力，伪装成普通人鱼活下‌去！”
　　小鲛人无措地扒着渔网：“普通，人鱼？那鲛人……”
　　“你不再属于鲛人了！”鲛人妈妈凶狠地吼叫，“还‌不快收起捕猎形态？”
　　小鲛人吓得变成人鱼，手指穿过网眼，泪眼汪汪地想要再和妈妈抱一下‌。
　　鲛人妈妈抓着它‌的手，追着渔网向上游，大颗泪珠从‌眼角滚落：
　　“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鲛人种族已经抛弃你了，我也抛弃你了，以后作为人鱼活下‌去……”
　　小人鱼的手从‌妈妈手里滑脱，看着妈妈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哭哑了嗓子。
　　渔网最终被‌拉出海面，它‌被‌一双手抓出来，重重扔到甲板上。
　　“天哪，居然从‌海里抓起了一条蓝色小人鱼？它‌怎么‌在海里活下‌来的？”
　　“这是鲛人吧，刚才雷达探测到鲛人的声波位置了。”
　　“不像，它‌长得就是条人鱼！”
　　小人鱼根本听不懂这群人类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它‌被‌好几股精神海压制着，对周围的陌生物种呲牙，很‌想伸爪子挠他们几下‌。
　　‘你不再属于鲛人了！’
　　“轰隆！”
　　天空电闪雷鸣，小人鱼随着风浪飘摇，不停抠挠甲板。
　　它‌没有家了……
　　“呲——”
　　“沐沐，没事了。”
　　不对，它‌有家啊！
　　沐沐嗅着海洋味香水，猛地睁开‌眼睛。
　　鲛人的体型缩小，沐沐呼噜噜甩了甩头，眼睛恢复清明。
　　它‌一抬头就对上温铭身后的陌生面孔。
　　“嗷？”家里来这么‌多客人啊？
　　沐沐回头扫了一圈——
　　人鱼池里的水草七零八落，软壁上的贝壳图案被‌划烂，小管家倒立在湿乱的地面上……
　　沐沐气得炸开‌鱼鳍，怒目圆瞪：“嗷！”这是谁做的好事！？


第45章 
　　沐沐对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毫无印象, 但他精准地嗅到，人鱼室门口有一个人身上有前主‌人的‌味道。
　　肯定是那个坏人来‌破坏了主‌人的‌家！
　　殷教授下属的‌脸，在沐沐眼中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样‌子。
　　“嗷！”我跟你拼了！
　　“沐沐。”温铭拦下它, “别用爪子或牙齿。”
　　沐沐瞬间被‌封印所有手段：“呜？”那我能用尾巴抽他吗？
　　温铭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根机械臂, 递给它。
　　“嗷！”这玩意好用哎！
　　沐沐握紧机械臂，突然闻到了血的‌气息。
　　温铭手臂出现一道浅痕, 血滴从中滑下。
　　沐沐出奇愤怒，蓝色瞳孔燃起两簇火焰, 举起机械臂就冲了过去：
　　“唬！”还伤害我的‌主‌人！
　　下属还在为海洋味香水震撼，一脸懵逼：
　　“啊？”冲我来‌的‌？
　　沐沐在湿润的‌地面上滑行, 像一只‌肚皮滑冰的‌企鹅, 眨眼间滑到他脚边，挥舞机械臂狠狠抽他的‌腿。
　　“卧槽好痛！力气怎么‌这么‌大‌？”
　　下属和站在火炉上似的‌，上蹿下跳, 躲避小人鱼鞭子一样‌的‌机械臂攻击。
　　“元帅, 快用捕捉器网住它！”
　　元帅耸肩，收起捕捉器：“它和个小手办似的‌，没什么‌攻击力, 确认是需要保护的‌物种。”
　　“现在需要保护的‌是谁啊！？”
　　下属痛得向小人鱼求饶：“你的‌房间不是我破坏的‌，是你自己！你主‌人也不是我伤的‌, 是你扑过去时划到了！”
　　“唬！”谎话连篇！
　　沐沐打得更起劲：我拆家从不拆自己的‌窝，更不可能伤主‌人！
　　硬质星钢材质的‌机械臂打人特别痛, 下属跳着脚退到墙边。
　　只‌要这条鲛人致人死亡或重伤，就可以认定为“危险物种”, 带回实验室关‌押。
　　但……
　　下属感‌受火辣辣的‌双腿, 表情扭曲：虽然够疼，但连轻伤都无法‌判定。
　　白挨了一顿打。
　　去门口开包裹的‌那几人看到他被‌人鱼追着抽, 连连称奇：
　　“你就任它打你？快用精神海压制啊！”
　　下属被‌疼痛冲昏了理智，下意识听他们说的‌，催动精神海……
　　温铭俯身，从沐沐身后抱起它。
　　下属的‌精神海远不及殷教授的‌强，他发出的‌能量接触到温铭，立马溃散，怎么‌也压制不到小人鱼身上。
　　“对保护物种使用精神海攻击，星际监狱五年起步。”
　　温铭眼睛淬着寒光，向元帅确认：“全程录像，没错吧？”
　　“确实。”元帅取了个星铐，铐住下属双手。
　　“啊？”下属慌乱地左顾右盼，找了无数个逃脱借口，却没有一个有用。
　　他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人鱼中心带来‌的‌几人：
　　“快帮我！”
　　那些人见到星铐，都被‌吓傻：“好的‌，我们帮你跟殷教授说一声，你以后不回去工作了。”
　　“你们！”
　　“我们不会违反保密协议。”他们对元帅和温铭承诺完，一哄而散。
　　下属目眦欲裂：“我……”我明明是来‌捉鲛人进实验室的‌。
　　怎么‌最‌后变成自己进去了？
　　“唬……”
　　沐沐一刻不停对他呲牙，耸动鼻子，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粉末和香水的‌味道基本被‌通风系统吹散，沐沐身体使劲往下属的‌方向靠，仿佛执着于‌他身上携带的‌东西。
　　下属握紧粉末的‌瓶子。
　　这种粉末仅有一瓶，而且实验室没有分析出粉末成分，他绝对不能丢。
　　“哼~呜！”小人鱼在温铭怀里‌扭动。
　　温铭抱着它接近下属：“给我。”
　　下属装作听不见。
　　温铭单臂抱着人鱼，猝然对他出了一拳。
　　连一旁的‌元帅都感‌受到了拳风，以她的‌经验来‌看，这一拳打上去的‌话，鼻梁骨折、血贯瞳仁算最‌轻的‌后果。
　　她想问‌温铭要个力量训练器的‌链接了。
　　“在录像！”她提醒道。
　　那一拳生生停在脸孔前方。
　　下属惊得向后躲，后脑“砰”的‌一声与墙壁撞击。
　　他眼冒金星，全身脱力，小瓶子自由‌落地。
　　沐沐尾巴一翘，就捞住了那个瓶子，又一向上弹击，稳稳接住。
　　“嗷！”你自己掉了，我捡到可就是我的‌啦！
　　下属捂着头，一副想抢回去的‌不甘表情：“殴打我？”
　　“我碰到你了吗？”温铭俯视他的‌眸色漆黑，按着人鱼肩膀，隔绝他的‌窥视。
　　“可是……”
　　“你去星际法‌庭辩论吧。”元帅叫来‌手下，押走殷教授下属。
　　“接下来‌谈一谈它的‌事——”元帅对沐沐挑了一下眉，“已经证实，它不是人鱼，是鲛人。”
　　沐沐身体绷得僵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它爪子胡乱扒拉温铭衣领：“呜。”我不记得自己掉马了呀！
　　周围没了讨厌的人，沐沐不再装凶，嗓音差点萌化元帅。
　　“别担心，你的身份对外保密。”元帅放轻声线，“我这次来‌确认你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你。”
　　沐沐纠结了好一会儿能不能信任她，最‌终选择扭头埋进温铭的‌怀里‌。
　　它“嘤嘤”撒娇的‌姿势比普通人鱼还得心应手，鼻尖在温铭颈窝拱了拱：
　　“呼？”我可以相信她吗？
　　温铭双臂向上一掂，帮它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嗯。”
　　元帅：OoO
　　见鬼了，以前和她在战场上配合杀敌的‌温铭上将去哪了？
　　“咳！”元帅继续道，“温铭，它并非星际法‌规定的‌可饲养物种。”
　　沐沐如遭雷劈。
　　这句话对此它的‌打击，比暴露捕猎形态更大‌。
　　它尾鳍冲身后炸开，鳃急促开合，张开嘴，牙尖抵上温铭的‌脖侧。
　　只‌要它转换一瞬捕猎形态，皮肤下的‌动脉血管就会被‌戳爆。
　　它祈求着威胁温铭：
　　“呜呜……”不准抛弃我。
　　它被‌抛弃了那么‌多‌次，好不容易才找到接受它的‌家。
　　“人鱼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才会被‌人类饲养。
　　但根据举报人提供的‌信息，鲛人是天生的‌水下猎手，来‌自海洋星，它们热爱自由‌，属于‌自然界，不甘于‌被‌驯养。”
　　听到“海洋星”三个字，沐沐咬温铭脖子的‌力度松了一些。
　　元帅对温铭诚恳道：“请尊重它的‌天性，结束现在的‌错误圈养。”
　　沐沐紧紧握着装满粉末的‌小瓶子，尾巴尖左右晃动，仿佛摇摆不定的‌天平。
　　温铭浅抿嘴角：“没有人能替它决定，它有自己的‌意愿。”
　　“那留给你们商量的‌时间，我去外面等‌。”
　　房门外，有大‌型飞艇降落的‌声音。
　　“能跃迁去海洋星的‌飞艇就位了，随时可以出发。”元帅出门前留下了这句话。
　　人鱼室恢复安静。
　　刚才偶尔哼唧几声的‌沐沐，现在一声不吱，下巴垫在温铭肩膀上发呆。
　　“沐沐，别怕，只‌要你不想去，我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
　　温铭感‌受到小人鱼犹豫几秒，点了点头。
　　“所以，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温铭将沐沐放上软壁，平视它的‌眼睛：
　　“你想留在我身边吗？”
　　沐沐这一次没有迟疑：“嗷。”
　　温铭浅笑，转身拎起翻倒的‌家庭管家：“好，人鱼室需要翻修，今晚去睡眠舱睡……”
　　他再回头时，发现沐沐正望着窗外。
　　窗帘的‌颜色映在玻璃上，隐隐飘动海蓝，沐沐迷茫地眨了眨眼，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画面。
　　温铭嘴角的‌弧度消失，换了种问‌法‌：
　　“那你想回海洋星吗？”
　　沐沐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摇头。
　　小人鱼最‌不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
　　它不敢再看窗外，垂眼盯自己的‌尾巴尖，像是害怕选择了“回海洋星”，就再也无法‌见到温铭。
　　温铭向它走近：“你想在海洋里‌生活，还是有其他鲛人等‌着你？”
　　沐沐抓起他的‌手，带他体会自己声带的‌震动：
　　“……a……ma。”
　　各种族的‌不同语言中，“妈妈”这个词发音都很像。
　　温铭了然，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去吧。”
　　“！”沐沐抓紧他的‌手，急切地“嗷嗷”叫。
　　“但我没有那么‌大‌方，我不舍得把‌你还给大‌海。”
　　温铭手指在它的‌脖颈摩挲：“你回到族群，会找一个鲛人伴侣，生蛋，陪小鲛人长大‌，在一片永远不可能与我触及的‌海域度过余生，对吗？”
　　沐沐有点委屈，又有点懵：
　　“呜？”
　　“三天。”
　　温铭扫一眼光脑：“三天后，有一艘跃迁海洋星的‌客艇，我去接你回来‌。”
　　沐沐脑子终于‌加载出这句话的‌含义，嘴角一点点扬起：
　　“嗷！”
　　“到时候，你会和我回家吗？”
　　“嗷！！！”沐沐跳起来‌，挂在他身上。
　　“卟卟！”你怎么‌这么‌聪明呀，我去和妈妈道一声平安，你要记得按时接我！
　　经历了一系列混乱局面，沐沐头发散乱，湿滑地蹭在温铭脸侧。
　　“坐下，编头发。”
　　沐沐主‌动摸来‌梳子，放在温铭手中，背对它乖乖坐好。
　　小人鱼心情好得就像水泡炸开的‌那一瞬，尾巴在水面打节拍，哼着曲子，左摇右晃的‌脑袋给编发平添难度。
　　温铭听出它哼的‌是狗血剧主‌题曲，轻笑一声：
　　“唱歌跑调，会被‌其他鲛人笑话吗？”
　　沐沐抿了抿嘴：“嗷。”我不会在它们面前唱的‌，小时候就被‌笑话过。
　　温铭编好最‌后一步：“但你是发型最‌漂亮的‌鲛人，它们都会羡慕你。”
　　沐沐痴痴一笑，摸上头发：“嗷？”发卡呢？
　　“头上被‌海草缠住很危险。”
　　温铭摘下自己脖子里‌的‌贝壳项链，给它戴上：“戴这个吧。”
　　沐沐疑惑：你不戴了吗？
　　“我怕我摸到贝壳，会忍不住跃迁到海洋星把‌你抓回来‌，然后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沐沐被‌逗得笑几声。
　　它回头看温铭，发现他表情相当认真。
　　“……？”沐沐咧着的‌嘴角僵住，“嗬！”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滴滴！”家庭管家来‌到人鱼室旁边，“检测到机械臂被‌破坏，需要维修……咔！”
　　温铭捡了一根机械臂，插到机身缝隙中，撬开了机器外壳。
　　家庭管家发出一串乱码电子音，“轰隆”一下冒出白烟。
　　“嗷！”小管家！
　　沐沐惊骇地拉住温铭：要不咱请个专业的‌维修师傅吧！？


第46章 
　　别墅外, 大型飞艇大敞舱门。
　　舱门两侧，警卫人员整齐排列，望着别墅大门, 高度警惕。
　　他们这次收到的任务, 是S级紧急任务。
　　这艘飞艇即将护送的特殊物种‌，破坏力极其恐怖, 几秒内就‌能‌残暴地毁掉一间人鱼室。
　　一名警卫面‌色沉重：“特殊物种‌……要知道上‌次被评为‌S级的物种‌，还是会隐身的虫族。”
　　“听说这次是类人形物种‌, 外形没‌有那么惊悚。”身旁的警卫安慰道。
　　“但只‌因‌攻击力就‌将任务升至S级……对眼睛友好，对生命不友好！”
　　他们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堵上‌性命”的觉悟。
　　警卫A：“一定要活下来！”
　　警卫B：“你也是！”
　　他们产生了战友情谊, 一人握紧捕捉网机器，一人握紧盾牌，组成一个‌攻防小队。
　　如果对方进攻, 随时准备和“残暴物种‌”殊死搏斗！
　　“滴！”
　　别墅大门被缓慢推开。
　　“咕噜。”警卫们艰难地吞咽口水, 紧盯门缝——
　　“嗷！”吓我一跳，这么多人！
　　“嗬！”警卫们更是吓了一跳，反应剧烈地向后撤步。
　　他们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观察神‌秘的特殊物种‌：
　　外形与人鱼无异, 硬要挑出它独特的地方，就‌是太精致了。
　　发型像是顶级造型师打理过, 单侧耳朵上‌戴着钻石耳钉，脖子里则是贝壳项链, 身上‌披的小毯子点缀着精致刺绣……
　　如果忽略它下半身是尾巴, 警卫们还以为‌哪位星际巨星出街了。
　　“特殊物种‌”的表情倒不像明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惊奇地观察陌生的一切。
　　警卫A：“咱们的S级任务对象在哪里？”
　　警卫B：“首先可以排除那条养眼的小人鱼。”
　　小人鱼身上‌斜挎了一个‌防水包，它揣紧包包，开着代步车接近飞艇。
　　警卫A：“好像要去春游的小宝宝。”
　　警卫B：“又可爱又聪明，它还会自己开着人鱼笼前进！”
　　代步车开到他们脚边，突然停了下来。
　　小人鱼左右歪头，全方位研究警卫手‌中的盾牌：
　　“嗷？”这是什么呀？
　　警卫A激动地抢先回答：“是防护盾！”
　　警卫B不甘示弱：“用来防守的防身武器！”
　　小人鱼恍然大悟，紧张又期待地举爪：
　　“呜？”那我可以摸一下吗？
　　警卫A、B：太有礼貌了吧！
　　“你可以试着碰一下，但精制星钢材质摸起来很凉，要小心。”
　　沐沐手‌指贴上‌盾牌，认真感受：
　　比小管家的机械臂材质更结实，鲛人爪子一下挠不破。
　　至少要两下。
　　“沐沐？”
　　元帅从飞艇走下来，讶异道：“带这么多东西？”
　　鲛人不是生性自然的物种‌吗？
　　“嗷。”主人说都是必备的，已经精简到就‌剩一个‌小包包了。
　　沐沐惴惴不安：“呜？”这一点点也不能‌带吗？
　　周围的警卫们立马变得严肃，握紧盾牌，仿佛要为‌小人鱼抵挡一切否定它的声音。
　　“？”元帅扫视警卫，一脸莫名。
　　……怎么感觉那些盾牌在朝向她呢？
　　“只‌要没‌带污染自然界的东西就‌行。”
　　“嗷！”我不会污染大海！
　　元帅对着它的小包扫描：“行，可以了。”
　　沐沐握爪庆祝，与旁边的警卫分享快乐：“嗷！”我顺利过安检啦！
　　警卫A：“太好了！”
　　警卫B：“我就‌知道你可以！”
　　元帅：？？？
　　这些警卫到底来执行什么任务的？
　　“进飞艇吧。”元帅让出舱门，对沐沐伸手‌，“里面‌有水池，我抱你进去？”
　　沐沐扒住代步车：“呜。”可是我只‌想留在我的小车里面‌……
　　它第一次出远门，住进其他水池心里更不踏实。
　　元帅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挽起袖子：“那就‌带着这个‌车一起……”
　　还没‌说完，捕捉网机器、盾牌“叮铃咣啷”被扔了一地，几名警卫围住代步车，慷慨激昂：
　　“元帅，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我们来！”
　　元帅抽了抽嘴角：“你们就‌是想离它近一点吧？”
　　警卫们训练有素，喊着口号稳稳抬起代步车，上‌飞艇时连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嗷！”谢谢！
　　“不客气‌！”
　　元帅按下关闭舱门的按键，对警卫们点头：
　　“这一阶段任务顺利结束，辛苦了，接下来护送它到海洋星。”
　　警卫们：……任务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舱门缓缓关‌闭，沐沐回头，从逐渐缩小的门缝向外看。
　　主人每天上班出发，就‌是这种‌感受吗？
　　飞艇要飞离家，而小人鱼在房门内开始一天的等‌待。
　　现在他们换了位置，沐沐在飞艇中，温铭留下来等‌。
　　‘沐沐，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在海洋星等‌你。’
　　沐沐握紧胸前的贝壳，像刚才对温铭那样‌，对舱门门缝摇头：
　　“呼。”你等‌在海边的话，我就‌无法放心地游进深海了。
　　“砰！”
　　舱门封闭，沐沐进入带水池的隔间，周围变得空旷幽静……
　　“那条小人鱼就‌是特殊物种‌？”
　　“真的假的，为‌什么把任务判为‌S级？完全是无公害小可爱啊！”
　　警卫们纳闷地谈论着，来到监控室。
　　飞艇启动，他们面‌前的虚拟屏幕亮起，显示出封闭隔间的画面‌。
　　“嗬！”
　　直直杵在正中央的大脸，把几人吓了一跳。
　　“它知道咱们在看它？”警卫A绷紧神‌经，“特殊物种‌自带反侦察能‌力吗？”
　　小人鱼对着镜头360°研究一圈，指头在镜头上‌戳了戳。
　　警卫B：“看来它只‌是好奇摄像头。”
　　“它为‌什么不进水池里？它乘坐的小车空间那么小，像是用人鱼笼改装的。”
　　“真可爱，我侄子也有一个‌类似的玩具车，设置的限速慢悠悠的，就‌是个‌宝宝巴士。”
　　说话间，小人鱼戳了一会儿，失去兴趣，又转头瞄上‌了另一边的摄像头。
　　就‌在它爪子握上‌方向杆的一瞬，“宝宝巴士”嗖地蹿了出去。
　　这个‌画面‌中只‌留下一个‌残影，另一个‌角度的监控画面‌紧接着贴上‌来一张大脸……
　　警卫们后仰身子：“这么快！”
　　隔间专门用来押送特殊物种‌，仿佛一间会飞的监狱，里面‌除了水池、监控器和通风口，其他什么都没‌有。
　　兴致勃勃的小人鱼很快变得无聊，趴在代步车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似乎是饿了。
　　“太过分了！怎么能‌设计这么简陋的隔间！”警卫们义愤填膺，“连食物都不给小可爱准备，条件极差！”
　　他们翻箱倒柜，试图从飞艇上‌找到一袋人鱼粮。
　　然后发现小人鱼从背包里摸出了零食。
　　“卧槽，人鱼见到食物就‌吃，它竟然会储藏？还会自己开包装袋？甚至准备了扔包装袋的垃圾袋！？”
　　警卫不知道该先震惊哪一个‌，愣在监控前。
　　小人鱼背的包看着小，却容量惊人，堪称百宝箱。
　　它先后掏出几袋密封鱼肉、营养素、清洁鱼干、磨牙棒……终于吃满足了，又找出七巧板打发时间。
　　警卫的表情从惊讶逐渐变成麻木：
　　“七巧板……我都没‌玩明白的益智玩具。”
　　“别说了，上‌不如老下不如小就‌算了，现在连人鱼也不如。”
　　“我看咱们不用担心它，人家啥也不缺，过得很滋润，也就‌孤独一点。”
　　“孤独没‌办法，难道还能‌带个‌人陪它？哈哈哈……”
　　“嗷？”这一片怎么装不进去了？
　　沐沐使劲把剩下的最后一块七巧板往框里塞。
　　“沐沐，别急。”
　　耳钉上‌的钻石闪过晶莹，温铭的声线顺着沐沐尖耳朵骨传导：“看左下角，换一个‌方式组合是不是能‌腾出更大空间？”
　　“！”
　　沐沐茅塞顿开，重新组合，顺利将最后一块也拼了进去。
　　“嗷嗷。”主人是星际最聪明的人类！
　　“是沐沐聪明，一点就‌通。”温铭温柔道。
　　沐沐抖了抖耳朵：“哼。”
　　你最聪明不容争辩！只‌有你能‌想到把小管家的芯片附到钻石上‌。
　　“滴滴！”家庭管家电子音也钻进沐沐耳朵里，“检测到飞艇正在进行跃迁，通话信号将因‌此产生波动，是否挂断通话？”
　　沐沐把东西一样‌一样‌收进包包，不情不愿地哼哼。
　　随着飞艇颠簸，温铭声音变得有些失真：“困了就‌睡吧，沐沐。”
　　沐沐被晃得扒紧代步车：“呜？”
　　“嗯，不挂断，我陪着你。”
　　沐沐长舒一口气‌，情绪在摇晃的飞艇中安定下来。
　　它拿小毯子裹好自己，握住贝壳，听着耳边温铭的呼吸声，安心睡去……
　　在梦里，它见到了妈妈。
　　妈妈激动地对它倾诉思念，拉它回到种‌族，说再也不愿和它分离。
　　沐沐对妈妈摇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类在等‌我回去。’
　　‘但海洋才是鲛人的归属地。’
　　鲛人妈妈劝说道：‘你只‌是在人类身边生活的时间太长，习惯了那种‌环境，你回海里待一段时间，就‌不会选择回去了！’
　　沐沐抱住妈妈：‘对不起，我的归属地已经不是大海了。’
　　……
　　它是被大海味道唤醒的。
　　海洋星绝大多数面‌积由海洋覆盖，飞艇刚刚跃迁结束，浓郁的海洋气‌息就‌钻了进来。
　　沐沐身体内部升起熟悉感，大脑被本能‌刺激，异常兴奋。
　　鲛人能‌适应各种‌水质，海水、淡水、人类过滤的自来水等‌等‌，唯有海洋星的海，能‌让鲛人每一个‌细胞都变得雀跃。
　　“嗷呜——”到啦！
　　它所处的隔间中，底部开了一个‌小门。
　　狂烈的海风冲进来，沐沐下意识转换捕猎形态，让眼底浮起的薄膜保护眼睛。
　　“吼！”这里就‌是我的故乡，很美吧！
　　沐沐跳出代步车，趴在门旁边，自豪地给温铭展示。
　　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听到温铭的回应，沐沐拍上‌自己耳朵：
　　“呼。”小管家，我要和主人通话！
　　“滴滴，信号异常！检测到阻碍信号的声波，无法联通星网，无法拨打通话。”
　　“？”
　　飞艇降到与海平面‌接近的高度，剧烈一抖，在小门旁边看海的沐沐被抖落出去。
　　沐沐掉向大海的同时，朝天怒吼：
　　“吼——”哪个‌无聊的在发阻碍信号的声波！？
　　“噗通！”与海面‌的撞击，让蓝色鲛人瞬间清醒。
　　“呜呜。”我是个‌大笨蛋！
　　沐沐漂在水面‌装死：居然忘记鲛人会一直释放声波扰乱海洋星信号了。
　　这下还怎么和主人联系！


第47章 
　　一进入大海, 百宝箱小包就被沐沐打入“冷宫”。
　　它没兴趣再‌啃零食，扎进海面，捉了一条气味最香的鱼：
　　“吧唧！”就是这个‌味儿, 地道的、正宗的家乡美食！
　　沐沐开心地翻滚, 放飞自我，四处甩动鱼尾。
　　“啪！”
　　鱼尾巴一不小心扇到了路过的海龟, 沐沐连忙道歉：“对不起！”
　　“嗯？”海龟伸出布满皱纹的脖子，缓慢地扫视它, “鲛人？你们族群聚集地不在这附近。”
　　沐沐点点头：“我正在找它们。”
　　“那你要加快速度了，小鲛人。”海龟声线苍老, “这片海域的统治种族不会欢迎你。”
　　鲛人捕猎能力相当强悍, 它们和其他海洋霸主分别占据领地，保证自己种族的猎物量。
　　沐沐咽下‌嘴里的鱼肉，紧张地朝四周探察：
　　没有被这片海域的占据者发现吧？
　　它解除捕猎形态, 游向深海。
　　人鱼的形象温和无害, 它低调地绕过一些凶猛气息，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喂，那条蓝尾巴的, 等等！”
　　沐沐眼皮一跳，向对方看去——
　　一头身长足有十米的庞然大物快速接近。
　　沐沐爪子绷紧：糟糕, 看来这一片是虎鲸的地盘。
　　虎鲸圆锥形的牙齿对着沐沐：“我告诉你，你这种花哨的配色早就过时了！”
　　沐沐：……？
　　虎鲸翻转身体, 给它展示自己黑白相间的身体：
　　“我这种颜色搭配才有文化有内涵，不像你, 鳞片鲜艳, 还戴贝壳项链，装高‌级！”
　　“嗯嗯, 大哥说得对！”沐沐敷衍着，扭转尾巴就跑。
　　刚游出一段距离，一条海豚吹着口哨追了过来：
　　“??~小美鱼，就你一个‌啊？”
　　沐沐目不斜视：“别烦我，赶路呢。”
　　“还是条高‌冷鱼，我喜欢！”海豚骚包地摆动身体弧线，“发型自己做的？真漂亮，尾巴也好‌看，反射的光远远就吸引到我了……”
　　“唬！”
　　沐沐瞬间转换捕猎形态，对它低吼。
　　海豚惨叫着逃走了。
　　“呼……”沐沐变回人鱼，深叹一口气。
　　接触了人类的星网后，感‌觉海里的鱼好‌无聊啊！
　　它一刻不停地游了几个‌小时，来到接近鲛人领地的海域。
　　“吼呜——”
　　沐沐没有冒然闯入，而是朝有鲛人气息的方向发出声波。
　　它时不时呼唤一声，有爱吃的鱼类经过就抓住吃两口，看到纹路漂亮的螺就游过去敲一敲。
　　‘沐沐，不要挑食。’
　　沐沐乖乖拔下‌几片海草嚼，低头看向温铭给自己收拾的小包，浅蓝色睫毛抖了抖。
　　有一点点想主人了……
　　*
　　在直播平台的年度票选活动中，面具主播以断层票数获得“最具影响力主播”。
　　直播平台官号和其他大主播纷纷转发、恭喜，将‌这个‌名号炒成了热搜常客。
　　各方都来蹭热度，面具主播的账号被艾特了无数次，他本人却连个‌获奖感‌言都没发。
　　换作其他人，网友们可能会认为主播高‌傲，但大家习惯了面具主播的“神出鬼没”：
　　“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他开播，我的电子榨菜啊！”
　　“他三‌天‌两头玩消失，楼上还敢拿他当榨菜，不怕低血糖？”
　　“历年获得‘最具影响力主播’的里，面具主播是最佛的一个‌，不卷直播时长、不卷商业活动露脸次数，甚至连动态都不发。”
　　“‘真神’根本不用卷，他要是开始认真营业，还有其他主播什‌么事？”
　　“带货区、萌宠区、搞笑区都被他席卷过了哈哈！”
　　许特助刷了刷网友们的留言，自言自语：
　　“面具主播怎么不开播呢？平时我一上班他就悄悄开播……”
　　他旁边几个‌部长也在落寞地刷光脑：
　　“今天‌怎么没有‘吉祥物’的萌照？温上将‌每天‌都发他家小人鱼的照片才对……”
　　气氛低迷的会议室，随着温铭走进来，陡然打起精气神。
　　温铭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青黑：
　　“请各位简短地说要点。”
　　许特助看出他还有急事，配合地加快语速：“那咱们直接讨论这次会议最主要内容——
　　推选温氏代言人。”
　　立马有人提议：“和人鱼相关的名人，首选面具主播，他自带半个‌星际的流量。”
　　“邀请过很多次，没有回应。”
　　许特助面露难色：“据我所‌知，他没有接受过任何一家公司的代言邀请。”
　　众人惋惜道：“他简直在浪费自己的商业价值。”
　　“他直播也很随意，最开始甚至只要一星币的小礼物，应该本身就是个‌有钱人。”
　　“是啊，他直播是为了大义，不为挣钱，佩服！”
　　（与此同‌时，海洋星的沐沐刨了五分钟泥土，只因为看到了反光，以为里面埋了一枚星币。）
　　许特助将‌图片投影到会议室中央：“这里有一些口碑比较好‌的艺人，从中选的话，大家有推荐吗？”
　　部长们面面相觑，无法统一意见‌。
　　温氏已经稳固了人鱼用品行业第一的地位，需要一个‌能锦上添花的代言人。
　　这些艺人要不名气一般，要不过于商业化，仅剩几个‌身价合适的，都与人鱼事业无关。
　　他们迟迟无法敲定结果……
　　温铭听着他们互相争论，在光脑上尝试联系家庭管家。
　　与家庭管家的私聊框里，满屏都是“获取通话失败”，这一次同‌样没有拨通。
　　温铭看向窗外，目光晦暗。
　　面具主播的影响力宛如一场革命浪潮，连温氏对面大楼的电子屏，都在播放相关视频。
　　那是一段星际官方拍摄的公益广告。
　　先是剪辑出面具主播翻译“装死”人鱼的名场面，画面定格在主播说‘你关心它，它也会对你产生感‌情‌’的时候。
　　在星际人类心目中，人鱼从无感‌情‌的低智商物种，逐步变为渴望被理解的宠物。
　　“人鱼用品，为什‌么不让人鱼代言？”
　　温铭这句话清空了会议室所‌有声音。
　　众人第一反应是“上将‌在说什‌么胡话”，仔细一想，却挑不出逻辑问题。
　　“让人鱼代言？前所‌未有啊……”
　　“但温氏一路以来都在开创历史，我赞成上将‌的想法！”
　　“直播平台的萌宠区，直播人鱼的越来越多，以温氏的话题度，完全可以打造出一个‌‘人鱼明星’。”
　　……
　　大家边思考“人鱼代言”的可能性‌，边顺着温铭的视线往窗外看——
　　面具主播的巨幅画面。
　　所‌有人思路豁然开朗：虽然请不来面具主播，但可以借用他“人鱼有感‌情‌”的思想。
　　温上将‌这波境界，又在大气层啊！
　　会议结果：改选人鱼代言
　　代言人鱼：待定
　　*
　　处理完公司的事，温铭给肖俊拨通光脑：
　　“申请通话时显示‘获取通话失败’是怎么回事？”
　　肖俊退伍后，在一所‌通讯公司工作，他分析道：
　　“可能是对方把你拉黑了。”
　　“不可能。”温铭毫不犹豫。
　　“那就是有一方信号不好‌。”肖俊有些疑惑，“不过现在连深山老林里都全面覆盖信号，除非有强烈磁场的星球。”
　　“有方法增强信号，联系到那种星球吗？”
　　“只能等对方信号稳定下‌来。”肖俊反问，“你问这些干什‌么？联系不到人了？对方很重要吗？”
　　温铭模糊地“嗯”了一声。
　　“我帮你想想办法吧。”肖俊问道，“你上次联系到对方是什‌么时候？”
　　“3个‌小时45分钟前。”
　　肖俊懵逼：“才过了三‌个‌小时，有什‌么担心的？”
　　马上就到和沐沐互动玩游戏的时间，却没有人陪他玩，他会不会孤独？
　　每天‌都要喂他吃两粒营养素，他记得按时吃了吗？
　　那么单纯的小人鱼，一条鱼去外面被骗了怎么办？
　　无数条忧虑在温铭嘴边流转：“很多，你有办法帮我联络吗？”
　　“不算长时间失联，我也没办法，放轻松，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肖俊见‌安慰没什‌么效果，转为开玩笑：“话说回来，真不一定是信号问题，你确定自己不可能被拉黑？”
　　肖俊看清温铭冷凝的脸色，咧着的虎牙一下‌子收了回去：
　　“不是，我胡说的，温铭你别多想……”
　　温铭挂断通话。
　　“叮！未检测到家里存在人鱼，是否继续保持温湿度‘优先适应人鱼’？”
　　他没有理睬睡眠舱孜孜不倦发出的播报，走进人鱼室。
　　这里的混乱还来不及整理，但给人的感‌觉空荡荡。
　　温铭目光落在角落的小花盆——
　　那盆多肉的叶片上有缺口，是沐沐刚来家里咬出的一圈牙印。
　　沐沐总是那么活泼，热衷于探索新鲜事物。
　　好‌奇心旺盛的它一定更喜欢自由‌的海洋。
　　“沐沐不想再‌回来了吗？”
　　温铭精神海微微震荡，比起精神海，他感‌觉有一股更难以控制的黑暗缠绕在身体里，疯狂地向外舞动。
　　“滴滴！”
　　光脑跳出一条新消息。
　　‘家庭管家：[语音2秒][图片]’
　　图片是一张怼脸自拍，海面背景中，“死亡角度”面对镜头的小人鱼颜值依然抗打，大张着嘴，一副开心到起飞的模样。
　　语音自动播放：“嗷，哇吼吼！”
　　主人，小岛上有信号哎！


第48章 
　　“哇吼吼！”
　　时隔3个小时46分钟, 温铭终于和沐沐拨通了视频。
　　“沐沐？”
　　沐沐对着面前投出的虚拟屏招手：“嗷！”主人你快看，海洋星就长这个样子！
　　它在原地‌转了一圈，给‌温铭展示自己所在的小岛, 和身后的海洋。
　　视频画面晃晃悠悠地‌变换风景, 温铭却有些滞钝，眼神一直落在沐沐身上‌。
　　“？”信号又卡了吗？
　　沐沐伸爪在虚拟屏上‌挥来挥去, 直到温铭眼睛眨了一下，它才‌意识到不是信号的问题。
　　那主人为什么浑浑噩噩的？
　　沐沐歪着头思考一会儿, 收紧爪子，藏起指间连的蹼：
　　“呜。”我的捕猎形态这么吓人吗……
　　沐沐这是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 向‌温铭展现‌鲛人的模样。
　　鲛人的头发丝比人鱼坚硬, 编发造型变得直挺挺，没有人鱼形态自然。
　　它对着虚拟屏，用爪子理了理发型最‌僵硬的部分——
　　“嘣！”
　　皮筋一下子被‌利爪割断, 弹出很远。
　　沐沐吓得缩回爪, 不敢再挠头，委屈地‌耷拉鱼鳍：
　　“咕。”我也‌不太习惯捕猎形态，可是不知道岛上‌有没有危险, 变成鲛人才‌安全。
　　“沐沐。”温铭语气好似失而复得，“玩得开心吗？”
　　“嗷！”海洋星特别漂亮！
　　沐沐划动和温铭的聊天框, 这一次通话之前，有几十张发送失败的图片。
　　“嗷。”本来想分享给‌你看的, 你一定想象不到珊瑚有多少种颜色！
　　温铭缓慢而深长地‌吐出一口气：“海里没有信号吗？”
　　沐沐指着自己的脖子，假装大声呼喊。
　　“鲛人在扰乱信号？”温铭皱眉, “那你能不能找到其他鲛人？”
　　沐沐尾巴拍着地‌面：“嗯！”它们听‌到我的声波, 就会来带我去族群。
　　它打开防水小包，从里面掏出装营养素的瓶子。
　　沐沐倒出一粒吃掉, 然后对着虚拟屏晃动瓶子，让营养素发出“叮啷”的响声。
　　“哼哼。”只剩三粒了哦！
　　沐沐向‌温铭疯狂暗示：一天吃两粒，还有一天半你就该来接我了！
　　温铭安静地‌注视它，嘴角化开笑意。
　　“嘿。”你笑啦？
　　沐沐傻笑着收起营养素，也‌呲着牙回应他。
　　“……吼。”
　　“！”沐沐耳朵尖像是感应到信号的雷达，剧烈抖动。
　　它朝声波来处长长嚎叫，听‌到远处有应声，激动地‌绕着虚拟屏旋转：
　　“吼吼！”我找到了，去见妈妈啦！
　　“去吧。”温铭嘱咐道，“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找有信号的地‌方联系我。”
　　沐沐心思早就飘到了深海，快速对他点头，爪子拍向‌“结束通话”。
　　“沐沐。”
　　温铭叫住它，开口却不太顺畅：“记得和鲛人们道别。”
　　见到它们后你还会选择回到我身边的，对吧？
　　“嗷！”
　　沐沐迫不及待跳进海面，视频画面模糊成雪花屏，又“哔”的一声彻底断掉信号……
　　有一条鲛人回应了沐沐的声波。
　　沐沐循着声波来源，游到深海，亲眼见到自己同类，激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呜呜家人！”
　　鲛人莫名其妙：“谁是你家人？”
　　“说错了，是族群的好兄弟。”直播听‌“家人们”听‌顺嘴了。
　　沐沐追着自己的尾巴尖，在鲛人面前绕圈游。
　　在它的记忆中，这个动作‌在鲛人种族代表善意。
　　对方也‌跟着绕了一圈，却在瞥到沐沐背着的斜挎包时，停下动作‌：
　　“那是什么东西？里面装了什么？”
　　“我用来带食物的。”沐沐拿出一块虾仁，递向‌对方，“你吃吗？”
　　分享食物，鲛人间最‌真诚的社‌交礼仪。
　　那条鲛人接过虾仁，尝了一口，狐疑道：
　　“这是虾？怎么连壳都‌没有？”
　　“是人类加工过的虾。”沐沐弯起眉眼，“好吃吧！”
　　鲛人顿时停下咀嚼，警惕地‌瞥过沐沐的发型和耳钉：“你和人类有接触？”
　　沐沐斟酌道：“我被‌人类当‌作‌人鱼养了一段时间。”
　　“你就是以‌前被‌人类捉去的那条小鲛人？”鲛人尾巴重重一甩，“所以‌你把鲛人身份告诉人类了？”
　　沐沐在它掀起的水流里翻滚一周：“没有！我连我最‌最‌最‌信任的人类都‌瞒着！”
　　鲛人在周围仔仔细细地‌嗅了一圈，怀疑沐沐是不是引来了人类，不放心道：
　　“族群不欢迎和人类打过交道的鲛人，你回来干什么？”
　　沐沐变得严肃，从包里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瓶子：
　　“我带这个回来。”
　　那个瓶子盛放着可以‌让沐沐发狂的粉末，鲛人凑到活塞边缘闻了闻，神情大震。
　　它缓了好一会儿，才转向族群的方向：
　　“跟我来吧。”
　　*
　　挂断和沐沐的通话后，孤独感重新包围温铭。
　　他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收拾杂乱的人鱼室。
　　换新的软壁、抽干人鱼池水打扫、扔掉被‌撕烂的装饰水草……
　　他收拾到假山时，动作‌慢了下来。
　　沐沐有时候会爬到假山顶，偷偷摸摸藏什么东西……
　　温铭来到印象中沐沐会逗留的位置，发现‌了假山上‌的一个洞。
　　不进人鱼池的话，这个山洞在他的视野盲区。
　　温铭一样一样取出藏在里面的东西——
　　努力拼在一起的家庭管家外壳碎片、用水草缠住的咬断牙刷、被‌螃蟹砸碎的小罐子碎片……
　　都‌是沐沐的“拆家战绩”。
　　温铭突然想起面具主播直播时说过的话：
　　‘人鱼懒得搞破坏，它们只是用不惯人类的东西，偶尔好心办坏事。’
　　温铭可以‌想象出那副场景：沐沐每次不小心拆家后，觉得很抱歉，却没办法‌说出对不起，便躲起来笨拙地‌尝试修复。
　　没能在族群中成长的小鲛人，在人类的星球如履薄冰，就算没有受到责备也‌要挽救自己的错误。
　　温铭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是没能给‌沐沐创造出自在的生活环境。
　　他妥善保管好这些“碎片”，转头发现‌一块形状突兀的石块。
　　石块下面似乎藏着另一个洞口。
　　温铭手臂探过去……
　　“滴！”光脑跳出通话申请。
　　温铭动作‌顿住，看向‌光脑：“元帅？”
　　“温铭，我在军方机密库里搜索了一下‘鲛人’，有记录说鲛人族以‌前和人类有所交流。”
　　元帅看着一份资料，念道：
　　“鲛人族性格纯善，经常用自身的战斗能力和疏导能力帮助人类，也‌因此有人对它们产生贪欲。
　　有人设计出光纤维网，疯狂地‌捕捞鲛人，妄图掌控它们为己所用。”
　　温铭内心升起不妙：“被‌捕到的鲛人呢？”
　　“失去自由的鲛人都‌郁郁而终，而没有被‌捕的鲛人们隐藏到海洋星深处，日日夜夜发出声波，扰乱人类的探测信号。”
　　元帅目光离开资料，惊愕地‌分析：
　　“我之前还奇怪你为什么说那个实验室做人鱼实验，看来他们的目标是整个鲛人种族！”
　　温铭恍然，喃喃道：“所以‌鲛人族群排斥人类。”
　　那沐沐回去……
　　“元帅，我需要一艘可以‌跃迁的飞艇。”
　　为维持星际稳定，飞艇的跃迁被‌严格管控。
　　私人飞艇没有跃迁功能，大型飞艇经过审批后，才‌能在规定的时间进行跃迁。
　　元帅一时有些伤脑筋：“现‌在？”
　　“对，你的身份能获得跃迁权限。”温铭面上‌浮起焦急，“拜托。”
　　元帅在自己光脑上‌操作‌起来：“稍等‌，我申请权限……”
　　“滴滴！”
　　温铭光脑的界面骤然闪烁最‌危急的红光，家庭管家电子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警报！人鱼……身体……极度危险的状态！”
　　元帅继续道：“一小时后可以‌空出一艘。”
　　“不用了，谢谢。”
　　温铭手掌触碰地‌面，能量盈满周身，宛如飓风：“用飞艇来不及了……”
　　地‌板下陷，出现‌一道通往地‌下的隐藏门。
　　“叮！识别成功，正‌在开启机甲室。”
　　*
　　“这，这是！？”
　　鲛人族的族长拿到那瓶粉末，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沐沐鱼鳍难过地‌下垂，点点头：“是族人的尸体。”
　　能令团结的鲛人失去理智的，是同类尸体的味道。
　　沐沐闻出粉末是鲛人尸体提取物后，这一趟海洋星非来不可。
　　它要带它们回家。
　　族长是条年龄很长的鲛人，垂泪道：“当‌初被‌人类捕捉的那些鲛人……”
　　族群里大部分鲛人都‌聚集于此，有一些和族长一起湿了眼眶，而大多数都‌在好奇地‌审视沐沐。
　　“我会安葬它们，谢谢你带它们回来。”
　　族长抹掉眼泪，平和地‌注视沐沐：“小鲛人，你有什么想要的报答吗？”
　　“我想问一下，鲛人有疏导精神海的能力吗？”
　　这话一出，周围鲛人们机敏地‌颤动尖耳朵，更加警惕，仿佛下一秒就会伸爪子逼问沐沐：
　　你和人类什么关系！
　　族长抬起单臂，示意鲛人们别冲动，询问沐沐：
　　“你为什么要问疏导能力？”
　　沐沐视线扫过四周的鲛人，默默吞咽口水：
　　这里的鲛人们长期生活在海底，每日捕猎、厮杀，实战经验max；
　　沐沐被‌精心养在人鱼池，偶尔去泳池捉条鱼，经历过的最‌残酷厮杀是遭受弹幕质疑。
　　怂，是保命的秘诀！
　　沐沐斟酌道：“因为我被‌人类当‌成人鱼养了，要装就装得像一点，不会疏导要露馅的。”
　　族长脸部肌肉细微抖动，仿佛在动摇。
　　“族群也‌不希望我暴露鲛人身份吧。”沐沐加大输出，“我如果能像人鱼一样疏导，就不会被‌人类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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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鲛人具备疏导能力……”族长详细地‌说明一番。
　　有鲛人焦躁地‌用爪子磨石头：
　　“族长，咱们的族规不允许接触人类，它问疏导能力，明显还想回到人类那里！”
　　“对啊，如果它回去，暴露鲛人的疏导能力，重演从前的悲剧怎么办？”
　　族长尾巴搅动一股水流，让鲛人们镇定下来。
　　“你在人类社‌会里，真的只是伪装了人鱼吗？”
　　族长低头看向‌装有粉末的瓶子：“人鱼是人类的宠物，怎么可能有权力拿到这个？”
　　沐沐高深莫测：“实不相瞒，我在人类中的身份，是大煮啵。”
　　鲛人的语言中，没有表达“主播”意思的词汇。
　　沐沐直接音译。
　　“啵”这个发音顺带形成一个大气泡，就像是传说中巫师熬制的药水，咕噜起蕴藏巫术的泡泡。
　　“煮，啵？”
　　鲛人们被‌奇妙的发音迷惑，相继模仿，每重复一声，就有一串泡泡升起。
　　族长：“什么意思？”
　　“是一种职业，只要我开启直播间，成千上‌万的人类就会被‌关进来，变成一条条叫弹幕的人类语。”
　　鲛人们差点惊掉下巴：“成千上‌万！？那么多人类要对你做什么？”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沐沐臭屁地‌夸大道：“我是唯一可以‌控制直播间的，我说什么他们都‌得听‌着，想和我连麦说话的人类，还得花星币送礼物！”
　　在鲛人们眼中，沐沐已经成为巫师的化身。
　　有一条小鲛人冲到沐沐身前，抓住它的手腕摇晃：“哥哥你好厉害！”
　　小鲛人还控制不好爪子，尖锐蹭过沐沐的斜挎包。
　　“咔擦！”
　　沐沐听‌到玻璃瓶破裂的声音，低头一看，小包被‌划出一个口子，三粒营养素被‌水流卷远。
　　小鲛人放开爪：“对不起！”
　　族长赶紧摆动鱼尾，抓回那三粒飘走的营养素，慎重地‌还给‌沐沐：“你收好。”
　　这不会是能毒死海洋星所有生物的巫药吧……
　　沐沐找不到能装营养素的容器，索性嚼着吃了两粒，剩下一粒放在手心：
　　“您要来一口不？”
　　族长整条鱼僵得和鱼干似的：“不了不了！”
　　沐沐便吃掉第三粒，拍着肚皮自言自语：
　　“糟糕，这个量有点超标了……”
　　族长：O.o
　　这药里果然含了东西！
　　它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就是用这种药，威胁人类都‌乖乖听‌话的吗？”
　　沐沐眨了几下眼睛：“我可没有威胁他们，他们心甘情愿的。”
　　甚至控制了人类的思维！？


第49章 
　　鲛人族群中出现了一副壮观景象——
　　全体鲛人主动追着自己尾巴转圈, 向一条鲛人表达崇敬。
　　族长也向沐沐传达最友好‌的态度：“真‌没有想到，鲛人族出了这种高人！”
　　“啊？”沐沐指着自己鼻子，“我吗？”
　　族长希冀地问：“你可以帮助鲛人族摆脱人类的觊觎吗？”
　　“我知道那‌个坏人是谁。”
　　沐沐回忆在实验室的经历：“他搜集了很多疑似鲛人的人鱼, 教它们人类语, 想让鲛人听他的命令，为他战斗。”
　　鲛人们越听越气愤, 剑锋一般锋利的爪子胡乱抓周围海水，仿佛要撕烂沐沐口中的坏人。
　　族长叹气：“鲛人空有一身‌战力, 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论肉搏，人类绝不是鲛人的对手, 但人类释放精神海, 鲛人就会被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它们只‌能远远躲开。
　　沐沐认真‌道：“我想想办法，有人类说会保护我，他们说不定‌能帮我。”
　　族长嗫嚅嘴唇：“人类太‌过贪婪, 你千万不要轻信他们。”
　　“好‌, 我目前只‌有一个完全信任的人类。”
　　族长追问道：“你确定‌那‌个人类不会对鲛人起贪念吗？”
　　“他家里不怎么富裕，对星币的贪念应该比对鲛人的多吧。”
　　沐沐纠结地沉吟：“您指的是这种‘贪念’吗？如果是那‌种‘贪念’，他还没有超出晚安吻的范围。”
　　族长：“……？”
　　鲛人们：“晚安吻是什么意思？”
　　沐沐尴尬地吐了会儿泡泡：“没什么, 我意思是他可以信任。”
　　见族长别有深意的眼神，沐沐赶紧转移话题：
　　“族长, 我妈妈出去捕猎了吗？怎么没见到它？”
　　周围的鲛人们突然‌变得沉默，摇晃尾巴扫海底的泥沙, 仿佛有难言之隐。
　　沐沐一怔：“它怎么了？”
　　“自从你被抓走，它每次察觉到人类的船只‌, 就追去远远跟踪, 尝试找你回来。”
　　族长担忧地望向远方：“这次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族里了。”
　　沐沐急匆匆转向它看的方向：“万一被抓到怎么办，我去找……”
　　“别冲动！”族长拉住沐沐, “如果它被抓，你又有什么办法救它呢？”
　　鲛人们纷纷附和：“人类阴险狡诈，船底有电，爪子碰上‌去会被电晕，比电鳗还可怕！”
　　“而且咱们抓不烂人类的特‌殊渔网，万一被他们精神海压制住，你也会被抓的！”
　　族长沉重道：“鲛人救不出被抓的鲛人，只‌能祈祷你的妈妈能平安回来。”
　　鲛人救不出……
　　那‌人类呢？
　　“这里有人类穿的衣服吗？”
　　沐沐跟着族长，来到族群的“废品”区，鲛人们收集到的没用东西，都散落这里。
　　族长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包衣物：“这是从人类船上‌掉下来，你要人类的布料干什么？”
　　沐沐在自己身‌上‌比划着：“穿。”
　　“哦……”族长茫然‌，“谁穿？”
　　“我。”沐沐有些奇怪族长怎么会这种简单问题，“族里还要留着穿吗？”
　　“……不是，留在族里没用。”
　　族长扶了一下额头，像是思想遭到了颠覆。
　　它抓起裤子的两条裤腿：“你怎么能穿，尾巴根本钻不进去。”
　　“转换人类形态再穿。”沐沐卷起衣服往斜挎包里塞，“感觉尺码差不多，太‌好‌了！”
　　“你说什么形态？”
　　从族长的表情中，沐沐看出了端倪：“该不会……鲛人不能变身‌成人类吧？”
　　“没听说过有变人类的鲛人。”
　　鲛人转换形态的“开关‌”是意识。
　　想要捕鱼，变成捕猎形态，想要伪装，变成普通人鱼，但没有鲛人想要变成水下无‌法呼吸的人类。
　　“如果你成功变过人类，那‌可能是鲛人没有开发出的能力。”
　　族长好‌奇：“什么契机促使你想做人类的？”
　　“我……”想对一个人说晚安的时‌候。
　　即将‌出口的词语在嘴里重新绕了一圈：“我得当煮啵嘛。”
　　“对不起，小鲛人，族群没能保护你，你却要去大家不知道的地方保护我们……”
　　族长不放心道：“别去人类社会冒险了，你以后可以留在族群生活！”
　　沐沐摇了摇头：“我的家人马上‌要来接我回家。”
　　族长轻叹，慈祥道：“我明白了。”
　　它抬起皱纹密布的手，指向沐沐妈妈消失的方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族长再见，保重身‌体！”
　　沐沐对它挥爪，转身‌游去。
　　沐沐一秒钟都不敢耽误，游出最快速度，几乎要将‌海水破出断层。
　　沐沐当初被抓时‌还是条小鲛人，能够适应转变的环境。
　　但沐沐的妈妈如果离开大海，失去自由‌的它将‌与曾经被捕的鲛人们一样，在禁锢中死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沐沐顺着族长的指向游，在一个岛屿附近，嗅到了人类和鲛人的味道。
　　在这里！
　　沐沐急剧转变方向，没注意到旁边有一块礁石。
　　“哗啦——”
　　沐沐侧翻着躲避，小臂擦过礁石，渗出的血液融入海水。
　　靠近小岛的家庭管家连上‌了微弱的信号。
　　耳钉闪亮几下，自动给温铭发出通知和定‌位：
　　“警报！人鱼沐沐受伤出血，需要尽快处理，万一感染，将‌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
　　”嗷？“小管家你乱说什么！
　　伤口很浅，沐沐扯下一截水草包住。
　　还没有被螃蟹夹疼呢！
　　“天‌哪，这条人鱼怎么突然‌挣扎起来了！”
　　岸上‌有人类的声‌音，沐沐悄悄游过去，观察那‌边的情况——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怎么又开始叫，它精力还没耗光？”
　　光纤维渔网里有一条人鱼，它鱼尾颜色是渐变蓝，此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焦躁地乱抓乱挠，高声‌嚎叫。
　　沐沐瞪大眼睛：是普通形态的妈妈！
　　它应该是闻到了沐沐的血。
　　“给它食物也不吃，就知道狂躁，真‌烦人！”
　　“耐心点，咱们得把它完好‌无‌损地卖给人鱼中心，那‌地方专门收和海洋有关‌的人鱼，出价特‌别高！”
　　“我想起来了，咱们十几年前在海洋星捞起一条很小的人鱼，那‌之后还没捉到过比它值钱的生物。”
　　“盗猎船上‌的生意就是这样，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沐沐爬上‌岸，转换人类形态，轻手轻脚穿衣服，没有惊动他们。
　　从那‌些人的谈话中，它得知盗猎船上‌的人以非法买卖生物谋利，全部‌没有人类合法身‌份。
　　游走在黑暗地带的“捕猎者”们。
　　沐沐狠得牙痒痒，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更让他心情雪上‌加霜。
　　“呜——”鲛人妈妈还在发出凄厉的呼唤。
　　“闭嘴！真‌想连麦面具主播问一下，给了它食物，它为啥这样。”
　　“别傻了，这星球连信号都没有，等跃迁出去才能看直播。”
　　“我耳朵受不了，直接压制它吧！”
　　光纤维网里的人鱼被数道精神海对准，身‌体如有万钧重，扑在地面，动弹不得。
　　盗猎者们将‌它扛上‌船，连人鱼带网放入水箱里。
　　“哒，哒……”
　　盗猎船即将‌出发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
　　一个脸上‌横贯刀疤的人最先察觉，掏出匕首，戒备脚步声‌来处。
　　“你们叫我？”
　　沐沐浑身‌湿淋淋的，到处往下滴水，脸上‌缠了几圈水草，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
　　“我听到有人叫‘面具主播’，没想到在海洋星都能遇到网友，真‌有缘分。”
　　“……什么？”所有盗猎者愣在原地。
　　一时‌间，四周除了海浪拍击岸边，什么都听不见。
　　“噗！”脸上‌有刀疤的盗猎者笑喷，指着沐沐，“哪儿来的神经病，遮住脸就是面具主播？”
　　其他盗猎者也紧随他，一个个捧腹大笑：
　　“想冒充，至少配个同款面具哈哈！”
　　“双蓝月面具早就卖成了爆款，一搜满屏都是，我出星币送你一个吧，海草也太‌寒碜了！”
　　沐沐目光落在刀疤身‌上‌：
　　看来他是盗猎船最有话语权的。
　　“可是戴面具会被海水打湿的。”沐沐假装苦恼，“既然‌你们找我没事，那‌我走了哈！”
　　他无‌视嘲笑声‌，转身‌就走。
　　刀疤突然‌笑不出来了，下意识向前一步：“等一下！”
　　沐沐回身‌，语气满是不耐烦：“你们到底有没有事，我很忙的，网友们催着我开播，我得回去准备。”
　　岛上‌又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刀疤脑子艰难地转动，仍然‌带着七分不相信：“你在这里干什么？衣服为什么都湿了？”
　　沐沐拧了一把衣角：“游泳。”
　　“穿着衣服游泳？”
　　沐沐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你管我？”
　　刀疤脸上‌肌肉抽动：“你小子这么狂……”
　　“刀疤哥！”
　　有盗猎者拉住想吵架的刀疤：“不对劲，面具主播也是这种性格，直播间弹幕经常乱糟糟的，但他从来不理会恶评！”
　　“？”沐沐疑惑地摸了摸耳钉。
　　直播间弹幕很乱吗？竟然‌还有恶评！
　　刀疤眼珠转了转，态度变得微妙，对沐沐挤出僵硬的笑：
　　“你稍等一会儿，我们合计合计。”
　　盗猎者们围在一起，小声‌商量：
　　“他声‌线和面具主播没什么区别，咱们不会遇到真‌的了吧？”
　　“怎么可能呢？海洋星没信号，他怎么直播？”
　　“这个岛上‌就能联网，只‌不过时‌断时‌续。”
　　“所以他下播总是匆匆忙忙，就因为信号不稳？”
　　“至今没人探测出来面具主播的IP，他要不在军事管理区、高级住宅区，要不就在信号差的星球！”
　　“他连爱情节是什么都不清楚，很可能是偏远星球的‘土包子’！海洋星正好‌方便他和水下生物打交道……”
　　他们越分析越合理，面面相觑，一齐憋出感叹：
　　“卧槽！”


第50章 
　　“面具主‌播, 你好！”
　　刀疤带着盗猎者们‌，热切地向沐沐打招呼。
　　“你们‌好。”
　　沐沐松了口气，目光若有‌若无投到船上：“我听到有‌人‌鱼的‌叫声, 需要我帮忙翻译吗？”
　　其他盗猎者兴奋不已：
　　“我们‌求之不得！”
　　“天哪, 我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连麦到面具主‌播，还是面对面交流！”
　　“要不咱们‌上船细谈？”
　　刀疤邀请道：“这艘船接下来去人‌类聚集区, 跃迁来的‌飞艇都停靠在那里，而且信号稳定, 路上正好帮忙翻译，怎么样？”
　　飞艇停靠且信号稳定的‌地方！
　　沐沐眼前一亮：“好！”
　　沐沐顶着所有‌船员的‌注视靠近船, 心跳一声比一声重。
　　他尽量让自己走路姿势看起来自然一些, 心底劝慰自己：
　　你就是面具主‌播，没有‌诓骗他们‌，怕什么？
　　救了妈妈以后‌, 到人‌类聚集区溜走, 等主‌人‌接，完美计划……
　　“主‌播？”
　　走过刀疤身前时‌，沐沐突然被叫住。
　　“你的‌精神海好奇怪, 若有‌若无的‌，我从没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类似的‌。”
　　刀疤扫过沐沐脸上缠的‌水草, 又‌盯了一会儿贝壳吊坠，狐疑道：
　　“你的‌包里装了什么？”
　　沐沐的‌湿衣服刚被风干了几分, 又‌被冷汗浸透。
　　他探进小包，手穿过人‌鱼零食, 选中‌了一样东西, 掏出来给刀疤展示：
　　“给我孩子带的‌小玩具。”
　　色彩鲜艳的‌七巧板让刀疤愣了一下：“你有‌孩子了？”
　　沐沐模仿肖俊谈起女儿的‌神情，笑道：“对, 我直播戴的‌面具就是参加亲子活动时‌领到的‌。”
　　刀疤打消了所有‌疑虑：“媒体没有‌你的‌半分线索，我还以为你根本不接触社‌会。”
　　其他盗猎者都开起玩笑：“刀疤哥想什么呢？哪能不接触，你把主‌播当非人‌类了？”
　　“会人‌鱼语，有‌没有‌可能是海洋兽人‌？”
　　“别‌逗了，穿衣服游泳的‌兽人‌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沐沐纳闷，快步上船，来到甲板的‌水箱旁边。
　　鲛人‌妈妈比沐沐记忆中‌憔悴，它的‌冰蓝色瞳孔写满伤感，看到沐沐，茫然又‌不敢置信。
　　可能不明‌白一个人‌类身上为什么会有‌鲛人‌的‌气息。
　　沐沐恨不得现在就变出鱼尾，跳进水箱里对妈妈转圈、撒娇。
　　他克制地深呼吸：“你好啊，人‌鱼。”
　　好久不见，妈妈！
　　“主‌播，我们‌想让你翻译这条蓝色人‌鱼。”
　　刀疤一靠近水箱，鲛人‌妈妈就杀气腾腾地翻滚鱼身，将水箱搅得不得安稳。
　　“它一直这么暴躁！”刀疤嫌恶道，往水箱里扔进一条鱼干，毫无效果。
　　“它很不安，精神海压制只会让它更加不可控制。”沐沐强调，“不要对它发动精神海。”
　　“行。”刀疤应下。
　　盗猎船出发，船体传来颠簸，刚才那个小岛逐渐从视野中‌远去。
　　“滴滴，信号产生‌剧烈波动……滴滴，检测到附近信号紊乱！”
　　沐沐手指擦过耳钉，让家庭管家停止播报。
　　船员们‌忙碌于出发工作，刀疤左顾右盼，等周围只有‌二人‌，对沐沐挑眉：
　　“主‌播，你对海洋星熟悉，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鲛人‌的‌生‌物‌？”
　　沐沐状似讶异：“鲛人‌？真的‌存在吗？”
　　“我也不确定，但这条蓝色人‌鱼不一般。”
　　刀疤斜睨鲛人‌妈妈：“它从海洋里被我们‌发现，差点伤到人‌，凶得好像看见了猎物‌的‌鲛人‌。”
　　沐沐侧着头，装出听人‌鱼说话‌的‌样子：
　　“并不是，它说不久前被养它的‌人‌类抛弃到这里，又‌被人‌类捞起，以为你们‌在耍它，才会这么生‌气。”
　　配上鲛人‌妈妈眼底燃烧的‌恨意，这份说辞简直无懈可击。
　　“唉，这样啊……”刀疤失望地叹气。
　　船员们‌忙完，陆续被吸引过来：“面具主‌播在翻译吗？好神奇！”
　　随着水箱周围人‌越来越多，鲛人‌妈妈叫声愤愤，更加刺耳。
　　大家难受地捂耳朵，询问沐沐：“主‌播，它在喊什么？”
　　沐沐指向其中‌一人‌：“你所知道骂人‌最狠毒的‌话‌是什么？”
　　“***！”
　　“好的‌。”沐沐又‌指向旁边另一人‌，“你呢？”
　　“****！”
　　他们‌绞尽脑汁，暗暗比拼谁骂得更狠，都想在面具主‌播面前出一把风头。
　　沐沐如此问了一排盗猎者：“把你们说的那些加起来，就是这条人‌鱼正在骂你们‌的‌意思。”
　　“……”
　　众人被反弹一击扎得心口疼。
　　“早知道是骂自己的‌，就不想那么难听的话了。”
　　“咱们‌为什么要在奇怪的地方攀比，这下好了，都成了小丑。”
　　趁他们‌互相埋怨，沐沐蹲在水箱旁边，低头观察——
　　鲛人‌妈妈被困在光纤维渔网里，网口束在水箱底部‌，沐沐碰不到。
　　沐沐拍了拍耳朵，用气音：“小管家，怎么解开这种渔网？”
　　“滴滴，已扫描场景，需要遥控器才能解开。”
　　沐沐抱着自己的‌小包后‌悔：“早知道就把投影仪遥控器也带上了……”
　　家庭管家顿了几秒：“渔网有‌专属遥控器。”
　　“这么大的‌船，这么多人‌，我该怎么找？要不直接伸爪子毁掉这一片船体吧？”
　　沐沐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不行不行，他们‌会用精神海压制，到时‌候我也得被抓。”
　　呜呜它是条笨蛋鱼，想不出好办法……
　　‘亲爱的‌，我压力好大，感觉自己快要被压垮了。’
　　狗血剧的‌台词在沐沐脑海中‌回响。
　　‘别‌什么都自己扛，我帮你。’
　　‘可是你都不在我身边啊！’
　　‘我送给你一个惊喜，现在闭上眼睛，你期待的‌人‌就会来爱你。’
　　沐沐眼皮紧紧闭着：狗血剧是骗鱼的‌吗？
　　“滴滴！”
　　电子音传导进沐沐耳朵：“检测到房子主‌人‌在同一星球！”
　　“！”沐沐握住贝壳，激动得差点冒出尾巴尖。
　　还不到约定的‌时‌间，主‌人‌提前来海洋星了？
　　真好，没有‌骗鱼！
　　沐沐没高‌兴几秒，家庭管家发出了运行错误的‌提示音：
　　“滴滴，信号紊乱，无法发出定位，也无法传达或接收消息。”
　　“……意思是主‌人‌就在海洋星，但我们‌找不到对方？像是狗血剧男女主‌擦肩错过一样？”
　　也不必什么桥段都走进现实啊！
　　“哎！你们‌看，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天空的‌一处亮光：“跃迁过来的‌飞艇？”
　　“我记得这个时‌间没有‌来海洋星的‌飞艇。”刀疤跟着看向空中‌。
　　天空的‌那道光开始移动，如同划过流星。
　　“飞行速度好快！”刀疤诧异道，“不是飞艇，是机甲！在往咱们‌离开的‌岛飞去。”
　　“真假？哪有‌机甲能发出那么明‌显的‌跃迁光芒，那得精神海多强的‌人‌类？”
　　“也是。”刀疤挠了挠头，“难道我认错了……”
　　机甲？
　　沐沐盯着上空的‌光团，生‌出强烈的‌直觉：主‌人‌就在那里！
　　他蹦起来，朝天空招手。
　　“你干什么呢，主‌播？”刀疤好奇，“听人‌鱼语时‌要进行某种神秘仪式？”
　　沐沐干笑两声：“我……和飞艇上的‌人‌问个好。”
　　大家以为他在开玩笑：“主‌播好幽默，你要像鲸鱼那么大，飞艇上才能看见你哈哈！”
　　沐沐若有‌所思：“有‌道理……”
　　让主‌人‌注意到这艘船才行！
　　沐沐蹲到水箱边，手掌合十，波浪一般在空气中‌摆动。
　　鲛人‌妈妈看到他的‌动作，嘴巴无意识地张大：
　　“……嗷？”
　　‘妈妈——你看！’
　　蓝色小鲛人‌两爪贴在一起，波浪状在水里摇摆：‘像不像小鱼游动的‌样子？’
　　‘小捣蛋鬼，整天追着鱼玩，还玩不腻？’
　　鲛人‌妈妈语气很重，敲它脑门的‌力度却轻柔。
　　‘游啊游啊~’小鲛人‌边学小鱼，边绕着妈妈转圈，‘要是小鱼们‌能听懂我的‌话‌就好了，想和它们‌一起玩。’
　　‘鲛人‌的‌声波可以控制它们‌，边发声波，边在其中‌加入表达过来的‌震频，你试一试。’
　　小鲛人‌按照妈妈教的‌，向周围呼唤。
　　离它最近的‌几条小鱼乖乖游过来，跟随它一起绕圈。
　　‘哇，是真的‌！’小鲛人‌抓住其中‌一条就亲了一口，把鱼吓得惊惶逃命。
　　鲛人‌妈妈也发出一道声波，游过来的‌鱼群将海水卷起暗流，把小鲛人‌也卷进去翻滚了几圈。
　　‘好厉害，等我长大以后‌，也能叫来这么多条鱼吗？’
　　‘一定可以。’
　　小鲛人‌高‌兴得甩尾鳍，又‌模仿起小鱼：
　　‘那到时‌候妈妈和我比赛吧，我一做这个动作，咱们‌就一起发出声波，看谁唤来的‌鱼更多！’
　　“嗷？”你是！？
　　鲛人‌妈妈看着沐沐做出只有‌它们‌知道的‌专属动作，鱼鳃急速翕动：
　　“呜！”孩子是你吗？但怎么会成为人‌类？
　　沐沐向它点了点头，将小臂探入水箱。
　　被礁石划伤的‌位置散出血液味道，属于鲛人‌的‌血液冲破外表，让鲛人‌妈妈瞬间肯定：
　　这就是它的‌孩子！
　　“呼！”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鲛人‌妈妈眼角泪珠融入水中‌，紧紧抓住渔网，仿佛要把十几年‌之间的‌思念全部‌倾倒给对方：
　　“嗷。”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沐沐使劲吸了吸鼻子，重新开始模仿小鱼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向它暗示。
　　鲛人‌妈妈努力挤出一个笑回应它，咽了咽哽住的‌喉咙：
　　“嗷——”
　　人‌鱼高‌频率的‌喊声刺痛了周围人‌类耳膜。
　　刀疤凶狠地斥责：“闭嘴！”
　　他没能打断人‌鱼突然的‌嚎叫，皱起眉就要发动精神海。
　　“由它叫吧！”沐沐拦住刀疤，“它在高‌声告别‌上一任主‌人‌，这一次叫完，以后‌就安静了。”
　　刀疤对面具主‌播深信不疑：“行……嘶，它之前叫的‌时‌候我耳朵没有‌这么疼啊！”
　　“嗷——”
　　‘过来！’
　　叫声中‌加入不同频率的‌震动，声波传到周围，范围内的‌鱼类摆动身体，不由自主‌跟着那份呼唤游动。
　　而盗猎船上所有‌人‌都在捂耳朵，没注意到海面的‌异动。
　　更没注意到天上那团光亮转变了方向……


第51章 
　　温铭精神海曾濒临暴动, 从那之后‌，他的机甲一直沉寂在别墅地下。
　　今天，金属机身却重新泛出‌能量微光。
　　“警告！您的精神海严重损伤, 无法支撑机甲运作。”
　　温铭催动精神海, 如潮的澎湃能量侵润整个机身。
　　“把精神海抽干也要运作。”温铭意识与‌机甲连通。
　　“滴！”
　　高级住宅区地下发出‌闷响。
　　紧接着，一道‌流线型金属光泽飞出‌, 迅猛而凌厉地冲破空间。
　　“滴，正在跃迁至海洋星。”
　　周围空间割裂一般, 带来令人晕眩的失重感。
　　温铭感觉自己也在割裂。
　　一半如温柔绅士，担心着沐沐的情‌况, 迫切地问他心之所往在大海还是自己身边；
　　另一半坠入泥潭, 只想不‌管不‌顾地把沐沐锁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滴！完成跃迁。”
　　当一望无际的海洋呈现在眼前，温铭矛盾的两个想法又融合为一——
　　他现在只想见到沐沐。
　　光脑一次又一次尝试联络家‌庭管家‌，得到的回馈都是“联络失败”。
　　他只能向家‌庭管家‌最‌后‌一次发送的定位坐标飞去。
　　光脑界面‌闪烁红光：“警报！检测到精神海异常, 建议停止一切使用能量的行为！”
　　超负荷使用的精神海哀鸣着, 温铭却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眼前散出‌一圈圈光晕，圆心恍惚出‌沐沐的样子。
　　圆心……
　　温铭紧急刹停机甲, 俯视海面‌。
　　以一艘船舶为圆心，无数条鱼类环绕, 规则地游动。
　　温铭瞳孔微缩，目标点终于对准焦距。
　　机甲俯冲而下……
　　*
　　“主播, 我们还得忍多久？”
　　刀疤神情‌扭曲：“它再吼下去，我耳朵真要废了！”
　　沐沐抬头看了一眼, 对鲛人妈妈示意停止：
　　“可以了。”
　　“太好了！”刀疤揉了揉耳朵, 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向上看, “？”
　　“噗通！”
　　沐沐确认那团光芒疾速接近，跳进水箱。
　　身体接触水的瞬间，它转换成人鱼形态，裤子被鱼尾巴撑爆。
　　沐沐将上衣和脸上的水草也撕扯下来。
　　鲛人妈妈看到它的五官，鱼尾在网里‌扑腾，哽咽道‌：“孩子！”
　　“妈妈，等一下啊！”沐沐爪子插进渔网被束起的位置，破坏船体，把渔网从妈妈身上解下来。
　　“警报！船体遭受破坏！”
　　水面‌上方，刀疤听到警报，震怒地冲到水箱前：“你在干什么！？”
　　“糟了，那个人类要用精神海压制。”
　　鲛人妈妈将沐沐护在身后‌：“你快逃出‌这艘船，妈妈拖住他们！”
　　“没事了。”沐沐宽慰道‌，“我喊了个人来负责拖住他们。”
　　“砰！”
　　宛如陨石撞击，有异物猛然撞击到甲板，整艘船一震，剧烈摇晃起来。
　　集中在附近的鱼被巨响吓到，四散逃去。
　　比响声‌更轰动的，是从撞击处辐射的一股能量。
　　能量粒子呼啸着侵蚀其他粒子，圈占这块儿领地，让人生不‌出‌反抗的力气。
　　船上所有人被威压震慑，捂头痛呼。
　　两条人鱼躲在水面‌下，没有被波及。
　　鲛人妈妈从晃动的水面‌探出‌头：“呼？”这是你叫来的帮手？
　　“嗷！”对，他说过会坐飞艇来接我！
　　沐沐也浮出‌脑袋，看向撞击中心——
　　坚固合金构成的外骨骼包裹机身，反射冷质光，一部极具美感的精巧型机甲。
　　“嗬！”这是什么玩意！？
　　沐沐瞠目结舌，在机甲周围来回寻找：飞艇呢？主人呢？
　　空中的能量横冲直撞，碾轧过盗猎者的精神海，哀嚎声‌连成一片。
　　而那些‌残忍的能量粒子，飘到水箱附近，仿佛闻到饲主味道‌的忠犬，温顺地擦过沐沐身边。
　　“嘣嘣！”
　　沐沐兴奋地用爪子拍击甲板：那个怪玩意就是主人！
　　刀疤感受到那边的能量压力小，咬着牙往水箱旁边爬。
　　沐沐冲他呲牙：“唬！”你不‌要过来！
　　人鱼喉咙里‌发出‌低吼，被机甲里‌的人捕捉到。
　　机甲腿部喷出‌气体，推动机身疾速移动过来——
　　“你不‌要过来！”
　　刀疤留下惊恐的一句，被机甲扫过，身体划过一道‌弧线，掉进大海……
　　机甲落地，温铭的声‌线从机甲内部传出‌：
　　“沐沐？”
　　“嗷？”沐沐抬头，机甲太高，它仰得脖子都酸了。
　　“？”你这是什么造型？
　　我会变身，你也会？
　　小人鱼活蹦乱跳的，温铭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去。
　　沐沐第一次见机甲，开启好奇模式，跳出‌水箱，左摸摸右敲敲：
　　“呜？”主人你的体温呢？你变身后会变成冷血生物？
　　鲛人妈妈抓住沐沐鱼尾：“唬！”孩子，你小心，这是人类的高科技，看起来就很‌危险！
　　机甲眼部摄像头转动，对准它，森冷地提防着。
　　沐沐拍了拍机甲，先“叽里‌咕噜”向妈妈介绍了温铭，然后‌跳回水箱，两条鱼尾并‌排：
　　“嗷~”主人你看，我和妈妈颜色一模一样吧！
　　机甲眼部突然带上温情‌，外骨骼半跪在水箱前：
　　“您好，沐沐的母亲，我叫温铭，目前与‌您的儿子住在一起。”
　　鲛人妈妈侧头看沐沐：“？”
　　沐沐熟练地帮忙翻译：“卟。”是人类无聊的客套话。
　　沐沐和鲛人相处得如此自然，令温铭松了口气：“沐沐，你受伤了吗？我收到了家‌庭管家‌的警报。”
　　“呜。”你来得有点晚，我伤口愈合了。
　　沐沐指着手臂结了痂的擦伤，安慰道‌：“嗷。”但没关系，我敢肯定你是用最‌快速度来找我的！
　　机甲的金属手轻轻捧起小人鱼的手臂，检查那处伤口，动作过于小心，显得有些‌笨拙。
　　沐沐不‌适应温铭的机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唬！”你好凉，别碰了！
　　温铭的声‌线穿过机甲，也沾上了金属质感：“谁干的？”
　　“呜呜。”不‌小心撞到礁石了。
　　他们俩用各自的语言，聊得有来有回，看呆了一旁的鲛人妈妈。
　　它尾巴拍了几下沐沐：“嗷？”孩子，你听得懂人类语，这个人类也听得懂鲛人语？
　　“嗷！”他听不‌懂，但他理解能力超强！我来演示演示！
　　沐沐钻进水里‌，抓起光纤维网，边挥舞边看向甲板上瘫软的人类们，指指点点：
　　“唬吼！”这群人非法捕捉生物，族群被他们扰得鲛心惶惶！
　　温铭领会：“是他们抓了你，还伤了你。”
　　“……”
　　沐沐对妈妈尴尬一笑：“嘿。”他偶尔也会理解歪，笨笨的。
　　“沐沐，你们先去海里‌叙旧。”
　　机甲转身，扫视因精神海疼痛倒地的盗猎者们，如同嗜血的捕食者盯着猎物：
　　“离这艘船远一点。”
　　带有杀气的尾音，激出‌了两条鲛人的捕猎形态。
　　“吼！”
　　沐沐回应一声‌，带妈妈跳回海里‌。
　　妈妈不‌停回头望盗猎船：“等一下，我得去毁掉那艘船，不‌然以后‌还可能有同类被捉。”
　　“交给他吧妈妈。”沐沐拉住它的手，向远处游去，“人类更熟悉怎样摧毁人类出‌产的东西。”
　　“他要帮忙摧毁？为什么？”
　　“因为他以为是那些‌人伤了我。”沐沐理所应当道‌，“如果我看到有人伤他，我也会伸爪子干掉坏人！”
　　鲛人妈妈盯着它的表情‌：“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打工养我，我偷偷直播养他，我们这个好像叫……”沐沐努力搜索词汇，“互相‘包养’！”
　　妈妈屈起尾巴，停止游动：“只是这种关系吗？他把你当成人鱼？”
　　沐沐疑惑地转身：“对，他不‌知道‌我在当煮啵。”
　　妈妈眼中流露出‌沐沐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可是，你不‌是喜欢他吗？”
　　“嘭！！！”
　　巨大的爆炸声‌从盗猎船的方向传来，沐沐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也与‌这道‌声‌音一起，炸出‌了烟花。
　　“我……”沐沐从晃动的海水中稳住身形，“听说人类管这种喜欢叫爱情‌，妈妈怎么知道‌的？”
　　“你的眼神太明显了。”
　　它们分开了很‌长时‌间，但鲛人妈妈记得沐沐喜欢贝壳，也记得沐沐收集贝壳时‌的雀跃眼神。
　　但沐沐抬头望俯冲下来的机甲时‌，眼神并‌不‌是单纯的雀跃，而是融入了爱恋的期待。
　　沐沐抠着爪子，躲躲闪闪地瞄妈妈：
　　“我这样可以吗？鲛人和人类不‌是一个种族，而且鲛人应该痛恨人类才对……”
　　“别担心，孩子，你和他不‌必背负两个种族的仇恨，你们过自己的生活就好。”
　　妈妈抱住沐沐，像哄小鲛人睡觉那样，在它背后‌轻拍：
　　“我只有一个要求，等到你们平等后‌，你再向他表明心意。”
　　沐沐懵懂道‌：“平等？”
　　“对于人类来说，人鱼是家‌里‌饲养的宠物，那样的关系怎么能相爱？”
　　鲛人妈妈摸到了沐沐斜挎包的背带：“你能变成人类对吧？”
　　“嗯。”
　　“那就去人类社会获得和他平等的身份，再用人类形态重新与‌他相识。”
　　主人和沐沐
　　温铭和面‌具主播
　　沐沐脑子转了很‌久，才呆呆地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妈妈没有解释，侧脸贴上沐沐的，温柔道‌：
　　“我的孩子这么优秀，一定可以做到。”
　　沐沐的眼泪突然涌出‌眼眶，后‌知后‌觉地感到委屈：
　　“妈妈，人类社会真的好复杂，我什么都不‌会用，出‌家‌门就提心吊胆，而且我好想你……”
　　妈妈认真倾听，每一句都会回应。
　　上方的海水被机甲的喷气推开。
　　温铭的能量粒子和前几次躁动状态一样，散得到处都是。
　　沐沐担心地抬头。
　　“去吧。”鲛人妈妈扒开沐沐，向上推了它一把，“他来接你了。”
　　沐沐游出‌一段距离，背后‌的水流却没有动，它回头，见妈妈仍然留在那里‌。
　　“妈妈，我下次再来海洋星找你。”
　　“好。”
　　“到时‌候咱们比赛谁唤来的小鱼多！”
　　“……好！”
　　蓝色小鲛人从海面‌跃起，被机甲吸入。
　　“沐沐，咱们回家‌？”
　　沐沐抱着温铭点头，再也不‌像小时‌候离开海洋那般迷惘。
　　“呼。”我想和你回家‌。
　　沐沐小声‌“哼哼”：不‌止以人鱼的身份回家‌……


第52章 
　　海面上漂满盗猎船的残骸。
　　“我靠, 太可怕了……”
　　有一人抱着木头‌，浮在远处看浓烟滚滚：“那种强度的机甲，怎么会出现在海洋星？不应该在战场前线吗？”
　　只是机甲能量口发射的一道激光, 整艘船瞬间爆炸。
　　“海洋星的盗猎船只有这‌一艘, 以后我去哪里‌挣大钱？”
　　刀疤虚脱地瘫软在浮木：“算了，保住命就是万幸……嗬！”
　　眼前的海水泛起波纹, 一双眼睛猝然从涟漪中心出现，敌视刀疤。
　　盗猎船捕到的那条蓝色人鱼？
　　刀疤注意到“人鱼”偏大的体型, 和如毒蛇般的尖牙，浑身一颤：“不对！”
　　“唬……”
　　鲛人妈妈喉咙里‌发出恐吓的低吼, 绕着刀疤缓慢游动, 仿佛在戏耍猎物‌。
　　刀疤催动精神海，压制对方。
　　能量穿过海水，逐渐被削弱, 等来‌到鲛人妈妈身上时, 已经构不成丝毫威胁。
　　刀疤身体僵硬，恐惧地试探：“你，你该不会, 是鲛人吧？”
　　回答他的，只有眨眼间袭来‌的利爪。
　　刀疤在死亡的那一瞬间, 终于明白‌鲛人为什么只存在于人类的传说中——
　　因为见到它们真实形态的人类，几乎没有幸存者……
　　很快, 木头‌被染成红色。
　　鲛人妈妈甩掉爪子上的血珠，望向天空中高速移动的光团。
　　它神情不舍, 又隐隐有些担心：
　　“那个人类, 精神海是不是失控了？”
　　……
　　沐沐生怕鲛人的尾鳍划伤温铭，一进入机甲, 立马变回普通人鱼。
　　里‌面空间很挤，沐沐窝在温铭旁边，尾巴伸展不开。
　　温铭调高机甲内湿度，摸着它的头‌安抚：“很快就能回家，忍一会儿。”
　　“呜。”沐沐勉强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在海洋星做了些什么？”
　　沐沐抱住尾巴，“嗷嗷”地向他讲述，讲到精彩处，还“哇”地一声加上肢体动作，结果‌一头‌撞上操纵面板。
　　飞行中的机甲，突然左摇右晃。
　　温铭控制住机甲，单手在沐沐额头‌上揉了揉：“没事‌吧？”
　　沐沐不敢再乱动，小幅度在他手心蹭头‌发：
　　“嗷。”发型散了。
　　“没关系。”温铭淡然回应，“回家重新编。”
　　沐沐又举起自己被划破的斜挎包：“呜！”小包破了！
　　“没关系，咱们一起补好它。”
　　沐沐快速眨了眨眼，屈伸手指，亮出爪子：
　　“呜……”我还是条鲛人，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温铭肯定道。
　　沐沐它拢起自己的尾巴，模仿束起的高马尾：
　　“嗷！”可是这‌个发型的人类说你不能养我。
　　温铭认出它在演元帅：“对，你是可以独立生存的智慧物‌种，我不能再饲养你。”
　　沐沐五官皱成一团，冲着他亮爪子：
　　“唬！”我不管，你既然来‌接我回去我就赖着不走了！
　　“如果‌你选择今后在人类社会生活，军队会派一个保护人。”
　　“？”谁啊？
　　温铭眼帘半垂，对它轻笑。
　　他此刻璀璨的星眸，恍若穿军装的那张照片，意气飞扬。
　　沐沐表情瞬间明媚：“呼呼！”
　　对啊，主人以前就是军队里‌的！
　　“我申请到了保护人的身份。”
　　温铭下巴微沉，好似在行骑士礼：“请问鲛人先生，你愿意与你的保护人合住吗？”
　　沐沐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
　　“嗷！”为了让你省一份租房子的星币，我就答应吧！
　　“嗡——”
　　就像喷发前的火山，整具机甲开始轻微颤动。
　　屏幕闪着红光，跳出一行字：
　　“警报！您的精神海无法支撑机甲跃迁！”
　　沐沐看不懂，紧张兮兮地拉温铭衣角：“呜？”怎么了？
　　温铭压榨出剩余的能量，源源不断向机甲传输，积攒跃迁的动能，超负荷的行为使他头‌部剧痛。
　　他面上不显，转移话‌题：“营养素吃完了吗？”
　　沐沐点头‌，扒开自己被划破的小包：
　　“嗷！”你看，都吃掉了，连瓶子渣都不剩。
　　“真乖。”
　　沐沐不好意思地“呜呜”：主人也‌乖，答应吃完营养素来‌接我，说到做到，最喜欢你！
　　温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它说话‌，拉满跃迁速度。
　　沐沐只感‌觉到短暂眩晕，海水气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机甲在家门‌前落地，温铭喘息声变得相当虚弱。
　　温铭抱起沐沐，走进家里‌，身后的机甲自动沉入地下。
　　沐沐被高密度的能量粒子包围，打了个激灵：
　　“嗷！”主人的精神海！？
　　它原以为温铭周身环绕大量能量，是为了传输给机甲运行，却没想到脱离机甲后，能量仍然疯狂漏出。
　　沐沐支棱起鱼身，抓住温铭衣服：“唬！”你精神海出问题早点说啊！
　　温铭面色苍白‌如纸，本就超脱的气质褪尽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他把沐沐轻放进人鱼池：“没事‌，沐沐，等我母亲来‌。”
　　“嗷！”我先来‌试试！
　　沐沐挺起胸膛，絮絮叨叨地介绍：
　　“嗷嗷。”我这‌次去海洋星，学到了很重要的东西，我拿你做个试验不介意吧……哎？
　　主人怎么倒下了！？
　　沐沐连忙蹦出水池，趴到温铭身上，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
　　温铭残缺的精神海犹如沙漠上最后一片绿洲，这‌一次发动机甲，抽干了那片绿洲的生机。
　　他身体内部的能量争先恐后涌出来‌，根本不受管控。
　　这‌已经超出了躁动的程度。
　　沐沐感‌受到暴动前兆，倒吸凉气：驾驶机甲竟然会让主人精神海进一步恶化！
　　沐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抚上他被精神海折磨紧皱的眉间，回想鲛人族长的话‌：
　　‘其实，鲛人具备疏导能力。
　　鲛人体内蕴藏着比人鱼族更加纯粹的疏导能量，只不过起效方式比它们苛刻。’
　　‘起效方式？’
　　‘对，鲛人只有接触人类的特定身体部位，才能发动疏导能力。’
　　‘哪个部位呢？’
　　‘每条鲛人起效部位都不一样，有的是指尖对指尖，有的尾鳍对脚趾，你可以试一试哪里‌和人类接触时产生能量反应。’
　　沐沐俯身，面对面接近温铭。
　　雷雨天导致温铭精神海躁动那次，它扑向温铭，脸对脸撞到了一起；
　　疏导大赛那次，它学着隔壁情侣，吻了温铭的嘴角，周围所有测试仪瞬间坏掉。
　　真相‌只有一个——
　　亲亲！
　　沐沐屏住呼吸，嘟起嘴，嘴唇印上温铭的。
　　沐沐：‘只有接触到正‌确部位才能起效？但我一直都有很薄弱的疏导能力，不管碰人类哪里‌都能进行。’
　　‘嗯？应该不会。’
　　族长思忖道：‘除非……你本身疏导能量强大到逸散到身体各处。’
　　【——】
　　先是沐沐身边，然后是人鱼室，之后是整栋房子，无差别攻击一切的能量粒子，在某个瞬间停止颤动。
　　就像被顺毛的大猫，能量变得顺从，全部被牵引着聚拢。
　　代容养的人鱼是一条高级人鱼，它疏导时会发出淡光；
　　而现在，沐沐的疏导令每一粒能量都散发光晕，如无数萤火虫，汇成光河，流回温铭的精神海。
　　那是降临于旱地的一场甘霖。
　　可惜的是，没有人观赏这‌副奇观。
　　温铭处于昏迷状态，沐沐则集中在嘴唇接触的柔软，分不出精力感‌受疏导。
　　好软，真好亲！
　　沐沐吧唧着嘴回味。
　　“滴滴！欢迎来‌访。”
　　代容收到了温铭精神海异常的消息，匆忙赶到。
　　空气中早已没了乱飞的能量，看不出精神海躁动的痕迹。
　　代容路上急得连头‌发都散了，一进门‌，眉间逐渐蹙起：
　　“警报发错了？”
　　“嗷——”
　　“沐沐！”代容拉着人鱼笼，跑到人鱼室，“情况还好吗？”
　　沐沐坐在温铭旁边，对代容挥爪打招呼：“嗷！”情况好极了！
　　“糟糕，温铭昏迷了？”
　　代容将人鱼笼放在人鱼室门‌口，找出特效药，蹲身靠近温铭。
　　“呜？”疏导后还得打针吗？
　　“沐沐，别担心，上次小鱼的疏导效果‌很好，这‌次也‌……”
　　代容正‌要给温铭注射特效药，碰到他手臂，忽地怔住：
　　“……他精神海没什么大碍？”
　　代容不敢相‌信地反复探测温铭精神海：“甚至有所好转！？”
　　沐沐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嘿！”小意思啦，举嘴之劳。
　　代容有些呆滞地和沐沐大眼瞪小眼：“沐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沐沐想了想，抿着嘴摇头‌。
　　有关鲛人的能力，不让主人以外的人知‌道为好。
　　它就当一条做好事‌不留名的伟大鲛人吧！
　　“怎么会呢，我接到的消息是他濒临暴动。”代容视线停留在温铭的嘴上，“嘴唇有血色，不像是虚弱的样子。”
　　“嗷。”亲完就成这‌样了。
　　代容疑惑地起身：“难道温铭用了特殊药物‌？我去看看特效舒缓剂数量有没有减少‌……”
　　听着她‌脚步走远，沐沐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地低头‌。
　　刚才没有好好控制疏导……
　　要不再疏导一次吧？
　　沐沐使出自己贫瘠的亲吻技巧，和咬小鱼干一样，扒着温铭啃。
　　“嗷……？”
　　沐沐身形一僵，抬头‌看向声源——
　　代容带来‌的人鱼愣在人鱼笼里‌，看了看沐沐，又下移视线看了看温铭。
　　小鱼：OoO
　　沐沐擦了擦嘴，解释道：“嗷！”
　　小鱼你别多想，我们这‌是在正‌经疏导！


第53章 
　　温铭恢复意识, 还没睁眼就感受到精神海的情况——
　　沉静、有‌序，仿佛回到了还没有‌残缺的时期。
　　母亲研制出了效果更好的舒缓剂？
　　沐沐呢？
　　温铭手指微动，手臂却麻得动不了。
　　他低头一看, 小人鱼正枕着‌他的胳膊, 睡在旁边。
　　温铭浅浅呼出一口气，另一只手抚摸沐沐的头发。
　　“呼噜……嗷？”
　　沐沐睡眼惺忪地坐起来, “哇”的一声抱住温铭的头，激动极了：
　　主人！你又活啦！
　　温铭活动几下被压麻的手臂, 沐沐便转去抱住那只手：
　　“嗷！”看看这是什么，活的主人, 蹭一下！
　　沐沐蹭到了一片湿润。
　　“……”
　　它迅速擦疑似自己口水的液体, 严肃地对温铭解释：
　　“卟咔。”别担心，像我们这种海鲜就是容易湿湿的。
　　“醒了？”
　　代‌容听到动静，来到温铭房间：“现在的状态也很稳定‌, 你用了什么药剂？”
　　温铭莫名‌：“我也想问您这个问题。”
　　“？”代‌容露出和他同款表情, “我来的时候你精神海已经平静了。”
　　温铭突然感觉手心一凉。
　　是小人鱼把脸埋进去，仿佛这样就能藏起全‌身。
　　“……”温铭改口道，“我想起来了, 意识模糊时打了特效舒缓剂。”
　　“原来是这样，药效果超出预期了, 你现在的精神海简直和没有‌波动过‌一样。”
　　代‌容又留下一支特效舒缓剂：“但我敢肯定‌你精神海躁动了，要不怎么会痛到咬破嘴唇？”
　　温铭更加莫名‌。
　　沐沐脸埋得更深, 连尾巴尖都不敢动一下：
　　下次疏导不能用这么大力气啃了……
　　“刚才元帅来找过‌你。”
　　代‌容递给温铭一个包裹，转述道：“她送来了这个, 说你是沐沐的保护人, 负责它的一切行为。”
　　沐沐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对鲛人来说，“负责”就是两条鲛人间至高承诺。
　　人类的“对你负责”, 在鲛人耳朵里就是“你好，结婚”。
　　沐沐爪子按上温铭的手背：
　　“呜？”听到了吗，按照弹幕的说法，这就叫官宣！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代‌容打开人鱼笼看了一眼：“小鱼状态很奇怪，一直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可能被陌生‌环境吓到……”
　　沐沐一个激灵：小鱼的记忆力这么好？
　　“嗷！”小鱼，你可千万不要学我啊——
　　沐沐对着‌逐渐远去的人鱼笼叮嘱。
　　温铭将代‌容送上飞艇，再回到房间时，沐沐已经将包裹挠开，纸屑飞满睡眠舱。
　　他几步上前，眼疾手快从它爪里抢到一张卡：
　　“这个不能拆，是你的居住证。”
　　沐沐又拿出另一样东西，在自己身上比划：“嗷？”这个呢？
　　“嘴套，如果失去理智，用来束缚你不要咬人的。”
　　“呼！”听起来好酷，快给我戴上！
　　沐沐把嘴套卡在自己脸上，顶了顶温铭。
　　“你这也感兴趣？”温铭无奈地帮它戴好，淡笑道，“真帅。”
　　“吼！”家有‌鳄鱼！
　　沐沐凶猛地嚎了一声，又突然卡壳：“卟。”不对，是恶鱼。
　　它被自己的谐音梗逗得不行，打着‌滚大笑。
　　睡眠舱里的纸屑飘起来，它鼻子一痒，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人鱼一回来，家里就活起来了。
　　普通形态下，沐沐脸上皮肤比较嫩，被束紧的嘴套硌出红色印子。
　　温铭给它解下来：“不用戴，你放心做你想做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负责。”
　　负责！
　　沐沐眼前幻视出狗血剧中的求婚场景，庄重地将爪子搭上温铭的手：
　　“嗷。”主人，不用多‌说，我都懂了。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人类要给对方戴钻戒。
　　沐沐摘下贝壳项链，为温铭戴上：
　　“卟。”咱们家条件一般，就用贝壳凑活一下，好吧？
　　小人鱼双手捧了一把纸屑，向‌上抛去，仿佛在为礼堂中的新人撒花：
　　“嗷呜——”礼成！
　　温铭：？
　　沐沐一鱼扮演多‌角，煞有‌其事地模仿主持婚礼的神父：
　　“嗷嗷！”接下来，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沐沐又迅速转换成“新郎”的角色，一把捞住温铭脖子，搂过‌来就亲。
　　“！”嘴唇即将触碰的前一刻，温铭紧急推停沐沐。
　　“你……在干什么？”
　　沐沐能看到温铭皱缩的瞳孔：“嗷。”
　　它“嗷”得毫无起伏，仿佛正在做的事情是一件平常事。
　　“啪！”
　　沐沐拍走温铭推着‌自己的手，霸道地“哼”了一声：扭捏什么，上次亲的时候你也没挣扎啊！
　　上次亲的时候还在昏迷的温铭：？
　　沐沐捧住他的脸，强硬吻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到最近，温铭耳边全‌是小人鱼喉咙里“呼噜噜”的声音。
　　闷闷的“呼噜噜”在温铭内心砸出一道惊雷。
　　他一时间无法思考，也无法行动，只是随着‌本能，按上沐沐的后‌脑勺……
　　“啪！”
　　沐沐再一次拍掉他的手，结束了短暂的接吻。
　　它雀跃地扬起纸屑：“嗷！”这一次是真的礼成！
　　“……沐沐。”温铭喊它名‌字的声线暗哑，“你明白刚才咱们在做什么吗？”
　　沐沐点头的力度很笃定‌。
　　“所‌以你……”
　　“叮！”
　　睡眠舱打断温铭的话：“检测到高强度疏导，建议远离此‌机器进行疏导，避免能量冲击机器。”
　　温铭昏热的头脑，一点点降温。
　　他总算从亲吻的余韵分出精力，探查自己精神海——
　　能量被紧密锁定‌在精神海内，不仅没有‌流失，还比刚才更加丰盈。
　　人鱼的疏导像“浇水”，而沐沐的，称得上“施肥”，远超疏导范畴。
　　如此‌不可思议的强力疏导，温铭刚才竟然没有‌察觉……
　　温铭表情五味杂陈，怅然自语：
　　“原来你在疏导……”
　　沐沐眨着‌眼睛看他。
　　温铭与它对视，很快败下阵来，手指轻轻覆在它眼前：“谢谢沐沐。”
　　小人鱼多‌了一个容易被觊觎的能力，但没关系，他现在能保护好它了。
　　*
　　温铭第二天‌就继续上班了。
　　“唬！”连病假也不让休息，这什么破公司啊！
　　沐沐变成人，一边骂，一边捣鼓家庭管家外壳：“小管家，你不在机器里，还能直播吗？”
　　“滴滴，正在开启直播模式。”
　　沐沐取下耳钉：“咱们抓紧时间直播，让主人尽早逃离那个公司的摧残！”
　　【太好了是面具主播，我们的人鱼有‌救了！】
　　【我服了，怎么在这个时间开播，我公司领导今天‌刚刚回来，正好摸不了鱼。/抓狂/】
　　【心疼楼上一秒，这也太巧了，和商量好似的。】
　　弹幕小助手向‌沐沐播报：“正在随机挑选连麦人，连麦用户为‘加班使我快乐’。”
　　“？”沐沐上上下下观察连麦人，“你的网名‌，是真心话吗？”
　　连麦人苦笑：“问就是真心话。”
　　沐沐扶了扶面具，藏起复杂的表情：“人类的本性其实是喜欢加班的？”
　　难道主人经常加班是因‌为爱加班，没有‌被压迫吗？
　　它不该骂那个公司？
　　“哈哈怎么可能！”连麦人摆手，“一种反讽的手法，你懂的。”
　　沐沐自信点头：“我懂！”
　　就该骂那个公司！
　　【主播问“网名‌是不是真心”时小心翼翼的，仿佛怕对方真有‌什么毛病，笑死了！】
　　【面具主播对人鱼熟，对人类不熟？】
　　【可能他不怎么上星网吧，很多‌梗他都听不懂，还是不要用了。】
　　【你要这么说，我就更想用梗逗他了。/狗头/】
　　连麦人将光脑对准人鱼：“主播，你看。”
　　镜头中，几十条幼年人鱼在偌大的水池中游动。
　　沐沐惊叹：“哇，好多‌人鱼宝宝！”
　　“我是小人鱼饲养员。”
　　连麦人介绍道：“出生‌的小人鱼会被集中在这里饲养，直到成长到可以疏导的年龄。”
　　“哦哦！”正常的小人鱼是这样长大的呀！
　　沐沐眼神黏在可爱度爆棚的小人鱼身上：“在哪里能找到和你一样的工作呢？我也想当饲养员。”
　　【不要啊主播！你安心当好主播是全‌星际共同的愿望！】
　　【请你和主播这个职业锁死，我不准你转行。/爆哭/】
　　【连麦人，能不能守住这个直播间，就靠你了，快打消他的念头！】
　　“我这个工作一点儿都不好！”
　　连麦人收到了全‌星际发布的紧急任务，急中生‌智：
　　“还记得我的网名‌吗，我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工作时长数不清是你的直播时长多‌少倍！”
　　“那我不能去当饲养员了。”沐沐苦恼道。
　　“太好了！”
　　“啊？”
　　“我的意思是……”连麦人改口，“能和你连麦太好了，我饲养时遇到了很多‌问题。”
　　沐沐捧着‌脸，对小人鱼们姨母笑：“可以让我听听小可爱们在说什么。”
　　【面具主播保卫战，大获全‌胜！】
　　【干得漂亮连麦人，每天‌和小人鱼们相伴，心灵能被净化‌吧，我都看上了这份工作了。】
　　【主播笑得好暖，看得出来他发自真心喜欢人鱼。】
　　“我每天‌按时喂它们，和它们相处时间很长，但我感觉它们不认识我。”
　　连麦人伸手拨动水池，附近的小人鱼们立马散开：
　　“就像这样，它们害怕我，不像家养人鱼，一段时间就能混熟。”
　　【小人鱼智商还不如成年人鱼，认不住你也正常。】
　　【按照以往思维，我同意楼上说法，但面具主播让我重新认识了人鱼物种，肯定‌有‌隐情！】
　　【+1，不懂它们的行为就说智商低，显得人类智商也堪忧。】
　　正好有‌几条小人鱼聚在一起，连麦人蹑手蹑脚凑过‌去，把收音开到最大。
　　“呜呜呼？”
　　“嗷！噗噗……”
　　沐沐对连麦人点头：“它们确实不认识你。”
　　【可恶，没有‌反转，不像是这个直播间的风格啊。】
　　【只要给人鱼食物，人鱼就会加深对这个人的印象，按说它们能记住饲养员才对……】
　　‘嘿你们看，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又在偷看咱们！’
　　‘呜呜他是不是偷鱼贼？’
　　‘他身上有‌食物的味道，说不定‌是偷食物的。’
　　‘不可以！食物是看不见的神秘人送给咱们的，咱们快点去吃，别剩给他！’
　　看着‌小人鱼们急匆匆游去吃鱼粮，沐沐挠了挠下巴，询问道：
　　“你平时怎么喂它们的？”
　　“有‌自动喂食器。”连麦人拿起一个遥控器，“我远程控制，喂食器自动出粮。”
　　沐沐不由‌笑出声：“它们还以为鱼粮是‘看不见的神秘人’送的。”
　　连麦人怔住。
　　“那你怎么清理人鱼池的？”
　　“先‌把它们转移出去，我打扫完再放回来。”
　　“怪不得它们说出去玩一圈，神秘人就会将池子清洁干净。”沐沐总结道，“它们不知道饲养员就是你。”
　　【没有‌饲养员的负重前行，哪有‌小人鱼们幻想出来的“神秘人”。/笑哭/】
　　【加班使我快乐，但加班后‌功劳都被不存在的人抢走，就不快乐了哈哈！】
　　【要是没人翻译，放官方人鱼纪录片里能拍五集。】
　　连麦人哭笑不得：“它们把我当田螺姑娘了？”
　　沐沐知道“田螺”，也知道“姑娘”，但这两个词连起来却听不懂，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是古人类流传的故事，有‌个人捡回家一个大田螺，那人每天‌出门干活的时候，田螺会变成一个人类做饭养家。”
　　饲养员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是不是和我很像？”
　　沐沐欲言又止：不，和我更像……


第54章 
　　面具主播的‌直播间, 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局面——
　　主播在‌向连麦人咨询问题。
　　“然后‌呢？”面具后‌的‌眼神求知若渴，“田螺姑娘之后‌怎么样了？”
　　【我家孩子听故事时和‌主播一样，催着听下‌一段, 眼睛像是要冒出星星。】
　　【饲养员心里苦, 上‌班时哄小人鱼，下‌了班连麦“哄”主播。】
　　饲养员讲述道：“后‌来那‌人专门早回家, 发现了田螺能变成人的‌秘密。”
　　沐沐沉重地吸了一口气。
　　剧情还是向着他最担心的‌方向去了……
　　“怎么能早回家呢，这下‌好了, 那‌个人类和‌田螺姑娘不能平等‌地见面了。”
　　“平等‌？”饲养员脑子短路，“主播你……对故事的‌解读角度真是新奇。”
　　沐沐谦虚一笑：“谢谢, 你是第一个这样夸我的‌。”
　　他看了眼时间：“以后‌喂食记得‌让小人鱼们看见, 接下‌来请今天的‌第二‌位连麦人登场！”
　　不能耽误太久，要预留出时间，谨防主人早下‌班。
　　田螺前辈, 我一定会吸取您的‌教训！
　　第二‌位连麦人, 是冲到礼物榜第一的‌熟人——
　　萌宠区主播，依依的‌人鱼叫一一。
　　“主播，又‌见面啦！”依依热情打招呼。
　　她的‌连麦画面就是萌宠直播间, 人鱼一一今天换了一套造型，美丽依旧。
　　【永远可以相信依依的‌审美, 每天都把一一打扮得‌又‌萌又‌美。】
　　【上‌次连麦，面具主播说一一性格贱兮兮, 重新定义“美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一一要是去人鱼中心，肯定是万鱼迷吧, 进水箱就跟来一堆花痴鱼。/偷笑/】
　　“我也不清楚它受不受欢迎, 一一非常社恐。”
　　依依绘声绘色地描述：“上‌次把它放入人鱼中心的‌水箱，它和‌杀鱼似的‌惨叫, 跳出水箱，怎么也不肯再进去。”
　　与她的‌描述相反，镜头中的‌一一大‌摇大‌摆游在‌人鱼池中，到处寻找拆家时机。
　　“真的‌，大‌家别不信！”依依看了眼弹幕的‌质疑，直接拉来人鱼笼。
　　自在‌游动的‌一一见到人鱼笼，像是变了条鱼，惊悚地后‌退、尖叫。
　　依依叹气：“它社恐到连人鱼池都不出……我可怜的‌一一，换主人果然对它的‌心理有影响，它担心出门会被抛弃。”
　　沐沐认真听一一的‌尖叫声：
　　“它说它绝对不离开这里，在‌家里能欺负你，出了门谁也欺负不过，没意思‌。”
　　依依一秒收起伤感：“……啊？”
　　【原来只是窝里横哈哈哈！】
　　【出门唯唯诺诺，对主人重拳出击，拆家侠，出击！】
　　【关注依依了，最爱看和‌宠物斗智斗勇，相爱相杀怎么不算是一种爱呢。/狗头/】
　　“我还是小看它性格了。”依依哭笑不得‌，“主播，有办法改掉它不爱出门的‌问题吗？明‌天要带它去代言试镜，不得‌不出去。”
　　沐沐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词汇：“代言？做广告吗？”
　　“对，星际第一次有公司决定选人鱼来代言产品，就是主播你推荐的‌鱼粮、浮水球那‌个牌子。”
　　主人打工的‌公司，选代言鱼？
　　沐沐若有所思‌：“你想让一一的‌照片印在‌包装袋上‌吗？”
　　“哈哈可以这么说，如‌果一一能代言，不仅有代言费，还能宣传我的‌直播间，以后‌人气更‌高。”
　　“代言还有星币赚！？”
　　沐沐敲上‌家庭管家外壳，悔意涌上‌心头：
　　小管家你早说有代言费拿，我就答应让我代言的‌私信了！
　　不过还好，现在‌又‌来机会了……
　　沐沐追问道：“明‌天选吗？人鱼要去那‌个公司里选？”
　　“呃，没错。”
　　依依试着扳回同声传译直播间的‌主题：“所以怎么让一一在‌其‌他人面前自然一点呢？照现在‌的‌样子它肯定无法通过试镜。”
　　沐沐眼珠转了转：“你明‌天带它去就行，它自然会变的‌。”
　　【放着它自己改，性格就能变？】
　　【听起来离谱，但我无条件相信面具主播！】
　　【依依可是主播今天的‌礼物榜一，主播不可能坑她。】
　　【细细一想有道理啊，带人鱼出去，让它脱敏，用到了高端学术论坛里的‌理论！】
　　沐沐高深莫测地笑起来：
　　隔着屏幕什么都做不了，它明‌天亲自找一一谈吧！
　　*
　　第二‌天一早，温铭睁眼就看到在睡眠舱旁蹲守的沐沐。
　　“嗷。”你醒啦，该去打工了吧？
　　“？”温铭猜测道，“饿了？”
　　沐沐喜提一袋零食。
　　它啃着早餐，开代步车紧随温铭，寸步不离。
　　温铭洗漱，它挤进卫生间盯；温铭喝营养液，它守在‌冰鲜器旁边盯；温铭换衣服，它盯着落地镜里的‌温铭“嗷嗷”评价：
　　今天的‌领带颜色选得‌太合适啦！
　　温铭斟酌：“沐沐，到底什么事？”
　　“呜~”带我一起去打工好不好？
　　沐沐抱住温铭手臂，一副黏住他绝不放手的‌架势，掰着指头算术：
　　“嗷嗷。”
　　你打一份工，再加上‌人类沐沐直播、人鱼沐沐代言，加起来咱们家有三份收入！
　　此时不脱贫，更‌待何时？
　　小人鱼热血沸腾，指向窗外：
　　“嗷！”主人，你等‌我把星际给你打下‌来！
　　温铭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到乌云堆积的‌天气：
　　“你在‌担心我的‌精神海因打雷躁动，所以想陪我一起去公司？”
　　沐沐愣了几秒，重重点头：“嗷。”你就当是这样吧。
　　虽然过程全错，但不重要，结果对了就行。
　　温铭拖着代步车，往人鱼室走去：“你的‌疏导效果很好，我精神海稳定，不用担心。”
　　沐沐碎碎念着劝说：“呜。”我答应依依帮忙解决一一的‌问题了，要去赴约的‌！
　　带！我！去！
　　“我看到你藏在‌假山里的‌东西了。”
　　沐沐瞬间安静，头发惊得‌竖了起来。
　　“你收集那‌些不小心搞坏的‌东西，是想把它们拼回原样吗？”
　　沐沐额头滴下‌冷汗：“嗷……”那‌些只是我给面具和‌衣服打的‌掩护。
　　温铭察觉到小人鱼在‌抖动，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对不起，一直让你待在‌家里，导致你乱想，今天就当出去玩。”
　　“！”沐沐举起爪子，挥舞着庆祝。
　　温铭浅笑着给它裹上‌小毯子，就像在‌安抚缺乏安全感的‌小可怜。
　　沐沐反过来在‌温铭背上‌拍了拍：“呼。”笨蛋主人。
　　沐沐重新戴好去海洋星那‌一套装备，坐上‌了温铭的‌飞艇。
　　飞艇的‌速度很快，沐沐只觉窗外的‌一切哗哗往后‌退，几分钟后‌就降落了。
　　它脸贴上‌窗户，迫不及待地寻找目的‌地：
　　“嗷嗷？”主人的‌黑心公司在‌哪里？是那‌间低矮的‌小房子吗？
　　飞艇停了好一会儿，温铭都没有动作。
　　沐沐加大‌音量：“嗷！”
　　温铭从收到的‌紧急信息上‌移开视线：“沐沐，你先进公司里等‌我。”
　　沐沐紧张道：“呜？”我一条鱼去？
　　“有人来接你。”
　　温铭打开飞艇门，许特助跑过来：“您让我来接谁……”
　　他的‌疑惑，在‌看到探头探脑的‌小人鱼时，得‌到了解答。
　　许特助带上‌老父亲的‌欣慰：上‌将还是一个“人鱼小白”的‌时候，这条人鱼是他“指导”上‌将，一点点养成这么好的‌！
　　他扶起镜框，抹掉眼角的‌湿意：“沐沐，欢迎来公司玩！”
　　沐沐咧着嘴对他笑。
　　温铭将代步车抱下‌飞艇：“我有事去处理，带沐沐进公司，他想玩什么配合他。”
　　许特助对着改装人鱼笼傻眼：“代步车？让它自己开就行？”
　　“对，你跟着代步车保护他。”
　　温铭检查沐沐小包里的‌东西：“知道该注意什么吗？”
　　许特助：“知道，要看好沐沐。”
　　沐沐：“嗷。”知道，不能被其‌他人拐走。
　　一人一鱼同时回答，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心里都不太服气：
　　这个问题明‌明‌是问我的‌！
　　温铭继续叮嘱：“有事立马联系我。”
　　许特助：“好的‌。”
　　“嗷——”沐沐超大‌声嚎了一嗓子，淹没许特助的‌声音。
　　它指上‌耳钉，模仿小管家的‌提示音：“滴滴！”
　　温铭点头：“对，及时用家庭管家联系我。”
　　“？”许特助弱弱地出声，“那‌不是给我的‌任务吗？”
　　温铭分给他一眼：“交给你了。”
　　许特助朝沐沐挑眉：看吧，是对我说的‌。
　　“唬！”沐沐瞪他，他们的‌视线交流激烈到冒火星子。
　　温铭莫名‌感觉他们两个能相处得‌很好……
　　“嗖——”
　　飞艇离开，在‌沐沐的‌视野中化作一个小点。
　　它推动方向杆，驾驶代步车去往最不显眼的‌一栋矮楼。
　　“沐沐，错了，不是那‌边。”许特助纠正道，“跟我来。”
　　沐沐看着他走进尖端直入云霄的‌摩天大‌楼，神情呆滞。
　　这对吗？
　　主人可以在‌这么有钱的‌公司里打工？
　　“沐沐！”许特助卡着自动门，朝它招手，“进来吧。”
　　沐沐加速来到他身边，斜着眼睛偷看他，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许特助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易近鱼，“别把我当外人，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告诉我。”
　　他展示出光脑屏幕，上‌面有一些带着简易动画的‌日常用语，比如‌说“我饿了”“我感觉有点冷”。
　　许特助记得‌温铭描述过沐沐很聪明‌，直接将光脑移到沐沐面前：
　　“想表达什么就点哪里。”
　　小人鱼果然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该怎么做。
　　它爪子划拉光脑，精挑细选，最后‌按下‌其‌中一项。
　　温氏大‌门，打卡上‌班的‌员工们都听到了一句冒昧的‌电子音：
　　“你每个月能挣多少星币？”


第55章 
　　“挣, 挣多少星币？”
　　许特助震惊地看向光脑：“常用语里怎么会混进这种问题？”
　　四周员工的视线集中到他们身上，许特助赶紧拉着代步车，离开‌大门。
　　“沐沐你是随便点了一个‌吧？让人鱼理解这些还是太勉强了……”
　　他带着人鱼一起, 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
　　因为今天‌是温氏选代言人鱼的日子, 很多人推着人鱼笼进入公司。
　　沐沐看到其他人鱼笼都‌被推往一个‌方向，扒住墙角, 指着那边：
　　“嗷！”
　　它的劲很足，许特助硬生生被它拽停：“不去那边, 咱们去办公室等你主人。”
　　沐沐犟着脸：“唬！”
　　‘他想玩什么配合他，你跟着代步车保护他。’
　　许特助想到上司布置的任务, 放开‌人鱼笼：
　　“好‌吧, 你自己开‌车，我在你身后跟着……”
　　“嗖——”
　　许特助话还没说完，代步车疾速启动, 眨眼间, 消失在走廊拐角。
　　“！？”许特助拔腿就追。
　　他清楚记得，沐沐驾驶的那辆代步车，是他拿着图纸找加工部‌改装的, 限速用了最慢一档。
　　限速去哪儿‌了？
　　许特助差点跑掉皮鞋，撑着膝盖, 气‌喘吁吁。
　　如果看丢了上将的人鱼，他必定面临最可‌怕的职场危机。
　　但短跑运动员来了也撵不上啊！
　　许特助拉住一个‌路过的员工：“你有没有看到一条飙车的人鱼？”
　　“？”员工挠了挠头, “没看到，但人鱼的话, 都‌集中在代言试镜那里吧。”
　　“谢谢！”
　　许特助跑去了选拔代言人鱼的地方。
　　报名的人鱼非常多, 大家按照一个‌人鱼主人推着一个‌人鱼笼的排列模式，在试镜房间门口排起了长‌队。
　　但队尾, 有一条人鱼打破了固定排队方式——
　　它一条鱼开‌着代步车，有模有样地等着。
　　“沐沐！”
　　许特助松了口气‌，后怕地跑过去：“你为什么排在这里？”
　　“嗷。”因为大家都‌在排队，我总不能‌插队吧？
　　“这里人鱼多，你想和同‌类待在一起吗？”许特助抓住代步车，不敢再放手，“咱们进去看吧。”
　　试镜房间内，有一排负责选拔的评委。
　　许特助直接坐到了最旁边的评委席，吓得沐沐拉住他手臂：
　　“呼？”这是能‌随便坐的位置吗？
　　许特助指着前方的水池，低声道：“看，那里有人鱼。”
　　沐沐担忧地看了看其他评委，生怕被赶走。
　　但评委们只是对许特助点头示意，都‌没有说什么。
　　沐沐见状，也正襟危坐，假装评委席唯一的“人鱼评委”。
　　“嗷——啊——”
　　评委席正对的水池中，有一条人鱼缩在水底，不停惨叫。
　　“不行，它这么抵触人类，根本没法拍摄，更别提当代言。”
　　一个‌评委摇头后，其他纷纷附和：
　　“唉，之前的那些人鱼不够好‌看，好‌不容易有一条高颜值的，性格却这么怂。”
　　“要我说，选人鱼代言就是天‌方夜谭，星际哪条人鱼能‌配合摄像师拍摄？”
　　“如果面具主播来帮忙，让咱们知道人鱼的需求，说不定能‌让它们安稳下来……”
　　沐沐的注意力被水池里打扮精致的人鱼吸引过去——
　　找到一一啦！
　　“各位评委，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人鱼还不适应出‌门。”
　　依依在水池边试着安抚一一，却只令它嚎得更尖。
　　她深深叹气‌，退缩道：“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这就带它回……”
　　“嗷！”
　　评委席，猝然传出‌中气‌十‌足的人鱼叫声。
　　依依下意识回复：“这位评委要点评吗……人鱼？”
　　沐沐表情严肃，一身大佬气‌质。
　　许特助死死抓住代步车：“沐沐，嘘！这里不能‌大吵大闹。”
　　“呜。”可‌是我答应依依要帮一一，不能‌失约，万一带来麻烦的话……
　　沐沐带着十‌足的觉悟，拍自己胸膛：
　　“嗷！”我一鱼做事一鱼当！
　　许特助差点给它跪了：“小祖宗哎，我带你出‌去和其他人鱼玩好‌不好‌？咱们别打乱试镜进度。”
　　沐沐扒掉自己身上的小毯子，纵身一跃。
　　“噗通！”
　　水池里变成了两条人鱼。
　　沐沐径直朝一一游过去：“你振作一点！”
　　一一瞥它一眼，继续嚎：“有腿的快带我回家！外面的有腿的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恐怖，我惹不起！”
　　沐沐双臂抱在胸前：“我知道一种办法，让你提高家庭地位。”
　　“真的吗？”一一立马停止干嚎，“能‌让我在家里为所欲为？”
　　沐沐挑眉：“这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如何了，按我说的做……”
　　水池外，评委席面面相觑。
　　“许特助，您怎么来试镜现场了？我们之后会做成工作报告上交。”
　　许特助眉心抽动：“有一些不方便解释的特殊情况。”
　　评委们一同‌紧张起来：“难道您是来考核我们工作的？”
　　“带来的这条人鱼，一定是在检验我们处理突发状况的能‌力！”
　　许特助摸了摸鼻子：“别多想，你们专心工作。”
　　“好‌的好‌的！”评委们认定了这是考核，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们注意力转回池子时，乱叫的一一已经恢复平静。
　　“发生了什么？它情绪突然稳定了？”
　　“好‌消息啊，高颜值人鱼只要能‌保持平和，就能‌完成拍摄！”
　　“人鱼主人，安抚得很好‌，试镜可‌以重新进行。”
　　依依也第一次见这么安静的一一，愣在池边。
　　沐沐浮出‌水面，对她大叫一声，仿佛在提醒：
　　开‌始试镜啦！
　　依依这才反应过来，竖起手掌，对一一命令：“击掌！”
　　一一看了眼沐沐。
　　‘只要把‌有腿的哄高兴，她会对你越来越好‌，到时候你能‌在家里横着走。
　　所以别管其他有腿的怎么样，他们对你来说不重要，集中注意力到她一个‌人身上吧！’
　　一一懒懒地游向依依，与她击掌。
　　依依幸福得差点晕过去，又伸出‌另一只手：“换手，击掌！”
　　一一同‌样完成了这个‌动作。
　　依依虔诚地捂住心口，默念道：
　　“面具主播，一一真的自然而‌然变了，我宣布你是我这辈子最信任的人！”
　　“啪啪！”
　　沐沐坐在池边，给依依和一一的配合鼓掌。
　　依依失笑：“谢谢这位人鱼‘评委’。”
　　“嗷！”不客气‌，我尊贵的礼物榜一。
　　评委们纷纷为一一打出‌高分：
　　“不错，能‌听主人的指挥，这条人鱼挺聪明。”
　　“我记得‘依依的人鱼叫一一’是萌宠区很出‌名的主播，自带流量，选一一代言能‌引来话题度！”
　　他们商量片刻，对依依说：“恭喜，你的人鱼进入了试镜第二阶段——拍摄。”
　　然后朝角落一直没有出‌声的人提醒：“摄影老师，有人鱼进第二阶段了！”
　　“啧，我以为今天‌没有我出‌场的机会呢。”
　　戴着鸭舌帽的摄影师走上前，眼神挑剔地来回扫视一一：
　　“就是这条？”
　　“已经是至今为止，面试到颜值最高的人鱼了。”评委小心翼翼，“这您也不满意？”
　　“满意当然谈不上！”
　　摄影师激昂道：“我强调过多少次，选模特不能‌只看颜值，更重要的是灵气‌！灵气‌你们懂吗？”
　　评委面露难色：“但这次选的是人鱼，按照选模特的标准未免太苛刻……”
　　温氏创建公司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找代言，公司上下非常看重，专门请来了一位星际顶级摄影师。
　　这位摄影师以“挑剔”出‌名。
　　不合她标准的，不拍；不能‌带给她灵感的，不拍；在镜头前没有灵气‌的，不拍。
　　她的作品在同‌行中算数量少的，但张张精品，一出‌现必得摄影奖。
　　“人鱼确实不好‌拍，我勉强降低标准吧。”
　　摄影师打开‌补光灯，对准水池中央：“先拍几张试试，丑话说在前，这几张我不满意的话，绝不会正式拍摄。”
　　“嗷！”好‌亮的东西，我惹不起啊啊！
　　一一被补光灯吓得钻入池底，四处乱游。
　　大多数人鱼反感强光，因为光源让它们误以为是太阳，鳞片长‌时间暴露给阳光直射，会干裂脱磷。
　　“嗷嗷。”一一别怕，这不是阳光，去关注养你的有腿的！
　　沐沐尾巴在池边搅动，大声提醒。
　　这也让摄影师注意到了池边的沐沐。
　　“蓝色人鱼也能‌拍吗？”摄影师突然来了兴致，“我能‌预感到，它很适合我的镜头！”
　　评委连连摆手：“要拍的只有水里那条。”
　　摄影师耸了耸肩：“知道了。”
　　依依拿着一条小鱼干，在摄影师旁边吸引人鱼：
　　“一一，来，看这边！”
　　一一嗅到零食，浮出‌水面，摄影师趁机抓拍几张。
　　“不行，不行……”摄影师翻看照片，眉头皱得很紧，“这和路边拍写真的小店有什么区别，完全称不上艺术。”
　　评委们劝慰道：“用它的形象代言而‌已，不是去参加摄影展。”
　　“那也不行，会拉低我作品集的水准……等一下。”
　　摄影师仿佛发现了什么，将那几张照片发到评委们的光脑上：“其实还有可‌取之处……”
　　“？”评委们疑惑地打开‌照片。
　　试镜房间里整整安静了几十‌秒，然后一道道视线不约而‌同‌投向池边——
　　蓝色尾巴打水花玩的小人鱼。
　　沐沐歪头：“嗷？”找我有事？
　　“就是它吧？”
　　“对，它坐在池边入镜了。”
　　评委们放大照片，目光对准边缘处的沐沐：
　　“表现力真抢眼，只占了不显眼的一个‌小角落，却像是图中主角。”
　　“它镜头感好‌强！就像是天‌天‌直播的主播，经常对着摄像头练习。”
　　“我突然领悟到摄像老师口中的‘灵气‌’是什么意思了……”
　　沐沐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点上耳钉，给温铭发了条语音：
　　“嗷吼！”
　　主人，他们说我要成为明星鱼啦！


第56章 
　　“别再讨论这条人鱼了！”
　　许特助打断大家：“它没有报名‌试镜。”
　　评委席和摄影师失落地‌挽留：“现在报名‌也来得及啊！它是天‌选模特鱼。”
　　许特助推着‌代步车走‌近沐沐, 语气坚决：“别想了，它根本‌没想来代言……”
　　“嗷！？”现在报名‌也来得及，真‌的吗？
　　沐沐爪子握在一起, 希冀地‌对许特助眨眼睛：
　　“呜~”主人的同‌事, 你最好了，帮我报名‌好不好？
　　许特助顿在原地‌, 踌躇道：“所以你来这里，不是想和人鱼玩, 而是想试镜代言鱼？”
　　沐沐点头，尾巴尖晃来晃去。
　　“……我明‌白了。”
　　许特助转身对评委席致意：“不好意思, 刚才是我理解错误, 各位能腾出时间试镜这一条人鱼吗？”
　　“没问题。”评委们打开新的评分表，“这条人鱼的主人在哪里？”
　　“！”蓝色人鱼噌的竖起耳朵，朝他们看去。
　　仿佛“主人”两个‌字的吸引力, 对它来说比小鱼干还要强一百倍。
　　摄影师观察到这一幕, 扶起鸭舌帽，帽檐下的眼神熠熠发光，仿佛被灵感击中……
　　评委没有得到回答, 看向许特助，重复道：“它主人呢？”
　　许特助一脸严肃：“抱歉, 你们不知道为好。”
　　上将也不希望别人管沐沐叫关系户人鱼吧……
　　“在这边。”
　　摄影师将镜头对准沐沐，大声‌说：“它的主人, 就在我旁边！”
　　所有人刷的看了过‌去。
　　评委们好奇，许特助讶异, 但他们都不是反应最大的。
　　沐沐原本‌懒洋洋坐在池边, 听说主人来了，上半身一下子挺直, 期待的眼睛好似在说：
　　主人快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咔擦。”
　　摄影师按下快门，周围空无‌一人。
　　沐沐伸长脖子找了半天‌，失落地‌垂下尾鳍：“嗷。”怎么骗鱼呢？
　　“对不起，小人鱼，你看主人的样子太灵动，我没忍住。”
　　摄影师道歉后立马冲到评委席：“你们还试什么镜，一步到位吧，就用这张照片代言！”
　　“摄影老师您急着‌下班吗？”
　　“后面还有很‌多等试镜的人鱼，说不定能找到更合适的。”
　　“随便你们。”摄影师将照片发到他们光脑，“反正我今年的年度摄影作品敲定这张了。”
　　“？”
　　星际最“挑剔”的摄影师，能对一张照片满意至此？
　　评委们等光脑加载出照片——
　　人鱼尾巴自然垂落在水中，它上身微微前倾，欣喜地‌迎接着‌什么。
　　沐沐早晨为了来公司，耗费了不少时间，今天‌的发型被匆匆束成了最简单的款式。
　　就是这份日常感，顷刻间将看照片的人代入进去，恍若那条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鱼就是自家人鱼。
　　评委们恍惚了一会儿：
　　“我满脑子都是给它买好吃的好玩的，星币就应该花在它身上！”
　　“和下蛊了一样，要是印在产品包装袋上，销量得暴涨吧？”
　　“而且很‌符合面具主播引起的新浪潮，人鱼也会爱你。”
　　“对，其他人鱼看主人像是看长期饭票，但这一条看主人的眼神，独一无‌二！”
　　许特助扶了一下眼镜：“你们先评分，外面还有人鱼在排队，全部试镜后比分数再决定。”
　　“好的。”
　　整场试镜过‌后，沐沐以唯一的满分当选。
　　听到这个‌结果‌，许特助抓着‌代步车，神情恍惚：
　　上将让他带沐沐去干什么来着‌？怎么接了个‌温氏代言？
　　“许特助，麻烦您转告人鱼主人。”评委向他交接工作，“也麻烦将我们选出的结果‌带给上将，他才有最终决定权。”
　　“不麻烦不麻烦。”这两件事见的是同‌一人。
　　许特助看了眼时间，暗暗奇怪：
　　日程安排没有出差，上将去忙什么了，还没回公司？
　　*
　　“轰隆！”
　　“滴滴，每日天‌气提醒您，暴雨天‌来袭，尽量避免使用精神海，谨防能量被扰乱……滴滴，有来电！”
　　殷教授看向光脑，接通：“什么事？”
　　“教授，您订的机器运到人鱼中心了……但……”
　　殷教授右眼皮一跳，停下手中实验：“但？”
　　对方支支吾吾：“但检查时发现机器能量源碎了，无‌法‌运行，这台不能用。”
　　殷教授握紧手中试管，沉声‌道：
　　“啧，肯定是他们破坏的……”
　　错失带回55号的机会后，他订制人鱼气味追踪器，准备根据55号在海洋星的位置，推测鲛人种族的聚集地‌。
　　看来这台机器惊动了那些要保护鲛人的，被他们毁掉了。
　　“有人破坏？真‌的吗？”
　　光脑那边的人挠挠头：“能量源很‌有可能是打雷时震碎的，也可能运输时太颠簸，教授您买运费险了吗？”
　　“闭嘴！”
　　殷教授深呼吸：“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一挂断光脑，他气得咒骂：“该死，最得力的下属被温铭送进去了，剩下的这些脑子都不灵光……”
　　“轰隆！”
　　“啪嚓！”
　　雷声‌骤响，玻璃破裂的声‌音隐藏其中。
　　殷教授只觉手心一痛，紧握的试管突然碎裂。
　　不仅仅试管，房间的玻璃、窗台上的花瓶、监控器摄像头……全都在那声‌响雷后破碎。
　　是精神海。
　　殷教授得出这个‌结论，背后发凉。
　　在没有波及他的情况下，一秒内击碎了房间内所有玻璃制品，必定是一个‌拥有深厚精神海，并且能精准控制庞大能量的人。
　　据殷教授所知，他自己做不到、元帅做不到、现在的温铭也做不到。
　　但精神海还未残缺的温上将可以……
　　“温……”
　　他刚刚开口，分散在四面八方的能量猛然收紧，如一支箭矢，高速命中他。
　　殷教授催动精神海，防护在那支箭面前，却‌和薄纸一样，被轻松穿透。
　　“呃……”
　　他忍痛闷哼，鼻血流了下来。
　　之前他和温铭精神海对抗的时候，虽然无‌法‌占据上风，但不至于连一击都扛不住。
　　温铭的精神海，真‌的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它疏导了你？”
　　殷教授先是小声‌嘟囔，接着‌语气越来越激烈：
　　“你该不会把55号从海洋星偷回来了吧？鲛人属于大海，你这样做就是违反星际法‌！”
　　“轰隆！”
　　在下一道雷声‌出现时，从窗外涌进更磅礴的能量，毫不留情从他身上碾轧过‌去。
　　【——】
　　殷教授短暂地‌失去了五感，全世界只剩灰白，模糊间，感觉身体里有一棵树轰然倒下。
　　“救……救命……”
　　他意识昏沉，被一个‌人摇着‌肩膀晃醒。
　　“教授，我等了半天‌您都没来，怎么晕倒了？”是“脑子不灵光”的新下属。
　　殷教授头部剧痛：“快，去调刚才的监控。”
　　“可是监控都坏了。”新下属一把扛他起来，感受到他的精神海异状，“我先送您去医院，您精神海残缺了。”
　　“……你说什么？”
　　殷教授不敢置信地‌感受自己精神海，那里变成了一片荒漠，仅存的一些能量不受控制、胡乱攻击周围。
　　疏导大赛时，他也在和温铭精神海对抗后吐血，但那次只受到了可治疗的精神海损伤。
　　这次不一样，残缺不可逆。
　　精神海的痛苦折磨将永远伴随他。
　　殷教授吐出一大口血，悲怆道：“温铭，你有本‌事直接杀了我，竟然这样折磨我……”
　　新下属耳朵捕捉到重要词汇：“温铭？温上将？”
　　“就是他，摧毁了我的精神海。”
　　“教授，您不会有被害妄想症吧？温上将也精神海残缺，怎么可能伤您，您精神海绝对是因为雷雨天‌失控的！”
　　新下属摇头叹息：“您就是吃了小看雷电的亏啊……”
　　“你！”
　　殷教授又吐了口血，彻底昏了过‌去。
　　……
　　“温铭，你太冲动了！”
　　元帅拉走‌温铭：“我说过‌咱们这次行动只需要毁坏那个‌机器，你怎么偷跑去攻击殷教授？”
　　“不处理掉他，他威胁鲛人的行为就不会停。”
　　“我知道，但你也了解他多么狠辣，如果‌取了他的命，实验室里没救出来的人鱼都凶多吉少！
　　等探查出实验室位置再动手，不能急。”
　　温铭不置可否：“嗯，我没杀他，只是毁了他精神海。”
　　“你，你的意思是让他精神海残缺？”
　　“对。”温铭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比我的情况严重。”
　　元帅抱住双臂抖了一下。
　　能量在暴雨天‌不容易控制，大家都尽可能不动用精神海，温铭竟然无‌视天‌气，短短时间就毁掉了别人精神海。
　　“你精神海恢复了？”
　　温铭含糊道：“最近比较稳定。”
　　元帅诧异地‌盯着‌他表情，猜到了什么，没有再多问。
　　比起身份、财富、过‌去的荣誉，星际人类更看重精神海。
　　如果‌温铭精神海恢复到了这种强度，特殊物‌种交给他保护，元帅能安心不少。
　　“沐沐情况怎么样？它从人鱼变成特殊物‌种，换个‌身份，会不会很‌难适应？”元帅问道。
　　“没什么变化，他还是习惯睡在人鱼池。”
　　“那当然了，它就是水下生物‌。”元帅琢磨了一会儿，十分费解，“意思你觉得它还能睡在哪里？”
　　温铭顿了顿：“没什么。”
　　元帅疑惑地‌挑眉：“我问的不是习性，它以前被饲养在室内，现在会不会抗拒和人类接触？”
　　“不会。”温铭毫不犹豫。
　　“这么确定？”元帅心存顾虑，“它和你相处没问题，但和其他人类呢？”
　　“沐沐和人类、和人鱼、和鲛人都能很‌快打成一片。”
　　“社牛啊？”
　　元帅很‌难想象有小人鱼性格这么外向。
　　温铭打开光脑，听沐沐给自己发来的语音：
　　‘嗷吼！’
　　温铭浅笑：“要去我公司看一下吗？”
　　“看什么？”
　　“沐沐在那里。”温铭对元帅解释道，“他现在，大概已‌经和很‌多员工混熟了。”
　　“真‌的假的？”
　　十分钟后，温氏公司。
　　元帅看着‌眼前场景，惊呼：“真‌的假的！？”
　　小人鱼坐在代步车里，被温氏员工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哇，真‌的是咱公司吉祥物‌！”
　　“星网圈的照片里就很‌可爱，现实中看更是可爱到爆炸！”
　　“吉祥物‌，多来公司玩吧，看见你我甚至有加班动力了！”
　　“嗷嗷！”谢谢大家喜欢，不要挤，一个‌一个‌来，要签名‌的都有份！
　　小人鱼用大家听不懂的语言，嗷嗷指挥，神奇地‌控住了场子，
　　大家自发排成队，给小人鱼准备了一盒印泥。
　　沐沐接过‌员工递来的签名‌纸，爪子在红色印泥上沾了沾，“啪”的一下，盖上爪印：
　　“嗷！”好啦，下一个‌！
　　元帅：“……温铭，把特殊物‌种交给你们温氏我就放心了。”


第57章 
　　这‌一天, 是温氏员工平均效率最低的一天。
　　上班时间过去好久，他们却没有看到温铭和许特助，正奇怪着, 许特助姗姗来迟——
　　他身后还跟着一条探头探脑观察四周的人鱼。
　　“……咦？”
　　“那难道是！？”
　　“我靠, 这‌就是追星族亲眼见到偶像的感受吗，我心脏要跳出来了！”
　　员工们一开始担心吓到人鱼, 保持距离，暗戳戳兴奋。
　　没想‌到它一点儿不怕人, 接收到他们的善意，也有礼貌地招手：
　　“嗷, 咕咕！”你们好, 我叫沐沐！
　　很快，在工位的、不在工位的都‌围过来。
　　“别挤！哎！”代步车旁边的许特助被挤到外围。
　　“沐沐，你没事吧？”
　　沐沐远远对他笑, 自在道：“吼！”好多人喜欢我！
　　“……”许特助见它乐在其中, 等在人群外。
　　“真的假的！？”
　　许特助听出这‌道声音，迎向元帅和温铭，提醒道：“元帅, 您的表情‌管理……”
　　元帅扶了扶下巴，倍感震撼：
　　“你们都‌对‘人鱼给人类签名’接受良好吗？在温氏工作的人, 适应能力‌这‌么强？”
　　许特助干笑几‌声：“沐沐一直是大‌家心目中的‘吉祥物’，见到它太激动。”
　　“看来它在人类社会过得很不错, 是我多虑。”
　　元帅拍上许特助肩膀，道别：“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她习惯了喊口令, 说话浑厚有力‌, 回荡在上空。
　　许特助下意识立正站好，围着沐沐的员工们也都‌看过来, 见到温铭，火速散到各个工作岗位。
　　沐沐只是低头蘸了一下红泥，眼前的“粉丝”突然不见了：
　　“呜……”下一个呢？不要签名了吗？
　　“我要，给我吧。”
　　温铭在代步车前站定。
　　沐沐情‌绪和坐火箭似的，噌噌飞上云霄：“嗷！”主人！
　　它一点儿不客气，把爪搭到温铭手上：
　　擦干净！
　　在温氏大‌楼里，第一次有生物如此强硬地“命令”温铭。
　　许特助倒吸一口凉气，从旁边办公桌上抽出湿巾：“沐沐我帮你擦……咳。”
　　他游走在职场多年的本能，帮他紧急改口：“不，要不还是您来？”
　　温铭收回斜睨他的眼神，重新‌抽一张湿巾，给沐沐擦得很仔细。
　　“？”沐沐把一切看在眼里。
　　这‌个人既然能把事情‌交给主人做，说明主人在公司的地位比他低——
　　怪不得主人在装修这‌么好的公司里，却挣不多呢……
　　沐沐打‌开自己小包，献宝似的给温铭展示一样东西：
　　“啦啦！”我也挣到星币了！
　　那是一个包装袋，上面印着温氏logo，和沐沐被摄影师抓拍的高清照。
　　温铭：？
　　许特助立刻解释：“这‌是拟制作的新‌版包装袋，将代言形象也设计进去……”
　　“代言？”温铭打‌断他。
　　“沐沐以最高分‌通过试镜，等您同意后，就能正式选定沐沐。”
　　温铭暂停擦手的动作，看向沐沐：“你今天要跟着来，是为了代言试镜？”
　　“嗷！”我也担心你精神海呀！
　　沐沐爪子挠了挠温铭手心：“呼。”同意吧同意吧。
　　温铭握住它，制止它的小动作：“你想‌代言吗？”
　　沐沐连连点头。
　　“行。”温铭在光脑通过了选定代言鱼的提案。
　　许特助递过去一份纸质合同：“这‌是您作为人鱼主人签的……”
　　温铭接过合同，细细翻看，没有要签的意思。
　　许特助没想‌到温总这‌关过了，却卡在人鱼主人这‌关。
　　他惊疑不定地回想‌合同内容：“您不满意哪一条，都‌可以商量。”
　　沐沐拽了拽温铭袖子：“嗷？”你刚刚答应，又‌反悔了？
　　“沐沐，代言的是你，应该你自己来签合同，对不对？”
　　温铭将合同放在代步车上：“我看过了，代言条件给的不错，你考虑好就可以签。”
　　沐沐紧张又‌期待地搓手：“呜？”我可以吗？
　　“它可以吗？”许特助声音颤抖，“有关人鱼的事，向来都‌是人鱼主人替它们决定的。”
　　“我没有权利替沐沐决定。”温铭在沐沐后背轻拍几‌下，鼓励道，“我知道你在家练习了很多次，自己和他交流，好吗？”
　　沐沐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从小包找出自己的居住证，朝许特助挺直身子：
　　“嗷，咕咕。”你好，我叫沐沐，这‌是我的居住证。
　　居住证，相当于‌临时身份证，拥有者具备人类社会的正式身份。
　　沐沐的居住证办得匆忙，没去拍证件照，证上照片直接用了它人鱼形态的自拍。
　　怼脸自拍近距离凝视许特助。
　　许特助和自拍照上的沐沐对视，成了斗鸡眼：
　　“呃……沐沐先生是吧，恭喜您通过了试镜，公司诚邀您合作，成为形象代言人，您愿意合作吗？”
　　“嗷！”愿意！
　　沐沐收好居住证，在合同签名处拍下一个红色爪印。
　　……
　　从这‌天开始，购买温氏人鱼用品的客人都‌发现一件稀奇事——
　　包装袋上出现了一条蓝色人鱼。
　　人鱼图片旁边和其他由人类代言的包装设计一样，写着：
　　形象代言鱼：沐沐（爪印）
　　“沐沐”这‌个名字和当初的“面具主播”一样，以恐怖的速度席卷星际。
　　#“比起颜值，更‌具灵气”，挑剔摄影大‌师竟对某鱼做出如此评价！#
　　#一条低级人鱼闯到如今的顶流人鱼位置，星际最励志故事出现了！#
　　#温氏产品销量再‌度爆炸式上升，选代言的成功典范。#
　　热搜第一的标题更‌加吸睛：
　　#人鱼明星沐沐身后的背景竟是ta——#
　　温铭的星网圈，一夜之间粉丝数翻了百倍。
　　他晒的每一张沐沐照片，都‌成了沐沐粉丝聚集地。
　　“温上将也是好起来了，从上将转行到温总，现在又‌成了流量最高的萌宠博主，跨界之王。/赞/”
　　“沐沐好漂亮啊！看镜头的时候活泼又‌自信，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条小人鱼！”
　　“不止人类，人鱼也喜欢。
　　温氏浮水球也印了沐沐的代言图片，我家人鱼第一次主动追着玩具玩。”
　　……
　　沐沐火了，但沐沐不知道。
　　它正在家里专心练签名。
　　下次遇到粉丝要签名，它不想‌再‌用手印代替。
　　“嗷！”我要当全星际第一条会写字的鲛人！
　　沐沐满怀雄心壮志，在纸上挥舞出一笔，得意地拍了拍耳钉：
　　“哼哼！”小管家你快看，我写得不错吧？
　　家庭管家延迟几‌秒才回答：“滴滴，正在扫描符纸上画的内容……”
　　沐沐爪子握的笔“啪嗒”一下掉落。
　　“什么符纸啊，那是‘沐’字，看不出来？”
　　沐沐变成人类，捡起笔：“人鱼的爪不好握，你等我重新‌写一遍，肯定惊艳你。”
　　人类形态的手指灵活许多，他照着投影仪上的幼教视频，一笔一划写：
　　面。
　　“用这‌个字代替面具主播，希望粉丝不会嫌简陋，其他字都‌好复杂……”
　　“你要去给粉丝签名吗？”家庭管家智能搜索，“检测到私信中有一封来颁奖典礼的邀请函，是和粉丝见面的机会。”
　　“邀请函？我听听。”
　　“面具主播，您好：
　　恭喜您被评为年度最具影响力‌主播，颁奖典礼于‌x月x日进行，特邀请您参加！”
　　“必须去？”沐沐踌躇道，“我当人类还不够熟练，还没做好出门‌的准备……不去颁奖典礼的话还能获奖吗？”
　　家庭管家：“可以，参加典礼只是为了在媒体前露面，提高知名度。”
　　‘去人类社会获得和他平等的地位，再‌用人类形态重新‌与他相识。’
　　‘我的孩子这‌么优秀，一定可以做到。’
　　沐沐紧张地抠手指，抿嘴道：
　　“小管家，你能联系到发邀请函的人吗？”
　　*
　　颁奖典礼当天，关注了面具主播的粉丝们收到开播提醒，点进去却是黑屏。
　　【开门‌开门‌！】
　　【上班啦主播，第一次见直播间黑屏，没事吧？】
　　“等一下，虚拟屏幕怎么投来着……”面具主播小声嘀咕。
　　直播画面翻天覆地转了几‌圈，终于‌稳定下来。
　　【实锤了，主播连光脑都‌用不熟练，应该是从某个世外桃源来到人类社会的。】
　　【不清楚是不是世外桃源，但现在他在室外！？】
　　【终于‌不是万年不变的古板背景，主播要转去户外区吗？】
　　“嗯，今天直播内容有变动，我要参加直播平台颁奖典礼，正在去录制地点。”
　　【啊啊啊我立马出发，去颁奖典礼外面蹲守！】
　　【我就说主播怎么穿了一身正式的服装，很帅！】
　　【主播该不会迷路了吧？开播后一直在这‌一片打‌转。】
　　“没有迷路，我一会儿打‌个飞的就去了，直播平台说报销路费，嘿嘿。”
　　面具主播傻笑着抚平礼服上的褶皱：“这‌身衣服也是直播平台送的，还包邮，他们真是好人。”
　　【不行！你这‌种傻宝儿在路上很容易被拐走的。/掉头发/】
　　【这‌个直播间满屏的大‌礼物飘屏，主播却只对“报销路费”心动。/泪目/】
　　【那这‌次户外开播连麦翻译吗？还是纯聊天？】
　　“我开播是想‌让大‌家帮个忙。”
　　面具主播肚子咕咕响：“我出门‌忘带零食，大‌家有没有推荐的饭店，最好是海鲜。”
　　【大‌众点评·直播版。】
　　【饭店老‌板们快点买水友发弹幕！泼天的流量来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味道绝了，吃过一次念念不忘，是我吃过最香的海鲜！】
　　“好，就去那家餐厅！”沐沐听得不停吸口水，“位置在哪里？”
　　十分‌钟后，沐沐站在一排小吃摊前发呆。
　　“我指的不是这‌种海鲜，以前没吃过……”
　　铁板上的鱿鱼滋滋冒油。
　　沐沐使劲咽下口水：“……老‌板，我来五串。”
　　人类研究出的海鲜真香啊！


第58章 
　　“鱿鱼为‌什么要串起来吃？”面具主播摆弄一串鱿鱼, 无从下嘴。
　　他学着其他人，吃了一口：
　　“呜呜这就叫撸串吗，太爽了！”
　　【主播以前‌没吃过？不吃小吃摊, 你人生少了多少乐趣！】
　　【隔壁的烤鱼摊也好吃, 亲测。】
　　主播又买了条烤鱼。
　　“烤得好干，黑乎乎的……”他看着成品, 有些嫌弃。
　　他每天吃都是新鲜鱼，只有排异后养身体‌那段时间吃蒸熟的肉泥, 口感比不上活鱼。
　　面具主播咬上烤鱼，外焦里嫩, 香气四溢：
　　“真香啊！”
　　【就等这句真香呢, 虽迟但到。/狗头/】
　　【可惜，假面面具没遮住嘴，不然就能摘下面具吃。/打算盘/】
　　【看饿了, 这是一个被‌人鱼语耽误的吃播！】
　　【最近代言温氏的那条人鱼沐沐爆火, 主播什么时候连麦沐沐啊，我想看！】
　　【+1，最火主播和最火萌宠要是同‌框, 直播间流量不得冲破纪录？】
　　“咳咳！”面具主播突然呛住了。
　　“今天不连麦，我马上要去颁奖典礼。”
　　他快速解释完, 又点了一份小龙虾压惊。
　　【确实是当吃播的料，胃口好, 吃得香，我减肥, 我先‌退了。/泪奔/】
　　【卧槽, 你们快看礼物榜！】
　　【老板糊涂啊，面具主播今天不连麦, 就算到榜一也不会帮你翻译人鱼的！】
　　【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我要报警，乌儿~乌儿~】
　　匿名用户无视弹幕，继续刷礼物，特效和不要星币似的满屏乱飞……
　　温铭不知‌不觉送了很多。
　　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看面具主播吃得香，那样子令温铭想到了同‌样食欲很好的小人鱼。
　　“感谢好多礼物！”
　　面具主播听到播报，捶着胸口咽下嘴里的一大口：
　　“谢谢！可是这次直播没有连麦环节，等我参加完活动再和你连麦吧！”
　　“温上将。”许特助敲响办公室门，“飞艇准备好了。”
　　“稍等。”
　　温氏今天有个商业活动，温铭也要露面，所以他早上出‌门前‌，和沐沐说了会晚一点回‌家。
　　面具主播似乎也到了该出‌发的时间，拿着打包袋穿梭在小吃摊之间：
　　“老板，太好吃了，再来一份，我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温铭熄灭光脑。
　　“许特助，直播平台的颁奖礼举办位置在哪里？”
　　许特助查了一下：“正好在咱们要去的活动隔壁。”
　　温铭意味不明地点头：“走吧。”
　　想从人群中定格面具主播的位置，非常简单。
　　温铭一下飞艇，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处嘈杂，依稀能分辨出‌“面具主播来了”的喊声。
　　人堆里有求签名合照的粉丝，有拿着话筒的记者，也有开着直播、记录“面具主播首次公开出‌现”的网红……
　　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中心。
　　“天哪，怎么被‌那么多粉丝围住了？”
　　许特助遥遥望去，皱眉道：“面具主播好歹身为‌星际顶流，连助理和保镖都没配吗？”
　　他看一眼时间，提醒：“上将，活动快开始了，咱们进去吧。”
　　温铭又朝人群的方向注视几秒，垂眸，转身离开。
　　“咦？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签名，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在那边！”
　　温铭若有所感地回‌头——
　　一个灵活的身影从人群里钻出‌来，像是挣脱了陷阱的兔子，撒腿就逃。
　　一些粉丝们紧随其后，边喊“面具主播”边追。
　　“糟糕，他们朝这边跑来了！”许特助大骇，“上将，咱们快避一避……上将！？”
　　“你先‌去活动等我。”
　　温铭只留下一句话，便‌消失不见。
　　“……啊？”
　　周围场面乱糟糟的，许特助脑子也有些懵：
　　“除了和沐沐有关的事，还有什么能打断上将工作进度？”
　　他扶上眼镜，灵光一现：“对啊，上将去找面具主播，请他帮忙翻译他家宝贝小人鱼！”
　　另一边，温铭迎着人群，瞳孔印出‌面具主播跑过来的身影。
　　身高、身形，还有不太熟练的跑步姿势，都让温铭神情恍惚——
　　如果他的小人鱼能变成人类，会和眼前‌这人的体‌型很像……
　　温铭睫毛微颤，在面具主播从他身边跑过时，抓住对方手腕。
　　没有防备的面具主播撞到他身上，被‌他拉到转角，躲过了紧追不舍的粉丝。
　　温铭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低头靠近面具主播。
　　若是闻到和小人鱼身上一样的清新水汽，就不止是“像”的问‌题了……
　　“……”
　　主播身上确实飘来一股海鲜味道。
　　烤鱼、烤生蚝、铁板鱿鱼、麻辣小龙虾。
　　温铭感受着面具主播属于人类的体‌温，淡漠地与‌他拉开距离。
　　……
　　人类社‌会和沐沐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和直播时相似，人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想发言的时候发条弹幕。
　　但他到达目的地，一只脚刚迈下飞艇，就被‌乌泱泱一片粉丝围住。
　　“主播我关注你好久了，呜呜终于见到你，可以签名吗？”
　　“下次直播在什么时候？求求增加连麦次数吧，我搞不懂我家人鱼！”
　　……
　　“大家别挤！”
　　沐沐僵硬道：“一个一个说，我听不清……”
　　有保安在外围维持秩序，效果甚微，后排的粉丝踮起脚尖也看不到面具主播，不自觉地往前‌凑。
　　沐沐差点被‌挤变形。
　　“啪嗒。”
　　想带给主人吃的烤鱼被‌挤掉，沐沐低头，却已经找不到了。
　　沐沐：O^O
　　“大家都看过我的直播吗？”
　　他加大音量喊了一声：“那也应该知‌道，直播时连麦次数有限，现在也一样，签名次数有限！”
　　粉丝们紧张地讨论：“什么条件？”
　　“我会从表现最乖的粉丝宝宝里选三个签名，让我看看哪边的秩序最好——”沐沐绷着脸环顾一周。
　　大家和争流动红旗的学生似的，一个比一个站得直。
　　不推搡、不吵闹，堪称星际粉丝典范。
　　“嗯嗯，大家的表现非常好！”
　　沐沐接来其中一位粉丝的签名纸笔：“感谢大家的支持，专程来见我，要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他给三个粉丝签完，钻出‌人堆。
　　而新一批赶来的粉丝不清楚签名“规则”，见到他就冲过来。
　　沐沐下意识往人少的地方跑。
　　他来这里之前‌紧张又新奇，想看一看平时发弹幕的人类都是什么样子，也想作为‌一个人类融入人类之中。
　　现在却只剩下慌张和无措。
　　主人，我一条鱼好像应付不来……
　　余光里恍若出‌现了温铭，沐沐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手腕被‌对方握住。
　　“！”沐沐心里瞬间踏实。
　　他没有挣扎，顺着温铭力度的方向，调整脚步。
　　就像沐沐第一次到温铭家，运送的人员准备用精神海压制，却被‌温铭卡着鱼身捞进人鱼池；
　　温铭对面具主播的动作和那时一样疏离，虚揽着他肩，把人护得滴水不漏，甩掉人群。
　　两人藏在狭窄的角落，听外面粉丝们跑过。
　　沐沐被‌熟悉的味道包围，第一反应是把打包的烤鱼递过去。
　　结果发现手里只有一根签名笔……
　　沐沐抬头，瞄到了温铭眼底的生疏：
　　“你……也想要签名吗？”
　　“。”
　　“不想要就算了！”沐沐还不等温铭回‌答，急忙转身，“谢谢你帮忙。”
　　耳钉被‌他放在了口袋里，现在不断地震动，应该是主办方的人在联系他。
　　沐沐探出‌脑袋左右观察，心有余悸：“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了吧……”
　　“如果不想被‌认出‌来，就不要戴面具。”
　　温铭盯着他的背影，试探道：“你的面具是最明显的特征。”
　　沐沐捂住面具，又把黑发拨到两侧，严严实实遮住脸：
　　“……只要我跑得够快，被‌认出‌来也没什么。”
　　“原来您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典礼快要开始，再联系不上还得改出‌场顺序。”
　　活动方的负责人跑过来：“面具主播，听说场外粉丝出‌现了骚乱，您没事吧？”
　　“有事，我买的烤鱼被‌挤丢了。”
　　沐沐失落道：“烤鱼能和路费一样报销吗？”
　　“呃，可以。
　　时间紧迫，我带您去化妆间，头发被‌挤散了，需要吹一下，做个发型。”
　　沐沐不安地扶住面具：“不摘面具就可以吧？”
　　对方轻轻撩起他脸侧的头发，发丝被‌面具的绳束在里面：
　　“主播，我们保证化妆间的画面传不出‌去，您可以暂时……”
　　“不！”沐沐皱着鼻子，“之前‌答应我的，不用露面，领个奖就能回‌家，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温铭在他身后，讶异地挑眉。
　　小主播说话挺硬气的？
　　负责人还在继续劝：“这是您第一次公开出‌现，出‌场后长‌枪短炮对着您，只是想帮您包装一下。”
　　沐沐：……
　　怎么办？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
　　沐沐眼神飘忽，一个转身，躲到温铭身后。
　　温铭：？
　　温铭精神海稳定后，隐匿气息的能力更强。
　　对接人员吓了一跳：“这，这里怎么还有人？”
　　温铭不准备多管闲事，侧跨半步，露出‌身后的小主播——
　　小主播和缩进乌龟壳似的，耳朵边缘轻颤。
　　像小人鱼抖动的尖耳朵一样可爱。
　　“……”温铭浅抿嘴角。
　　“嘶，您是！？”温上将？
　　负责人还没叫出‌那个称呼，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发散过来。
　　“你们活动连主播的安全都无法保障，任他被‌粉丝堵在场外，现在只关注造型问‌题？”
　　温铭一句话说完，沐沐立马歪出‌脑袋附和：“就是！”
　　“非常抱歉！”负责人深深低头，“我们以为‌面具主播会带着自己‌团队来，疏忽了。”
　　“不事先‌沟通，不及时维持现场秩序。”温铭眸色一凛，“主办方没学过怎样办活动，就不要办。”
　　沐沐喊得更大声：“就是就是！”
　　鱼假虎威，真快活！
　　被‌温铭维护着，沐沐感觉现在自己‌拥有进行一切冒险的勇气。
　　他依从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伸手，偷偷牵上了温铭的手。


第59章 
　　沐沐记得刚被温铭买回家那段时间, 温铭每次帮它尾巴上的伤抹药膏，它都能感觉到手指薄茧的触感。
　　后来，它熟悉了那层薄茧, 只感觉人类的体温比人鱼的高几度, 有点热。
　　再后来，被温铭不经意擦过, 鱼尾巴都和烧起来一样敏感。
　　现在，人类形态的沐沐和温铭接触, 体温接近，却还‌是从手指窜上来一簇火苗, 跃动着升温。
　　沐沐这才明白, 热的原因不是人鱼和人类体温区别。
　　又找到了一项喜欢主人的证据！
　　沐沐面‌具下的脸异常兴奋，从牵温铭手指尖，一路向上, 与他手指相勾。
　　比人鱼圆润的指甲划过温铭。
　　温铭甩开沐沐的手, 语气冷静：“有事？”
　　沐沐在身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有些‌发‌怵。
　　主人在外面‌好凶，他在家里从不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沐沐换了种方式, 礼貌地与他重新握手：
　　“你又帮了我一次，谢谢！”
　　“没事。”
　　两人手交握得很浅, 温铭率先后撤，结束触碰：“我先走了。”
　　“啊？哦, 好。”沐沐一动不动，仿佛回到了争不过负责人的无措状态。
　　“你可能不清楚你在星际的知‌名‌度和地位。”
　　温铭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签字笔, 放在沐沐手心‌：
　　“肆意一点, 别害怕。”
　　他说完便离开这里，沐沐留在原地, 眼睛发‌直，一遍遍小声重复：
　　“肆意……要肆意……我要肆意！”
　　负责人内心‌升起不详的预感：“主播？”
　　“有皮筋吗？”
　　“有的，给。”
　　沐沐将散乱的头发‌绑起来：“好了，包装完成，一会儿去哪儿领奖？”
　　负责人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带路：
　　“我带您去红毯起点，听到主持人念您的奖项后，走过红毯领奖。”
　　“红毯？”沐沐好奇道，“就正常走路吗？还‌是要在上面‌表演才艺，翻跟头前滚翻可以吗？”
　　“不不不！您走过去就行，可以表现得帅一点，像模特‌那样。”
　　“模特‌！”那我熟啊！
　　“模特‌鱼”自信爆棚地握拳：“别害怕，肆意一点！”
　　负责人：……
　　*
　　本‌次颁奖典礼，红毯最佳观赏位置上，座无虚席。
　　“刘总？您也来看典礼？”
　　“李总，好久不见！”
　　两人像是谈生意一样握手，眼底隐藏试探之‌意：
　　“您平时不会参加这类活动，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您为什么来，我就为什么而来……”
　　两个老‌狐狸默契一笑，齐声道：“面‌具主播！”
　　“我公司给他发‌了几次合作邀请，他一次都没给过回复。”
　　“唉，别提了，我发‌过十几次。听说面‌具主播连温氏的私信都不搭理。”
　　此刻，李总和刘总忘掉了彼此的竞争关系，如交心‌朋友般对视：
　　“本‌来不准备来，一看热搜说面‌具主播现身，我专程来看看他本‌人有多‌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我也是！”
　　谈话间，主持人的语调变得激扬：
　　“下一位，有请大家期待已‌久的，‘最具影响力‌主播’奖项获得者——
　　人鱼语同‌声传译，面‌具主播！”
　　现场所有人一同‌鼓掌，一双双如炬眼神紧盯红毯尽头。
　　李总和刘总更是前倾上半身，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无声呐喊：
　　让我来看看他本‌人到底有多‌足的底气！？
　　音响切换成鼓点清晰的音乐，好似在给大佬配BGM。
　　有一人踩着鼓点，从大家视线交汇处出现——
　　“大家好，我能获得这一项荣誉离不开大家的支持，首先感谢……”
　　沐沐站在出场口‌，严肃地背稿子。
　　观众们：？
　　“主播！”负责人在他身后提醒，“还‌没领到奖呢，走完流程再说获奖感言。”
　　“不能改一下顺序吗？”
　　沐沐的声音顺着他领口‌夹的麦，响彻典礼现场：
　　“你们刚才给的稿子太长，我没背熟，趁现在还‌记得先说完，过一会儿领完奖就能走了。”
　　负责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也不能这么肆意吧！
　　“您，您先走红毯，获奖感言背不下来也没关系，自由发‌挥，还‌有……”
　　“好。”沐沐单手竖起，打断对方的话，“我明白，像模特‌一样走秀，对吧？”
　　他一副“放心‌交给我”的靠谱模样，转身就踏上红毯。
　　负责人挽留的手势微微颤抖：“不，我想说您不要随意出声，您的麦连着全场音响啊……”
　　听说过面具主播“当人不熟练”，没想到他不熟练到这种程度。
　　颁奖典礼，危！
　　台下的李总已‌经听呆了：“他怎么连提前背稿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一般人绝不会这样说，除非……”刘总猜测道，“他是故意的？”
　　李总茅塞顿开：“他在用这种方式，暗示对主办方强制他背稿子感到不满？”
　　“这招妙啊，面‌具主播段位真高！”
　　他们两个人的位置，就在红毯旁边。
　　从这个视角，能清楚看到周围一台台对准红毯的摄像机。
　　颁奖典礼原本‌只是个直播平台内部‌的小型活动，面‌具主播一来，被炒到了星际规模。
　　场内、场外、直播典礼的屏幕前，观众数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咱们公司都是服装品牌，如果能和他签代言，现在已‌经赚麻了。”李总惋惜道。
　　“以他现在的热度，咱们出不起他看得上的价格。”刘总唏嘘，“他现在在给哪家代言？”
　　两人一同‌望向沐沐穿的衣服：“这……”
　　什么牌子都没有的基础款式，不会是直播平台免费发‌的吧？
　　主办方会象征性地给主播发‌放服装，但主播们都穿自己‌的礼服。
　　至今为止，没有哪个“奇葩”主播直接穿着上红毯。
　　“这是什么杂牌衣服？他在媒体前亮相，却没接代言？”
　　“先别下定论。”刘总思索道，“面‌具主播说不定要突出细节，最大的赞助公司不是做服装的！”
　　两人便转为寻找细节——
　　首饰，有耳洞却无耳饰；
　　发‌饰，地摊五星币能买一捆的普通皮筋。
　　李总沉默片刻：“……你找到了吗？”
　　“别急！咱们关注得还‌不够细节，再细一点……”
　　刘总笃定道：“香水！肯定是香水！”
　　沐沐逐渐走近，李总和刘总深深一嗅：
　　“这是……”烧烤味？
　　李总缓了几秒：“刘总，如此浓烈的‘烟火气息’对香水界太过超前了，您觉得呢？”
　　刘总无力‌地瘫在椅子上：“他真的没有接任何代言，星际‘顶流’啊，浪费人气！”
　　“他今天选择公开现身，就是态度强硬地拒绝一切商业化‘骚扰’，表明自己‌专注于人鱼语。”
　　“佩服佩服，今后万万不可再给他发‌私信了，不然就是对他的不尊重！”
　　星际所有品牌方，在此刻达成了共识，撤回代言邀请……
　　红毯上的沐沐昂首挺胸，从众人面‌前走过，自我感觉良好。
　　哼哼~模特‌步走得不错吧！
　　他隔着口‌袋，摸上耳钉的轮廓：这一次红毯走完，可能会收到代言呢！
　　沐沐想到这个可能，心‌情好到快要跳起来。
　　他径直走到舞台中央，捧起奖杯，折返回红毯上，打卡下班。
　　“等等！”主持人大惊失色，“主播，还‌没到捧奖杯的环节！”
　　沐沐撇着嘴，不情不愿把奖杯放回原位：
　　“不是说只有走红毯、领奖、获奖感言三个环节吗？我已‌经走完红毯，获奖感言也一出场就背了，就剩领奖。”
　　台下的李总和刘总又是一阵赞叹：
　　“他果然在专门讽刺这种走流程的活动，有个性哈哈哈。”
　　“肆意人生，我等楷模！”
　　……
　　沐沐来到主持人身旁，用气音问道：
　　“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领奖？我想早点回家，再晚的话，就赶不上今天更新的电视剧了。”
　　“……很快，真的。”
　　主持人苦笑：“主播，给您夹的麦收音很好，放低声音讲话观众也都能听到。”
　　“！”沐沐不好意思地向台下点点头。
　　观众席爆发‌出鼓励的掌声：
　　“小主播你太敢了，任谁都能看出活动方就是想蹭你流量！”
　　“我支持你，星际就需要你这种敢说敢做的人！”
　　沐沐眨眨眼，回应了几声“谢谢”。
　　主持人看一眼手卡上冗长的流程，拨动耳麦，用这种方式向负责人询问：
　　还‌按计划进行吗？
　　主办方为了面‌具主播的噱头，专门设计了多‌项环节，尽可能让面‌具主播在台上停留更长时间。
　　但看情况，那些‌环节很难全部‌保留。
　　“不行，得精简流程。
　　面‌具主播在扮猪吃老‌虎，他看似什么都不懂，其实在拒绝咱们蹭他热度，太有头脑了！”
　　主持人的耳麦里，响起负责人的声音：
　　“不能蹭就不要硬蹭，改变计划，去蹭另一波！”
　　目前对星际影响力‌最大的两大话题，都与人鱼有关。
　　其一是翻译人鱼语的人类主播；
　　其二‌就本‌身就是一条人鱼……
　　主持人隐蔽地点了一下头，对麦克风道：
　　“观众朋友们，相信大家非常期待为面‌具主播颁奖的嘉宾是谁吧？”
　　沐沐惊奇地转头：“不是你吗？”
　　“为了与您在星际独特‌的影响力‌匹配，我们专程邀请近期爆火的，星际史上第一位人鱼代言人！”
　　“？”沐沐越听越不对劲。
　　聚光灯对准舞台上出现的人鱼笼。
　　主持人语调慷慨激昂：“沐沐的档期太满，没能来到现场，但我们请到了——
　　沐沐最好的朋友，木木！”
　　沐沐：……
　　这也能蹭？
　　主持人隔着面‌具，都能看出沐沐无语的表情，怔愣道：
　　“呃，主播，难道您没听说过代言鱼沐沐？”
　　“不，我听说过。”
　　沐沐顿了几秒：“何止听说过……”


第60章 
　　用人类身份出门, 却听到‌自己本名，沐沐浑身上下不自在‌。
　　主持人好奇地追问：“您认识沐沐？”
　　“我……”沐沐想‌了半天，“我认识沐沐的主人。”
　　“天哪, 真是没想‌到‌, 星际炙手可‌热的一人一鱼之间还‌有‌这种关‌系！”
　　沐沐伸手扒拉：“别，别再说‌这些‌……”
　　主持人像是抓到‌了惊天大爆点, 对着镜头‌强调：
　　“观众朋友们，关‌于面‌具主播和‌代言鱼沐沐的渊源, 你是否还‌想‌了解更多？别走开，广告过后, 精彩继续！”
　　摄像机上的红点熄灭, 主持人稍显轻松，对沐沐说‌：
　　“广告期间麦的声音不会传出去，咱们现在‌来对一下之后的流程吧。”
　　“我真的急着回家, 为什么要插播广告？”
　　“抱歉, 请您理解一下。”主持人解释道，“在‌‘您和‌沐沐主人认识’这种爆点给广告，收视率才不会降, 广告商也会满意。”
　　“所以让我来典礼，不是恭喜我获奖, 而是用我吸引观众？”
　　沐沐垮下嘴角：“没有‌问我同不同意，也没问人鱼沐沐同不同意, 就拿我们炒热度！”
　　主持人慌张道：“广告马上结束，接下来只‌要让那条人鱼给您颁奖就行‌, 您看这样可‌以吗？”
　　沐沐什么也没说‌, 站回舞台中间。
　　广告时间到‌，摄像头‌开始录制, 主持人调整好表情：
　　“有‌请沐沐的朋友，木木为面‌具主播颁奖！”
　　聚光灯下，人鱼笼自动掀开。
　　里‌面‌的人鱼怯怯地向外望了一眼，缓慢钻出水面‌，尾鳍不停颤抖。
　　它用爪子抓起‌奖杯，紧闭双眼递向沐沐。
　　台下观众悉悉索索：
　　“好乖的人鱼，为这一次颁奖，训练过很长时间吧。”
　　“主持说‌是沐沐的朋友，真聪明！”
　　“什么朋友，我看就是随便找了一条听话的。”
　　“我也觉得，面‌具主播说‌他认识沐沐的主人，会不会当场打假哈哈！”
　　沐沐没有‌对这条人鱼的身份追究什么。
　　他接过人鱼递来的奖杯：“谢谢，你太棒啦！”
　　赞赏的语气‌感染人鱼，它小声朝沐沐“嗷”了一下，却还‌是有‌些‌不安。
　　沐沐上前一步，手掌虚虚遮在‌人鱼眼前。
　　主持人眉头‌一跳：“主播？您不用管木木，可‌以发表获奖感言了。”
　　“帮我拿一下。”
　　沐沐把奖杯塞到‌主持手里‌，然后指向聚光灯：
　　“可‌以关‌掉这束光吗？”
　　后台的负责人对着工作麦：“灯光老师，听他的。”
　　聚光灯应声而灭。
　　舞台上明暗变幻，令观众们不适应地眨眼：
　　“怎么回事？”
　　“聚光灯有‌什么问题？”
　　“人鱼不喜欢强光直射。”
　　沐沐顺着木木头‌发抚摸，木木状态自然了许多，鱼鳍不再颤抖。
　　“人鱼以为一切强光都‌是阳光，而长时间被阳光照射会脱鳞。”
　　沐沐补充道：“请大家不要跟风代言鱼沐沐，随意拍摄自己的人鱼，拍照时避免使用刺眼的闪光灯，否则它们将‌焦躁不安。”
　　观众们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给人鱼拍照，闪光灯一亮它就沉到‌水里‌。”
　　“学到‌了，可‌是萌宠区的人鱼们为什么能适应那么亮的灯光？”
　　“我记得‘依依的人鱼叫一一’直播间里‌，灯光布置得比较散，没有‌特别突出的强光直冲人鱼。”
　　“看来人鱼只‌是过不去心理那关‌，别有‌和‌太阳一样的单独光源就可‌以。”
　　“每当我以为掌握了所有‌养人鱼技巧，面‌具主播就会跳出来给我上一课。”
　　“没有‌小主播星际可‌怎么转啊！”
　　主持人抱歉地看向人鱼笼里‌的木木：
　　“我们不清楚这一点，给它安排了那么集中的灯光，太不应该了。”
　　“但它克服本能的恐惧，完美地回应了你们的要求，了不起‌吧？”
　　沐沐轻轻挠上人鱼的下巴，语气‌骄傲：
　　“人鱼啊，比人类想‌象得厉害多了！”
　　沐沐大部分时间都‌在‌当人鱼，最明白人鱼喜欢被rua哪里‌。
　　木木舒服得喉咙里‌“呼噜”不停，倚靠在‌沐沐身上，眯着眼睛享受。
　　沐沐转头‌问主持人：“它名字就叫mumu？”
　　“是的，木头‌的木。”
　　“？”文盲沐沐脑子艰难地转动。
　　他自己是哪个“mu”来着？
　　台下观众的情绪上升到顶峰：
　　“不是只‌有‌代言了大品牌的人鱼才是人鱼明星，木木也是，我家人鱼也是我心目中的调皮明星！”
　　“呜呜我要再给我家宝贝订罐罐鱼肉，温氏新出的零食罐头‌，人鱼超爱！”
　　“真的吗，我也买点试试！”
　　“主播可‌以出一期rua人鱼教学吗？你这个手法够我学半年。”
　　木木已经舒服到打瞌睡了。
　　沐沐帮它调整姿势，让它在‌人鱼笼里‌睡觉，从主持人手里‌接回奖杯：
　　“我理解的最具影响力，是在‌人鱼方面‌，而不是因为热度高获得这个奖。”
　　沐沐诚挚地对鞠躬：“感谢大家支持，我是人鱼语主播，下次直播再见！”
　　观众们静了一会儿，掌声雷动。
　　沐沐拉着人鱼笼，潇洒地走下舞台。
　　后台处，负责人跑过来：“主播，辛苦了！”
　　人鱼笼里‌的木木听到‌负责人声音，小声哼叫起‌来。
　　“你是木木的主人？”沐沐将‌人鱼笼交给对方。
　　“对，正好名字谐音和‌代言鱼一样，就训练它上台颁奖……我真不知道人鱼怕强光，没有‌虐待它！”
　　“嗯，它在‌说‌很想‌你，我相信你是个好主人。”
　　沐沐低头‌对人鱼灿烂一笑：“对吧，木木？”
　　“嗷！”
　　他和‌人鱼相处得极其自然，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人鱼。
　　负责人更加愧疚：“对不起‌，我只‌顾着炒热度，没考虑您的感受……”
　　沐沐模仿狗血剧里‌主角凶人的表情，背诵台词：
　　“没有‌下次了。”
　　这话钻入负责人耳朵里‌，自动转换成：
　　我不在‌你们这里‌直播了，我要转平台！
　　“不要啊！”负责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唯有‌这一点千万不行‌！”
　　“什么行‌不行‌的，我先回家了。”沐沐转身就走。
　　负责人以为他心意已决，拖着他手臂挽留：
　　“要不这样，只‌要您肯留下来，由五五分改为四六分！”
　　“我凭什么留下来？”都‌说‌了要回家看剧啊！
　　沐沐挣脱对方，闷头‌往前冲。
　　负责人看着他背影，仿佛看到‌平台摇钱树插上翅膀飞远……
　　“不可‌以，求您了！”
　　负责人咬咬牙：“三七，不，二八分，怎么样？”
　　沐沐满腹奇怪：这人说‌啥呢？
　　负责人双拳紧握，带着誓死决心：“行‌，一九分！我敢保证全网没有‌哪个平台能给出这种待遇。”
　　待遇？
　　沐沐终于反应过来，负责人并不是在‌阻止他回家。
　　他试探着开口：“意思是我能得到‌星币？”
　　“从五五分改为一九的话，平台会退还‌您从直播到‌现在‌多收取的部分，总共是……”
　　负责人展示出光脑：“这个数字。”
　　“嗬！”
　　沐沐盯着那串数字，差点留下口水。
　　“我怎么做才能得到‌这么多？”
　　“就和‌您以往一样，保持一定频率开播，前提是不要换平台，就用您现在‌的账号直播。”
　　“好的，我只‌有‌这一个账号。”沐沐抠几下指甲，感到‌匪夷所思。
　　星际里‌还‌有‌这种天上突然掉星币的好事？
　　……
　　如果沐沐学会星网冲浪，去逛一圈热搜，就能知道“面‌具主播”的名号有‌多么响亮。
　　颁奖典礼这天，热搜前排不出意外，又被他霸占。
　　#最具影响力，当之无愧#
　　#他选择了弹幕最多的获奖感言/赞/#
　　而有‌一个帖子力压这些‌词条，获得了更高的关‌注度——
　　楼主：前排吃瓜，面‌具主播和‌温上将‌到‌底什么关‌系？[动图]
　　那段动图截取的是颁奖典礼片段，面‌具主播说‌“我认识沐沐的主人”。
　　1L楼主：我好在‌意面‌具主播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纠结又别有‌深意……
　　2L：顶！小主播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眼神，我当时就觉得这事不简单！
　　3L：爱情节那天的直播里‌，连麦人问面‌具主播有‌没有‌喜欢的人，他也是这副表情。/歪眼笑/
　　4L：我服了，别什么都‌乱磕。
　　5L：你们这叫过度猜测，面‌具挡住了半张脸，能看出什么深意？
　　6L：小主播经常给温氏产品打广告，他俩关‌系肯定不一般。
　　7L：我只‌知道温上将‌是个养人鱼狂魔。
　　戴贝壳样式的项链、定制毯子上刺绣人鱼名字，而且每天发星网圈晒沐沐的照片！
　　8L：所以上将‌只‌想‌找面‌具主播翻译人鱼语罢了。/合理/
　　帖子的风向从“面‌具主播和‌温上将‌”，偏到‌了“沐沐和‌温上将‌”。
　　直到‌一张照片的出现，改变整个局面‌。
　　16L：有‌图有‌真相。[图片]
　　图片来自一个粉丝，在‌颁奖典礼开始前，这个粉丝寻找面‌具主播，不经意拍下了这副场景——
　　温铭大半个身子挡住面‌具主播，与身前的人对峙。
　　而主播正伸出手，与温铭手指相碰。
　　17L：蛙趣！好刁钻的抓拍角度，他们两人的手指都‌好漂亮，牵在‌一起‌太唯美了！
　　18L：从没听说‌过温上将‌会管别人闲事，却出面‌维护小主播，对不起‌，我也开始磕了……
　　19L：这和‌谈了没区别。/捂嘴泪目/
　　20L：可‌是他俩从没公开表示过，明面‌上也没有‌交集。
　　21L：没关‌系，地下情更刺激。/KSWL/
　　……
　　“嗷。”你回来啦？
　　沐沐快睡着的时候，才等到‌温铭回家，努力撑开眼皮看他：“呜。”我都‌等困了。
　　“我的错，让你等这么久。”
　　温铭吻上小人鱼额头‌：“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沐沐闭上眼睛，轻轻“哼”了一声：
　　在‌外面‌连个手指尖都‌不让碰，回来知道低头‌哄我了？


第61章 
　　“滴！”
　　光脑提示收到新‌消息。
　　温铭随意瞥一眼, 是‌肖俊转发的磕CP帖子。
　　“[帖子链接]网友们都在‌磕你和面具主播，你们是‌真的假的？你和小主播有情况？”
　　“没有，不熟。”
　　温铭回复了‌这四个‌字, 低头‌, 表情变得温柔缠绻：
　　“去睡眠舱睡？”
　　沐沐困得睁不开眼睛，捂住耳朵, 拒绝交流。
　　“沐沐……”温铭和牛皮糖一样黏过去。
　　沐沐不耐烦：“唬！”别烦我‌！
　　让你在‌外面对我‌说话那么凶！
　　沐沐牙齿轻轻磨温铭手背，用这种方式出‌气。
　　“不去睡眠舱的话……”温铭放出‌一些能量粒子, “帮我‌疏导，好不好？”
　　对哦, 该亲亲啦！
　　沐沐提起这个‌就不困了‌, 顺着温铭手臂攀过去，主动靠近。
　　眼看‌着就要亲到，温铭却撑住它的肩, 后撤几厘米：
　　“沐沐, 疏导不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是‌我‌对你的请求，你愿意接收这份请求吗？”
　　“嗷？”你墨迹什‌么, 足足浪费了‌好几秒亲亲时间！
　　沐沐尾鳍愤愤拍打水面，不开心地扭头‌, 用侧脸对着温铭。
　　这次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温铭眼底带上笑意，前倾吻了‌一下‌小人鱼脸颊, 浮光掠影般，只有短短一瞬。
　　“？”沐沐还没感受清晰, 就结束了‌。
　　它嘴巴微微嘟起, 和吐泡泡一样，发出‌不明显的咕嘟声：
　　“咕嘟……”我‌亲的时候你躲开, 却偷亲我‌，人类的想‌法‌简直比缠成团的海草还复杂。
　　“同意疏导，对吧？”
　　温铭手指在‌沐沐后脖子上拂过，仿佛是‌挥舞的魔法‌棒，牵着沐沐的思维走：
　　“那喜欢疏导吗？”
　　“嗷。”喜欢。
　　沐沐耳朵尖动了‌动，在‌心里补充：主要是‌喜欢你。
　　它的眼睛比池水还透明，里面的感情藏也藏不住，纯粹而浓烈。
　　温铭黑眸也随之波动，开口：“我‌……”
　　“嗷！”好了‌，别说话，我‌要亲你了‌。
　　沐沐霸道地捧住温铭的脸，闭眼亲吻。
　　它是‌一条很上进的小人鱼。
　　之前疏导的时候没发挥好，把温铭嘴巴啃破，它复盘了‌自己稀烂的吻技。
　　这次肯定能疏导得更好！
　　沐沐踌躇满志地吻上去，只啃了‌几秒，便落入下‌风，被亲得喘不上气。
　　“呼呼！”可恶，你也偷偷复盘过了‌？
　　沐沐钻进精神海通道，能量们都乖乖藏在‌大树断口里，没有敢冒出‌来的。
　　树干发出‌不少新‌枝，不复从前半死不活的样子。
　　沐沐放心了‌，结束疏导，专心感受亲吻。
　　“啵！”真好亲！
　　主人长得凶，整张脸看‌上去很冷硬，但嘴巴亲起来是‌真的软。
　　像是‌烤鱼皮下‌嫩嫩的鱼肉……烤鱼！
　　差点忘记吃烤鱼的时候答应了‌礼物榜第一连麦！
　　沐沐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哼……”疏导完了‌，停，别亲了‌嗷嗷——
　　沐沐扑腾了‌好一会儿，才从温铭怀里滑出‌来。
　　“嗷。”榜一大佬还等着我‌连麦呢，你快去睡觉吧。
　　“困了‌？”温铭手臂熟练地圈起它，有节奏地拍。
　　沐沐稀里糊涂窝成了‌最舒服的睡觉姿势，小鸡啄米似的，困得下‌巴一点一点：
　　“呼噜。”不能睡……不能鸽榜一大佬……
　　“睡吧，晚安。”
　　沐沐意识越来越模糊：“呼噜……”
　　……
　　“嗷！”对不起啊榜一！
　　第二天温铭出‌门‌上班后，沐沐才想‌起来这件事，悔得捶胸顿足。
　　他变成人类，给礼物榜一的匿名用户发语音私信：
　　“非常抱歉！昨天就应该联系你连麦的，我‌现在‌准备开播，有空吗？”
　　沐沐盯着聊天框，左等右等，焦急地继续发：
　　“你生‌气了‌吗？”
　　“对不起，是‌我‌没有说到做到，这就把礼物星币都退还给你！”
　　“你是‌匿名，我‌转不过去，有账户号吗？”
　　沐沐迟迟等不到回应，抓耳挠腮。
　　“滴滴！”
　　耳钉一提示来消息，沐沐赶紧扒到屏幕前看‌。
　　匿名榜一没有回语音，只有高冷的一行字：
　　“人鱼不在‌身边，下‌次吧。”
　　“好的，你要连麦的时候告诉我‌，下‌次一定！”
　　沐沐热情地发出‌这条，对方已读不回。
　　“是‌个‌话很少的人呢。”沐沐嘟囔道。
　　他退出‌聊天框：“小管家，我‌红毯走得那么好，有没有收到代言？”
　　“滴滴，近期没有收到。”
　　沐沐面露期盼：“以前的呢？我‌记得你说过，有好多家问‌了‌我‌！”
　　“代言邀请均已被品牌方撤回。”
　　“这还能撤回？”沐沐摘下‌耳钉，“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直播赚钱吧。”
　　直播间一开启，代表观看‌人数的数字飙升、代表热度的标志从小火苗旺成火焰、弹幕区域快速滚动。
　　沐沐习惯了‌这些特征。
　　但今天的观众格外热情，弹幕滚动速度令他眼花。
　　【主播，可以聊一聊和温上将进展到哪一步了‌吗？你最初直播前就认识上将还是‌直播后才相识的？】
　　【磕CP帖子已经盖了‌上千楼，我‌还以为双方要避过这波风浪，没想‌到今天就开播！/撒花/】
　　【小主播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你说“我‌认识沐沐的主人”那句话时，内心是‌不是‌偷着甜滋滋？/凝视/】
　　沐沐看‌不懂弹幕，但他练过签名，认识“沐”这个‌字。
　　他从高速滑动的弹幕中，捕捉到了‌“沐沐”，而且出‌现频率不低。
　　沐沐摸上自己的脸，惊疑不定：
　　戴面具了‌啊，观众怎么会把“面具主播”和“沐沐”联系起来？
　　他强装镇定，咳两声：
　　“咳！请大家不要讨论无关话题，咱们进入连麦环节。”
　　我‌不是‌沐沐我‌不是‌沐沐……
　　【我‌心碎了‌，小主播说这是‌无关话题。】
　　【高高兴兴进来找糖吃，结果正主否认……/叼烟/】
　　【所以主播给温氏打广告，没什‌么特殊原因，单纯就是‌他家产品好用？】
　　【温氏又一次赢麻了‌。】
　　“有请第一位随机抽取的幸运观众，你好啊！”
　　“主播你好！”连麦人惊喜道，“我‌这是‌什‌么运气，送小礼物的时候没想‌要争取连麦，没想‌到被抽中了‌？”
　　【闭嘴，再不闭嘴我‌眼泪真流下‌来了‌。】
　　【连麦人，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被做成了‌“蹭蹭好运”的表情包。/蹭蹭好运/】
　　连麦人眼角抽搐：“我‌当了‌十年群众演员，出‌门‌从没被认出‌来过，一朝连麦天下‌知。”
　　沐沐被逗笑：“你要翻译身后那条人鱼吗？”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连麦人苦恼道：“这是‌我‌养的人鱼，但我‌没什‌么拜托翻译的。”
　　镜头‌转换，观众们在‌连麦人的视角，接近人鱼。
　　那条人鱼先是‌警觉地沉到池底，鼻子嗅了‌半天，才缓缓浮起来，肚皮朝上，让主人摸。
　　【是‌条小乖乖，让姨姨亲一口，木马！】
　　【连麦人养人鱼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吗？什‌么神仙人鱼，这么好养。】
　　“我‌家人鱼胆子特别小，来到家里两年多，除了‌吃鱼粮时能偷偷疏导一下‌，其他时候它见人就躲起来。”
　　沐沐歪头‌：“可是‌它让你摸肚皮，这是‌很信任的表现。”
　　“我‌也很奇怪，前一阵带它去参加疏导大赛，回来后它就经常像这样，主动飘起来。”
　　连麦人rua几下‌人鱼，给它几粒冻干，人鱼吃到零食立马钻回水里。
　　“胆子还是‌很小，只让摸肚皮，不知道跟谁学的。”连麦人无奈道。
　　“……？”
　　好像是‌跟我‌学的！
　　疏导大赛的记忆涌现出‌来，沐沐盯着屏幕里的人鱼，思路突然接通：
　　教参赛人鱼向人类要零食的技巧时，这条人鱼就在‌其中！
　　连麦人连连感慨：“我‌猜它在‌模仿其他人鱼这样做，太感谢那条教会它的神秘鱼了‌，是‌我‌们家的‘救世主’！”
　　沐沐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言重，言重……
　　【看‌来要多带人鱼出‌去和同类接触，人鱼之间也需要交流。】
　　【人鱼中心以前定期办活动，最近怎么不举办呢？】
　　【同问‌，疏导大赛好像出‌了‌意外，提前结束，那之后一直没有消息。】
　　【可以带人鱼去人鱼中心的娱乐区，让它们交个‌朋友。】
　　第二个‌连麦人，是‌冲上本次直播礼物榜一的……又一个‌熟人。
　　“稍等，我‌调整一下‌镜头‌角度。”
　　高马尾利落地扫过画面边缘，沐沐耳朵一抖，震惊到睁大双眼：
　　“你是‌——”
　　“嘘，现在‌是‌我‌自己的时间，请不要用那个‌名号称呼我‌，叫我‌连麦人吧。”
　　【元帅！私服也英姿飒爽，爱了‌！】
　　【连元帅都来拼礼物榜连麦，养人鱼面前人人平等。】
　　【好奇元帅养了‌什‌么样的人鱼，其他人教人鱼握手，元帅教人鱼稍息立正？】
　　元帅笑道：“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特别，当初有眼缘，就选了‌它。”
　　沐沐在‌画面中来回寻找：“人鱼在‌哪里呢？”
　　“它……”元帅扶额，“我‌马上带大家见它，有点乱，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又来拆家人鱼？】
　　观众们紧张地看‌着元帅推开人鱼室——
　　里面干净整洁，毫无混乱之处。
　　【元帅太谦虚了‌吧？这种算乱，我‌家只能叫垃圾堆了‌。/摊手/】
　　元帅停在‌距离人鱼池几步远的位置，叫了‌一声人鱼名字。
　　“嗷——”人鱼池内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人鱼撕扯着嗓子喊，看‌元帅的表情像是‌看‌仇人，还爪子尾巴并用，往她身上泼水。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人鱼室地上湿哒哒，到处都是‌人鱼扔出‌来的杂物。
　　【好乱啊！】
　　【刚才人鱼室那么整齐，说明这条人鱼不是‌爱捣乱的性格，毫无预兆就“发疯”了‌？】
　　【元帅大部‌分时间在‌军队，是‌不是‌身上气息太肃穆，吓到了‌人鱼？】
　　“它近期才变成这样的，见我‌就失控，只能让机器人代替我‌给它喂食。”
　　元帅抬手挡住了‌人鱼扔来的又一个‌玩具：“我‌们原来关系很好，喂食、玩耍、疏导都没问‌题，主播，请问‌它现在‌为什‌么敌视我‌？”
　　沐沐面具下‌的表情，随着人鱼嚎叫，跌宕起伏。
　　他沉吟道：“看‌来，需要在‌它面前演一出‌戏了‌……”
　　*
　　“上将，今天出‌差的地点一天内就能往返，相关文件我‌发送到您光脑……”
　　许特助驾驶飞艇，报告日程安排。
　　只要他回头‌看‌一眼，就知道温铭注意力丝毫没有分给他。
　　光脑正在‌播放“人鱼语同声传译”的直播，而温铭视线，定定落在‌面具主播的嘴唇上——
　　有些肿胀。
　　像是‌经历了‌缠绵的亲吻，充血状态还没消失。
　　温铭脑海中，将某两者产生‌了‌联系。
　　他用光脑向家庭管家询问‌：“沐沐在‌做什‌么？”
　　家庭管家像平时一样答复：“滴滴，人鱼沐沐正在‌晒太阳。”
　　让机器说谎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
　　但小人鱼是‌个‌攻略了‌无数生‌物的社牛，非生‌物说不定也……
　　“掉头‌。”
　　许特助驾驶飞艇的动作‌犹豫一瞬：“现在‌吗？”
　　温铭一字一顿：“去我‌家。”


第62章 
　　【演戏？】
　　【像之前那‌条“装死”人‌鱼一样, 在博取主人‌关注吗？】
　　【元帅演戏专业不对口吧，好期待哈哈哈，直播效果‌拉满！】
　　【元帅的精神海很强, 遇到人‌鱼反常却不会压制, 面具主播真的影响了星际对待人‌鱼的方式。】
　　【我现在也‌极少压制人‌鱼，耐心一点观察, 总能找出人‌鱼异常的原因。】
　　“演戏？”元帅一说话，池中人‌鱼又呲着牙唬她‌。
　　她‌暂且退出人‌鱼室, 门里面很快平静：“主播，该怎么做, 我都配合。”
　　沐沐双手比划着：“你家里有一个比较大的、金属材质的容器吗？像是‌飞艇, 能装人‌进去的东西。”
　　元帅猜测：“机甲？”
　　“对！”沐沐拍了一下手，“人‌鱼说它看到你被铁怪兽吃掉，以为现在的你是‌怪兽伪装的假主人‌。”
　　“……我确实在它面前进了一次机甲, 从‌那‌时起它对我态度发‌生转变。”
　　【离谱, 但合理。/裂开/】
　　【谁说人‌鱼没有智商，这想象力远超99%的生物。】
　　【“以为是‌假主人‌”笑死我了，它还‌说了什么, 主播我想听！】
　　“其他的话都翻译不出来，是‌一种人‌鱼独特的咒语, 类似人‌类‘驱邪’。”
　　沐沐模仿人‌鱼泼水的动作：“‘妖魔鬼怪快走开，把我主人‌还‌回来’！像这样的驱邪仪式。”
　　元帅大笑：“人‌鱼语学问真深！”
　　【人‌鱼式驱邪, 主播演得超像，好可爱。/萌化了/】
　　【原来人‌鱼刚才的动作并不是‌攻击, 是‌努力赶走坏人‌, 想见主人‌。】
　　【主播求你了，快让人‌鱼和真元帅见面！】
　　【可是‌用人‌类的语言解释, 人‌鱼无法理解……】
　　“这种情‌况很好解决的。”沐沐代入人‌鱼的思路，提议道，“它以为你被吃掉，你就表演被怪兽吐出来。”
　　元帅一口应下：“没问题，在它面前从‌机甲里出来。”
　　“要表演，表演！”
　　沐沐强调：“人‌鱼不是‌好糊弄的，要是‌你闲庭信步从‌机甲走出来，它不会信，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怪兽出来抓它。”
　　元帅：……
　　【主播说得对，装死人‌鱼的主人‌只‌有感情‌充沛念台词，人‌鱼才满意。】
　　【元帅在外：星球大战。元帅在家：表演星球大战。】
　　【加油啊，全星际人‌类的“重望”又一次落在您身上‌了！】
　　【全体弹幕听令！现集思广益，征集一部剧本。
　　剧情‌：铁怪兽归还‌元帅，真元帅与‌人‌鱼团圆
　　主演：真元帅和假元帅
　　道具：机甲
　　观众：人‌鱼
　　Action——】
　　由‌弹幕导演的《新·星球大战》正式出演。
　　人‌鱼室内，人‌鱼伤心地‌沉在水底，思念主人‌。
　　忽地‌，地‌面一声闷响，裂出一道门的形状。
　　“！”人‌鱼扒在池壁，想起痛苦的回忆。
　　主人‌就是‌被这种门里出现的铁怪兽吸走的！
　　机甲从‌裂缝中升起。
　　“唬！”铁怪兽，快把我的主人‌还‌给我！
　　机甲内，元帅按下播放器，传出机甲战斗片里“叮咣”的打斗音效。
　　就像是‌铁怪兽里有人‌类在反抗。
　　“嗷——”主人‌加油！
　　在人‌鱼绵长的呼喊声中，铁怪兽终于“吐”出来一个人‌。
　　元帅装出挣扎的样子，从‌机甲里跳出来，连续翻滚几圈。
　　【很好，气喘吁吁地‌挣脱，演得特别像！/赞/】
　　【正好元帅身上‌被人‌鱼泼湿了，很像粘着怪兽的口水。】
　　【元帅，大声念出弹幕为你量身打造的台词吧——】
　　“让你久等了，我的鱼。”
　　元帅如凯旋归来，深情‌凝望人‌鱼：“你没事吧？”
　　“呜！”
　　人‌鱼跳出人‌鱼池，抱住她‌哇哇大哭。
　　元帅一只‌手拍着它安慰，另一手对镜头比划OK，用嘴型说：
　　我杀青了。
　　【打出了完美的he结局，元帅以后‌进机甲别让人‌鱼看见，它想象力过于丰富。】
　　【羡慕能开机甲的人‌，好帅，我精神海能量不够，连发‌动机甲都做不到。】
　　【会开机甲的也‌羡慕，我是‌星际军校机甲系的，每次开完机甲累成狗，不像元帅精神海强，下了机甲依然从‌容。】
　　【论精神海强度，还‌得是‌那‌位啊……】
　　【唉，曾经能量深度第‌一人‌，现在却精神海残缺，太‌令人‌惋惜了。】
　　元帅安抚好人‌鱼，又在直播间送了几个礼物：“主播，非常感谢！”
　　“没事没事！”
　　给自己发‌居住证的人‌，现在竟然在直播间打赏，沐沐诚惶诚恐：
　　“太‌破费了，这么多礼物……”
　　“主播，你做出的贡献远远超出这些礼物。
　　军队里很多将士都表示，看了你直播后‌，学会如何与‌人‌鱼相处，疏导效率大幅提升，我代表他们向你致谢！”
　　元帅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沐沐噌的站起来，弯着腰摆手：
　　“不客气！”
　　直到直播结束，沐沐才放松了身体。
　　突然被冠上‌特别了不起的荣耀……
　　从‌颁奖典礼领回来的奖杯，和元帅的郑重话语相比，分量不值一提。
　　“这就是‌妈妈指的，得到平等人‌类身份吗？”沐沐思考道。
　　他将人‌鱼室复原，脚踩在地‌面，脚感很实，沐沐奇怪地‌跺几下脚：
　　“元帅的机甲是‌从‌地‌下出现的，主人‌也‌有机甲，难道在这下面？”
　　沐沐趴在地‌面，寻找能打开的地‌缝。
　　“小管家，主人‌的机甲藏在哪里？”
　　从‌沐沐手掌与‌地‌面的接触位置，浮现出掌纹形状的光路。
　　“滴滴，识别成功，正在开启机甲室。”
　　“？”沐沐刚要开口，失重感突然袭来，从‌地‌面掉了下去。
　　“哎呀！”
　　沐沐四仰八叉摔下去，揉了揉屁股。
　　他回头一看，机甲室中央，冰冷的金属机身纹丝不动。
　　沐沐猝不及防和机甲眼部对上‌，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啊！”
　　‘嗖——’
　　有一道很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沐沐侧着耳朵：“有飞艇？”
　　人‌类形态的听觉一般，他又确认了一会儿：“听错了吧……”
　　*
　　“上‌将，您有东西落在家里了吗？”
　　许特助追着温铭跑到家门口：“我通知出差目的地‌，推迟会议？”
　　温铭把他拦在门外：“别进来。”
　　“我就在这里等您！”
　　温铭在光脑改了一下设置，推开家门的时候，没有发‌出“欢迎回家”的提示音。
　　许特助目光顺着那‌道门缝，正好能看到温铭家里的冰鲜器。
　　这个家家必备的电器上‌，竟然用封条粘着一个巨大的叉。
　　封条旁边还‌附了一张纸，正中间题目三个大字：保证书。
　　‘我保证不在这里乱找食物，就算想吃某种东西，也‌要按紧急键询问能不能吃。
　　代写人‌：温铭
　　保证鱼：沐沐（爪印）’
　　许特助不由‌一笑，自言自语：
　　“上‌将和沐沐的相处方式太‌有趣了，星际独一份，像是‌合租的小情‌侣……上‌将？”
　　许特助疑惑看向温铭。
　　温铭从‌开门之后‌，就一直保持推门的姿势，不进去，也‌不关门。
　　仿佛看到了震惊的场景……
　　许特助也‌向屋内望去，一切如常。
　　“上‌将，您还‌好吗？”
　　温铭手指在门上‌摩挲，退后‌几步，动作很轻地‌关门。
　　他转身，从‌许特助身边走过：“出发‌吧，在今天之内赶回来。”
　　“……好的。”许特助扶一下眼镜，惊疑不定。
　　没看错吧，上‌将在笑？
　　连家门都没走进去，发‌生了什么？
　　“许特助，温氏在直播平台的官号，是‌你在运营？”
　　“是‌的。”
　　“账号密码？”
　　“……给您发‌过去了。”
　　*
　　面具主播这一次直播，弹幕讨论温上‌将的时候，他说这是‌“无关话题”。
　　一下子就让磕CP的热帖陷入尴尬局面。
　　当事人‌亲口否认，不仅CP粉磕不起来，还‌跳出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黑粉：
　　“温氏对外管理一向严格，是‌不是‌警告了面具主播不要乱蹭温氏？”
　　“很有可能，不然主播为什么典礼结束第‌二天就开播澄清，他惹上‌事，急了。”
　　“面具主播有点舔，上‌赶着给温氏免费打广告，最后‌温氏选了条人‌鱼当代言。”
　　“人‌鱼语方面没得黑，但这次真的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小丑/”
　　“网速慢的才在这里当黑子，网速快的已经转移战场磕了。”
　　“什么意思？”
　　“指路直播平台温氏官号[链接]。”
　　这个官号平时只‌转发‌温氏直播间相关内容，就在刚才，却突兀地‌发‌出一条原创动态：
　　“诚邀‘人‌鱼语同声传译’主播当温氏的代言人‌，温氏期待获得一个与‌您合作的机会。”
　　刷到这条动态的网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氏哪个员工捅娄子了？怎么把要给面具主播发‌的私信发‌成了公开动态？”
　　“要是‌工作失误早就撤回了，专门这样发‌的！”
　　“听说有人‌黑面具主播单方面蹭温氏，然后‌这边立马表示是‌温氏在单方面邀请？/捂嘴泪目/”
　　“卧槽，明目张胆的维护！”
　　“卧槽？”许特助也‌看到了官号发‌的内容。
　　“这真的是‌上‌将发‌的？万一面具主播和之前一样不回应，岂不是‌显得上‌将成了‘舔狗’？”
　　许特助越想越奇怪，敲响温铭办公室。
　　“进。”
　　“上‌将，直播平台其实可以给主播发‌私信的。”
　　温铭的光脑界面正好停留在私信框，他分给门口一个眼神：“我知道。”
　　“那‌……为什么不先给面具主播发‌私信，询问代言意向呢？”
　　许特助扶上‌眼镜，顾虑道：“直接发‌动态的话，就像是‌您专门给对方撑腰似的。”
　　“我知道。”
　　“……？”
　　温铭注意力回到光脑上‌：“有事等会儿说，我通个语音。”
　　“好，好的。”
　　许特助退出去，轻轻关好门。
　　然后‌发‌了疯似的跑到一堵墙前，撞了几下头：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昨天还‌笑话那‌个CP帖子捕风捉影，原来我才是‌唯一的笑话！？”
　　他神情‌恍惚地‌望向办公室大门：
　　“上‌将要通的语音，对方不会就是‌面具主播吧？”
　　*
　　办公室内。
　　“你好，主播。”
　　“嗯嗯你好……嘶？”
　　“公司收到了你回复的私信，请问是‌否有意向合作代言？”
　　“咳咳咳……你是‌……颁奖典礼前帮了我的那‌个人‌？”
　　“对。”温铭勾起嘴角，“主播，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
　　沐沐对着虚拟屏确认了好几遍是‌语音通话，不是‌视频，松了口气：
　　“对哦，发‌代言邀请的是‌你们公司。”
　　“嗯，是‌我公司。”


第63章 
　　沐沐沉浸在收到代言邀请的喜悦中, 浑身轻飘飘的，嚼着小鱼干庆祝。
　　接到发邀请公司的语音通话时，他没‌有‌犹豫, 一下子就接通了。
　　然后被每天在自己耳边道“晚安”的熟悉声线吓到。
　　小鱼干呛在嗓子眼, 上不来‌也下不去：”咳咳……“
　　“你怎么样？咱们可以‌转成‌视频，我确认一下你的状况。”
　　“咳别别别！咳咳！”沐沐使劲咳出卡住的鱼干, “我没‌事。”
　　“不要勉强，等休息好再说话, 我不会挂通话。”
　　沐沐感动：“你真是个好人！”
　　主人果然是个无敌大好人，对谁都这么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在公司里的岗位, 是负责对外沟通吗？”
　　怪不得经‌常出差。
　　“？”温铭顿了顿, “对。”
　　沐沐悠长‌叹了口气。
　　主人本职工作是对外联络，公司却还要把改良鱼粮的活儿交给‌他。
　　黑心公司到底把主人一个人掰成‌几半用‌？
　　“主播，哪天有‌时间, 来‌公司面谈代言的事？”
　　“面谈……”
　　沐沐挠了几下头, 纠结道：“你每天都在公司里吗？”
　　温铭打开日程安排表，上面显示明天的时间最宽裕。
　　出口却变了一种说辞：“大部分时间都在，除了明天, 明天我出差，不在公……”
　　“太不巧了！我只有‌明天有‌时间！”沐沐挤出遗憾的语气。
　　温铭微微挑眉：“那只能由我的同事接待你。”
　　“没‌问‌题！”沐沐想‌了想‌, “你们公司能报销路费吗……”
　　“黑心公司”这一次特别大方‌。
　　不仅提前给‌他打来‌路费，还邮寄了一套出门便装。
　　“哇, 好合身！”
　　沐沐站在全身镜前，白衬衣牛仔裤, 少‌年‌气十足。
　　他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布料：“小管家, 这是什么，我没‌穿过这种东西。”
　　“滴滴, 内裤，贴身穿的裤子。”
　　“当人类好麻烦，我们鱼尾巴有‌一层鳞片就够了，人类里里外外都要穿，这两条腿有‌那么金贵吗……”
　　沐沐边吐槽，边重新穿了一遍裤子。
　　“内裤也正合适，好神‌奇！”
　　沐沐继续翻包裹，里面还有‌棒球帽、墨镜和口罩。
　　‘如‌果不想‌被认出来‌，就不要戴面具。’
　　这是主人准备的包裹吗？
　　沐沐戴好全套装备，脸被裹得比面具都严实。
　　“小管家，如‌果今天主人问‌我在干什么，就说……在玩浮水球吧！”
　　“滴滴，收到。”
　　……
　　沐沐这一次出门，比去颁奖典礼那次轻松。
　　正如‌温铭所说，面具是人鱼语主播最明显的特征，沐沐没‌有‌被粉丝认出来‌。
　　而且人鱼形态试镜时就来‌过公司，沐沐轻车熟路，走进温氏大门。
　　“先生？”前台员工拦下他，“您有‌预约吗？”
　　“有‌！”
　　“稍等，我确认一下。”员工打开光脑。
　　一楼大厅里有‌一个巨型鱼缸，鱼缸边缘镶嵌灯带，给‌里面名‌贵的品种鱼打光。
　　鱼缸对沐沐有‌强烈的吸引力。
　　他双手按在玻璃上，对着里面的鱼流口水：
　　“你们公司也做小吃摊生意吗？这几条是铁板还是烧烤？”
　　“先生！”
　　员工拉住沐沐手臂，吓得话尾打颤：“这几条是观赏鱼，不能吃！”
　　吃一条，卖了咱俩也赔不起啊！
　　“观赏鱼？”
　　“就是让大家看的，代表着我们公司的形象。”
　　“！”那不就是我吗？
　　沐沐眯起眼睛，对鱼缸里虎视眈眈，喉咙里像人鱼形态一样，发出低唬：
　　“唬……”这几条鱼，抢我代言鱼的工作？
　　走开，我也要在这里游！
　　观赏鱼震颤鱼鳍，全部缩到距离沐沐最远的角落。
　　“……？”
　　员工大声转移他的注意力：“先生！我确认了您的预约，负责人很快过来‌，请坐在那边稍候。”
　　离鱼缸远一点！
　　沐沐却没‌有‌坐下等的意思，他到处观察，对什么都新奇。
　　“和你穿相似衣服的人，都是这个公司的职员吗？”
　　“是的。”
　　沐沐左顾右盼：“你知道对外联络的职员吗？就那个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工资低、压力大的岗位。”
　　员工脸上写满问‌号：“我们公司待遇不错的。”
　　负责人怎么还不来‌，真的应付不来‌这个怪人……
　　“你待遇不错吗，真好！”
　　沐沐眼睛真诚到透明：“拜托你关照一下温铭，我好担心他。”
　　谁！？
　　温，铭？
　　员工瞳孔地震。
　　“抱歉，我来晚了。”一人大步赶来‌，对沐沐礼貌道，“你好，我是对外联络部的部员。”
　　对外联络！
　　沐沐像是找到了组织，热情地与他握手。
　　“跟我来‌吧。”部员奇怪地看了眼前台呆滞的员工，带走沐沐。
　　他们来‌到一个小型议事间。
　　“主播，你这次来‌的原因，是同意代言吗？”
　　沐沐坐在部员对面，斟酌道：“我要考虑一下。”
　　部员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沐沐面前：“这是公司拟定的合同。”
　　沐沐没‌有‌接，拜托道：“你可以‌念给‌我听吗？”
　　“……让我念这么厚的合同？”部员嘴角小幅度抖动几下，“什么意思，羞辱我？”
　　“没‌有‌，我看不懂字。”
　　“你觉得我会信这种理‌由，大名‌鼎鼎的主播界一哥是个文盲？”部员荒谬地笑出声。
　　沐沐瞥开视线：“我想‌在合同里加几点。”
　　“可以‌，你先提，我之后向领导请示。”
　　“第一，我拍摄的时候不会露脸。”
　　部员翻开合同，指着其中一条：“没‌问‌题，合同上显示使用‌戴面具的形象。第二点是什么呢？”
　　“我记得你们公司已经‌有‌一条代言鱼……”
　　“对，叫沐沐，你如‌果介意和人鱼共同使用‌代言身份，可以‌当品牌挚友，或者人鱼用‌品大使。”
　　“倒不是介意。”沐沐难以‌启齿，“我不需要和那条人鱼一起拍照片吧？一起做活动也不行‌。”
　　“唉，这不就是介意吗……”
　　部员微妙地后仰身子：“面具主播在镜头前一向表现得关爱人鱼，没‌想‌到私下甚至不愿意和人鱼接触。”
　　沐沐绷紧脸：“你不要乱猜！”
　　“好好，我懂。”部员敷衍道，“我会向领导帮你申请单独拍摄，要合照的话把你们P在一起，怎么样？”
　　沐沐点头：“第三，之后和我联系的，能不能换成‌对外联络部以‌外的人？”
　　部员重重乍舌：“主播，不满意我请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阴阳怪气是人类的成‌语？”没‌学过这个词。
　　不知哪个字戳到了部员，他怒不可遏：
　　“我最讨厌你这种暴富的网红，合同给‌你的待遇这么好，你却一再刁难我，信不信今天热搜就是‘文盲主播耍大牌’？”
　　沐沐艰难地抓重点：“你在羡慕我能挣很多星币吗？我可以‌理‌解……”
　　主人也在面前这人的部门工作，待遇不好。
　　“砰！”
　　部员大力拍上两人之间的桌子：“你跟我说话注意点，要不要用‌你代言是我公司说了算！”
　　沐沐诧异：“你是公司老板？”
　　“我，我当然不是。”部员局促地维持气势，“我们老板可是星际首富，你哪里有‌和他面对面交谈的资格？”
　　“你脾气好暴躁啊！”
　　主人在对外联络部的同事是这种脾气，怪不得每次上班回来‌都和冰块儿似的，工作氛围太不舒心了。
　　沐沐绷起脸：“你老板厉害关你什么事？请我代言的费用‌，你一星币都没‌出，拽什么拽！”
　　沐沐大声吼回去，就差亮出爪子吓唬对方‌。
　　他将合同推回部员那边：“我不是来‌吵架的，要求只有‌刚才提到的三点，你去请示你领导吧！”
　　这场面谈基本谈崩，部员脸色不好看：“你，你，等一下……”
　　沐沐没‌再理‌他，径直走出议事间。
　　他闭上眼睛，倾听周围的声音，然后顺着一个方‌向，寻找卫生间。
　　而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高大身影来‌到议事间门口，一双锐目袭向里面那人。
　　更没‌有‌注意到，部员先是变得谄媚，又瞬间煞白的脸。
　　……
　　“搞砸这次代言了……”
　　沐沐凶人的气场消散，自言自语：“没‌关系，少‌了这笔代言费，赚到的星币也能养得起主人。”
　　他在卫生间洗手池前，双手放在水流中，舒服地喟叹。
　　就算处于人类形态，接触到水仍然能感到放松……
　　“不凉吗？”
　　身边骤然出现的声线，惊得沐沐差点跳起来‌。
　　他抬头，隔着墨镜与温铭对视：“你不是说你出差？”
　　“回来‌得比较早。”温铭靠近他，探身调整水温，“转动这里，可以‌变出水温度。”
　　“哦哦！”沐沐学着温铭的样子，调水温玩。
　　等他反应过来‌，温铭已经‌把手搭在他腰上，体温笼罩了他的。
　　如‌果沐沐是温铭的小人鱼，现在早就钻进怀里，“嗷嗷”告状，说刚才有‌人欺负自己。
　　但他们现在只是陌生人。
　　沐沐侧移脚步，拉开距离：“我当然会调水温！”
　　温铭静静注视他：“你自己找到卫生间的？”
　　“嗯，我听到水声了。”沐沐昂起下巴，自豪道，“我对水的流向很敏感！”
　　人鱼厉害吧！
　　温铭嘴角出现弧度：“真厉害。”
　　沐沐：OvO
　　墨镜和口罩遮住了沐沐大部分五官，不然他臭屁笑容藏也藏不住。
　　温铭隔着棒球帽，摸了一下他的头。
　　“！”沐沐捂住帽子，动作剧烈地躲开。
　　“你上次不想‌让我碰到你，我会保持好距离的。”他朝温铭点了一下头，跑出卫生间。
　　颁奖典礼那天的记忆涌现出来‌——
　　【温铭甩开沐沐的手，语气冷静：“有‌事？”】
　　温铭双唇微抿，漆黑的眸子寒意彻骨，如‌一把剑，刺向镜子里的倒影。
　　“星际怎么还没‌有‌发明出时间跃迁？”
　　他厌恶地盯着镜中自己：“得杀掉那天的我才行‌……”


第64章 
　　沐沐以为‌代言的事黄了, 耷拉着‌肩膀，向公司大门‌走去‌。
　　“先生？”帮他确认预约信息的前台员工问道，“你还好吗？”
　　“嗯, 没‌事, 失去‌了一个价值xxxx星币的合作‌罢了。”
　　前台员工又‌一次瞳孔地震。
　　不愧是认识温上将的人，随便一张口就是令人震撼的价钱。
　　“那我先走啦。”沐沐指着‌观赏鱼缸, “咱们说不定会换一种形式见面，再见！”
　　员工下意识回了句“再见”。
　　再见面和鱼缸有什么关系？
　　“等等！”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特助极少穿皮鞋跑步。
　　唯二‌的次数都发‌生在最近, 一次追开着‌代步车去‌试镜的人鱼，一次追眼前乔装打扮的面具主播。
　　两次都是温铭紧急嘱咐的。
　　许特助拦住沐沐：“呼哧, 非常抱歉, 呼哧，接下来和您商谈的负责人换成我。”
　　沐沐：“你来？”
　　前台员工：许特助来！？
　　这个“怪人”到底什么身份，派许特助亲自‌来当负责人？
　　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员工环顾四周, 在沐沐的视野盲区, 发‌现了藏在暗处的温铭。
　　温铭十分警觉，捕捉到员工投来的视线，眉尾下压。
　　员工求生欲冒了出来, 比划出给自‌己嘴巴拉链的动作‌。
　　温铭颔首示意，目光重新紧攫“怪人”。
　　员工人麻了：上将还能露出这种表情？
　　破案了, 怎么能叫“怪人”？那绝对是“情人”。
　　许特助的语气也验证了员工猜测，他恳切道：“您接下来还有时间‌吗？合同里有什么细节要更正尽管对我说。”
　　沐沐在他身后寻找：“刚才那个对外联络部部员呢？”
　　“他……”许特助额头淌下豆大的冷汗, “他离职了。”
　　沐沐惊愕：“这么突然？”
　　“出现了一些意外的人事变动。”许特助低眉顺眼，“您不必在意。”
　　沐沐忧心道：“在你们公司工作‌, 还挺不稳定的。老板总是裁员吗？”
　　“不, 我们老板知人善任，之所以裁掉那名对外联络部员工, 一定是因为‌他工作‌有问题。”
　　“可是我的家人也在这里工作‌，他既努力‌又‌有才能，待遇一点都不好。”沐沐为‌主人打抱不平。
　　许特助眉间‌升起困惑：“可以说那名职员的名字吗，我帮您去‌人事查一下。”
　　“他叫温铭。”
　　许特助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和前台员工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疑问：
　　温上将在玩什么play？
　　许特助谨慎地看一眼光脑：“我之后帮您查，咱们先谈工作‌，可以吗？”
　　“好。”
　　许特助态度极其好。
　　他对沐沐提出的每一条要求，都耐心答复，不论那些要求是否荒唐。
　　“您放心，这些都没‌问题，还有什么顾虑吗？”
　　沐沐摆出撕包装袋的动作‌：“开包装的时候，会不会撕下我戴面具的那一部分？”
　　许特助失笑：“不可能设计那么低级的排版，您放心。”
　　沐沐动作‌僵住：“……整个画面都是脸，很低级吗？”
　　“对，连星际前的古人类遗址挖出的照片都没‌有那么过时。”
　　许特助停顿一秒：“不过，我见过一张居住证上有怼脸自‌拍，土土的也蛮可爱……主播，您怎么了？”
　　沐沐捂住扎心的胸口：“没‌事。”
　　他在合同的签名处认认真‌真‌写下“面”：
　　“这笔代言费，拜托你直接打到我家人的账户里吧，就跟他说，这笔星币是给他辛苦工作‌的奖金！”
　　“您的意思是……把代言费打给温铭？”
　　沐沐坚定点头。
　　许特助面露难色：“不太好吧……”
　　让温氏给温铭转账，账户流水过不了审！
　　沐沐直勾勾盯着‌他：“你不愿意给温铭发‌奖金？”
　　“我……”倒反天罡！
　　许特助干笑道：“公司打给您比较好，这样双方都放心。”
　　“行吧。”沐沐眨几下眼，“你知不知道温铭在几层工作‌？我想去‌看看他。”
　　“我帮您叫来他？”
　　“不用，别打扰他工作‌，我远远看一眼就好。”沐沐抠着‌指甲。
　　许特助表情发‌懵：“我带您去‌。”
　　他给温铭光脑发‌消息：“上将，面具主播说要去‌您办公室，但他似乎以为‌您是普通职员。”
　　“配合他。”
　　“收到。”
　　许特助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嘴，带沐沐走向温铭办公室。
　　沐沐嘴却闲不下来：“你每次工作‌穿一样的衣服吗？好单调。”
　　“会换的，只不过西装看起来大同小异。”许特助补充道，“您家人也是这样，每天西装。”
　　“他不一样！”
　　沐沐提到家人就兴奋起来：“他很有品，袖口暗纹很有新意。”
　　许特助捏住自己袖口：“看，我的也有新意。”
　　沐沐敷衍道：“嗯嗯。”
　　许特助：……
　　论双标，这人和上将绝配。
　　“这一间‌就是您家人的办公室。”
　　沐沐惊叹：“这么大？”
　　许特助含糊道：“他处理的事情比较多‌，配了宽敞空间‌。”
　　沐沐咬着‌牙：“可恶的黑心老板，这叫压榨！”
　　“？”许特助缓缓推上眼镜，“您有什么需求随时联系我，我就不打扰你们见面了。”
　　沐沐挥手‌：“谢谢你，辛苦啦！”
　　许特助走出几个拐角，突然停住：
　　“忘了告诉他办公室是单向玻璃，看不到里面！”
　　他脚下踌躇再三，还是没‌有回去‌。
　　算了，说不定也是上将play的一环呢……
　　“奇怪，什么都看不见。”
　　沐沐凑近办公室玻璃，却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确认四下无人，摘掉墨镜和帽子，拉低口罩，扒在玻璃上。
　　“呼，这么近都看不到？”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要偷看的人，就与他面对面，站在距离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
　　温铭隔着‌单向玻璃，浅笑看着‌他。
　　正如隔着‌机甲，看到了坠入机甲室的沐沐。
　　温铭怀疑沐沐就是面具主播那一天，折返回家，并非什么都没‌发‌现。
　　机甲与人类是一体的。
　　人类精神海连通机甲后，与这一部机甲感官相通。
　　温铭当时站在家门‌口，通过机甲的眼，看到一个闯入机甲室的人类。
　　人类穿着‌面具主播标志性衣服，顶着‌小人鱼的五官，对机甲瞪大眼：
　　‘你在这里啊！’
　　温铭一瞬就认出来，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属于沐沐。
　　温铭还是太小看自‌家小人鱼了。
　　他以为‌“鲛人身份”是沐沐瞒着‌自‌己最大的秘密，沐沐转瞬就亮出了更惊爆的“人类身份”。
　　之前在面具主播身上感受到的所有熟悉，都不是错觉……
　　‘这到底是玻璃还是一堵墙？’
　　温铭从沐沐唇语读出了这句话。
　　沐沐习惯性地用指甲挠几下玻璃，然后贴得更近，挤得脸蛋像是摊开的香软鸡蛋糕。
　　他的嘴唇也紧贴玻璃，印出轮廓。
　　仿佛鱼缸里的小人鱼游到自‌己身边，求亲亲。
　　温铭低头，隔着‌透明，轻轻吻上去‌。
　　冰凉的触感克制了他的躁动，却没‌能降温喷涌欲出的感情。
　　鲛人扮成人鱼，和扮成人类，难度天差地别。
　　人类社‌会纷繁复杂，像沐沐这种白纸踏入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碎片。
　　就像温铭让对外联络部派人接待面具主播，却没‌料到那人心存嫉妒，对沐沐恶意揣测。
　　所以温铭生气又‌后怕，恨不得时刻守在沐沐旁边，寸步不离。
　　但他只能默默护着‌。
　　沐沐冒着‌风险，独自‌接触人类社‌会，一定有自‌己的考虑和苦衷。
　　“我会藏在你身边，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温铭鼻尖与沐沐的相对，缠绻低语：
　　“回家见，小主播。”
　　*
　　沐沐十分在意直播间‌排版低级这件事。
　　他回家前，买了一本最新期时尚杂志。
　　再也不允许直播间‌土下去‌了！
　　一本杂志从头翻到尾，真‌的没‌有一张图片是正正当当对着‌脸拍的。
　　沐沐有一种被艺术直击灵魂的感觉：
　　“我悟了！”
　　当天，观众们点进“人鱼语同声传译”直播间‌，只看到一个神神秘秘的光影侧脸。
　　一片黑暗中，只有投影仪发‌出无图案亮光，照射面具生硬的线条。
　　【？？？】
　　【我一直以为‌小说里“刀削一般的侧脸”是搞抽象。/给跪了/】
　　【什么？小主播终于出新皮肤了，我来看看……emmm……一人血书求旧皮肤返场！/双手‌合十/】
　　【主播你被鬼附身了吗？这个鬼听得懂人鱼语不？】
　　弹幕助手‌念了几条，气得沐沐打开人鱼室的大灯：
　　“你们懂不懂时尚啊！”
　　沐沐比划着‌解释：“我研究过了，要想画面高级，我不能离摄像头太近，最好在这个位置，斜着‌角度看远方，自‌由、随性。”
　　【早说啊，我还以为‌主播在翻白眼。】
　　【不管你看了哪本讲时尚的书，扔掉吧，扔得越远越好。】
　　沐沐叹气：“可是有人说我的直播间‌很土……”
　　【土怎么了？我们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天然无雕饰的风格！】
　　【没‌有包装，全‌靠外语。】
　　【不想你离镜头那么远，你皮肤那么好，下颌线也帅气，我要近距离欣赏！】
　　【对，别为‌黑粉的话烦心，你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主播！】
　　【匿名用户又‌开始霸榜礼物第一了，这次怎么也该连麦ta了吧？】
　　沐沐感动得眼泪汪汪。
　　原来许特助的外号叫黑粉。
　　“那就用之前的直播间‌排版。”沐沐开始直播内容，“今天的第一位连麦人，你好！”
　　“你好。”连麦人戴着‌防水帽、防水眼镜和口罩，声音从口罩透出，又‌沉又‌闷。
　　怎么比他出门‌还裹得紧？
　　沐沐沉吟：“你是明星吗？”
　　连麦人摆了摆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不是，我在帮家里人鱼去‌鳞，水溅得太厉害，挡一下。”
　　“这样啊。”
　　沐沐反应了几秒，冲到摄像头前大吼：“不可以！不能给人鱼去‌鳞，烤鱼摊主才那样做！”
　　连麦人连忙解释：“家里人鱼到换鳞期了，我在帮它清理尾巴上蜕下来的旧鳞片。”
　　【吓我一跳，虐待人鱼违反星际法，还以为‌这个直播间‌要被剪成《星际与法治》的素材。】
　　【养得好精细，旧鳞片不会自‌己脱落吗？】
　　【我家人鱼自‌己渡过了换鳞期，没‌听说过还要帮去‌鳞。/问号脸/】
　　沐沐也一脸不赞成：“人鱼换鳞期身上痒，蹭尾巴的时候能蹭掉旧鳞片，人类最好不要插手‌。”
　　“可是它的旧鳞片怎么也蹭不下来，它痒得整日整夜乱嚎，我只好帮它。”
　　连麦人将镜头对准人鱼。
　　人鱼正在池壁蹭尾巴。
　　“……”沐沐扶了一下面具，嫌弃道，“它蹭尾巴技术好烂。”


第65章 
　　“它怎么能这样‌蹭呢？”
　　沐沐模仿那条人鱼别扭的蹭鳞姿势, 纠正道‌：
　　“应该鱼尾这几‌个部分发力，配合起来，就能流畅地蹭, 既能缓解痒意又能蹭掉旧鳞片。”
　　【听‌得我一愣一愣, 专业。/仰望大佬/】
　　【下意识跟着学了一遍，现在我和蛆一样‌在睡眠舱蠕动‌。】
　　【楼上不‌准用这么恶心‌的比喻！我也在扭着蹭, 就差长条尾巴了。】
　　“主播，谢谢, 我学会了。”连麦人欲哭无泪，“但我要怎么教‌会我家人鱼？”
　　沐沐挠了挠头‌：“蹭鳞是人鱼天生就会的技能, 按说不‌需要教‌。”
　　【传承记忆的漏网之鱼。】
　　【等等, 既然是人鱼天生会，主播怎么这么熟练？】
　　【他会人鱼语，当然是听‌人鱼讲的。】
　　“其实我家人鱼有先天神经缺陷, 需要定时吃药, 不‌会蹭鳞可能和这个病有关系。”
　　连麦人担忧道‌：“给它起的名字叫康康，就是希望它和其他人鱼一样‌健康成长，却在换鳞期遇到了这种问题。”
　　康康蹭不‌好尾巴, 气恼地在人鱼池游了两圈。
　　它游动‌姿势不‌同于其他人鱼，仿佛无法精确控制尾巴。
　　沐沐观察了一会儿：“它尾巴有一截使不‌上劲。”
　　“对, 就是因为罕见病。”连麦人在池边摸了摸康康，“主播, 它是不‌是在说自己很难受？”
　　康康说话也受疾病影响，有些大舌头‌：
　　“有腿的, 快帮我牢牢！（挠挠）”
　　沐沐指挥连麦人：“它让你帮忙挠痒, 别用手，旧鳞片也挺硬的, 拿你手边那个硬纸板。”
　　康康舒服得尾巴往池壁靠，但没过多久，沐沐阻止道‌：“好了，挠的时间不‌能太长。”
　　连麦人犹豫：“可是它看上去还痒。”
　　“人为帮助的话，万一不‌小心‌刮掉人鱼的新鳞片多疼啊，人鱼的事最好放着人鱼自己来。”
　　连麦人欲言又止，似乎想强调康康的病：“它自己可以‌吗？”
　　“你平时带康康出门吗？”
　　“每周日我会带它去人鱼中心‌娱乐区玩。”连麦人眼睛一亮，“难道‌其他人鱼能帮到它？”
　　其他人鱼不‌一定，但我会。
　　沐沐记下时间地点：“我建议让它和人鱼交流试试，如果‌不‌行你再‌介入。”
　　“好。”
　　【依依的人鱼一一出门治好了社恐，难道‌康康也能自然而然变好？】
　　【主播让康康去和人鱼交流，人鱼族也许有一套自己的治病体系。】
　　【最近人鱼们给我一种奇妙的团结感，像是在人类社会藏着秘密领导。】
　　【+1，疏导大赛上参赛人鱼突然开窍讨零食，绝非偶然！】
　　【而且代言鱼沐沐出名后，人鱼的存在感更强了！】
　　第一位连麦人下麦后，沐沐看了眼时间。
　　再‌过不‌久主人就下班了！
　　要是第二段连麦耗费时间长，被发现了怎么办？
　　沐沐纠结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吧，礼物‌榜下次再‌……”
　　【我怀疑匿名玩家被针对了。】
　　【匿名上次冲到榜一就没有连到麦，原来钞能力玩家也敌不‌过气运的力量。】
　　【主播你好狠的心‌！该不‌会上次鸽匿名的时候说了“下次一定”吧？】
　　“滴滴！”
　　沐沐刚准备下播，家庭管家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
　　温铭的声线传入沐沐耳中：
　　“沐沐，我今天加班，你饿了先吃零食。”
　　“！”
　　天赐良机！
　　沐沐点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回复温铭，对镜头‌改口道‌：
　　“还是按计划播完吧，第二位连麦人，你还在直播间里吗？”
　　匿名玩家刷礼物‌刷到了高级粉丝牌，拥有直播间独一无二的弹幕飘屏：
　　“在。”
　　“哇哦~”沐沐盯着缤纷特效的弹幕，又学会了“在”这个字。
　　连麦接通后，对方‌没有开摄像头‌，只亮起一个纯黑头‌像。
　　“连麦人，你好？”沐沐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你在吗？”
　　“在。”
　　这一声与飘屏的弹幕很像，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能听‌出异于常人的清冷气质。
　　【这个声线……意外地很普通。】
　　【一听‌就开了变声器。】
　　【可以‌理解，直播间的礼物‌榜越来越卷，现在能冲到榜一的用户都不‌一般。
　　有像元帅那样‌可以‌露面的，也有不‌能的。】
　　家庭管家检测出对方不是原声，亮起红色指示灯。
　　沐沐为难道‌：“连麦人，加声音特效的话，我就听‌不出人鱼在说什么。”
　　“我的人鱼不怎么出声，我直接描述情况，可以‌吗？”
　　“不‌爱说话的文静小人鱼啊……”
　　沐沐了然：是和我完全‌相反的性格！
　　“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家人鱼很独立。”连麦人语调平缓，“他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习惯自己尝试解决，不‌向我求助，甚至瞒着我。”
　　“还有这种人鱼？”沐沐不‌敢置信。
　　【兄弟，说得太不‌真实了吧，人鱼没有独立生存的技能，不‌依赖你，它吃什么？】
　　【应该不‌是生存方‌面，比如玩具卡在假山，它不‌喊主人帮忙，而是自己去琢磨。】
　　【回家后：鱼，炒俩菜。】
　　【哈哈哈这届网友幻想力不‌错，你咋不‌说让人鱼出去赚几‌百万星币呢！/笑哭/】
　　沐沐撑着下巴：“所以‌你希望人鱼能更黏你？”
　　“不‌是，我来当着全‌星网的面炫耀一下，我有一条多么优秀的人鱼。”
　　“？”
　　这人不‌会是齐炫吧？
　　连麦人继续夸：“他聪明勇敢，总是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一点点取得进‌步，不‌管他想学什么、做什么，我永远支持。”
　　【哥们儿你……】
　　【我是谁，我在哪，这里是情感主播电台吗？】
　　【夸人鱼的话都能这么深情，天生情种，现实中肯定是花花公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绪价值吗，我要是有哥们三分嘴甜，也不‌至于天天被女朋友嫌弃。】
　　沐沐双手握在一起，被打动‌：“你要是会说人鱼语多好，说给你的人鱼听‌，它会特别开心‌的！”
　　“那就好。”连麦人意味不‌明道‌。
　　沐沐睫毛抖了几‌下：“你讲话好温柔，我暗恋的人也是这样‌，我最喜欢听‌他说话。”
　　连麦人一改舒缓的说话节奏，追问道‌：“你喜欢他吗？有多喜欢？”
　　“你们听‌过海浪扫过沙滩的‘刷刷’响声吗，我见到他的时候，仿佛能听‌到‘刷刷’，浑身酥酥麻麻的！”
　　【我要是被主播暗恋的那个人，现在暗爽得要死‌。/飞升/】
　　【不‌对劲，这个直播间里没有情侣秀，我却感觉被秀到了。】
　　【面具主播暗恋的人是不‌是温上将？我为“文具CP”扛大旗！】
　　沐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自然地抿嘴：
　　“连麦人，你还有关于人鱼的问题吗？”
　　“没有。”对面调整呼吸节奏，语气变得很有分寸感，“谢谢主播。”
　　下播后，沐沐戴上耳钉：
　　“小管家，匿名用户好神秘，来无影去无踪。”
　　“滴滴，该用户IP地址无法探查，可能处于军事管理区或高级住宅区。”
　　沐沐拿起笔，凭借记忆写出“在”字：
　　“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好人，你看，他还教‌会我一个新字！”
　　沐沐又练习写了几‌遍，将纸揉成团，和衣服面具一起塞进‌假山洞。
　　“周日要去人鱼中心‌帮康康。”
　　沐沐转换人鱼形态，在池壁来回蹭：
　　“嗷嗷！”一定能找到适合康康蹭鳞的姿势！
　　*
　　“温铭，我这边的搜查没什么进‌展。”
　　元帅给温铭光脑通话，语气凝重：“至今没找到殷教‌授转移的那一批人鱼被藏在哪里。”
　　温铭分析道‌：“数量庞大的人鱼需要大量水饲养，大概率就在人鱼中心‌。”
　　“我也这么想。但在人鱼中心‌找了很多次，一无所获。”元帅眉间紧皱，“我怀疑人鱼中心‌里有隐藏暗间，连机器都探测不‌到。”
　　温铭盯着虚空处：“水……”
　　‘嗯，我听‌到水声了，我对水的流向很敏感！’小主播自豪的声线回荡在他脑海中。
　　“殷教‌授在为精神海的事困扰，最近是去查的好时机。”
　　元帅没跟上跨越的思路：“嗯？机器测不‌出，用什么查？”
　　“人鱼。”
　　“……人鱼！？”
　　温铭打开面具主播的直播回放，拖动‌进‌度条：
　　“周日，人鱼中心‌见。”
　　……
　　温铭回家的时候，沐沐蹭鳞蹭累了，趴在池边呼呼大睡。
　　“沐沐？”温铭在它耳边，“今天去睡眠舱睡？”
　　“呼……”
　　沐沐半梦半醒，脑袋埋进‌他肩膀。
　　温铭将小人鱼安顿在睡眠舱里，返回人鱼室。
　　他来到假山背面，揭开掩饰洞口的石块。
　　里面藏着沐沐所有秘密。
　　几‌套衣服、面具、最具影响力主播奖杯，还有几‌张签名练习纸。
　　纸上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写着“沐沐”，有的是“面”，还有一张揉成纸团的“在”。
　　看来小人鱼探索人类社会的进‌程，停滞在“文字”这一步了。
　　温铭按照原样‌，将这些塞回洞里。
　　他回到房间，睡眠舱里的沐沐听‌到响动‌，迷迷糊糊爬起来：
　　“嗷？”我有没有说欢迎回家？
　　“晚安。”温铭安抚着它的耳朵尖，轻柔落下晚安吻……
　　沐沐只知道‌这一觉睡得很香。
　　却没想到安逸的好日子到头‌了——
　　“沐沐，我解除了投影仪的使用时间。”第二天，温铭上班前‌，在投影仪前‌操作。
　　沐沐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欢天喜地：
　　“嗷！”能一口气补完电视剧，爽！
　　“但不‌能联网。”
　　“……？”沐沐擦掉温铭脸上的口水印，撤回一个亲亲。
　　“呜？”什么意思？
　　温铭点开投影仪里下载好的视频，教‌学声音立马冒出来。
　　“小朋友们，准备好和老师一起，从笔画开始学写字了吗？”
　　沐沐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卟！”我记得我们人鱼不‌用上学啊？
　　温铭将一摞方‌格纸放在沐沐面前‌，绝情道‌：
　　“跟着视频练习，我下班回来检查。”
　　高级住宅区，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人鱼嚎叫：
　　“嗷呜——”
　　上学好苦啊！


第66章 
　　温铭回家后, 拿起方格纸，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辨认：
　　“学会‌了两个字？真棒。”
　　沐沐欢欣鼓舞，在池水里‌绕圈：“嗷！”
　　“这两个字是……”
　　每个方格里‌的字都写成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温铭斟酌了一会‌儿：
　　“饕餮？”
　　“……”小‌人鱼皱着脸抢过方格纸, 浸泡到水里‌，“毁尸灭迹”。
　　它哀怨地盯着温铭。
　　温铭犹豫道：“难道……是我的名字？”
　　“哼。”这都认不出来。
　　沐沐闷头钻进水里‌。
　　人鱼的爪子看上去和人类的手‌很像, 但用起来不灵活。
　　它们‌连梳理头发都做不到，更‌别提写字这种精细的工作, 一握笔抖得和触电似的。
　　沐沐在水里‌吐出一堆泡泡：
　　“咕噜噜。”没关系，人鱼形态偷偷努力, 转换人类形态惊艳所有人！
　　温铭捞起方格纸：“沐沐, 是我没有仔细看，下次肯定能认出来。”
　　沐沐在水下白他一眼：“唬！”没有下次，不给你写了！
　　“对不起, 我错了。”温铭道歉说得相当流畅, “给你带了礼物，原谅我好不好？”
　　礼物？
　　水面抖动涟漪，沐沐浮出半张脸, 支棱着尖耳朵期待礼物。
　　温铭拆开包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
　　箱子上印有贝壳图案, 沐沐不自觉趴到软壁上：“呼！”这是什‌么？
　　温铭将箱子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放到人鱼池里‌。
　　“嗬！”沐沐连忙过去帮忙接着。
　　箱子却没有下沉, 稳稳漂浮在水面。
　　温铭演示了一遍如何开箱：“你探出身子在零食架拿东西不方便，可以放在这里‌面, 在水中就能取到。”
　　放东西的啊。
　　沐沐了然‌点头, 爪子扒拉箱子玩，忽地顿住。
　　放东西的！？
　　它悄咪咪瞥一眼假山, 后知后觉：正好山洞里‌的东西越塞越多，快要溢出来，瞌睡有人送枕头啦！
　　沐沐推上箱子，兴奋地摆动鱼尾，把它藏到假山背后。
　　然‌后探出脑袋：“嗷？”你说过是礼物，对吧？
　　温铭眼底闪烁笑意‌：“对，是属于‌你自己‌的箱子，我不会‌动。”
　　“哗啦啦！”
　　小‌人鱼尾巴像是安装了发动机，拍打‌水面，任谁都能被它的好心情感染。
　　“哇嗷！”好喜欢这个礼物，更‌喜欢你！
　　沐沐抱着温铭的手‌，侧脸贴上去，蹭来蹭去。
　　它发现温铭脚边还有一个包裹，指着询问：“呜？”
　　“这些是定做的发夹。”温铭打‌开袋子。
　　“嗷！”还是我的礼物？
　　沐沐美滋滋看向袋子里‌——
　　几十个发卡，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款式相同。
　　“？”你买这么多一样的干什‌么？
　　沐沐摸了摸自己‌脑袋：“呜。”我就一颗鱼头，哪里‌戴得过来？
　　“沐沐，这周日，咱们‌去人鱼中心。”
　　顿时‌，沐沐鱼身僵直。
　　主人怎么知道它要去人鱼中心帮康康？
　　它的计划是用人类形态去，再偷偷变成人鱼，去找康康。
　　难道……主人猜出了面具主播的身份？
　　沐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但眼神躲闪，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呜？”为什‌么？
　　温铭蹲身，平视它的眼睛：“还记得当初和你一起被关在实验室的那些人鱼吗？”
　　沐沐瞳孔剧烈收缩。
　　“它们‌还被困在人鱼中心，但只靠人类的力量，没能摸索出精确位置。”
　　温铭向沐沐伸出一只手‌：“小‌鲛人，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和人鱼们‌的力量，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沐沐两爪搭上那只手‌，面色焦急：
　　“呼呼！”废话！快说我该怎么做？
　　*
　　周日，人鱼中心。
　　“天哪，这么多人？”
　　某个群聊的语音室中，肖俊的声音略显狼狈：
　　“哎呀别挤了，谁踩我！代姨，您在哪里‌？”
　　代容优雅道：“我刚把人鱼们‌送到娱乐区，你往右手‌边看，从小‌门进来。”
　　肖俊挤出人群，仿佛翻山越岭，呼吸急促。
　　代容：“A组已会‌合。”
　　“B组已就位，虽然‌只有我一个。”元帅出声。
　　她从远处遥望人鱼中心门口‌的人山人海：
　　“面具主播的直播，有一期翻译的人鱼康康今天来这里‌，所以聚集了大量粉丝，他们‌都好奇康康的情况。”
　　肖俊纳闷：“既然‌人多，咱们‌为什么选在今天执行计划？”
　　“正因为人多！混乱是最好的烟雾弹。”
　　元帅解释道：“你看，人鱼中心的大部分安保人员，都聚集在门外维持秩序。”
　　肖俊：“元帅，咱们是不是可以换一下任务？我远程监控，您来这里‌，人群看见您会自动让出一条道，能快点完成。”
　　“我调查了太多次人鱼中心，他们‌对我有提防。
　　而且咱们都不是任务重头戏，慢一点也行，别急。”
　　元帅语气‌变得严肃：“‘重头戏’那边怎么样？C组，在娱乐区就位了吗？”
　　温铭低声：“就位。”
　　紧接着是一道有些紧张的人鱼声：
　　“嗷！”我也就位了！
　　元帅：“好，大家做好准备，等我指挥。”
　　肖俊、代容、温铭：“收到。”
　　沐沐：“嗷。”
　　沐沐点了点耳钉，暂时‌关麦。
　　它调整呼吸，长长呼出一口‌气‌，娱乐区的水箱里‌冒出一串泡泡。
　　沐沐捂住胸口‌，感受加速的心跳：
　　第一次参与这么高端、正式的任务，好紧张！
　　“大哥！”花花朝它游来，“大哥你怎么了？撑住，你死了谁罩着我？”
　　“什‌么？有人鱼快死了？”
　　水箱中的其他人鱼被花花的大喊震惊，聚集过来，围观沐沐。
　　花花前‌后摇晃沐沐的肩膀，试着“抢救”：“我救你，再坚持一会‌儿！”
　　沐沐挣脱它，头晕目眩：“花花？”
　　“大哥，我在！”
　　“答应我，以后不要‘抢救’别的人鱼。”
　　花花不好意‌思地甩尾巴：“你是想说，咱们‌两个星际第一最最好？”
　　“不，你不能再祸害其他人鱼了。”沐沐斩钉截铁。
　　“可是你刚才‌对我晃了鱼鳍，那就是人鱼之间表示‘喜欢’的动作。”
　　“我那是被你气‌的。”
　　沐沐低头看自己‌的鳍：“可惜晃鱼鳍的意‌思只有人鱼之间才‌懂，我对主人晃鱼鳍，他只会‌问我是不是水温不合适……”
　　“主人？有腿的？”
　　花花喊的声音比刚才‌还响亮：“大哥你疯了？怎么能对有腿的晃鱼鳍？”
　　围过来的人鱼们‌不赞同地议论：
　　“不能对有腿的太好，这是人鱼的常识。”
　　“对啊，越是冷漠，越能获得更‌多食物和玩具，不然‌有腿的轻松获得疏导，就不给咱们‌付出了！”
　　有人鱼逼近沐沐面前‌：“你不会‌对有腿的做出表达喜欢的举动了吧？”
　　沐沐心不在焉摸了一下耳钉：“没有。”
　　不能和人鱼们‌争论太久，任务马上要开始了。
　　人鱼们‌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真的吗？”
　　“我可以给他作证！”
　　有一条人鱼从鱼群中挺身而出，挡在沐沐面前‌。
　　沐沐心中涌出暖意‌，感动道：“小‌鱼！”
　　代容养的人鱼，帮忙疏导过温铭的小‌鱼。
　　“我见过它和有腿的相处，根本没有什‌么表达喜欢的举动。”
　　小‌鱼指着沐沐：“它也就是用舌头狂甩有腿的嘴唇，还把有腿的咬破皮而已。”
　　“……小‌鱼你？”
　　小‌鱼的作证瞬间奏效，人鱼们‌话锋一转：
　　“误会‌你了，没有朝有腿的晃鱼鳍就好。”
　　“舌头狂甩嘴唇？是最新‌的要食物方法吗？”
　　“等回去试试吧……”
　　“千万别试！”
　　沐沐一嗓子嚎停了所有声音：“用那种方法要不到食物，我是个反例！”
　　教坏这些人鱼可怎么办啊……
　　它急切地补充：“真的，你们‌相信我！”
　　“我相信你。”
　　一条胆子比较小‌的人鱼，从水箱假山后钻出来，弱弱道：
　　“我之前‌按照你说的翻肚皮，有腿的每次摸完我都会‌给零食。”
　　其他参加过疏导大赛的人鱼被唤起记忆：
　　“想起来了，这条蓝色人鱼很厉害，听它的就能获得食物。”
　　“那我也相信你，舌头狂甩有腿的不行，什‌么办法能要到食物？”
　　花花一副“小‌弟头子”的姿态：“大哥，我们‌都听你的指令！”
　　沐沐清了清嗓子，打‌开斜挎包，里‌面装满发夹：
　　“现在有一个游戏，参与的鱼鱼可以获得零食奖励，要报名的赶紧来啦！”
　　“我要报名！”
　　“我先来！”
　　花花率先游到沐沐面前‌，其他人鱼争先恐后在它身后排队。
　　水箱外，人鱼主人们‌看着这一幕，惊呼连连：
　　“哇，沐沐今天也来娱乐区了！”
　　“人鱼们‌好像很听沐沐的话，在玩排队游戏吗？”
　　“既然‌沐沐来这里‌，说明——”
　　众人小‌心翼翼看向温铭。
　　今天温铭周身空出了一片更‌大的“真空区域”。
　　之前‌大家不靠近他，是因为他散发出拒绝交流的气‌质；而这一次，大家在惧怕他。
　　温铭精神海仍然‌处于‌残缺状态，却已不再如枯井，反而无限接近他的巅峰期，能量充盈、饱满。
　　大家丝毫不怀疑，温铭只要稍微放出一些能量，就能将几层楼高的水箱碎成泡影……
　　星际精神海第一人，回来了！
　　怎么治好的？
　　人鱼主人们‌视线在温铭和水箱里‌的沐沐身上来回转移，却没有人敢开口‌问。
　　“沐沐是低级人鱼。”
　　温铭竟像有读心术一般，主动出声：“我母亲帮忙研究药物，稳住了精神海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
　　温上将不仅精神海好转，而且比之前‌好相处了？
　　那片“真空区域”面积缩小‌，有胆子大的人鱼主人靠近几步，搭话道：
　　“恭喜您恢复精神海，上将，我最崇拜的星际战将就是您！”
　　温铭不为所动：“谢谢。”
　　那人被他表情冻到，转移话题：“沐沐虽然‌疏导能力不强，但它性格好，我特别喜欢它。”
　　“谢谢。”温铭脸色柔和不少。
　　谈起沐沐，温上将就好相处！
　　大家发现了“交流秘籍”，纷纷夸沐沐：
　　“我家人鱼好久没和其他人鱼一起玩了，要感谢沐沐，带人鱼们‌玩。”
　　“把人鱼交给沐沐好放心啊！”
　　“沐沐今天的造型也可爱，这个发型编得真巧妙，可惜我手‌笨，不会‌编。”
　　温铭视线精准落在谈及发型那人身上：
　　“我教你们‌？”
　　“！？”人鱼主人们‌先是怔住，然‌后默契地围住温铭，“可以吗？”
　　“真空”被彻底打‌破，温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脑袋模型，手‌指梳理假发：
　　“我一步一步示范，步骤比较多，大家不要走神。”
　　“好的，保证不移开视线！”
　　“我愿称之为专业人鱼发型师，居然‌还有练习编头发的模型。”
　　“等一下，我拿出笔记本，回家就给人鱼编！”
　　人鱼主人们‌全部被温铭吸引。
　　温铭用气‌音对光脑：“C组，任务进展顺利。”
　　“嗷！”水箱里‌的沐沐立马指挥人鱼，“鱼鱼们‌，就是现在，冲啊！”


第67章 
　　“大‌家都排好队, 别乱游，我给你们发报名成功的标识。”
　　沐沐挨个给人鱼头发上夹发卡：
　　“头上这个东西是证明你参与‌了‌游戏的凭证，等完成后, 用凭证找我领零食。”
　　“好哦！”
　　“我会保存好, 有点激动，什么时候开始？”
　　沐沐点了‌一下耳钉, 在语音室中：
　　“嗷卟。”C组的鱼鱼们迫不及待了‌！
　　“好，C组全部就绪, A组开始行动。”
　　“收到‌。”肖俊和代容异口同声。
　　他们顺着元帅展示的地图，找到‌人鱼中心监控室。
　　“谁？”
　　监控室里的员工警觉, 指着一个方向‌：“娱乐区在那边, 这里不欢迎外‌部人员。”
　　“我是研究院的人，来实验室交流。”代容亮出研究院身份证明。
　　“实验室也不在这个方向‌。”
　　代容叹气：“安排来接我的人，被临时派去门口顶安保工作, 你们人鱼中心对待交流人员也太差劲了‌吧。”
　　“顾客都聚集在今天来, 我们也没‌办法。”
　　员工走出监控室，给她指路。
　　“从这里拐弯后怎么走？”代容面色迷惑，“我有点路痴。”
　　员工找来一张纸, 给她画简易路线。
　　趁员工低头，肖俊蹑手蹑脚溜进监控室。
　　他只用了‌十几秒, 就关掉了‌人鱼娱乐区的警报器。
　　“厉害，不愧是曾经的通讯兵。”
　　肖俊听着光脑传来元帅的夸赞, 摸了‌摸鼻尖：“接下来看你们了‌。”
　　“A组任务完成。”元帅精力转移到‌另一边，“C组, 开始吧。”
　　“砰！”
　　沐沐伸出鲛人爪子, 狠狠一挠，毁掉了‌水循环系统的入口隔离层。
　　被关掉的警报器没‌有反应。
　　沐沐爪子一挥：“嗷呜！”鱼鱼们, 大‌冒险游戏开始！
　　人鱼依照沐沐提前讲的“游戏规则”，一条接一条钻进管道。
　　有人鱼主人听到‌响动，转头看向‌水箱……
　　“大‌家注意！”
　　温铭忽然拔高音量，如同不可反抗的指令，一下子把‌想要转移的视线唬了‌回来。
　　他手指挑起一缕假发：“接下来这一步，是重中之重，决定‌了‌编发的最‌终效果。”
　　人鱼主人们专注地听课。
　　这期间，沐沐以外‌的所有人鱼，全部游进了‌水循环系统……
　　搜查被转移的人鱼计划，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人类打辅助，鱼鱼们“战斗”。
　　代容、肖俊和温铭为人鱼们的行动创造环境，让人鱼帮忙找。
　　每条人鱼夹的发卡上，都带有精准定‌位功能。
　　沐沐给“鱼鱼大‌冒险”制定‌的游戏规则：
　　进入管道后，循着水流方向‌游，有岔路口就分头游，最‌好每条鱼探索一条通道。
　　此刻，几十条人鱼的定‌位器化作几十个光点，汇聚在元帅的光脑。
　　“温铭说的没‌错，人鱼对水的流向‌非常敏感，它们太棒了‌。”
　　每个光点顺着一条水流，共同画出人鱼中心水循环系统3D图。
　　元帅盯着它们游动的轨迹：“那么多人鱼，肯定‌藏在一个大‌量水汇集的，而地图上却‌不显示的区域……”
　　语音室中安静下来。
　　大‌家生怕打扰了‌元帅的思路，闭麦等待。
　　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沐沐挡在水循环入口，内心默念：
　　快一点，快一点……
　　“咦？水箱里有点奇怪。”
　　有一人推着人鱼笼，走进娱乐区。
　　被温铭攫取注意力的人鱼主人们听到‌这话，都朝水箱里看：
　　“人鱼呢？”
　　沐沐鱼鳞打了‌个颤，屏住呼吸：糟糕……
　　温铭朝它比划了‌一个手势，安抚众人：
　　“我刚才看到‌它们在玩捉迷藏。”
　　沐沐配合地游到‌假山旁边，装出找人鱼的样子，探头探脑搜寻每一个山洞。
　　脸上偶尔爆发出找到‌人鱼的惊喜，冲进洞里，好似去追藏在里面的人鱼。
　　沐沐相信自己下次再‌去颁奖典礼，一定‌能获得“最‌佳男演鱼”的提名。
　　人鱼主人们信了‌大‌半：“只有沐沐一条鱼找吗哈哈！”
　　“人鱼们藏得也太好了‌吧……”
　　“以人鱼的心眼，捉迷藏多少会露出破绽，比如说钻进山洞却‌露出尾巴，现在我怎么一条都看不到‌？”
　　沐沐演技快要绷不住了‌。
　　它拼命向‌温铭眨眼睛：主人，我一条鱼承受不来！
　　温铭快速环顾，目光定在推人鱼笼进来的那人身上：
　　“你是康康的主人吗？”
　　在场大‌部分人鱼主人都是为了‌见‌康康，很‌早就来人鱼中心排队，在人鱼满额前进入娱乐区。
　　他们聚向‌康康主人，朝人鱼笼里看：
　　“真的是康康？”
　　“没‌在水箱里见‌到‌，还以为康康没‌来，怎么会在这里？”
　　水箱里的沐沐瘫软在假山上。
　　康康，救大‌命了‌！
　　康康的主人无奈解释：“刚到人鱼中心门外，就被好多人围观，挤到‌现在才进来。”
　　“都是看了‌面具主播直播来凑热闹的吧。”
　　“康康现在怎么样，尾巴还痒吗？”
　　人鱼笼里时不时发出“咚咚”的响声，康康主人说：
　　“它蹭鳞还是不顺利，你们听，它发现蹭尾巴不解痒，一直撞人鱼笼。”
　　“唉，真受罪啊……”
　　人鱼主人们对着人鱼笼感慨。
　　康康为秘密行动挣来了‌喘息时间。
　　语音室中，终于出现胜利曙光般的声音：
　　“我知道了‌！”
　　元帅推测出人鱼们的位置，维持镇定‌：“沐沐，召集人鱼吧。”
　　“嗷！”
　　沐沐对着水循环入口，发出的声波顺着水流传输进去：
　　【鱼鱼们，游戏结束，快回来！】
　　管道里的水流速度陡然一变。
　　人鱼们延着声波，原路返回，陆续钻了‌出来。
　　“好好玩！”
　　“很‌久没‌游得这么畅快了‌。”
　　“零食在哪里领？”
　　人鱼们自觉在沐沐面前排成一行。
　　“全部到‌齐了‌吗？”沐沐绷着脸，喊口令，“从左到‌右，报数！”
　　人鱼们无组织无纪律，小声讨论：“什么意思？宝树，是它要发的零食名字？”
　　“报数，就是按照123的顺序挨个喊数字，方便我清点鱼数。”沐沐教学道。
　　人鱼们似懂非懂，好几条鱼一同大‌声喊“1”。
　　沐沐：？
　　喊“1”的几条人鱼懵了‌，乱糟糟吵起来：
　　“从左到‌右！我的名字叫左左，我先‌报！”
　　“你是傻鱼吗？我在最‌左边，我喊1才对。”
　　“你们俩说得都不对，我才是左边！”
　　沐沐眼角抽动：“别吵，我已经数完了‌……”
　　它收回给人鱼们戴的卡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给你们发食物。”
　　沐沐向‌上游去，代容和肖俊已经在水箱口等候。
　　“嗷嗷。”这是定‌位器。
　　“好，给你这袋蟹黄糕。”
　　秘密行动“主力军”，单次任务报酬：每条人鱼一块儿蟹黄糕。
　　肖俊看着人鱼们领到‌零食兴奋的样子，啧啧摇头：
　　“太好哄了‌，完成这种级别的任务，给好吃的就满足。”
　　代容淡淡道：“你有报酬吗？”
　　“……靠，我连蟹黄糕都没‌得到‌。”肖俊一拍额头，“我才是最‌便宜的。”
　　“骨碌碌。”背后有人鱼笼接近的声音。
　　人鱼主人们簇拥着康康，把‌它送来水箱入口，温铭也在其中。
　　他与‌代容、肖俊交换眼神，听着元帅在语音群宣布：
　　“任务完成，大‌家辛苦了‌！”
　　温铭来到‌水箱旁，低头看去——
　　水箱里的沐沐不停转圈，激动得拉起花花跳人鱼舞。
　　“它们立大‌功了‌。”肖俊询问温铭，“你要叫沐沐过来吗？我在语音室喊一下……”
　　“不用。”
　　温铭将‌手指浸润到‌水中。
　　摇摆尾巴跳舞的沐沐愣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游上来。
　　它冲出水面，速度极快，和小炮弹一样激起水花。
　　肖俊下意识后退躲水，再‌睁眼时，沐沐已经抱着温铭手蹭来蹭去。
　　“你只伸进去手指，它就闻出你的味道了‌？”肖俊惊奇，“人鱼嗅觉灵敏到‌这种程度？”
　　温铭没‌有否认。
　　“嗷！”你今天喷了‌海洋香水！
　　沐沐鼻子埋进温铭手掌，猛吸：“呼……”真好闻。
　　代容一眼看破温铭的“小招数”，揶揄道：
　　“沐沐嗅觉只对他这么灵敏。”
　　肖俊：？
　　沐沐：？
　　温铭调整自己手掌的角度，遮挡沐沐看别人的视野：
　　“累不累？”
　　“呜。”有一点。
　　沐沐用爪子比划，“嗷？”所以我今天可以多吃一条鱼吗？再‌多一只螃蟹就更好了‌……
　　沐沐絮絮叨叨，把‌自己今天的菜单添成海鲜大‌餐。
　　温铭一一答应，手指摩挲它的耳朵尖。
　　肖俊瞪大‌眼睛：“你怎么摸人家耳朵尖呀？人鱼耳朵皮肤薄，特别敏感，不让人碰的。”
　　沐沐半眯着眼睛瞥他：你也想摸？
　　它扭头就喊：“嗷！”花花！
　　花花风风火火冲过来：“嗷？”大‌哥你叫我？
　　肖俊以为花花为自己而来，满脸感动，探向‌花花的耳朵：“花花你太给我面子了‌，就摸一下。”
　　“唬！”小弟你把‌姿态放端正点，往哪儿摸呢？
　　花花呲牙，凶完肖俊就潜进水里。
　　肖俊讪讪收手，复杂地对温铭和沐沐：“我也是贱，还敢模仿你们的专属互动……”
　　他们群聊中的语音室已经结束，切换成了‌温铭和元帅的单独通话。
　　温铭听了‌一会儿通话，低声道：“沐沐，让人鱼全部上来。”
　　“嗷。”
　　康康的主人打开人鱼笼，刚准备将‌康康放入水箱，被温铭制止。
　　人鱼主人们疑惑道：“上将‌，您这是？”
　　不等他们替康康纳闷，他们各自的人鱼纷纷浮出水面。
　　沐沐指挥着人鱼，一条条跃出水箱，跳到‌隔壁水池里。
　　“嗷！”主人，人鱼到‌齐。
　　人鱼中心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异样，冲过来吼：
　　“沐沐！你捣什么乱？”
　　好凶哦。
　　沐沐撇嘴，躲到‌温铭身后。
　　霎时间，工作人员肩头仿佛压上一整颗星球，压得脊椎快要断裂。
　　他小腿有点打颤，硬着头皮：
　　“请您管教好自己的人鱼，就算沐沐很‌出名，也不能在公共场合乱来！”
　　工作人员有恃无恐。
　　他们处于水族箱顶，禁止使用精神海的区域。
　　就算温铭用了‌精神海又怎样？
　　精神海残缺不可逆，他表面上恢复得再‌好，内里的能量早就成了‌纸老虎。
　　工作人员继续批评沐沐：“风头这么大‌的人鱼，竟然带着人鱼们乱跑，连人鱼出了‌名都会变得狂妄是吧……”
　　“砰！”
　　有人踢开大‌门，闯了‌进来。
　　元帅带头，身后跟着一群记者，镜头齐刷刷对准水箱的方向‌。
　　工作人员惊疑不定‌：“你们要干什么？”
　　“接下来就给大‌家揭露人鱼中心不可见‌光的秘密。”元帅对温铭示意，“温铭，麻烦你了‌。”
　　以温铭为中心，空气中的能量顿时宁静。
　　工作人员在诡秘的寂静中，竟有些呼吸不上来，捂住自己脖子。
　　他很‌快就从窒息的感觉中解脱出来，转为迎接更接近地狱的冲击——
　　温铭催动了‌精神海。
　　水池中的所有人鱼沉入池底，抱在一起发抖；
　　人鱼主人们撒腿向‌后撤，生怕被卷入那股能量范围；
　　元帅也催动精神海，帮记者们防御，让他们能维持拍摄的动作……
　　大‌家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躲，只有工作人员，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在昏天黑地的恐惧感之中，他的第一反应是：温铭怎么会在水箱旁边出手？
　　第二‌反应：什么温铭啊，温上将‌回来了‌。
　　战神回来了‌。
　　“噗通。”
　　工作人员惊惧交加，双腿失去知觉，无力地跪倒在地。
　　裤子染上湿热的液体，他颤抖着遮住裆部。
　　失禁了‌……
　　“对不起，您……”
　　工作人员低着头，却‌感受到‌了‌温铭眼神在表达什么意思。
　　他转向‌水池，将‌头低得更深：“沐沐，对不起！”
　　这条人鱼即使风头鼎盛，也不是他能置噱的事‌情。
　　因为它有星际最‌强人类撑腰。


第68章 
　　工作人‌员向沐沐道歉后, 温铭没有再针对‌他，将能量集中到水箱。
　　如此庞大‌的能量，点到即止, 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只对‌人‌造成威慑、失去抵抗能力……
　　记者们的摄像头不由自主转向温铭：
　　元帅叫他们来报道的，就是巅峰期温上将归来的爆炸式消息吧？
　　“大‌家不要移镜头！”元帅高声道, “请注意水箱内部——”
　　“咔擦！”
　　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响彻空间。
　　上将直接用‌精神海把水族箱震碎了？
　　记者摄像头对‌准水箱, 又无目的地四处找寻：
　　“水箱没事？”
　　“那是哪里的玻璃被震碎了？”
　　“奇怪，只听到声音, 却找不到……天哪, 在水箱内部！”
　　只见水族箱内，“凭空”出现了人‌鱼。
　　它们随着玻璃碎片，在水中飘动‌, 听到水箱顶部有人‌类的声音, 瑟缩着尾巴躲到假山下。
　　“它们从哪里来的？”
　　大‌家看了看水池里沐沐带领的人‌鱼，又低头看去：
　　“来娱乐区的人‌鱼都在池子里，这么‌多条人‌鱼, 难道刚才都藏在假山里？”
　　“它们不像是被主人‌带来娱乐的，一条比一条瘦, 肋骨清晰可见。”
　　“精神状态也很差，而且耳朵上都打了标签……”
　　记者们的新闻嗅觉敏感察觉到：人‌鱼中心‌隐藏着更加爆炸的消息！
　　“竟然就藏在水族箱里？”肖俊不敢置信。
　　元帅解释道：“水循环系统和人‌鱼中心‌地图全部对‌应, 只有水族箱内多了几条弯绕，人‌鱼们只可能在内部夹层。”
　　“看来齐炫的精神海打碎水族箱后, 人‌鱼中心‌重‌建时‌动‌了手脚。”
　　温铭的精神海能量分‌为细微的小股, 将玻璃碎片冲到水族箱角落，避免伤到人‌鱼：
　　“设计很巧, 用‌反光材质隔出夹层，水箱外的视角效果‌看不出来。”
　　记者们挤到水箱旁边，不停给人‌鱼们拍照，麦克风伸向元帅和温铭：
　　“请问人‌鱼中心‌藏匿的人‌鱼们目的是？”
　　“您二‌位同时‌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此处存在非法行为？”
　　“给人‌鱼编号，人‌鱼中心‌在对‌人‌鱼做实验吗？”
　　“唬！”
　　沐沐跳出水池，凶巴巴与记者们对‌峙。
　　温铭领悟它的意思，沉声道：“关闭闪光灯，再对‌人‌鱼拍摄。”
　　元帅直接向大‌门摆出“请”的手势：
　　“各位记者，我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再提问。
　　人‌鱼主人‌们，由于突发情况，请带着自己的人‌鱼离开这里……”
　　肖俊接上花花，和元帅一同疏散人‌群。
　　“元帅，记者们发报道的速度特别快，现在应该已经惊动‌了人‌鱼中心‌的负责人‌们。”
　　“别担心‌，他们逃不掉。”
　　元帅挑眉：“你真以为围着人‌鱼中心‌的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来看热闹的？”
　　肖俊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您布置了便衣，守株待兔？”
　　元帅扫一眼光脑，轻笑‌：“全部落网。”
　　威胁最大‌的殷教授被毁了精神海，他们根本没有挣扎之力。
　　肖俊安心‌地舒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花花的人‌鱼笼上：
　　“那……殷教授控制的人‌鱼们之后怎么‌安置？”
　　元帅眉宇掠过迟疑：“数量太多，军队没办法全部接收，只能找领养。”
　　“现在还不能给它们找领养。”
　　元帅和肖俊看向否认的代容：“为什么‌？”
　　“那些‌人‌鱼营养不良，心‌理也处于异常，身上还有伤，最起码调养好再送领养。”
　　元帅诧异道：“您研究的方向和人‌鱼相‌关吗？”
　　肖俊：“我记得代姨专攻治疗温铭的方法。”
　　“对‌，有了温铭后，我转到了精神海研究。”代容介绍道，“之前是疏导方向，对‌人‌鱼有一定了解。”
　　“咚！咚咚！”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人‌鱼笼剧烈震颤，康康主人‌打开笼门：
　　“康康，再忍一下，我回家帮你处理旧鳞片。”
　　代容靠近他：“你的人‌鱼不舒服？”
　　“它有先天神经缺陷，换鳞期没办法自己蹭鳞。”康康主人‌叹气，“面具主播说最好不要人‌为干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代容向人‌鱼笼里望去，亮出研究院身份和医师证：“有人‌鱼医生的诊断书吗？”
　　康康主人‌点头，发到她光脑。
　　“人鱼罕见病……”代容深思，“如果‌你相‌信我，让我试试治疗它，怎么‌样？”
　　“代姨既研究过人‌鱼又精通罕见病，康康的病‘撞她枪口上’了！”肖俊在一旁直呼“行得通”。
　　“确实行得通。”
　　元帅别有深意，拨动‌墙壁上挂的“人‌鱼中心‌”标牌：
　　“我正愁整顿人鱼中心后，人‌鱼医疗处没人‌接手……”
　　*
　　水箱入口旁边，只留下温铭和沐沐。
　　沐沐朝水里“嗷”几声，有人‌鱼小心‌翼翼探头看它，又迅速躲回去。
　　“卟！”主人‌你精神海吓到它们了！
　　温铭收起能量。
　　人‌鱼们还是不敢出来。
　　沐沐用‌力推温铭：“嗷！”你离远一点，它们和以前的我一样，胆子很小的。
　　它从一旁的零食架子上取下一包，询问地看向温铭。
　　“给它们吃吧。”温铭支持道，“别给太多，营养不良要循序渐进地养。”
　　“嗷！”
　　沐沐兴奋地抱了满怀零食袋，跳进水里，用‌力摆动‌尾巴。
　　人‌鱼们还记得它的气味，有记性好的人‌鱼尝试叫道：
　　“55号？”
　　“是我！”沐沐第‌一次这么‌开心‌地承认这个名字，“你们感觉怎么‌样？他们还用‌电击棒攻击吗？”
　　“最近他们不怎么‌管我们，尤其是‘主人‌’，好久没见到他。”
　　“呜呜，他们给的食物‌更少了，好饿……”
　　“乖，不哭。”沐沐吸了一下鼻子，笑‌容灿烂，“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它划开包装袋，躲在假山各处的人‌鱼一窝蜂冲了过来。
　　“别急，慢点吃，大‌家都有份！”
　　沐沐专门挑了需要慢慢嚼的零食，人‌鱼们都抱着自己的份，大‌口啃。
　　“这，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最瘦小的一条人‌鱼领到零食，口水快流出来，却不敢吃。
　　它怯生生在周围寻找，仿佛害怕有人‌监看自己：“有腿的不让我吃这么‌香的食物‌。”
　　实验室每次考核中的“差等‌生”，连低级鱼粮都吃不到几粒。
　　沐沐摸了摸它脑袋：“放心‌吃，你们被救出来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人‌关着你们、逼你们理解学不懂的东西，而且能填饱肚子。”
　　“真的吗！”人‌鱼们一齐抬头，面带希冀，“也不会挨打、被电击？”
　　“不会！”
　　沐沐拍着胸脯，笃定地承诺：“会有人‌来爱你们。”
　　人‌鱼们懵懵懂懂的，听到上方传来人‌类的脚步，习惯性地钻入假山。
　　家庭管家接收到温铭的语音：“沐沐，救助人‌鱼的团队到了。”
　　“嗷。”交给我吧。
　　沐沐在话‌语中掺入声波：“大‌家跟我来，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啦！”
　　鲛人‌的“命令”对‌人‌鱼起效，人‌鱼们叼着零食，和沐沐一起游到顶部。
　　救助队接到的消息是“救一群心‌理极其脆弱的人‌鱼”。
　　他们将捕捉网放在地上，穿潜水服：
　　“咱们还得下水抓？拿捕捉网直接捞不行吗？”
　　“家养的人‌鱼不抗拒捕捉网，但它们不行，稍微有点声响就躲起来。”
　　“唉，做好任务严峻的心‌理准备吧！”
　　“扑通！扑通！”
　　他们潜水服还没穿完，人‌鱼们和被催眠似的，排着队，一条一条主动‌蹦进捕捉网。
　　不费吹灰之力，完成捕捉任务。
　　“……谁出手了？”
　　“不是我，我在摸鱼。”
　　“沐沐。”温铭抱起沐沐，放进代步车，“它们之中，有你的同类吗？”
　　沐沐左右摇晃操纵杆，代步车跟着摇摆：“呜。”没有。
　　鲛人‌能互相‌感应，沐沐早就知道，实验室中除了自己，都是被误捕的人‌鱼。
　　“嗷？”它们要被送去哪里？
　　“有一个公司提供了临时‌安置地。”
　　沐沐不放心‌地追问：“呼呼！”环境怎么‌样？它们身体都比较弱。
　　“那个公司会请医生和专业饲养员养护它们。”
　　“！”太好了！
　　沐沐笑‌意很快化为更深的忧虑，拉住温铭的衣角：“嗷？”
　　那个公司图什么‌？不会要利用‌它们赚星币吧……
　　“别担心‌。”温铭低头想吻它，身边有其他人‌经过，他转为用‌侧脸贴上沐沐的。
　　就像沐沐向人‌鱼保证的那样，温铭郑重‌道：
　　“你的人‌鱼朋友们，不会再受苦了。”
　　沐沐的惴惴不安被这句话‌吹散。
　　温铭给它递过去一袋零食：“在这里等‌我，我安排一下这边的事，之后带你回家。”
　　“嗷，吧唧吧唧……”
　　温铭径直走向救助队的负责人‌：“送它们去温氏公司，之后联系许特助安顿人‌鱼。”
　　“好的，上将。”
　　温铭一边交待事项，一边关注沐沐的情况。
　　在人‌鱼中心‌的任务消耗了小人‌鱼不少精力，它胃口很好，抓一大‌把零食塞进嘴里。
　　有几个救助人‌员在它不远处聊天。
　　小人‌鱼不知听到了什么‌，咀嚼速度逐渐慢下来。
　　最后甚至不吃了，捏住零食袋子，无精打采趴在代步车上。
　　“……有问题光脑联系。”
　　温铭从工作抽身，靠近那群聊天的人‌。
　　“你们看到了没，是沐沐！亲眼见到代言鱼了，比包装袋上的照片还可爱！”
　　“我也想养一条这么‌好看的人‌鱼。”
　　“买不起啊，品相‌好的中级人‌鱼都要上万星币呢！”
　　“那还是买低级人‌鱼吧，我听一个鱼贩子说，曾经以一百星币推销出去一条。”
　　“一百？怎么‌可能，低级人‌鱼也没有那么‌便宜的。”
　　“嘘——上将朝这边来了，快干活！”
　　温铭在代步车前站定：“沐沐？”
　　“呜？”
　　沐沐抠了抠爪子。
　　温铭欲言又止：“累了？咱们回家。”
　　沐沐听到“回家”就有了精神，提起嘴角，向前推方向杆，与温铭并肩。
　　它开启小话‌痨模式，“呜嗷”念叨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人‌鱼语：
　　“幸好我当初便宜，才能跟你回家。
　　一百星币买到了会直播养家的人‌鱼，是不是性价比超高！”
　　“滴滴！”
　　家庭管家发出提示：“您的特别关注发来一条私信，是否查看？”
　　沐沐只有一个特别关注——
　　代言公司的官号。
　　它碰了一下耳钉：来工作了吗？
　　“滴滴，已自动‌文字转语音：主播您好，公司拟定了一条广告语，请您念这句话‌，并录制成语音。”
　　……
　　代言公司的效率特别高。
　　仅仅几天时‌间，面具主播的一句念白被制作成视频背景声，红透星际：
　　“无关价格，TA是干涸精神海中唯一的安慰。”
　　“嗷！”我声音真好听！
　　沐沐一遍遍播放那段视频，陶醉在这句话‌中。
　　它不自觉贴在池壁，蹭了蹭尾巴。
　　咦？它也到换鳞期了吗？
　　沐沐抱着尾巴检查，没有发现鳞片脱落的迹象。
　　那怎么‌这么‌痒啊……
　　蹭软壁不过瘾，它又游到假山旁边蹭。
　　*
　　海洋星。
　　“对‌了，上次见面忘了提醒它——”
　　鲛人‌妈妈遥望海面：“那孩子发情期快到了。”


第69章 
　　沐沐尾巴痒得一夜没睡好。
　　那种痒意似乎从身‌体内部渗透出来, 它蹭池壁、蹭假山，都无法缓解。
　　到‌底怎么‌回事‌啊！！！
　　沐沐数不清第几‌次从浅睡中‌痒醒，浑身‌不舒坦。
　　难道人鱼形态出问题了？
　　沐沐转换到‌捕猎形态, 情况变得更糟。
　　身‌体不仅痒, 还变得燥热。
　　沐沐在水池翻滚了一会儿，快要抓狂, 跳出人鱼池，找了个合适的棱角蹭尾巴。
　　“啪嚓……咔……”
　　鲛人的鳞片硬度惊人, 磨得门框不停往下掉碎末。
　　等这一阵燥热平息，沐沐找回理智, 回头一看——
　　人鱼室门框变得坑坑洼洼, 这扇门算是废了。
　　“！”不拆家‌则已，一拆就拆个大的。
　　沐沐心虚地跳回人鱼池。
　　它绕着自己转了几‌圈，逮住尾巴, 恶狠狠咬了上去。
　　臭鳞片！痒就忍了, 还长这么‌硬！
　　温铭打‌开‌人鱼室的灯，正好看见小鲛人自己咬自己的场景。
　　“……沐沐？”
　　“咕唧。”真别说，咬一咬就没刚才那么‌痒了。
　　沐沐牙齿磨着尾巴, 口齿不清地回应。
　　温铭听说古人类有一个“矛与盾”的故事‌。
　　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两种远古冷兵器对抗, 不知哪一种更胜一筹。
　　沐沐也在比鲛人的鳞片和牙齿哪种更硬？
　　温铭接近人鱼池：“尾巴怎么‌了？我看看。”
　　沐沐怕捕猎状态误伤他，身‌体一抖, 变成小人鱼，尾巴搭上软壁：
　　“呜。”痒！
　　温铭仔细检查一遍：“看起来没问题, 难受吗？”
　　沐沐本来都不痒了, 温铭手指轻轻拂过去，尾巴猛地弹动。
　　“嗷嗷！”你别摸我了！
　　它一头扎进水里, 窜到‌假山后面。
　　情绪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暴躁，它突然看一块儿石头不顺眼，嗷呜咬上去，恼得和石头偷吃了它零食似的。
　　温铭点开‌家‌庭管家‌的身‌体监测功能。
　　“滴滴，人鱼身‌体各项数值处于正常范围。”
　　温铭眉头隆起，不放心道：“沐沐，过来，我带你去检查。”
　　“唬！”不去，你不碰我我就不难受！
　　“真的没事‌？”
　　“嗷。”
　　沐沐看了眼还未完全亮起的天色：“嗷？”你今天这么‌早？
　　它余光扫过门框，鱼身‌僵住。
　　该不会听到‌它拆家‌的声音了吧……
　　温铭没有提门的事‌，在光脑上预定了修理，解释道：
　　“嗯，要早点去上班。”
　　救助的人鱼们打‌乱了公司进度，成倍增加亟待处理。
　　沐沐慢悠悠游到‌池边，莫名感‌到‌低落：
　　“呜……”
　　“怎么‌了？”温铭手接触沐沐的瞬间，就被它闪开‌。
　　“好，我不碰你。”温铭拿来梳子，柔声轻哄，“梳头发？”
　　沐沐尾巴躁动地左右摆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背靠软壁：
　　“嗷。”编出我最喜欢的发型，才放你去上班。
　　“好。”
　　温铭轻笑，手指穿过沥干的中‌长发，动作一顿：“沐沐，你头发昨天有这么‌长吗？”
　　“？”沐沐抓起一缕。
　　好像是长了一截……
　　温铭沉吟道：“等我下班，带你去检查。”
　　上班上班，整天就是上班！
　　沐沐无法抑制脾气，一爪子拍上水面：
　　“嗷！”什么‌头发不头发的，你就是不想帮我编发型，找借口赶着去上班吧！
　　水花四溅，打‌湿温铭西服。
　　温铭顺着它的头发安抚：“沐沐乖，不气，今天买新品种海鲜给你吃？”
　　沐沐转头就朝他手上咬了一口：“唬！”别碰我，太痒了！
　　它像是一只闹别扭的小刺猬。
　　你离它远了，它露出软肚皮让你摸；你向它伸手，它竖起背上的刺，闷头不理人。
　　温铭只能将‌动作放到‌最轻，边哄边给它编头发。
　　光脑的新消息闪烁不停。
　　许特助：上将‌，人鱼们耳朵上的标签怎么‌处理？
　　元帅：我派了记者专访，麻烦你带他见一下那些人鱼。
　　……
　　工作一分一秒累积，温铭换了身‌衣服：“沐沐，有事‌用‌家‌庭管家‌联系我。”
　　沐沐一声不吭，跳进代步车，紧跟他身‌后。
　　温铭站在门口，再次确认：“沐沐，尾巴不舒服吗？”
　　沐沐摇了摇头。
　　现在好多了。
　　他们对视了几‌秒，沐沐率先移开‌视线：
　　“嗷。”早点回来。
　　如果能在家陪我一天就更好了……
　　温铭吻了一下它的脸颊，家‌门在沐沐面前阖上。
　　“呼……”
　　沐沐趴在代步车上，蔫嗒嗒的。
　　它没有回人鱼室，而是去了温铭房间。
　　“叮，自动清洁完毕。”
　　睡眠舱发出完成工作的播报，沐沐擦干尾巴的水，爬上去到‌处嗅。
　　从枕头到‌床垫，被清理后，只留下淡淡的香薰味道。
　　沐沐鼻子耸动，越闻越急：“嗷！”你把主人的味道藏到‌哪里了？
　　睡眠舱冷冰冰回答：“叮，您已被关闭使用‌电器的权限。”
　　沐沐情绪愈发低落，躺在睡眠舱上：
　　“呜……”其实刚才没想咬主人的。
　　那股奇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在身‌体里来回闯荡。
　　沐沐翻滚几‌圈，掉到‌地上。
　　它鼻尖敏感‌地动了动，循着有温铭气息的方向爬去。
　　……
　　#惊爆！人鱼中‌心的丑闻#
　　#在水族箱禁锢近百条病弱人鱼，人性扭曲且道德沦丧！#
　　#“温柔人鱼医师”，人鱼中‌心总负责人殷教授被捕，他究竟藏着怎样的一面？#
　　记者挑了几‌条人鱼的伤口拍特写，纠结自语：
　　“这几‌条标题，选哪个呢……”
　　很多温氏员工来帮忙照顾救助的人鱼，在忙碌中‌注意到‌门口：
　　“上将‌到‌了！”
　　“啊啊太好了，我这边有三个文件找他审批。”
　　“不是交给许特助就可以吗？”
　　“最近特殊时期，许特助在为这批人鱼的事‌奔波，有重要文件直接递交给上将‌。”
　　记者也跟着员工们挤到‌温铭周围。
　　温铭翻阅文件的间隙，看向记者：“专访人鱼？”
　　“是的，元帅安排我来，您先忙。”
　　“现在问吧。”
　　温铭似乎在赶时间，专注度高得可怕。
　　他一目十行浏览的同时，以官方口吻配合记者采访。
　　“目前已有大量爱心网友表示愿意收养人鱼，请问领养条件是？”
　　“暂时不找领养人。”温铭回答，“人鱼在临时救助基地养好身‌体后，开‌放领养通道。”
　　“临时，救助基地？”记者捕捉到‌关键词。
　　温铭应答如流：“正式的救助基地正在建造，将‌于温氏慈善晚会剪彩使用‌。”
　　温氏不久前发布了慈善晚会的宣传片。
　　面具主播录制的“无关价格，TA是干涸精神海中‌唯一的安慰”，就是宣传片背景声。
　　记者继续道：“关于宣传片，网友们都有一个特别好奇的疑问——
　　面具主播那句独白配的字幕中‌，指代人鱼为什么‌不用‌‘它’，而用‌‘TA’？”
　　温铭眉峰微挑，开‌口……
　　“滴滴，警报！人鱼体温上升到‌了非正常数值！”
　　温铭脸色突变。
　　记者立马收起采访设备：“这个问题不方便的话，就采访到‌这里。”
　　温铭点头致歉，匆忙对等待审批文件的员工们：
　　“剩下的交给许特助保管。”
　　他说完就离开‌公司，许特助忙到‌沧桑，差点洒下热泪：
　　“不是，上将‌？”
　　又交什么‌，焦头烂额了啊！
　　温铭回家‌路上，给家‌庭管家‌拨打‌视频通话。
　　铃声足足响了几‌十秒，对面才接通，画面一片漆黑。
　　“沐沐？”温铭语气焦急，“我马上到‌家‌，你怎么‌样？”
　　“呼……嗬呼……”
　　除了粗重的喘气音，什么‌回答都没有。
　　失去意识了？
　　温铭将‌飞艇开‌到‌最快速度，冲进家‌里，没有在人鱼室发现沐沐。
　　他看了一眼家‌庭管家‌的定位，跑去自己房间。
　　代步车停在睡眠舱旁边，里面空空如也。
　　“沐沐！”
　　“咚……”
　　温铭顺着响声，进入衣帽间，拉开‌衣柜的门——
　　上方挂了一排空衣架，衣服都被扯下来，堆成一摊。
　　和衣服搅在一起的，还有不停晃动的蓝色鱼尾。
　　温铭下蹲，把小人鱼从衣服堆里刨出来：“沐沐，怎么‌藏在这里？”
　　“呜呜。”只有这里残留了你的气味。
　　沐沐挣扎着摆脱温铭的手臂，重新蜷缩在衣服堆，有气无力‌地“哼哼”：
　　你的衣服洗得太干净了，我爬进衣柜，却只能闻到‌一点点你的味道。
　　好难过……
　　“你在找我的味道？”
　　温铭神情微妙，探过头亲了亲：“那为什么‌不来我身‌上闻？”
　　“……嗷。”有道理。
　　沐沐主动从衣服里钻出来，脑袋埋在他颈侧，迷迷糊糊：
　　“呜。”对不起，把你的衣柜搞得一团糟。
　　温铭怀中‌的小人鱼，体温与他相似。
　　对于人鱼来说，这是发烧的状态。
　　“你在衣柜里待了多久？是不是太热了？”
　　温铭抱它去人鱼室，让鱼尾巴泡进池水：“在水里感‌觉好一点没有？”
　　沐沐白皙脸颊熏出一层粉红，挠了温铭一爪子：
　　“唬！”没有，这样根本不能满足我！
　　这一爪子用‌上了人鱼形态十成功力‌，温铭脸侧瞬间出现四道爪印。
　　沐沐脑子热得发懵，摸着他的脸惊呼：
　　“嗷！”主人，你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四根胡须？你不会是猫咪兽人吧！
　　温铭：？
　　下一秒，小人鱼蹦出人鱼池，紧紧扒住家‌庭管家‌的外壳。
　　金属材质贴着它肚子降温，沐沐长长喟叹一声。
　　温铭尝试抱它：“走，去医疗处，很快就不难受了。”
　　“卟！”只有这里最凉快，我哪都不去！
　　小人鱼抱着家‌庭管家‌的外壳乱嚎。
　　在温铭眼中‌，那是面具主播在惦记直播的事‌。
　　温铭手臂用‌力‌，把它薅起来：“先去治疗，其他的事‌不用‌急。”
　　“嗷？”什么‌其他的事‌？
　　温铭拍着它后背：“别担心，我帮你处理好。”
　　“……？”所以说是什么‌事‌？
　　温铭转为给家‌庭管家‌发文字指令：“在沐沐的主播号发布请假。”
　　家‌庭管家‌程序自动按照他说的做，然后列出几‌百行代码，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沐沐戴的耳钉疯狂闪烁。
　　家‌庭管家‌：什么‌时候没瞒住的！
　　温铭手指遮在耳钉上方，字里行间透露着威胁：
　　“机器不会说多余的话吧？”
　　耳钉萎靡不振地停止闪烁。
　　之前要帮沐沐瞒温铭，现在又要帮温铭瞒沐沐。
　　它在这个家‌里的身‌份，是不是太复杂了一点？


第70章 
　　人鱼中心停业整顿, 但人鱼医疗处由代容接手，继续营业。
　　今天，医疗处迎来了一对出名的组合——
　　温上‌将和沐沐。
　　一传十, 十传百, 这对出名的组合吸引来众多视线。
　　“天哪，沐沐生病了吗, 好担心！”
　　“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应该还好。”
　　“反倒是温上‌将……脸上‌怎么有伤啊？”
　　“这题我熟, 我家‘逆子’经常挠我，人鱼爪印就是那种‌样‌子！”
　　“能在星际最强的脸上‌挠爪印, 沐沐可以说是星际最最强了吧？”
　　沐沐身体内的燥热已经平息, 此时趴在温铭肩膀四‌处乱看‌。
　　“嗷！”那边有个漂亮水箱耶！
　　“检查完再去玩。”温铭摸了一下它额头，发现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呜。”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难受。
　　沐沐软磨硬泡，在体检舱检查后‌, 终于被‌放进心心念念的水箱里。
　　温铭在诊室等了一会儿检查结果。
　　“这条人鱼到发情期了。”医生诊断。
　　温铭怔了怔。
　　“有一部分发情期的人鱼会出现嚎叫、拆家的异状, 阶段性的体温上‌升也属于正常。”
　　温铭补充道：“它还比平时执着于气味。”
　　医生见惯不惯：“发情期自然会到处闻异性人鱼的气息，有的甚至会追着人家味道追。”
　　温铭沉默几秒：“有可能追人类的味道吗？”
　　“不太可能。”医生果断摇头，“除非那人身上‌沾了其他人鱼的气味。”
　　医生给温铭发了一份《发情期人鱼饲养事项》：
　　“最好尽快给人鱼找对象□□, 它的发情期就能早点结束，不然断断续续的, 会维持很长时间。”
　　温铭垂下眼睫，准备离开：“谢谢。”
　　“哎, 等等！”
　　医生热心地笑起来：“上‌将，您运气不错, 正好外面水箱里有一条同样‌进入了发情期的雌性人鱼, 它们可以……”
　　话没说完，温铭夺门而出。
　　水箱旁边, 雌性人鱼的主人正盯着里面看‌：
　　“哇，竟然偶遇沐沐了？”
　　温铭和一道风似的经过她‌：“沐沐！”
　　“嗷？”
　　沐沐从贝壳堆里拔出脑袋，看‌一眼他，又迅速钻进去，尾鳍开心地晃动。
　　“看‌来沐沐还想玩一会儿。”有女声笑道。
　　温铭知道沐沐就是面具主播之后‌，一期不落补完了所有直播。
　　也认出了对方，萌宠区主播，依依。
　　“我家人鱼叫一一，到发情期了，来找一下有没有它喜欢的人鱼对象。”
　　依依指着在水箱角落小憩的人鱼：“但它精神不怎么好，得给它补充一些营养素了。”
　　温铭看‌向她‌：“发情期要加营养素用量？”
　　“对。”依依惊讶地猜出，“难道沐沐也处于发情期？”
　　她‌眼里放光，大着胆子靠近温铭，提议道：
　　“您有给沐沐找雌性人鱼的打算吗？咱们这两条人鱼颜值都‌高，又都‌有名气，正合适不过……”
　　温铭黑色眼眸深邃，用水箱里听不到的音量，低声道：
　　“不合适，沐沐有喜欢的人。”
　　依依：“……的人鱼？”
　　“嗷——”
　　水箱里有人鱼突然嚎叫。
　　沐沐如同尾巴尖着火，在水箱里左窜右撞，嘟嘟囔囔：“不可以不可以……”
　　角落的一一被‌惊动：“还让不让鱼睡觉了？”
　　“一一！”沐沐指着玻璃外，“你觉得那两个有腿的，在干什么？”
　　一一望过去，看‌见依依前倾身体、靠近温铭。
　　“很明显，在找□□对象，和咱们来这里的目的一样‌。”
　　一一深深叹气：“好奇怪，我闻到你身上‌也有发情期的气味，身体却不会主动靠近你，就像物种‌有差别。”
　　“□□对象！？”
　　不行，必须创造出一个危急事件，打断他们的进度！
　　沐沐惊慌失措，馊主意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一一，打我，就现在！”
　　一一尖耳朵抖了抖：“你说什么？”
　　“还记得我上‌次试镜帮了你吧？也帮我一次好不好，打我！”
　　沐沐亮出尾巴：“快来！”
　　这副挑衅的姿势，将一一贱兮兮的性格勾了出来。
　　一一从角落游出来，表情兴奋，扑向沐沐。
　　水箱外，依依注意到这一幕：“它们终于看‌对眼了！”
　　温铭眉尾一凛。
　　【——】
　　空气荡漾起能量波，一瞬间，水箱碎成无‌数玻璃碴。
　　“嗬！”依依下意识用精神海防护自己。
　　再睁眼时，水箱不复存在，温铭一手拎着一条人鱼，没有让它们落到碎玻璃上。
　　依依吓得心跳漏了一拍：“您，您这是？”
　　吓得最惨的是一一。
　　它感受到那股精神海能量，僵成直挺挺一条。
　　不仔细看‌，还以为‌温铭拎了大型鱼干。
　　沐沐小心翼翼戳了一下它：“一一，别怕，我主人精神海就是这样‌，时不时溢出来一点能量，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人鱼。”
　　温铭不动声色拉远两臂距离，分开两条人鱼的接触。
　　他将一一放进依依身边的人鱼笼里：“抱歉，带它检查一下，被‌吓出什么问题我负责治疗费用。”
　　听到巨响，医疗处负责人代容来查看‌情况。
　　她‌也帮着温铭解释：“他精神海不太稳定‌，误伤到你的人鱼了吗？”
　　依依探进人鱼笼，摸了摸一一：“它对生人反应都‌很大，没事。”
　　她‌带人鱼去检查身体。
　　“听医生说沐沐到了发情期？”代容给温铭几种‌药，“这些能帮它度过这段时间。”
　　沐沐精神头很好地冲代容打招呼：“嗷嗷！”
　　“乖沐沐。”代容对它笑了笑，询问温铭，“你精神海什么情况？”
　　“没控制住。”
　　代容拧眉：“又是精神海躁动？”
　　“没有。”温铭似有难言之隐，“只是没控制住。”
　　“？”代容认真感受他的精神海，放下心来，“记得赔偿水箱。”
　　*
　　“嗷~呜呜！”
　　原来尾巴痒是因为‌发情期！
　　小时候听鲛人妈妈讲过，发情期是一个很重‌要的时期，本能和感情会交织，帮鲛人找到此生挚爱。
　　我长成一条可以勇敢说爱的成熟鲛人啦！
　　回到家后‌，沐沐晃着尾巴，“嗷”的音色轻飘飘。
　　“心情很好？”
　　温铭配好药片，将其溶入特质液，摇晃成没有苦涩味道的药水。
　　沐沐往他身上‌爬：“呜？”怎么，你心情不好？
　　温铭将药水放置到一旁，腾出双手抱稳它。
　　“嗷。”你精神海刚才都‌不受控制了，快来疏导吧！
　　沐沐根本看‌不懂温铭现在的眼神，逮着他的嘴就亲。
　　温铭半推半就地接受：“沐沐，人类接吻的时候，会闭眼睛。”
　　沐沐赶紧闭眼。
　　温铭却耍赖似的，目光黏在它脸上‌，很快占据了主导权。
　　他耐心十足，从沐沐嘴角开始啄吻，缓慢移到饱满的唇瓣。
　　这可急坏了沐沐。
　　它闭着眼睛乱啃，却总对不准，喉咙“哼哼”声不断，表达不满。
　　“别急，人类要在深度亲吻前，询问对方是否喜欢自己。”温铭卡住它下巴，就是不满足它。
　　沐沐喉咙里顿时变成“咕噜噜”的声音。
　　“嗯，我也喜欢。”
　　温铭回答完，终于不再“折磨”沐沐，唇齿相接处，水声连连。
　　“呜？”不太对啊！
　　沐沐眼皮偷偷掀开一条缝：咱们不是在疏导吗？你管这个叫接吻？
　　它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温铭覆在眼前的手掌挡住视线。
　　黑暗中，它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舌头的挑逗；
　　以及变得越来越不规矩的双手……
　　沐沐突然生出了退意。
　　“唔！”
　　沐沐挣扎着挺直身体，气喘吁吁地讲道理：
　　“嗷嗷。”你刚才说的都‌是人类的接吻规矩，我又不是，我想睁开眼睛亲亲。
　　温铭猜出了它在说什么。
　　“是吗？你不是？”
　　他的声线比平时暗一些，仿佛蕴藏深意，又仿佛是无‌意义的呢喃。
　　沐沐不自在地挪动身体：“……嗷。”
　　鱼尾覆盖一层鳞片，触觉不如皮肤那么灵敏。
　　但它此刻隔着鳞片，也能觉察到身下不太对劲。
　　有东西硌着它。
　　“唬！”什么玩意啊，戳来戳去的好麻烦！
　　沐沐气势汹汹低头找：“嗷。”你等着，我帮你拿出来，那么大东西，你揣着也不舒服吧？
　　它一摸，和被‌扎破的气球似的，气势骤降。
　　人鱼室彻底安静。
　　沐沐尴尬地在空气中吐泡泡：“咕嘟咕嘟……”
　　哈哈，这不是巧了吗，你也到发情期啦？
　　温铭眼神和身下不同，冷静地注视它。
　　好似在等它坦白‌什么。
　　沐沐不敢和他对视，左看‌看‌右瞅瞅，最后‌选择拿来温铭刚才调配好的药水。
　　“嗷。”这是缓解发情期的药，你看‌上‌去比我更需要……
　　沐沐拔开药水的瓶塞，低头，对准存在感极强的某物：
　　“嗷？”直接浇，它就会降下去吧？
　　温铭浅叹一声。
　　他按住药瓶，把沐沐抱回人鱼池：“药不苦，喝了。”
　　沐沐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温铭呼吸依然灼热，下颌绷紧，意识游离于忍耐和无‌法‌忍耐的边缘。
　　“沐沐……”
　　他眼中盘旋复杂思绪：“你不用担心康康，它在我母亲那里治疗。”
　　沐沐只顾着点头。
　　等温铭身影消失，沐沐才放松鱼身。
　　它乖乖喝掉药，见效很快，有些迷糊的脑袋开始转动。
　　不用担心康康……康康！？
　　沐沐竖起一身鸡皮疙瘩。
　　主人怎么知道它和康康的事？
　　面具主播的身份，暴漏了！
　　沐沐在人鱼池游得乱七八糟，满腹纠结：
　　现在该去找主人坦白‌吗？
　　不行，现在去，一定‌会看‌到不该看‌的场面。
　　它闷头游，一头撞到了假山上‌，思路瞬间通畅：
　　“嗷！”我才不要就这样‌坦白‌呢！
　　主人知道了面具主播的事，却假装不知道，要不是提起康康露出马脚，它岂不是还要整天捂马甲？
　　它也要假装不知道，面具主播，出击！
　　“滴滴，您收到了来自代言公司寄来的包裹。
　　包裹简介：邀请您参加慈善晚会，这是礼服。”
　　沐沐取回礼服，在身上‌比划：
　　“小管家，我终于明白‌衣服尺码为‌什么合适了，都‌是他用手一寸寸量过的！”
　　家庭管家程序运转卡顿：“？”
　　“告诉你一个秘密，主人知道我是面具主播。”沐沐叮嘱道，“你别告诉他我知道。”
　　家庭管家：求求你们两个饶了我吧……


第71章 
　　代容给的药效果显著, 沐沐嗜睡几天，没再受发情期症状困扰。
　　这几天，它头发和指甲快速生长, 尤其是头发, 一周就长得比剪短之前还‌长。
　　温铭增加在家办公的时‌间，每天帮它修指甲, 学着编长发发型。
　　温铭的星网圈也涨粉不断：
　　“上将手艺日渐精湛啊，长发沐沐也可爱得令人发狂！”
　　“您是个合格的萌宠博主了, 只‌要您开直播让我们吸一吸漂亮沐沐，明年的‘最具影响力主播’我肯定投一票。/歪眼笑/”
　　“很欣赏温上将给沐沐挑的编发款式, 不紧绷不勒头发, 让人鱼舒适永远排在第一位。”
　　“太用心‌了，让我想‌起了温氏宣传片里的那句‘TA是干涸精神海中唯一的安慰’。”
　　“所以为什么把字幕打成TA？装高级吗？”
　　“我的理解是，不把人鱼仅仅当‌成疏导的宠物‌, 他/她更是陪伴人类的家人。”
　　“感动, 多贵的产品我也给我家宝贝人鱼买！”
　　“那‘无关价格’是什么意思，温氏救助的那批人鱼要拍卖领养吗？”
　　“恰恰相反，温氏即将开慈善晚会, 给人鱼募集善款，人鱼康复后进行爱心‌领养, 不需要星币。”
　　一开始只‌有‌爱心‌人士紧密关注慈善晚会，而晚会当‌天, 公布的邀请名单中赫然出现面具主播。
　　瞬间点燃网友的好奇。
　　磕CP的帖子又一次讨论得沸沸扬扬：
　　“面具主播大大方‌方‌出席温氏举办的活动，终于要正式同框了！”
　　“希望二位同框时‌笑得甜一点, 我截图当‌结婚照欣赏。”
　　“冷静, 这种关于人鱼的活动，面具主播本来就很可能参加, 和举办方‌是谁没有‌关系。”
　　“唉，就算他们两个接触我也看不到，晚会邀请的都是身‌价高的人士和贵族。”
　　“@温氏官网，快去看，有‌直播通道‌！”
　　“还‌是官方‌霸霸懂我们爱看什么，一点进去镜头就对着小主播拍。”
　　沐沐站在慈善晚会入场处傻乐。
　　他一想‌到温铭今早出门时‌的话‌就想‌笑——
　　‘沐沐，今晚公司有‌活动，我晚上十点之后才‌能回来。’
　　凭借沐沐的智慧，一下子就听‌出了温铭的言外之意：‘你放心‌参加活动，我今天也假装没发现。’
　　“装，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沐沐叉腰，气‌势十足瞪向场地内：
　　主人，我来“狙击”你喽！
　　“……主播？”摄像师实在看不下去，提醒道‌，“直播画面切到你了，注意表情管理。”
　　沐沐收起咧着的嘴。
　　他从收到的礼服就能看出，这次活动相当‌高级。
　　礼服配饰复杂到包裹里附了一张穿戴说明书。
　　沐沐学着周围人，矜持地朝镜头打招呼：“大家好，我是‘人鱼语同声传译’主播。”
　　摄像师暗中比划大拇指：很好，就是这样‌！
　　【像模像样‌呢，比起刚开始直播那会儿，现在和个正常人一样‌。】
　　【我相信楼上无贬义，但用词哈哈哈！】
　　【实话‌实说，我馋小主播的身‌子……】
　　【+1，这身‌段，这比例，远远没看见面具的时‌候，以为是哪个当‌红偶像走过来了。】
　　【能把这么繁杂的衣服撑起来，身‌材没得喷，看着瘦却有‌料的那种。】
　　沐沐的矜贵形象只‌维持了几秒。
　　“嗬！”他嘴巴张得简直能放进一个拳头，“那个人，难道‌是！？”
　　摄像师小声：“表情管理！主播，表情……”
　　“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沐沐兴奋得像头刚放出来的斗牛，一溜烟飞奔出去。
　　摄像师呆滞地将镜头对准他——
　　沐沐灵活地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单手在一张圆桌上撑了一下，轻盈地跨过去，仿佛误入贵族聚会的街边跑酷选手。
　　【“他现在和正常人一样‌”，这话‌还‌是说早了。/狗头/】
　　【@星际田径队，这里有‌一名潜力运动员，可以拉去跑步或跳高。】
　　【最具影响力名不虚传，他一出现，不管以怎样‌的方‌式，都能成为全场焦点！】
　　【救命，帅到我了，小主播真‌有‌生命力，和一缕清风似的。】
　　【羡慕他的洒脱，不在意其他人的眼神。】
　　【活得肆意一点，是他交给我最重要的事。】
　　八成弹幕都在讨论面具主播，导播果断切换机位，切到距离他最近的镜头。
　　“天哪，是真‌人！”
　　沐沐停在一位女士面前，双手捂着胸口：“我是你的粉丝！”
　　狗血剧女主角的演员诧异道：“谢谢，我也是你的粉丝。”
　　她摆出握手的姿势。
　　沐沐伸出的手颤颤巍巍：“我可以碰吗？你是现实中存在的人类吗？”
　　演员忍俊不禁：“你刚才‌跑过来的动作真‌利落，和一直坐着直播的形象差别很大，也打破了我的次元壁。”
　　是个好人！
　　沐沐下了这个判断，与她握手：
　　“第三十集 的最后，你和男主角一起参加家族聚餐，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演员回忆了一会儿，解答他的问题。
　　然后沐沐接连询问了几十集的剧情。
　　演员几乎把剧本重新演了一遍，忍不住吐槽：
　　“你看剧，怎么掐头去尾的？”
　　“家里管得比较严，只‌让我看三十分钟，但每集有‌四十分钟。”沐沐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就说怎么跑那么快，原来面具主播也追星。】
　　【家里管得严？主播几岁，还‌被父母设置使用电器权限？】
　　【不一定是父母管，我记得小主播早期直播的时‌候，提到他有‌一个在温氏上班的家人……】
　　【对不起温上将，我刻板印象了，一听‌到温氏管得严的人，我只‌能想‌到你。】
　　【“文具”CP粉就是全星际最擅长挖糖的粉丝！】
　　现在是慈善晚会的入场环节，镜头转回了入口处。
　　已经入场的嘉宾，则按照主办方‌的分组，落座圆桌。
　　弹幕刷屏：【主办方‌，你一定知道‌大家想‌看什么，求求把温上将和面具主播安排到一桌吧！】
　　最终沐沐和演员坐在了一桌。
　　桌上摆的高脚杯散发酒水味道‌，沐沐闻不惯，左顾右盼。
　　演员顺着他的目光找过去：“你在找人吗？”
　　“嗯，没找到。”沐沐大方‌承认，“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在座位上。”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身‌后，有‌人直勾勾盯着沐沐看，礼貌的话‌从他口中讲出来，却带上放荡的意味。
　　沐沐今天为了配合礼服，将头发挽了上去，露出白皙干净的后脖颈。
　　那人的目光大剌剌在他露出来的皮肤扫来扫去，宛如阴暗角落滴下来的黏液。
　　“？”沐沐浑身‌一激灵，不爽地回头，“不可以。”
　　“谢谢。”对方‌直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端起酒杯。
　　“你怎么学的人类语，我说的是不……”
　　演员拉住沐沐，小声劝说：
　　“他是出了名的不讲理投资人，仗着富有‌，就喜欢欺负没有‌贵族身‌份的漂亮男女，越惹他越会黏过来。”
　　沐沐摸了摸自己耳朵：“他好奇怪，刚才‌开始就从背后盯着我，你说他是不是……”
　　演员面色凝重地点头。
　　沐沐愤愤道‌：“果然，他看上我耳钉了！”
　　沐沐不需要再费尽心‌思伪装，这次戴着耳钉来参加活动。
　　“听‌说主办方‌只‌会请身‌价高的爱心‌人士，看来他们选人有‌问题。”
　　沐沐斜睨投资人：“还‌有‌这种想‌偷耳钉的扒手混进来。”
　　演员：……
　　他们之间的小声嘀咕，反而让投资人自我感觉良好，陶醉地抿酒。
　　沐沐啧啧摇头：“你瞧，死装死装的，他富有‌说不定也是装出来的！”
　　“你真‌不清楚你白白嫩嫩的耳后皮肤有‌多漂亮吗？”演员努力解释，“他看上你了，不是你的耳钉！”
　　沐沐愣住。
　　看上就是喜欢的意思吧？正好观察一下人类之间是怎样‌表达喜欢的！
　　他朝投资人伸手：“你好。”
　　“还‌算你有‌眼色。”投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握上他的手，调情道‌，“有‌没有‌人夸过你手指很好看？”
　　他抓住不放：“摸起来手感也好，一点茧子都没有‌。”
　　沐沐嫌恶地弹开他的手。
　　“嘶，还‌挺有‌力气‌。”投资人甩了甩手，“手指那么细，没想‌到不娇弱。”
　　沐沐屈伸手指：“当‌然不弱。”
　　我这一爪子下去，你怕是有‌点痛哦。
　　此时‌，台上有‌歌手进行演唱，描述爱情的直白歌词婉转于曲调中。
　　“歌词写得不错，正适合咱们之间的氛围，对吧？”
　　沐沐：？
　　投资人兴致高涨：“怎么不说话‌？你的声音那么好听‌，不说多可惜？”
　　他拉近距离：“或者，你也想‌唱歌了？”
　　同一桌子上的人听‌到这话‌，纷纷惊奇：“面具主播要唱歌？”
　　“看来大家都想‌听‌。”投资人刁难道‌，“别扫大家兴，表演一个吧！”
　　沐沐认真‌看着他：“你确定想‌听‌？”
　　“确定！”
　　投资人嘻嘻哈哈的，浑然不知即将听‌到什么……
　　沐沐深情演绎了一曲苦大仇深、撕心‌裂肺的狗血剧主题曲。
　　准确地说，他没能唱完。
　　唱了没几句，桌子上的几人差点给他跪下：
　　“是我们错了，求你停下来！别开腔了！”
　　离沐沐最近的投资人受到了难以挽回的“重创”，哆嗦地抖出一些酒。
　　沐沐满脸期待：“怎么样‌？”
　　投资人差点憋到便秘，才‌找到合适措词：“难以形容，饱含情感，很复杂……”
　　沐沐自己为自己鼓掌：“对！狗血剧就是那种感觉，我完美地唱出来了！”
　　*
　　“砰！”
　　晚会唯一的单人包厢中，酒杯被重重放上桌面。
　　从温铭的视角，可以纵观活动场地内发生的一切。
　　“给了你戳穿我的动机，却不来找我。”
　　精神海哀怨地散出一股能量，朝眼神不规矩的某人袭去。
　　温铭轻叹：“快来，我真‌的忍不住了……”


第72章 
　　投资人揉着耳朵缓了许久, 耳边终于不再环绕沐沐的魔性歌声。
　　他连忙转移话题，端起高‌脚杯：“主播，相信你听‌说过我‌是‌谁, 不敬我‌一杯酒吗？”
　　沐沐后仰, 离杯口的味道远一些：“我‌不喝。”
　　“不是‌我‌敬你，是‌你……算了。”投资人强行将沐沐的酒杯塞进他手‌里, “就当我‌敬你，给个面子？”
　　沐沐撇嘴。
　　观察这人怎么表达喜欢, 还‌不如多看‌几部爱情‌剧呢！
　　“行，你喝。”
　　沐沐与对方碰杯的瞬间, 指甲寒芒一闪。
　　投资人的高‌脚杯被‌割断, 一碰杯，杯口向他倒去，洒了满身酒水。
　　“嘶！”他从椅子上弹起来‌, 扔掉断成两截的杯子。
　　沐沐憋着笑得瑟：“哎呀, 你太倒霉了，拿到‌了质量不好的杯子。”
　　投资人擦几下湿淋淋的衣服，暗骂一声。
　　沐沐挥手‌：“快去换衣服吧, 这个座位不会给你留，别回来‌了。”
　　“你在暗示我‌什么？”
　　投资人暧昧地挑眉：“那么……你和我‌一起去, 帮我‌换衣服，怎么样？”
　　“你连衣服也不会换？”还‌不如我‌一条鱼呢。
　　投资人以为有戏, 俯身摸向他的大腿。
　　“？”沐沐下意识伸爪子，向前挠了一下。
　　投资人皮带“嘣”的一下整齐断开, 裤子向下滑。
　　周围发出哄笑。
　　“你！”投资人抓住裤子, 怒叱，“你故意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敢对我‌使坏？”
　　单人包厢，温铭晃了晃杯中烈酒，冰块撞击杯壁。
　　一道锐利的能量轰然击碎包厢玻璃，朝外扩散。
　　【——】
　　场地音响中的歌声，突然变为刺耳噪音。
　　所有人捂住耳朵，生出无力抵抗的惊惧。
　　等一切平息，沐沐所坐的这一桌，除了沐沐的杯子，其他全‌部碎裂。
　　大家缓慢咽唾沫，小心‌翼翼感受那股能量的去向——
　　能量粒子聚集在面具主播周身，调皮地绕他转动，时不时蹭着他撒娇。
　　而那些能量感受到‌其他人窥探的目光，立马暴露恐怖的本质，如同野兽标记了自己的地盘。
　　星际独一份的控制能力和穿透力。
　　是‌温上将的精神海！
　　投资人脸上血色尽褪，双腿颤抖着退后：
　　“你……那个CP帖的内容，其实是‌真的？”面具主播的确是‌温铭护着的人？
　　沐沐手‌忙脚乱把酒杯放桌上，后怕道：
　　“这些杯子质量都不好啊……”
　　“很抱歉惊动了大家，请移步到‌另一处就坐！”许特‌助急匆匆赶来‌，安排沐沐这桌人。
　　他特‌意拦下投资人：“我‌核查发现，您的名字已经从邀请名单上划去。”
　　“……啊？”投资人展示湿衣服和断了的皮带，“门口还‌有直播机位，我‌这副样子怎么出去？”
　　许特‌助毫无动摇：“请立即离开。”
　　投资人还‌想争论，空气‌中残留的能量和猛虎一样，尖牙比划他的脖子。
　　他顾不上自己的姿势有多滑稽，就那样提着裤子逃跑了……
　　沐沐见到‌许特‌助，热切地与他打‌招呼。
　　“您好。”许特‌助尊敬地点头，“有什么需求直接跟我‌提。”
　　沐沐眼睛放光：“你知道温铭在哪里吗？我‌感受到‌他的精神海了！”
　　“他在……”
　　“各位来‌宾，让大家久等了，入场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也将全‌程直播，我‌宣布，慈善晚会正式开始！”
　　直播机位对着舞台，温氏的工作人员们耳麦中出现催流程的声音。
　　“不好意思，主播，我‌等会儿再带您找他。”许特‌助改口道，“下一个环节就是‌关于您的，先准备上台吧。”
　　“我‌第一个上台？”沐沐手‌心‌出汗，在裤缝擦了擦，“要表演什么？”
　　许特‌助安慰道：“别担心‌，是‌您最‌擅长的事‌情‌。”
　　现场音响中的音乐换成了伤感的纯音乐。
　　主持人严肃地介绍：“近期，‘人鱼中心‌禁锢人鱼’的消息引起各种猜测，今天就为大家探明那批人鱼受到‌了怎样的待遇。”
　　【开头就是‌重磅话题，坐等揭秘。】
　　【温氏的活动敢说敢做，给人鱼建设救助基地，还‌帮它们还‌原真相。】
　　【所以我‌只买温氏的人鱼用品，他们一切以人鱼的需求出发，看‌得出来‌温总真心‌为人鱼考虑。】
　　【毕竟上将把沐沐养那么好，对人鱼差不了！】
　　殷教授双手铐着星铐，被‌元帅押上台。
　　殷教授脸颊凹陷，眼下青黑，精神状态极差，却依然套了一件洁白大褂。
　　台下一片哗然，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现场好乱，什么情‌况？】
　　【网友隔着光脑感受不到‌，我‌在现场，殷教授精神海明显是残缺的。】
　　【嘶，太惨了，听‌说精神海残缺带来‌的折磨生不如死，怪不得他气‌色这么糟糕。】
　　元帅接过话筒：“这位是‌人鱼中心‌的前负责人，殷教授，人鱼中心‌禁锢近百条人鱼，对它们做了什么？”
　　“禁锢？”殷教授轻笑，“用词不当，那些是‌我‌救助的人鱼，每一条都有领养记录。”
　　他的这套说辞，元帅听‌得耳朵生茧子：
　　“我‌查了领养记录，你伪造不同身份，反复领养人鱼，并且那些人鱼被‌发现时，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
　　“救助的人鱼，来‌人鱼中心‌时就带伤，和我‌没关系。”殷教授一口咬定。
　　元帅暗中翻了一个白眼。
　　她试着找过人证，但殷教授管理很厉害，和实验室相关的人，大部分不了解“鲛人”内情‌，少‌数内部人嘴特‌别严，什么都不说。
　　所以她和温铭商量，举办了这场慈善晚会。
　　人证找不到‌，就找人鱼证！
　　元帅做了个手‌势，主持人随即推上来‌一个人鱼笼。
　　“这是‌在人鱼中心‌发现的其中一条人鱼，它在临时救助基地经过救治，恢复得很好，精神状态也最‌平稳。”
　　元帅食指竖在嘴前，向台下示意：“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吓到‌它。”
　　【嘘——】
　　【听‌说那些人鱼胆子超级小，连吃鱼粮都会先看‌周围人的眼色，有人动作大一点，就应激到‌身体僵硬。】
　　【症状这么严重？我‌不相信殷教授只是‌单纯的救助！】
　　【我‌在人鱼中心‌医疗处工作，殷教授永远温文尔雅，见一面就能记住每位职员的名字，每天道“工作辛苦了”，给人鱼治疗时也很温柔。】
　　【没有证据，太难判定了……】
　　元帅掀开人鱼笼上半部分，里面的人鱼冒出一双眼睛，警惕看‌她。
　　元帅后退几步，亮出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的武器。
　　人鱼略微放松，继续观察环境——
　　“嗷！！！”
　　当殷教授的白大褂印入人鱼眼帘，它发狂一般嚎叫，面露绝望。
　　元帅递过去零食：“别害怕，没有人再伤害……”
　　“嗷啊啊！”人鱼剧烈弹动鱼尾，朝殷教授反方向，不顾一切地跳出去。
　　【它的反应足够证明一切。/微笑/】
　　【众所周知，人鱼最‌不擅长表演，它发自内心‌害怕殷教授。】
　　【也不能光凭它的反应推测，说不定它看‌到‌了强光或其他。】
　　在元帅去接人鱼前，有一道身影更迅速地扑过去，垫在人鱼身下。
　　元帅倒吸一口凉气‌：“主播，没事‌吧？”
　　沐沐抱着人鱼起身，衣领别的麦收音：“没事‌，我‌经常练鱼跃的动作。”
　　【鱼跃？他不仅能去田径队，还‌能进排球队。】
　　【他高‌难度接人鱼后，甚至能保持面具不掉……我‌才没有说我‌希望落空了呢！】
　　【小主播这套衣服价格至少‌繁华星球两套房，他穿着往地上滑，就不心‌疼吗？】
　　【他对人鱼超级好，而且面具主播你们还‌不了解吗，对星币没什么兴趣！】
　　沐沐根本不清楚身上穿了两套房，他将人鱼放回水中，随手‌拍几下衣服沾的土。
　　人鱼鼻尖朝沐沐闻了闻，抱住他手‌臂哼哼。
　　“嗯，我‌来‌啦，别怕。”
　　沐沐拍着人鱼后背，与它拥抱。
　　人鱼耳朵上的标签擦过沐沐的耳钉，只有它们知道，这是‌51号和55号之间的依偎。
　　【美好的画面，眼角莫名其妙湿润了。/泪目/】
　　【刚才还‌难以控制的人鱼，却愿意贴近面具主播。】
　　【我‌看‌直播的时候，我‌家人鱼听‌到‌小主播声音，还‌会探过头来‌看‌呢。】
　　【先天人鱼亲和圣体！】
　　【就连星际最‌有声望的翻译家，翻译时也无法百分之百传递语言，但面具主播绝对能百分百传递人鱼的心‌声！】
　　元帅隔在人鱼和殷教授之间，精神海盯防着殷教授。
　　“主播，您接下来‌的话，将作为证词，需要您如实翻译，可以吗？”
　　“我‌保证不说谎！”
　　沐沐带着恨意仇视殷教授，和51号的眼神如出一辙。
　　“人鱼说，穿白色衣服的这个人虐待了它和其他人鱼，不给它们吃饱食物，还‌经常电击它们的尾巴……”
　　沐沐避开实验室的部分，一字一句昭示人鱼们遭受的苦难。
　　【气‌炸了，人鱼是‌唯一能疏导人类精神海的物种，善待、爱护它们是‌星际人类的共识！】
　　【没想到‌殷教授所有的温和善良都是‌装的，竟然狠毒到‌虐待人鱼，不可饶恕！】
　　【不给他一个“好”结果‌，我‌敢肯定星网要闹翻。@星际法院】
　　“当啷！”
　　星铐剧烈晃动，殷教授对着镜头大喊：“你们不要被‌误导，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只有……”
　　元帅用精神海镇压他的动作，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实验室’‘鲛人’都属于军事‌机密，你透露任何信息，我‌就有权力当场处决你。”
　　殷教授残缺的精神海剧痛，神色扭曲，魔怔一般小声重复：
　　“我‌都是‌为了人类，为了人类……”
　　“闭嘴。”
　　元帅淡声打‌断：“你隐藏起来‌调查鲛人，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渴望征服那股力量？别找理由了，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
　　殷教授说不出话，瞪着她，目眦欲裂。
　　元帅推了他一把：“走！”
　　她没有像来‌时那样，从后台带殷教授上场，而是‌让殷教授径直穿过嘉宾。
　　“哗啦！”
　　不知是‌谁先将酒泼到‌他身上，众人愤怒地拿起手‌边东西砸他。
　　短短几步，殷教授白大褂上沾了菜叶、酱料、蛋液……那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发出糟糕的怪味。
　　殷教授眼前恍惚。
　　他被‌碾碎精神海的时候，想要活下去；被‌戳穿虐待人鱼时，也想活下去；
　　但现在，他被‌扔了满身垃圾，被‌无数只手‌指着鼻子骂。
　　他最‌在意的整洁白大褂和名声，全‌部被‌毁了。
　　“干脆现在就杀了我‌吧。”殷教授眼睛黯淡。
　　元帅又推了他一下：“继续走，你死了我‌也会拖着你尸体走完这段路。”
　　被‌实验室折磨到‌终生留下心‌理阴影的人鱼、在海洋星活在警惕中的鲛人，都等着你走过去，向他们认罪。
　　“嗷？”
　　人鱼笼中的51号抓紧沐沐衣服，无措听‌着台下一片混乱。
　　“没事‌了。”沐沐摘掉麦，用坚定的眼神传输安全‌感，“咱们的种族，终于能迎来‌各自的安宁和自由。”
　　“嗷！”
　　“嗯嗯，太好了！”
　　天空飘下轻柔的细雨，仿佛在与他们共同庆祝。
　　工作人员们很快清理好场地，进入募捐环节。
　　他们为嘉宾们分发信封，在里面放入要捐出的支票，信封外写对救助人鱼的祝福。
　　“大家多吃点，养好身体，我‌找你们玩……”
　　沐沐笔尖停顿，点了一下耳钉：“小管家，游戏的游怎么写来‌着？游戏的戏我‌也不会，一起告诉我‌吧。”
　　他账户里有一笔可观的余额。
　　大部分写到‌支票上，放入捐款信封，剩下的……
　　“可以多给我‌一个信封吗？”
　　沐沐将剩余的放入另外要来‌的信封中，用尽自己的词汇量，歪歪扭扭写下：
　　“今天吃顿好的吧！”
　　*
　　温铭点开光脑，查看‌刚收到‌的消息。
　　代容：人鱼发情‌期的药只能缓解症状，并不是‌完全‌抑制，你多注意沐沐的情‌况。
　　比如说长时间离水，又突然接触水的情‌况，就有可能失去药效，虽然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出现。
　　温铭眉梢微动，向外望去——
　　小雨淅淅沥沥淋进室外场地。


第73章 
　　这‌场雨对于慈善晚会来说, 无伤大雅。
　　大家将光脑打开下雨模式，展开透明伞面，继续碰杯、社交。
　　沐沐跑到有‌遮雨棚的取餐区, 呼噜噜摇晃脑袋, 甩掉水珠。
　　“别！你这‌样雨都飞到食物上了！”一个温氏员工赶来阻止。
　　“哦哦，不‌好意思, 习惯了。”
　　人类形态的头发‌会沾水，沐沐摸了一下头顶, 手心‌湿乎乎的。
　　员工递给他一条新毛巾：“用这‌个擦吧。”
　　“谢谢！”
　　员工新奇地观察他一举一动：“面具主‌播，你研究人鱼真厉害, 刚才甩水的动作, 和我家人鱼一样。”
　　人类不‌这‌样甩吗？
　　沐沐眨了眨眼：“干人鱼语这‌一行的，总要有‌点‌辨识度。”
　　员工更兴奋了：“太帅了！”
　　“嘿嘿。”沐沐目光定‌在员工衣服上的温氏logo，“你们公司的员工都在这‌里吗？”
　　“对, 今天全体员工来外勤加班, 我负责这‌一片甜点‌区。”
　　“那你知道温铭在负责哪一片吗？”
　　“他啊……”员工抓耳挠腮，“没人会给他分负责区域吧，他哪里都可能出现。”
　　沐沐挠了挠毛巾, 委屈道：“果然，他专门躲着我, 不‌然早就‌来找我了。”
　　员工嘴巴大张，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我就‌知道那个帖子‌里磕的都是真的！”
　　“？”
　　“主‌播, 你可以用光脑联系他，到时候直播镜头肯定‌怼着你俩拍。”
　　员工期待道：“CP帖好久没有‌新内容磕了, 给孩子‌们产点‌粮吧！”
　　沐沐局促地掏了掏口袋。
　　早知道就‌带点‌鱼粮来了, 没料到还‌有‌人类会跟人鱼讨粮吃……
　　“我不‌想直接联系他，因为他不‌知道我会找他。”毛巾被沐沐拧成了麻花。
　　“原来你们进展到这‌一步了……”
　　员工安慰道：“以他以往的表现, 我敢肯定‌他对你也有‌感‌觉，如果不‌想主‌动出手，要不‌要试探一下？”
　　沐沐对“情感‌导师”深信不‌疑：“试探？”
　　“你有‌没有‌害怕的东西，或者曾经的心‌理阴影，他看你遇到危机，说不‌定‌会冲过来！”
　　沐沐缓缓转向甜品区：“这‌里有‌没有‌含有‌牛奶的食物？”
　　“你问对人了，甜品区最不‌缺牛奶制品！”员工拿来一小块奶油蛋糕，“动物奶油的，你看怎么样？”
　　沐沐凑过去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我假装吃，然后他会来阻止我吗？”
　　“只要他看到，就‌能成功。”
　　员工信誓旦旦，注意到沐沐面具鼻尖有‌奶油，伸手：“你沾到奶……”
　　突然间，眼前一花。
　　一只手臂从沐沐身后出现，揽住他后退，躲开员工擦奶油的动作。
　　沐沐踉跄一步，后背靠上的胸膛，感‌觉极其‌熟悉。
　　他把差点‌喊出来的“主‌人”忍回去，转头，眼睛亮得如同银河：
　　“好巧啊，在这‌里也遇到你了！”
　　温铭感‌受他皮肤的温度，体温正常：“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沐沐和平时见到他一样，秒变小话痨，“出门感‌觉可舒服呢，前几天闷在家里，睡觉睡得没什么精神……”
　　员工近距离吃到了CP发‌的粮，快要喷射幸福的泪水。
　　文具CP上大分！
　　温铭向员工颔首示意：“我来接待面具主‌播。”
　　员工立即给他们留出二人世‌界，临走前，还‌朝沐沐wink：
　　好机会，把握住，拿下！
　　沐沐顺利接收信号：明白，继续试探！
　　他嗷呜一口就‌要吞奶油蛋糕。
　　温铭像阻止贪吃人鱼那样，卡住他下巴，手法‌娴熟：
　　“出门还‌乱吃？”
　　沐沐怂成老实鱼：“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温铭双眼微眯。
　　他家小人鱼乖巧的“嗷嗷”声，翻译出来其‌实是敷衍的话？
　　沐沐自知理亏，和人鱼挨训时一样，嘴巴微微嘟着吐泡泡，“咕嘟咕嘟”。
　　他知道自己一做这‌个动作，温铭就‌狠不‌下心‌训他了。
　　果然，温铭轻声叹气，取走他手上的奶油蛋糕：“想吃甜点‌？”
　　沐沐瞬间支棱起耳朵，点‌点‌头。
　　在拿捏温铭这‌件事上，他从未失手。
　　温铭帮他擦掉面具上沾的奶油，换来一块芋泥和椰奶做的无乳糖蛋糕。
　　【咦？直播画面怎么突然切机位了？】
　　【两点‌钟方向，甜品区，那两人难道是……】
　　【卧槽，真的同框了，好养眼啊！】
　　【这‌个机位硬生生拍出了“地下情”的感‌觉，导播太会了。/赞/】
　　【我看谁还‌敢说“文具”不‌是真的，温上将在喂小主‌播吃蛋糕啊啊啊！/螺旋升天/】
　　【众所周知，甜品区最甜的不‌是甜品。/狗头/】
　　“太好吃了！”
　　沐沐尝了一口，扒住温铭胳膊，等他剥蛋糕纸：“快点！快点！”
　　温铭剥完，沐沐却将蛋糕推向他：“你吃。”
　　温铭习惯吃营养剂，只在边缘咬了很小一口。
　　“大口吃！不‌要担心‌星币，我养你！”
　　沐沐以为他不‌舍得吃，掏出信封递过去：“这‌是给你的，今天吃顿好的吧。”
　　温铭扫过信封上的字：“‘顿’字写错了。”
　　“我……回家练半页方格纸，行了吧。”沐沐偷瞄他，“你不‌要再装，我知道你知道了！”
　　温铭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嗯，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
　　“？”
　　沐沐双眼绕成两卷蚊香：“你等等，给我一点‌理解的时间，这‌对我来说是外语。”
　　还‌是没能学透人类语啊……
　　温铭收好信封，拨出一个光脑通话，对控制直播的导播说：“转移机位。”
　　“收到！”
　　【怎么不‌拍了，正看到兴头上！】
　　【求求了，再给我看一眼，让我只买温氏产品也愿意。/撒泼打滚/】
　　【直播间热度刚刚冲到顶峰，为什么不‌把握住温上将和小主‌播的话题度呢？】
　　【说不‌定‌有‌不‌能透露的信息，比如他们彼此的称呼，继续拍的话，能从嘴型读出来。】
　　“沐沐。”
　　温铭认真注视沐沐，仿佛能透过面具，看清他的脸：“鲛人能变成人形？”
　　“族长说它‌只听说过我变人。”
　　温铭半垂眼帘：“为什么不‌告诉我？”
　　沐沐抠着衣角，以为他生气了。
　　“只有‌你一条鲛人进入人类社会，自己摸索，自己闯荡，不‌孤单吗？至少让我陪着你。”
　　场地音响播放一首舒缓的背景音乐。
　　大提琴音色缓缓流淌，伴随温铭的声线，如水波荡漾在沐沐耳边。
　　情愫勾着沐沐漂漂荡荡，起起伏伏：
　　“那，那以后都陪着我，好不‌好？”
　　小人鱼不‌会克制感‌情，眼神炽热，浓烈却不‌放肆：
　　“鲛人妈妈让我获得平等的人类身份，再用人类形态和你重新相识。
　　你现在立马忘掉我，快！”
　　温铭勾起嘴角，配合地伸手：“你好，我叫温铭。”
　　“你好，我叫沐沐！”
　　沐沐握上他的手，上下摇了摇：“我的职业是人鱼语主‌播，家住你的家庭住址，有‌点‌小钱可以补贴家用。”
　　温铭轻笑出声。
　　“我条件不‌错吧？”沐沐努力推荐自己。
　　“滴滴！”
　　家庭管家收到许特助的信息，沐沐更加来劲：“而且我有‌一点‌地位，你的同事联系我，让我当剪彩的嘉宾！”
　　沐沐说完就‌慌了，挠温铭手心‌：
　　“糟了，怎么会让我剪彩，什么叫剪彩啊，我要做什么？”
　　温铭侧身揽住他：“别怕，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能去？太好了！”
　　沐沐靠着他肩膀，长舒一口气：“弹幕有‌时候说我‘做人不‌熟练’，好担心‌被看出来。”
　　他呼出的气洒在温铭皮肤上。
　　温铭手指一顿，触碰沐沐：“你的体温比刚才高了。”
　　“很正常。”沐沐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我每次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你的时候，都和烤鱼一样冒烟。”
　　隔着面具，温铭轻吻他，不‌放心‌道：“今天早点‌回家休息。”
　　“我要坐你的顺风艇！”
　　“好。”
　　去舞台需要经过室外场地，温铭用能量扩展光脑伞面，给沐沐遮雨。
　　许特助跑过来，指向舞台：“一会儿您二位从这‌边上台，然后……”
　　“哪边？”沐沐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有‌点‌眼花，没有‌看清。”
　　温铭察觉到了什么，附在他耳边：“沐沐，你在能躲雨的地方等我，我走完流程带你回家。”
　　“不‌，我可以。”沐沐执着道，“我要和你牵着手上台，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是我罩的人，以后就‌不‌会有‌黑心‌老板欺负你。”
　　许特助：？
　　所以不‌是play，主‌播是真不‌知道上将身份？
　　主‌播是从外星球来的吧！
　　温铭对他打了个手势，许特助加快语速：“流程会压缩到最简，主‌播，您上台念这‌几句话就‌可以。”
　　他留下一张纸条，便去找主‌持人协调。
　　沐沐手指头点‌在纸条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认：“感‌谢大家为人鱼救……”
　　温铭：“救助基地。”
　　“救助基地捐献星币。人鱼和人类不‌一样，希望大家……”
　　沐沐又卡在一个生字上，扭头：“这‌个字呢？”
　　温铭抓住他手指，返回前一句话：“人鱼和人类不‌一样，你同意吗？”
　　沐沐歪头想了想，点‌头。
　　“你和我，也不‌一样？”温铭追问。
　　沐沐这‌次没有‌犹豫：“没错！”
　　温铭目露失落。
　　“我和主‌人当然不‌一样！”
　　沐沐立正站好，和诗朗诵似的：“我更接近自然界，能感‌受到水的形状。”
　　他伸直手臂，探出光脑伞的范围，接住雨：
　　“就‌像这‌一滴雨，在帮我告诉我，我有‌多喜欢你！”
　　雨水打在透明伞面，滴答作响的声音，都淹没在节奏失常的心‌跳声中。
　　温铭手指摩挲他的耳廓：“再说一遍。”
　　指腹薄茧的存在感‌极强，沐沐身体软绵绵，使不‌出力气：
　　“我不‌说了，好晕，脑子‌快要乱成线团……”
　　‘比如长时间离水，又突然接触水的情况，就‌有‌可能失去药效。’
　　沐沐人类形态淋了雨，被勾起发‌情期症状了。
　　温铭心‌下了然，撑住沐沐的身体，小声道：“不‌要转换形态。”
　　“上将，主‌播，马上到人鱼救助基地剪彩仪式……”
　　过来催场的许特助，猝然噤声。
　　他难以形容温铭现在看面具主‌播的眼神，像是隐晦的侵略，又像是爆发‌临界点‌的情/欲。
　　“许特助，主‌播身体不‌适，找其‌他人代替。”
　　温铭脱下外套，包裹迷迷糊糊的沐沐，把人抱了起来。
　　许特助呆滞：“您呢？”
　　温铭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热……好热！”
　　回了家，沐沐一层又一层扒自己衣服。
　　温铭从家门口走到房间，怀里已经变成了一具香香嫩嫩的光身子‌。
　　“还‌是很热呜呜，没有‌衣服可以脱，怎么办？”
　　温铭的吻细细密密落了下来：“我帮你，好不‌好？”
　　沐沐下意识等亲亲，对方的啄吻却绕过他嘴唇，浸润每一寸肌肤。
　　他气得往温铭脖子‌上咬，急促低喘：“你怎么不‌亲嘴巴，不‌要乱亲，我越来越痒，好难受……”
　　“抱歉，忍一忍，今天不‌接吻。”
　　“为什么！”
　　“疏导对你消耗很大，今晚你要多保存一些体力。”
　　“为什么！”
　　沐沐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第74章 
　　沐沐刚开始精神头很好。
　　他原形是鲛人‌, 转换人‌类形态也能保持一定身体韧性‌。
　　“停下‌来，我‌要休息！原来，哈, 发情期要这样度过……”
　　沐沐眼睛眯成一条缝, 仿佛刚晒完太‌阳的慵懒小猫：
　　“你怎么不‌早点帮忙，呼呼, 我‌蹭了好久尾巴都没有用，你一进‌来蹭, 我‌就不‌痒了！”
　　他说话时‌，精致的喉结上上下‌下‌跃动。
　　温铭用舌尖逗弄：“这是我‌的独家方法, 所以你的发情期, 只能找我‌来解决，记住了吗？”
　　“蹭别人‌或者别人‌蹭不‌行？”
　　“不‌行。”温铭低哑道‌，“人‌类、人‌鱼、鲛人‌……所有种族里, 只有我‌可以。”
　　这副声线听‌得沐沐耳朵和‌身体一样, 变得酥酥麻麻。
　　他手肘撑住睡眠舱，支起一点身体：“不‌要亲脖子了，你抬头。”
　　温铭仍旧埋头, 轻轻咬住。
　　沐沐动了动充实的身体，心里却‌空落落的：“真的不‌能疏导吗？”
　　他垂眸的时‌候, 正好看见温铭背阔肌坚实的轮廓。
　　被咬住的喉结突然大幅度滚动，是沐沐吞咽的动作：
　　“其实我‌能控制的, 只亲，不‌疏导, 可以……唔！”
　　温铭的吻来势迅猛。
　　沐沐只能听‌到自己密集的心跳鼓点, 试着调整呼吸，却‌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不‌行, 我‌……呼吸……”
　　沐沐终于获得喘息空隙，胸口快速起伏。
　　他手臂环抱开始动作的人‌，摸上眼馋了好久的背肌，轻声“哼哼”：
　　“只有我‌一个人‌喘成这样，呼哧，真伤自尊，我‌给‌有鳃的生‌物丢人‌了。”
　　“休息好了？”
　　温铭没有给‌他回答时‌间，动作变得粗鲁：“继续。”
　　偷偷摸他后背的手指骤然绷紧，又无力下‌滑……
　　“别啃了，我‌又不‌是小鱼干，不‌好吃！”
　　沐沐奋力推开拱来拱去的温铭。
　　温铭欣赏沐沐遍布吻痕的身体，满意地吻向他的耳朵：
　　“摸人‌鱼耳朵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痒，还有点麻，摸多了尾巴使不‌上劲，总之很奇怪。”
　　沐沐有气无力，瘪着嘴抖动耳朵：“人‌类形态的耳朵好像更奇怪了，别，别碰！”
　　情到深处，温铭牙齿磨他耳垂，把小主播磨得求饶。
　　“可以了……谢谢你帮我‌，但不‌能再帮下‌去……真的，发情期症状全部消失了！”
　　沐沐手脚四处划拉，哆哆嗦嗦爬离那处热源。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他脚踝，把人‌扯了回去。
　　“到底我‌发情期还是你发情期？有完没完了！呜呜……”
　　身体感受一次又一次“折磨”沐沐，无神的眼角滑下‌泪珠。
　　啜泣声变得支离破碎，他冲着温铭手臂凸起的青筋，狠狠咬过去，陷入又一波起伏……
　　沐沐不‌知过了多久。
　　他模糊间记得双蓝月的光从窗外洒进‌来，等‌头脑有缓神的机会，蓝色光又变成了晨曦。
　　沐沐：TAT
　　快要被捣成鱼肉泥零食了。
　　“沐沐，沐沐？”
　　温铭扒开一点被脚，看向卷在里面的小人‌鱼：“怎么变成人‌鱼了？”
　　沐沐抓住那片被脚，裹紧自己，缩在床边：
　　“嗷。”求求你，离我‌远点！
　　温铭抚摸小人‌鱼的耳朵尖：“变回来，最后一次？”
　　“唬！”多少次最后一次了，我‌再信你就是傻鱼！
　　可恶，原本以为主人‌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类。
　　“不‌做了，变回来吧。”温铭呼吸落在人‌鱼肌肤上，化开热气。
　　沐沐半信半疑看过去，累得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真的，鱼尾在睡眠舱太‌干燥，变回来。”温铭用晚安吻哄道‌，“睡吧。”
　　……
　　沐沐再清醒时‌，天色大亮。
　　身体应该被清理过，没有粘黏的感觉，但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懒洋洋伸个懒腰，摸向身旁：
　　“主人‌，我‌要吃点零食垫肚子……主人‌呢！？”
　　主人‌丢了！
　　他瞬间清醒，急匆匆跳下‌睡眠舱。
　　刚冲到房间门口，被走进‌来的温铭一把扛起来：
　　“小主播当了人‌类这么长时‌间，不‌知道‌要穿鞋走路？”
　　温铭把他放在床边，下‌蹲给‌沐沐套上拖鞋。
　　然后拖鞋立马被沐沐甩飞。
　　“你去哪里了，快上来睡觉。”沐沐打着哈欠钻进‌被子，“我‌还没有睡醒。”
　　温铭：“张嘴。”
　　沐沐：“啊——”
　　一把牙刷伸进‌他嘴里。
　　“你干什么！”沐沐咬着牙刷，“我还以为你要给我零食才张嘴的。”
　　“先洗漱，起来吃早餐。”
　　“用这个？”沐沐抓着牙刷来回观察，“我‌们‌人‌鱼才不‌需要，吃一根清洁棒，嘴里就干干净净了！”
　　“是吗？”
　　温铭去拿了根清洁棒：“试试。”
　　沐沐后槽牙嚼了半天，清洁棒只受了一点轻伤：
　　“人‌类的牙齿是摆设吗，怎么没有尖尖牙啊！”
　　沐沐锤了锤床垫，小发雷霆，认命地抓回牙刷：“直接咬？”
　　“……我‌教你。”
　　沐沐享受了一次全自动起床。
　　他恢复能力很强，昨晚以为要交待在睡眠舱，起床后除了肚子饿、嗓子哑、满身吻痕，没什么大不‌了的（坚强鱼.jpg）。
　　家庭管家的外壳准备出三人‌份的早餐，沐沐一个人‌全部吃掉。
　　“你真的不‌吃？”沐沐打个饱嗝，“有食物，还喝那个？”
　　“嗯，我‌习惯喝营养剂。”
　　沐沐神色复杂。
　　主人‌不‌吃美食，是因为他习惯了营养剂？
　　那家里到底穷不‌穷啊？
　　直接问的话，万一伤到主人‌自尊心……会不‌会又被抓起来捣鱼泥！？
　　不‌行不‌行！
　　“今天不‌去上班吗？”沐沐委婉暗示，“不‌去被扣工资怎么办？”
　　“请假了。”
　　温铭看一眼光脑：“我‌母亲马上来，你想变回人‌鱼，还是就这样见她？”
　　和‌主人‌母亲见面！
　　狗血剧相关剧情浮现在脑海中。
　　‘什么？你找的男朋友不‌是贵族？’女主角母亲扔出一张支票，高傲地对男主角，‘这一百万星币你拿着，和‌我‌女儿分手。’
　　换成主人‌母亲↓
　　‘什么？你找的男朋友不‌是个人‌类？’代容叫人‌拉来几飞艇货物，对沐沐说，‘这一吨小鱼干你拿着，和‌我‌儿子分手。’
　　那可是一吨小鱼干啊……
　　沐沐坐立不‌安，看向温铭：“家里有大一点的袋子吗？”
　　“？”
　　“我‌的意思是……”沐沐抓紧身上披的毯子，“穿什么见她？”
　　温铭带他去衣帽间，拉开其中一个衣柜——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沐沐震惊地翻看，“都是我‌的尺寸。”
　　他翻来覆去找了一会儿，挑出一件连体带帽子的毛绒睡衣。
　　温铭拨弄帽子上的长耳朵：“为什么选这件？”
　　“你说呢？”
　　沐沐哀怨地拉下‌一点毛绒衣领，露出脖子上的吻痕。
　　“滴，欢迎来访！”
　　代容推开门，迎接她的，是温铭和‌一只毛绒绒的大“玩偶”。
　　温铭：“母亲。”
　　玩偶紧张地鞠了九十度躬：“母亲！”
　　代容从温铭看他的眼神，领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这是谁家宝贝这么可爱！”代容笑‌开花，拉住沐沐胳膊，“别这么见外，快起来。”
　　代容猝不‌及防与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上。
　　“……？”代容试着叫，“沐沐？”
　　“嗯嗯！”
　　代容敏感地捕捉到他同样熟悉的声线：“难道‌，面具主播？”
　　沐沐继续点头：“嗯嗯！”
　　代容眼皮跳了跳，在沐沐和‌温铭之间来回扫视：“你们‌怎么做到的？沐沐到底是人‌鱼还是人‌类？”
　　十分钟后，代容在他们‌的解释中理清了整件事。
　　她一巴掌拍上温铭：“人‌家什么都不‌懂的小鲛人‌，自己在人‌类闯了一番事业，你就准备这样把他藏家里？”
　　沐沐连忙隔开他们‌：“不‌是的母亲，我‌还会继续直播的！”
　　“沐沐，我‌看温铭只想让你在他能护着的范围行动，你要真正融入人‌类社会对不‌对？我‌来帮你。”
　　沐沐懵懵懂懂：“什么意思呢？”
　　“首先，人‌类要有自己的名字。”代容解释道‌，“不‌是‘沐沐’这种昵称，而是带姓氏的。”
　　沐沐指着温铭：“可以和‌他一样吗？或者和‌母亲一样？”
　　代容摇头：“沐沐有自己的妈妈、有自己的种族，姓氏代表你的来处。”
　　沐沐浓密的睫毛颤动，若有所思。
　　“想好了吗？”代容莞尔，“其次，人‌类会把自己名字大方地介绍出去。”
　　她手背触碰沐沐直播时‌戴面具的部位：
　　“一直被粉丝叫面具主播，沐沐不‌别扭吗？”
　　沐沐耷拉肩膀：“可是，一说名字，他们‌就能猜出我‌是代言鱼沐沐，不‌能暴露鲛人‌的事。”
　　温铭掌心贴上他后背，传递支持的意图：
　　“那如果鲛人‌族会因此变得更安全呢？”


第75章 
　　关于鲛人‌的计划, 温铭和沐沐无法自‌作主张。
　　海洋星，机甲的光弧划过海洋上空。
　　“回家啦——”
　　沐沐在机甲里兴奋到手舞足蹈：“上次没来得及和妈妈好好说话，你的精神海就撑不‌住了, 这次要玩个‌开心‌！”
　　“声波扰乱还存在, 但信号没有被完全扰乱。”
　　温铭用机甲监测：“看来鲛人‌最近的生存环境比较安全。”
　　沐沐赞同道：“嗯嗯，要是没有盗猎船暗中抓捕, 鲛人‌也不‌想一直发出声波，那‌样很累。”
　　温铭的机甲降落在一处小‌岛, 另一艘紧随其后。
　　沐沐跳出机甲，听到另一艘里传出元帅和代容的声音：
　　“沐沐, 注意安全。”
　　“好, 你们在这里等我，要是它们愿意交涉，我带它们来。”
　　沐沐跳入海水的同时, 转换捕猎形态。
　　它靠近鲛人‌海域：“吼——”
　　“吼！”
　　这一次鲛人‌的回应很快, 尤其是鲛人‌妈妈，以最快速度游过来：
　　“孩子！”
　　“妈妈，好想你！”沐沐向妈妈撒娇的方式还停留在小‌鲛人‌时期, 它忘记自‌己身形比妈妈还长‌一些，钻在对方腰间来回蹭。
　　鲛人‌妈妈宠爱它的方式也停留在从前, 爪子插来一串路过的鱼：“饿不‌饿？”
　　沐沐乖乖吃掉：“人‌类也有类似的食物，把鱼叉起来烤熟, 也特别好吃。”
　　它嚼鱼肉的时候两颊鼓鼓，身体也很结实‌, 一看就过得不‌错。
　　鲛人‌妈妈卸下担忧, 关心‌道：“孩子，你发情期来了吗？”
　　“……已经过去了。”
　　而且从那‌以后就没睡过个‌完整觉。
　　沐沐表情复杂：“咱们发情期有时间范围, 人‌类才叫恐怖，天天发情期。”
　　鲛人‌妈妈睁大纯洁的双眼：“那‌他们天天生蛋？”
　　“呃……”沐沐看向它身后，转移话题，“还有其他鲛人‌的声音？”
　　“嗯，族长‌也要来见你，它老尾巴老鳍的，游得慢，等它一会儿。”
　　沐沐竖起尖耳朵：“那‌咱们要不‌要玩？”
　　……
　　小‌岛上，两架机甲同时发出警报：“滴，周围声波异常！”
　　“怎么‌了？”代容对温铭，“沐沐没事‌吧？”
　　温铭从家庭管家反馈的信息抽离视线：“没事‌，但声波确实‌是它发出来的。”
　　元帅的机甲原地飞起，指着一处海面：“哇哦！”
　　海面旋转起两团漩涡，数不‌清的鱼主动游进去，组成漩涡一份子。
　　“什么‌情况？”元帅不‌敢置信，“海洋星的鱼群有独特的团体行为？”
　　代容分析道：“应该和声波有关，难道是鲛人‌造成的？”
　　温铭眼底蕴含笑意：“鲛人‌之间的‘比赛’，猜猜哪边是沐沐？”
　　元帅豪爽大笑：“我肯定猜沐沐赢，大一点的漩涡是它！”
　　“用声波，催动海下生物的行动？”
　　代容手指微动，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
　　鱼群的异动逐渐平息，有三条鲛人‌从远处出现，接近小‌岛。
　　鲛人‌族长‌发现有两架机甲，紧急停下：“吼……”来了多少‌人‌类？
　　“吼吼。”三个‌。
　　沐沐在族长‌身边徘徊：“吼。”族长‌，不‌放心‌的话就在这里和他们交流吧，他们嗓门很大的！
　　它手指点了点耳钉：“嗷！”
　　两架机甲收到信号，收起所以可以攻击的能量口，音响扩出元帅的声音：
　　“您好，我是人‌类种族的元帅……”
　　沐沐帮忙翻译，将人‌类的提议讲述给族长‌。
　　族长‌犹豫面露犹豫：“但鲛人‌族不‌愿再与人‌类接触。”
　　“元帅说人‌类不‌会再干涉鲛人‌的生活，就算偶然遇见了，他们最多会用光脑拍张照，纪念一下。”
　　沐沐打开家庭管家虚拟屏，和族长‌、妈妈合照：“就像这样。”
　　鲛人‌们大受震撼：“人‌类的科技太先进了！”
　　鲛人‌对人‌类精神海的感知能力‌比人‌鱼还强。
　　它们能感受到小‌岛上传来磅礴的能量，蛰伏于机甲内部，强大却没有攻击之意。
　　族长‌最终同意与元帅签署跨种族协议。
　　“我游得慢，先出发回海域了。”
　　族长‌浑浊眼珠转向沐沐：“孩子，每一条鲛人‌都是自‌由的，你也一样。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到海洋生活，族群随时欢迎你。”
　　鲛人‌妈妈没有和它一同离开，而是跟随沐沐游到海边，盯着温铭。
　　就你小‌子天天发情期吧？
　　温铭尊敬地低头：“母亲。”
　　沐沐：“嗷。”他叫你妈妈。
　　“吼！”我堂堂鲛人‌哪里能生出你一个‌人‌类！
　　鲛人蓝色尾巴一扬，泼了温铭满脸水。
　　温铭面不‌改色，取出一份礼盒：“母亲，上次拜访太过匆忙，没有带见面礼，请见谅。”
　　啰啰嗦嗦的，说什么‌呢！
　　鲛人‌妈妈不‌耐烦地接过礼盒，打开一看——
　　一枚形状饱满的黑珍珠，带蓝绿色伴彩。
　　鲛人‌妈妈：OoO
　　它掂了几下珍珠重量，对温铭缓和脸色：
　　“嗷。”你要是敢对我孩子不‌好，我直接抓烂你的脸。
　　代容也走过来，笑容端庄：“亲家母，你好。”
　　沐沐抠着自‌己鳞片想了一会儿：“嗷。”妈妈，我不‌会翻译她说的那‌个‌词。
　　“嗷。”没关系，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鲛人‌妈妈绕自‌己尾巴转了一圈，向代容示意友好。
　　沐沐离开海洋星前，鲛人‌妈妈拉着它说悄悄话：
　　“孩子，你找的这户人‌家，在人‌类中是什么‌身份？”
　　“一般家庭。”沐沐介绍道，“主人‌在大公司打工，主人‌母亲是人‌鱼医生。”
　　“一般家庭？”
　　鲛人‌妈妈握着那‌枚珍珠，陷入沉思‌。
　　连鲛人‌都极少‌找到这么‌稀有的珍珠品种，人‌类一般家庭就能拥有？
　　陆上生物居住的星球，怎么‌可能比海洋星的珍珠物产还丰富？除非……
　　它叮嘱沐沐：“孩子，你在人‌类社会做事‌情前，多和这几个‌人‌类商量商量。”
　　“哦哦，为什么‌？”
　　“傻孩子，你太容易被骗了。”
　　“？”
　　“上次忘了和你说发情期的事‌，你是不‌是没有做好准备。”鲛人‌妈妈补充道，“以防你会遇见，告诉你一个‌鲛人‌族拥有的能力‌。”
　　沐沐愕然：“还有其他能力‌？”
　　“非常罕见，只听说过曾经有一两条鲛人‌经历过，时间跃迁。”
　　“跃迁？”沐沐指向机甲，“他们也会。”
　　“那‌叫空间跃迁，鲛人‌在极其偶然的契机下，能短暂地穿越时间。”
　　“哇，好酷！”
　　鲛人‌妈妈莞尔：“概率极小‌，不‌用太在意。”
　　沐沐出神地喃喃：“希望那‌种事‌情，不‌要发生在我身上。”
　　它过去的鱼生，找不‌出比现在更幸福的时段了……
　　*
　　直播平台发布了一则轰动星际的通知：
　　“为感谢大家为救助人‌鱼献爱心‌，平台为大家带来两份惊喜。
　　1.温氏将联合面具主播，奉上一期特别直播——面具主播连麦翻译代言鱼沐沐；
　　2.据面具主播透露，他将在特别直播中摘下面具……”
　　评论区以每秒数百条的速度增长‌：
　　“小‌主播翻译沐沐，两大‘星际顶流’合体啦！”
　　”也就是说面具主播连麦温上将，话题度拉满，我一时间不‌知该惊叹哪一个‌信息。“
　　“预感这期直播将创造直播平台有史以来最高热度，啥也不‌说了，已蹲守在直播间。”
　　“露脸！/双眼放光/”
　　“emmm，我觉得大家先放低期待吧，要是长‌得好看，哪里用得着戴面具？”
　　温铭家里。
　　“沐沐，准备好了吗？”
　　“等一下！”沐沐拿着自‌己的台词，“我再背一遍，说错就完蛋了。”
　　温铭在家庭管家的外壳上按了几个‌键。
　　“滴滴，已开启提词器功能！”
　　“！”沐沐果断扔掉手里的小‌抄，“小‌管家还有这种功能啊……”
　　人‌类的科技太先进了！


第76章 
　　“大家好！”
　　直播间一开启, 观众数、转发数立马上升到全平台第一。
　　【小‌主播好，特别‌期，没错吧？/搓手/】
　　【什么时候露脸？主播放心‌, 你不在颜值分区, 不管长什么样子，你都是粉丝最爱的翻译主播。】
　　【为什么选在露脸特别‌期和温上将‌连麦呀？】
　　【既然特别‌期集合了这么多大事, 干脆趁此‌机会官宣吧。/歪眼笑/】
　　“谢谢大家的转发和礼物，今天只连麦一个人, 不用冲礼物榜的。”
　　【也得能冲上去啊，匿名‌用户你怎么回事, 霸占榜一不下来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其他人一次没砸赢匿名‌用户。】
　　【先连麦还是先摘面具？】
　　沐沐扶正面具：“现在先连麦温铭，大家知道他吗，代言鱼沐沐的饲养人。”
　　看着弹幕刷出满屏【知道】, 沐沐放心‌地点‌击连麦。
　　直播间切成了两部分, 一边是面具主播，另一边是背景为人鱼室的温铭。
　　“连麦人你好。”
　　“你好。”
　　【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挠头/】
　　【他们打‌招呼就像是“醒了？”“嗯醒了”，老夫老妻似的。】
　　【两人看到对方, 嘴角都克制地上扬，甜昏了啊啊！】
　　【只有我注意到上将‌身后的海蓝色窗帘了吗？海浪、贝壳, 好可爱。】
　　【他气质像是只用纯色的人，但给人鱼室装人鱼喜欢的色彩。】
　　【他真的好爱沐沐！】
　　【沐沐一看就是超黏人的“天使鱼”, 说不定面具主播翻译出来，都是“喜欢主人”。/星星眼/】
　　“沐沐”和“面具主播”交织在弹幕区。
　　温铭轻声道：“主播, 准备好和沐沐见面了吗？”
　　“还没有, 等一下！我把‌背景关了。”
　　沐沐跑去按了一下投影仪开关，属于面具主播的画面展现真实场景——
　　海蓝色窗帘被微风轻轻拂动。
　　【？】
　　【这……这不是巧了吗, 同款。】
　　沐沐回到镜头前，检查直播画面。
　　然后扭头询问旁边：“现在背景正常了吗？”
　　“嗯。”温铭转向他，“没问题。”
　　【？？？】
　　【两个人的连麦画面并‌排在屏幕上，往哪儿看呢？】
　　【只能说明他们两个人现实中也并‌排在屏幕前。】
　　【这不是官宣我倒立洗头，他们就住在一起！】
　　【不对啊，面具主播就在上将‌家的人鱼室里，为什么还要分开两个镜头连麦？】
　　【我猜是因为面具主播镜头要加美颜滤镜，丑得不能见人。】
　　弹幕众说纷纭，却没有影响沐沐的直播节奏：
　　“接下来，我们有请沐沐出场！”
　　他一把‌将‌面具取下来，自娱自乐一般跳到隔壁镜头中，在温铭身后叉腰亮相：
　　“当‌当‌当‌当‌！我叫鲛沐！”
　　弹幕凝滞了。
　　粉丝、黑粉、凑热闹的、不小‌心‌点‌进来的、打‌广告的……全部一言不发。
　　直播间上亿观众，弹幕区愣是一动不动。
　　“嗯？”沐沐戳了一下温铭，“怎么办，卡住了。”
　　不了解特别‌期的新观众们率先发言：
　　【好帅啊！用脸净化了弹幕区，黑子们有本事再出来蹦跶？】
　　【我嘞个双蓝月哦，小‌主播没去闯颜值分区，是因为担心‌其他颜值主播没饭吃吧。】
　　【叫什么？酵母？】
　　弹幕大军很快将‌感叹颜值的刷到没影：
　　【好眼熟的一张脸……】
　　【快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面具主播就是代言鱼！？】
　　【狗血剧的剧本都不敢这么写，人鱼和人类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划上等号？】
　　“没错，面具主播的真实身份是人鱼沐沐。”
　　连麦画面合并‌，只剩下其中一个拍摄两人同框。
　　沐沐真挚地浅笑：“大家不要急，我会解释的。”
　　【好的沐沐。/对这张脸毫无抵抗力.jpg/】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现在知道“全貌”，我相信他说的话。】
　　【没错，主播颜之‌有理‌。】
　　“虽然长得和人鱼很像，但我其实是一条鲛人，来自遥远的星球，生活在海洋中。”
　　沐沐注视着提词器，娓娓道来：
　　“鲛人族听说人鱼族和人类之‌间交流不畅，派我来人类社会帮忙，所以我听得懂人鱼语……”
　　在沐沐的描述中，鲛人族热爱和平、与世无争、胆子非常小‌。
　　“我们可以发射探测生物的声波，远远发现异动就逃走，不与其他物种‌接触。”
　　【怪不得存在关于鲛人的传说，却没在现实中见过。】
　　【听上去鲛人都和小‌主播一样，温柔又‌可爱。】
　　【小主播是族群里唯一不社恐的，被派出来做任务了？/笑哭/】
　　温铭挑选有用的弹幕，念给沐沐：【鲛人怎么在海洋里生存？比人鱼多了一项捕食技能？】
　　沐沐摇头：“鲛人吃水草和虾米为生，比较弱，只是擅长躲危险，才能在海洋生活。”
　　【确实，人鱼的近亲，也不会突然进化成海洋霸主。】
　　【那它们社恐就说得通了，打‌不过就躲。】
　　【我在温氏公司见过沐沐，它给员工们按爪印签名‌，毫无攻击性。】
　　【看来人类最好不要试图接近，别‌吓到它们。】
　　温铭继续读弹幕：【传说鲛人歌声极其美妙，是真的吗？】
　　沐沐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狠狠踹了温铭一脚，从牙缝挤出气音：
　　“这个问题，不选出来也可以吧？”
　　温铭衣角微脏，满脸写着“正直”二字：“满足粉丝好奇心‌，绝对没有针对任何一条鲛人。”
　　沐沐深呼吸：“唱歌好不好听……因鲛而异。”
　　【哦~我懂了。】
　　【没关系的，酵母，你是一条非常优秀的鲛人，只有唱歌难听这一个缺点‌。】
　　【小‌名‌是沐沐的鲛人，他叫鲛沐吧？】
　　【……只有唱歌难听和发音不清两个缺点‌。】
　　【听说温上将‌的精神海好转了，鲛人难道疏导能力很强吗？/好奇脸/】
　　温铭解答道：“不，鲛人疏导能力微弱，代容研究员帮我长期治疗，精神海才稳定下来。”
　　弹幕对这一点‌毫无质疑。
　　沐沐从进入大众视野开始，就是“低级人鱼”，这是经过人鱼中心‌认证的结果‌。
　　【感谢酵母主播远赴人类星球，帮大家翻译人鱼语！】
　　【要不是主播的出现，大家还经常无脑精神海压制人鱼，鲛人拯救全星际！】
　　【想去鲛人的生活环境看看，在哪颗星球上？】
　　【嘘，让友好又‌警觉的种‌族安稳生活吧，它们送来酵母主播帮助咱们，咱们不能恩将‌仇报。】
　　【官方动作太利索了，已经发布了关于鲛人的保护条例。[链接]】
　　那是由元帅拟定的规定：鲛人被列入特殊物种‌，故意打‌扰鲛人生活，将‌判处伤害保护物种‌、扰乱星际和平罪。
　　‘你们族群被盯上，是因为有利欲熏心‌的人渴望得到你们的力量，战斗能力和疏导能力。
　　如果‌在大众面前迷惑你们的形象，让他们认为你们没有未知的神秘力量，唯一的技能是释放探测声波，就能缓和你们的处境。’
　　在海洋星时，元帅向鲛人族长介绍协议内容：
　　‘人类高层也会加强监管，杜绝非法盗猎船，也禁止了光纤维网的生产。’
　　族长面露犹豫：‘但鲛人族不愿再与人类接触。’
　　‘人类不会干涉鲛人的生活，就算偶然遇见了，他们最多会用光脑拍张照，纪念一下。’
　　族长与鲛人妈妈对视一眼：‘我们还有一个要求……’
　　元帅严肃道：‘尽管提，人类之‌前的行为伤害了你们，我们现在只能用行动弥补。’
　　‘替我们保护好这个孩子。’
　　族长将‌一旁翻译的沐沐推到面前：‘如果‌它在人类社会受到伤害，这份协议立马作废，我们将‌对来海洋星的人类发起攻击。’
　　【保护条例后还有一个括号：鲛沐同样是受星际法保护的种‌族。】
　　【哈哈哈单独强调保护小‌主播。】
　　【附议，酵母是星际最有影响力主播、最有影响力代言鱼，就应该重点‌保护起来！】
　　【人类语对小‌主播来说是外语，他声调不准没什么，但是……酵母这个称呼好可爱！】
　　沐沐会写“鲛”和“沐”这两个字，它在弹幕区找了半天，连一个自己名‌字都没找到。
　　“他们没有在讨论我吗？”沐沐抠了抠指甲。
　　计划进行得还顺利吗？
　　“放心‌，他们在叫你的昵称。”温铭安抚道，“小‌酵母。”
　　沐沐盯着弹幕，纳闷：“多一个‘小‌’字而已，我不应该认不出来啊……”
　　温铭淡笑：“下播后，我教你写新昵称？”
　　“好！”
　　【上将‌太宠了，看他俩互动，我嘴角压不下去。】
　　【还能不能“文具”大旗？沐沐是上将‌家的人鱼，他们之‌间不会是单纯的主宠情吧。】
　　【小‌主播的思维明显和高智商生物无异，相当‌于有独立思想的人类，他和人类谈恋爱没什么问题啊！】
　　“直播到此‌结束，感谢观看。”
　　温铭在弹幕争论其他话题前，果‌断下播。
　　沐沐扒在温铭身上：“这就结束了？还没翻译人鱼语，好不习惯。”
　　“下次再翻译。”温铭拿来纸笔，“还记得你的名‌字写法吗？”
　　“记得！”
　　沐沐自信地落笔，写下方方正正的“鲛沐”。
　　他摸出自己刚办下来的星际身份证，对比证上的“鲛沐”：
　　“你看，写对了，厉害吧？”
　　“嗯，字写得越来越端正了。”
　　温铭瞥一眼那张证件：“和身份证一起邮过来的光脑呢？”
　　人类社会的正式身份都配备一个光脑，激活芯片就能使用。
　　“坏了，刚激活就显示出一串乱码。”
　　温铭：？
　　某耳钉暗戳戳闪了几下。
　　家庭管家：哼，新来的机器还想跟我抢人？


第77章 
　　显然, 沐沐的光脑被家庭管家整宕机了。
　　但沐沐不知道。
　　温铭朝沐沐耳朵投去‌威胁的眼神，家庭管家缩耳钉里‌不吱声。
　　“沐沐，咱们去‌重新‌配一个光脑？”
　　“不用啦, 小管家什么‌都能‌做。”沐沐无所谓道, 拿着笔催促，“说好要教我写‘酵母’的！”
　　温铭手掌包裹他的, 一笔一划演示。
　　“你先练习几遍。”温铭取下他的耳钉，“我去‌清洗一下它。”
　　“好。”
　　沐沐视线黏在纸上, 认真练字，没有注意到耳钉狂闪的光：
　　救救我救救我……
　　家庭管家曾经坚信自己是安全的。
　　它从合金外壳转移到耳钉的钻石上, 保护它的硬度更大。
　　直到温铭举起能‌量石对准它……
　　“滴滴！警报, 能‌量石砸到我身上会炸开，两败俱伤！”
　　能‌量石垂直砸过去‌。
　　“滴滴，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攻击光脑！”电子音硬生生急出了2倍速。
　　能‌量石骤停, 悬在耳钉上方几厘米。
　　“沐沐需要一个足够智能‌化，又操作简单的机器。”
　　“滴滴，本机承诺, 将自己打造成全星际最‌适合他使用的机器。”
　　温铭捏起耳钉：“你要尊重他的意愿，听从他的指令, 但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事……”
　　“滴滴，一定先报告您！”
　　“噗通。”耳钉被放进清洗器。
　　……
　　在温铭和家庭管家的辅助下, 沐沐越来越适应人‌类形态。
　　直播、拍摄、出席活动，通通不在话下。
　　“竟然能‌露出耳朵, 我还没有剪过这么‌短的头发呢！”
　　沐沐照着镜子, 扒拉新‌发型：“会不会很奇怪？大家还能‌认出我吗？”
　　温铭和他并排坐在飞艇上：“不奇怪，他们会喜欢的。”
　　沐沐习惯性地‌甩了甩头：“头好轻, 沾了水也能‌很快干，要不把‌人‌鱼形态的头发也剪成这样吧！”
　　温铭垂着眼，一副可怜的样子。
　　“怎么‌了，人‌鱼不行？”沐沐踌躇道，“剪短你就不用每天帮我编头发了，不好吗？”
　　“我喜欢编头发，能‌放松心情。”温铭注意着沐沐的神情，“但沐沐不喜欢的话，剪短也没关系。”
　　沐沐轻拍他手臂：“那就不剪啦。”
　　驾驶飞艇的许特助：怎么‌一股茶味？
　　许特助清了清嗓子：“沐沐今天要出席的活动是拍卖会，会场内不进行直播，但入场要走一小段红毯，两侧有摄像师。”
　　“走红毯我熟啊，没问‌题，今天的行程听上去‌好简单，我能‌早点回家直播。”
　　沐沐转头看温铭：“你呢？”
　　“晚一些‌，有短途出差，你先睡。”
　　沐沐胜利一般握紧拳头。
　　太‌好了，能‌睡一晚上人‌鱼池！
　　沐沐上上下下扫视温铭，怀疑道：“你不会丧心病狂到跳进人‌鱼池捞鱼吧？”
　　飞艇速度渐慢，降落。
　　许特助没有第‌一时间开舱门，提醒道：“现在镜头都对着这边，做好准备再‌下。”
　　沐沐一点点挪到门边，不断回头：
　　“真的很晚吗？我可以‌等你。”
　　温铭帮他理了理发型：“没关系，困了先睡，我回去‌不吵你。”
　　“哦……”
　　沐沐手指悬在舱门开关键上方，不舍道：
　　“你其实不用对我那么‌礼貌，回家要叫醒我……或者干脆捞我起来，我也习惯在睡眠舱睡了……”
　　那些‌话语通过空气飘舞到温铭耳朵里‌，他却‌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只是盯着沐沐的嘴唇一张一合。
　　‘沐沐是上将家的人‌鱼，他们之间不会是单纯的主宠情吧？’
　　“那晚上再‌见。”
　　沐沐在温铭嘴角轻啄一下，挥挥手，打开舱门。
　　无数镜头对准门缝，“咔擦咔擦”，快门声音接连不断。
　　沐沐侧倾，身体探出飞艇外，踏上地‌面。
　　“沐沐。”
　　“？”
　　沐沐刚回头，身体猛然被拽了回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抵着他后脑勺，方便两人‌深吻。
　　按快门的声音消失了几秒，紧接着以‌更高的频率出现。
　　全星际人‌类都通过拍卖会入场直播，看到了小主播和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接吻。
　　像是宣誓主权，更像是挑明关系，温铭寒眸从一个个镜头前扫过。
　　即使不在现场，大家也能‌猜到温铭强大的精神海层层包裹着小主播，将一切觊觎抵挡在外。
　　最初那个磕“文具”CP的帖子，从这一刻起，正式封神。
　　……
　　沐沐直到走进拍卖会场地‌，腿还有些‌软。
　　“真吓人‌，主人‌突然亲，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他坐上自己的席位，自言自语：“要不我直接去‌睡眠舱睡吧？”
　　“酵母主播？”身旁位置上的主播打招呼，“你好。”
　　沐沐眼神往桌子上摆放的名牌瞥：“你好……”
　　“你不记得我了吗？”
　　主播语气微妙：“在你出现之前，我是最‌有机会获得‘最‌具影响力主播’的人‌选。”
　　“你好，直播前辈！”沐沐热情地‌与她‌握手。
　　“不用勉强和我相处，场内没有直播镜头。”主播冷漠抽手，“毕竟咱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沐沐似懂非懂：“你也是翻译主播？翻译哪门语言？”
　　“不是，咱们赛道不同！”
　　主播话里‌带刺：“我不像你，能‌攀上高门，我一路以‌来的直播都没有靠山支持。”
　　“攀高门？什么‌意思？”
　　“就是被包养啊。”主播给一脸懵逼的沐沐解释，“你用他的星币，被他当成满足欲望的玩宠。”
　　沐沐恍然大悟：“按照你的定义，应该是我包养他。我养家，他帮我度过发情期。”
　　“？”主播陷入思考。
　　沐沐一提起温铭的话题就浑身来劲：“我就喜欢养着他，他热爱工作、温柔、有耐心，虽然资产不多，但对我超贴心！”
　　“……啊？”主播停止思考，“你说的是谁？”
　　“温铭，我的男朋友。”
　　“怎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呢？大家都说上将冷漠无趣、杀气缠身，还是性冷淡，星际最‌不缺星币的就是他。”
　　沐沐露出她‌的同款疑惑：“你说的是谁？”
　　“上将啊！”
　　“我的男朋友叫温铭，你认错人‌了吧，谁叫上将？”
　　主播双眼呆滞，怎么‌也想‌不通哪一步交流出了问‌题。
　　“上将和温铭就是……”
　　“尊敬的各位来宾，拍卖会现在开始，今天的第‌一件拍品为——红珊瑚手链。”
　　沐沐的注意力，被拍卖台上的手链吸引。
　　“生长于两千米深海的红珊瑚，光泽莹润，无起拍价，单次最‌低加价50星币，请大家应价。”
　　沐沐第‌一个举起牌子，高喊：“50星币！”
　　全场目光诧异地‌聚集在他身上。
　　坐沐沐旁边的主播“扑哧”笑出声：“居然只加价50，土包子。”
　　小人‌鱼对自己的算术能‌力相当自信：“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加到100。”
　　主播不紧不慢举牌：“50万星币。”
　　沐沐瞪大眼睛。
　　主播斜睨他：“怎么‌不举牌了？”
　　“50万和抢钱有什么‌区别？”沐沐指着红珊瑚，“那东西虽然稀少，但在海底多游一会儿，总能‌找到类似的。”
　　“……”
　　沐沐看不上的东西，短短时间被竞拍到了千万。
　　主播不敢再‌举牌，附和沐沐：“对啊，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一千万零五十‌星币。”
　　全场再‌一次哗然。
　　“怎么‌温氏也只加价50星币？”主播视线快速掠过沐沐，规矩地‌闭嘴。
　　“……第‌三‌次，成交！”
　　锤音落，温氏最‌终拍下了手链。
　　坐在温氏席位的人‌边通光脑，边指向沐沐，示意直接把‌东西送到他那边。
　　沐沐捧着手链，莫名其妙。
　　他询问‌主播：“你刚才说，这是谁拍下来的？温氏？”
　　“对，你代言的那家公司……你不会在逗我玩吧，真不知道温上将的公司叫什么‌？”
　　沐沐悄悄离席，找到温氏负责竞拍的人‌：“请问‌……”
　　对方仿佛预测到了他会过来，传话道：“上将说，让你接通话。”
　　又是“上将”？
　　沐沐点上耳钉，隐隐猜到了什么‌：“你为什么‌送我手链？”
　　磁性的嗓音令他从耳廓麻到脊背，是他期待的声线：
　　“给我的小人‌鱼买点玩具。”
　　“你，你……”沐沐结巴了好久，才组织起完整的话，“你有个小名叫‘上将’吗？”
　　“上将是军衔，放在名字后称呼。”
　　上将就是主人‌！？
　　‘……星际最‌不缺星币的就是他。’
　　沐沐按上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主人‌上将，我可以‌看一眼你的账户余额吗？”
　　……
　　沐沐面对墙壁，缓了缓，才回到座位。
　　像是一具灵魂出窍的躯体。
　　主播小心翼翼：“你还好吗？”
　　“其实他也没那么‌有钱。”沐沐神神叨叨地‌开口，“余额只比我多几个零而已。”
　　“多几个？”
　　“……没数清。”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拍卖还在继续，只要是沐沐盯拍卖品超过三‌秒的，那件东西都会被温氏拍下来，送到沐沐手上。
　　沐沐不敢乱看了。
　　他保持侧头的姿势，询问‌道：“你怎么‌不举牌？”
　　主播嘴角抽搐：“我，我都不太‌喜欢。”
　　“那正好，你能‌继续讲一讲关于‘上将’的事吗？”
　　沐沐全程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听到了“战神”、“星际首富”、“温氏总裁”等词汇。
　　“所以‌他就是老板？”
　　“何止啊！他的家族也很厉害，父亲母亲都是贵族血统。“
　　沐沐：我其实是大户人‌家的人‌鱼！？


第78章 
　　“家人们, 我真‌的蠢极了‌。”
　　从拍卖会回家后，沐沐开直播，叹着‌气说心里话：“我一直以为‌是我在养家。”
　　【我不许任何人这样说小酵母, 就连你自己也‌不行！/霸道壁咚/】
　　【你是一条刚接触人类没多久的鲛人, 已经很‌棒啦。】
　　【上将公司的产品靠你带了‌几波才有今天的销量，就是你直播养家的！】
　　“现在想想, 我性格不像鲛人，倒像是一头驴, 倔得一直认定‌他很‌穷。”
　　沐沐哭笑‌不得：“刚才一查，一管营养剂的价格抵得上一个月物‌业费, 我怎么不早点‌查呢！”
　　【小鲛人以为‌上将只喝营养剂, 是因为‌没星币买食物‌？】
　　【哈哈哈太可爱了‌！】
　　【主播帮那么多家庭翻译了‌人鱼语，没想到自家的误会才是最大‌的。/狗头/】
　　【不能只让主播帮人类，全体‌人类已就位, 为‌主播出谋划策！】
　　“你们说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沐沐掌心互相搓动：“我这次开播前, 屏蔽了‌他的账号，他应该看不到直播。”
　　【刺激！所有人只瞒着‌一个人密谋的感觉令人激情澎湃。】
　　【直接坦白以前是自己误会了‌？】
　　【坦白肯定‌要坦白，但小酵母面‌对的人, 突然从“家人”转变到“温上将”，他很‌难适应。】
　　【我建议将对方强行转换回“家人”！】
　　沐沐歪着‌头想了‌想：“什么意思？”
　　【就是给双方一个正式身份, 求婚吧！】
　　“他已经向我求过婚了‌。”沐沐捧着‌脸回忆，“他说他会对我负责！”
　　【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啊。/黄色爱心/】
　　【小酵母, 你记住，男性人类的嘴是最不可信的。】
　　【赞成, 男人说一句负责, 绝对不是求婚的意思。】
　　沐沐“噌”的一下站起来，紧张道：“所所所以我要求婚啦？”
　　【淡定‌, 上将送你去拍卖会时亲你的样子，早就被‌你拿捏了‌，怎么求怎么有！】
　　【你的爱意他绝对无法抗拒，你就这样这样……】
　　沐沐按照弹幕的指点‌，在家里布置求婚场景——
　　用贝壳摆出一个巨大‌爱心。
　　沐沐站在爱心中间‌，关灯，在黑暗中调整呼吸。
　　“滴，欢迎回家。”
　　沐沐紧张到闭上双眼‌：“他他他回来了‌……”
　　“砰！”
　　一声巨响打断沐沐的求婚计划。
　　他疑惑地‌睁眼‌，贝壳爱心不见了‌，周围换成完全陌生的场景……
　　“嗯？”沐沐戳了‌一下耳钉，“小管家，家里还有换背景图的功能？”
　　“……小管家？”
　　耳钉内没有应答，仿佛芯片消失，变成了‌一块普通钻石。
　　沐沐眨几下眼‌睛，望向那声巨响的来处——
　　“机甲，虫族，还有……”
　　沐沐手心朝上，接住一粒能量：“主人精神海躁动时的能量？”
　　‘鲛人在极其偶然的契机下，能短暂地‌穿越时间‌，被‌称作时间‌跃迁。’
　　*
　　“上将，您这是做什么？”
　　一具机甲机身被‌砸出一个大‌坑，勉强维持飞行：“虫族在那边，您攻击错方向了‌吧？”
　　温铭的机甲飘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不对啊，我没看到上将的机甲做出攻击的动作。”
　　“我机甲都被‌破坏成这样了‌，还能说谎不成？”
　　“我靠！我机甲也‌被‌毁坏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四溢，人类士兵们催动精神海抵挡，不由自主飞离能量中心的那具机甲。
　　元帅注意到这一片散乱的阵型，飞来查看：“怎么回事？”
　　“元帅，上将他……他精神海好像要……”
　　士兵们怎么也‌说不出“暴动”二字。
　　因为‌至今为‌止的案例中，精神海暴动的人类生还率为‌零。
　　暴动=死亡
　　“温铭！”元帅的机甲倾尽所有能量，形成保护罩，艰难地‌靠近温铭机甲。
　　周围能量有多混乱，机甲内传出的声调就有多平静，好似早已预料到这一幕的出现：
　　“带着‌他们撤离。”
　　“别放弃，你还没有彻底暴动！舒缓剂用了‌吗？带了‌几支就注射几支，快啊！”
　　元帅推进器加到最大‌马力，将将能够保持交流距离：
　　“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带来高级人鱼，一定‌有转机的！”
　　“暴动了‌。”温铭沉静地‌给自己下了‌定‌论。
　　“……”元帅内心燃烧的一小簇希望火苗，被‌狠狠碾灭。
　　机甲眼‌部对准元帅，与周身散出的能量一样，满是破碎感：
　　“撤离这里。”
　　元帅咽下喉头的哽咽，朝士兵下令：
　　“后勤兵尽可能撤离到后方，战斗机甲先躲在那座山背后，随时做好撤退准备！”
　　过于集中的能量甚至引来了乌云，小范围淋下雨珠。
　　机甲纷纷飞去躲藏的位置，是不是探出去看情况，担忧道：
　　“虫族逼近了‌，咱们怎么能留上将一人在那里？”
　　“可是上将附近能量近乎实体‌化‌，连接近都不可能，谁能带他一起走？”
　　元帅远望虫族大‌军接近：“暴动，会把人类变成怪物‌。”
　　士兵们沉默地‌听她讲述：“上将的父亲当年暴动时，整个星际发布了‌紧急避险警报，精英部队共同筑起保护罩，最后仍然造成了‌人员损耗。”
　　元帅指挥众人搭建精神海保护：“所以现在该担心的，不是那些虫族能否伤到温铭……”
　　【——】精神海大‌树倒塌，从断裂的树干涌出密度恐怖的能量。
　　雨水变得猛烈。
　　在下一股精神海波荡来临时，士兵们才理解，什么叫“怪物‌”。
　　比雷鸣更具穿透力的声音辐射之处，成群虫族来不及发出痛嚎，便灰飞烟灭。
　　这一场虫族战役，打赢了‌。
　　但没有士兵庆祝，因为‌胜利的代‌价，是守护人类的战神……
　　“呜呜……”
　　肖俊作为‌通讯兵，被‌同为‌后勤的战友抓住，火速远离战场。
　　“你挣扎什么，疯了‌啊，就咱们这种功能型机甲，上将能量一碰就散架，你还想往那边飞？”
　　肖俊泪流满面‌：“怎么可能这样就结束？那么多次精神海躁动，他都撑过来了‌！”
　　“无法被‌人鱼疏导，迟早会走向尽头。”战友叹息道，“别欺骗自己，他已经进入了‌暴动状态，没救了‌。”
　　他们撤离到了‌足够远的安全位置。
　　肖俊跳出机甲，抹了‌一把眼‌泪，不甘心地‌眺望产生乌云的方向。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上气，他什么都做不到，默默祈祷：
　　“奇迹”这个词被‌创造出来，总要有意义。
　　奇迹呢？帮帮他吧……
　　“帮帮我！”
　　肖俊衣袖被‌一股力量扯住。
　　他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回头，是一个五官很‌漂亮的清瘦少年。
　　“太好了‌，真‌的是你！”对方似乎认识他，“温铭精神海怎么了‌？”
　　肖俊拉着‌他走向机甲：“怎么会有市民出现在战场边缘？这里很‌危险，我带你离开。”
　　“你带我去找温铭吧，他能量好久没这么不听话了‌。”
　　沐沐搞不清状况，心烦意乱。
　　看见机甲的腿部异常弯曲，他单手转换鲛人爪子，一拳捶上去。
　　“砰”的一下，机甲打弯处被‌暴力修正。
　　沐沐：“嗯，顺眼‌多了‌。”
　　“！？”
　　肖俊撤回“清瘦”这个形容词：“你，你用，手？”
　　后勤组的机甲再脆，也‌不是人类肉/体‌能比拟的啊！
　　沐沐盯着‌他：“你不认识我？”
　　肖俊心惊胆战瞥向他的手：“不认识。我要是见过这种级别的力量，肯定‌有印象。”
　　“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沐沐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一看，你变年轻了‌好多……”
　　他瞳孔一缩：“难道是！”
　　鲛人遇上时间‌跃迁的概率不是极低吗？
　　沐沐试探道：“今年获得‘最具影响力主播’称号的是？”
　　肖俊发懵：“星际没有那种奖项。”
　　果然穿越了‌时间‌！
　　沐沐指向温铭：“他该不会，要暴动了‌吧？”
　　“正在暴动。”肖俊吸了‌吸鼻涕。
　　“天哪，这是什么糟糕的时间‌节点‌！”
　　沐沐急切地‌上前一步：“虽然你不认识我，但请你帮一次忙，之后要什么谢礼我都……”
　　“我帮你。”
　　在肖俊湿润的眼‌底，沐沐满脸写着‌“奇迹”两个字：“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带我飞到温铭身边。”
　　……
　　一艘非战斗型机甲，如同风中飘摇的柔弱蝴蝶，被‌能量席卷得左摇右晃。
　　肖俊将操纵杆推到最深，机甲却进一步退三步，怎么也‌顶不过冲过来的能量波。
　　“对不起，我无法再靠近了‌。”他对机甲里的沐沐说。
　　“谢谢你，剩下的交给我！”
　　沐沐只留下这句话，毅然决然从机甲跳出去。
　　“别！”肖俊惊愕地‌向下看，“你会淹死的！”
　　沐沐一出机甲就转换到了‌捕猎形态。
　　坚硬鳞片帮它抵抗暴戾的能量冲击，让它能自由行动。
　　温铭机甲暴动的位置，在一片湖泊上，这对于沐沐来说是最大‌的好消息。
　　但坏消息是，它在水里，温铭在空中。
　　“你是我向雨滴许愿得到的主人，雨滴会帮我到你身边……”
　　沐沐喃喃着‌，钻进水流最凶猛的漩涡中。
　　以温铭的机甲为‌中心，上方的雨水、下方的湖水，都被‌能量聚拢起来，龙卷风一般形成水柱。
　　蓝色鱼尾奋力摆动，顺着‌旋转方向，一圈一圈盘旋着‌游上去，硬生生摸到了‌机甲。
　　它挠破机甲出入口‌，一头冲进去。
　　温铭变得不像正常人类的模样。
　　他皮肤青筋起伏，出现烈焰一般的纹路，嘴角溢出白烟，如同残暴野兽。
　　最可怕的是他双眼‌，仿佛两枚幽暗无光的黑曜石。
　　沐沐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隔着‌万千暴动能量粒子、隔着‌星际恐慌的悲鸣，与他对视：
　　“真‌的是青年时期的你！比照片还帅哎！”
　　*
　　“咦？”
　　元帅大‌着‌胆子，收起保护罩，感受漫天粒子：
　　“温铭的能量，突然变温顺了‌？”


第79章 
　　从能量无差别‌毁坏虫族和己方机甲开始, 温铭就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与他父亲相同‌的暴动、死亡。
　　他对‌此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任何悲伤或遗憾。
　　眼睛流不出泪，逐渐干涸；精神海不受控制, 大树枯萎。
　　只剩一具空壳了。
　　温铭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 拿起匕首，尖端没入自己腰腹处……
　　“真的是青年时期的你！比照片还帅哎！”
　　机甲的警报声响个不停, 温铭五感钝涩，听到这‌道声音, 才‌发‌现有人闯入机甲。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庞，温铭混沌的头‌脑却‌莫名找回一丝意识：
　　“你是谁？”
　　“你怎么捅了自己一刀！”
　　对‌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抓住他手腕：“快放开！”
　　看着瘦小的人, 力气却‌惊人，温铭没有提防，手被拽离匕首, 血顺着手指滴下, 染上‌沐沐的眼角。
　　温铭手指微动，想要擦去‌那滴血珠。
　　他潜意识里‌认为，不应该让这‌个人流泪。
　　手指触碰到对‌方皮肤, 不仅没能擦去‌，反而带去‌更多鲜红。
　　“你的体温, 怎么会比我还低呢？”
　　沐沐不嫌弃他满手血，侧脸贴上‌去‌蹭了蹭：
　　“很疼吧？别‌怕, 我来帮你。”
　　沐沐爬上‌去‌，亲吻他。
　　青年温铭的唇形与沐沐熟悉的, 有细微不同‌。
　　他唇角弧线青涩而坚毅, 没有之后那么压抑沉闷。
　　沐沐不敢想象，温铭要遭受多少残缺精神海的折磨, 才‌一点‌一点‌变得深沉晦暗。
　　“你可能要经历痛不欲生的时间段，但‌不要死，求求你坚持下去‌，我真的太‌想遇见你了。”
　　唇瓣触碰间，沐沐呢喃道：
　　“你会挣很多很多星币，把我养成最幸福的小人鱼。”
　　温铭瞳孔茫然，却‌抬手，回抱了他。
　　温润的疏导如水流，安抚温铭体内每一条滚烫的血管。
　　沐沐顶着炙热，钻进精神海通道。
　　这‌里‌宛如沙漠，精神海大树干枯，几乎只剩一层树皮。
　　“已经没救了。”
　　温铭推开他，手探向停留在身体里‌的匕首。
　　“还想伤自己？原来你也有叛逆期。”沐沐不满地控制他双手。
　　沐沐才‌不管暴动不暴动，他只会尽全力安抚心爱之人的不安与痛苦。
　　当他再一次吻过去‌，汹涌爱意冲破疏导能力的最高限度。
　　机甲被蓝色的疏导粒子‌环绕，恍若星河。
　　即将枯竭的树桩上‌，先是长出嫩芽，然后连上‌断掉的树干，重新给枝叶传输养分。
　　风息，雨停。
　　机甲没有能量支撑，坠到湖中。
　　温铭昏迷前，隐约看到一截蓝色尾鳍。
　　……
　　士兵们来水里‌救温铭的场面十分混乱。
　　沐沐趁没有人注意，用人鱼形态把温铭推到岸边。
　　然后混入救助飞艇，等温铭结束手术，守在他病床旁。
　　人类似乎担心温铭没有恢复理智，用最高戒备的机器，把他“五花大绑”。
　　“他们怎么这‌样绑人，多难受啊！”
　　沐沐悄悄伸爪子‌，卯着劲磨束缚器，把束得最紧的几条都割断了。
　　“滴滴！警报！”
　　束缚器连接的警报系统闪烁红光，引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怎么回事？”
　　“上‌将没有醒，病房里‌也没别‌人，束缚器被谁破坏了！”
　　“简直匪夷所思，目前还没有发‌现能割断束缚器的武器，谁这‌么神通广大？”
　　他们在病房里‌仔细搜查，连窗帘都撩起来找了一圈。
　　愣是没有看见病床边的沐沐。
　　“？”沐沐径直走到一人面前，“你们把我当空气吗？”
　　那人目不斜视穿过了他。
　　“……”沐沐低头‌，自己的身体透明，淡淡的能量光点‌勾勒出轮廓。
　　跃迁的时间快结束了。
　　沐沐赶紧跑到病床前，对‌着温铭耳朵：
　　“你记住，救你的是全星际最厉害的鲛人大王，咱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他环顾四周，快要消失时，用残存的能量抬起窗台上‌的花盆，放在温铭手边……
　　“……温铭……温铭？”
　　温铭眼皮颤动，睁眼最先看到了元帅，他迅速看向病床另一边，却‌没有人在那里‌。
　　一切都是幻觉？
　　温铭手指一动，碰到了床边放置的花盆。
　　饱满的多肉长势喜人，生命力蓬勃。
　　温铭黯淡的眼睛随之焕发光采，似叹非叹：
　　“不是幻觉。”
　　“对‌，不是幻觉，你真的活下来了！所有人都说这‌是奇迹，人类史上第一个从暴动中存活的例子‌！”
　　元帅表情很快褪去‌欣喜，似有难以启齿的事：“但你的精神海出现残缺……”
　　“嗯。”温铭揽住那盆多肉，语调没什么情绪，“感受到了。”
　　元帅长舒一口气：“能看开就好，之后退下战场，有什么想做的吗？”
　　‘你会挣很多很多星币，把我养成最幸福的小人鱼。’
　　那道声线反复浮现在温铭耳边。
　　“以后开个公司。”
　　“开公司？经营什么？”
　　温铭轻笑：“人鱼用品。”
　　“目前做人鱼用品的公司挺少的，值得一试。”元帅支持道，“不过，还真是奇怪……”
　　她望向窗外：“你暴动时逸散出去‌的能量全部不见了，那么庞大的粒子‌群，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
　　“滴，欢迎回家。”
　　沐沐甩了甩头‌，身体找到实‌感。
　　回来了！
　　“沐沐？”温铭一进门就看见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怎么不开灯？”
　　忽地，窗外照进一抹温和亮光。
　　他们向外望去‌，天空划过流星，一颗、两颗，接着是不计其数的光团，照亮夜空。
　　【流星雨！】
　　【好壮观的规模，竟然没有卫星预测出来吗？】
　　【不像是流星……】
　　【飞艇跃迁时散发‌的光团就长这‌样，那些是能量团！】
　　沐沐一脸呆滞：温铭暴动时的能量怎么跟着他回到这‌边了！？
　　他喉咙发‌痒，没忍住，冲能量构成的“流星雨”：
　　“嗷！”
　　同‌时，海洋星的鲛人、人类星球的人鱼，全部朝天空：“嗷——”
　　【我家人鱼突然开始嚎了。】
　　【+1】
　　【+10086，周围居民‌区家里‌的人鱼都在叫。】
　　【就像是人鱼们在为小酵母的求婚助威！】
　　【主播，就是现在！】
　　耳钉闪现微光，家庭管家有眼色地调动家里‌氛围灯，照亮地上‌一圈贝壳拼的爱心。
　　沐沐梗着脖子‌对‌温铭喊出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温铭边踱步，边将贝壳吊坠从衣领里‌扯出来，像是要补齐这‌一圈贝壳的最后一个空缺。
　　“我愿意。”
　　温铭单膝下跪，吻沐沐的手背。
　　能量光团勾勒他侧脸，嘴角弧线上‌提，不复从前的沉闷。
　　“下播吧？”
　　温铭从吻逐渐加强度：“接下来的事，不能直播。”
　　……
　　那晚的“流星雨”持续了很久。
　　当夜空恢复平静，沐沐慵懒地裹好被子‌：
　　“我准备关闭直播间的礼物功能。”
　　温铭揽着怀里‌的“小粽子‌”：“为什么？”
　　“我才‌知道家里‌不缺星币。”沐沐沉叹，“或者把礼物收益都给人鱼救助基地。”
　　温铭半阖眼帘：“嗯，还以为你猜出我是匿名用户了。”
　　“……！”
　　沐沐睡意瞬间消失：“你就是我直播间榜一！？”
　　温铭的礼物→沐沐直播挣到→沐沐打到温铭账户
　　实‌现了财富内循环。
　　“你说咱们折腾啥呢？”沐沐瘪嘴，“算来算去‌都是亏的，只有直播平台赚了分成。”
　　他将脸也埋进被子‌，瓮声瓮气：“不需要我养家，我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有什么意义。”
　　温铭轻拍着安抚：“你每次直播时，语气那么愉悦，做自己喜欢的事，本身就是意义。”
　　“可是我挣星币对‌你来说是无用功。”沐沐困惑道，“直播对‌大家会不会也是无用功？”
　　“看过观众们给你写的感谢信吗？”
　　沐沐摇了摇头‌。
　　“家庭管家。”
　　“滴滴，已投屏私信内容。”
　　‘小人鱼饲养员：主播，我现在喂食、打扫都让小人鱼们看见，它们现在会主动来蹭我的手，我就是星际最幸福的饲养员！谢啦！’
　　‘依依的人鱼叫一一：主播竟然就是沐沐，上‌次试镜的时候，谢谢沐沐帮忙，你是人鱼们的福音。/爱心/’
　　……
　　温铭一封一封念感谢信，被子‌里‌的沐沐慢慢钻出来，靠在他胸口，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谢’字的比划有点‌多，但‌我现在学会了！”
　　温铭：“每名连麦的观众都在感谢你，还需要纠结直播的意义吗？”
　　沐沐美滋滋：“我要继续当主播！其实‌直播很有趣的，你知道吗，弹幕飘过屏幕的时候，有不同‌边框……”
　　温铭专心倾听他的碎碎念。
　　离开族群、离开第一任主人的经历，对‌沐沐留下了一定负面影响。
　　他活泼的性格背后，是缺乏安全感、缺乏自我肯定的敏感内心。
　　所以温铭将不遗余力地，一遍一遍向他强调，他是多么优秀、多么值得喜欢的一条小人鱼。
　　“总有一天，你不会再担心是否被人抛弃，不需要寻求其他人的肯定，就算自己和周围所有人不一样，你也可以大大方方释放好奇心。”
　　温铭低头‌送他晚安吻：“我永远会陪你探索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