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分化成alpha但我想   作者:芬梨非梨   文案:   高二全级都知道,三班的班草卢骄和高冷学霸阮越是情敌,因为追求同个omega而势不两立。   最近两个人更是针锋相对,学霸去洗手间,班草紧随其后堵门。据闻当天班草走出洗手间脸颊一片乌青——两人直接动手打起来了!!!   同学纷纷和这位omega八卦: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他们俩为你打架?   但真实情况却是——   班草把学霸堵在洗手台前寸步不让,不因争风吃醋,只为了提出执拗的疑问:   “阮越,你都分化成alpha了,为什么信息素这么甜?”   *   卢骄意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本万人迷小说之中,他能听到来自评论区的声音。   喜欢的omega是那个万人迷,可他却是只一个beta路人甲炮灰。   而他生平最讨厌的情敌、永远和他作对的阮越,不仅是正牌攻的人选之一,还分化成了alpha。   卢骄:凭什么!?   他搅和浑水,打翻万人迷的修罗场。正牌攻被扇动翅膀远离主角,剧情变成脱缰的野马,他听到评论区的声音从摩多摩多变成求作者快点收手。   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情敌的信息素很甜,很上头,很不对劲,这其中必有问题。   ——他真没想对阮越动手动脚,只想进行严肃的学术探讨!   *   阮越心里藏着有个秘密。   他喜欢一个人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可以习惯性地在对方面前保持与面对其他人无异的冷静,把情绪全部隐藏。   直到那个人逼近,很没边界感地去嗅他的信息素,鼻尖触碰到他的腺体,问他暧昧的问题。   他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的内心。   ……为了掩饰,他匆促揍了对方一拳,落荒而逃。   *ABO校园私设如山   直球小太阳beta攻(卢骄)×冰山闷骚alpha受(阮越),BA恋,不逆   //情敌本质双向暗恋   毕业旅游的时候,全班同学撞见了班草把学霸压在车上强吻,身为alpha的学霸被亲得浑身发软窝在beta怀里。   本以为身处修罗场漩涡中心收获万千宠爱的万人迷omega目瞪口呆地路过。   而评论区哀鸿遍野:救命啊老天爷!我买股的攻和路人备胎组成自行车跑了!!!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ABO   主角视角:卢骄 互动:阮越   一句话简介:我想标记他。   立意: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第1章   卢骄同学今天很不对劲。   高二三班所有同学,都从一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按往常的情况,踩着早读前的预备铃狂奔进教室的卢骄,一般会从教室的前门冲进来,然后在穿过走道的时候,急刹车停在第三排的苏荷的座位面前,殷勤地和他打招呼。   卢骄打招呼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我昨天英语作业做了,你要抄吗?”“我借到隔壁班学霸的物理卷子了,要不要帮你也抄一份?”“你还有哪科作业还没补,我帮你一块写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苏荷都会礼貌地谢绝,但是像借到学霸的作业这种场景,苏荷就很难抵挡住诱惑。   只要这个时候班长阮越不在教室、不会盯着他们俩看,找机会记卢骄的过扣分,卢骄就能顺利地给苏荷献殷勤,刷一刷好感度。   今早阮越确实不在教室。   但是卢骄照着往常的走位路过苏荷的座位边时,不过是脚步一滞三秒钟,然后直接头也不回继续走,径直走向他那倒数第一排的座位去了!!!   其他同学赶作业的同时抽空看八卦,探头探脑张望发生什么了。眼瞧着卢骄面不改色,一如往常地把书包甩到课桌上,大大咧咧拉开桌椅坐下,面上一点不对劲都看不出来。   同学们八卦的视线又落到第三排的苏荷的身上。   但是苏荷正在埋头写昨天的语文作业。阅读理解题三行的位置,他花了十秒钟才艰难地写上“比喻句”三个字,好像正在被语文折磨得生不如死,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喂,苏荷,卢骄来了诶。”   苏荷的同桌特地凑过去说。   他也还没写完语文作业,还努力抽空和苏荷八卦。语文是大家最讨厌的科目,最讨厌的原因是多数人都嫌作业工作量大而早上再来抄,结果因为供不应求,最后还是得灰溜溜地各自完成。   苏荷瞎编乱造的速度短暂停滞片刻,浑身好像都僵硬了下,但他很快又把脑袋往练习册上埋低一寸,只回答:“哦。”   语气间竟然没有一点波动,听不出来开心,也听不出来不开心。   同桌撇了撇嘴,又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但是阮越今天好像请假诶,听说他们昨天放学后打架了?是不是真的啊?你当时在场吗?”   显然,与其说是在关心苏荷,倒不如说他在八卦更精准。   苏荷终于没法装傻了,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说:“你作业写完了吗?语文科代表可没请假。”   同桌翻了个白眼,没故意说讨人厌的话了。   高二三班谁不知道,卢骄和阮越为苏荷争风吃醋已经长达两个月的时间。   偏偏苏荷至今还好像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被八卦问起对谁更有意思,他也只会懵懂地瞪大眼睛,说:“你在说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呀。”   傻逼。   宁小羽在心里默默地想,哪个omega会觉得两个异性整天围着他忙前顾后献殷勤,是因为想要和他建立伟大而纯洁的友谊关系?   尽管没听说两个人向苏荷表白的事情,但行为已经昭然若揭。   更何况,虽然卢骄和阮越都是beta,可他们俩可比班上那几个眼高手低的傻逼alpha优秀多了,每隔单数周轮换座位,都听说他俩课桌桌洞里一堆情书清理不完,从高一到高三通吃全校omega。   ……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都看上了苏荷。   即便苏荷长得好看、性格好,和alpha们说话声音都软糯几分,看着就很让人激起保护欲,喜欢围着他转的其他男生也同样不少,据说还有女alpha放学壁咚给他寄情书……   宁小羽不爽地捏着中性笔,一不留神就在语文作业上写了“傻逼”两个字。   他连忙回神找涂改带,叹了口气把胡思乱想扔掉。   卢骄和阮越都喜欢苏荷也很正常,毕竟苏荷确实是他们班甚至整个年级最好看的omega了。   没有更好的omega配得上他们任意一人了,所以两人才那么较着劲想把苏荷追到手吧。   所以卢骄今早的反应确实过于罕见,宁小羽作为苏荷的同桌近水楼台地和苏荷八卦,卢骄的同桌也同样如此。   卢骄刚坐下不到三秒钟,霍扬就已经狗腿地凑过来。“阮越今天请假了。”   他眉飞色舞,尽可能地用五官告诉卢骄,不用担心和苏荷沟通抄作业时,被阮越小心眼地记过扣分。   卢骄从书包里翻出那本《学霸必刷题·语文》,翻书的动作停顿下,扭头看向右前方的位置。   隔了一条过道,阮越的座位在另一组的倒数第二排,他的课桌干净工整得随时可以拿去当样板示范,好像连笔筒里的文具摆放朝向都遵循特定的位置一样。   每次卢骄看到,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番——毕竟是讨人厌的情敌,阮越做啥在他心里都一千分一万分的不顺眼。   由于课桌过于工整,也能直接看到桌洞或课桌两旁贴的挂钩上没有书包的存在。   卢骄收回视线,有些惊讶地看向霍扬:“他怎么没来上课?”   霍扬摇头:“不知道啊。这不是重点,阮越不在啊,你还不趁这个机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灵活地扭动脖子,用下巴示意前面苏荷的位置,意思昭然若揭。   卢骄一点异常都让人瞧不出来,他已经翻到了今天要检查的作业页数,开始奋笔疾书,只回答:“语文作业太多了。”   霍扬也在补,深以为然,心想被老师收走参考答案的作业果然是高中生谈情说爱的拦路虎。   卢骄心思压根没有放在那篇令人费解的阅读题上,隔了两分钟他扭头问霍扬:“你怎么知道阮越请假了?”   仿佛他这争分夺秒的宝贵两分钟,全都用来思考情敌了。   霍扬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回答卢骄:“学委说的,数学老师让他帮阮越早读结束后收一下作业。”   “草!”卢骄获取到了更紧急的信息,低头手忙脚乱翻书包,“数学我也还没写!”   早读已经开始了,语文科代表是个扎着高马尾的漂亮妹子,扯着嗓子喊所有人翻开课本第75页,卢骄连忙把语文书立起来,拽过霍扬给他的数学卷,开始奋笔疾书狂抄。   霍扬和他水平旗鼓相当,数学作业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重在参与。卢骄抄起来也没上心,估摸着霍扬自己都看不懂那一串函数是什么,他也抄得相当自我发挥,低声和霍扬悄悄说话。   “学委知道阮越为啥请假吗?”   霍扬终于迟钝地感觉到卢骄今天有多奇怪了。   他扭头看卢骄,相当不解:“我不造啊!”他也把语文书立起来,不过他补完作业了,现在在偷偷吃早餐的肉包子,含糊不清地回答。   “我听说你们俩昨天放学打架了,真的假的啊?”   卢骄没好气地回答:“废话,当然是假的。”   “哦,”霍扬立刻没劲了,“我还以为你把阮越打到今天没法来上课呢。”   卢骄瞪了他一眼:“哥是这样的人吗?我向来都是和阮越公平竞争的,哪会背后下黑手!”   说到这里,卢骄就停不下来了,和霍扬接着说:“昨天放学我就是和阮越说这事,我和他说有本事就公平竞争,别整天利用职位给我扣分,整这些小动作。结果他居然和我说,现在是该学习的时候,不要影响别人学习!”   霍扬恍然大悟:“我懂了,你每次去找苏荷,他老是横插一脚,其实是见不得你拖苏荷后退,拉低我们班的平均分——哎哟!”   卢骄狠狠地踹了霍扬一脚,“屁,我和苏荷那是学习互助。”——卢骄对抄作业和帮抄作业的行为进行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美化修饰。   霍扬笑一半怕又被踹而生生忍住,问:“那你今天怎么不去和苏荷学习互助?阮越不在,可是天赐良机。”   卢骄已经抄完一面卷子,翻背面继续复制粘贴的工程。   他头也不抬:“数学作业也很多。”   这倒是。   追对象前还得保证不要因为没写作业被科任老师叫去批评,高中生要暗搓搓谈恋爱真是太艰难了!   霍扬发出感慨,粗神经的一点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卢骄没有感情地照搬霍扬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是错误的解题步骤,心里全是刚才路过苏荷座位听到的声音。   太奇怪了,他一定是昨晚熬夜不清醒,他当时怎么会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说阮越这厮是个alpha——他都快成年了!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个板上钉钉的beta! 第2章   上午课间操的时候,霍扬终于发现卢骄早上说的屁话全都是借口了。   往常周二的上午课表,课间操时间结束后跟着的是体育课。   一般这种时候,卢骄都会见色忘义地跑去找苏荷,要么帮苏荷排队装个热水,要么帮苏荷拿小风扇或防晒霜。当然,凑在苏荷旁边的还自然少不了阮越,苏荷基本就是被这两个护花使者拥趸着下楼去做课间操,无一例外。   下课铃打响时,卢骄倒是往教室前面走,但是又一次路过苏荷的座位后,直接从前门出去,拐个弯去洗手间了。   班里同学乱糟糟各做各的,也没人太注意。   几分钟后卢骄回来,又路过苏荷的座位,回到自己位子。   三十秒后他再度起身,拿了自己的水杯出去装水,苏荷这回正好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卢骄脚步不带停歇,没看到一样,从他身旁再次擦肩而过。   霍扬:“?!”   苏荷好像愣了几秒钟,然后扭头看同桌宁小羽,问他:“小羽,要不要一起去打水?”   宁小羽撇了撇嘴,“算了,队伍好长。你叫卢骄帮你装啊。”   他向来比较懒,大课间的时候饮水机那边队伍总是长得让他不想挪过去。幸好就是和苏荷是同桌,卢骄每次帮苏荷装水,他起哄喊两声“卢哥”,卢骄也就一并帮他了。   卢骄就是个单细胞生物二愣子,根本看不出来他和苏荷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苏荷尴尬地笑了下,只说:“那不是他的义务,而且他都出去了。”   宁小羽耸了耸肩膀,他好奇卢骄怎么今天这么反常,但知道从苏荷口中问不出啥。   随便擦了下防晒,宁小羽就准备下楼去操场。   高二三班的位置斜对面就是饮水机,在教室里就已经能看到排着的长队,卢骄的背影混在里面,一米八三的个子在一群高中生里俨然已经是鹤立鸡群,哪怕他没个正形插着裤兜站得歪歪斜斜,也优越过人。单独看背影,都能看出是个帅哥。   慢一点上学的高二生都满十八了,年纪小点的也都十六岁以上,普通人都是在青春期进行二次性别分化,过了十六岁还没有分泌信息素的特征,就是板上钉钉的beta。小学初中的早恋,还可能谈着谈着女朋友长出大【消音】,到高中生这里,基本不存在什么突然变性的情况。   可卢骄即使是beta,他站在一堆alpha里也毫不逊色。苏荷甚至见过他和外校职高的打架,那群围堵他的alpha释放信息素试图攻击卢骄,结果一个个被卢骄揍得直叫爸爸求饶。   可他毕竟只是个beta……   苏荷咬着唇,脑海里一闪而过恍惚的念头,又猛地清醒过来一样,迅速回了神。   宁小羽绕过苏荷,准备出教室,苏荷连忙拉住他,开口:“小羽!我们一起走吧!”   几乎同时,卢骄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霍扬!别忘记带篮球!”   卢骄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手撑在窗户边框半个身子探进来,高声喊着在最后一排的霍扬。   课间操紧接着体育课,他们中途都不会回教室的。   他分贝太大,苏荷想无视都不行,下意识地就朝他看过去。   没想到卢骄也正好看向他。   “!”   苏荷吓一跳一样,躲开了他的注视。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他躲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是卢骄今天先奇奇怪怪的……   苏荷又把视线重新投回去。   与他对视那一秒,他分明看到卢骄朝着他皱了下眉头,然后很快,卢骄转身就离开,压根没有进教室。   宁小羽拉了他一把,凑近揶揄:“你要去追他吗?”   苏荷下意识开口:“我才不——”他恼恨地看了宁小羽一眼,听出对方一语双关的讥讽。   “卢骄今天心情不好吧,还是别去碰霉头好。”   宁小羽耸肩:“我看他心情挺不错,还有心情打篮球呢。”   苏荷没吭声,拉着宁小羽也下楼去了。   ***   课间操有固定位置,苏荷和卢骄的距离几乎与高二三班队伍长度相等,只要卢骄没有特地凑去前面找苏荷,队伍解散后他俩几乎连擦肩的机会都没有。   霍扬也距离卢骄有大半距离,看卢骄如此反常,惹得他好奇得不行,又不能凑过去问清楚。   等到体育课的时候,霍扬带着篮球拉帮结派去打球,才发现喊他带球的卢骄却不见了。   “我卢哥呢?”   “卢骄跑哪去了?”   “我约了十班打五五,他人呢!他不在我们怎么打!”   “你怎么说话呢,没卢骄我们不是人啊?”   “那卢哥不在我们确实打不过十班嘛……”   一群热血洋溢的年轻人乱哄哄地站在篮球场边聊天,霍扬到处张望着,终于看到跨过塑胶跑道那边的看台上,好像有个人影。   霍扬心里也不确认,但还是说了一声:“等我下。”然后在同伴猝不及防地疑问声中火速跑开了。   穿过跑道,果然看到靠在看台的栏杆上发呆的人是卢骄。   霍扬看着他的姿势,忍不住扭头看了周围——没有摄像头,没有闪光灯。他拔高了声音:“卢哥!过来打球!”   卢骄扭头过来看他,没有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他那张脸简直分分钟可以放到荧屏上去爆杀万千omega,连懒散倚靠栏杆的模样,都带着几分气质。   真可惜啊,他们卢哥一门心思追求苏荷,据说在暴露心思的时候,学校的匿名墙上百条评论在哭着心碎。   霍扬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翻过围栏一步三台阶跨步上前去。   “你站这装逼呢?苏荷看不到的,他们在体育馆里打羽毛球呢。”   卢骄终于回复霍扬:“少比比。”   不过说着话,他也坐到看台的台阶上,毕竟站久了确实腿酸。   霍扬拉他:“走了,打球去。”   卢骄却摇头:“我今天不打了,我想静静。”   霍扬呆了几秒钟,卢骄这口吻实在罕见,和他今天对苏荷的种种行为一样不对劲。   霍扬一下子八卦的心思又起来了。   他问:“那你等下中午是不是还要去找苏荷,和他一起吃饭?”   卢骄没抬头看他,犹豫了几秒钟:“……不了。你们打完球,我们一起去食堂。”   这回答在往常几乎不可能发生。   甚至以往体育课,卢骄有时候还会跑去苏荷那边展现一番自己发达的运动细胞。而午餐的时候,哪怕苏荷总是对他表现得不咸不淡,他也能赖着和苏荷凑一张桌子——虽然苏荷没表现得多乐意,可也没表现出不情愿呀!   介于今早卢骄已经反常了好几次,霍扬一瞬间明悟过来了。   “你终于放弃追求苏荷啊!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他不就是吊着你和阮越吗,谁也不选,就是想让你们俩给他献——”   “他不是这样的人!”   卢骄冷冷地截断了霍扬的喋喋不休,神色也有些不悦。   霍扬讪讪地闭嘴,他已经憋了许久,却没想到还是看错时机吐露心声。   他摇了摇头,心想他们卢哥还是那么没救的恋爱脑。他干脆起身,说:“我去打球了,你等会想打就过来,位子留给你。”   卢骄又一副发呆的模样陷入沉思,隔了几秒钟才迟钝地回答:“嗯。”也压根看不出他到底听进去了,还是压根没有。   霍扬耸了耸肩膀,也不问了,转身利索地离开。   塑胶跑道这边没有人运动,烈日当头的看台,也确实只有卢骄一个人坐在上面发呆。   发呆了许久,他才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苦着一张脸游神。   脑子里好像总是出现不是周围的人发出来的声音怎么办?去医院挂哪个科好?   卢骄翻出手机,打开了备忘录先设置一个上锁的,然后再打开开始记录。   早上卡点到教室,路过苏荷的座位时,他听到那个声音好像是从自己脑子里发出来的一样,现在回想也无法描述对方的声线,好像不存在某种特性,连男声女声或电子音都完全想不起来。   第一次他听到的是那个声音在提问:“阮越到底什么时候分化成alpha,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卢骄记下来,这个声音“认为”阮越会分化成alpha。他很确定阮越不是alpha,起码现在不是,而且也很大概率不会是。   他也急死了,都怪那个怪异的声音,他一开始以为是旁边的人发出来的,吓得他都忘记和苏荷打招呼了。   而且阮越怎么今天没来上课?   要是来上课他非得把对方堵住好好研究一番。   第二次是去上洗手间的时候路过苏荷的座位,他又一次听到同样的声音回荡在自己脑海里,内容是……   “苏荷老婆苏荷老婆苏荷老婆×140”   卢骄打字的手停顿了下,尝试着记录:“苏荷一定是未婚状态,这个声音难道是……苏荷的未来老公?”   卢骄晃了晃脑袋,他虽然在追苏荷,但是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未来那么遥远的事情,连高考要考哪所大学他都压根没想过。   而且这样称呼实在太肉麻了,卢骄都感觉耳根有些发热。   他喊不出。   这个声音,应该……哦不,肯定不是他自己。   第三次是从洗手间回来,卢骄判断是经过苏荷的身边才会出现那个声音,所以他再走一次走位验证下。   验证成功。   但是这次听到的信息就更奇怪了。   “请问作者大大,苏荷老婆的另外三个alpha老公还有多久出场,我已经等不及了qvq”   ……是的,最后还有一个英文发音字正腔圆的颜文字。   卢骄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什么秘密一样。   苏荷本身对他的吸引力好像都比不过这个伴随着苏荷出现的声音。   所以他又一次路过苏荷的身边,当时苏荷好像站起来想和他打招呼……   卢骄回忆了下,确认自己当时完全没有在意,所以完全不记得了。   总之,他最后又一次听到那个声音,最后一次提供给他的信息是:“卢骄只是个路人甲beta,能不能少点存在感,他到底什么时候下线?”   卢骄出奇愤怒了:路人甲怎么你了!路人甲得罪你了吗!路人甲就没有刷存在感的权利了吗!? 第3章   卢骄托着下巴发呆。   他握着笔好像没有规律的在草稿纸上画鬼符,事实上也是在乱涂乱写。   他压根不敢和别人说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更不敢写到纸上去。   坐在他周围这群男的没一个有边界感,上一秒霍扬刚一句不问就把他的草稿纸直接抽过去看,笔尖猝不及防地在草稿纸上画出一条痕,然后直接把整张纸就撕成两半了。   然后霍扬这厮还大惊小怪:“卢哥!你怎么拿周测涂鸦!”   说这,难道周测卷收起来他卢哥就会去复盘温习吗?   上午体育课,卢骄在手机备忘录里乱七八糟记了很多东西,直到霍扬来找他一起去食堂吃饭才停下来。   在教室里用手机太明目张胆了,他只能涂画着放空大脑,思考着这一切。   听起来,他们好像处在一个以苏荷为主角的玛丽苏小说的世界?就是那种电视上每到暑假就很喜欢播出,他妹百看不厌的什么《穿成古国公主后四个alpha爱上我》之类的……   真巧,这个世界听起来也是四个alpha,你们玛丽苏世界都是四个一份地批发alpha吗?   所处的世界居然一本书,这种结论在大街上找个人去说,多半都要被对方质疑是神经病。   卢骄也不想的,更何况在这本“书”里,他好像扮演的角色还是个不太受读者青睐的……路人甲。   在课间操前他和尝试着和苏荷再接近过一次,但是仿佛游戏日常任务一天获取的资源达到了上限一样,他再也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了。   这个声音明天会再出现吗?还是要隔一周才出现?或者是随机的?   如果这是一本书,那么……那些声音就是评论的读者发言吗?他们现在是看连载状态的小说,并且实时发布评论吗?这个时间线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不知道能不能对上。   今天最特殊的事情就是阮越请假了,但卢骄不清楚这件事会不会从接下来的信息中透露。卢骄打定主意,他要试试今天不和苏荷接触,看看明天会不会同样出现那个声音,如果提到了自己,他就能根据读者发言判断时间线前后了。   如果那个声音真的能预知未来,说不定可以给他透一下高考题!   卢骄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啪”地一声把笔放下。   霍扬和他前桌正在卢骄上周数学周测的二分之一张卷子上涂涂画画玩井字棋,听到声音齐刷刷看过来。   “卢哥,来一局?”   卢骄摇头,拒绝了这个弱智的建议。   他现在可是有机会掌握高考透题、彩票号码、今年球赛冠军名单的人,才不会玩这种幼稚到离谱的游戏!   卢骄摩拳擦掌,甚至开始在想会不会那个声音是几个小时就刷新一次,他要不要去苏荷旁边再听听?   卢骄想着,这么一抬头,就看到苏荷走进教室。   学校中午开放食堂,包括卢骄和霍扬在内,不少学生是中午在食堂吃完就去校门口溜达或者回教室休息;也有的同学会中午回家,卡着下午第一节课的点再回教室,比如苏荷就是这样的。   卢骄这么一看到苏荷,视线就一下子没有挪开了。   霍扬扬声“噢”了一声,好像起哄着知道卢骄为什么停下胡写乱涂的动作一样。   不过,霍扬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苏荷怎么一瘸一拐的?”   卢骄正在想球赛冠军的问题,猛地回过神来:“什么?”   霍扬更疑惑:“我说你怎么呆得像块木头一动不动呢,你没看到?你在走神?”   卢骄这才连忙往教室前面望过去,但是苏荷位子很靠前,这片刻功夫他腿脚再不利索,也已经坐回自己座位上了,什么都看不到。   和霍扬玩弱智游戏的前桌开口:“苏荷早上体育课扭伤了脚踝,还去了校医院一趟。”   卢骄脱口而出:“严重吗?谁送他去的?”   前桌想了想说:“不严重吧,好像是肿了而已,他们打羽毛球几个人搀扶他过去的。”   卢骄忍不住站起来,想着那个奇怪的声音,又想着苏荷的伤势,想要“做实验”的想法一时间被抛到了脑后——他还是先去看看苏荷的伤势吧,他就是个体育白痴,体育课隔三差五地受伤,连路过篮球场被球砸这种倒霉事都发生过……   卢骄刚想往前走,被霍扬猛地拽住一屁股拉回到座位上,几乎在与此同时,前桌已经火速地把身体转了回去,坐在课桌前正襟危坐。   “你做——”   疑问句还没发出来就停止,卢骄已经看到了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人。   卢骄的散漫随意,几乎从他的校服上就可见一斑,长袖外套永远只拉上半截的拉链,短袖校服的两边衣领从来没有在正常该呆的位子上。   与他的衣着风格截然相反,有的人就是能一丝不苟到宽大的校服都好似熨得不见一点褶皱,衣领永远没有乱过,明明大家都穿着这么难看的麻布袋子,偏生他就像挺立的竹子一样,把这丑衣服都穿出气势来。   ——比如高二三班的班长阮越。   阮越不仅穿着校服,他手臂上还别着个“红袖套”——他是负责这层楼纪律巡逻的,并且对同班同学扣分也不留情面,甚至还因为熟悉面孔……从来不会扣错人。   像卢骄这种我行我素不太在意的人……好吧,像他这样的人也很在意。虽然已经是高二生了,但是家长会让他妈丢脸,母亲大人也会秋后算账的。   见到阮越走进教室就迅速安静下来,高二三班的条件反射水平已经堪比巴甫洛夫的狗了。   不过阮越今天……也很不对劲。   他一整个早上都请了假没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现在看着阮越的模样,卢骄都能猜出个大半来。   四月上旬的气温已经时不时飙上三十度了,南方的冬天逃离得比光速还快,班里多数人的衣着都是校服外套里配短袖,中午这个点最热,像卢骄霍扬他们都是只穿着短袖校服。   而阮越不仅穿着长袖校服还外面裹着一件外套,他甚至围了一圈薄薄的围脖,最后还戴了个口罩,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   口罩遮了大半的脸,只露出来一双看谁都带着冷意的眼眸,但卢骄分明从他口罩边缘看出阮越的皮肤泛着红。   ……不怪他观察得那么仔细,阮越不爱室外运动,皮肤比他们几个白多了,也就特别明显。   阮越显然不是来检查纪律的,他背着书包走回自己的座位就坐下,意识到这点,其他人才没那么正襟危坐,继续各干各的事情。   卢骄则是默默地在桌洞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天气预报看了一眼,当前气温26度。   他拉着霍扬也凑过来看一眼,然后震惊地说:“是我看错了还是阮越疯了?他穿这么多就不怕把自己捂出痱子来?”   霍扬小声说:“他生病了吧?”   “也是,看起来病得不轻——呸,我是说他看起来很严重,难怪他上午没有来上课……”卢骄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小说里的剧情,如果是的话,他就可以验证下自己听到的“评论区”的声音是否是实时反馈了。   第一节数学课的时候,阮越起来回答问题,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更是反映了这点。   可阮越就是阮越,即便听着声音感觉他得了重感冒一样,从他言行都看不出一分的精神萎靡不振,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卢骄虽然看阮越不顺眼,但也不由有些佩服对方。毕竟他自己本人完完全全就是对方的对照组了,要难得生一次病,他绝对会雷声大雨点小地装严重,能把一整周的课都赖掉请病假最好了……   阮越真恐怖,他居然还能起来回答数学老师的问题,清醒状态的卢骄难得翻开了数学课本,发现他是一点都没有听懂。   但是第二节课的时候,阮越就时不时趴在课桌上,持续了半分钟就坐直起来,没一会儿又趴下去,还一直在弄他那条围脖,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卢骄自然是没有听课的,托着下巴看着阮越发呆思考。   如果阮越真的会分化成alpha,那就可以判断他听到的信息可靠性很高。暂且不说自己是个路人甲的问题,从已知信息可以判断,阮越会和苏荷在一起,并且……像他这样的男主角还有三个?   他没有这方面的文学涉猎,卢骄决定今晚回家偷他妹两本小说先学习一下经验,一般这种小说好像都会出现什么黑/道少主、冷酷杀手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难道……阮越也有什么隐藏的绝世高手的身份!   联想一旦到了这个方向,卢骄也就不困了,简直恨不得把阮越盯个对穿,好解开对方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马甲下的真实身份。   卢骄天马行空地走神终止于课桌桌洞里手机的震动。   他看老师正在写板书,遮挡着把手机翻出来解锁查看,未读信息来自“RY”:你一直盯着我有事吗?   卢骄打开微信跳转进窗口,未备注昵称,头像是风景照网图。   他偷偷摸摸的打字回复。   你卢哥:您哪位?   RY:……   RY:阮越[微笑]   你卢哥:……   你卢哥:你后背长眼睛了?开监控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RY:……   卢骄看来看去,应该是刚开学的时候加班级群,然后社牛如他就把群里所有人都加好友了,但是人太多,有的没备注又没私聊过,就抛到脑后了。   他给阮越改了备注,看阮越没有再回他了,又觉得实在新鲜,学霸居然会在课上玩手机。   卢骄噼里啪啦打字。   你卢哥:你是不是捂痱子了不舒服?我看你快把你的围脖扭成麻花了。   阮越:没有。   阮越:一点而已。   这人怎么网上说话都和现实里一样,仿佛说话按字数交钱似的,吝啬得如此简略。   卢骄看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阮越是说他有点不舒服。   你卢哥:你要是怕着凉,脖子不能受风,把长袖外套领子立起来,拉链拉到最上面,也能包住脖子。   你卢哥:这鬼天气你戴围脖,我多看两眼都要中暑了。   阮越:谢谢。   阮越:你可以不看。   卢骄:“……”   这人真是连说谢谢,都能硬加上一句看着都来气的话,也算一种天赋异禀吧?   他没有再回阮越了,因为从卢骄的座位角度,可以看到阮越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放回书包里。   紧接着他把围脖摘下来,照着卢骄说的照做,用立起来的领子将脖子重新捂起来。   在卢骄做这番动作的过程,卢骄看到他后颈已经捂得发红,他皮肤太白了,因而红得显眼。   霍扬突然开口:“看起来好像有点严重。”   卢骄接话:“是啊,也不知道吃药还是吊水了没。”   霍扬错愕不及:“没必要吊水吧?”   卢骄经验老到地说:“当然要吊水,更严重还要打针,见效快。”   霍扬越发古怪了:“我觉得……多换两次药,应该就好了吧?”   卢骄扭头和他对视:“换药?”   霍扬:“我还想问你,往哪打针呢?脚踝吗?”   卢骄:“……你说谁?”   霍扬指着教室前方:“苏荷啊!”   卢骄顺着视线看过去,苏荷被老师喊上去做题,艰难地拖着右脚迈上讲台。卢骄尴尬地轻咳一声。   “不然你以为我在说谁?或者你在说谁?”   “没有。”卢骄飞快地说,“我在想别的事情——你怎么比我还关心苏荷?”为了避免霍扬怀疑,卢骄紧急来了个祸水东引。   霍扬瞪大眼睛,给自己辩解:“还不是替你注意的吗!”   卢骄心虚的摸了摸脑袋,胡乱点头应声。还好霍扬确实脑子很迟钝,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刚才在说谁。   卢骄松了口气,又猛地反应过来——   不是,他心虚啥! 第4章   一个下午浑浑噩噩地结束,往常的时候,学霸用来争分夺秒写作业的自习课,卢骄和霍扬就会趁这个时候早早想好了放学铃一打要冲去哪里。   如果想要去打电玩,他们需要校门一开就立刻骑单车狂奔,要不就会赶上下班高峰期而堵车;如果想要去打篮球,也需要抓紧去抢场子,晚一点篮球场就被其他班的人瓜分完了。   总之,对学霸来说时间很紧张,对学渣来说……居然也是这样的呢。   早上体育课刚打过篮球,霍扬就问卢骄,放学后要不要去做点别的事情。   卢骄一门心思全装着今天自己身上发生的奇怪现象,无暇参与这些项目,直接拒绝了霍扬:“我下课就回家。”   卢骄今天已经反常好几次了,霍扬倒是不奇怪,也没有多问,自习课的铃一打就拉着教室后排其他狐朋狗友直接溜了。   自习课摊开的作业还留在同一页,写下的笔迹寥寥。卢骄的字倒是飘逸漂亮,这可能是他在读书方面唯一能让人称道的地方了,可惜若是评卷老师翻开他的“大作”,都要摇头连声感慨:这么好看的字,怎么能写得出这么多狗屁不通的内容来。   自习课也没心思真花在自习上,卢骄果断地把练习册合上,对着黑板侧边板书的作业,挨个从他的课桌桌洞里、课桌边一摞摞书中翻出对应的练习册,一本本往书包里塞。   虽然晚上完成的量不多,也得都带齐了,讲的就是一个重在参与。   收拾得差不多,他拉上书包拉链,正准备把书包甩到自己背上,一抬头正好看到苏荷一瘸一拐的往教室后面走过来。   卢骄耍帅的动作僵硬地呆住。   苏荷的脚说严重不严重,扭伤脚踝这种毛病对卢骄来说简直像家常便饭。可是落在omega身上好像就不一样了,苏荷小脸都有些苍白,扶着过道两旁的课桌,才一步步蹭着艰难挪动,时不时蹙起眉头倒吸气,好像受伤的地方被反复凌迟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损苏荷的相貌,甚至还多了几分叫人怜惜的柔弱。他一路慢吞吞地挪动着,两旁的男生都忍不住几番开口。   “苏荷,扶你一把?”   “苏荷你要去哪,我送你?”   但苏荷却都一一摇头回绝,好像痛得有些难忍,也倔强地咬着下唇坚持住。   卢骄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把书包随便甩到肩头挂着,两步路就快速走到苏荷面前。   “喂。”   卢骄比苏荷高不少,苏荷要仰头才能和他四目对视上,这动作不由地把纤细白皙的脖颈都抻长了从校服衣领里露出来。   卢骄好像闻到很清淡的又酸又甜的橘子气味,从苏荷的身上轻盈地飘逸开来。苏荷仰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喜悦,那一瞬间有一团光从他眼里点亮了一样。   卢骄感觉心跳砰砰快了几分。   苏荷好像急着想要说什么,但是往前迈了一步靠近他,下一秒就惊呼出声,直打一个踉跄要往前摔倒。   两步路的距离,卢骄一伸手就拽住苏荷的胳膊,缺乏运动的身躯几乎没有任何力量性,卢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觉得稍微用力一分,好像就能捏坏苏荷的手臂一样。   所以他拽着苏荷站定,就立刻松手了。   第二反应才是——   闻到的橘子气味又浓烈了一分。   心脏的跳动更剧烈了。   卢骄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好像宕机了一样,然后条件反射地往后挪了两步,和苏荷拉开距离。   苏荷也迟钝地反应过来,苍白的脸色泛出一层不自然的红,局促地开口:“抱歉……”   脱口而出两个字,他的脸就更红了。   卢骄轻咳一声,很快反应过来,回答他:“走路慢一点,不要又扭到了。”   只字不提其他,苏荷才松了口气。   卢骄脑子里乱糟糟,甚至有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样,开口问:“你怎么回家?”   苏荷咬着下唇,低声回他:“走路……”   卢骄直接开口:“走吧,我骑车载你回去。”   见他俩凑一块说话,其他人都不会再自讨没趣上前去和苏荷搭话了,只不过还没出教室的同学,也都把视线投过来,小声地八卦。   估计不出片刻,学校匿名墙又该有新动态,暗恋卢骄的omega又会在评论区表演在线心碎,而暗恋苏荷的alpha则会酸溜溜地吐槽卢骄这个beta凭什么获得苏荷的芳心……   这是每天在高二三班最常见的事情,但这种戏码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大家还是在看着热闹,就是发觉,比起往常好像少了点什么……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同学,下一秒就看到阮越也同样走了过去。   哦豁!   这才是最常见的展开方式嘛!   “苏荷,我来送你吧,我骑车比较稳。”   其他人不想碰一鼻子灰,这时候是最不会凑上前的。   偏偏有个人不一样,卢骄甚至有时候觉得,阮越是不是身上带着什么雷达感应,一旦他和苏荷接近距离少于三米,阮越就能立刻刷新坐标点,直接出现在他们俩旁边。   然后不管他想做什么,阮越一定会和他争一头。   卢骄有些无语的扭头看过去。   阮越下午后半段还看起来有些不舒服,此时依旧裹着外套戴口罩,脸色还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只是他永远站得笔直挺立,连眼眸里的冷意都好像没有降温几分,看起来甚至不像是来献殷勤,而是来寻仇找茬的。   卢骄自然就是他的寻仇对象。   卢骄甚至一度怀疑,阮越也许不喜欢苏荷,他只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而已。   他有些不耐烦,语气也毫不客气:“你没事吧大学霸?你都重感冒成这样了,想传染给苏荷啊?而且我看你还发着烧,别骑车了,坐公车回家吧。”   他佩服阮越,也最讨厌阮越这点,做什么都爱逞能。   苏荷站在旁边没说话,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地,捏住自己的书包带子,视线来回望。他甚至眼里都有几分迷茫,如果此时给他一个话筒再提供个发言的机会,苏荷绝对会茫然地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吵起来?应该和我没关系吧……”   因为往常的时候,卢骄这么不客气的阴阳怪气,阮越肯定会更不说人话地怼回去,你来我往在唇枪舌战中擦出硝烟来。   阮越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只皱眉,回答卢骄:“我没发烧。”   他的声音隔着无纺布都闷了几成,又带着鼻腔,不得不说……听起来都没有以往那种讨人厌的语调,甚至还显得有几分可怜。   卢骄被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雷到,赶紧抛到脑后,脱口而出就是反驳:“还没发烧?脸都红成这样了。”   阮越紧紧地皱着眉,没有回答。   其实卢骄也不知道他生啥病,这段时间流感高发,不外乎就那几样。阮越不和他阴阳怪气地针锋相对,他也不会故意去惹怒对方。   他直接朝苏荷伸手,“书包给我。”   然后把苏荷的书包也同样甩上自己的肩膀,卢骄又把手伸给苏荷,让他扶着。   苏荷这会没怎么扭捏了,安静地接受了卢骄的好意。卢骄好像知道他不自在一样,也只是把手伸给他,任由着苏荷怎么方便就怎么拽住自己。   鼻尖好像还萦绕着橘子的气味,但是卢骄表现得从容自如,苏荷也没那么窘迫了。   扶着苏荷一瘸一拐地走出教室时,卢骄不知道怎么想,还回头看了一眼。   阮越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然正好两个人的视线触碰上。   阮越的眼神总是带着冷意,甚至直视别人的时候多少有一种攻击感,所以班里多数人和他关系一般般,并且有点害怕他,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卢骄可不承认他会害怕阮越,甚至阮越这样盯着他、微微蹙眉,卢骄更是分毫不让,硬是和阮越对视着,仿佛较劲谁先移开视线就是怂了一样。   阮越这是……挑衅他?   卢骄还没想明白,也没和阮越大眼瞪小眼瞪够,就感觉到苏荷不解地拽了下他的衣服。   “卢骄?”   阮越垂眸,视线不知道落到哪。而后他快步从他俩身边路过,先行一步离开教室了。   卢骄收回视线,应了苏荷一句:“没事,走吧。”   刚才感觉阮越的脸好像更红了,明明用口罩挡得严严实实,却还是在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到苍白的脸上泛着惹眼的红。   好奇怪,阮越不是发烧流感,还能是生什么病看起来那么虚弱?   卢骄扶着苏荷下楼,心不在焉地想。   过了几分钟他才回过神。   他更奇怪好吧!阮越脸红不红关他啥事,他为什么要注意到这些啊!!! 第5章   苏荷其实很不会忍痛。   没有人关心的时候,咬着唇自己坚持着,要有人关心他,好像反而感觉疼痛更难忍耐了。   而卢骄偏偏是那个最会关心照顾别人的人。   苏荷甚至不需要开口说话,卢骄被他抓住手臂稍微一用力,就知道他痛得不行,要停下来缓几秒。   两层楼梯磨磨蹭蹭花了十来分钟才走完。   其实卢骄心里有种闪过能走得更快的方案,但这里毕竟是下课人来人往的教学楼,更何况苏荷脸皮薄,那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掐死了。   好不容易走到教学楼外的空地,卢骄说了声:“你在这等着,我把单车骑过来载你。”   不等苏荷回答,他就飞奔去停车场,找到自己的单车,骑着重新奔过来。   他腿脚飞快,甚至总共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山地单车轮子大座位高,卢骄一只脚蹬在脚踏板上,另一只脚稳稳地踩在地上,穿着宽松的校服裤都显得腿格外的长。   苏荷已经重新背上自己的书包,眼睛直瞪着同样很高的后座,在心里比划一番,问:“怎、怎么上……”   苏荷平时上下学都是坐公交车,卢骄好几次问过要不要载他上下学,都被他拒绝了。所以苏荷一次都没有坐过卢骄的单车后座。   现在是迫不得已的应急情况,苏荷却感觉自己连怎么坐上去都全无头绪。   卢骄也呆愣住,这个问题给他直接整不会了。   他的单车唯一载过的活人就是霍扬,霍扬甚至可以在他骑一半的时候狂奔追上一屁股直接坐上来,这种狂野的alpha完全不能给omega做对照组。   卢骄想了想,扭头看着自己单车后座老半天,才踌躇着开口:“你侧边坐上来?”   苏荷拖着不敢扭动的右脚小心翼翼地蹭过来,卢骄还在扭头看他,他却刷地红了脸。   卢骄其实压根看不清苏荷的情况,更何况是他细微的神情变化。不过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衣服从后背被人拽住,苏荷用力一撑,双脚晃荡着跳上来。   卢骄坐直踩稳单车,提醒他:“把脚放在车轮中间那个横栏上。”   他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还好苏荷听懂了。   单车的重心没那么晃荡,卢骄又接着说:“你帮我拿一下书包。”苏荷坐在后面,他没处放。   苏荷愣了下,才迟钝地回答:“啊哦哦,好、好的。”   他接过,把卢骄的书包放在大腿上,就听到卢骄说了一声:“抓紧了。”   下一秒,单车猛地往前冲刺,苏荷倒吸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抓住了前面的座椅,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一样。   卢骄却没那么多心思,起步晃了下属实正常,踩着车轮转两圈就平衡了。不过他不敢骑太快,只是顺着学校里允许骑车的绿道骑出教学楼,然后逆着人流拐了个弯。   他停下来的时候,苏荷还感觉心脏跳个不停,没回过神,被卢骄叫了一声才迷茫地回神:“这、这是哪?”   卢骄跳下单车,在苏荷眼前挥了挥手,“校医院,先换个药,再送你回去。”   苏荷这才看清前面的建筑,磕磕绊绊地下了单车。   卢骄把单车停放锁好,回来继续扶着苏荷走路。   他比苏荷还轻车熟路,走进校医院直接右拐进第二个科室,敲了敲敞开的门直接就开口:“王老师,换个药。”   校医听到声音甚至都还没抬头,直接就问:“你怎么又受伤了?”   卢骄补充:“……是我同学。”   校医这才抬头,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看卢骄扶着苏荷坐下,问:“哪里受伤了?”   苏荷还没开口,卢骄就替他回答:“早上扭伤了脚踝。”   王老师拿了药过来,在苏荷面前坐下,说:“脚抬起来。”   校医给苏荷把包扎纱布解开,重新上药,并且做了今晚不要碰水之类的嘱咐,卢骄就坐在旁边发呆打呵欠。   连校医都能直接认出他的声音,可见他对校医院有多么熟悉,来这里简直宾至如归,熟悉程度远超他对自己那一书包的课本练习册。   苏荷一声声老实的应答王老师的嘱咐,等到药换好,王老师给他重新包扎上,他才主动问了一声:“宋老师呢?”   卢骄托着下巴发呆,扭头看过来:“谁?”   王老师“哦”了一声:“早上是他给你包扎的是吧?”   苏荷连连点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王老师。   王老师笑了下,眼里有几分揶揄。“宋老师很帅对吧?”   苏荷的脸红了几分,不知道要点头还是摇头,情急之下扭头看卢骄。   卢骄看他窘迫,尝试着给他解围:“有我帅吗?”   苏荷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好像更不知道如何作答了,而王老师先笑了起来。她给苏荷换完药,拿着药膏拍了下卢骄的脑门,说:“别整天把自己这里摔了那里撞了,全一中就你最帅。”   卢骄装模作样地捂住脑门大呼小叫。   王老师收拾换下来的纱布,才和卢骄说:“宋老师是新来的心理老师,我中午不在,他帮我替班了下。”   卢骄瞥了苏荷的脚踝一眼,评价:“难怪扭伤个脚踝包扎得像骨折一样。”不知道怎么说,王老师重新包扎的显然顺眼多了,卢骄心想,一定是因为术业有专攻。   王老师又拍了下他脑门,说:“行了,快点回家,受伤就不要在外面逗留约会了。”   卢骄点头应声,然后脑袋上下的幅度猛地一停,下意识地扭头看苏荷。   苏荷张了张嘴,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却已经可以从他的神情看出窘迫和无措来。   卢骄快速开口:“王老师,我们只是同班同学。”   王老师“哦”了一声,笑着挥挥手,“那也快点回家。”   ……一点都没看出来听进去呢。   卢骄有些郁闷,又说不出郁闷什么,随意地把胳膊伸给苏荷,给他当个灵活的拐杖。   走出校医院苏荷才低声问:“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解释?”   卢骄不解的看他:“不然呢?”   苏荷咬着唇,过一会儿居然松手不拽着卢骄了,自己拖着右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卢骄更加不解了:“???”   幸好苏荷没走两步,卢骄一步直接追平,又伸手扶住他。“你生气什么?”   他虽然不明白苏荷为何突然变脸,却起码没迟钝到看不出来的地步。   但是苏荷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果断地回答:“没有。”   骑车的过程中气氛安静得多少有些古怪,和卢骄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那些青春偶像剧里不都是一个英俊潇洒的alpha载着一个可爱漂亮的omega,踩在开满鲜花的绿道上,然后omega甜甜地环抱住alpha的腰,还把脸颊贴在alpha的后背上,然后微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来自omega淡淡却诱人的信息素……   想象就此打住。   卢骄闷头踩单车,心想真他妈失策,原来骑车载人十公里这么累,毕竟平时霍扬开玩笑跳上他的单车,一分钟内必定被他甩下去。   苏荷一路边给他指路,除此以外,手一直老老实实地抓着单车座椅,除了上车那一下,一点都没触碰着卢骄。   两个人也没更多的交流。苏荷本来性格就像个闷葫芦一样,平时交流全靠卢骄开口找话题,卢骄不出声,气氛就冷得像掉进冰窟窿一样。   快到苏荷家的时候,苏荷才好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卢骄,你今天早上怎么了?”   全班都能看出早上卢骄不对劲,苏荷自然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本想当个一无所知的当事人,但不知为何,还是忍耐不下去。   单车正好停在红绿灯路口,卢骄慢慢地停下,一脚踩着地面稳住,在周围哔哔哔的喇叭声中回答:“心情不好。右转还是直走?”   苏荷抓紧了座椅,隐晦波动的思绪好像一分都没有传递给对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出乎意料,因为下午卢骄对他的态度好像就无异了,连他刚才气恼卢骄主动避嫌两人的关系而拉下脸,卢骄都二话不说直接给他台阶下。   卢骄总是这样,明明看起来打架很凶不好惹,却意外的脾气好得不行,至少对他总是忍让包容多于一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荷总想到上午课间操前,卢骄站在教室外的走廊沉寂地看着他皱眉的模样。脑海里一浮现卢骄那副模样,就好像心头猛地落下空荡荡一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飞快变化,难以捕捉。   这种感觉令苏荷难受得不行。   “苏荷?”卢骄催促一声,红灯已经在倒计时了。   苏荷回神,看了看路口的风景回答他:“直走。”   卢骄“嗯”了一声,踩着脚踏板蓄势待发,交通灯一切到绿色,他遥遥领先穿过马路,比缓慢发动的汽车都快了好几步。   苏荷开口:“前面的小路拐进去就到了。”   “好。”   卢骄按着苏荷的指示,开进弯弯绕绕的小路,一直到停在一栋居民楼下面。   卢骄单手稳着单车,另一只手臂往后伸,让苏荷抓着借力,他才拖着右腿站到地面上。   苏荷把卢骄的书包抱在怀里一路,递回去的时候,布料上好像还残留着体温一样。   卢骄把书包甩到后背上,想了想还是开口:“……你的阻隔贴,好像快过期了。”   苏荷的脸刷地爆红,窘迫地躲开他的视线,尴尬地回答:“啊、对……那个,我不是故意……”   书包上残留着橘子酸甜的气息,明明很淡,就好像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一样。   那是omega特有的信息素味道。平常时候,omega一般是能控制着不主动释放信息素,只有特殊的时候例外,为了防止意外发生,omega都会在这种时候在后颈贴上阻隔贴。   卢骄强烈有种想要伸手去碰苏荷的冲动,最终却只是握紧了单车把手作罢。   闻到喜欢的人释放的信息素,年轻气盛的少年,怎么会一点波动都没有呢?   “嗯,我知道。”但是卢骄只是这样回答苏荷。   苏荷小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他说得语焉不详,卢骄却听懂了,他只是点头又重复应声:“我知道。”   苏荷抬头看他,眼睛里好像都有几分湿润一样,坐了一路的单车,额发都被风吹得凌乱,显得有几分怜弱。他是那样心思敏感的omega,又轻易地把自己的伤春悲秋都表现在脸上,让人难以去责怪他。   更何况,这也不是他的错。   卢骄心里发涩,面上却分毫不显。   苏荷只是没那么喜欢他,苏荷释放信息素是因为阻隔贴过期不由自主,不是给他传递暗示,也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情不自禁。就算他被撩拨得心神不宁,那也不是苏荷故意的。   卢骄又忍不住想起今天听到的奇怪的声音,下午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带来的信息已经扎根在心里,好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时不时戳他一下。   不痛,但是格外地不舒服。   他讨厌这种感觉,也不愿再想,只好找话题和苏荷说:“需要我扶你上去吗?”   苏荷嘴唇翕张,犹豫着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卢骄正想再说什么,旁边路过一个男生停住脚步扭头看他们,然后走过来一把环住苏荷的脖子,亲昵地喊了一声:“哥哥!” 第6章   那男生分明比苏荷还高半个头,却偏偏还是用一种亲昵黏人的姿势,不仅手臂搂紧苏荷的脖子,还强势地把脑袋贴近,和苏荷挨在一起。   不过对方个子高,看着模样却确实比他们小一些,脸颊甚至还有些婴儿肥,做着这样缠人的动作,也不显得像装幼稚一样让人讨厌。   卢骄闻到了对方身上也有一股很淡的水果味,恍然大悟,这男生和苏荷一样,都是omega,难怪如此亲密。   alpha的信息素都会更具备一些攻击性,而omega相对来说更加“温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果味。   不过大概信息素给人的感觉会因人而异,卢骄觉得苏荷的信息素味道很好闻,但混着眼前这个男生的信息素,就让他下意识地有些不喜欢,想要往后退一步,躲开几分。   好在,对方的信息素只是无意间逸散出一丝,再之后就很难嗅到了。   卢骄保持着礼貌,面上自然不会露出什么神情,只是问苏荷:“这是你弟弟吗?”   “不是哦!”那男生说话声音脆生生的,却偏偏带着语气词显得有几分黏糊,“我是苏荷哥哥的青梅竹马哦!”不仅语气洋洋自得,说罢还和苏荷贴得更紧,然后扬起下巴挑衅地看了卢骄一眼。   卢骄:“……”   这种自豪炫耀还带了几分宣誓主权的语气,是对着自己是吧?为什么一个omega要拉着另一个omega对自己宣誓主权啊??   苏荷解释了一句:”这是戚临遥,我邻居弟弟,比我们小一届。”   戚临遥好像不那么高兴苏荷这个介绍语,挽着苏荷的手臂,斜视地看卢骄,语气好像在撒娇,又带了几分趾高气扬。“你是我哥的什么人?怎么和我哥哥呆一起?”   卢骄:“……同学。苏荷脚扭伤了,我送他回来。”   戚临遥语气里的敌意非常明显,卢骄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明白过来了。对方和苏荷一样是omega,想必是关心苏荷,担心他被人占便宜吧。   虽然不太喜欢对方的态度,也觉得怪怪的,但卢骄还是好脾气地如实回答了。   戚临遥愣了下,连忙低头看苏荷的脚,紧张得声音都没有那么撒娇了。“哥哥怎么受伤了!”   苏荷揉了揉戚临遥的头发,好像就把他当一个邻家弟弟一样。“没事啦,体育课不小心扭伤的。”他说着,抬头看卢骄,说:“遥遥扶我上楼就行,今天麻烦你了。”   戚临遥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然后又挑衅地看了卢骄一眼。   卢骄觉得对方实在奇怪,苏荷好像也没看到戚临遥对他一副针锋相对的态度一样。   好在本来就不认识,卢骄也不在意,只问苏荷:“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不用了!”戚临遥飞速开口,“我明天就要转到哥哥的学校了,我们一起上学吧!”   苏荷惊讶地扭头,“遥遥,你怎么突然转学了?”   戚临遥撇嘴:“想给你惊喜嘛!”   苏荷恍然,不由地露出笑容来。两人相望着气氛友好,隔了一会儿,苏荷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似的,歉疚地看了卢骄一眼:“抱歉啊,明天我和遥遥一起就好了。”   卢骄本来就还在坐在单车上,扶正车头,摇头回他:“没事,你们上楼去吧,我走了。”   他潇洒地挥了挥手,山地车载重少了一半,踩着脚踏板车轮转得飞快,轻松地掉了个头就离开了。   说来羞愧,苏荷拒绝他的时候,卢骄心里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这样他就不用提早起床了,毕竟卢骄每天都是卡点到校高手。   苏荷是病号,本着关爱弱小的精神,他应该多照顾苏荷一下。   ……但是睡懒觉实在太幸福了,比追对象更重要。   戚临遥还拉着苏荷,看苏荷盯着卢骄远去的身影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但他很快就收敛,又恢复天真无邪的模样,挽着苏荷的胳膊开口:“哥哥,我背你上楼吧?”   苏荷回神,收回了视线。他觉得卢骄离开得未免太痛快,觉得这才正好不用想方法拒绝他,可又心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坦。   只是,和戚临遥对视,看他亮晶晶着眼睛全神贯注注视自己的模样,他一时间就把卢骄完全抛到脑后了。   苏荷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一个omega逞什么能,扶我一把就好了。”   戚临遥撇嘴,小声说:“如果我不是个omega,哥哥就会选择我,不会选择刚才那个男生吧,他一点都配不上你。”   苏荷被他搀扶着小心往前走,失笑回他:“你说什么呢?都说了只是同学啦。”   戚临遥还接着说:“苏荷哥哥在学校里一定很受欢迎吧!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哥哥!”   苏荷好像有些窘迫,声音小了几分:“那也没有啦……”   两个人低声说话,慢慢地走回家去。   ***   第二天,卢骄果然稳定发挥地卡点冲进校门口,但凡他的单车冲进校门再晚五秒钟,就要被站在校门口的“红袖章”拦下记名字。   而后他飞快地停放单车锁好,一路狂奔上教室,正正卡在早读铃响起的前一秒踏入。   卢哥就是这么精打细算的男人,能睡懒觉的一分一秒都不愿错过。   他一如既往地从教室前门冲进来,穿过走道自然而然地经过苏荷的座位,急刹车停下也像条件反射的动作。   苏荷也如往常在补作业,但今天却扭头仰起脖子看他。   在对视的那一秒,卢骄脑子里好像猛地出现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好像混在一起,但他又每一句都听得分明。   “啊啊啊终于有新的攻登场了!速速买股宋老师!”   “绿茶竹马小狼狗我爱了!这么会宣誓主权,一定是第一个吃到苏荷老婆的吧www”   “鹿角:路过了全世界的修罗场,但我只是个路人甲炮灰”   “哈哈哈哈卢骄真的好惨一男的,正牌攻彼此都没碰面上,怎么都挨个和卢骄针锋相对起来了?”   “我买股的冰山学霸!为什么阮越在关键时刻生病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关心苏荷,卢骄说两句他就放手,无语到家了,这种时候你生什么病啊气死我了根本配不上我们小荷!!!”   明明每一句都听不出音色也不带情绪,但是卢骄分明能听到最后一句最后好像有一连串的感叹号,又因为字最多,在他脑袋里回荡得嗡嗡作响。   卢骄不自觉地皱眉。   他还没来得及分析今天听到的声音里传递的庞大信息量,第一反应就是生气。   阮越昨天是真的不舒服,又不是装病,要是逞能送苏荷回家才有毛病,“评论区”却只在意他没有关心苏荷,怎么不提阮越病成那样,苏荷也没有关心他呢?   听着这些语气轻佻的评价,卢骄猛然意识到,在“他们”眼里,不管是他还是阮越,都好像只是微不足道的工具人而已。   脑海里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卢骄都没意识到自己甚至在给阮越抱不平,就听到耳边传来阮越的声音。   “早测要开始了,快回座位。”   那些来自异世界嘈杂的声音一瞬间通通消失不见,卢骄好像被猛地拉回到现实中一样,教室里已经一片安静,抬眼就看到阮越皱着眉盯着他看。   他没戴口罩了,脸色比昨天好了几分,却还是立起衣领把脖颈遮挡住,难得在他不见一丝褶皱的衣服上瞧见一分的格格不入来。   卢骄下意识地看了苏荷一眼,又听到阮越的声音带着不耐,冷得听着耳朵都要冻僵:“再不归位扣分。”   他怀里抱着从办公室里拿过来一大摞的卷子,板着脸看起来比班主任还严肃几分。   卢骄却感觉……   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感激阮越,说实话他听完那些话,都没有心思和苏荷打招呼还是帮他抄作业了,正好火速开溜。   阮越要走去讲台的方向发测试卷,卢骄却要回倒数的座位。阮越站着没动,卢骄便从他旁边直接擦身而过。   见他老实回座位,阮越这才迈步往前走。   卢骄却忍不住三步一回头,不是在盯着苏荷看,而是一直在看阮越的背影。   他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他怎么隔着阮越竖起来的衣领,隐隐约约看到阮越后颈贴了块膏药贴?那膏药贴是深棕色,偏偏阮越的皮肤好像比omega还白,就格外显眼。   只不过被衣领遮挡住,再怎么看都看不清了。   卢骄心不在焉地回到座位上,阮越已经在发早测的练习卷了。挨个组发完,阮越就在黑板上写上完成范围和交卷时间。他个子很高,抬着手臂写着粉笔字,长袖往下落了一节,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腕。   阮越每个字都工整漂亮,如同印刷体一样。   好像这个人天生就是完美的,每一处细节都是照着最优解被创造出来。   卷子传到最后一排就两张,霍扬拿了一张,另一张直接拍到卢骄桌子上,看他眼神怔愣,莫名其妙地问他:“你在看啥?”   阮越已经写完了,放下粉笔就下讲台回自己的座位。   卢骄收回视线,没有再看了,心想着阮越怎么不剪头发,尾发细碎地把脖颈遮得严严实实,啥也看不清。   “没有。”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霍扬,翻开了一个符号都看不懂的数学卷子,写上名字后瞥了一眼霍扬。   霍扬不仅写好名字,而且还无脑将选择题全选C填完了,正在喝水。   卢骄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小声地问:“霍扬,你觉得阮越有没有可能是个omega?”   “噗——”   霍扬一口水直接喷到了前桌的后背上。 第7章   早读时间的安排取决于第一节课的内容。   像他们惨无人道的数学老师,就一般会在这种时候争分夺秒安排早测,而且一张卷子三十题,限时完成二十五题,还能留五道作为晚上作业。只能说不愧是数学老师,算盘打得不要太响。   而学渣也不愧是学渣,任他布置千百题,选择一律只填C。   霍扬手忙脚乱给冤种前桌擦后背上的水的时候,始作俑者卢骄也跟紧他的步伐把选择题做完,然后卷子翻到后面去。   霍扬收拾完才瞪了卢骄一眼,小声说:“你疯了?阮越怎么可能是O啊?”   卢骄在认真做卷子里仅有能看懂的两道简答题,看了霍扬一眼,很正经地分析:“你看,阮越比那些omega还白,看起来还有点体弱多病——虽然他也就昨天病这一回——,还有他的体育成绩实在一般……”   “打住。”霍扬抬头看卢骄,纠正他,“阮越的体育成绩在beta里已经属于优秀程度了,是你比较特殊,不要用你做参照物。”   不同性别的人在体能方面多少会有些差异,生理机能决定,而非刻板印象。   只不过也有些例外罢了。   卢骄挠了挠头,没吭声了。   霍扬倒是觉得稀奇,不仅对卢骄这个猜测深表震撼,也对做出这个猜想的卢骄另眼相看。   他脑海里顿时有个更离谱的猜想:“卢骄,你是不是喜欢阮越,所以希望阮越是omega?”   “噗——”   幸亏卢骄没有在喝水,不然紧接着遭殃的就是他的前桌了。   但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可思议地看向霍扬。霍扬表情居然还挺认真的,好像是真的有这样的疑问,而不是开玩笑。   卢骄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抬腿踹了霍扬一脚:“放屁,怎么可能!”   这个猜测比阮越喜欢他还要离谱!   霍扬嘿嘿一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追问卢骄:“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卢骄顿了顿,低头看早测卷,挥了挥手说:“没有,先考试吧。”   他不说,霍扬耸了耸肩膀也不问了。   卢骄怎么也不会告诉霍扬,他看到阮越后颈的位置贴了膏药贴。   那里分明是腺体的位置,而且不都是omega为了防止信息素外溢,才会贴的阻隔贴吗?   但是只是匆促看了一眼,后面没有机会再验证,卢骄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那个位置本来就比较隐私,要是看错说出来误会大发那就搞笑了,所以思来想去,卢骄还是没有和霍扬提及。   做完会做的题目,早测结束无缝对接数学课讲天书,卢骄盯着数学课本,思绪神游天外。   他在想今天早上听到的信息。   看起来昨天的猜测有些可以验证了,每天他能听到的信息是指定有限的,在当天首次和苏荷靠近的时候会触发,数量随机。   除此以外,是否每天固定都会出现还不确认。   还有一个是让他希望破灭的结论:留言讨论的内容是基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发言者似乎隐约知道一些设定,比如谁是这个玛丽苏世界的正牌攻之类的,除此以外的似乎是取决于已经发生过什么,才会出现在讨论中。   卢骄:好悲痛,突然发现高考透题没有指望了。   他托着下巴听数学老师说着实在难以理解的天书,注意力短暂地飘过去后又因为听不懂而收回来,继续思考。   除了这些信息以外,从那些文字中可以得到的“设定”是:昨天在校医院听到新来的心理医生宋老师,是传说中的正牌攻之一。除此以外,昨天遇到的苏荷的邻居怎么也是?对方不是个omega吗?   卢骄叹了口气,他不理解,总之记下来就对了。   除了这些有的没的,他还意识到一件事情。   即使作为“正牌攻”这样的角色,阮越在评论区里好像也没有因此获得什么好名声,甚至因为他生病冷落了苏荷,还会被吐槽。   在那些发言者的眼中,他们可能真的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无异于是提线木偶,也因此被随意评价,谁也没有例外。   卢骄想到这里,有点不爽,又有点爽。   ——就好像玩剧本杀,虽然他抽到的牌是路人甲,但阮越的角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情敌待遇和他一样不好,他心理也平衡了。   不过……   “剧情”真的会如“他们”所愿而展开吗?卢骄没感觉到自己会受到什么神秘力量控制而被逼着做出什么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甚至,那些人能议论的剧情,都是已经发生之后的。   他不是提线木偶,他有自由的意志。   “设定”和“展开”一定会完全吻合吗?   身处局中的棋子可能全无知觉地执行了,可是卢骄像个异类被投入其中,还是个不走寻常路、破坏力惊人的异类。   他忍不住思考,如果“评论区”的人发现设想中的玛丽苏剧情根本没有照着预期走,那会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   课间霍扬出去了一趟,卢骄沉浸在自己的大业畅想之中,无暇顾及。   等霍扬回来才知道,班主任喊他去布置了重要任务——五月份学校要开校运会,霍扬作为体育委员,现在已经要开始给每个项目喊人报名。   霍扬拿着密密麻麻的表格回来,一巴掌拍到卢骄的桌上。   卢骄正在思考破坏剧情的种种可行性,被这一声响直接拉回到平凡高中生的日常生活中。   “这什么?”   他把表格拿起来,还没仔细看,霍扬就开口:“校运会。你把能报的项目都报一遍吧,减轻一下其他人的负担。”   卢骄:“?”   他抬头看霍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好意思吗?”   班里学渣含量其实非常低,多数人都是卷王,运动会这种活动,班级的参与积极性实在不高,去年动员就已经让霍扬足够头疼了。   他叹了口气说:“这不是,全班所有的alpha论体能都比不过卢哥你吗?能者多劳,你就帮小弟一个忙吧。”   卢骄在认真看表格,拿起自己的笔刷刷刷在几个项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表格上还有大片空白需要填充。   卢骄:被夸了有点飘,但也没有完全飘。   霍扬凑过来看,有些不满:“就这几个?”   卢骄翻了个白眼:“你理智一点,这些比赛一大堆时间冲突的,我怎么报名?”   起码需要动员的名额少了一些,霍扬无奈地接受了,把表格收了回来。   卢骄突然灵机一动,拽住霍扬压低声音:“你去找阮越。”   霍扬瞪大了眼睛,“你疯了?我才不去。”   又不是他和阮越是情敌,干嘛要他和阮越过不去?   卢骄挑衅他:“你是不是怕他?”   霍扬嘴硬:“他是班长我是体委,大家都是有官职的,我怕他做什么?”   卢骄嗤笑一声,也没有揭穿霍扬,而是小声和他支招:“你去和阮越说,现在是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他这个班长不能不以身作则,去道德绑架他。”   随着他说话,霍扬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猛地拍了卢骄一巴掌,赞赏地说:“你小子,诡计多端!我喜欢!”   然后拎着那张表格,屁颠屁颠地绕过去阮越的座位了。   课间的时候,班里还会有很多同学在做题学习,阮越也不例外。   卢骄托着下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霍扬拿着表格凑过去和阮越说话的神情别提有多伏低做小了,估计只有他自己才没发现。   教室后排还挺吵闹的,他俩一人一句好像来回拉锯说着什么,卢骄只能看到阮越一半的侧脸,瞧见他眉毛都已经皱起来,不由直乐,想着要看霍扬吃瘪。   然而下一秒,阮越居然伸手把霍扬手里的表格扯过去,叠在他的练习册上面,拿了笔就往上面开始写字。   卢骄瞪大了眼睛。   不能吧!阮越居然还真的中招了?!   霍扬一转身回来,卢骄立刻起身前倾,先行一步把他手里的表格拽过去。   那表格上几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是他的,夹在其中单独一个笔锋冷峻,宛若银钩。   还没等卢骄顺着往前看阮越填报的项目,霍扬已经一屁股坐回来,没精打采地说:“不用看了,他报了演讲稿比赛。”   全校运会最无聊的项目,没有之一。   卢骄遗憾地拍了拍霍扬的肩膀。   但是霍扬凑近过来,突然说:“阮越是不是还在生病?”   卢骄不解其意,“是吧?看起来好像还没好全。”   霍扬皱眉,迟疑着说:“他好像喝酒了,我刚在他身上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卢骄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卧槽!真的假的?!” 第8章   这听起来实在和高冷学霸的人设格格不入,阮越看起来永远理智克制、循规蹈矩。卢骄甚至敢打赌,苏荷喝酒阮越都不可能喝酒!   更何况现在是早上十点半,一整个早上阮越都在教室里,他要是真的喝酒,那起码是在七点半到学校之前的事情。   卢骄立刻反应过来,摇头说:“不可能。”   阮越一大早抱着一大沓试卷的时候清醒得要命,而且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霍扬也很犹豫,想了想说:“也许是我闻错了,后面又闻不到了。”   霍扬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他倒是被卢骄的支招提供了思路,所以趁着课间的时间,把班里各个科代表和班委都道德绑架嚯嚯一遍,在运动会的报名表上终于艰难地再增添多几个名字。   卢骄却忍不住老是往阮越的方向看过去。课间的时候,阮越要么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学习,要么就被老师喊去办公室做什么吩咐,看他与平常无异,甚至也逐渐看不太出来还生病的模样……卢骄实在无法想象阮越喝酒的模样。   学霸看起来就酒量不好,是不是很容易三杯倒?不知道喝了酒会不会很容易上脸,就像昨天病了一样,脸颊都一片潮红。   卢骄神游天外地想得乱七八糟飞远,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老是想着这么奇怪的事情。   就算他回过神,可能也只会觉得是出于情敌心态,想看阮越吃瘪的模样吧!   课间操之后有一节化学实验课,化学科代表在黑板上写了需要带齐的教学资料,高二三班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去实验楼上课。   实验课照样以教室里的座位安排,两人一组做实验,共用一套实验器材。   实验室比教室大得多,开始上课之后,后排还有人小声说话或者已经开始摆弄器材,闹哄哄的环境里,想要听清楚化学老师在讲台的话需要格外提高注意力。   “这个实验的几个注意点,都是高考常见的考点,一定要多注意!首先第一个,金属钠是存在哪里,用什么取出,取出后要进行什么操作?谁来回答一下……”   化学老师戴着提音量的扩音器,高声说。   卢骄低声和霍扬说:“我和你换个位子。”   霍扬不解:“为啥啊?”   “你别管,换不换?”   霍扬莫名其妙,但反正是他们俩一起做实验,位置也无所谓,点头答应了。   “中午请我喝饮料。”   “你他妈少敲竹杠。”   “卢骄!你来回答一下。”   化学老师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卢骄正猫着腰和霍扬换座位,连忙站了起来。   位置非常尴尬,因为他们座位是最后一排,但实验室后面还有两排课桌,他为了方便和霍扬换位子,已经绕到后面一排去了。   他一站起来,班里其他人就嗤嗤低笑起来。   化学老师假装没看到他的位置,用教鞭敲了敲幻灯片上的字,提醒他作答。   卢骄看清了,每个字都认识,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站了半分钟,化学老师点下个人:“阮越,你来告诉卢骄实验注意事项有哪些。”   阮越站起来根本不需要任何犹豫思考,几乎直接就把标准答案流利地回答出来。   他一边回答,化学老师一边操作幻灯片,一条一条文字浮现出来,阮越的答案几乎一字不差。   阮越回答完毕,被示意坐下。老师才瞥了卢骄一眼,说:“坐回自己的座位。”   卢骄连忙在后面踹了霍扬一脚,霍扬挪到他的位子上,卢骄火速跑到霍扬的座位上坐下。   化学老师盯着他们俩看,最后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觉得实在没救了,还是实在不想在这种屁大的事情上浪费其他人的时间,切了下一页幻灯片,继续讲了起来。   讲完各种高频考点后,就是实验步骤的示范。   哪怕大家已经学完这一节课,不仅对化学方程式倒背如流,每个步骤和现象都已经牢记于心,但还是在看化学老师示范的时候,连连发出哇哇大叫来。   纯理班男生不少,在后排简直更吵了。   “收集的气体点燃的颜色是蓝色,说明产生的气体是氢气。但是注意,氢气不纯会爆炸,待会我们不做这一步,所以今天桌子上没有提供酒精灯……”   霍扬也在哇哇大叫,仿佛生平第一次见到蓝色火焰。   卢骄却一直在看阮越。他发现阮越边看讲台,还时不时低头在化学课本上写什么,但他不是在记笔记,他课本里面夹了一张纸,看起来好像是物理题。   明明已经是全级第一名了,上课还这么争分夺秒地卷,卢骄实在不知道阮越到底为什么这么努力。   不过这也不是他在意的地方。   他和霍扬换位置,原因是就是霍扬的左手边过道,斜前方就是阮越的座位。   卢骄但凡把腿伸直往45度角的方向拉长,都能直接踢到阮越的椅子。   当然,他和霍扬换座位,绝不是幼稚地想要去踢阮越的椅子。   他只是想着霍扬说的事情,脑子里挥之不去。   霍扬的座位距离阮越更近了一点,卢骄想试试看能不能如同霍扬说的,闻到阮越身上的酒味。   然而很遗憾,这段距离好似还不够近,或者压根就是傻逼霍扬闻错了,卢骄什么味道都没有嗅到。   化学老师已经做完实验,又吩咐了几句,就提醒可以开始做了。   教室里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有人拉动椅子站起来,有人在洗手,有人收拾书本,有人在说话讨论。   霍扬也开口:“怎么做来着?”   卢骄瞄他:“你刚不是看了吗?”   霍扬理直气壮:“我没记住。”   也不知道当初班主任是怎么做的天才座位安排,竟然把这两个学渣直接挨一块。   两个人面面相觑后,霍扬翻开化学课本,翻到对应的实验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他对着器材要求,先把东西依次拿出来,摆在宽敞的流程桌上,嘴里还念叨着:“一把镊子……一个试管……”   然后一抬头,卢骄手肘撑在桌上,托腮歪着脑袋,留给他一个事不关己的潇洒背影。   化学实验课有平时分,虽然不会计入考试成绩,但这些零零散散的分数每周每月都会排名公示。   冒着把实验室炸掉的风险,学渣也得把实验做完。   霍扬不爽地踹了卢骄一脚,“喂,快来搭把手。”   卢骄却回了句:“等下。”   然后站起身走开。   他和阮越的座位距离实在太近了,他起身往前仅仅迈开一步,就已经走到阮越的身后。   阮越和他同桌已经准备好实验用品,卢骄凑近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把装着金属钠的玻璃瓶拿出来,手边放着镊子,准备开始做。   身后笼罩下一片阴影,对方不仅靠过来,手臂都碰到他的后背了,阮越动作一顿,先是往旁边微不可闻地挪了一寸,避开卢骄的接触,才扭过头仰着脖子看他。   “做什么?”   他声音冷冷清清,没有波澜,这种语气听着真的非常欠揍,有时候卢骄真怀疑为什么阮越还没有因为这个被人揍过。   哪怕他只是单纯的询问,听起来都好像很不喜欢对方的靠近,甚至已经用自己的动作做出了表示。   卢骄只觉得阮越大概是洁癖发作矫情,不喜欢人靠近。   他回答:“我不会做,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下一秒,霍扬的声音也跟着在他身后响起,把卢骄的声音都覆盖住:“我也要看!”   不只是声音的接近,霍扬整个人都扑了过来,冲劲十足地往卢骄的身旁凑,带着莽撞的力度整个人几乎压在卢骄的后背上。   卢骄原本只是站在阮越的后面,被霍扬撞得连带着往前打了个踉跄,连忙抬手寻找着力点撑住。   右手下意识地撑住了桌面,手指堪堪抓住了课桌的边缘,手心压在桌面上,才没让自己整个人重心往下栽。   但是左手扣住了什么带着温度的东西,整个人胸膛都直接撞得发痛,卢骄瞪大了眼睛,正好和扭过头盯着他的阮越直直对视上。   “!!!”   他整个人都撞到阮越的身上,为了不栽倒而抓紧阮越的肩膀,这姿势几乎如同从背后将阮越环抱住一样的姿势,卢骄傻愣愣地低头,阮越扭头望着他,脖颈修长漂亮,向来疏离得不近人情的神情都有了剧烈的波动。   卢骄简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第一念头居然是:阮越看起来冷冰冰的,但身躯还是带着常人的体温,甚至好像比别人还要热几分,背脊贴着他的小腹,明明隔着几层衣服,却好像往他的皮肤上也在传递热意。   “卧槽!我不是故意的!”   霍扬大叫了一声,往后一躲,卢骄感觉后背一轻,紧接着就是身前猛地传来的推力。   阮越的冷静几乎瓦解,他脸颊微红,但眼里却全都是怒火。   “给我起来!”   声音却比平常要更冷几分,仿佛在激怒的边缘徘徊。   卢骄终于回过神来,站稳了直起身,没有压在阮越的身上了。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然后扭头看霍扬,大骂一声:“你有毛病啊!”   霍扬摸了摸鼻子,自认心虚没有开口反驳,也跟着小声地和阮越道歉。   阮越又往座位另一边挪开一寸,好像深呼吸平息了下来,他没有回头看卢骄,冷冷地开口:“可以看实验,但离我远点。”   卢骄也不吭声了,默默地站在旁边不说话,给在他后面探头探脑的霍扬留一个围观的位子。   班里其他人都在忙着做实验,有人听到声响好奇看过来,却不知道发生什么,眼看着中心的人,估计着又是两个学渣惹怒学霸之类的事情,没有什么修罗场可看,就不再多加关注了。   卢骄感觉出来阮越似乎真的很生气,看来他真的非常抗拒被触碰,卢骄有些说不出的郁闷,但是又自知理亏,更不敢再多问一句。   但是阮越心理素质过关,一言不发,很快就开始做实验,连手都一直保持非常稳当。他不需要去看课本,实验步骤和注意事项了然于胸,几乎做得比化学老师还熟练。   做完后,他扭头看站在自己身后两个人,毫不客气:“可以了吗?”   卢骄拉着霍扬灰溜溜地回座位了。   回来又对着毫无进度的实验材料。   霍扬问:“你看懂了吗?”   卢骄却盯着桌子视线放空,几秒种后拽住霍扬小声的说:“我刚好像……也闻到酒味了。”   ……就在他扑倒在阮越的身上的时候。   除了感觉到对方偏高的体温,好像还有什么气味丝丝绕绕的缠过来,闻着有股难以形容的醇香在发酵,冲得他好像一瞬间血液都要涌到天灵盖。   卢骄实在无法形容,更不好意思和其他人这么描述。   霍扬瞪大了眼睛看他,几秒钟后踹了卢骄一脚。   “傻逼吧你!那是我们实验用的无水乙醇!” 第9章   霍扬在嚯嚯桌上那瓶货真价实的无水乙醇,卢骄给他搭把手,主要任务就是将他用完的东西收拾好放回原处。   化学老师在实验室里巡逻走动,看他俩配合还点头满意地在考勤表上登记,说了一句:“做得不错。平时上课你们俩多认真听课,化学不难的——今天的实验报告要好好完成,我会重点检查你们的。”   两个人苦着脸答应了。   实验室里闹哄哄的,有的人做得快,要么已经在收拾东西,要么用剩余的实验材料做着别的事情,还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来拍反应现象,化学老师都睁一只闭一只眼的忽略了。   两个人手脚再慢,也慢吞吞地把说不上复杂的实验做完。   清洗器材同样分工合作,洗手台在卢骄的左手边,由他冲洗干净后递给霍扬擦干净摆好。   不需要用脑的程序,卢骄的心思难免飞远。   阮越早早就做完实验了,现在终于在化学实验课上光明正大地做物理题。霍扬掏出手机拍小视频发朋友圈都没被制止,阮越的行为自然也不例外。   卢骄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时半会地想不明白,如同思路陷入死胡同一样。   傻逼霍扬说的根本不对,他闻到的气味绝对不是无水乙醇,谁闻到乙醇会有热血上头的反应?他又不是酒精过敏。   那种感觉,更像是信息素……!   卢骄愣了下,感觉自己终于捕捉到什么了。   他又往阮越的后颈看去,他明明低着头在做题,露出一截脖颈,却又偏偏用衣领又遮挡住几分,正好盖住了腺体的位置。   为什么阮越要把脖子挡得那么谨慎,而且他早上还瞄到阮越往那个位置贴了阻隔贴,再加上时不时从他周身闻到散发的信息素。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卢骄抓了抓头发。   可是不对啊!听到的奇怪声音明明说阮越会分化成alpha,他也实在想象不出来阮越分化成omega是怎样的……   等等——   卢骄扭头看向霍扬。   霍扬对他的注视一无所知,正把头埋低,在课桌下面偷偷玩手机回别人消息。   卢骄的视线落到霍扬的衣领上,然后直接伸手拉住霍扬的衣服后领子,直接往下面一翻。   “草?!你干嘛!”   霍扬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卢骄,甩开他的手。   卢骄的表情若有所思,实在可疑。   霍扬迟疑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支支吾吾地开口:“卢哥,你知道吗?alpha的腺体……也不能随便摸的……”   语气别提有多战战兢兢了。   卢骄压根没注意他的反应,凑近了压低声音问霍扬:“你们alpha是不是也会用阻隔贴?”   霍扬还捂着自己后颈,动作僵硬了下,扭头看卢骄,声音无语了几分。   “你们beta是不是从来不听生理课?”   为什么一个读高二的人还会问出这种问题啊?   卢骄回答得别提有多理所当然了:“不然呢?”   霍扬:“……”   “除了omega生理发育相关是必考的听了,其他都没听。”卢骄坦坦荡荡的承认,“我初中的时候想着,如果性别二次分化,我再去恶补一下知识——这不是没机会吗?”   omega相关的知识,还是因为涉及到标记之类的问题,为了防止青少年之间出现危险的行为,这门课每个人都必须考满分。   好无懈可击的理由……   霍扬心里默默吐槽着,但还是如实回答卢骄:“平时不需要,易感期如果信息素分泌指数太活跃,最好是使用阻隔贴。”   “所以不只是omega才会用,对吗?”卢骄和他确认。   霍扬点头,又笑嘻嘻地说:“beta也可以使用的。据说有的AO信息素太活跃,beta也会被诱导发`情,可以用阻隔贴缓解。”   卢骄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们这种脑子长在下半身的性别,我不需要。”   霍扬:“……”   他很想反驳一句,但是只能哼唧一声,小声说:“你要是不小心遇上哪个omega情热期就知道了。”   卢骄嗤笑:“那也不会有你们alpha那么精虫上脑。”   霍扬想踹他一脚,但卢骄说的好像也没错,只能含泪忍了。   卢骄又问他:“我怎么没见过你用阻隔贴?其他A也没见过,我妹都没有。”   要不他也不会看到阮越在后颈贴着膏药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omega了。   霍扬叹了口气,回答他:“一般只有易感期,alpha才会控制不住信息素。但是没有固定伴侣的话,通常用抑制剂也已经够用了。而且易感期一般是临近成年才会出现——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补一下生理课,别问这种弱智问题了,十岁的小学生懂的都比你多!”   卢骄不爽地踹了他一脚,但是霍扬说的没错,他只能回答:“好吧,我中午去图书馆借本生理科普书。”   霍扬瞪大眼睛,没想到卢骄这么认真,好奇凑近:“咋了?你不喜欢苏荷了?看上哪个alpha了?该不会是我——”   卢骄又踹他:“傻逼霍扬,少说两句话不会死的。”   霍扬摸了摸鼻子,心想也不可能,但还是还了卢骄一脚。   一节化学实验课上完,两个学渣没有炸掉实验室,但是各自校服裤都被对方踹出一堆脚印子来。   卢骄心里装着这事,在饭堂飞快地吃完午餐,就和霍扬分道扬镳,直接去学校的图书馆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一样,但这念头闪过得很快,又被阮越有可能要分化成alpha这事挡得严严实实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个,也许是出于对情敌暗搓搓的不爽,也许是因为听到的那个声音,让他很有想要验证一番的冲动。   学校图书馆的阅览室不小,他最后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本《alpha青春发育100问》。   图书馆里当志愿者的学生好奇地多看了卢骄几眼,才接过他的学生证,帮他登记了借阅信息,然后提醒:“一个月内归还。”   这本书目录全都是一个个直接的问题,倒是很方便卢骄翻阅,寻找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他一边翻着书一边走下楼梯离开图书馆,很快在目录里找他想要知道的知识。   ——14岁之后的青少年,还有可能二次分化成alpha吗?   ——有的,一般二次分化最迟会在青少年16岁以前,这都属于正常情况,无须担心。在16岁之后,二次分化属于极罕见现象,一般身体同时还存在其他特殊情况,这种时候家长一定要带孩子去医院进行全面检查。另外,分化的年龄也会在一定程度影响信息素的波动峰值,但不必为此自卑,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创造自我价值不在信息素水平,而在自我实现。   这本书明显是青少年读物,字体很大还带着卡通插图,这一页的右下角画了个秀出自己肱二头肌的举铁青年,旁边小气泡写着他的发言:“我虽然信息素水平低,但我是个优秀的举重运动员。科学表明,信息素不能完全决定人的身体素质。”   卢骄看得直乐,想起阮越的情况。   也不知道阮越是因为什么问题,才会到现在才分化,但估计身体毛病不小,可能虽然有信息素也很微薄。   书上是那么说,但卢骄知道,alpha最喜欢互相比较信息素的水平了,哪个弱一点都要被同性嘲笑。   不过卢哥不一样,那些朝他释放信息素想要挑衅的alpha,没有一个不被他打趴下的。   想着阮越就算分化成alpha,估计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可能还是打不过他,卢骄心满意足地合上书本。   他正好走出图书馆,拐了个弯往旁边的绿道走去。   才刚迈出一步,卢骄的脚步就生生停住了。   校园的绿道绕着人工湖建成,旁边还修有小亭子。就在他几米远的距离,正好看到一个小亭子里,有两个人在慢吞吞走路,一个搀扶着另外一个。   他立刻认出来,被扶着的是苏荷,也终于想起了——平时中午他都会和苏荷一起去食堂吃饭,甭管苏荷约了谁,而他今天中午直接把这件事完全抛到脑后了……   而且早上匆促没有打招呼,今天也没有问问苏荷的脚怎么样了。   卢骄心里才有些焦急起来,想着上前去询问一下。   只是,紧接着,他就认出来,扶着苏荷的,正是昨天在苏荷家楼下见到那个邻居,戚临遥。   按照他听到的评论,戚临遥好像也是正牌攻之一,虽然想着对方是omega实在奇怪,但至少可以说明,对方应该会比较照顾苏荷?   而且那个戚临遥,明显对自己的敌意很大,卢骄想了想,还是放弃靠近,甚至准备掉头远离。   他把那本《100问》塞进自己的书包里,拉上书包拉链扭头换个方向,还没迈步,正好看到阮越独自一人,也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卢骄下意识地挪到旁边的树后面,来回看了几眼,阮越的方向好像和苏荷的方向一样,那岂不是……   他们马上就会碰上了!   卢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下意识地觉得马上要有一场好戏能看了,他决定暗搓搓躲着围观一下。   戚临遥对自己的敌意姑且那么大,对同样是正牌攻的阮越,一定有过之无不及吧!   打起来! 第10章   大中午的太阳很晒,在校园里走动的学生并不多,多数人在食堂吃完午餐后,都是早早回教学楼休息去了。   和卢骄分道扬镳的霍扬也不例外。   这个点还在校园里走动的学生,基本都是走在绿道上,有头顶的树木遮蔽,才没有那么炎热。   卢骄直接用来躲藏的树就是在绿道旁边,再往后几步就是围着护栏的人工湖。   阮越正横穿过图书馆前面的空地,朝着这边的方向走近。   他速度不慢,而苏荷作为一个伤号还被搀扶着慢悠悠地走,阮越肯定是会追上对方的。   卢骄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躲在不那么粗壮的树干后面,满脑子都是即将有好戏要看的喜悦。   平常不管他做什么,只要靠近苏荷少于三米,阮越总是能“恰好”出现——他想邀请苏荷去看自己打球,阮越就要苏荷留下来课后补习;他陪苏荷去食堂吃饭,阮越也要横插一脚抢着去帮苏荷打饭。   现在苏荷身边换成了戚临遥,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醋劲大,卢骄简直都快忘记自己也在追求苏荷这件事,迫不及待想看两个人撞上,会是怎样的刺激场面了。   平时阮越和他处处作对,苏荷对他俩态度无异,谁也不站。但苏荷明显和他那个邻居弟弟更熟稔,说不定就能看到阮越吃瘪了。   越想越兴奋,简直恨不得手里能拿一桶爆米花,当场直接看戏起来了。   原来平时霍扬那群傻逼,围观他和阮越针锋相对,是这种感觉……   卢骄一时间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感。   他抻长脖子,眼看着戚临遥和苏荷已经走过湖边的亭子,沿着绿道走得几乎要看不清身影了。   阮越呢?怎么还没追上?   “你在这做什么?”   脑子里闪过念头的时候,仿佛心里惦记着对方,于是那个人的声音就直接出现在了耳边。   卢骄脱口而出:“我在看戏。”   “看什么戏?”   “这不是还没——”   随口回答的声音戛然而止。   卢骄猛地扭过头,瞪大了眼睛。   阮越就站在他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提问的声音还是疏离而平缓,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稍微歪着头,眼里居然有几分的好奇在闪烁。   卢骄呆了几秒钟,被抓包的窘迫才让他感觉脖颈到耳根都有些发热。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   “我刚从图书馆出来,看风景呢。大学霸这个点不去自习室,要去哪呢?”   阮越收回了探究的视线,没好气地说:“你准备跟踪我?”   想确实是这么想,但不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直接被抓个现行嘛。   卢骄理直气壮:“你想多了。”   阮越盯着他的视线深沉,几乎看不出情绪波澜。其他人被他这样没有感情地看着,总会觉得怵得慌,卢骄可一点都不怕,甚至堂堂正正地把腰板挺得更直了。   阮越不知道在想什么,嗤笑了一声,说:“哦,那你继续看风景吧。”   说罢,他便直接越过卢骄,直接继续往前走了。   这个方向是和教学楼背道而驰的,再走过去就是操场和体育馆。大中午的,不知道苏荷他们往那边过去干嘛,怎么阮越也同样?   卢骄心里突然闪过这个疑惑,好像一瞬间就从他的心底里蹭地冒出来一样。   换个凉快的时间点,去操场约会都是正常情况,但是大中午简直反常得不行。   卢骄忍不住好奇。就算苏荷和戚临遥真的是去约会,阮越独自一人,动机就显得非常可疑了。   更何况,阮越不是因为即将要二次分化,看起来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大热天为了挡住自己的脖子,还穿着长袖外套,也不怕把自己闷中暑?   卢骄忍不住心想着,却紧接着反应过来了——   这个方向除了去操场,还同样是去校医院的路!   他猛地往前跨了两步,迅速追上阮越,伸手拉住阮越的手臂,不假思索将猜测脱口而出:“阮越,你是不是要去校医院?”   阮越扭过头看他——准确来说,视线压根没落到卢骄的脸上一秒,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卢骄抓住他胳膊的手。   他还没说话,已经用紧锁的眉头在传递着他的不悦。   卢骄轻咳一声,松开了手。   他也搞不懂,阮越又不是omega,怎么洁癖成这样,好像不小心碰一下就要掉一块肉似的。   他松手了,阮越才正眼瞧他,眼里毫无波澜:“关你什么事?”   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卢骄眼睛立刻亮起来——自己恶补知识没有补错,猜测的果然也准了!   “你是不是要二次分化了?”   他接着追问。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哪怕卢骄已经没有伸手去碰阮越,但两人距离已经被他拉进到相隔不到二十公分。所以阮越的眼里一闪而过震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瞬间无法回神,那神情也一瞬间全被卢骄完全捕捉。   阮越的眼睛很亮,不过平时看着清冷,疏离的气场让人鲜少去注意他的五官。   卢骄这一会儿看他情绪鲜明变化,猛地从心头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阮越这样瞪大眼睛,有点傻愣住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但阮越很快就推了他一把,顺便还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眼里的情绪下一秒也无从捕捉了。   “你从哪听说的?”   他说话本来就冷,这会温度更是降了好几度。   只不过,看着好像要发火的模样,却不可怕,仿佛被看穿了什么秘密一样,卢骄莫名觉得阮越好像在紧张。   太新鲜了。   他既没有气恼阮越的态度,更没有害怕阮越的反应,反而还笑嘻嘻地说:“我猜到的。”他指了指阮越的脖子,还伸手摸了自己身上同样的位置示意,“我看到你贴了阻隔贴。”   阮越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嘴唇翕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听到卢骄下一句话。   “——还闻到了你的信息素。”   卢骄的表情坦坦荡荡,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辅助验证他的猜想,他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也没意识到,即便是面对alpha,这也是一种暗示性的话。   阮越几乎呆住,回过神的时候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我警告你,不准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卢骄不明所以:“什么事?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其他人迟早也会知道你二次分化啊……”   不过,阮越那么避讳的模样,甚至还遮遮掩掩地用衣领挡住自己的后颈,可见他似乎真的很在意。   卢骄想到这里就直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傻乐什么,还凑近去拍了拍阮越的肩膀,说:“我猜你的阻隔贴要失效了,还是赶紧去校医院吧。”   他凑近过去,又闻到了很淡的酒味,淡得几乎不仔细去嗅,既不会发觉,更不会意识到是信息素的气味。   而且大概因为还没有彻底分化完成,像霍扬早上闻到,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来自同类的攻击性,也因此他都没有辨认出来、   阮越皱眉往后一躲,避开卢骄的触碰。   只是他又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后颈,神色里明显闪过担忧。他好像反复犹豫,最后咬了咬牙,开口:“不管是什么,今天的事情都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完话,他也不管卢骄了,急急忙忙的转身,往校医院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的信息素真的很淡,只有挨得近,才一丝丝地萦绕过来。   明明是酒味,但又好像不只是酒——卢骄也说不清,他又不喝酒,闻不出到底是什么口味。   但是……还怪好闻的?   他忍不住伸手,然而信息素无法捉摸,更不可能被他凭空握住。   卢骄想了想,动作已经快于大脑的指令,迈步追上阮越。   阮越确实不想搭理卢骄,但是绿道两个车位宽,同路的那个人偏偏非要和他凑一块一起走。   阮越心里本就思绪一片杂乱,几乎要维持不住冷静的表面。   同行两百米,他拐弯卢骄也跟着拐弯,他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卢骄:“你到底想干嘛?”   卢骄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干嘛呀,你去校医院,我也去,我们同路而已——难道学霸连和学渣站一块都嫌弃吗?”   阮越脱口而出:“我没——”   “什么?”他说了两个字就戛然而止,卢骄忍不住追问。   阮越瞪了他一眼,看出来真有几分怒气,只是他好像记挂着卢骄刚说的话,一直用手捂着自己后颈,瞪着卢骄的眼神仿佛在控诉对方做了什么恶劣行径一样。   阮越又不能拿自己如何,卢骄就笑得没皮没脸地看他,还问了句:“阮越,你的信息素是什么酒味?”   阮越终于受不了了,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也不管他到底要缠着自己到哪里,加快了脚步往校医院走去。   卢骄低笑一声,感觉好像捉住了冰山学霸的软肋一样,他也不知道阮越为何对此如此讳莫如深,却被这罕见的新鲜感吸引住。   不过,他还记着自己刚才想看的热闹。只是好像他和阮越在路上闹腾太久了,哪怕苏荷走路不便,前面也都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有点遗憾,但卢骄突然想到,要是让苏荷看到他和阮越站一块,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有种莫名的心虚……   哦不对,没站一块,趁他发呆的片刻,阮越已经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了,而那微弱的信息素转瞬又已经闻不到了。   卢骄把脑子里冒出的奇怪念头通通压下去,追了上去。 第11章   卢骄到校医院自然轻车熟路宾至如归,没想到阮越也很熟练。他进了校医院的大门,径直右拐到第二个科室门口。   诊室的门敞开着,但阮越还是站定在门口敲了敲,直到里面传来回应的声音,才迈进去。   卢骄紧随其后进去,阮越想要把门关上,一转身差点和他撞上,直瞪他。   卢骄快速溜进诊室,探头打招呼:“王老师,中午好!”   阮越恰好把门关上,轻轻地发出一声脆响。   王老师正午休在泡茶,一看到卢骄就皱了下眉,开口:“你受伤了?先在外面等一下,这位同学先过来。”   后者说的就是阮越,阮越颔首,也跟着说了声“王老师中午好”,走近过来。   却不想卢骄立刻开口:“我是他同学,我陪他来的。”   王老师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你?”   存疑的视线落到了阮越的身上,阮越轻咳一声,说:“不用管他。”   王老师看了卢骄一眼,有些疑虑,但卢骄已经非常自来熟一样,跟着阮越挨着他一并坐到沙发上,甚至殷切地接过王老师手里的茶壶,开口就是:“王老师,我来!”   阮越都把诊室门关上了,可见是不小的隐私。可他看着脸色不太好,却偏偏也没有吭声要赶卢骄出去。   王老师看着有些新鲜,倒也没有多问,看向阮越开门见山:“今天早上身体怎么样?”   诊室里除了空调嗡嗡运作的声音以外,只有卢骄在沏茶的水声,阮越忍不住用余光瞄过去。坐在他旁边的少年身躯前倾,穿着短袖校服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手臂,握着茶壶弯曲着手指,指节绷出漂亮的线条。   他居然做得很熟练,动作一点都看不出生涩。   阮越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转移开,保持着平稳的声音回答王老师:“没什么问题,退烧了,也不嗜睡。”   他声音还有几分紧绷,却叫人一点都发觉不出来。   王老师明显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的情况是青春期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要不也不会拖到现在才二次分化,这种问题不大,但却是长期积累下来的,平时还是得多注意身体,好好养着。”   阮越点头,认真的回答:“嗯,我会的。”   卢骄沏茶的动作正好停下,他洗了三个小茶杯,正好把清澈的茶水均匀地装满茶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有些诧异地扭头看阮越。   阮越比他稍微矮一点,在班里也算个头高的。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爱运动的模样,但无论如何也和长期营养不良这样的描述词搭不上关系。   卢骄甚至忍不住盯着阮越的脸看了好几眼——皮肤是很健康的白皙,有点偏瘦但不是瘦脱相那种程度,脸颊还有点白里透红……   哦不对,阮越直瞪他,看样子好像是被他气到。   他也不知道阮越气什么,摸了摸鼻子收回了好像是有点不太礼貌的视线,打断了阮越和王老师的交流,提醒他们:“喝茶吧。”   他和阮越……也不熟,虽然好奇对方怎么会营养不良,但阮越没有说,卢骄自然不会主动去问。   还能是什么原因?要么是家庭原因要么是其他因素,总之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往事,即便他不知道具体缘由,也没必要这时候多加追问。   王老师轻抿一口茶,才说:“那过来是有别的什么事吗?”   阮越也拿起卢骄放到自己面前的茶杯,茶水是滚烫的,杯壁用指腹触碰着一片烫手的灼热。他自然知道这温度来源于什么地方,但却还是感觉在空调房里,都被烫得有些不自在。   阮越垂眸,声音不自觉地小了几分:“王老师,我的阻隔贴好像失效了。我没有买新的,想来校医院多拿一片。”   王老师惊讶了下:“不应该呀?你是今天早上出门前用的吗?”   阮越点头。   王老师起身去拿东西,嘴上说话不停:“一般来说阻隔贴能维持12小时的使用……不过你刚分化,还没稳定下来,alpha的信息素又比较有攻击性,活跃性也比较高,确实要多注意……”   她走回来,不止拿了新的阻隔贴,还拿了一台机器,放到茶几上,说:“校医院里只有简单的仪器,你把阻隔贴换了,我给你测一下指数。”   茶水还有些烫,但阮越已经喝完放下茶杯,点头应声,接过王老师递过来的阻隔贴。   那东西和跌打损伤贴的膏药贴实在没有任何区别,说实话哪怕贴在后颈,不多想一层,卢骄在别人身上见到,估计也只会怀疑对方睡觉落枕了。   卢骄瞄了一眼,拿了沏茶的水壶,起身去装水重新加热。   水槽就在沙发座位后面,平常王老师还用来给学生处理一些外伤情清洁。   卢骄根本没有任何的警惕之心,低头看着水壶内壁的水位线。   浓郁的酒香覆盖过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诊室好像都变成密闭的空间,所有的气息都好像变得无比清晰,实质化了一样地附着在皮肤上,带来叫人颤栗的触感。   “哐啷——!”   卢骄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把脱手掉到水槽上的水壶拎起来冲干净。他猛地扭头看向身后,王老师正在摆弄茶几上的检测仪,而阮越就安分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自然地放在自己的膝上坐姿挺拔。   因为卢骄发出的声音,另外两个人都探究地看过来。   卢骄硬着头皮开口:“我……手滑了。”   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艰涩,好像喉咙都被捏紧了一样。   阮越因为坐在沙发上,高度的缘故,几乎是仰着脖子看卢骄。他不明所以,眼里还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疑惑来,没有往日常见的敌意。   王老师却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推开窗户敞开房门,风扇也一并打开,让屋里空气流动。   茶几上的检测仪正好“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她重新走回来看了一眼,正好解释说:“阮越同学的信息素活跃度比较高,也带着比较强烈的攻击性,哪怕是beta也很容易被影响到,不奇怪。”   阮越愣了下,不只是卢骄措手不及,他自己好像也压根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风扇运转起来,或者说就在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卢骄就已经感觉那气息消散,一下子从附着的状态弥散于空气中。   但是,那一瞬间的反应好像还残留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默默装水,借着水龙头流淌出来冰凉的水泼到脸上,好像才清醒了几分。   就听到王老师还在说话:“……你这个指标浮动比较大,说明还没有彻底分化完,这个持续时长因人而异,一般青春期分化的alpha最长只维持一周,只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她的手指放在检测仪的屏幕上,卢骄走过来瞄了一眼,上面全都是自己看不懂的指标名词。   卢骄感觉有些难以形容的尴尬,他没有料到阮越的信息素会对自己造成那么大的反应,别人就算了,在阮越面前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下意识的回避阮越的视线,要不是没有其他座位,根本不想硬着头皮坐到阮越的身边了。   王老师却突然cue了他一声:“卢骄。”   卢骄迫不得已抬头,露出疑惑的视线。   王老师说:“阮越这段时间信息素很不稳定,alpha容易被挑衅起攻击性,omega更要远离他。你是beta,相对来说影响是最小的,恰好合适,你平时多注意阮越同学的情况。”   阮越脱口而出:“我们不熟。”   卢骄却第一反应是提问:“我受到的影响是……小的?”   王老师顿了下,才选择优先回答卢骄的提问。   “是的,alpha和alpha之间信息素容易互相排斥攻击,但是这种效果在beta身上只会有比较轻微的压制和不适——我看你不是整天和那么多alpha打架吗,你对alpha信息素抗性本来就比其他beta强,应该也能更快适应。”   卢骄直觉哪里不对,但是这话听起来是夸他的,他立刻点头,顺势就把手搭在阮越的肩膀上,笑嘻嘻地应声:“没问题!”   他已经彻底闻不到阮越的信息素了,估计刚才那瞬间是因为阮越换新的阻隔贴逸散出来的,现在新的阻隔贴效果很好,涌上脑子的热血也都已经被冲得七七八八了。   阮越往旁边挪了下上半身,躲开了他的动作,抿着嘴唇说:“我自己会注意的。”   王老师摇头,说:“你刚分化,可能不太了解alpha的信息素活跃时,是对个人意志力多大的考验。总之,阻隔贴、抑制剂这些东西,这段时间都需要随身携带,我给你开个单子,你等下去取药窗口多拿一份吧。”   她说着,已经起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给阮越打印取药单。   阮越抿着嘴唇,没有再反驳了。   卢骄多瞄了阮越几眼,他对alpha的了解一片空白,阮越估计也不遑多让,对学霸来说,这毕竟也是头一回。   只不过,看着阮越疏离冷淡的模样,卢骄怎么都想象不出来,阮越会有一天被alpha的本能俘获,面上露出饱含情`欲的模样。   alpha都很精虫上脑的,卢骄对此深信不疑。   ——他却怎么都没法把这样的形容词和阮越搭上边。   诊室里只有风扇运作的声响,取药单打印得缓慢,上年纪的打印机打一行字就卡一阵。   王老师干咳一声,说:“稍等下。”   阮越应声,收回视线时,正好撞上卢骄和自己四目相对。   用冷淡甚至毫不客气的话和对方交流几乎成为一种本能,阮越直接脱口而出:“你看我做什么?”   好像他很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的视线。   卢骄也是脱口而出的回答:“alpha发情期是什么样的?”   阮越:“?!?!” 第12章   阮越对谁好像总是能保持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却在这一瞬间吓得睁大了眼睛,浑身都僵硬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脑子转得快的话,该分析出这样的询问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暗示。   但阮越做不到,仿佛此时此刻大脑完全无法运作。   王老师从打印机里抽出取药单,拍了下卢骄的脑袋,没好气的说:“alpha没有发情热,只有易感期。”   卢骄捂住后脑勺。“那不一样?”   “不一样的。易感期的alpha的表现更多在情绪状态的不可控,比如更容易暴躁、脆弱、好斗。”   卢骄很失望:“原来不是精虫上脑的意思。”   于是他又挨了同为alpha的王老师拍了一下。王老师说:“alpha是比较容易被omega的发情热诱导,进入想要标记omega的状态。”她说着视线已经挪到阮越这边了,“所以,分化之后除了自身情况,更重要的是注意和omega同学保持好关系,你们年纪都不大,酿成错误很难挽回。”   “我知道。”   阮越认真地应了一声,他看起来循规蹈矩,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让老师头疼的叛逆alpha。   而卢骄是那种……多亏他不是alpha,要不感觉让人操心程度得翻八百倍的学生。   王老师没忍住又瞪了卢骄一眼。   卢骄委屈地摸了摸挨了两下打的脑勺,心里默默地想着那不还是一样?但不敢再开口提问了。   只不过,他依然想象不出来阮越那副模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个——但是要允许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好奇心嘛,谁不想看阮越那副冷若冰霜的表象瓦解啊?   这绝不是他的恶趣味。   王老师把取药单递给阮越,想了想又说:“你这周最好抽时间,在家长陪同下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抽个血验一下,以防万一。”   阮越把思绪拉了回来,点头应声,又问:“老师,是挂信息素科吗?”   他对这些确实不太了解。   王老师点头,又起身去翻她办公桌的抽屉,隔了一会儿,拿了张名片递给阮越,“市一院的信息素科冯医生是我的学长,这是他的名片。他对罕见的信息素疾病有很深的造诣,你挂一下他的号,指标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也能及时发现,尽早对症下药。”   阮越接了过去,“谢谢王老师。”   王老师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阮越鲜少露出笑容,可是点头应声的模样,看着就是省心的好学生。   卢骄在旁边默默磨牙,心想着不是洁癖吗,阮越真有本事怎么不直接把王老师的手甩开?   可惜阮越就算是不苟言笑,在学校老师眼里,都是受欢迎被喜欢的好苗子;而卢骄笑嘻嘻和教导主任打招呼,都会被问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来求情。   不同人自然不同命,卢哥看得开,才不嫉妒。   ***   午休的校医院安安静静,阮越拿着取药单去窗口排队,那里一个学生都没有,没多久就拿到东西,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一扭头,就看到卢骄正站在校医院正厅的柱子边,倚靠着柱子歪着头盯着他看。   这个人站没站相,怎么舒服怎么来,却偏偏有一副过人的好皮囊,连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其他人眼里也是痞帅。   阮越避开卢骄的视线,横穿过空荡荡的正厅,对对方视而不见。   阮越的态度再寻常不过,卢骄撇了撇嘴,单手拎着自己的书包甩到肩膀上,迈步往前跟上对方的步伐。   阮越低声说:“你不是说你来校医院有事?”   谁都知道那句话不过是牵强的借口,换个人被质问该窘迫害臊,卢骄却能坦然自若地回答:“来帮王老师冲茶倒水,做完了呀。”   阮越停顿几秒:“……你好无聊。”   鲜见的,他这话不仅不带任何敌意,甚至好像隐约又几分笑意在里面。   卢骄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扭头看向阮越。   阮越还是绷着的表情,别说语气里有没有和善的笑意,至少神情上一分都看不见。   ……好吧,一定是听错了。   但是,扭头的余光正好看到校医院正厅另一个方向的走廊上有两个人影,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个子很高,在他搀扶下,另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也显得娇小了几分。   “!”   心率好像一瞬间飙了上去,卢骄几乎在一秒内反应过来,一把拽住阮越的手腕,扯着他就往校医院大门口冲出去。   “我们来比比谁跑得快吧!”   阮越根本没回神,打了个踉跄,被拽得差点摔倒,脚步凌乱地被卢骄带着匆促跑起来,就听到对方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还带着好像永远不会改变的灿烂笑意。   他呆滞着没做出任何反抗。   卢骄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手心好像一把火贴着他的皮肤,一寸一寸地灼烫。   跑出校医院迎面也是同样带着热意的风,却让人感觉不到一分热意,真正滚烫烧灼的温度来自说不清的地方。   跑下两层台阶都有些踉跄,一直到卢骄拉着他跑到对面的树荫下,阮越才回过神。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卢骄已经松开手,然后说:“你跑步真的很慢欸,你真的是alpha吗?”   阮越直瞪他。   他想问卢骄莫名其妙搞什么鬼,但好像在卢骄这种人脑子里,没逻辑不合理的事情付出行动都是不需要缘由的一样,所以也不会得到什么解释。   算了。   他深呼吸,垂眸收回了视线,不经意地用另一只手按住刚还被攥住的手腕,好像脉搏跳动太厉害他试图将其压下。   “我去自习室了。”   他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说罢干净利落转身,加快了脚步离开。   卢骄这次没有跑上前故意惹阮越不快了。   这一回是真的不顺路,他回教学楼,要走另一个分岔路。   而且阮越虽然反应没他预期那般生气,多少有些奇怪,但卢骄想着刚才看到的身影,一时间都没有想太多阮越的异常了。   被搀扶的是苏荷,虽然是背对着的身影,但卢骄绝不会认错。   不过扶着他的,居然不是那个戚临遥,而是换了个人。   卢骄怀疑,如果他不赶紧拉着阮越离开,按照这种玛丽苏狗血小说的秉性,接下来一定是会双方碰面,然后就是什么不可开交的修罗场。   一个小时前他确实怀着看热闹的心情,但是换成他在场的情况,那还是算了。   卢骄心想,他只是感觉,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和苏荷解释,为什么他和阮越会呆在一块——当然,他更没细思过,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种问题。   那个扶着苏荷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可见是学校校医院的老师之一,个子那么高,没印象见过。   卢骄在心里比划了下,感觉对方有一八五,他有点不爽,于是在心理安慰自己,二十三窜一窜,他还有六年的长高机会,对方肯定没有了。   刚才拉着阮越离开是下意识的行为,现在仔细回想,卢骄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那一定就是那个宋老师!评论区提到过的正牌攻人选之一!   也不知道,是苏荷腿脚不便,两个人动作姿势才那么亲密,还是仅仅因为对方是“正牌攻”的身份才会如此呢?   ——他踩单车载苏荷回家,苏荷甚至都不愿意搂住他。   卢骄撇了撇嘴。   心里不舒坦的情绪是很难言表的。他会忍不住想,自己除了成绩差,也没有什么不如阮越的地方,凭什么自己就是个炮灰的宿命?   就算他不是alpha,那不是还有个戚临遥也不是吗?   他不比其他人差,对苏荷也很好,还是仅仅是因为苏荷不喜欢他?   情感玄之又玄,喜欢的什么都好,与之相对的,大概不喜欢的人,怎么看都会不顺眼吧。   卢骄克制着自己不去这么想,脑子里一闪而过另一个疑问。   戚临遥呢?   送苏荷去校医院的分明是他那个邻居弟弟,但刚才压根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按理说,戚临遥对他的敌意那么强,见到别的alpha接近苏荷,应该会更加警惕。而且苏荷本身就受伤着,怎么都不可能放苏荷一个人独自离开吧?   卢骄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揪不出那根线,没有想明白。   不过,就在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身旁传来了一个声音:“喂。”   有点耳熟的声音,但卢骄没回头去看,这么没礼貌肯定不是和他打招呼的人。   “喂!你、你等一下!站住!!”   后背的书包被拽了下,卢骄扭头,正正和气急败坏瞪着他的戚临遥对视上。   ……戚临遥没在校医院里陪着苏荷,怎么在这里?   卢骄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因为他比戚临遥高一些,戚临遥还要仰着脖子瞪他。   于是瞪了几秒钟,戚临遥先脖子酸了,默默地松开手,抱怨着开口:“我喊你呢,你怎么不搭理人?”   卢骄好气又好笑:“我叫什么?” 第13章   “欸……?”   简单的提问轻轻松松问倒戚临遥。   苏荷压根没有正式和他介绍过卢骄的名字,他自己也同样的不会去询问。   所以戚临遥确实压根不知道眼前的人姓甚名谁。   他撇撇嘴,声音小了几分,只是还是那么冲的语气:“你叫什么?”   卢骄直接不回答,反过来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戚临遥。   虽然对方是omega,而卢骄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告诉他,omega是更需要被大家保护的——但是面对三番四次对自己散发敌意的人,卢骄撑死也就保持对陌生人的态度对待他。   也不知道戚临遥找自己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来警告他离苏荷远一点之类的吧?   卢骄漫无边际地想。   没想到,戚临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拽着示意他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合作吧!”   卢骄:“……合作什么?”   他迷茫之余,甚至还有几分的呆滞,着实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哪怕说合作,也没从对方脸上看出几分“合作的诚意”。   戚临遥还在拽他的校服,压低声音也显得很气急败坏,语速加快几分:“你凑过来啊!难不成你要和我大声密谋吗?”   卢骄实在不知道他想密谋什么,不过声量太大的怎么都不会是他。   他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抽走自己的手臂,指了旁边的走廊拐角,“要说什么,去那边说。”   戚临遥直瞪他,他哪怕不吭声,卢骄都能读出对方的心情是不可思议,仿佛在说“你居然敢命令我”。   “喂,你什么态度啊?”戚临遥气到发抖。   这个omega想必一直被娇惯着长大,受人宠爱,没有被忤逆过,可能也没有被人命令过——   开玩笑?上这么多年学,戚临遥难道从来没被要求做作业背诵全文试卷带回家家长签名?他怎么不把这个脸色摆给老师看啊?   卢骄内心估计比他还不可思议,甚至还被他那过于入戏的发言雷了下。   他径直往自己指向的拐角走了过去,神色传递的信息非常明确:虽然戚临遥气到发抖,但他熟视无睹。   戚临遥直瞪他,甚至眼眶都有些泛红,就在卢骄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有点不厚道的时候,他终于妥协,朝着卢骄的方向纡尊降贵地走了过来。   卢骄轻咳一声,想想对方是个omega,虽然对戚临遥没有好感,但还是态度放平了一些。   “说吧,你想要合作什么?”   戚临遥走近了,发现自己比卢骄要矮一些,仰着脖子看对方导致气势上已经弱了几分。   他居然又往后挪了两步,拉平了一点视线差,然后才压低声音和卢骄开始密谋:“我们合作,你帮我盯住那些对苏荷哥哥心怀不轨的alpha,帮我赶走他们。”   他居然不是来威胁自己离苏荷远点,反而是来结盟?   卢骄心里讶异,再看戚临遥说这话咬牙切齿的模样,都不知道是在恨那些“心怀不轨的alpha”,还是因为这样的结盟是在迫不得已。   他有些想笑,他早在听到评论区后调整心态心如止水,何况平日里已经有个烦人的阮越和他处处作对,他的心态稳如磐石。   与之相比,转学过来第一天的戚临遥,估计才是那个无法接受苏荷身边如此多“心怀不轨”的人。   卢骄慢条斯理地回答他:“哦,我也心怀不轨。”   戚临遥瞪大了眼睛,他的神色真的是在脸上过于鲜明地表现,于是卢骄立刻读出了对方想表达的对自己不要脸的痛斥。   但是他很快居然就把情绪又重新隐忍了下去,说:“你是beta,不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   卢骄突然觉得很可笑,是觉得beta不能对omega有标记行为,所以他是可靠的?   还是因为他是beta,戚临遥就像他所听到的评论区里的声音一样,觉得他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炮灰,所以才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不免觉得滑稽,看着戚临遥就更加不顺眼了。   卢骄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漫不经心,语气懒散之余,还带着几分看戏一样的漠然。   “和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戚临遥又瞪大了眼睛。   卢骄直接读懂了他的情绪,并且说了出来:“喂,是你找我寻求合作的,不会一点诚意都没有,一点好处都不给我吧?”   戚临遥压不住自己的音量了,急切得怒视卢骄:“你不是也喜欢苏荷哥哥吗!你怎么能这样?”   卢骄反问:“那你呢?你觉得谁对苏荷心怀不轨,你自己去把那些人赶走,少来那我当枪使。”   戚临遥那么不可思议,仿佛这是他应该做的。   或者也许,如果他没有听到评论区的声音,没有对那些特定的身份多加思考,在被戚临遥“拉帮结派”的时候,他说不定真的会答应。   想来这就是炮灰路人甲的作用吧?   他是beta,戚临遥不觉得他能造成什么样的威胁,所以找他结盟。而他为了苏荷,出面去对付其他想要追求苏荷的人也不奇怪。   只是到头来,他也始终是个路人甲,做的一切不就是给人做嫁衣让人当枪使。   戚临遥拉他对付其他正牌攻,他吸引了全部火力,而戚临遥坐收渔翁之利——   卢骄承认自己脑子没那么好使,但他也不至于傻到这样的地步。   戚临遥浑身发抖,瞪着卢骄哆嗦着嘴唇,好像想要骂他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最后脱口而出的是:“你……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苏荷哥哥!”   卢骄反问他:“那你是吗?你怎么不自己上?”   戚临遥不吭声。   卢骄冷笑一声,揭穿他:“因为你要在你的苏荷哥哥面前扮可怜,当他的竹马弟弟撒娇装弱小,让他同情你,可不能让他发现你这么恶毒的真面目。”   戚临遥瞪大眼睛,眼眶真的泛红,好像要被活生生气哭了。   这里的走廊距离教学楼不远,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陆陆续续有学生从这里经过,走去教学楼。   卢骄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生怕有人多看两眼,误会他把一个omega欺负哭。   想到对方的性别,他也不好意思这么咄咄逼人了。   思及此处,卢骄放轻了几分声音,说:“其实我很尊重个人的选择,也不歧视OO恋,不过苏荷对你明显不是那样的感情,你用这样的方式去接近他,苏荷即便知道了真相,可能更难以领情。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不应该在他面前伪装出假象,因为你没有办法伪装一辈子的。”   他说的倒是有几分诚恳,这也是他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哪怕戚临遥是自己的情敌之一,他对戚临遥没有好感不是因为对立的身份,而是因为不喜欢对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要把自己拉来当枪使。   戚临遥一时间没有回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的声音也咬牙切齿了起来:“你懂什么!”   卢骄摸了摸鼻子,他确实不懂。   眼看戚临遥声音透着一丝狠,可偏偏眼眶还泛起更明显的红,好像真的被戳到了痛处,卢骄有种难言的同情。   怎么说……   他觉得beta喜欢omega会被骂痴心妄想,omega暗恋omega就更艰难了,如果戚临遥不是像个刺猬一样的对待他,说不定他们还能稍微和睦相处。   不过眼下就算了,再待下去,可能学校匿名墙又要现场开始造谣八卦了。   卢骄想了想说:“抱歉,我不该对omega态度这么差,你别哭了。”   戚临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好像听到了卢骄说什么什么天方夜谭的鬼话一样。   几秒钟后,他气得胸膛起伏,狠狠地说了句:“你给我等着!”   然后跺着脚转身,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卢骄真的懵了。   他说错了什么吗?他只是很平常地安慰了一下快哭的omega而已吧?!怎么搞得好像他对戚临遥做了什么事一样?   匿名墙千万不要传出什么奇怪的言论啊! 第14章   卢骄觉得自己很倒霉,因为当天下午,霍扬确实给他看了学校匿名墙的说说。   “中午哪个小可爱O给高二某个眼高手低的beta表白被拒绝哭了啊?不如来哥哥怀里,猛A哥哥安慰你。”   所幸这条匿名说说没有照片,也没有指名道姓,但能看懂的人也全看懂了。   霍扬给他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布,下面几十条评论刷刷刷出现。   “稿主只敢在墙阴阳怪气吧?直接对线你打得过卢骄吗,笑死,有眼睛的都知道卢骄就是比你们这些普信A好啦[白眼]”   “谁啊?怎么还有哪个小O这么想不开去给卢骄表白?不如来姐姐怀里(叼玫瑰)”   “女A姐姐吗!看看我!”   “据说是新来的转校生,高一的,很漂亮,也很辣[爱心]”   评论到此为止都非常正常——起码在群魔乱舞的匿名墙,比起那些打得不可开交的说说,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霍扬和卢骄两个脑袋挨一块,把课本立起来掩人耳目,一起看手机屏幕。   霍扬催促卢骄:“快往下翻,这些都不是重点。”   卢骄吐槽:“该不会往下翻全是对我的人身攻击吧?”   但他还是照做。   下一秒,卢骄看着屏幕里出现的大篇幅文字,瞳孔地震。   “戚临遥:谁他妈在造谣?我没有喜欢卢骄,我也压根没有向他表白!!你们在胡编乱造什么?”   “戚临遥:我警告博主赶紧删除,我已经联系了法律咨询,马上就把投稿的抓出来,还有评论区里造谣的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戚临遥:还有,我根本没有哭!少他妈放屁!再多造谣一句等着法院传单吧!!!”   一中的匿名墙,和其他普通高中的匿名墙也没有任何区别,仿佛24小时都有人投稿阴阳怪气他那个没有人知道是谁的同桌课本越过线,也永远有人在任何说说下面发表cpdd的宣言。   活跃在下面的,来来回回就那些人,但是大家通常换个无法辨认身份的网名,才敢在评论区开始肆无忌惮的发言。   戚临遥的账号连头像都是默认的,id是自己的大名,放大号的字体几乎占了一整页,每个感叹号都如此振聋发聩。   霍扬压着笑声,闷得肩膀都在发抖。戚临遥一共发了有十来条评论,等卢骄翻到底,他才说:“是不是很有个性?”   卢骄一刷新,那条说说已经删除了,霍扬说:“这个小学弟评论没多久,皮下就删掉了,这是缓存的页面。据说那个小学弟真的截图了他咨询律师的对话发上去,我没看到。”   卢骄忍不住笑了一声:“干得漂亮。”   他虽然不喜欢戚临遥,但从某个方面来说,对方脸上藏不住情绪,心里就更憋不住,才会这样用最直接的方式来处理。   卢骄作为匿名墙常客,对这些评议本身已经达到熟视无睹的境界,只不过霍扬看热闹不嫌事大,常常在他面前故意给当事人念评论,让卢骄烦不胜烦。   戚临遥要真出手对付匿名墙,卢哥他一定会在旁边吃瓜鼓掌看热闹。   听他说话,霍扬的八卦之火难以忍耐地燃起,凑近过来问:“所以真的给你表白了啊?”   卢骄白了他一眼:“都说了不是。”   “那你怎么弄哭人家了?”   卢骄继续瞪他:“他没哭。”   霍扬绞尽脑汁,最后实在想不出,“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爸爸的事少打听。”   霍扬踹了他一脚,鉴于还在上课期间,不敢闹出太离谱的动静,只能就此作罢。   这事除了霍扬,其他人都没有直接到卢骄面前来八卦,戚临遥也没有再来找他,卢骄松一口气,就假装压根不知道就好了。   放学的时候,卢骄还没收拾好书包,就发现苏荷已经离开教室。目睹的前桌说,有个面生的omega来找苏荷,对方扶着苏荷离开的。   卢骄猜测是戚临遥,他又是苏荷的邻居,有他照顾着,苏荷腿脚不便应该也问题不大。   霍扬约他:“去吃个烧烤要不要?”   卢骄把作业往书包里塞,摇头:“不吃,你们自己去吧。”他收拾完背上书包,不忘提醒霍扬,“化学实验报告不要忘记写。”   那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手写的字很多,被化学老师点名了要检查,今晚就非写不可。   霍扬含泪点头了。   ***   没有放学后在外逗留的安排,卢骄早早就自己骑车回家了。   后座没有载人,山地车骑得飞快,每一次交通信号灯转换倒计时的间隙,都能飞快冲进下一个路口。   回家按门铃,探头开门的女生扎着双马尾,从门缝往外瞄一眼,看清人才直接把门敞开。   “今天没去鬼混了?”   卢骄在玄关处换鞋,怼了回去:“我平常也没鬼混。”   女生“切”了一声,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回自己房间,还不忘提醒了一句:“不要吵我,我在背书。”   卢骄没搭理她,换好鞋把书包随手甩到沙发上,就跑去厨房看正在忙活的母亲了。   妈妈正在备菜,对着哗啦啦的流水面不改色地刮鱼鳞,听到声音扭过头,笑着打招呼:“骄骄!今天这么早回来?今晚有你喜欢的酱香排骨!”   卢骄从后背一把搂住对方的腰,蹭了蹭才抱怨一样地说:“妈,都说了,别这样叫我。”   卢哥觉得自己哪里都好,就是母亲大人对他的昵称实在太肉麻了,最可气的是他妹卢昭,还会恶作剧地给他微信名备注“娇娇”,气得卢骄想骂人。   可惜他用不多的脑细胞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回敬卢昭一笔。   他早就比母亲高不知道多少,却还这样不嫌难受地抱着母亲撒娇。   卢妈妈笑了一声,说话声音都温软亲切:“骄是骄阳的骄,是骄傲的骄,你是妈妈的骄傲,有什么不好的?快起开,厨房太热了,你先回房间呆着,等会吃饭再喊你。”   卢骄松手,却没有离开,说:“要做什么,我来吧。”   卢骄在给母亲打下手的时候,卢昭又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了。   说是打下手,但其实掌勺的轮换成卢骄,厨房里开着火热得很,母亲被他推出去,坐到餐桌前择菜,扬声和他说两声:“新买的酱油有点咸,你放少点!”   卢骄翻炒着锅里的菜,高声回她:“知道了,我会尝一下的。”   卢昭过来甚至还抱着她的道法课本,嘴里念念有词。   母亲连忙喊她:“昭昭,是不是吵到你了呀?”   卢昭摇头,一边开冰箱一边说:“拿瓶可乐。”   “马上快吃饭了,你少喝点。”提醒她的不是母亲,而是背对着卢昭,在炒菜的卢骄。   他个头比母亲高得多,站在厨房里几乎顶天立地,显得厨房好像都逼仄几分。   所以卢骄在厨房的时候,一般都会把其他人赶出去,空间窄得转不开身,他嫌碍手碍脚。   卢昭撇了撇嘴,“你少管我。”   但她还是瞄了两眼——卢骄是个自恋狂,倒是因此锻炼得肩宽腰窄腿长,穿着短袖校服还系上围裙,后背随手打的蝴蝶结把他的腰勒出凌厉漂亮的线条。   卢昭坏笑,往厨房里喊:“卢骄,你好贤惠,真不知道哪个alpha有天大的福气能娶了你。”   卢骄在看火,也忍不住扭头瞪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给老子滚!”   明知道他喜欢的是柔情似水的小O,卢昭就爱故意阴阳怪气他。   嗯……其实不是柔情似水也没关系的,毕竟卢哥确实很贤惠,他可以负责这一部分。   母亲笑吟吟地择菜,只把这当做兄妹俩日常的斗嘴,没有开腔制止。   卢昭拿了可乐,又和卢骄说:“卢骄,你数学课本借我看一眼。今天我们上课讲了道压轴题,我们老师说可以用高中的知识来做,但我没懂证明过程,我想看看课本怎么说的。”   卢骄关了小火盖上锅盖,走出厨房接手母亲择好的蔬菜,准备洗完炒这最后一道。   他随口回她:“你自己拿。”   卢昭问:“直线方程是高几的课本?”   卢骄瞄了自己的学霸妹妹一眼,眼神传达的信息很明确——这种问题他估计比卢昭还一头雾水。   卢昭翻了个白眼:“行,我自己去翻,你到时候别说我把你的东西翻乱就好。”   “我才不会。”   卢骄才不像和卢昭一样对这种事情斤斤计较,毕竟他的东西本身已经足够乱了。   厨房没别的什么事了,他和母亲说:“妈,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剩下的等爸回来我再弄就好。”   母亲应声离开了,厨房只剩下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卢骄弯腰打开消毒碗柜,拿四人份的碗筷。   厨房外又传来卢昭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拖鞋总是只穿一半,在家里制造噪音,还老是嫌别人吵——   卢骄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卢昭已经冲进厨房挤到了卢骄身边,然后把手里的书按到卢骄眼前。   “卧槽!卢骄你真喜欢上哪个alpha了啊?!”   被卢昭从他的书包里翻出来的,正是卢骄中午在图书馆借的那本——   《alpha青春发育100问》 第15章   卢骄大惊失色:“你别胡说!”   卢昭像掌握了他的秘密一样:“老实交代!”   卢骄瞪她,只是略微有些底气不足:“我恶补一下初中没学好的生理知识而已……”   卢昭啧了啧嘴,摇头:“哥啊,你说这种谎话,自己信吗?”   事实就是如此,至于为什么要恶补,卢骄怎么都不会和卢昭说的。   他梗着脖子,回答:“你爱信不信。”   卢昭只能自我脑补,又不能撬开他的脑子看事情的真相。   不过卢昭很快就脑补出一个很有逻辑的可能性,恍然大悟。   “难怪你昨天和我借什么万人迷文,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哥,你是个beta,那些小说主角都是omega,不适合你,你等我找个别的给你看!”   “不是……等下——!”   卢昭压根听不到,她已经转身溜走回房间了。   吃过晚餐后,卢骄在自己房间里写化学实验报告,心里暗暗后悔。那本《100问》其实没有多少内容,中午翻过他就忘记了,早知道下午放学后就先去还了。   现在被卢昭看到,天知道他这个热爱狗血爱情故事的妹妹能脑补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卢骄不敢想,他很害怕。   实验报告就是把书本上笔记里所有内容通通手抄上去一遍,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很无聊很考验耐性。   卢骄心里装着事,本来就坐不住,写了一会儿就想放弃。   他反复犹豫,还是把书包翻开。   那本《100问》已经被他从卢昭那里夺回来了,就塞在书包里,说实话一点也不显眼。   但卢骄感觉自己眼里好像只能看到那本书一样。   迟疑了一会儿,他终于咬了咬牙,把它抽出来,放在化学书上面,然后翻开。   他告诉自己,只是想翻一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赶紧看完之后,他就能明天立刻去图书馆归还了。   卢骄还真的有迫切想要知道的东西,他很快就在目录里找到那一问。   ——alpha的信息素会对其他人产生什么影响?平时应该注意什么呢?   ——有别于omega,alpha的信息素通常会更具备攻击性和排他性。有的alpha信息素指标更活跃,表现出来的攻击性也会更加明显,不仅对于其他alpha和beta来说有难以忍受的压迫感,有时候同样也会伤害到omega。因此,在公共场合,alpha应该学会克制自己的信息素,信息素不应该成为一种“攻击手段”,请勿滥用~   和王老师中午说到的一模一样,关键词是“攻击性”。   卢骄皱眉。   中午那会,闻到阮越的信息素时,他不是感觉到被攻击,与以往和其他A打架时候的感觉并不一样。   如果非要形容当时的感觉,就好像突然原地做了个倒立,热血冲上头直接涌进脑子里,阻碍了其他所有思考的可行性。   当时那一瞬间的冲动是什么?   不是被信息素的气息压制,也不是被挑衅激起攻击的心。   但是那感觉太诡异了,卢骄想了半天,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阮越的信息素好像太香了,闻到就让人想再凑近一点,再闻一下。明明是酒味,但是又不是单纯的乙醇气息,那一丝丝的甜好像藏在浓郁的酒香下,让人想靠近去仔细捕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一定是阮越二次分化有问题,他的信息素肯定有毛病!   “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卢骄猛地坐直起来,迅速合上手上那本《100问》,直接往摊开的化学课本底下塞。   他还没说话,敲门的人仿佛不是征求同意,而仅仅不过是预警,门就被擅自打开了。   卢昭小心翼翼地猫着腰,溜了进来。   卢骄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感觉自己心脏还在怦怦跳,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友好:“有事?”   卢昭一进来就摇头晃脑地评价:“哥,你平时也太不讲究了,我们alpha不喜欢你这样的。”   卢骄直瞪她:“我也不需要被alpha喜欢!”   卢昭摇头,往常大概兄妹俩会顶嘴互相阴阳怪气好几个回合才罢休,但是此时,卢昭却用一种颇具同情的眼光看着他,然后把揣在怀里的书掏出来递过去。   卢骄警惕:“什么东西?”   那本书包了书皮,看不到名字,只是看样子已经经过了无数的翻阅,很有年纪感。   卢昭一把塞进他怀里,说:“你看了就知道。”   卢骄试图给自己澄清:“我对你那一书柜的玛丽苏文学没兴趣……”   昨天那不过是,听到评论区的声音,他决定好好钻研取经一下,看看这类文到底是一种什么走向,好让自己提前获取一点经验。   结果证明口味上的水土不服是恐怖的,他看了一晚上什么都没看懂,脑子里全都是“我不理解我好震撼”。   卢昭瞪他:“这本不一样!”   卢骄刚想开口,卢昭突然朝着他的课桌伸手——   脑海里警钟响起,无奈面对亲妹总归没有那么强的戒备之心,心里窜出不祥的预感下一秒,卢昭已然得手。   掩人耳目的化学课本被哗地合上,露出被卢骄藏在下面的《100问》。   卢骄有气无力地试图辩解:“我不是……”   卢昭盯着他看,突然叹了口气,神情也没有以前和他斗嘴时那么针锋相对。   “哥,虽然你成绩不好,脑子不聪明,但是你确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有点漫长的沉默后,卢昭改口,“总之,你要是被哪个A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不会打架,但你妹妹我可以用成绩羞辱对方。”   卢骄已经不知道她脑补到什么东西去了,只是听着她如此发自内心的一番剖白,实在哭笑不得,推了卢昭一把。   “行行行,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写作业去吧。”   卢昭往门口走,但是出门前还是说了句:“卢骄,我一般都是自习课就已经把作业做完的,晚上是复习的时间。”   卢骄:“……”   这种事情可以不用告诉他!!!   他迅速地把卢昭赶了出去。   但是卢昭拿过来的那本书还是留下了。   化学实验报告已经写了二分之一,早读应该可以补完,然后今天其他作业量不大,需要提交的就找对应的科代表通融一下别登记他的名字就好了。   卢骄打定主意,决定先看一眼卢昭那本书。   哦不对,数学科代表是阮越,他通融不了。   但是数学作业实在太难了,明天早上随便找个人抄吧。   卢骄叹了口气,又快速地把烦恼忽略掉,翻开小说。   一个半小时后。   卢骄黑着脸,把不厚的小说最后一页合上,终于明白他妹为什么有那种胡思乱想了——   每天看的都是这种小说,脑子里还能忍住不给周围的人加戏才不正常呢!!   这本小说的主角是个按设定来说平平无奇,但是每一个看到他厚刘海下的脸的alpha都会爱上他的beta。   卢骄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卢哥他甚至一点刘海都没有,额发全都干干净净地梳上去,没有给这种万人迷设定一点发挥的空间。   小说主要讲述了这个beta喜欢上了天之骄子alpha,为了和对方结婚,他隐瞒性别假装成omega,通过联姻和alpha在一起。   但是天之骄子一心只有事业,对对方非常冷淡,甚至在识破对方的伪装,发现beta的性别后,毫不留情地签署了离婚协议把主角逐出去。   然后就是大篇幅的豪门别墅门口下了倾盆大雨,柔弱的主角淋了一夜的雨直到生病……   不是,卢昭到底为什么喜欢看这种小说啊!   伤春悲秋的内容全被卢骄面无表情地翻完,倒数第二章 是alpha终于意识到性别不重要,所以最后一章结局是他们重归于好在一起了。   卢昭好像算好了一样,正好给他发微信。   “大美女超级忙:怎样?看完了吗?”   卢骄合上小说放到书桌上,拿起手机和卢昭聊了起来。   你卢哥:我有一事不解。   大美女超级忙:说。   你卢哥:他到底怎么装成omega的啊?他根本没有信息素啊?这要怎么装?而且身份证上不是性别都写的很清楚吗?领结婚证的时候不是应该就看到了吗?   卢昭没有立刻回答,窗口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卢骄冷笑一声,心想这种逻辑完全不通顺的狗血故事漏洞百出,卢昭一个回回考几近满分的人,怎么会对这种东西如此上头?   过了好一会儿,卢昭的信息才弹出来。   大美女超级忙:哥,你也想装O去钓A吗?   卢骄:???   卢骄瞳孔地震,颤抖着手给卢昭回了一句“你给我死啊啊啊”,然后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关掉。   ——他居然指望扭转卢昭的口味,简直痴人说梦!   他坚持看完这整本书,是真的只想知道这个设定是怎么圆上的,但是作者每到关键时刻就让两个主角开始对念八百段苦情剧台词,设定什么的完全不重要。   beta同样有腺体,但是之所以是beta,就是因为青春期二次分化的时候,腺体不会分泌出信息素来。   市面上有那种模拟的信息素气息,就像香水那样,只不过味道选择更多样,而且喷在后颈上,会持续比较长一段时间的挥发。   但是模拟的终究只有气味,仔细辨认就会立刻被发现。   除非这个人本身是alpha或omega,具有信息素的前提下,伪装成另一个性别才有可能性。   但是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普遍差距比较大,谁会做这种这么无聊的事情啊!   卢骄没忍住吐槽自己,但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戚临遥……不会吧…… 第16章   能听到评论区是一件无法与其他人分享的秘密,但带来的变数新奇有趣。   卢骄竟然因此多少有点期待去上学了。   尤其是结合昨天晚上,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的可能性——虽然非常微弱,闪过之后就被自己觉得太不可思议而划掉。   但今天起床后,卢骄却还在思考。   如果所处的是像他妹书柜里那些浮夸的小说一样的世界,再离奇的设定都有可能发生吧?   戚临遥昨天几度非常生气,好像都是他提到对方是omega之后,仿佛戳到了对方的痛脚。如果他其实并非是O,而是伪装成O去接近苏荷,那就能理解为什么气成这样了。   评论区能给他一个答案就好了。   郁闷的是,今早一到教室门口,脚还没往教室里迈一步,他就被喊住。   “卢骄,和我去一趟办公室。”   不用回头看,辨认阮越的声音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   他的语调永远是那么平,又能让人从那一潭死水的调子里听出几分不近人情,简直像个机器人合成音。   但卢骄还是回头,看了阮越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书包还没放下呢。”   不知道还以为阮越是特地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堵他。   阮越今天还是把衣领立起来,卢骄已经知道,阮越是为了遮掩着后颈那块地方贴的阻隔贴,甚至还为此在入夏的季节坚持穿长袖。   明明其他人迟早都会知道他二次分化,也不知道阮越欲盖弥彰一样的隐瞒有什么必要。   阮越面无表情:“不需要放书包,直接背过去。”   往常的时候,卢骄总会趁早读前进教室的时机,去找苏荷聊两句。   哪怕现在,苏荷已经对他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卢骄也迫切想要听听看今天能刷新掉落什么新的声音。   一想到这里,卢骄就忍不住扭头,往教室里看过去。   苏荷早早就来了,现在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摊开着练习册,正在奋笔疾书。   他低垂着眼,本来脸就很小,侧颜更显得漂亮。   只不过大概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好看的眉都蹙了起来。   “快点,老师在等你。”   阮越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情绪,是明显的不耐烦。   卢骄收回视线,看到阮越没好气地瞪他。   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然后才迈步往办公室的位置走过去。   也不知道阮越在生气什么,仿佛苏荷是他的所有物一样,自己看多一眼他就要发火。   可惜苏荷就算会选择阮越,也不是只选他,像他这样的alpha还有三个~   卢骄想到这就心情好了,只遗憾这样的话却不能和阮越直接说出来,也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阮越吃瘪呢……   卢哥天马行空地做着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一路晃悠着走到办公室门口。   阮越一直紧随其后,仿佛在押送犯人一样,寸步不离。   准备敲门的时候,卢骄才扭头和阮越说:“可以了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阮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越过他,径直敲门进入办公室。   卢骄:“……”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阮越本来也要来办公室的。   他不知道阮越来办公室是要做什么,但是阮越身上职务众多,各科成绩都很优异,还老是会跑办公室找老师提问题,说他是办公室常驻编外人员都不奇怪。   卢骄也没好奇心探究,他直接走到他们班主任的办公桌前面,嬉皮笑脸地开口问:“张老师,找我什么事?”   班主任抬头看他,推了推眼镜,这才开口:“卢骄,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早读课你都不用去教室,每天直接过来办公室里做作业。什么时候不再拖欠作业,就什么时候停止。”   卢骄已经想好了班主任指责他最近的什么问题,他就和稀泥地道歉过去,他还等着回教室去听一听今天的评论区呢。   班主任的话猝不及防,他愣了愣,才确认:“从今天开始?”   班主任雷厉风行,已经站起来,指了下她旁边的办公桌,说:“就在这里完成,前一天欠了什么,就早读课在这里做完。”   看来是早有准备,桌子上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简直就像个砧板,就等着他这条鱼上板了。   卢骄苦着脸,他立刻意识到在办公室补作业意味着什么,试图据理力争:“张老师!这周我只是有点散漫,这不是刚期中考完嘛……我下周,啊不,明天开始一定会准时好好交作业,保证每一科都会按时完成的!”   ——卢哥讨好科任老师的原则,不管能不能做到,总之保证书先写上来了。反正他从小学开始写的保证书加起来都不下十万字,简直信手拈来。   班主任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手里的教案一拍,没好气地开口:“我不听你的保证,你在办公室里完成作业,给我看到行动就行了。这周还被我查到三个科代表有包庇你的行为,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你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让他们也陪你接受惩罚?”   卢骄脸色一变,立刻妥协:“老师!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做作业!”   怎么用包庇这么严重的词呢……不过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一下罢了!但卢骄知道,这事说到底就是他的问题,连累其他人被拉下水,他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班主任看了他一眼,说:“只剩一年多的时间了,你很聪明,每次考前临时抱佛脚总能挣扎考个四百分,但这个分数连二本线都上不去,你就满足于此吗?”   卢骄没吭声,却回避了班主任的注视。   班主任叹了口气,说:“起码作业自主完成,不要求你全部做完,只要求你不要抄作业。”   卢骄看起来很怂,但还是小声地开口:“老师,我真的会自己完成作业的……但是在办公室里,我、我紧张……”   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加具有信服力,他还声音磕磕绊绊了几分,带上了几分示弱来。   班主任和他斗智斗勇一年多,早就把卢骄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她冷笑一声,说:“你不用紧张,早读期间没有老师在办公室里,不会妨碍你的。”   在看到卢骄的眼睛明显亮起来时,班主任又补上一句:“所以,阮越会一对一监督你,早读课期间都和你呆在办公室里。”   阮越进办公室后,全程都站在旁边没有吭声。   卢骄根本没有思考过对方来做什么,没想到居然和自己有关,猛地扭头看过去,眼里满满都是震撼。   阮越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个安排,直接点头说:“好的。”   罕见的,阮越的嘴角居然有微弱幅度的上扬,简单的两个字都让卢骄直接听出一股幸灾乐祸的喜悦来了。   卢骄声音干巴巴地:“张老师……这样太麻烦阮越同学了,是不是?我可以不早读,但是阮越同学需要啊,盯着我做作业,对阮越同学这种大学霸来说,每天浪费半小时的时间,一周就两个半小时,日积月累下来,说不定他的年级第一宝座就不稳了!”   换谁来监督他都比阮越这家伙要好!   暂且不说两个人对立的情敌关系,阮越这个人在班里就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其他科代表请个饮料拜托收作业通融一两次别记名字都是没问题的,阮越连数学早测作弊的名单都会如实全部登记发给数学老师——只是一个不计分数的测试啊!有必要斤斤计较成这样吗!   阮越就是这样的性子,偏偏因为他实在公平得无可指摘。即使有人对他再有怨言,也对他的处事态度心服口服。   卢骄简直不敢想象让阮越一对一监督他,是多么恐怖的场景。   班主任好像早就已经摸清了他的想法,不过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说:“你既然会替阮越换位思考,那就这段时间更要好好学习,才不会辜负他一番苦心。”   卢骄:“???”   到底苦的是谁啊!   可惜砧板都已经准备好了,卢骄再不情愿,也没有挣扎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把书包放到那张办公桌上,暂时老实认命。   班主任站起身,看了卢骄一眼,心里多少有点放心不下,又提醒他:“有问题不会,可以问阮越,不准抄作业,如果随便乱写一通交上来,我也不会给你记平时分的。”   卢骄没精打采的点头应声。   班主任转头和阮越说话,语气显然温和了很多。   “阮越,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你多监督下他,卢骄要是有什么问题,你都如实汇报给我,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阮越点头应声:“好的。”   早读课期间,办公室的老师都陆陆续续出去,办公室已经空下来。   班主任拿好自己的物品,叮嘱一番后也离开,办公室的门关上,屋里瞬间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   ……和独处的两个人。   没有其他人在场了,卢骄怒瞪阮越,语气冲了几分:“喂,是不是你和老张打小报告的?” 第17章   卢骄被分配的是班主任旁边的空座位,而阮越就直接使用他们班主任的办公桌。   他手里还抱着一本练习册,本来就很厚,阮越还在里面夹了不少东西,看起来就很有知识的重量。   阮越把练习放到桌子上,兀自坐下来翻开,头都没有抬,冷冷地回答卢骄的质问:“你自己那么多科作业没有交,还需要我打小报告老师才知道吗?”   两个办公桌中间立着一张磨砂的隔板,卢骄凑过去,手肘撑在隔板上,脑袋凑过去看。   阮越大概是之前题目做一半,他现在已经重新翻阅到那个地方,然后继续对着物理题的图用铅笔做辅助线。   “老张肯定不会那么突然叫我早读课来办公室做作业——她怎么知道我早读补作业,还不是你说的!”   他喋喋不休,声音简直像个机关枪一样响个不停。   阮越终于放下笔,扭过来抬头看他,没好气地开口:“你以为你抄作业的动作很隐蔽吗?”   卢骄趴在隔板上,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那哪里是不隐蔽啊,简直不要太光明正大。   阮越冷笑,继续说:“而且你知道班主任怎么发现的吗?你上周交的物理实验报告纸上写了一篇英语作文,那篇还是照着霍扬的抄的,她专门去找英语老师对上的。”   卢骄:“……”   真的吗?他抄作业没过脑,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更加心虚了,但在阮越面前怎么也不愿意示弱,还在死鸭子嘴硬地据理力争:“她让我早读课来补作业,还叫你来监督我,该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阮越低头翻自己的练习册,书页被翻得哗哗作响,他翻到后面做了标记的参考答案,寻找自己有疑问那道题的解释。   从卢骄的角度可以由上而下看到阮越头顶的发旋,他头发看起来柔软细碎,留得有些长,微微翘着扫过后颈,被立起来的衣领顶着往外支棱起。   阮越好像停顿了几秒钟,才回他:“你以为我乐意?”   卢骄撇嘴。   说的也是,阮越会提出这样的主意才有鬼。   他不乐意和阮越相处,不用想都知道阮越肯定也是一样的,甚至说不定作为学霸,看他这个学渣本身就已经够不顺眼了。   哪怕阮越有心想要帮助哪个学渣同学,去打小报告让班主任把谁抓过来补作业,也该抓苏荷过来和他共处一室,而绝不是自己。   卢骄突然眼睛一亮,本来已经挪回自己目前的专属办公桌了,又猛地站起来,脑袋又从隔板上方探了过去。   他发出的声响实在太大了,阮越没好气地抬头,还没说话,就听到卢骄的声音带着跃跃欲试,显然兴奋得很:“阮越!你去和老张打小报告,说苏荷也早读课抄作业,让他也来办公室补作业吧!”   阮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秒钟后,他终于明白过来卢骄的意图。   他声音比刚才都要再冷上几分,“你少帮苏荷抄作业,他起码会自己完成一部分。只要你老实呆在办公室,离苏荷远点,他的作业都完成得比你好。”   卢骄撇嘴,一副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的模样。   阮越没忍住提醒他:“你已经浪费十分钟了。”   卢骄从善如流地接下句:“知道啦——也浪费了你十分钟,是不是,大学霸?”   阮越把练习册翻得书页哗啦啦地响,直接不看他了。   他微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练习册,额发别在耳后,却还有稍长的头发垂下,落在他的脸颊两侧,微微乱翘。   阮越的发色很黑,与之相比,从发间露出来的耳尖显得更白了,视线再往下挪一寸,颌骨和颈部的线条都很漂亮,像造物主给他最完美的作品。   卢骄突然想到昨晚那个离谱的小说,想到如果阮越留着厚刘海,再戴个厚厚的眼镜,应该也能有那种“路人O看清刘海下的脸都会爱上他”的buff吧……   哦不对,应该不太有,阮越看人的眼神太凶了,但凡有个omega多半都要被他吓跑。   “你还不开始?”   那个很凶的眼神立刻投到卢骄的脸上。   怎么看阮越都很有当班主任的潜质,他看起来可比老张凶多了。   卢骄算是明白了,阮越对监督他做作业这件事情兴趣不大,一头扎在自己的习题里,只要保证卢骄是自主完成作业,而不是抄别人的就好了。   卢骄终于挪回座位,拉开书包拉链翻找。   还好昨天还有化学实验报告没写完,这个确实不需要抄别人的,他先完成这个好了。   学渣好像天生行动力不如学霸,阮越那边又传来翻页声——他又已经做完一面翻新的。   而卢骄终于放好需要用的东西,然后打开化学课本开始找那个实验的内容在哪里。   他磨磨蹭蹭地把笔拿出来,对着找到自己写一半那部分,正准备开始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突然一停。   办公室里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清晰可闻,除此以外,最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卢骄蹭地站起来,大幅度的动作拉扯着椅子向后挪动,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你又想做什么?”   阮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烦躁。   卢骄已经大跨步走到办公室的窗户旁边,把窗户打开,然后才扭头看怒瞪自己的阮越。   他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阻隔贴又失效了!”   窗外温度自然高一些,但是卢骄把脑袋探出去外面,感觉到自然风的流动,那气息才稀薄了几分。   外面很热,但他这才感觉浑身发热那种状态平复了下去。   梗着脖子瞪阮越的时候,也没那么心虚了。   阮越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后颈,几秒钟后才莫名其妙地看向卢骄。   “你发什么疯?我自己都闻不到,哪有失效?”   卢骄瞪大了眼睛和他面面相觑。   办公室里还萦绕着酒香。   那固然很淡,却是清晰存在的,好像以阮越为中心扩散,散布于狭小的空间之中,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搅散,才慢慢消失不见。   但又好像压根没有消失,只要仔细去嗅,空气中随处都是残留的气息。   他刚才绝不会闻错的!   而且卢骄终于发现了问题很大条。   阮越的信息素对他有莫大的影响,连微弱得他自己都没觉察的程度,自己也会立刻有反应。   这什么该死的反应!   他该不会是酒精过敏吧!   卢骄觉得自己脖颈到耳根都还在发热,像冲上头的气血还没顺回去一样。   他和阮越面面相觑许久,他才终于问:“你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酒味?”   以防阮越又觉得他在故意骚扰他,卢骄干巴巴地补充:“我没别的意思,我好像……酒精过敏……”   阮越愣了愣,盯着卢骄呆住。   卢骄在紧张,一直不自觉地舔嘴唇,盯着他看一会儿,视线交汇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把眼神挪开,仿佛是看到洪水猛兽一样。   酒精过敏?   阮越又忍不住摸自己的后颈,阻隔贴之下那块软肉就是敏感的腺体……他终于迟钝地发觉真的有一丝酒味缠在自己指尖,哪怕很淡,也能嗅到酒精成分很浓。   他感觉自己喉咙也有点紧,声音不自觉地绷住。   “不知道,周末做检查才能分析成分确认。”   AO的信息素通常会有拟香。有的很明显能嗅出来,也有的只能闻出个大概,需要用专业的仪器分析成分,才能判断。   像阮越的信息素,卢骄只能闻出是酒香,具体什么酒味他说不上来。除此以外,很多omega 的信息素是水果香,闻着大同小异,也很难判断。   卢骄挠了挠头,像一只焉了的大金毛一样没了斗志,谨小慎微地说:“噢……我坐这边吧。”   他指了指靠窗的另一个办公桌。   他感觉自己脸上都还有些发热,甚至不太敢直视阮越。   他哪里敢看阮越,那气息涌上脑门的瞬间,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说出来都害怕,再多看阮越哪怕一眼,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忍不住想做什么。   太恐怖了,卢骄默默地缩着脑袋溜回去之前那个位子,拎起自己的书包和课本就飞快开溜,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怂。   不是阮越的信息素有问题,就是他自己有问题的,卢骄现在只能祈祷,希望是阮越刚分化不稳定的毛病,等他的信息素平稳下来,自己肯定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他都没心思想是不是阮越打小报告的事情了,为了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去,他选择逃避的方式是,老老实实开始写化学实验报告。   卢骄没有发现,阮越在沉默地看着他。   好像连练习册里的难题都无法吸引走他任何注意力。   直到看到卢骄收了心思真的开始认真写实验报告,被搅乱心神的人才垂眸收敛视线。   阮越盯着自己的练习册发呆,眼里是外人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担心和迷茫。   他无意识地抬手摸自己的后颈,默然无言。 第18章   早读时间结束,班主任很满意地查看了卢骄的作业完成情况。   尽管除了实验报告以外,他只勉勉强强地写了半面物理题,跳掉了所有看不懂的信息点,在答题区域先把所有的公式上一遍。   但起码看得出是自主完成的劳动成果。   “好了,马上第一节课上课了,你们快回教室吧。”   卢骄胡乱地连忙点头,作业一股脑地全部直接塞回到书包里。   而阮越轻装从简,只需要抱着他那本练习册,就径直离开办公室,没有回头看卢骄,脚步飞快。   卢骄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阮越的身影都已经到了走廊拐角,马上又消失不见。   他有点想追上去,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追上去干嘛,磨磨蹭蹭地就没动静了。   刚才在办公室里,两个人居然相处得格外和谐,没有斗嘴没有吵架,但是气氛就是诡异得不得了。   他感觉自己短时间内都不敢和阮越靠得太近,更别提独处这种恐怖的情况了……   在阮越二次分化稳定、信息素正常之前,他一定要离阮越远一点!   希望阮越能去医院好好查查自己的信息素到底有什么毛病,卢骄由衷地祈祷。   ***   卢骄回教室时,第一节课的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大概已经知道他的情况,并没有说别的,只和他说了一句:“快回座位。”   卢骄点头应声,连忙快步走进教室。   从前门进去,走向他最后一排的位子难免要经过苏荷的身边。   卢骄脚步没有停滞,但脑子里响起的声音还是像流水一样滑过,在脑海里响彻。   “宋老师好苏!对小荷关怀无微不至,小荷一定也动心了吧!买股宋老师的美美上分!”   “啊啊啊为什么竹马弟弟不跟着进校医院,被宋老师摸到老婆的手了气死我了!”   “因为戚临遥是A装O啊,进校医院应该很容易被撞破吧,毕竟学校都有他的档案,摊手,没有办法~”   “放学的时候苏荷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和竹马弟弟黑脸?作者卡在这里是人做的事情吗?”   “是不是发现戚临遥的性别呀嘿嘿嘿!接下来不是绿茶弟弟黑化强制爱我会看不起你的作者!”   “买股学霸的默默路过,作者是不是不喜欢阮越啊?其他股出场后,阮越好像变成NPC一样,固定出场就是每天早上和卢骄三行字的修罗场,然后就没了??”   卢骄也同样默默路过,他发现每天早上都能在苏荷身边听到这么多声音,他根本没有心思和苏荷打招呼,不然他开口肯定是想和苏荷讨论“剧情”了——   没想到戚临遥真的是alpha!!!   真是离谱!   但放在狗血玛丽苏文学里又显得很合理,毕竟在卢昭的书柜里,beta都能装omega……   也不知道苏荷是不是发现了对方的性别,昨天放学后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评论区很好奇,草,他也很好奇啊!他直接问苏荷是不是会暴露啊?   至于其他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卢骄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一屁股坐下,霍扬就立刻拽住他,压低声音问:“你和阮越去哪厮混了?”   脑子里的声音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被彻底抛到千里之外。   卢骄瞪大眼睛看霍扬,“爸爸警告你,重新组织一下文字。”   霍扬理直气壮:“我语文六十分,就是这个水平。”   卢骄强硬地给他矫正:“没有厮混。”   霍扬无奈:“好的,你们俩偷偷摸摸去哪了?”   卢骄踹了他一脚。   明明他俩很正常,怎么放到霍扬嘴里哪里都不对劲了。   他现在听不得任何人把他和阮越放在一起讨论,这会让他想起一些不能细思的事情。   思及此处,好像耳根又莫名地有些发热,仿佛是青春期的躁动找不到倾泻的地方,连心头都憋得一片闷胀。   霍扬还在好奇八卦地看他,卢骄梗着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老张发现我早读课老是在抄作业,让我以后早读都去办公室做作业,阮越负责监督我。”   霍扬“嘁”了一声。“还以为你俩去打架了呢。”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卢骄的肩膀,说:“恭喜你啊,学霸一对一监督补作业,这种VVIP待遇我们一般人是没有机会享受的,你可要好好珍惜你俩独处的二人时光啊!”   卢骄终于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多听两节语文课,学习一下说话的技巧!”   什么独处!真是胡说八道!   他明天就和阮越提议,把霍扬这个抄作业大户也拽去办公室里补作业,让他也感受一番VVIP待遇!   霍扬笑得贱兮兮地:“这么快就被学霸感化了,来给我劝学了?”   卢骄翻了个白眼,没应声,余光正好扫到阮越也进教室。   霍扬同样看到了,吐槽了一句:“阮越到底有多少本习题要做?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拿的都不一样。”   这种问题卢骄是没有办法给出答案的,他心里有更重要的疑问。   阮越刚才明明走在自己前面,他离开办公室去哪了?怎么比自己还晚回来?   如果说阮越对未知的知识充满求知欲,那么卢骄也有不遑多让的好奇心,只不过这份好奇没有放在有用的地方罢了。   虽然嘴上催着霍扬认真听语文课,但卢骄自己并没有以身作则。   听着老师讲着文言文的词性犹如天方夜谭,卢骄忍不住摸出手机,藏在桌洞下给阮越发消息。   ——“你刚才去哪了?”   不出所料,没有得到回答。   阮越压根没有看手机,上课肯定是开静音的。   而且卢骄毫不怀疑,就算阮越看到了,也不会回答他。   嗯……说不定阮越晚回教室就是去了下洗手间而已,这种事情有啥值得好奇的?   卢骄想着又想撤回消息,但已经过了时效来不及了。   他痛苦地退回微信主页,心想自己就不该手速快于理智,视线往下一瞄,看到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作为匿名墙被表白被议论的常客,卢骄的微信号在一中都不是什么秘密。常常有不认识的其他年级的学生来加他好友想“认识一下”,甚至作为一个可塑性很强的beta,从女A到男O什么性别的搭讪他都见识过。   只不过,自从大家都发现他一心追求苏荷后,这类好友申请的信息就少了很多,也算是一大幸事。   反正闲着无聊,卢骄点开看了眼,在不少已经过期的陌生好友申请最上方有个亮起的红点。   “我是戚临遥。”   再一次手速快于理智,卢骄已经点下了同意。   等等!   戚临遥找他做什么?   戚临遥显然也不是上课认真听课的好学生,新消息已经弹了出来。   “你能不能去和哥哥道歉一下?”   卢骄:“?”   卢骄反复确认。   戚临遥的微信名是本人名字,头像是一张面对黄昏的双人背影合照,卢骄没点开看清楚。   但是名字肯定没看错。   “哈?”   “你和他说一句就行了。”   戚临遥打字飞快,消息一串串地送了过来。   “哥哥看到匿名墙了,他以为我喜欢你,他心情很差,很伤心。”   “我和他解释了是误会,哥哥好像不相信,我又不好和他说我们在聊什么。”   “我都和他说匿名墙是造谣,我还给他看了律师函,但是哥哥今天早上都不和我说话,他生气了。”   原来如此。   评论区讨论到苏荷看了手机黑脸,估计就是放学后,他终于延迟吃到这个误会很大的八卦。   苏荷会怎么想呢?卢骄难免幸灾乐祸了起来。   在苏荷眼里,戚临遥是没有可能作为择偶对象的竹马小O,看苏荷对戚临遥的亲昵接触没有任何防备,也能看出他只是把戚临遥当“好闺蜜”。   那么,苏荷会怎么理解看到的这个八卦呢?   起码苏荷一定是不爽的,说不定会觉得戚临遥“背叛”了他。   要不是在课堂上,卢骄简直要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他压不住嘴角上扬,直乐着打字:“那是你们俩的事情,和我可没有关系,我不搅和。”   刚想发出去,戚临遥的新消息紧接着跳出来了。   “所以我干脆和哥哥说,你对哥哥求而不得,想逼我帮你追求哥哥,我拒绝被你骂哭了,所以才有那一幕。你如果不去和苏荷哥哥道歉,在他眼里你的印象分肯定要变差,你看着办吧。”   卢骄:“???”   现在是上课时间对吧?要不他真的想问戚临遥在高一几班,直接冲过去揍他一拳。   别说他不打omega,这种离谱的事情还要他如何忍让?   等等——   卢骄冷笑,删掉输入框的内容,修改后重新发出去。   “你才应该去和苏荷道歉说清楚,除非你想让苏荷知道你的真实性别。”   戚临遥打字飞快,但卢骄看到他的状态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新的消息弹出。   过了许久,才有一条信息传送过来。   “姓宋的和你说的吗?你们结盟了?!”   卢骄挑眉。   原来如此,戚临遥A装O的事情还有知情人,又让他知道一个信息了。 第19章   戚临遥最后怎么和苏荷解释清楚的,卢骄并不知情。   但是当天下午放学,戚临遥来教室找苏荷一起回家,喊着哥哥亲亲热热,苏荷的态度也已经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愉悦了——当然,他要是藏着心里有事,卢骄也看不出来。   戚临遥亲昵地挽着苏荷的手,苏荷扭到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走路也没什么困难。   只是路过卢骄的座位时,戚临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里的狠厉和恨意几乎藏不住。   被苏荷拉了下衣袖,他收回视线,又恢复了爱撒娇的年下邻家好弟弟,眼睛都亮晶晶地看着苏荷。   “以后每天都能和哥哥一起上下学,我好开心!”   苏荷声音软软的,带着无奈的笑意:“我可不信,等你有喜欢的人,肯定要抛下我的。”   “才不会呢!我唯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了!”   卢骄准备去图书馆还书,跟着走出教室正好听到了几句话,不得不感慨。   戚临遥真是太会演了,还那么擅长变脸,在一中当个普通高中生对他来说可真算是屈才了啊!   说实话,他对戚临遥这种人的态度只有想要远离,不想介入的心态。希望戚临遥知道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后,能够知情识趣别招惹他,大家彼此相安无事。   他也不会去和苏荷说戚临遥的欺骗,他看不上戚临遥这样的行为,作为竞争对手也显得可耻。   相比较下,阮越虽然总会借由职权扣分,那也确实是他自己违规在前——卢骄不得不承认。   诶,不对啊。   卢骄停住脚步,往教室里看。   阮越的座位已经收拾得干净整洁——他居然这么早就回家了?   卢骄很失望,平常放学,他想送苏荷回家,阮越总是会横插一脚,搞得他非常不爽。   现在戚临遥每天和苏荷一起上下学,他不想去凑热闹,可他想看阮越同样去横插一脚,和戚临遥打起来啊!   怎么会没有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戏份呢,卢骄有些悻悻。   早上给阮越发的信息果不其然石沉大海。   阮越平时还挺经常自习课结束后还在教室里学习,怎么今天离开那么早,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一想到这里,卢骄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阮越是不是也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有问题,所以赶紧去校医院看了?   卢骄也不知道阮越的信息素到底是有什么问题,希望阮越能检查出缘由来,他也很好奇。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原本下了楼梯准备往图书馆的方向过去,他却脚步一变,先行往校医院那边过去。   ——先去看看!万一能遇上阮越呢!   今天校医院和往常一样,显得空空荡荡的。   流感高发的时节已经逐渐过去,一中学子没有多少“好战分子”,像卢骄这样隔三岔五会因为打球打架受伤成为校医院常客的,属实不多。因而大多数时候,校医院也就显得冷冷清清的。   卢骄进来又是轻车熟路地拐进王老师的科室。   一般不管外科内科包括信息素科,大大小小什么毛病,都是她坐诊的比较多,除非挂号的学生多了,才会再加人手。   王老师科室里确实有学生,但是是个面生的女生。   卢骄一站定在科室外,王老师抬头看到他,就脱口而出:“你是受伤了,还是又送同学过来看病了?”   卢骄张望了下,摇头说:“没有,我找人。”   显然阮越不在。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他单方面的猜测罢了。而且卢骄本来就不知道阮越平时放学后常去什么地方,说不定人家去图书馆自习,或者此时已经早早回到家了。   但卢骄还是说不清的一阵失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这种扑空的不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绪。   他把脑袋缩回去,想了想,往另一边的走廊走过去。   校医院另一侧也是有诊室的,但常用的都是几个给学生休息的病房,其他常年不怎么开放。   只有一个例外,是心理科诊室。   卢骄突然想起来,往那边走过去。   那个宋老师迄今也没见到,他想好好瞧一瞧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门上有“心理咨询”的牌子,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上,而是轻掩着露出一条缝来。   卢骄还没接近,就已经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我在这里呆得很好,你少管我就行了!”   成年男人的声音是充满磁性的低音炮,但是语气里带着清晰的怒火,有几乎显而易见的狂躁。   卢骄停下脚步,没有上前。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他听到了皮鞋在地板上来回踱步的清脆声响。   隔了一会儿又是同样的声音:“我不会犯病!我好着呢!多谢你的关心!”   对方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和别人打电话。   卢骄明白了过来。   房间里猛地传出拉开椅子的声响,然后就是键盘敲击的声音,没有人说话了。   他想了想,放轻脚步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再往前走,尽量踏出清晰的声音,慢慢靠近门口,假装自己此时刚刚路过而已。   从门缝望进去,正对着办公桌,可惜在使用电脑的男人的身影正好被显示屏遮挡得严严实实。   卢骄心里有些失望,屋里人听到声响却正好起身,朝屋外看了过来。   “同学,有什么事吗?”   果然是足足有一八五以上的身高,看起来也是坚持锻炼的体型,穿着白大褂也显得肩宽,带着一股成年alpha的压迫感。   但是对方却戴着金丝眼镜,说话声音非常温柔和善,看起来模样也很彬彬有礼,气质让人觉得很亲切。   卢骄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假装是无意间路过一样,好奇地问:“我路过而已。您是新来的心理老师吗?”   男人微笑着点头:“是的,我姓宋,平时有什么压力,遇到什么烦恼需要开解,都可以来找我。”   卢骄应声,“好的宋老师,再见。”   对方颔首坐回办公桌前,卢骄也转头离开了。   原来如此。   难道是成为正牌攻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演技过人吗?   对方打电话那个狂躁的语气,和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气质。这中间间隔不到三十秒钟,这个宋老师居然能这么快的火速变脸,如果单纯只和他交流过,说不定都会觉得他亲切温和。   也不知道打电话说的“病”到底是什么。   卢骄直觉这个宋老师绝对不像表象的那样是个善类,也不知道戚临遥和对方什么关系,是怎么认识。   他不想掺和进去,但又压制不住想要八卦的心。   ***   第二天上午,卢骄到学校后,进教学楼就直接往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并非他真有那么乖巧,而是因为不幸在教学楼楼下就遇到阮越,几乎是被对方押送着上楼。   卢骄向来卡点到学校,并不奇怪。   但阮越可就稀奇了,上楼梯的时候,卢骄屡屡扭头看阮越——他同样背着书包,确实和自己一样刚到校园,可身上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也不像睡过头迟到的样子,衣服照样不见一丝褶皱。   他老是扭头看自己,阮越有些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看什么?”   卢骄问:“昨天怎么不回我消息?”   阮越瞥了他一眼:“没有营养的内容。”   卢骄撇嘴,转过头不做声了。   他就喜欢给人发没有营养的东西,聊天不就是这样吗?有意义的事情直接上会议桌去洽谈了,聊天就是用来说废话的嘛!   两人沉默了两层楼,快走到办公室的时候,阮越突然说:“在学校没看消息,到家才看到的。”   “诶?!”卢骄猛地扭过头去看他。   但是他无从捕捉阮越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深意,因为阮越大跨步超车,提前他一步敲门进入办公室了。   只给卢骄留下一个与以往看不出任何区别的背影。   阮越已经和班主任打了招呼,把书包放到留给他的办公桌上。卢骄紧随其后进来,看阮越的神色,压根没法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读取到任何有效信息。   班主任走了过来,给他们一人塞了一瓶热过的豆奶,显然心情愉悦得很:“好好加油,我先出去了。”关上门前再叮嘱卢骄一句:“不要故意给阮越找麻烦哦!”   卢骄硬着头皮点头了。   办公室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明明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昨天发生的一切好像还犹在眼前。   他踌躇地不敢动,阮越已经坐下拿出了自己的练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来罚站的吗?”   他翻好准备做题的那一页后,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把吸管插进老张给他的那瓶豆奶里,咬着吸管喝了起来。   阮越喝豆奶的时候嘴唇含着吸管微微嘟着,腮帮子随着吮吸的动作鼓起,丝毫看不出平日高冷的模样,甚至连疑惑的眼神都有几分可爱。   卢骄连忙收回视线,快步走到昨天那个远离阮越的办公桌前,也赶紧坐定。   阮越抬眼看他,一直盯着他行动,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垂眸收回视线放弃了。   办公室里尽管安静,气氛却比以往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好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次抬头都会看到阮越在奋笔疾书,卢骄感觉心也安定下来,没有那么浮躁,摊开数学卷子,也能认真看上面的题目了。   但是过了十来分钟,他就有点坐立不安了。   这道题很熟悉,感觉自己上课听老师讲过方法,只是现在记忆鸡零狗碎,怎么都拼凑不出来。   对阮越来说这一定是信手拈来级别的题目,要不要问一问他?   可是,要是和昨天一样闻到对方的信息素自己就不受控了怎么办? 第20章   脑子里装着心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识都做出什么动作。   卢骄第五次转笔把笔转飞,在办公桌上发出各种烦人的声响后,阮越终于忍不住抬头了:“好好做作业,别制造噪音。”   和吵杂的教室不一样,过于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的噪音会显得更加的恼人,烦不胜烦。   卢骄连忙开口:“抱歉,我在想题目。”   阮越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   卢骄感觉自己被看低了似的,梗着脖子瞪他:“干嘛?我也会思考的好吗?”   别以为阮越没说话,他就看不出对方在惊讶什么!   阮越呆了下,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想什么题目?”   “数学题。”   “给我看一下。”   卢骄把卷子拿起来,却没起身,开始念:“已经曲线在x=0处切线与直线L1平行,若……”   “你能不能把卷子拿过来?”阮越打断他施法一样没有波澜毫无感情的诵读。   卢骄垂死挣扎宣告失败,还是一把抓着卷子,朝阮越的位置走过去。   卷子“啪”地拍在桌上,皱着折痕被卢骄随意地用手掌压平。他的手顺便撑在桌上,就站在阮越的椅子旁边,俯下身靠近。   握紧的笔指向卷子上第二道简答题。   “就这道。”   阮越“嗯”了一声,然后往远离卢骄的方向拉动了一下椅子。   卢骄:“……”知道了,他害怕阮越身上的信息素而不敢靠近,而阮越这个死洁癖又何尝不是一样,不想和他挨得太近。   谁知道阮越说:“拉把椅子过来坐下。”   原来不是嫌弃他,是给他腾个空间。   “哦好!”   卢骄立刻回神,旁边的办公椅被拽过来,挨着阮越坐下来。   两把办公椅的扶手撞一块,但是他们的距离并没有那么紧密无间,卢骄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闻到,他松了口气。   阮越压根没有抬头看他,从自己的练习册里抽出一张草稿纸,垫着卷子就开始写。   “函数在某个点的切线方程,斜率和导数有关,所以第一步……”   他的草稿纸也不像草稿纸,上面的计算过程一行一列井井有条。铅笔在他手中不需要直尺丈量辅助,给卢骄示意画的函数图象工整漂亮得可以直接复制粘贴到答题卡上面去。   修长的手指节分明,握住笔弯曲着也线条优美漂亮,像那种美术课速写时会看到的有力又好看的模特范例。   书写速度刷刷刷地往下,说话的声音一如往常地没有情绪,却平稳地带着力量感,阮越每讲完一步,都会稍作停顿问卢骄“有没有问题”,然后再继续下一步。   在擅长的领域上,阮越完美得多讨厌他的人,都没有办法挑出错。   卢骄以为自己会听得一头雾水,但是神奇的是,阮越讲的每一句他都能听懂,有哪里捋不清,阮越就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下一秒做图辅助他理解,条理清晰得令他听得没有一点阻碍。   他这种学渣,居然完完全全听懂了!他感觉他会做了!   “行了,这就是第一小问的做法。第二小问先不管了,你把这种类型题练熟了再说。”阮越放下笔,来回翻了下卢骄的卷子,然后又勾了后面两道解答题,“你把这两道也做了吧,方法差不多的,巩固一下。”   “好!”卢骄连声应答,阮越已经重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卢骄站起来,想了想还是开口:“阮越,谢谢你。”   阮越在整理笔记,稍微停顿了下,然后才回应:“……嗯。”   卢骄把办公椅拉回去,拿着卷子重新回座位做题。   原本一头雾水的题目,在阮越讲完之后瞬间豁然开朗,甚至不仅仅是会做这一道题,他隐隐约约地搞懂了核心的原理,知道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卢骄忍不住想,苏荷如果选阮越,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阮越确实牛逼。   像他这种学渣,只能帮苏荷做作业;而阮越却能教会他这种水平的学渣怎么做题,这种对象上哪里找去?   只是,刚才一直担忧的问题却没有出现,卢骄心里不是松了口气,反而是无比在意。   脖子扭过去抻长了望过去,阮越今天也依然是用衣领遮掩着脖颈。   他肯定是贴了阻隔贴,今天是一点信息素都闻不到,哪怕讲题的时候挨得那么近,也嗅不出来。   应该……应该是阮越分化逐渐稳定、有所好转的迹象,而不是他又有什么问题吧?   卢骄有些不安地想。   ***   回到教室,数学老师在发周测卷,卢骄从后门溜进去的。   霍扬小声问他:“你的早读课坐牢项目要持续多久?”   卢骄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感觉其实也没那么像坐牢,从霍扬手里接过周测卷后说:“老张说到我不再拖欠作业为止。”   霍扬明白过来:“这是要你坐牢到高考。”   卢骄“呸”了他一声,看到数学老师从讲台往下走,沿着过道巡视,立刻低头把卷子摊开,开始做题。   余光一扫,霍扬又在所有选择题上快速全部盲选C,卢骄却罕见的,没有和他做一样的行动。   他先把周测翻到后面——解答题的问法翻不出什么花,考察的方法和阮越刚给他讲的一模一样!   卢骄拿起笔,开始先把那道题的第一小问做了起来。   中间难免有阻塞停顿的地方,涉及到的小知识点正好是他不太确认的,他也不慌,先照着阮越教他的思路,把能写的过程都写一遍,该算的内容也全计算后写上去。   他甚至拿了张草稿纸,复杂的运算过程确认一遍,才誊抄到他的周测卷上面。   卢骄做得认真起来,都没有发现数学老师走到后排后,停在他的座位旁边,隔了好久才往前走。   霍扬倒是注意到了,他对着填空题假装在思考,大气都不敢出,等数学老师走过去,才松了口气一把拉住卢骄。   “你还真敢写,数学老师盯着你看这么久,居然没骂你?”   卢骄正好算完最后的结果,莫名其妙地看霍扬一眼:“为什么要骂我?我在认真做题。”   霍扬:“???”   无视了霍扬震撼的表情,卢骄接着往下做下一道题目。   下一题问法也很类似,阮越没给他讲,但卢骄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个解法,他可以尝试一下能不能算出一点像样的结果来。   周五一早连着两节数学课,第一节周测第二节讲解,霍扬连着震惊了一个半小时。   卢骄不仅是认真地做完了周测,第二节课讲评也认真听讲。   更恐怖的是霍扬还发现卢骄换了红笔自评,写满的几道解答题给自己打了勾,空着没写的,卢骄居然记了下老师讲的步骤。   他卢哥还记得上周那份周测最后落得撕成两半拿去涂鸦的待遇吗!   怎么一周不到就有了这么大幅度的转变,早读课这个坐监的思想改造也太牛了吧!!!   课间操的时候,霍扬忍不住拉住卢骄问:“卢哥,这周末还打球吗?”   卢骄莫名其妙:“打啊,为什么不打?”   霍扬松了口气,确认卢骄没有被某个学霸魂穿。   但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今早上数学课怎么这么认真?”   卢骄愣了下,下意识地回答:“听懂了,就多听了下。”   霍扬表情复杂:“哥,你去哪里换的脑子,能不能介绍小弟也去换换?”   卢骄把他踹开了。   能考上市一中还进入不差的班级,本来就有一点底子,卢骄往日面对落下的各科,也不是没有努力想尝试听课,是听不懂才作罢。   但是今天上课又感觉,他好像也没那么笨,数学也没那么难嘛?   而且听完一道题的讲解就过了十分钟,一节课都变得没有那般难熬了。   就是老师讲得太快了,他有些地方不太理解,想等着问一问阮越,对方一定能给他讲得非常清晰的。   课间操结束后,卢骄回到教室,班里多数人走得慢,回来的人还不多,饮水机那边也没有人在排队。   他拎起自己的水杯,把霍扬的也直接拿上,往教室前门走去,路过苏荷的座位时,也同样顺手拿起对方。   走到饮水机时,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仿佛成了一种习惯性行为一样,行动都没有经过脑子。   其实他到现在,都没想好自己该如何对待苏荷。   好感是真实存在的,喜欢也是真的,可是少年的心动直白又单纯,只是想一股脑的“对他好”。   只是……   哪怕再迟钝的人,对别人的善恶都能感受到,卢骄在这方面也并非那么蠢笨。   他早就知道苏荷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不过是觉得苏荷谁也不爱,对阮越也是相同的态度,那么他还是有机会的。   结果有一天却有个声音突然告诉他,苏荷将来甚至会有不止一个心仪对象,可偏偏苏荷和那么多人有瓜葛,他也只不过是路人甲。   凭什么?   那股不爽的情绪更多来自少年不服输的较劲,想要赢,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的败犬。   ——可是他始终不知道,苏荷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卢骄把热水依次装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来,防止水溢出来。   也许苏荷根本不喜欢他每天这样黏着自己呢?   他给苏荷发二十条微信,苏荷也只回他最后一条,傻子都能看出来对方的态度。   卢骄心里多少有些没劲,就好像一直一股脑的往前冲,什么都不管,相信总会跑到终点。结果有一天突然被人拎起来往下看,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徒劳无功地转圈圈。   还转成阿普洛夫的狗,都那么习以为常地课间操结束就去帮苏荷装热水了。   卢骄一时间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教室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连串的声音,与过往三天的情况无异。   “小戚果然才是喜欢小苏的,其他人目前都不算有明显箭头迹象,希望绿茶竹马第一个上本垒!”   “一整章全是竹马啊?这对好无聊,蹲蹲修罗场。”   “楼上,其实已经有修罗场了哦,按701的说法,鹿角看他不顺眼威胁他,一定没想到情敌靠示弱反而上分吧!PS:我不相信701被凶哭了,肯定是装的,他一定还有后招,等着吧~”   “难怪卢骄只是路人甲,怎么管那么宽,真败好感。”   “+1”   不用回头都知道苏荷回教室了。   但卢骄脑子里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全没了。   ——草!戚临遥这家伙就是这么和苏荷“解释”的,是不是以为他不过问,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啊?   卢骄一扭头,大跨步地朝苏荷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21章   卢骄听到评论区的声音,本来就证明了他距离苏荷也不过两步远的距离,于是这个距离瞬间就被他拉近了。   他实在高苏荷不少,站定在对对方面前也对比出几分压迫感来,尤其是当卢骄脸上没啥表情,看起来其实眉眼还有点凶。   不过班里同学都知道卢骄的秉性,刚认识还有点担心他是那种不好招惹的校霸,现在却都不怎么怕他了。   所以,当苏荷被他猛地靠近吓一跳没反应过来时,反而是挽着他的宁小羽先开口了。   “卢哥,你怎么没帮我装水?”   宁小羽指着卢骄手里拿得满满当当的三个水杯,笑嘻嘻的语气好像不是在抱怨,只是提醒他该做的事没做而已。   卢骄瞥了他一眼,说:“拿不过来了。”   “你下次多拿一趟,帮帮我嘛!”宁小羽接着说。   卢骄没吭声,看向苏荷。   苏荷松开了宁小羽的手,还轻微地推了他一下。宁小羽反应过来,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轻哼一声,才扭头离开。   苏荷仰头看卢骄,踌躇不定地捏着衣袖。   卢骄也没吭声,就这么等着,直到苏荷终于忍不住开口:“卢骄,戚临遥只是我的邻居……你平时帮我的忙我很感激,但我和谁交朋友,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为什么要针对遥遥?还把他欺负哭?”   要不是刚才听到的那些评论,卢骄这回都没搞清楚自己背了什么黑锅。   他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地冷哼一声,阻止了苏荷磕磕绊绊的发言。“他只是个omega,我为什么针对他?”   苏荷迷茫了下,但过了一瞬间眼神又坚定起来,“我知道,你看他不顺眼。”   “我看阮越也不顺眼,我也没对他做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人吗?”卢骄毫不客气地问。   这样的他未免让苏荷觉得陌生了不少,苏荷一下子心乱了起来,连忙开口:“不是……你怎么误会我……我没这个意思……”   说着眼眶已经红了,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卢骄垂眸,避开了苏荷的眼神。   他已经知道他想要的答案了。   他没有安慰苏荷,或者顺着苏荷的话继续往下说,他只照着自己本来就想和苏荷说的话开口:“我只想告诉你,戚临遥没那么简单,如果你想知道他对你隐瞒了什么,去找校医院的宋老师。”   苏荷瞪大了眼睛,明明要哭不哭的样子,却眼眶还没看见一滴眼泪的痕迹。   他反应不过来:“这关宋老师什么事?遥遥和宋老师认识?”   “你问了自然就知道。”   卢骄说完,已经干净利落地转身回教室。   路过苏荷的座位时,卢骄顺手放下他的杯子。宁小羽还在气头上,看着卢骄嗤笑一声说:“当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卢骄熟视无睹,大跨步回最后一排的座位去了。   他知道讨厌他的人会阴阳怪气说他舔,但卢骄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不过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就想着用自己所能做的所有方法来对对方好:苏荷愿意接受哪怕万分之一,他也很开心;苏荷没有给他一分反馈,他也不觉得对方亏欠自己。   那本来就是他心甘情愿做的。   不过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帮苏荷装热水了。   如果苏荷对他有哪怕一分的好感,他也会努力改变“命运”,不让自己成为一个炮灰。   但苏荷甚至对他都没有一点信任,戚临遥漏洞百出的解释也能让他误会自己,卢骄难免觉得可笑。   既然如此,那就做实路人甲的身份好了——他会离得远远的,不管苏荷和他那四个所谓的正牌攻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都绝不会掺和进去。   明了的一瞬间,心境也因此豁然开朗了。   霍扬和前桌在玩跳棋,完全不知道刚发生了什么,接过自己的水杯说:“谢谢卢哥,卢哥真贤惠。”   卢骄“呸”了他一声,看了眼刚开局的棋盘说:“重开重开!加我一个。”   他神色如常,谁都不知道,他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下了什么决定。   教室里一如既往地闹哄哄,隐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涌不为人知。   苏荷心神不宁地回座位,在绞尽脑汁地想卢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宁小羽看他有些恍惚,好奇地凑过来八卦:“卢骄和你表白了?”   一切都很寻常。   包括阮越在课间这种时候,永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刷题,都仿佛是按既定的程序进行的。   没有人注意到他,没人发现他一直盯着卢骄从教室外进来的身影,直到卢骄回到座位为止。   卢骄在和同桌下棋,说话的声音就在咫尺的距离响起,没有任何有营养的内容,阮越却发着呆听着,做一半的题目迟迟没有动静。   阮越突然觉得后颈有些痒,他伸手摸了下,嗅了嗅自己指尖。   一点逸散出来的信息素气味都没有。   他的心放松了下,只是那份痒还很清晰,他掐住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回到题目上来。   ***   放弃追求苏荷,对卢骄来说不一定是一件心情愉悦的事情,但起码是一个解脱。   而这事他谁也没有告知,也不打算昭告任何人。   只要他慢慢疏远苏荷就好了,苏荷会明白他的意思;等苏荷按“剧情”和他的正牌攻们在一起,其他人也不会在意他的情况的。   所幸接下来是连着两天的周末,卢骄松口气,感觉自己可以稍微远离烦恼——对他来说,这些事情都太复杂了!他的脑细胞根本不足以支撑在思考,尤其是在他艰难地尝试自行做作业之后。   周末的作业自然是不可能做完的,卢骄挑着做了一些,周六一整天都呆在家里,连上四门补习班的卢昭都对他大惊失色。   “哥!你失恋了?被那个你喜欢的alpha抛弃了?”   卢骄捏了捏拳头:“首先,我不喜欢你们alpha——”   卢昭点头:“我明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一个更好。”   卢骄:“……你根本就没明白!”   但是卢昭赶着去上下一节课,连轴转的她换了背包里的书,又赶紧出门去赶公交车了。   连母亲都怀疑卢骄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好周日白天,卢骄把所有的作业都收拾回书包,出门找霍扬打球了。   正常了,母亲也因此没有多问什么了。   约定打球的地点不在周边,而是要回学校那片区,在那边的篮球场。   大周末的跑到学校旁边打篮球,不是因为对一中爱得深沉,而是因为他们和隔壁职高一伙人积怨已久,隔三岔五就要约出来打一场,狠狠羞辱一下对方。   职高的学生看不起一中的学生只会死读书,卢骄就用拳头向那班人证明了,这学校里还真的有不读书只会打架的恶霸。   打得多了,两边伤员太多导致主力人员青黄不接,不得以换了个友好一点的方式,用其他的方式来一决高下。   上周末比赛夹娃娃,这周末比赛打篮球,高中生什么离谱的较劲都有。而一旦是打篮球的项目,卢骄总要被霍扬硬扛着逼着上场。   迟了一会儿出门,又路口屡屡遇到红灯,霍扬就生怕他不来,电话连环打进来。   “别催了等红灯呢!”   “哥!到哪了?”   “还有两个路口,在赶了在赶了!”   “快点来,职高来了个新老大,听说打过职业赛的!”霍扬压低了声音,“打没打过我不知道,但是看起来挺唬人的,好像比你高。”   卢骄听到身高一下子激起了斗志,蹭地眼睛亮了起来。   “不可能!打职业赛的在职高读什么,又不是体校。你等着,我速速就来——我的鞋垫还有三点五公分,他看起来有一米八五吗?”   霍扬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下,好像在偷偷摸摸打探敌情,一会儿才回答:“好像差不多?”   红灯已经倒计时准备跳绿灯,卢骄随口应了一声,把电话挂断,在信号灯变化的下一秒,山地车第一个冲刺了出去。   卢骄被霍扬催着紧急到约好的篮球场,车子停好立刻就找到了那一行人。   职高那边的人还挺多的,因为这种没有什么意义的破事乐于参与的学生比较多,甚至还有人带着对象,卢骄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有几对明显是情侣在卿卿我我了。   而一中这边人显然少了一些,但是最近几次比赛,他们都赢了对面,人少气氛却同样的热烈。   卢骄一过去,霍扬眼尖看到他,就挥手喊他,几个人凑上去,和卢骄勾肩搭背地到场地上。   气氛很骚动,职高那边自然也注意到了,视线不免都放了过来。   卢骄正准备问话,霍扬已经在他的耳边说:“看到那个A没有,就是他们的新老大。”   霍扬甚至不用指,卢骄就已经看到了站在一群歪瓜裂枣、五大三粗之中,明显鹤立鸡群的青年。   职高一行人的新老大染着放荡不羁的紫毛,旁边还有几个小O在殷勤地和他搭讪。   他实在太出众,甚至可以说,和周围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唯一贴近的就是他染的那头毛,这种仪表问题一中严抓,职高却不管,所以分辨阵营也非常简单,远远看过去一堆五颜六色的毛发的,就是敌方了。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对方也走到前面来,和卢骄面对面站定。   卢骄微不可查地瞄了了一眼对方的头顶,比划着估量两人裸高应该差不多。   就是对方站姿比他还要吊儿郎当,对着他吹了个口哨,开口语气就非常轻佻:“我听说一中的老大是个beta,你们学校真的是一点人都没有了是吧?” 第22章   开打前例行的互相问候,属于一项必不可少的前菜。   而其中最经典的环节,就是职高那群人对卢骄是个beta这件事阴阳怪气一番。只不过,从最后一次打架,卢骄一打八把一群A全打趴下,他们就不再好意思再提这个话题了。   非要拿性别说事,打不过beta的alpha又算什么?   所以卢骄也有些时日没听这句经典挑衅了,一时间还有点新鲜。   “那你们职高换了好几个老大,还没一个打得过我,这怎么说?”   对峙的紫发青年黑着脸,放狠话:“那都是以前,从今天起,该轮到你们叫爸爸了!”   这种没营养的狠话自然是双方都热衷于参与,一来二次几个回合,火药味就自然而然地擦出来了。   气氛都到了,从隔壁场拉过来的临时裁判也已经就位,双方自然就准备上场了。   一整周都没怎么打球,卢骄摩拳擦掌,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   新来的紫毛同样在做热身运动,看起来动作很专业,卢骄心里难免正视了几分。   对方是陌生面孔,如果是职高的新转校生,能一跃成为他们新的领头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果然,第一个球开场,对手就比以往提高了一番气势,直接开始猛烈的进攻,以紫毛的进攻为首,对方投篮异常准确,只要突破到内线,基本抬手就是进球。   才第一个回合,几个人已经有些着急,连着看向卢骄。   卢骄轻轻摇头,拍了拍霍扬的肩膀,“沉住气,先看清他的情况。”   其他人打得有来有回,秉性球风都已经摸清,对方对他们也是如此,反而他们对新人不熟悉,才会开头就压制。   好在几个球,就逐渐可以观察出一些东西来,卢骄提醒队里的中锋:“他三分球准度不够,把他拦在内线外,逼他出三分。”   然后他又紧接着跑去和霍扬说:“你也守着禁区,记得优先传球给我。”   霍扬瞪大眼睛,立刻明白过来了。   两边水平差距其实不大,打起来也经常根本没打够场数。第一节就直接进入白热化,临时裁判在旁边目瞪口呆,看着几番来回的肢体摩擦,瞪大了眼睛确认有没有犯规动作。   ——每次鸣哨都要确认一番,他们应该最多是在场上打起来,而不会合伙揍裁判吧?   一中这边加强了内线防守,新来的alpha被盯死,一下子就被限制住。   在几轮即将到时间的时候,他不得已出手的三分球只中了一个;而另一边卢骄有了霍扬的传球,嚣张地跑到中线刚过就出手,几番远程直接得手。   但凡有篮球比赛,卢骄都会被硬拉着上场就是这个原因,他的三分球准到离谱,甚至压力越大准度越精,是队友逆风翻盘的关键。   卢哥是懂挑衅的,投完耍帅的三分球冲着紫毛轻蔑一笑,立马就看到对方火冒三丈的表情。   下一个新的开球于两个前锋中间,篮球一往上抛,卢骄看准时机跳了起来,但是对面的alpha却没有跟着跳起来,就在卢骄手指触碰到篮球的那一瞬间,对方朝他的身躯冲撞了过来。   属于alpha的信息素带着焦木焚烧的气味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刚吹响哨声的临时裁判呆愣着瞪大眼睛,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卧槽?!”   卢骄拍过落下的篮球,腾空的身躯顺着地心引力向下,首当其冲地是来自前方的冲力。   他一低头,正好看到对方势在必得的神情。   可卢骄的脸上不见一分慌乱,反而勾起嘴角——   “砰!”   两边的人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碰撞的巨响后,在中圈两个人落地倒下。   “啊——”   冲击的后座力让卢骄摔倒在地,但与另一个人相比,已经完全不算问题。   染着紫色头发的青年蜷缩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腿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浑身汗涔涔看不出是运动出汗还是疼到冒冷汗。   卢骄一骨碌站起来,提醒裁判:“是他先冲撞我,我正当防卫不算犯规吧?这个开球是我们的。”   裁判一愣一愣的点头。   倒地的人还没爬起来,倒抽气声音都有些惊恐:“我的腿……!”   球场上冲撞肢体摩擦简直不要太多,对打起来靠装伤来给对手记违规的阴招也着实不少。   卢骄对对方留了个心眼,只是看紫毛半天没起来,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喂,你真受伤了?”   蜷缩在地上的青年痛得嘴唇泛白,瞪了他一眼:“不然呢!”   对方捂着小腿的手就没松开过,卢骄想起刚一瞬间的事情,隐约好似听到过什么断裂的声音……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对方撞上来,他就力踹开对方而已啊!   尽管心里这么想,卢骄还是连忙伸手搀扶住对方,给他撑着起来。   紫毛的脸色很差,挪动这几分看起来更不好了。“我得去医院看看,好像骨折了……”   卢骄扭头看场外。   一中其他人看到意外,都陆陆续续凑过来了。虽然不喜欢嚣张的新对手,还是忍不住问候几声,气氛一时间也没刚才那么剑拔弩张。   倒是职高一伙人都没有过来,只是在旁边观望。卢骄看得奇怪,高声喊他们:“喂!你们老大受伤了!”   谁知道,职高的人却说:“他只是外援,我们还有其他安排,先走了。”然后仿佛早就做好准备一样,快速开溜离开了。   卢骄看得目瞪口呆,扭头看半死不活的手下败将:“你……这个老大有点不得民心啊……”   “呸!”紫毛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语气恶狠狠的,“他们哪里是把我当老大,原来是把我当猴耍!是他们说你是beta,对信息素抵抗力弱,让我找机会对付你——奶奶的,你是不是压根闻不到信息素啊!”   哪有这样的beta,丝毫不受alpha的信息素压制,半点不适都看不出来。   卢骄摸了摸鼻子,明白对方是真的被坑了,只说:“闻得到,你快收收味,呛死我了。”   球也没法打下去了,伤员还得去医院,卢骄也从青年的口中大概知道,他是新转校生,职高的人表面认他做老大,心里并不服从。   甚至今天的篮球比赛,目的都不在于打败一中,而是为了让这个所谓的“新老大”吃瘪而已。   虽然对方手段不光彩,但自食其果挺倒霉的……   卢骄想了想,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要不他一个人,还不知道拖着这条腿去医院,会不会出问题。   alpha愣了下,才别扭地说了句:“……刚才的事,抱歉。”   卢骄让霍扬等会帮他把单车骑回去,打了辆车扶伤员上车,最近的医院是市一院,他没多想就和司机报了目的地。   车上知道了紫毛叫聂离,还真是练体育的,他自己做了简略的急救措施固定伤腿,就是一个人挪动艰难,需要卢骄借力。   此时关系已经缓解几分,两个人还加上了微信,聂离也知道了职高那群人以前也尝试用信息素对付卢骄,结果全部狼狈落败。   为了骗他出糗,没一个人告诉过他。   聂离有些愤恨:“这群小人!等我腿好了一定挨个套麻袋揍一圈!”他拍了拍卢骄的肩膀,“不打不相识,你以后就是我聂离的兄弟了,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唯一的优点就是讲义气,以后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尽管因为伤腿时不时痛得倒抽气,这种时候还是说得震声有力,往卢骄肩膀上也拍得啪啪响。   对方看起来也没那么惹人厌了,卢骄点头应声。   下了出租车,卢骄看到医院招牌才想起来。   市一院……这不就是王老师让阮越周末来检查的医院吗?   也不知道阮越现在在不在……   聂离搭着卢骄的肩膀,才支撑拖着不敢乱动的腿,四处张望:“骨科在几楼?”   卢骄这才收回了心思,说:“我去看看。”   他很快就看了医院内的楼层指引回来,带着聂离坐电梯上去。对方行动不便,他让聂离找个位置坐下,帮他挂好了号。   骨科门诊今天人不多,聂离挂上了中午前最后一个号,等着叫号就行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高一点的楼层可以隔着玻璃栏杆往下望到楼下的人,聂离行动不便只能坐着,卢骄却没有坐在他旁边,而是站在栏杆边,频频往楼上望。   底下的楼层还能看个大概,楼上的视野遮挡,却是连人影都看不到。   刚才不止看了骨科门诊的楼层,他还留心看了信息素科在哪——卢骄都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要去注意,但没反应过来前,就已经忍不住想去看。   阮越肯定是挂周末的号,那说不定他还真现在也在市一院呢?   尽管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别想了,就如同之前去校医院扑空了一样,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就碰上的事情?   “你是不是有别的安排吗?”   聂离看出了卢骄的心神不宁,开口问,怕他为难,还主动说:“我自己在这等叫号就好了,我自己没啥问题的。”   卢骄终于按捺不住了,说:“我有个朋友也在医院,我去看看他。”   聂离扬声“噢”了一声。“普通朋友?”   卢骄听出他语气里的八卦和调侃,知道对方肯定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他也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上楼去看看。   信息素科在往上两层楼,他还记得王老师给阮越名片推荐的医生姓冯,卢骄想先去看看值班医生里有没有姓冯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找阮越,大概因为阮越的信息素对他有奇怪的影响,阮越检查身体情况,他也好奇对方身体是怎么回事。   但随着电梯慢吞吞往上走了两层,卢骄心里却越发没底。   阮越大概率是不在的,但要是在的话……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阮越不会误会什么吧?   不是!   误会什么啊!   卢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甩了甩脑袋,像想把脑子里的水甩干净一样,之后破罐子破摔,放弃想第二种可能性自己该如何应付——   阮越肯定不在啊,说什么废……   话。   走上楼梯拐向信息素科的脚步生生顿住。   心里想着不可能,就偏偏看到阮越的身影,对方就站在挂号排队的大厅口,非常显眼。   更要命的是,此时站在阮越旁边的,居然是苏荷。   卢骄根本来不及思考苏荷为什么也会在,他下意识想后退,听闻声音的两个人已经都望过来,发现他了。   草,该不会这是原本的剧情吧?苏荷和阮越在医院里谈恋爱?   卢骄开始后悔了,他猛地想起来——阮越也是正牌攻之一,他就该离对方也远一点啊,他这该死的好奇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阮越径直朝他走过来,抿着唇的神情看起来比往日更冷,仿佛在气头上一样。   卢骄有些迷茫,难道是他打扰了什么好事吗?   阮越走过来,开口却是毫不客气的质问:“是你把我来医院的事情告诉苏荷的吗?” 第23章   “是你把我来医院的事情告诉苏荷的吗?”   卢骄对阮越的质问完全没有做任何预设,这个听起来没头没尾的提问一下子把他整得满头问号,脱口而出就是:“什么?”   阮越冷笑一声,却只当他在装傻。   “你没有告诉他,那就是你直接把他带过来,是吗?”   卢骄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两人刚才不是在谈情说爱,估计是在吵架。   阮越估计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他到医院来的事情,唯一知情可能就是当天同样呆在校医院的自己,所以才这样问。   只是没想到苏荷过来,阮越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关心自己,难道不是应该高兴吗?他这人可真奇奇怪怪。   “等下!”卢骄后退了一步,眼见苏荷也跟着走过来,赶紧和他们两个人拉开距离。“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也只是路过而已,你俩吵你们的,别扯上我。”   阮越愣了下,却不知道是被他那句话戳到,表情更加不悦,板着脸开口:“我和他不是——”   “阮越!你误会卢骄了,我是自己过来的,和他没有关系,你们别吵架!”   阮越的话正说一半,苏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生生把他没说完的话覆盖掉。也不知道阮越原本想说什么,只是见苏荷已经走过来,索性不开口了。   苏荷的眼眶有些微红,看起来就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卢骄一瞬间想冲上去安抚他,但理智克制了他。   冷静!   这里还有个阮越呢,苏荷又不喜欢他,他凑什么热闹。   奇怪的是,苏荷靠近过来,卢骄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听到什么声音。   为什么?   是因为现在不在学校,还是因为从周五到今天都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这篇“小说”没有更新,因此他也听不到新的评论?   卢骄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苏荷频频给他眼神。阮越倒是注意到了,脸色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挪前一步挡开苏荷的视线,开口毫不客气:“你可以走了。”   卢骄下意识地看过去——阮越这话居然是对着苏荷说,而不是对着他?   苏荷也明显愣了下,声音都带上一点哽咽了。“我……我只是想关心你而已……而且你分化成alpha的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苏荷的眼睛很大,脸又很小,下颌尖尖,无端显得楚楚可怜。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候,鼻尖都红红的。他看起来就像个该摆在橱窗里被精致打扮的洋娃娃,任谁惹哭他仿佛都是一种罪过。   苏荷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长处一样,他总是习惯在处于弱势、被指责的时候摆出这副模样,周围的人很快就会反过来责备弄哭他的人“你怎么好意思这样对待一个Omega”。   但信息素科来来往往的多半是毛都没长齐的青少年和陪同父母,只有看热闹的,没有那么爱多管闲事的。   而偏偏此时站在苏荷面前的两个人都显得格外的不怜香惜玉,卢骄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保持着只想看热闹不想瞎掺和的坚定立场。   阮越语气都有几分罕见的暴躁:“这是我的隐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荷万万没有料想到阮越的态度如此恶劣。平日里阮越和谁说话都是不冷不热的疏离感,和他说话也没有例外,但至少苏荷从来没有在阮越身上感受到,对自己这么强烈的……敌意。   他感觉心有些难受,无措地想要寻求帮助,下意识地看向卢骄。   卢骄都已经试图挪到远离他俩,摆明了不想管的态度。   苏荷看他,他火速低头看手机,闲得无聊给聂离发微信问他号排到了吗。   苏荷真的要哭出来了,伸手想去拉阮越的衣袖,低声失落地说:“我只是关心你……我没别的意思……”   阮越躲开了他的触碰,余光扫到卢骄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心里说不出的恼火,更不知道该对谁发泄。   “所以你到底从哪里知道我的隐私的?”   苏荷终于开口,带着哭腔低声说:“那天在校医院……我路过科室门没关,不小心听到的。”   聂离回了说消息骨折不严重,现在在做固定。   卢骄抬头看了眼,有些惊讶。   他记得那天中午苏荷也在校医院,他还是因为想看修罗场凑热闹跟着阮越去的。本以为最终也没有碰面,原来还是有撞上的。   阮越也神色有些诧异,看了卢骄一眼,才和苏荷说:“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过问了。”   他一直表现得很抗拒,无论苏荷说什么,都好像心如铁石不为所动。   苏荷突然恍然大悟。“阮越,你是不是不想分化成alpha?”   所以才会反复强调这是自己的隐私,不想要被关心。   卢骄也恍然大悟。   难怪阮越一整周遮遮掩掩的用阻隔贴,还警告他不要到处说,这回终于搞明白为什么了。   也并非所有人都会想要分化成alpha或omega的,看阮越那副模样,说不定就是个性冷淡,对发`情热什么的烦不胜烦。   阮越尚未吭声,苏荷觉得自己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他又接着说:“其实不管你是什么性别,你就是你,没有任何差别的呀!而且,alpha有什么不好……”   “够了。”阮越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一丝波澜,好像把情绪都压到极致,尽管语气平静,却带着更让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苏荷,希望你有点边界感。”   苏荷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要不是面对面吃瓜,怕被牵连进去,卢骄简直想脱口而出一句“卧槽”了。   他简直想揉揉自己的眼睛确认,别说苏荷震惊,卢骄都没见过阮越这么生气的模样。   苏荷无措地扭头看向卢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嘴唇翕张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好像在寻求卢骄的帮助一样。   阮越也看了过来,眼神冷冽,不带一丝温度。   卢骄:“?”   看他干嘛,他只是一个看戏的啊!   卢骄果断地又后退一步,传递的意思非常明确。   苏荷用手背擦了下眼睛,隐约能看到他的泪水真的落下来,但卢骄都没有看清,苏荷带着哭腔说了句:“阮越,我讨厌你!”然后就快速的转头,从卢骄身边擦肩而过,蹬蹬蹬地跑下楼了。   卢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离谱到最后把仇恨值拉到自己一个路人身上。   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卢骄当真觉得自己就不该好奇跑上来,苏荷走了,但阮越看起来还在气头上,还不会迁怒自己吧?   “你怎么还不去追?”阮越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带着一丝嘲讽。   卢骄莫名其妙,心想果然很倒霉被迁怒了。   “你把他惹哭的,你怎么自己不去哄?”   路人甲又不是全能NPC,别什么事都指望他好吧!   不过,卢骄忍不住想,如果他没听到那个声音而心怀芥蒂,真的按照“剧情”发展,那说不定他就跟下去哄苏荷了。   虽然苏荷确实有些越界,但阮越的态度也很伤人,尤其是……对一个平时总是受到百般呵护的omega而言。   卢骄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按设定,此时该是他这个炮灰出场来安慰苏荷,但他偏偏不去,苏荷会怎样呢?   是会有神秘的力量指引使得另一个正牌攻去呵护他,还是他就这样自己哭着回家?   以及,阮越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甚至情绪不稳定到这个地步?   卢骄从来没有在阮越身上见到他这副模样,还是他面对苏荷的态度——面对苏荷都这样了,更别提面对他了。   想到这里,卢骄觉得自己大概要承受阮越的怒气了。   但出乎意料,阮越的反应只有一声嗤笑。   “你来医院做什么?”   真奇怪。   他对苏荷开口就是带刺的话,对自己态度去反而好一些,难道这是爱情使人盲目?   卢骄忍不住想。   他倒不觉得是阮越对待自己特殊,也就不假思索回了他:“打球有人受伤了,我送他过来。”   阮越明显愣怔住,很快又收敛了神色,说:“原来如此。”   他好像轻笑了一声,卢骄都没听清,阮越已经扭头走回门诊了。   卢骄费解地挠了挠头。   阮越没对他夹枪带棍地说话,可看起来好像心情更不好的样子。   他下意识跟着阮越的步伐接近过去,又不敢靠太近,免得要直面阮越莫名其妙的怒意。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卢骄拿出手机一看信息,是聂离给他发的。   “兄弟,我搞定了。我遇到个很可爱的小O,正在问他要联系方式,你不用来找我啦,自己忙去吧!”   卢骄刚回了句“好”,突然猛地一惊——   聂离遇到的不会是苏荷吧!?   但没来得及细问,科室外的喇叭在叫号,机械女声喊到了阮越的名字。   阮越往对应的诊室走过去,卢骄来不及多想其他的,拔腿跟上去,紧挨着阮越也一起进了科室。   阮越扭头直瞪他,还没说什么,医生在旁边淡淡地开口:“家属先坐一边,哪个是病人?” 第24章   卢骄失去了反驳的先机,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就已经坐到了诊室里面的家属座位。   诡异的是阮越也没反驳,只是说了自己是挂号的,坐到了医生的旁边。   卢骄有些坐立不安,他本以为阮越总该否认把自己赶出去,可压根没发生。而现在门都关上了,他也不好溜出去……   这位冯医生戴着眼镜盯着电脑,手上敲打键盘的动作不停,一边问。   “叫什么名字?身体什么问题?”   阮越如实回答:“阮越。刚二次分化成A,做个全面检查。”   “哦是你啊。”冯医生抬头看了阮越一眼,说,“你刚去抽血了对吧?”   阮越点头:“对。”   “行,抽血结果拿到了吧,给我看一下。”   阮越递了过去,同时拿过去的还有他的病历本。   医生翻了下,却先是有些震惊,抬头看了他一眼:“成年了?”   阮越点头:“这个月刚满十八。”   过了青春期再分化已经是很少见的情况,更别说是成年了。   冯医生在电脑上记录了下,然后抬头,先是看了阮越一眼,然后是看向卢骄,开口:“有些是平时多注意——家属也成年了是吗?”   卢骄正心里算着。   高二已经成年的人不多,他是属于晚读书那批,没想到阮越也是。不过他生日比阮越早,比较起来年龄阮越还是得叫他一声哥。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对自己唐突被询问摸不着头脑,还是下意识地点头,“是啊。”   冯医生在看化验单,便随口又说了句:“还在读高中吧?有些事还是得注意。”   卢骄还没get到,阮越终于反应过来了。   “等等……我们不是——”   “你这个指标比同年纪的alpha都要高一些——什么?”冯医生不解的视线从化验单挪到阮越的脸上。   阮越感觉耳根有些发热,就好似别人随口说完就遗忘的话,偏偏就他颇为在意一样。   他只能摇头,“没有,您继续说。”   冯医生也没有留心,他推了推眼镜,“指标波动大,几项数据都超过标准,最近身体不适的情况强烈吗?”   阮越想了想,有些迟疑:“……没有不适的地方。”   卢骄坐在一旁有些忍不住,“您别听他瞎说,他就是逞能。”   阮越视线投过去,卢骄立刻对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表明自己不随意吭声了。   医生抬头看了眼两人的互动,只说:“等下再检查下。”   他还在看化验单,在电脑上输入记录后,和阮越说:“你的信息素拟香成分是,80%的烈酒,15%的奶油味,3%的杏仁,其余成分过于少量。成分归类为酒类信息素,拟香接近于威士忌。”   阮越点头应声,想来不需要具体的数据,多数人都能对自己的信息素气味有大概的认知。   卢骄倒是在一旁开了眼界,卢昭分化的时候他没跟着去医院,都不知道医院检查会详细到这样百分比的数据。   不过……为什么闻到阮越的信息素会有股说不清的香甜似乎也能够理解了。   奶油味……   阮越作为一个alpha,信息素成分居然有奶油和杏仁——可惜这是阮越不是霍扬,不然他一定会狠狠笑话一番对方的。   他的心理活动其他两人可不知道,冯医生又说了几项指标结果告诉阮越,然后就说:“检查一下腺体的发育情况。”   他一边说着一边戴上手套和口罩,提醒阮越:“转过身去。”   阮越转过身,正好就和坐在一旁的卢骄面对面上,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阮越就垂眸回避开。   卢骄没发现阮越的异样,他也几乎是同一时间闪躲开视线,下意识地往窗户看去。   还好,窗户是开着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哪怕阮越的信息素味道逸散出来,应该也不会对他有太过于明显的影响吧?   卢骄有些忐忑不安地想。   但是这两天都没有在阮越身上闻到信息素了,刚才也没有,可能阮越的信息素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了吧?   “你怎么贴了两层阻隔贴?没有看到警告不能过度使用吗?”   冯医生的声音猛然响起,带了一丝责备。   卢骄刷地抬头看过去,阮越的脸上罕见的露出无所适从的神色来,他企图扭头和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被冯医生语气严厉地制止:“别乱动!”   两人相对着,距离不到半米,卢骄明显看到了阮越的无措,在凡事都显得游刃有余的大学霸身上,实在过于稀罕。   阮越垂着眼,抿着嘴唇没吭声。   冯医生戴着手套帮他把后颈的阻隔贴撕下来,“撕拉”一声,卢骄就立刻闻到了微弱的信息素味道扩散出来。   他拉着凳子往后挪了一下,翘起二郎腿低头玩手机,企图做点强装镇定的掩饰。   又一声撕拉声,阮越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冯医生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乱来,荒唐!”   房间里信息素的味道更浓烈了。   很显然,阮越贴着一层阻隔贴根本不能完全阻隔自己的信息素释放,而现在两层阻隔贴都被撕开,气味快速充斥着整个房间。   卢骄感觉自己心脏砰砰乱跳,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要不自己一定控制不住情绪反应。   真是见鬼了,他也不爱喝酒,怎么会闻到酒味就那么容易躁动,是不是应该找点威士忌喝一下适应脱敏?   他几乎把凳子挪到了墙角,处在整个房间距离阮越最远的对角线,阮越余光扫到,没吭声。   冯医生也注意到了,提醒卢骄:“旁边有口罩。”他扔掉阻隔贴,看了一眼阮越的后颈,语气又差了几分:“都快过敏了,你自己没感觉痒吗?皮肤红了一大片!”   卢骄在手忙脚乱撕口罩包装戴上,闻言一惊,抬头惊讶地看过去。   阮越还是低垂着眼,无端看着有些难言的易碎感。   他声音很低,显得格外没底气:“我……不喜欢这个味……”   果不其然,冯医生的语气更不客气了,简直和见到一个不遵从医嘱的棘手病患一样。   “信息素拟香是天生的,你需要学会适应——等等,你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还是会有不适的反应,酒精过敏之类?”   阮越僵硬了下,飞速地看了卢骄一眼。卢骄戴好口罩了,露出来的眉眼显得更英俊,只是此时对方的视线落在手机上,不知道和什么人聊得欢。   他咽了咽口水,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冯医生没好气地说:“既然没有过敏反应,那就自己尽快适应。不想闻到就贴过量阻隔贴,这都什么行为啊!”   卢骄心神一动,他感觉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无从捕捉。   他在问聂离遇到的omega是什么样的人,但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和他的交流上,不过是自己掩耳盗铃。   他要给自己找个分神的事情,才能让自己反应不那么异常,可尽管如此,他的注意力还是难以自控地放在阮越和冯医生的对话上。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冯医生又说:“你小时候腺体这里是不是受伤过?”   阮越回答:“嗯。”   “那就对了,腺体受伤导致发育慢,加上青少年时期营养不良,才会二次分化的时间延后。怎么家长也没带你做检查?”   阮越只回答:“……他们很忙。”   冯医生没再多问了。   卢骄惊讶得忍不住看向阮越,都没去看聂离给他回的消息了。   真不知道阮越的父母怎么回事,甚至今天他都是自己过来做检查的。卢骄回想了下,好像班里开家长会也没见过阮越的父母出席,霍扬当时还很惊讶,说要是他考阮越这个成绩,他爸妈一定每一次家长会都绝不缺席。   “行了,我给你开点外用药,擦在后颈以防过敏。这段时间都不可以用阻隔贴了,你的信息素现在无法控制释放,是因为腺体还没完全发育好,分化彻底完成前信息素指标会达到高峰,之后趋于稳定,平常也能自己控制不释放出来,不需要一直贴着阻隔贴。”   阮越有些迫不及待地扭头,追问:“那大概要多久?我这段时间怎么办?”   冯医生看了眼化验单。“你的指标这么高,应该就这几天了。我给你打个短期阻隔剂吧,这个作用在血液中,能持续一周左右,但不能频繁使用。”   阮越松了口气,回答:“好。”   卢骄也松了口气,要是阮越24小时都带着信息素的味道在走动,其他人会不会有不适反应他不知道,但他的异常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   检查完毕,冯医生脱了手套,在电脑上输入信息,一边问:“抑制剂准备好了吗?”   “准备了。”   “那我就不给你开了,这段时间随身携带好。会使用吗?”   阮越这回倒是回答得没有那么没底气了:“会用。”   冯医生敲键盘动作不停,都没有抬头,接着问:“家属呢?”   卢骄猝不及防:“啊?”   冯医生指责的目光这回投向他了。   “分化阶段很重要,你作为男朋友陪同检查躲在一旁玩手机就算了,这些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提前了解?等下出门右拐,在前台护士那里有免费的宣传册,你去领一本。”   卢骄:“???”   草,原来家属是这个意思啊!   他终于恍然大悟,刚才有一段打哑谜一样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着急辩解:“医生!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冯医生很理解地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高中生,早恋自己注意分寸,我不会说出去的。”   卢骄:“……”   大哥!你说出去也没人信好吧!你就算去一中门口拿个喇叭广播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的神情让冯医生又误解加深了几分。   冯医生语气有些不好地说:“不要以为alpha就是铁打的。分化期间他身体比较虚弱,容易不舒服,平时多注意对方,alpha也是需要呵护的。”   本来卢骄开口还想做一番辩解,可他余光扫到阮越,他低垂着眼,似乎能隐约看到眼尾泛着红。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又浮现出阮越请了半天假的周二,他戴着口罩都遮掩不住脸颊虚弱的潮红。   卢骄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忘记反驳了。 第25章   丧失了澄清的机会,接下来的时间,卢骄只能硬着头皮在冯医生的面前“假扮”阮越的男朋友。   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绝对不会有机会到信息素科就诊,以后也不会见到这个冯医生,他误解就让他误解去吧!   冯医生给阮越打了一针阻隔剂,并且还和卢骄说了如何在手臂上找位置——如果有使用抑制剂的需求的话,也是在同样的位置。   阮越有必要掌握,冯医生眼里的家属也同样如此。   然后就是开药缴费,剩下就是提醒阮越有时间的话,隔一两周信息素稳定下来,也要再过来做一个复查。   阮越全程都很安静,一直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声。   包括冯医生提醒他身体不适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找对象帮忙,不要自己逞能,阮越都面不改色地点头答应。   卢骄忍不住连连瞄他,实在非常佩服阮越这如此牛逼的心态。   换他被人误会和情敌是一对……嗯?等等,算了,已经成定局了,还能怎么样。   阮越的反应也算正常……吧?   阻隔剂奏效的速度很快,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卢骄就感觉阮越周身的酒味散去了不少。冯医生把病历和杂七杂八的单子都还给阮越的时候,他身上已经几乎闻不到太浓郁的信息素了。   走出屋子,就几乎闻不到了。   他俩出了科室,冯医生叫下一个号。   一个母亲带着十岁的小姑娘进科室,关门之前还狐疑地看了他们俩几眼。   两人站在紧闭的科室门口,一时间好像有些无所适从,气氛都沉寂了几分。   隔了一会儿,阮越才开口:“我去缴费和取药。”   他说完就迈步径直往那层楼的服务窗口走过去,卢骄停在原地,几秒钟后,跟在阮越身后也过去了。   阮越在排队缴费,他就靠在旁边的栏杆玩手机,这场景好像和之前对方在校医院的时候陪同他一起没有两样。   换一个星期以前的卢骄,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俩会有如此和谐相处的时候——还不止一次。   他没忍住抬头看向阮越,却看到阮越此时在低头玩手机。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估计在和别人交流。   也不知道是和谁聊天。   阮越在班里好像几乎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一样,他不爱运动,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除了学习以外,在他们这些外人眼中乏善可陈,简直如同一台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卢骄完全猜不出来阮越有可能交流的对象,他也不可能直接去问人家,这个得不到解答的疑问让人无比地抓心挠肺。   等等,不会是和苏荷吧?   卢骄一惊。   阮越看起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说不定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对待苏荷的态度实在不好,所以在和他道歉?   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选项。   卢骄不由地多看了阮越几眼,阮越随着队伍缓慢挪动,视线没有一刻移开自己的手机屏幕,他咬着下唇,眉头微蹙——是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发出道歉的消息吗?   不知为何,这个猜想让卢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堵得慌,他往四周张望,没看到苏荷的身影出现在周围,好像才微微松了口气。   哦对!   聂离说他遇到了喜欢的omega,说不定就是苏荷?   卢骄翻出微信找到聂离给他发的未读信息,点了进去。   “兄弟,我没要到他的微信,他走了[难过]”   卢骄回聂离:“什么样的omega?”   聂离很快就回了。   “个子还挺高的,模样很可爱,但是脾气不太好,他好像在气头上,我问微信他骂了我两句,可是他好辣,骂我的声音都很好听[色]”   卢骄:“……”   大哥,我们才认识第一天,有些细节可以不用告诉我。   这个线索听起来像苏荷,又不太像。   卢骄想了想又问:“气头上?他在哭吗?”   聂离:“那应该没有。但是他看起来就算是哭应该也很可爱[害羞]我好像差点把他气哭了,他走的时候红着眼睛的。哦对,他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外套,你能帮我找找他吗?”   卢骄:“……”   很难说这个O到底是不是苏荷,但卢骄还是毫不客气地回了聂离一句:“你别祸害我们学校的omega了!”   总感觉和聂离多说两句话精神就要受到污染了,卢骄毫不犹豫地关掉了和对方聊天窗口。   返回主界面的时候,一条新消息到来正好跳到最顶部,亮起一个小红点。   ——来自阮越。   没有点开,预览窗口就已经看到他发过来的信息了。   “你没有其他事情了吗?”   卢骄:“?”   阮越该不会刚才对着手机屏幕戳那么久,就为了给他发这消息吧?   他到底是询问还是质问还是反问,怎么做到区区十个字不到的句子,看着语气就那么欠揍呢?   卢骄没忍住往排队的队伍看过去,阮越还在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个不停。   他收回视线,点开了窗口,正看到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卢骄等了三十秒,还是不变的状态,抬头看,队伍都快排到阮越了,阮越还在摁手机。   他该不会正在给自己写八百字小作文吧?   卢骄忍不住扣了个问号发过去。   阮越的信息下一秒就发过来了。   “快中午了,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吃的吗?”   就这句话?   有什么值得反复推敲八百回才发出来的必要吗?   而且看上一句话,卢骄甚至忍不住觉得,阮越明明语文成绩那么好,和人聊天的水平简直是负分。他最好刚才没有在微信上和苏荷道歉,不然卢骄以人头担保,阮越一定能再把苏荷气哭一回。   卢哥回消息不假思索,飞快打完字就直接发送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我们等会看看?”   一秒钟后。   “好。”   回复速度快得不像阮越,卢骄抬头看过去,阮越已经排到了,正在缴费,自然也不会再推敲给自己发什么消息了。   卢骄低头重新看这段对话。   阮越为什么应好,什么意思?等等——   直到半小时后和阮越面对面坐在面馆里,卢骄好像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事实上,和阮越一起吃饭的情况并非头一回。   只不过通常的情况都是,他跟着苏荷去食堂,凑到他旁边一起吃饭的时候,哪怕食堂再拥挤,阮越也能不甘示弱,在旁边同样挤出一个位子坐下来。   然后不管他和苏荷说什么话,总是会被阮越阴阳怪气刺几句,最后用一句“食不言寝不语”堵死卢骄的嘴。   现在不同的就是,没有苏荷。   只有他们俩。   卢骄玩着手机没事做,每每余光瞄到坐在对面的人也同样的动作,他就又继续假装玩手机。   其实没什么可玩的,有人找他聊天,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此时此刻他都没有什么回复消息的欲望。   要是他告诉霍扬,自己现在和阮越在一起吃饭,一定是能让霍扬震惊的大新闻。   可不知为何,卢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这张桌子安静得仿佛是两个拼桌的陌生人,直到两碗面呈上来,卢骄才终于憋不住了一样和阮越说话。   “你作业写完了吗?”   阮越在桌上摆的餐具盒里拿筷子,取出两双后递给卢骄一双,不冷不热的回应他:“昨天写完了。”   卢骄自然而然地接过筷子,心想果不其然。   还好话题打开了,也没那么尴尬的死寂沉沉了。   阮越似乎没有主动开腔的习惯,甚至他看起来是个能24小时不说话都憋不死的;卢骄不一样,有他在的饭桌24秒内没有人说话他都憋不住,所以一直是他在主动扯话题聊。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刚才在医院的事情。   卢骄有些郁闷:“那个医生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你为什么不解释?”   阮越反问:“那你为什么也不解释?”   卢骄替自己叫屈:“那不是没来得及吗!”   阮越连吃面都不紧不慢动作优雅——卢骄突然很后悔,他们不该进面馆,应该去隔壁那家啃鸡架,他就不信阮越连啃鸡架都能啃出优雅的气质来。   “解释很欲盖弥彰,没必要。”他喝完一口汤,才语气平静地回答。   卢骄很郁闷:“……”   阮越是不是在指桑骂槐说他心里有鬼啊,应该不是吧!?   他憋屈地换了个话题:“话说,你爸妈都不管你的吗?”   他们家很开明很民主,父母从来不强迫他做厌恶的事情,但该管的时候总是会管。去医院之类的事情,哪怕他已经成年,毕竟还是高中生,父母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卢骄实在想不明白阮越的家庭是什么样的情况。   阮越顿了下,才开口:“他们在出差。”   “两个人都出差?一个都没法陪同你?”卢骄不可思议,“怎么这样当监护人啊!”   阮越淡淡地回答,听不出他的情绪:“习惯了。”   卢骄吃面的动作一顿,惊诧地抬头看着阮越。   阮越的语气里确实听着就是习以为常,看不出有什么怨言,神色更是如此。   察觉到了卢骄的视线,他抬眉一瞥,看到卢骄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   阮越冷笑一声:“你不会是同情我吧?”   卢骄一惊,快速反驳:“才没有!你想多了!”   同情个毛线,阮越这样的人浑身上下看不出一分软肋,哪里需要他的同情? 第26章   周一回到学校, 周末发生过的事情仿佛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霍扬问起职高那个紫毛受伤情况,卢骄只挑着说了两句, 丝毫没有提及关于阮越的事情。   苏荷好像也没有在班里把阮越已经分化成alpha的事情说出去,显然冯医生给的阻隔剂作用很好, 阮越身上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   他面对卢骄的时候, 好像也与平常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早读课时间依然是卢骄专属的VIP补作业时间。   虽然他依然写得慢吞吞的, 但是相对以往而言进展喜人, 并且有了阮越可以询问, 起码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师最近看他的表情都和蔼了好几分。   说起来,这段时间唯一让卢骄不爽的,就是他路过苏荷的座位,听到的几次声音。   果然如他猜想, 并非每天都会听到评论区的声音, 如果当天“剧情”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不可能更新一章苏荷是如何痛不欲生地上满一天九节课这种内容,隔天卢骄就会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周一那天早上,路过苏荷的座位, 听到的声音几乎吵得他产生幻觉, 耳朵仿佛要爆炸。   “作者怎么回事啊?写的什么玩意?”   “??这是虐文吗!还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作者有毛病啊, 你写闷骚冰山攻我理解, 阮越对苏荷一直都是嘴上不说行动上关怀,但是这次也太过分了吧?主角只是无意间听到他的情况, 还专门来医院关心他, 他这个态度是对待暗恋的人还是讨厌的人啊?”   “苏荷老婆有做错什么吗?凭什么被阮越这样指责, 换攻吧!”   “还有卢骄就真站在一旁看热闹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安慰主角趁虚而入吗!他还后退了好几步……别告诉我你在写搞笑文作者,我看到那两行都被气笑了!!”   “我知道了, 作者是想写他们俩后面真香火葬场是吧?攻4怎么还没出场,快点来安慰下我们宝贝,急死我了!”   这本小说作者到底要写什么卢骄也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会按剧情走就是了。   至于阮越——   卢骄怀疑阮越表面看不出问题,但是估计这两天身体并不舒服。   因为他没再追求苏荷了,但阮越居然也没趁这个机会去往苏荷面前献殷勤。   或者是周末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都拉不下面子去找对方和解,于是几天里也就毫无交流。   卢骄没有办法一一反驳那些评论区的指责,不过话说得难听他还是留心分析了下。   如果“复现”这个小说的文本,应该是出现以苏荷为第一视角来讲述的内容,评论区的“读者”所看到获取的信息,显然也是基于如此。   因而,“剧情”在阮越气跑苏荷,而他又没有追上去安慰苏荷后,就因为没有什么有效信息,章节结束。   那么,苏荷不知道他陪阮越做完检查的全部过程,评论区也同样的不会知道。   卢骄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但还是松了口气——起码如果评论区知道苏荷被气哭的时候,他俩却融洽相处,肯定要引发火山爆炸了。   草,但是乍一想,又有点莫名的暗爽是怎么回事?   而学校的匿名墙又在传高二某班的三角恋修罗场无疾而终告一段落,直到周三放学的时候,苏荷捧着一束花离开学校,匿名墙又开始吵到底是谁又回心转意。   卢骄看了霍扬给他转发的说说,回复:反正不是我。   霍扬:“那就是阮越咯?他俩是不是前两天吵架了,吵什么了?你知道吗?你还打不打算追苏荷啊?”   卢骄言简意赅:“不知道,不清楚,不打算。”   霍扬追问:“好吧,那你俩究竟发生啥了?”   卢骄一惊:“我俩能发生什么?你别乱说!”   霍扬扣了问号发过来。   “哥,你咋这么激动,我就好奇一问,你上周不还要死要活维护他,怎么说不追就不追了?”   卢骄的书桌难得有些凌乱——是摆满了各种学习用具而显得凌乱,往常更多的时候,这张书桌则是因为主人从来不使用而显得格外干净与整洁。   摊开的物理课本和练习册都翻到了对应今天新学的那一个章节上,课本上少见的有笔记痕迹,但是练习册还处于过于空白的状态,今晚的作业一点进展都没有。   手机就光明正大地放在物理课本上面,界面还停留在和霍扬的聊天窗口。   卢骄迟迟没有回应,霍扬以为他生气了,又跳出一条新消息:“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对了,物理作业是什么?”   卢骄看了下练习册页数,发了过去:“随堂77-78”   霍扬很快回了了OK的表情,然后没有再发消息了。   卢骄心烦意乱地把聊天内容往上翻,重新打开了霍扬转发的那条空间说说。   “……手捧鲜花……笑容甜蜜……疑似表白……”   投稿人猜测的内容格外刺眼,卢骄甚至能从文字猜测出苏荷被人看到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好像也能猜测出来,阮越给他送花时,他是如何羞怯又惊喜地接下。   但他脑补不出来阮越给苏荷送花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依然板着一张脸仿佛被绑架了,还是像卢昭爱看的那种三流偶像剧里的男主深情地耍帅?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按设定阮越就是正牌攻,那他俩吵架肯定是他去给苏荷道歉,然后重归于好。   可他就是心烦意乱。   ——好像在郁闷,阮越怎么这么轻易就“屈服”了,怎么就轻而易举按评论区那群人的猜想去做了。   像极了说好的战友偷偷背叛了他,虽然战友只是他单方面的认为。   再往下翻和霍扬的对话,卢骄重看了一会儿就直接关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霍扬问他和苏荷的关系,他居然误会霍扬是问他和阮越——怎么来来回回都是阮越?   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远离苏荷,为什么反而和阮越关系好像更近一些?   但阮越是正牌攻之一,他想远离剧情,也应该一并远离阮越才对。   可他本来就没有故意去接近阮越啊!身边来来回回都是他的名字,明明应该怪阮越的存在感太强才对。   第二天去学校,卢骄提早了一点到教室,就为了早读课前能先去听听评论区。   阮越给苏荷送花了,肯定会有大更新,他也正好能听一听评论区都说什么。   “怎么是匿名送花?谁送的??”   “我猜是阮越道歉!都说了闷骚嘴硬撑不过三章,这不就老实回来了吗?”   “那我觉得是宋老师,这个男人一看就很会玩深情,其他攻比不过的。”   “会不会是还没出场的神秘攻四?奇怪,作者文案怎么删了几个攻的信息,我记得之前有的。”   “说起来,阮越是不是分化完了,接下来就该有什么控制不住本能想标记苏荷之类的剧情呀,肯定是他!”   “卢骄,去办公室。”   卢骄还没来得及分析一番,刚路过苏荷的身边,就听到阮越的声音简直像个背后灵一样响起。   卢骄这几天早读不在教室,但除了霍扬其他人并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因为每次他都是一到学校就背着书包直接去办公室的。   苏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仰头好奇地问:“你去办公室做什么?”   他语气平常,带着不加掩饰却又单纯的好奇,好像一点也察觉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微妙的关系转变。   卢骄还没开口,阮越很不耐烦地说:“快走。”   来不及回答苏荷,卢骄就跟着阮越去办公室了。   阮越沉着脸,步伐迈得比平时要大——他在生气什么,总不能是因为他和苏荷说两句话,就乱吃飞醋吧?   不对,他压根就没说话啊!   而且看样子花估计就是阮越匿名送的,难道是送了花但苏荷不知道,阮越又生气了?   卢骄想不出源头,但又猛地回想起昨晚想到的事情。   他很好奇,但是这个时候应该不是什么掺和进去多问一嘴的好时机,还是不要了……   这天班里同学人心散漫,上课多数人也不怎么积极,因为隔天就是运动会,运动会结束就是五一假期,相当于今天上完课和放假也没有什么区别。   卢骄怀疑班上只剩下阮越为首的几个卷王学霸在认真听课了。   霍扬是前一天才临时把所有的比赛集齐报名指标,放学前三令五申让卢骄好好休息,明天争取一下好成绩。   周五这天早上,到班里就准备排方阵去操场,卢骄也不用去办公室里补作业了。   走完方阵去他们安排到的座位上坐着,霍扬就开始拿着名单一个个喊着人去参加比赛,其他人有的在观众席上偷偷玩手机,有的在偷偷写作业。   卢骄上午就一个跳高,轻轻松松比完拿了高二第一名,回来看了一圈他们班的观众席位置,没看到苏荷,也没看到阮越。   霍扬正好在他旁边登记东西,抱怨说:“我真是服了林东,自己报了项目忘记,我找了他半天微信电话都打爆了,结果他和隔壁班班花躲在教学楼里牵小手!真尼玛不是人,我差点看到他俩打啵,他还怪我头上了!”   卢骄一惊,扭头问霍扬:“阮越和苏荷去哪了?”   霍扬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看卢骄:“啊?什么?”   卢骄又重复问了一遍。   霍扬扫了下观众席,说:“苏荷没比赛啊,不知道跑哪去了。阮越去参加演讲稿比赛,你忘了?怎么,你怀疑他俩也在哪牵小手是吧?”   卢骄瞪了霍扬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广播响起熟悉的声音,少年的嗓音清冷疏离,咬字清晰,劣质的扩音设备都无法遮掩他的好音色。   “四月和风拂面,初夏阳光熹微……”   霍扬扭头看向喇叭的方向:“是阮越吧?”   卢骄点头,心好像一下子落回原地。   他回到观众席上,周围吵吵闹闹,操场上几处比赛项目有人尖叫欢呼大喊加油,广播设备里传来阮越念演讲稿的声音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他就这样坐着,好像在发呆,好像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在想。   ***   下午有重要的4×100接力跑,卢骄被放在了第四棒,霍扬指望他力挽狂澜,但卢骄觉得要是队友落下实在太多,他也顶多垂死挣扎一下。   因为算是集体的比赛,塑胶跑道那边下午又正好被树荫遮挡很凉快,八条跑道旁边凑了八个班的人在围观,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每个班之前就有集体征集创意设计的班服,今天大家都没穿校服,而是穿着自己班的班服,颜色版型各异,也很好区分开来。   是很好区分,就是卢骄有些嫌弃身上这过于鲜明的红,感觉能把他衬得黑几分。   不过还有两三个班都是纯黑或纯白的班服,彼此都有些分不清,起码他们还算有辨识度。   第四棒位置在稍远离起始点的位置,还没开始跑卢骄已经就位了。他远远看过去,那一堆人群里有不少红色衣服的。   不知道那边闹哄哄在说什么,然后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一班牛逼”,其他班级的不甘示弱,也跟着此起彼伏地吼了起来。   霍扬声音贼大,卢骄站的远都听到他在撕心裂肺地喊“三班三班,干翻一班”。   后面就听不清了,甚至感觉一班和三班要是真人快打起来,霍扬要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   卢骄在看位置和对手,他们班在第八条跑道,这种位置劣势很大,其他班的三四棒都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起打过篮球,或者是学校田径队的。   每个班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体能不错的,这种时候不派上,要等什么时候?   第七跑道第四棒的男生站在他稍后一点的位置,扬声和他说:“卢哥',今年的冠军我们八班拿定了。”   心里的预期不高,气势上也绝不能输,卢骄冷哼一声,懒洋洋的说:“行啊,待会让你一点,可别和上次一次慢我足足三秒。”   “那这次谁更慢可说不定了!”   鸣哨预备的时候,放狠话的人也都互相慢慢安静了下,全神贯注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预备之后是开跑,哨声一响,几个矫健的身影快速地冲了出去。   外围跑道的劣势在弯道部分,起跑点比其他人先,但领先时控速没有提上来,在弯道部分就会被挨个超车,才会发现领先根本就是一种心理假象。   果不其然,在前面两棒弯道的地方,看着衣着红色的身影被其他颜色班服的人依次超过,卢骄的心沉了下去。   欢呼加油声好像都成了遥远听不清的噪音,他眼里只有跑道上疾速前进的同班同学的身影。   他甚至顾不上看目前的名次,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姿势,蓄势待发。   第三棒陆陆续续接棒,直线跑道烈日当头,一个个身影玩命地往前冲刺,拼劲迈大步伐,只为了快一秒把手里的接力棒递给下一个队友。   前面有人交接了,第四棒出发了。   隔壁跑道八班的男生已经拿到了接力棒,几乎同一秒钟,完美的姿势起步,就已经从卢骄的身边擦肩而过出发。   班里第三棒是个女A,扎着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汗水从她两颊滑落,她咬着牙关腮帮子都紧绷而僵硬,对自己的情况毫无察觉。   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终点处传来很多人合在一起的声音,喊着“三班三班,干翻全场”,霍扬的声音混在里面,完全听不清楚,不过用脚想都知道这是霍扬起的口号。   不过瞬息之间,卢骄的手触碰到了接力棒,他猛地握紧,转身迈步,所有的声音在奔跑的风声中消失匿迹,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卢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感受到每一次迈步时如何发力,蹬在塑胶跑道上提供给他的反作用力。   前方的弯道他要比别人拐更长的圈,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进入弯道。   但是没关系,这些都与他自己无关,不会影响到他。   他只需要再快一点,更快一点,比平常再加快,再加快——   “啊!”   “第八道第四棒发力了,他在弯道加速中!他要超车七道和六道了,他能保持这个惊人的速度吗!”   “三班三班,干翻全场!”   拿到接力棒前好像等待了半小时,但在跑道上奔跑的时间不过十来秒,卢骄不知道他和多少道的对手擦肩而过,他没有办法把任何一点余光给任何人,眼里只有那越来越近的终点线,越来越近——   跨过终点线的瞬间,卢骄听到了裁判吹响了第一声哨。   他刹不住惯性,又往前跑了两步,才喘着气放慢了下来。   不等他回头去看,一个人从跑道外冲上来扑到他身上,大喊着“我们赢了!”,然后紧接着就是更多的人,冲撞着包围了上来。   卢骄热得满头是汗,躲过了班里同学过于火热的拥抱,抽身才拿到霍扬扔给他的冰水。   不只是霍扬,其他关系要好的男生给他递毛巾还给他摇扇子,也有的女生或omega带着几分羞怯走过来问他要不要喝水,卢骄只拿起自己手里的矿泉水晃了晃,谢绝了。   班里人还在兴奋地复盘着:“第一棒我以为我们输定了,没想到后面还能超回来!八班一开始在我们旁边喊得声音贼大,后面都吼不过我们!”   甚至别的班不认识的女生也来找卢骄搭话,或是好几个小姐妹躲一旁笑嘻嘻地偷看他。   虽然偷看,但是议论声太明显了,卢骄已经听到她们在说:“卢骄刚才真的超帅!你看他连擦汗的动作都这么帅,救命!”   ……卢骄擦汗的动作僵硬住。   霍扬坏笑地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声说:“你看,这么多人对你有意思,还有别的班班花,可比苏荷好多了,有没有哪个心动的?”   卢骄闻言一愣,转头看四周。   偷看但大声议论的几个妹子吓得跑掉了,周围的人乱哄哄的,穿什么颜色衣服的人都有。   卢骄问霍扬:“接力跑我们班的人都来了吗?”   霍扬摇头:“肯定没有,有人还呆在观众席做作业呢,也有人去洗手间啥的。”   红色班服确实太显眼了,环视一圈,看不到的人,就说明真的不在。   天太热了,卢骄心里有股说不清的烦躁,好像刚才胜利的喜悦都被这天气冲淡了不少。   “诶,奇怪?”霍扬看了一圈也在说,“班长怎么都不见了,他刚还在呢!”   卢骄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肯定是和苏荷躲哪里谈情说爱去了。”   他在这挥洒汗水为班集体争光,阮越堂堂班长居然趁这种时候去谈恋爱,而且他刚才越过终点线的姿势多帅,他都没看到!   卢骄都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霍扬还恍然大悟:“你说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   后面没有他要参与的项目了,卢骄擦了擦汗,说:“我去更衣室换身衣服,太热了。”   一定是天气太热,才让他心里都不知道在不舒服什么劲儿。   ***   学校的更衣室就在穿过篮球场的器械室那边,还配有沐浴间,平常多半是上完游泳课用的比较多。   卢骄觉得他需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在这边还能隐约听到广播的声音,间或有比赛决出胜负,就会广播一下。   这边没人过来,走过来横穿过一大片没有遮蔽的篮球场,连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都不愿意过来。   他踏进更衣室的大门时,正好听到广播:“以下通报4×100接力跑成绩,高一组……”   卢骄心里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冷哼一声。   阮越肯定和苏荷躲在校园里什么角落不知道在做啥,可能在教学楼那边,也可能在人工湖的亭子,学校那么大,所有人都在运动场,甚至包括教导主任——   这种时候,教导主任应该趁机去抓早恋的才对!说不定就能从绿道直接抓到好几对光明正大手拉手的。   卢骄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五一回来后,学校布告栏通报批评有阮越的名字了。   更衣室也分了好几个隔间,omega有单独的更衣室,alpha和beta没做太大的区分,只划分了男女。   卢骄轻车熟路往左边的走廊拐过去,在外面的水槽洗了把脸,再继续往深处走。   一号更衣室此时门是关着的,其他都敞开着。   他早上换班服是在一号更衣室,他也没多想,直接拧开门把,将门推开。   门缝才打开一条,屋里的气息瞬间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烈酒高浓度的醇香混着说不清的甜——此时卢骄已经知道了,那是少量的奶油与杏仁味道混合挥发出来,所特有的甜味——那味道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接触到的都更加浓郁,如同实体化了一样,不仅萦绕在他鼻尖,还好像贴在了裸露的肌肤上纠缠,令人战栗。   “出、出去!”   和早上在广播里听到疏离冷淡的音色完全不一样,断续喘息让屋里的斥退声染上几分异样的色彩,明明还是一样熟悉的声音,那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卢骄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门把,他感觉自己在打开潘多拉魔盒的边缘危险试探。   可是魔盒已经被打开了一丝缝隙,好奇的欲望得到一分满足,就难以自抑地渴求更多,食髓知味。   门被推开了。   更衣室里只有阮越一个人,两侧是一个个上锁的衣柜,中间有一条长椅。   阮越就坐在长椅上,屈着一条腿放在椅子上,他一只手放在屈起的膝盖上,把头埋在臂弯之间。   那姿势好像在哭,却绝对不是,安静的屋里只有难捱的喘息——让人分不清他是因为痛苦,还是其他原因。   卢骄呆愣在门口,他的视线直直落在阮越的手臂上。班服的袖口宽松地滑落下,不管是红色的布料还是袖口的黑边,都衬得从那袖口伸出的手臂白得晃眼。可偏偏手肘关节处好像被什么磨到一样,泛着一层粉。   同样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显得皮肤黑了几层,怎么穿在阮越身上就显得他更白了,卢骄不理解。   “我都说了出——”   阮越抬头怒瞪一言不发的不速之客,信息素的味道带着掌控者的情绪,鲜明直白地表达着他的排斥。   但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怒意对上来者的脸,声音戛然而止。   阮越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后颈。   那根本是无济于事的举动,更衣室里的信息素浓烈得好像有个alpha在里头发'情一样,任他徒手去捂紧腺体,浓郁的酒香还是在一阵一阵的刺激卢骄的神经。   “你……出去……”   阮越的声音软了几分,兴许是他没什么力气了,喘息也比刚才更重。   卢骄走进更衣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迎着阮越错愕不及的视线,他轻咳一声才开口:“也许……你需要帮忙?”   卢骄的声音很不自然,只是屋里另一个人已经热得快神志不清了,仅剩的理智在拉扯着他。   “不……”   阮越根本感觉不到卢骄的不对劲,他有些悲哀,声音泄出他的情绪。   他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他不想……不想让眼前的人看到自己那么狼狈、丑陋的一面。   卢骄视线扫到了地面上,看到了碎裂的玻璃瓶和用过的针管。他还抵着门没有动弹,只问:“抑制剂没用?”   阮越胡乱的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崩溃:“没用……我打了两针了……一点用都没有……”   “你疯了!冯医生说了不能过量使用!”   这个人又这样!   卢骄怀疑阮越靠自己的话,迟早要把自己弄死。   阮越的声音很无助:“我也没办法……”   卢骄终于忍不住,深呼吸走了过去。   不对——   深呼吸完感觉被酒味包围得更加紧密了,现在那种血液涌上头的感觉好像在推着人去释放最急躁的冲动,太阳穴似乎都在突突作响。   卢骄索性屏住呼吸,才走到阮越的面前。   阮越浑身汗涔涔,好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额发都被浸湿,脸颊浮着病态的红,视线迷茫地几乎像看不清一样。   嘴唇翕张但只倾吐出胸膛起伏逸出的粗喘,好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起来比自己难受多了,绝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不寻常,卢骄微妙地松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冯医生说的,阮越在结束分化过程的最后,会有一段时间信息素达到峰值,过了之后才会趋于稳定且可以自控。   但抑制剂都没用的话,他要怎么帮助阮越,这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啊!   卢骄咽了咽口水,尝试着开口:“抑制剂无法起效,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让你好受点吗?”   总不能就这样硬撑过去吧?都不知道阮越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多久。   阮越把头埋在臂弯里,摇了摇头,好像也同样束手无策。   卢骄就站在他面前,两人间隔不到一米。   那股香浓的、让他很想一探究竟的信息素就在眼前,拉扯着呼唤着他再往前靠进一步,更何况眼前的人看起来是如此的痛苦,哪怕……哪怕是他不喜欢的阮越,也让他心生不忍。   可另一方面,理智好像知道往前是深渊,想拽着他往后退,离未知的本能越远越好。   他踌躇不定,感觉屋里好像温度又升高了好几分,才听到阮越缓慢地开口:“给我……咬一口……”   卢骄:“?”   卢骄真的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所保留:“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也许……你需要一个omega?”   狂躁的alpha需要omega温和甜美的信息素才能抚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哪怕卢骄是个beta也清楚。   不知为何,意识到这点,好像差点被拽走的理智瞬间回笼,如同一桶冷水泼到他脑袋上一样。   他只是个beta。   面对阮越这样的情况,他无能为力。   卢骄突然意识到。   他应该是个误入者,是个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路人甲beta。   正牌攻被信息素折磨得神志不清,抑制剂又彻底失效,此时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反正绝不会是他。   说不定这个时候苏荷“恰好”往更衣室这边过来,马上就要进来了。   可阮越却抬头瞪他,眼眶都红了,声音带着哽咽。   “不是你还有谁!快过来!”   咬牙切齿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可实际传达的情绪并不一样。他喘着气,还带着哭腔,一点威慑都没有,甚至仰头看着人的湿润的眼,都显得好不可怜。   卢骄眼神深沉,恍然间阮越根本无从判断他的情绪。   “你确定?”   他沉声问。   阮越感觉自己热得皮肤都发烫,一刻都无法容忍。   他急切地说:“对!”   卢骄叹了口气,才应了一声:“好吧。”   但他们之间相隔那半米没有被拉近,卢骄说完,转头往更衣室门口走了过去。   阮越:“???” 第27章   阮越根本不知道自己躲在更衣室里待多久了。   起初他尚且还算镇静, 给自己打抑制剂的手完全不抖,甚至还能看着手表掐时间计算。   自己闻着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却不能收放自如地控制它, 是很怪异的感觉。   体温升高也是缓慢逐次的进程,一直到最迟起效时间已经过了, 阮越才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他甚至还在网上搜索了一番, 抑制剂对alpha不起作用怎么办。   但是最高赞回复是这样的:“你以为你活在小黄文的世界?现在的抑制剂对99.99%的alpha都能起到快速镇静的作用, 你要是是那0.01%, 要么赶紧去做做过敏检查免得出问题, 要是没有不良反应,那就当你是小黄文主角,找个omega临时标记缓解一下吧。哦你说打抑制剂不就是因为没有omega对象嘛,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阮越差点把手机摔了。   果然上网看病是没有用的。   随着时间推移, 灼热、急躁、不安, 负面的状态越来越明显,他咬了咬牙,拿了第二根抑制剂,液体注入针管中准备再注射一剂。   分不清眼睫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胡乱擦了一把, 努力睁大眼睛, 按着自己的手臂, 找准那位置。   这一回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镇定,他手指抖得厉害, 微眯着眼找了许久, 第二针抑制剂才颤抖着打下去。   可依然不起作用。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把空了的玻璃瓶和针管扫翻落地, 起码那碎裂的声音好像能拉回他一分理智,又好像其实不过是幻觉。   肯定是产生幻觉了, 要不怎么会看到卢骄出现在更衣室的门口?   卢骄下午有两场比赛,最迟的接力赛比完估计要三点半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更别提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是借机笑话他,居然还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能帮自己什么?   阮越有些讽刺地想,卢骄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他怀着怎样难以启齿的心思,哪怕说出去,他都想到了对方会如何当做笑话看待。   但这是幻觉……   既然是幻觉的话,过分一点的要求也没有关系吧。   阮越本来就看不太清视野里的一切,朦朦胧胧中都不确定看到的身影是否真实存在。   他提了过分的要求,听到了只有在幻觉中才会得到的肯定回答,但当他想要伸手拉住那身影,就看到对方转身远离。   即便连幻觉,大概也潜意识里直到知道是不可能发生的吧……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绑了块沉重的石头在往下坠,一直落到看不见底的深渊去。   脑子里根本没有办法想其他的事情了,脸颊很烫,手臂也很热,贴着衣服的布料想要降温却徒劳无功。   信息素难以控制的释放出来,带着得不到满足的急躁在叫嚣。   他很想要,很想要触碰到什么,或者是被触碰到——   手臂被猛地握住,另一只手掌心贴着他脖颈到脸颊的位置,扶着把他的头抬起来。   视野里一片朦胧,阮越眯着眼,像竭力想要认清对方一样。   ***   这屋里有个已经半昏迷状态的,卢骄只能让自己尽力保持清醒。   不管用什么方法“帮”阮越,首先第一件事是——把更衣室的门锁上。   如果苏荷此时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卢骄很难想象等苏荷闯进来的时候,会在更衣室里看到什么。   要是有其他人就更麻烦了,别说阮越的信息素会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问题,卢骄可不想和他作为八卦主角今晚上学校的匿名墙。   锁好门回来,眼瞧着阮越整个人几乎是蜷缩的姿势,卢骄快步走上前,才一把将阮越拉起来。   对方的身躯热得好像发烧了一样,体温调节系统像在信息素的折磨下溃散紊乱,烫得卢骄差点松手。   但阮越整个人没了力气一样要往下栽,他只能一边拽住阮越的胳膊,一边努力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和他对视。   “喂……你还好吗?”   阮越的眼眶都泛着红,胡乱地点头,回了他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卢骄:“……?”   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下定决心贡献出从来没与其他人有过任何亲密接触的后颈给阮越咬一口,事到临头阮越反而清醒了是吗?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阮越就握紧他贴着对方脸颊的手,整个人往前倾靠了过去。   卢骄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单膝跪坐在长椅上,拽紧了阮越的胳膊。   阮越却借力扣住他的肩膀,摇晃着头,竭力让自己对视上卢骄的眼睛。   “你不走,那就别……别想走了。”   这都什么霸总发言?   可惜阮越声音还带着喘息,断断续续,咬字都显得有几分往常不曾见过的含糊混乱,甚至隐含的哭腔还在,显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卢骄失笑,突然意识到,阮越这个情况简直和喝醉了没有两样,难道是酒味的信息素带来的作用吗?   把对方当做醉汉似乎好应对了些,卢骄就顺着敷衍地说:“嗯嗯嗯,好。”   阮越明明已经醉了……不是,明明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可听着卢骄的话,此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有了几分清明。   此时两人面对面,靠得太近了,卢骄感觉到他几乎完全被那股香甜的酒香包围住,他不动声色地把腿往后挪了一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不知道是不是闻久了真有点脱敏,起码他现在还有存留的理智。   阮越却在他拉远距离的时候立刻发觉,又蹭过去,眼神带了些执拗:“你躲什么?你出尔反尔。”   和脑子不清醒的人是没有什么正常的对话能进展下去的,卢骄索性转过身去,说:“没出尔反尔,你卢哥我说话算话。”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后领,刚想扭头和阮越说什么,就感觉到肩膀被用力拽紧。   下一秒,后颈处被贴上了柔软的唇。   很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和任何人那么靠近,甚至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就落在自己耳边,好像……好像他只要一转身,就会和阮越碰上。   阮越像是顺从的alpha的本能去靠近他,去寻找能让他好过一点的方法,牙齿抵在那块软肉上反复研磨,十几秒后,卢骄听到了阮越带着哭腔抱怨:“怎么没有信息素?”   草。   他都说不行了吧!你指望一个beta能做什么呢?他没有信息素,没有任何方法抚慰一个状态混乱失常的alpha,还是应该给阮越找个omega比较正确。   卢骄转身面向阮越,阮越还把一只手挂在他肩膀上,借此才没有整个人栽倒。   他眼睛湿漉漉,看起来有些急躁又有些可怜,好像情绪找不到突破口,如同一头困兽。   卢骄不觉叹了口气,他心里好像有些低落,他又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开口:“我去找找苏荷……”   如果不出意外,苏荷肯定会在这种时候恰好经过。果然该是主角的“剧情”,就始终还得是主角来走。   “你帮我咬咬。”   阮越的声音截断了卢骄说一半的话。   卢骄没反应过来,“什么?”   阮越的手挂在他肩膀上,头顺势埋在自己臂弯上,侧着身体贴近卢骄,这姿势让他后颈正好露出来,就直接面向卢骄。   信息素的味道几乎扑面而来,卢骄有些控制不住,他尝试着往后挪,但是阮越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他往后一寸,阮越就朝着他的方向倾倒得更厉害。   屋里的温度好像比桑拿房还热,卢骄感觉到口干舌燥,他视线只需要稍微往下挪一寸,就会直面阮越露出来的后颈。   阮越为什么这么白,卢骄想不明白。   而此时在碎发遮掩下,后颈的肤色好像更加晶莹剔透,看着让人有种错乱的念头——想啃一口,说不定很好吃。   “快点啊!”   阮越急躁地催促他,声音还带着抽噎的哭腔,手捏紧卢骄的肩膀,迫切地用上多几分力。   卢骄深呼吸——他感觉自己彻底被阮越的信息素包围住,但是不够,好像即便这样也不够,眼前有更蛊惑人的大餐在吸引他。   他扣住阮越,俯身贴了上去。   酒香从后颈逸散出来,腺体在那处脆弱的软肉下,即便对于alpha来说,也是如此。   卢骄突然想起来,阮越之前把自己的后颈用阻隔贴捂到过敏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呢?明明那么好闻,那么香,总让他忍不住产生连自己都要吓到的念头。   现在那些隐秘的念头有了实施的机会,像暗藏在心底的野兽被路过的旅客无知地开了锁释放出来一样——   阮越死死地扣紧卢骄的肩膀,几乎隔着衣服都要把指甲掐下去,咬着牙也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意识清醒又混乱。   这个幻觉真实得可怕,他想沉溺,又想逃离。 第28章   屋里的信息素味道慢慢消散, 已经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空气中的温度好像也已经降下来,不管是来自身心哪个缘由的燥热都在一点点的降下。   理智逐渐回笼,卢骄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那个……你流血了……”   酒味已经只剩下淡淡残余的气息, 更直接冲击感官的不再是来自信息素蛊惑的那种热血上头。   但卢骄觉得冲到脑子里的热血好像还没降下去,他尴尬到想去世。   阮越侧坐着挂在他身上, 手扒拉着他的肩膀——卢骄甚至隐约感觉到, 刚才好像被阮越挠出血痕了, 但他不敢动弹, 压根没法扭脖子去看。   阮越还低着头, 额头抵在自己的臂弯上,随着缓慢的呼吸,脊背在微微起伏。   细碎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扫到两侧,衣服后领被扯地还留有凌乱的折痕。不过, 相比后颈, 以上的情况都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   雪白的颈部透着浅粉色,脖颈往下那处微微凹陷的软肉不仅有清晰明显的牙印,那处皮肤似乎本就容易过敏,浮着不自然的红痕, 甚至从牙印边缘渗出血来。   都咬到腺体了, 难免会留下痕迹。   只是这情况, 但凡放到一个omega的身上, 都可以算得上暴力行为了。   卢骄想伸手去擦掉那血珠子,却陷入心虚又尴尬的两难。   他双手都放在阮越的腰上, 能感觉到阮越整个人被他拎着, 才没栽倒下去, 他一点也不敢松手。   可那血珠子碍眼得很,落在泛红的后颈处就更惹眼了, 卢骄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嘴唇干燥得厉害。   阮越的信息素果然是烈酒,他现在感觉自己喉咙好像要被酒精灼烧了一样,他需要喝点水。   阮越好像还没回过神,除了压不住的呼吸还带着喘,没有其他回应。   卢骄不自觉地挪动了下,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先……”   “别动,我、腿、软。”   阮越咬牙切齿,用仅有的力气扣住卢骄的肩膀,不让他往后挪。   他哪怕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着控诉的话,声音里好像还带着之前的鼻腔,没有一丝的威慑和警告,倒是更像个被欺负狠的人,只能靠声音虚张声势。   卢骄僵硬住不敢乱动,阮越低伏着头,他看不到对方是什么神情,更不知道阮越会想什么,只是视线往周围乱飘,又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后颈的血迹上。   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抱歉。”   好消息,他日行一善了。   坏消息,这个行善的结果好像没有太好。   阮越闭着眼睛,没有吭声回答他。   后颈被咬到的时候,阮越就知道根本不是幻觉了——幻象里哪有那么真实的疼痛,他简直像被凶残的猛兽摁死在对方怀里,然后叼住了后颈。   他气得眼眶泛红,却无从说出自己的控诉。   他连幻觉中都舍不得咬伤卢骄,可是对方对自己下手可狠多了,他都没力气了想把卢骄推开,卢骄还硬是抓着他不放,简直像八百年没开过荤。   真不知道他要是和omega在一起,有哪个omega受得了他这样的行为!   阮越又气又恨,可脸上的热度还迟迟没有消退,他不敢抬头,怕卢骄发现他的异常。   更衣室又安静了好一阵子,阮越才开口:“帮我找找有没有止血的东西。”   卢骄扶着他动弹不得:“那你……”   “你松手。”   他慢慢地撤离扶着阮越的手,见阮越自己撑着坐好,才松了口气起身。   更衣室里有体育老师备着的常用药,防止平常体育课受伤需要紧急包扎。卢骄对此倒是很熟悉,很快就在那个格子里翻找到需要的东西。   转身回来,正看到阮越摸了自己的后颈,血迹留在指尖,缓缓顺着纹路滑落。   他指节修长,白皙的皮肤衬得血色更鲜红。   卢骄垂眸收敛了注视,说:“帮你消毒下。”   阮越低声应了,转过身背对他。   卢骄就站在长椅旁边,低头俯视,伸手撩开阮越的头发。先用酒精消毒,伤口已经没有渗出血来了,他剪了块大小匹配的纱布,然后撕开胶带固定贴上。   他动作很快,这样的事情做得习以为常,而且相比平常见到的大面积流血受伤,阮越的情况毕竟还是好多的。   ……但这是腺体,他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阮越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刚才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这是个理所当然的要求,卢骄也不想和别人说这样隐秘的事情。何况他俩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alpha和beta,哪怕他咬了阮越的后颈,他不可能标记阮越,这根本不算性`行`为,看伤口的情况说是打架还差不多。   但怎么这话听着就是那么不爽,让人不想答应呢?   卢骄不知道,卢骄不吭声。   阮越手肘往后蹭,抵到了卢骄的腰腹,又缩了回去。   “喂,听到了吗?”他声音有些不自然地紧绷,但卢骄没察觉。   卢骄咬着胶带,用剪刀剪开需要的长度,含糊不清地拉长了声音回他:“积到啦——”   阮越又接着说:“如果有人问起我的情况,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卢骄顺从回答:“好。”   他把纱布对着阮越的后颈放好,然后胶带从覆盖两侧,贴着他的脖子固定住。手上的动作难免碰到阮越的皮肤,刚才的灼热好像是错觉,此时是他的手指带着热意,有意无意地擦过冷玉一样的肌肤。   他说:“你注意纱布不要弄到水。”   阮越想扭头看他,但因为卢骄还在给他固定纱布,只能侧过一半就生生顿住。   “我想洗个澡,怎么办?”   卢骄只看到他侧颜,也瞧见阮越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眉头皱起。   他想了想说:“找个保鲜膜,给你暂时裹上。”   阮越的眉头拧得更深,“更衣室有这东西?”   “沐浴间那边有,防水用的。”卢骄很确信。   每个更衣室会连着对应的沐浴间,往里面走就是。   卢骄包扎完,把剩余的东西放回原位,见阮越已经站起来,连忙跟上去。   “小心点!”   他伸手去扶阮越,但阮越推了下,说:“我没事。”   他只是走得慢,已经恢复了气力,没有刚才那般狼狈了。   卢骄还是有些不放心,亦步亦趋跟着走到沐浴间门口,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保鲜膜给阮越。   “你还需要别的帮忙吗?”   阮越自己撕了保鲜膜覆盖在后颈,抬眼看他,“帮什么?”   卢骄瞪大眼。   他哪里知道,他就随口一问而已!现在站在沐浴间门口问这样的话,是不是很奇怪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和拧门把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慌乱。   阮越推了卢骄一把,加快语速:“你帮我拿一下校服,在519格。”   卢骄反应过来,连忙跑回更衣室。   门外传来了不太清晰的说话声,好像有人在问怎么门锁了,吵吵闹闹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卢骄心里急切,赶紧找到对应的格子,打开把里头的衣服一股脑拿出来,快步迈回沐浴间。   他直接把衣服塞到阮越怀里,把他推进沐浴间拉上帘子,下一秒就听到更衣室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卢骄刚走回更衣室,门就在他眼前被推开。   为首冲进来的居然是霍扬,他往屋里迈了一步,看到卢骄就愣住。   “草,你在屋里怎么不出声,一个人锁在更衣室干嘛呢?”   卢骄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还在怦怦跳,他甚至都说不清自己那股做贼心虚一样的心态是为什么,现在还没缓过来,只能尴尬地咳嗽两声。   霍扬走进来,但是很快又止步,皱眉:“什么味道?”   卢骄脸色一变——他忘记开窗透气了!对在更衣室里待久的人觉得习惯,他都忘了室内还残留着阮越的信息素气息。   “哎呀!”   霍扬的身后传来的一声惊叫,他连忙转过身,正好让卢骄看到他身后的人。   宁小羽和苏荷并排站着,发出声音的显然是苏荷,因为他整个人脸都红着,好像腿软了一样,被宁小羽扶着着才没摔倒。   霍扬很快反应过来,和宁小羽说:“你们远一点,里面都是alpha的信息素。”   宁小羽也有点脸红,但没有苏荷反应那么大,还惊讶地往里面望,“卢骄是alpha吗?”   不只有他们三个人,外面还有不少人围着,而且都是他们班的人,听着骚动一个个都头探进来看。   霍扬问:“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成alpha了?”   卢骄把落到长椅下的抑制剂和针管捡起来扔掉,正好和他们解释:“不是我,是阮越分化了,我帮他打了抑制剂。”针管已经用过,抑制剂的玻璃管是空的,显然很有说服力。   这可不是他故意不帮阮越隐瞒,这满屋子的信息素怎么都无法掩饰过去。而且分化之后,他的第二性别迟早都会被人知道。   何况这样的“解释”,相信阮越也觉得比实情被人知道要好多的。   就是卢骄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   其他人倒是理解了,立刻有人说:“原来如此,卢骄是beta,而且alpha的信息素都不会影响到他,正好能帮忙。”   卢骄摸了摸鼻子,总感觉更加心虚了……   霍扬狐疑的视线投了过来:“阮越啊?你有这么好心?” 第29章   换个人分化, 卢骄互帮互助一番倒是非常合理的。   alpha的信息素本身就自带比较强烈的攻击性,霍扬才意识到屋里都是信息素后,不仅让班里的omega不要进来, 自己也后退了两步。   烈酒的浓度很高,扩散到空气之中, 也让人闻久了觉得很不舒服, 并不好受。   霍扬身体素质比较好姑且受不了, 其他人更是只能站在走廊拉长脖子围观, 但难以靠近。   只有卢骄一个人站在更衣室里开了窗户和排气扇, 整个人完全没有事。霍扬至今也没见过卢骄被哪个A或O的信息素刺激到,只能佩服卢哥不愧是铁beta。   不过,如果是阮越的话,怎么两个人会凑一块去?   其他人也好奇地问:“你们俩是跑更衣室打架, 打一半阮越分化的吗?”   问出这种问题的乐子人立刻被其他人捂住嘴, 以防他被揍,不过其他人也一个个都把好奇八卦的视线投了过来。   ——这俩人一碰面就是针尖对麦芒的情敌,怎么还有这么和谐帮助的一天?   连带着好奇看向苏荷的人都不少。   宁小羽低声说了句:“你早就知道阮越是alpha了吧,难怪刚才一直想找他……”   他声音压得低, 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苏荷涨红了脸, 气得红了眼瞪着宁小羽:“我没有!”   卢骄把更衣室的窗户打开, 屋里的信息素味道也慢慢地消散了。   他才回霍扬:“就是碰巧, 我不是和你说我过来换个衣服?正好遇到阮越,他需要帮忙, 我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更衣室里面的沐浴间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卢骄干脆说:“都出去吧, 别围着了,过一会儿再用这个更衣室。”   热闹看完了, 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散开。自然还有人在议论,好奇阮越怎么会现在才分化,只不过当事人没有在这里,卢骄也不可能给他们答案,班里同学不过是八卦,也没有人追究到底。   卢骄站在更衣室门口,霍扬始终觉得有古怪,又说不上来,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卢骄瞥他:“我也要冲凉。阮越还在沐浴间。”   霍扬莫名其妙:“你又不会被阮越的信息素影响,怎么不直接进去?”沐浴间里分了好几个隔间,完全足够容纳多几个人同时使用。   卢骄梗着脖子:“哥乐意。”   霍扬恍然大悟:“你刚逞强的吧?阮越的信息素浓度好强,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受得了!”   卢骄不想和他深入讨论,因为他的受不了绝对不是霍扬想的那个意思,他也不敢让霍扬知道自己所想的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卢骄很好奇,瞥了一眼看到苏荷和宁小羽还站在更衣室门口徘徊,没有离开。   苏荷的脸还红扑扑的,看起来像刚运动完一样,绯色从他白皙的皮肤透上来,来来回回路过的同学都连连看他。   宁小羽拉着他,说:“快点啦,我们走吧。等会更衣室位置很难抢了!”   omega的更衣间在这栋楼另一边,班里看热闹的其他人都离开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omega。   苏荷还有些踌躇,站在更衣室外,犹豫着低声说:“我想……进去看看……”   宁小羽瞪大了眼睛看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AB的更衣室诶,你要进去看啥?”   苏荷本来红着脸,被他扬声说得更窘迫,拉着宁小羽的手臂让他小声点。   卢骄和霍扬齐齐看过去,宁小羽非但不压低声音,还拔高了:“哦!我知道了,你和班长约好了见面是吧?你们俩已经在一起了?”说这话的时候,宁小羽的视线自然是落到卢骄身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你别胡说!根本没这么回事!我和他……也、也不是这种关系……”苏荷对宁小羽阴阳怪气的误会简直束手无策,被说得都快哭了。   宁小羽还在继续说:“那阮越在洗澡,你想进去看什么?”   苏荷终于忍不住了,甩开他的手跑开,跑之前还不忘用可怜的表情看了卢骄一眼。   宁小羽撇嘴,也看了卢骄一眼,不过是八卦的眼神。   见卢骄不为所动,他才扫兴地离开。   苏荷走出更衣室,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扭头看向身后。   运动会的比赛项目陆续结束,更衣室里人来人往,但路过的人充其量看他两眼,没有人搭理他。   当然也没有人见到他悲伤,追上来安慰他。   苏荷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又觉得好像这是本来应该发生却莫名消失的,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还有刚才。   当他发现更衣室的门被锁上的时候,就有种难以形容的恐慌,好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指缝溜走一样。   他最近时不时又都这种奇怪的感觉,却又找不到这种情绪的缘由。   刚才是最明确的一次,他清晰地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进去更衣室的话,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宁小羽在阴阳怪气他,还有卢骄他们几个人在旁边看着,他始终不好意思真的进更衣室去。   也不知道阮越怎样了……   一想到这个名字,好像又重新嗅到对方的信息素味道,即便更衣室里的信息素已经散去大半,那酒香还是非常霸道浓烈。   阮越的信息素,根本不像他外表的那样清冷疏离。   苏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了几分。   ***   “怎样,我听说有alpha信息素失控了?”   姗姗来迟的王老师甚至还带着医药箱,见到卢骄惊讶了下,虽然还没有说话,卢骄已经看懂了,那个眼神就是——“怎么哪里都有你”。   卢骄无奈地说:“是阮越,就是那个上周刚分化的同学。”   “哦,”王老师立刻明白过来了,“应该是分化完成前的峰值波动。现在情况如何?”   霍扬奇怪地看卢骄:“上周?你早就知道了?”   卢骄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的,你也闻到了他的信息素,然后骂我闻错了。”   霍扬这才恍然。“我说呢,当时就在想,阮越怎么可能会喝酒!”   王老师问:“他现在人还在里面吗?刚才精神状态怎样,我给他做个检查。”   卢骄还没回答,阮越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直接开口:“王老师,我很好,不需要做检查了。”   他换回了校服,脸色已经很正常情况没有区别,除了洗过的头发没有彻底擦干,还有一点水珠从发梢低落,在肩颈的校服布料洇开深深浅浅的水迹。   只是从他的神色上,已经再也看不出之前那般……   卢骄收回了视线,也生生刹住了自己过于脱缰的思维。   王老师皱眉:“你确定?”   阮越点头:“我可以控制信息素了,没有问题。”   他走出来的时候,身上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显然如他所说。   王老师看他神色,点头应声:“抑制剂作用还是挺好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场有两个人听到这话眼神飘忽了下。   卢骄心里默默地想,那哪里是抑制剂的作用。   也多亏阮越没给王老师检查,要不王老师看到阮越后颈的牙印,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霍扬还在旁边说:“还要感谢我的好兄弟不计前嫌,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仗义!”   卢骄:“不会说话就闭嘴。”   阮越点头:“是很仗义。”就是这语气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咬牙切齿,其他人都没听懂。   王老师最终只吩咐了一声:“如果连有不舒服的话再过来校医院。”然后就离开了。   霍扬站一旁听完八卦,一把勾住卢骄的肩膀,说:“去打篮球?”   卢骄白了他一眼:“我下午又是长跑又是接力赛,打个屁球。”   霍扬啧啧嘴,阴阳怪气地说:“卢哥不行啊,区区两场比赛就干趴下了?”   卢骄踹了霍扬一脚。   两人打闹着,阮越冷不丁叫了卢骄的名字。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更衣室是待不下去了,阮越直接往走廊的尽头走过去,在那边拐个弯有个角落。   霍扬小声:“他怎么还是这么拽的态度?”就没有一点对恩人的感激吗!   卢骄推了他一把,“你去打球吧,不用管我了。”   当事人都没有意见,霍扬自然就也不多过问,没有他的事,他也溜了。   只剩下他们俩,让人免不了老是想起独处时的其他经历。   卢骄说不清自己为何突然很紧张,心跳好像又加快了几分。   明明在阮越身上,已经彻底闻不到那乱他心神的信息素了。   “你都和他们怎么解释的?”   卢骄如实回答:“就说我帮你打了抑制剂。”   阮越瞥他:“没说别的了吗?”   ……别的有什么能说出去的吗。   卢骄无语,但还是点头:“对。而且是因为门被打开,他们闻到信息素,我才这么说的——我可没有主动曝光你。”   阮越张了张嘴,神色有明显的犹豫,间隔的时长都有些过于漫长,他才接着问:“刚才外面都有谁?”   “那么多人,我怎么记得住。”卢骄脱口而出,看阮越蹙眉的模样,突然反应过来了。   阮越根本不是在乎其他人有多少人,他只是在乎其中的一个人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卢骄语气也带了几分刺。   “阮越,你可真了不起,趁着其他人还在比赛,约苏荷来更衣室见面。”   阮越瞪大了眼,脸色拉了下去。   “你想吃醋也不用对着我发疯,更不用对着我说莫名其妙的话。” 第30章   哪里是莫名其妙?   分明就啊是被他说中了心事, 在心虚罢了。   阮越从头到尾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不出意外就是苏荷中途闯进来,然后两个人这样那样。如果不是他一时脑抽问阮越需不需要帮忙, 如果不是他把门锁了……   卢骄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可是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从知道苏荷收到花, 从推测是阮越给他道歉, 两个人和好;到现在, 阮越都让他咬了, 换个omega那都该是情侣关系才会做的事情, 可阮越毫不在意,只警告他不能说出去,最在乎的是苏荷知不知道——   他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语气也带上了火药味。“你怎么敢做不敢当, 不是你约苏荷过来, 他为什么会跑这边的更衣室?”   阮越也冒火了,怼了回去:“我还想说你们俩来这里约会呢,他为什么过来我怎么知道!”   卢骄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是为了找你,谁不知道你给他送了花?”   阮越脱口而出:“那不是你送的吗!”   卢骄:“……”   阮越:“……”   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好像一瞬间被一桶水猛地泼下去, 熄灭得一干二净。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钟, 阮越才说:“不是你送的……那是谁送的?”   卢骄一瞬间感觉自己终于有什么事情优越阮越几分了。   阮越还不知道他的情敌一只手才勉强能数过来, 甚至不知道都有谁, 难怪只对他一个人阴阳怪气!   他嗤笑一声:“那可多了去,谁知道呢。”   阮越垂眸, 好像刚浑身的刺都收了回去, 他只说:“不是你就算了。”卢骄完全没理解阮越这句话的意思, 阮越又接着说:“我不可能约苏荷来更衣室,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意外,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他再度强调。   他直勾勾盯着卢骄,从阮越的眼神中,已经完全看不见刚才哀求他帮忙而脆弱的模样,那好像不过是个更衣室限定的幻象,如今阮越已经恢复神智,看起来强势而冷静,看他这模样,仿佛连面对喜欢的人,都能做到百分百克制。   卢骄无奈地点头应声,还嘀咕了一声:“说出去也没人信。”   看看阮越现在这个样子,并非亲眼所见,卢骄自己都不相信阮越有另外的一面。   不过,卢骄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你真的没事了吗?”   这个人有多爱逞强显而易见,此时看起来与寻常无异,也侧面证明了,刚才阮越一定是非常难受,才会不得不拉下面子和他求助。   看他现在神色如常,卢骄哪知道阮越到底几分是强装出来的。   可惜阮越对他的关心似乎很不买账,他只是面露一丝讶异,然后又把波动的神情快速收敛,抿了抿嘴唇平静地回答:“没事。”   他就算是逞能,卢骄也不可能扒开他的衣服后领去确认,卢骄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噢,那你要是晚上伤口破皮还没结痂,记得自己换纱布。”   阮越点头,有些不自在,应了一声就说:“我走了。”   他连书包都拎在手里,校运会结束,自由行动的学生就能离校了,而接下来正好是五一长假,多数人都不乐意在学校里继续多呆一刻,恨不得马上离开。   想来学霸可能也是一样的。   阮越兀自离开了,卢骄才去更衣室,准备冲个澡换衣服,也抓紧离校了。   ***   五一假期前前后后调课缝缝补补,愣是凑够五天长假,卢骄一家四口就计划着去周边玩。   卢昭正值中考前的重要阶段,五一假后就是重要的一模,表现得老大不情愿。   “爬山太累了,回来没时间复习了;古镇人肯定很多,不想去挤;海边好晒,太热了;去逛商场吹空调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在家里多背两个单词呢。”   她唧唧歪歪在周五晚上的饭桌上挑刺了一番,把卢骄给的建议全部毙掉。   卢骄翻了个白眼:“那算了,你自己在家呆着,我和爸妈出去就好了。”   卢昭立刻跳起来抗议:“那不行!好不容易补习班的课调出两天,肯定要出去玩!”   卢骄把手机直接塞给她,让她自己来挑出游地点了。   而卢家父母都很开明,对兄妹俩常见的吵吵闹闹习以为常,也都任由他们俩来主意。   卢昭在网上翻了半天,还真让她找到个心仪的地点。郊区三四十公里远新开的度假村,有温泉烧烤露营点,建造在半山腰处,比市内凉快些,风景也很好,评价看起来也不错。   卢昭拍板决定:“就这个了!那边有个湖,据说可以自带食材去烧烤,我们明天先去商场买东西,然后直接驱车过去!我现在就订度假村房间,我们可以呆两天一夜,明天下午回来,晚上我正好来得及上我的钢琴课。”   母亲笑眯眯地说:“好,都听昭昭安排。”   父亲也很满意:“昭昭现在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卢骄只会在旁边默默地说:“都随你,但是这是我的手机,我没钱了,你拿妈的手机去订房间。”   卢昭把手机还给他,但还说了句:“哥,你高中生活好丰富啊。”   卢骄:“?”   他拿回自己的手机,正好看到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霍扬:[链接]谁知道今天下午更衣室高二三班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看前面的几条消息,全都是来自霍扬这个傻逼。   “卢哥,你又上墙了!”   “但是这次不是和苏荷,是和阮越。”   “由于你们的三角恋关系已经集齐ABO三种性别,关系也越发扑朔迷离起来,大家都在猜你们俩反锁在更衣室的那段时间到底干了什么[坏笑]”   “说说一百条评论里,有五十条在给你们俩写同人文[鼓掌]”   “还有三十条在猜你们谁压谁[吃瓜]”   “不看评论后悔一辈子!”   卢骄:“……”   他余光一扫,卢昭果然眉飞色舞地看着他,要不是现在在饭桌上,一定迫不及待和他八卦了。   卢骄选择把霍扬的消息拉进免打扰设置,然后直接放置play了。   吃过晚餐,卢骄直接躲进房间,不给卢昭一点八卦的机会,然后狠狠地回了霍扬一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来和我八卦?”   傻逼霍扬的回复是:“我也想发给阮越,但我没加他微信,你可以发给他试试看。”   卢骄:“……”   霍扬脑袋被门挤了,但他没有!   霍扬还坚持不懈地说:“你快看看,那些同人写得挺好的,我都磕到了。”   卢骄:“?”   卢骄:“磕到了赶紧去擦红花油,谢谢。”   卢骄才不会点开去看,议论他和苏荷就算了,主角变成他和阮越——你们吃瓜群众怎么这么不挑,吃点好的吧!   他刚关掉和霍扬的聊天窗口,却紧接着收到了卢昭的微信消息。   “哥,可以给我你们学校匿名墙的q号吗?”   卢昭之心,路人皆知!   卢骄狠狠拒绝了:“想得美。”   卢昭发了个鬼脸给他:“我已经搜到了,小气鬼。”   卢骄赶紧把卢昭的消息也拉进免打扰,甚至打开书包拿出假期前各科老师成沓发的试卷,决定一心投入知识的海洋之中。   数学题写了几道,卢昭已经给他发了二十条未读信息,卢骄面不改色地掠过,窗口快速地往下滑,直到找到聊天记录停在上周末的阮越。   别误会,他肯定不会和霍扬一样做出那种八卦到正主面前的缺德事,他只是想问阮越几道题目而已。   虽然心里难免被说得怪怪的,但起码文字交流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卢骄开门见山:“有空吗?问你两道三角函数。”   阮越回得很快:“发过来。”   卢骄对着试卷咔嚓咔嚓连拍几张照片,然后发了过去。   阮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卢骄盯着界面等待,心想他是在给自己打很长的一串解析,还是很长的一串吐槽他上课没听讲呢?   但哪个都不是。   一分钟后阮越的消息才传递过来:“方便开个视频吗?我写步骤给你看。”   卢骄瞪大了眼睛。   “!”   心脏猛地扑通狂跳了起来,好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都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卢骄咽了咽口水,打开前置摄像头,手机怼在脸的前方上下左右移动,找到了一个足以彰显自己顶级帅气的角度,他才切换回微信,打字回复阮越:“方便。”   阮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的回应,所以卢骄的消息刚发送过去,阮越那边就传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卢骄舔了舔下唇,才选择接通。   手机界面上显示的大屏幕是阮越的镜头,卢骄这边的镜头是缩略在右上角的小图。   阮越那边的镜头显示的不是阮越的脸,而是……   一张空白的草稿纸。   下一秒,阮越的声音带着疑惑不解传过来:“你拍自己的脸做什么?给我看题目啊。”   卢骄:“……”   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都做了什么傻逼事。   卢骄默默地把前置镜头换成后置,手机对着摊平在书桌上的试卷,对焦给阮越看。   “第18题,化简到这里我就不会了。”   镜头那边的白纸上出现一只握住笔的手,阮越的声音也随着响起来。   “这里用到了半角公式的变型,推导过程是这样的……”   阮越讲得果然比数学老师更清晰,更适合学渣的VIP级别一对一辅导,卢骄本来还有些尴尬,随着阮越开始讲题,很快就把不相干的念头抛到脑后。   镜头里阮越对着草稿纸一步步解答,卢骄也一手拿着手机拍试卷,另一只手握着笔,跟着一步步往下写。   两道题讲完,阮越才说:“你基础太差了,把高一的课本找出来,有空先把课本里的练习题刷一遍吧。”   卢骄有些不好意思,他全都在吃初中的老本,高中的新知识都掌握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他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是不是打扰你了?”   阮越顿了下,几秒钟后才回答:“没有。”   他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的不耐,卢骄搞不清楚他是真心回答,还是敷衍地对他说谎。   他挠了挠头,说:“那我先把高一的课本找出来。”也不知道课本是被卢昭借走了,还是在他卧室某摞堆积如山的教辅书中。   两个人的镜头都各自对着写满计算过程的纸,见不到,也猜不出对方的心思。   沉默了半晌,阮越才开口:“没事的话——”   “你身体还好吗?”卢骄恰好脱口而出,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了一起。 第31章   阮越干咳了一声, 声音也没那么镇定了。   “还、还好。”   卢骄皱眉,追问:“真的?伤口还流血吗?还发烧吗?你可别逞能,你家是不是现在就你一个人?”   “你……”阮越欲言又止。   卢骄连忙解释:“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怕你自己在家出什么事, 万一要我负责。”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阮越声音里带上怒意,堵住卢骄的口无遮拦。   卢骄撇了撇嘴。   哪怕看不到镜头, 也能猜到阮越此时眉头紧锁直瞪手机屏幕气恼的模样。他这人不爱笑, 倒是很容易生气, 整天一副干啥都不开心、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   卢骄搞不清楚阮越到底是怎么养成这种没朋友的性格, 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但听着阮越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估计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了。   alpha向来是比较耐操的,相信阮越分化之后,体能也会有所提升,也不容易出现下午那样的突发情况了。   他换了个话题, 问阮越:“你五一打算出去玩吗?”   手机镜头里的画面在晃动, 卢骄看到阮越好像收起了草稿纸,镜头一角露出书桌上整齐叠放的试卷夹,卢骄没忍住看了一眼自己风格迥异的桌面。   “不打算。”   不出意料的回答。   阮越似乎对他的主动提问感到新鲜,也回问了一句:“那你呢?”   一被提问, 卢骄的话匣子就立马打开。   “玩呀!明天我们一家人准备去度假村, 那边可以露营烧烤, 我妹还准备买风筝去放。”   他说着, 又猛地想起阮越的家庭似乎不太美满,他没有再深入讲下去了, 停顿了下, 开玩笑一样地说:“大学霸也不要整天呆在家里学习了, 没事出去走走吧。”   阮越应了一声,却好像产生了罕见的兴趣, 居然接着卢骄上一句话问:“你们去的度假村叫什么名字?”   卢骄回想了下:“什么风,刮风那个风,记不清了,在市郊,是新开的好像。”   阮越没吭声,镜头里也没动静,卢骄直接把自己的手放到镜头前晃了晃,“怎么了?你知道这个度假村吗?是有什么问题?”   “不、没有。”阮越重新回过神来,否认道,“我在想别的事,没事的话就挂了吧。”   卢骄托着下巴,后置摄像头的手机拍不到他的脸,他对着手机屏幕做了个鬼脸,然后说:“好吧,不打扰你了。”   阮越看起来就是个严格管理时间规划精确到分分秒秒的变态,说不定问问题这十几分钟已经严重耽误他了。   卢骄是个散漫的性子,只有在死线前才会爆发强烈的生存力,和人聊天自然总是会扯个不停地闲聊。   果然,他们性格天差地别,连和谐相处的时候,也根本聊不来。   ***   第二天一早,卢昭就敲门把卢骄叫醒,他们要早点去买东西,争取下午前一家能驱车到达度假村。   卢昭列了个很长的单子在手机里,卢骄在刷牙,她就对着念:“卢骄,等一下我们要买食材、调料、竹签,你听一下有什么缺的哈。食材的话肉类有鸡翅、五花肉、牛肉串……”   卢骄吐掉一嘴的泡沫,含糊不清地说:“大姐,别报菜名了,我已经饿了。”   卢昭瞪他:“那你还不快点?昨晚又通宵打游戏是吧?小心我告诉妈。”   卢骄反驳:“哪里有!我上段根本不需要通宵,三点就打完了!”   卢昭:“啧啧啧,熬夜到三点~”   说漏嘴的卢骄自知理亏,冲卢昭拼命使眼色。   卢昭插着裙兜从容地转身离开,卢骄手忙脚乱漱完口跑出去追她。   卢昭吃完早餐在收拾东西了,卢骄跑厨房拿了早餐的鸡蛋,边剥壳边凑过去小声说:“你别说出去啊!”   卢昭似笑非笑地看他,说:“那就看你等下表现了。”   卢骄迷茫,以为卢昭是让他去商场的时候帮忙拎东西,但是父母在负一层的超市采购烧烤食材时,卢昭却拉着卢骄,跑到楼上去买风筝。   “你不会要我出钱吧,我真没钱了,不信给你看余额。”卢骄郁闷地说。   商店里挂着的风筝一个比一个大,争奇斗艳五颜六色,甚至各种奇怪的图案都有。   卢昭很得意:“不用你出钱,我上次月考第一名,奖学金还没用完。”   卢骄摸摸鼻子不吭声,这种奖金他从来没有拿过,论经济实力他不如他妹。   卢昭兴致勃勃地挑选风筝,边走边看,猛地一扭头,和跟在她身后神游的卢骄说:“哥,你到底喜欢谁啊?”   卢骄猝不及防:“什么?”   他侧头看旁边展柜一排的风筝,他不懂欣赏,觉得都挺好看的,里面有个机甲造型的尤其好看。   他还没做出评价,卢昭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那个叫苏荷的小O、你的情敌阮越、你的好基友霍扬、还有和你告白被你弄哭的omega学弟,光我在你们学校匿名墙上看到的就这么多人了,没想到你平时一声不吭,居然招惹这么多桃花。”   卢骄:“???”   卢骄:“等等,这里为什么还有霍扬?”   卢昭眼睛一亮:“哦!原来这是哥哥的真爱!”   卢骄:“我呸!”他明白过来了,“傻逼霍扬天天给我转发那些八卦我的说说,合着他出场的就一声不吭!”   卢昭回想了下,“你俩的还挺多条的,我昨晚熬夜追了一个学姐写的同人文,呜呜,枕头都被我哭湿了!”   卢骄:“……”   好恐怖啊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相比较下被八卦和阮越在一起都不奇怪了。   卢昭仿佛正好知道卢骄的想法一样,看着他的神色分析:“不是基友的话,那你暗恋的alpha就是情敌咯?”   卢骄瞠目结舌:“我应该和你澄清过,我不喜欢alpha——而且到底什么叫情敌你知道吗?”   卢昭本来竖着四根手指,此时已经接连失望地折下两根,“好吧,那剩下的两个omega,总该有一个是你喜欢的吧?”   卢骄很别扭,偏偏卢昭就直盯着他拦住,不让他躲开。   他无奈地回答:“一个不是,另一个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可以了吧?”   看他的表情,卢昭终于不再追问了,耸了耸肩膀,说:“好啦,我也觉得你现在不应该谈恋爱,还是得先抓紧学习。”   卢骄瞪大眼睛,看卢昭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想脱口而出一句“管好你自己”。又一想,卢昭的成绩稳上一中,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反驳她,只能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卢昭没有再八卦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风筝的挑选上。卢骄跟在她后面,被逼着提供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意见,看一会儿就走神,溜到旁边的货柜去看别的东西。   这家店除了风筝还卖各种郊游野营的用具,最热销的是风靡一段时间的飞盘,挂满最前面的货柜,还聚集着不少人在挑选。   卢骄也跟着凑过去随便看看。   只是,他还没走近过去瞧瞧那些造型努力翻出花的飞盘,就听到了脑海里出现的声音。   他脚步顿住,朝着周围环视,视线落到了前方并排两个正在挑选飞盘的身影。   那些声音还有残留一丝滑过,卢骄听到了有的在怒骂怎么变成虐文了——显然剧情进展完昨天下午的内容,评论区都在为苏荷的遭遇义愤填膺,被骂最多的是阴阳怪气的宁小羽和袖手旁观的他。   当然,这段剧情本来就是苏荷和阮越的,所以夹杂其中还有吐槽阮越为什么在更衣室里呆那么久,关键时刻没有出来救场的。   因为阮越真的是呆在里面洗澡啊。   卢骄在心里默默吐槽。   和苏荷并肩站着的男人比他高一些,身高差的关系,两个人站近一点,哪怕没有明显的肢体接触,都显得很亲近。   卢骄没想到在这里也会碰到苏荷,这绝不是与他有关的巧合,肯定是周围又有哪些正牌攻出现,他好奇而走近过去。   正好苏荷旁边有个小孩在走道乱跑,往他的身上撞。   “小心!”   站在苏荷旁边那个男人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连带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揽过去,待苏荷站稳了,才松手关切地问:“没事吧?”   男人松手后没有再碰他,只是明眼人都看出两个人关系匪浅。   苏荷侧过头,明明看向男人的方向,眼神却往其他地方瞄,好像羞怯而不敢乱看。“没……没事啦……”   卢骄站在后面看热闹,正好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   白大褂换成黑西装的宋老师,依然戴着他的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学者,路过的omega都要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不过,他关心的眼神没有一丝作伪的成分,唯独注视着苏荷一个人。   气氛真好,如果不是在如此喧闹的商场里就更浪漫了。   卢骄啧嘴想。   宋老师笑了笑,说:“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过去那边吧。”他指了另一个的展柜,苏荷连连点头,跟了过去。   ……卢骄也跟了过去。   商场里人很多,带小孩的家长尤其多,周围吵吵闹闹,卢骄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个人后面,也完全没有被察觉。   苏荷和宋老师看起来好像也是要准备出游买东西,逛到了露营帐篷去。   正当卢骄自觉自己的跟踪行为太无聊,准备撤离的时候,就听到苏荷说:“宋老师,你是不是认识我们学校新转校过来的一个学生,叫戚临遥?”   卢骄脚步立刻顿住了。   上两周他就和苏荷说过宋老师知道戚临遥的秘密,这回苏荷终于想起来问了吗?   有热闹不看王八蛋,卢哥决定多偷听两秒,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苏荷知道戚临遥是alpha的时候,表情会有多震撼了。 第32章   苏荷的语气尽量表现得不经意, 但大概是卢骄心里也很好奇,听着就觉得苏荷的询问多少有些刻意。   宋老师倒好像没有这般察觉,疑惑地音调上扬几分:“嗯?他和你提起过?”   苏荷含糊地回答:“是……是的。”   “不算熟悉, 长辈认识,见过几次面而已。”   宋老师挑选着帐篷, 一边往前慢悠悠地走, 回答的语气很随意。   苏荷惊讶了下:“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 世界真小!”   宋老师轻笑一声, 指着帐篷问:“你看哪个好?”   卢骄躲在偷听, 两个人挑了一下帐篷,苏荷又忍不住问:“宋老师,那你知道遥遥最近发生什么事吗?”   苏荷踌躇了下,声音压低了下, 有些低落:“他是不是……瞒着什么事没和我说……”   卢骄站在他们俩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正好看到宋老师顺势搂住苏荷的肩膀,轻拍了下他,语气柔情似水:“那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他说得有所保留,苏荷却一时间反应过来, 仰头看对方, “宋老师知道什么, 可以告诉我吗?”   宋老师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 几乎是把他揽住的姿势,就这样护着他慢慢往前走。苏荷被他说的话吸引了注意, 一时间都没有发觉两个人的动作变得如此亲密。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进展到哪一步去。   宋老师想了想, 说:“戚家最近有点风波,可能是受到影响, 所以戚临遥转学到一中来上课。”   苏荷呆愣了下。“难怪呢,他以前都是请家教来家里上课,初中就没去学校……”他顿了顿,语气很悲伤,“遥遥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们以前是邻居,但是小学的时候他就搬家了,他上个月搬回来,只说想换个熟悉的环境——一定是他们家出问题了!”   宋老师还没说什么,苏荷倒是已经快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完了。   “原来如此,你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   卢骄背对着他们俩,假装在挑另一边货架的帐篷,竖起耳朵听。   他瞠目结舌,戚临遥什么家庭什么来头?居然义务教育都不读完就搞私人家庭教育,怪不得能学期中直接转到一中来上学。   ……也难怪那家伙看起来就一副没接受过毒打的模样,说不定还确实没有。   苏荷闷闷不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遥遥怎样,我应该多关心他一些的……”   宋老师却说:“他没有告诉你,说明不想让你知道,也没有必要多问。”   “诶?是这样吗?”苏荷懵懵地问。   “也许是他谈恋爱了,很多话不适合和朋友说,但有alpha安慰他。”   苏荷的声音听起来更懵了:“啊……可他,最近看起来也没有在谈恋爱……”   宋老师的声音不紧不慢:“那也不一定,可能他有喜欢的人,没有告诉你。”   苏荷已经迷茫地被带跑话题了,似懂非懂地应声:“也是哦。”   宋老师挑好了帐篷,说:“就这个吧,我们去排队付账。”   “哦、哦,好的!”   卢骄没动,余光扫过离开的背影,宋老师的手还搭在苏荷的肩膀上,苏荷总不会迟钝到现在都没发现,却也任由着对方的动作。   估计要打听戚临遥什么秘密这件事,都已经被苏荷抛到脑后了。   本来以为,宋老师会借这个机会拆穿戚临遥A装O的事情,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只字未提。   ……甚至说了一通根本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把苏荷忽悠瘸了。   卢骄本来有些疑惑,听到后面恍然大悟了起来。   正牌攻的警觉性就是不一样,估计姓宋的已经猜到了戚临遥对苏荷怀着的几分心思。而苏荷这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把戚临遥当成没有交往的可能的omega看待,宋老师则是帮苏荷再加深了这一层印象。   换言之,一旦苏荷知道戚临遥是alpha,也就意味着他会重新审视自己的竹马弟弟。   所以宋老师不但帮戚临遥继续瞒着,还胡编乱造他可能和alpha谈恋爱之类的话,更强化苏荷对戚临遥的定位,减少一个“情敌的威胁”。   只能说,实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商战的心思都没这么牛。   卢骄放下手里的帐篷回去找卢昭,心想难怪他在原剧情里排不上号,这个竞争上岗的能力需求实在太超出他的水平了。   ***   在商场里偶遇过苏荷一趟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什么巧合的事情了。   卢骄一家人自驾驱车去那个度假村,除了路上稍微堵车了一阵子,出行还算通畅。   果然,这个度假村似乎还没怎么投入宣传,客流量相比节假日其他高峰出行点要少一些,他们很快就办好房间入住手续。   父母一间房,兄妹俩各自的单人房在旁边。卢骄刚放好行李洗把脸,卢昭就冲进来喊他:“卢骄!快来看阳台!”   脸上的水都没擦干净就被卢昭火急火燎地拽过去。   “看什么——”   抱怨的声音停在了看到窗外风景的一刻。   依山而建的度假村风景极佳,这个朝向正好能看到山腰的湖的位置,露营的草坪在近一些的地方,稍远一点有成片的花树,正值绽放的季节,从房间自上而下往下望,就能看到大片大片花团锦簇的粉白。   除此以外,草坪上还真有不少人在放风筝,各种风格颜色的风筝迎风飞上高空,这里正是绝佳的观景点。   卢昭兴奋地大叫:“是不是很美!我们快下去吧!”   她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带上了复习资料,此时已经全部抛到脑后了。   卢昭掰着手指计划,等会先架个烤炉准备烧烤的用具,然后可以去那片桃花林里先拍照,等回来炉子热了吃一顿烧烤,就有力气去放风筝。   遗憾的是,过去了才知道,桃花林那边还没有建完,现在不对外开放,游客不能进去,只能远远看着拍两张照。   卢昭的好心情也没有被影响,还要催促着卢骄一起去放风筝。   不过卢骄回绝了她,烧烤的炉子刚架起来,他准备先弄一波烧烤。   “哼,等我把风筝放上去,你想玩也不给你机会!”卢昭抱着她非常瞩目的大风筝气冲冲地跑开。   卢骄一心热炭炉,没心思注意她。卢师傅的手艺青出于蓝胜于蓝,烧烤这种事情都是由他来负责。   等第一波食材烤熟,卢骄在上最后的孜然粉时,卢昭正好急切地跑回来。   卢骄:“你还挺会挑时间的。”   卢昭压根没看卢师傅的烧烤摊一眼,一把拽住他:“我风筝掉了!你帮我一起去找!”   卢骄没回过神来,就直接被卢昭拉着打了个踉跄。   他正想骂人,一看卢昭眼眶都要红了,一副快哭的样子,也没脾气了。   “怎么掉了?掉哪了,带我过去看看。”   妹妹委委屈屈,“和别的风筝缠一起,然后就被扯掉了。好像掉到了那片桃花林里面了,怎么办啊!”   卢骄很无奈:“这个风筝是非要不可吗?”   卢昭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把你的名字和微信号都写上去了。”   卢骄脸色都黑了。   “卧槽!”   这个风筝确实非找回来不可了。   望山跑死马,在酒店房间里看桃花林就在湖边,横跨一整片草坪再绕过湖,两个人简直走到腿断。   靠近过去就看到,树林外面围着栏杆,写着游客止步。   果然不出意料。   卢昭急哭了:“怎么办?”   卢骄环顾一圈,想了想说:“我绕过去看看有没有工作人员,你去草坪那边也问问看,能不能找度假村的员工帮忙找找。”   卢昭听着他的话,心里才慢慢安定下来,点头应声。   她折返回去,卢骄则是认命地沿着桃花林的围栏走,一边往里面张望。   整片林子那么大,他预感风筝找回来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卢昭的风筝那么瞩目……被别人捡到他真丢脸丢大发了。   他绕着走了大半圈,就发现原来桃花林里面还有建筑在搭建中,围了施工的护栏,里头更是什么也看不见。   但远远地就能看到外面有人影。   卢骄决定走近过去,想着找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帮忙找一下风筝。   虽然有点丢脸,但是反正没人认识他,怕什么!   走近就看到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围着,不知道在商讨什么。   卢骄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就听到议论之中传来熟悉地声音。   “……这个地方还需要一点修改,渲染图我做了,没有预期的好。我换了几个别的方案设想,你们看看哪一个更合适。”   卢骄走上前的脚步生生顿住。   阮越?   阮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没听错吧?   似乎知道他的内心所想一样,紧接着卢骄就听到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应的声音。   “好的,越总。”“越总,这个地方您看一下……”   卢骄觉得有时候人的视力真不该那么好,他已经直接看到阮越夹杂在那群衣冠楚楚的身影之中。   阮越也穿着西装,明明还是少年的模样,身型却更显挺拔高挑而优越,同样的着装,也被旁边的人衬得鹤立鸡群。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戴着无框眼镜,侧颜的角度正巧能看到高挺的鼻梁,抿着唇绷紧的下颌线显得漂亮凌厉。   是阮越,又不是学校里常见的那个阮越。   卢骄没再往前,那群人里已经有眼尖的看到他,朝着他抻长脖子拔高声音:“喂,这边还在施工,不能过来!”   因为这声响,其他人也纷纷朝着卢骄看过去。   阮越也抬头望了过来。   视线落在卢骄身上时,他的眼里闪过明显的惊讶,但很快就收敛得一干二净。   而卢骄都还没回过神来,阮越已经走到他面前问:“你怎么过来了?”   卢骄脱口而出反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33章   阮越怀里抱着文件夹, 推了推眼镜,说:“这个度假村是我家的产业。”   卢骄:“……”   离谱得让人难以理解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的回答。   卢骄整个人都呆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刚才和阮越在交流的其他人都陆续围了过来, 听到两个人在说话,有人就主动开口:“小阮总, 这是您的朋友吗?”   卢骄回过神, 瞄了对方一眼, 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男人, 看起来比阮越年纪两轮, 偏偏对阮越说话语气毕恭毕敬……别提有多狗腿了。   阮越点头,看向卢骄,又问出刚才的问题:“你怎么过来这里了,这边不对游客开放。”   卢骄摸了摸鼻子, 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坦白。   “我妹的风筝掉到这片林子里了, 我过来帮她找。”   阮越还没有说话,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立刻开口:“什么样的风筝?我这就派人去找!”   阮越也同样把询问的视线投了过来。   ……本来就是想要找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帮忙找风筝,眼下有人主动提出,正是卢骄期望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 阮越怎么会刚好在这里啊!   他又迟疑了一番, 才毫无生机地回答:“菱形的风筝, 大概一米长, 白色底,上面的字是红色的。”   对方随口追问:“哦好!上面写了什么字?”   卢骄捂住脸。   “……征婚启事。”   中年男人:“哦好……诶?”   阮越:“?”   卢骄试图解释:“就是那种, 恶搞的, 沙雕风筝, 懂吧?”   中年男人比了个OK的手势,看向阮越说:“小阮总, 那我去找人搜一下。”   阮越点头,“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对方忙不迭地应声,火速去办事了。   其他人倒没有这般谄媚,不过看起来也是在等着阮越的模样——刚才他们商讨的话还说到一半。   不管看起来有多离谱,显然,阮越虽然比其他人都年轻得多,但是显然在这一行人中很有话语权。   已经找到人手帮忙找风筝了,卢骄想着往后退了一步,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阮越说:“今天先到这里吧,新方案我会再做渲染,之后再来确认。”   其他人很有眼色,立刻点头应声,然后和阮越道别散开。   卢骄看着阮越,这家伙在学校里那么游刃有余就算了,好像踏入社会也不存在什么能难倒他的事情一样,面对二三十岁的白领,气场一点也不像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   他心里正想着,就看到阮越微微低头,把无框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   卢骄脱口而出:“平时怎么没见你戴眼镜?”   阮越把眼镜随手夹到衬衫的口袋上,回他:“我本来就没有近视。”   “那……?”   “为了看起来成熟一点而已。”阮越音调压低了几分,“是平光镜。”   他眼睛被揉得有些许泛红,却看起来好像更常见的模样重新回来了。   卢骄忍不住笑了。“确实,我刚还以为你有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哥哥呢。”   阮越似乎也跟着稍微上扬了下嘴角的弧度,只是很快又收敛回去,他好似漫不经心地说:“要不要带你逛逛?这边还没对外开放,不过外围可以走走。等下风筝找到,正好可以通知你。”   卢骄注意着他好像笑了,可又不确定,不过听着阮越的声音,起码他今天看起来应该是心情不错的。   “好呀!”他毫不犹豫地应答了。   已经到了桃花盛开最绚烂的季节,来到度假村的游客知道桃花林不能进入,无一不感到惋惜。   “这边是准备建一个温泉馆的,有露天温泉池,正好可以看到桃花。”阮越带着卢骄,边走边解释,“但是温泉引过来的时候有些问题没有解决,本来我们也想赶在桃花盛开之前营业的,可惜现在还没有完工,马上又是夏天,温泉馆开放也不太盈利,只能等到冬天了。”   四五月份尚且还有出游的人选择泡温泉,等正式入夏后,就不受欢迎了。   卢骄点头应声,又想到:“其实温泉是冬天的时候客流量更大,露天温泉旁种植桃花,可能很多游客都没有机会泡温泉的时候看到美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机在仰拍头顶上星星点点缀满枝头的桃花。   ——卢昭没有机会看到,他准备多拍两张给她看。   为了找一个好点的视角,他还往后挪了几步,手机镜头到处移动找取景的位置。   “是这样的,”阮越说,“就是在延后开放的时候我们想到这个问题,所以准备把露天温泉的区域重新换别的造景。”   卢骄因为拍照停下来,已经离他有好几步远。阮越也停下来,站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等他。   手机的镜头四处挪动,正好移到阮越的方向,镜头里的少年衣着正装一板一眼,头发却被微风吹得有几分凌乱,而此时风也吹得枝头的桃花扑簌扑簌地摇晃,正好在阮越的头上轻飘飘地落下几片粉白。   卢骄的手一顿,鬼使神差地对着阮越按下了拍摄的按钮。   手机瞬间成像,显示出最新一张照片的预览。   卢骄心脏砰地一跳,他手忙脚乱地关掉,又把手机高举,对着头顶的桃花快速拍了两张照,将上一张照片的预览覆盖下去。   “这片桃花比前面的都好看吗?”阮越有些不解地问。   卢骄终于把手机放下,随口回答:“好、好看。”   阮越来回张望,大概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值得卢骄逗留。   不过卢骄已经追上来,大跨步走到他前面。走近了,他又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瞄了阮越一眼,又快速地挪开视线。   阮越狐疑地看他一眼,说:“前面有一个小山坡,那里视野更好,带你去看看吧。”   “咳咳。”卢骄干咳了一声,侧头视线落到阮越的头顶,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头上,有花瓣。”   “诶?”阮越伸手去触碰自己的头发,花瓣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地就被他扫落下。   “还有吗?”他微微仰头看卢骄。他们那点身高差,只有站近了的时候,才会如此明显。   卢骄摇头。   阮越点头应声,又继续往前走,卢骄连忙跟上。   他头顶确实没有花瓣了,不知为何,卢骄却突然觉得很可惜,可也说不清自己的可惜什么。   阮越对他的心思没有察觉,一路走一边随口和他介绍着度假村里的东西。他语气没有太明显的波动,却好像说着有更让人心信服的力度,连着给卢骄推荐了度假村里适合游玩的景观,卢骄一直连连应声,到后面才反应过来——   “阮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了?”   阮越脚步稍微停顿了下,他还没做声,卢骄就接着继续说:“你昨晚问我度假村叫什么的时候就知道了是不是?你都不告诉我这里是你家的!”   难怪那时候听阮越说话好像走神,怪怪的样子,肯定是知道了,又憋着不说!   阮越神色如常地瞥了他一眼,只回答:“我只是不希望你会先入为主,对度假村的评价有失公允;或者是听我说了之后,干脆不打算来了。”   卢骄脱口而出:“我怎么会呢?”然后他才反应过来阮越的意思,直瞪他,“我不是这样的人!”   他会因为对阮越看不顺眼,所以得知出游计划安排的度假村是阮越家的产业,所以直接不来吗?他是这样的人吗!   好吧……好像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卢骄默默地想,只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所以还是用坚定不移的目光看着阮越,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盯着阮越,阮越反而先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说:“那……那你觉得我们度假村怎么样?”   他们边说话,边走到了有上坡的路。阮越稍微前了半个身位,卢骄一侧身看他,就看到阮越微微捋起衬衫长袖,露出半截白得夸张的手腕,从手背到腕部都能看到皮肤下隐约的青筋。   看着就感觉他的皮肤好像比别人要天生冷上一截,估计触碰到手背都会带上凉意。   这个念头不知为何跃上心头,又不知为何,这么想着,卢骄却又觉得多看两眼好似就要被灼烫到一样,匆促地挪开了视线。   他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视线落到了阮越身后的桃花枝。   “挺好的啊,选址不错,风景很好,设施都很新。”卢骄想了半天也挑不出什么刺来,瞥了阮越一眼,竟看到他眼里似乎有微微的笑意,他心里不觉别扭,又补充了一句,“我夸的也只是度假村哦,和你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嗯。”阮越居然认可地点头,同意了他说的这句话。   但他居然看不出不高兴,卢骄觉得奇怪,有捉不住什么念头,就突然听到阮越说:“那个是不是你的风筝?”   他抬手指向小山坡上的方向,在一棵桃树的枝丫上夹着一个白色的大风筝,尾巴有一串流苏,还在随着微风摆动。   卢骄一眼认出来,声音拔高了几度:“是的!”   他一点都等不及,快速跑上前,越过阮越,直接跑到那棵树下。   那风筝正好卡在树上,风吹不下来。卢骄跳高几下,眼疾手快抓住风筝的一角一拉扯。   树枝晃动着,花瓣扑棱着往他脸上撒,风筝都被摩擦出哗啦啦的声响,被他直接从树上拽了下来。   阮越已经走近过来,正看卢骄拍掉肩膀上的落花,手里拿着那个大风筝。   他走过来,说:“可以找人拿,你怎么做事老是这么暴力?会把风筝扯坏的。”   卢骄随口一回答:“这个风筝本来就已经坏了。”   说着他才想反驳——他哪有做事老是暴力?   但阮越已经绕到他的面前,卢骄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阻止,阮越把风筝另一角拿起,正好看到风筝白底红字占满风筝表面。   卢骄一急:“你别看!!!”   但是已经迟了,上面的字实在太过鲜红,犹如在村口拉横幅贺喜一样,存在感十足。   阮越挑眉,甚至还念了出来。   “征婚启事:即日起,处对象立送鸡蛋一筐、大米一袋,数量有限,送完即止。征婚人——”   风筝下面还有提供落款姓名和微信号的空位,被卢昭用加粗的黑色油性笔大手一挥直接把卢骄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都写上去了。   风筝实在太大了,阮越念到哪里,卢骄的手遮到哪里,却根本无济于事,还好阮越还算给他留点面子,没把落款念出来。   卢骄感觉自己脖颈到脸颊都热得发烫,急急忙忙地解释:“这是我妹买的,我妹写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阮越眼里有明晃晃的笑意,收回了视线,轻飘飘地来了句:“是吗?那太遗憾了。”   卢骄没反应过来。   遗憾?   遗憾什么啊!!!   这么有病的风筝肯定不是他的主意啊! 第34章   卢骄没来得及细问阮越口中的“遗憾”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越已经转移了话题,说:“风筝拿到了,我就和其他人说不用找了。”   他说着, 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戳着屏幕, 给别人发消息。   卢骄也给卢昭发消息, 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风筝, 免得她还在担心着急。   阮越搞定之后, 抬头正看到卢骄翻来覆去折腾那个风筝。一米大的风筝一个人的身形根本无从遮挡, 卢骄把风筝反个面抱在怀里,才勉勉强强让上面的红字没那么瞩目。   阮越还没说什么,卢骄就注意到他的视线,郁闷地说:“你想笑就笑吧!”   阮越确实很想笑, 却还是绷住嘴角, 语气的笑意也不明显。“走吧,我带你出去。”   卢骄抱着风筝跟上,突然没由来地想,阮越不喜形于色, 似乎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个破风筝要是看到的人是霍扬, 霍扬怕不是已经笑到在地上疯狂打滚了。   他心里还是感激阮越的, 跟着阮越离开这片桃花林的时候, 突然忍不住开口:“阮越,请你吃烧烤要不要?就当做……谢礼?”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那炉烧烤——都怪卢昭!好不容易烤完一波, 自己却一口都没吃上!   阮越顿了下, 却摇头, “不用了。”   这个回答似乎不出乎意料,他们本来就关系不好, 估计阮越跟着他过去,面对他们一家人要更尴尬。   但卢骄还是有些低落,心里默默地想着,哥弄的烧烤多好吃,没机会吃到的人抱憾终身!   阮越紧接着又补充:“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卢骄突然想起来,迟钝地反应过来:“哦对,你来度假村不是过来玩,是来工作的啊?”   刚才被他打断了的交流,明显就是在谈论正事。   只是卢骄还是有些不解,阮越一个高中生,怎么就已经要继承家业开始当总裁了吗?   阮越好像知道他所想一般,点头说:“对。顺便一说,这个度假村我参与了设计,谢谢你刚才夸它。”   卢骄:“???草!”   看他震撼得难以置信的表情,阮越心情大好,连嘴角弧度都明显上扬了几分。   卢骄看着阮越这模样,哪怕穿着正装,好像也能看出对方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青春的气息故意扮成熟的模样也藏不住。   明明应该生气,但是看阮越有些狡黠的表情,卢骄脑海里蹭地冒出一个念头。   阮越这样看着……有些可爱。   卢骄连忙收回视线,说:“你将来准备读设计吗?”   阮越说:“差不多吧,土建方向,具体学校和专业还没完全确定好。”   看他的情况,阮越压根不需要考虑心仪的学校专业考不上这件事,而是烦恼可供选择的选项太多,而他还没有做好决定。   卢骄撇嘴,说:“我都还没想过这些,你怎么这么快就在想这些?”   他散漫随意惯了,连这样重要的人生阶段,都比卷王要慢一步。   哦不,可能不止一步。   阮越认真回了一句:“不快了,下一个月就要开始365天倒计时。”   卢骄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阮越:“……”   卢骄笑嘻嘻地跃过这个话题,说:“所以你爸妈都是大老板,日理万机的那种,所以平时才顾不上你?”   “差不多吧。”   阮越好似没有很在意的模样,他之前对此就已经表现得习以为常了。卢骄现在看他,又觉得阮越如同一个真的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好像也不太需要父母的关照一般。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有个固执的念头,不管阮越需不需要,这都是不应该的。   但那是阮越自己的家事,可能他指手画脚也不会带来任何改变。   卢骄郁闷地想着,只能憋着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了一段时间,阮越已经带领他走出桃花林,沿着已经修好的道路,环湖走半圈,就会回到游客聚集的大草坪了。   后面的路卢骄也不会迷路了,但他没提,阮越也没开口,又默默地绕着湖畔走过去。   卢骄又对着湖面多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发到家庭群去。   预览相册的时候,一不留神又看到花团锦簇之中,唯一一张人像照。明明只是脑子一抽随手拍下的,但构图正合适,缩略图看着很好看。   卢骄谨慎地略过那张照片,把其他花花草草的风景照发了出去。   抬头看阮越,他又重新把眼镜戴上,好像不那么适应的样子,又把眼镜往上推了点,抬手去揉眼睛。   卢骄突然问:“你的信息素现在是不是可以自行控制了?”   他们走了一路,他一点味道都没有闻到,就好像……   之前曾经闻到的那股香甜的酒味,屡屡让他热血冲上头,都只是错觉一般。   阮越看起来模样清清冷冷,卢骄甚至一瞬间忍不住怀疑,也许闻过的,根本就不是阮越的信息素。   他这问题来得没头没尾,还不带一点铺垫或委婉,阮越吓了一跳,隔着眼镜都能看到他瞪大了眼睛。   阮越有些不自在,避开卢骄的视线,轻咳一声,说:“当、当然!”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而后又停顿住,把手垂下。   看不懂是紧张还是心虚,卢骄总想起阮越的“前科”,在这方面对他几乎没没有信任度。   “真的?你没有再贴两层阻隔贴吧?”   说话就说话,偏偏卢骄还脖子往后拧,歪着脑袋去瞄阮越的后颈。   阮越放下的手重新捂住自己的脖颈,直瞪他:“当然没有!”   卢骄撇嘴:“好吧,没有就没有。”   他都没碰阮越,只是看两眼就这么抗拒,搞得好像别人没有腺体一眼,看一眼又不会怎样。   卢骄心里默默吐槽,但自然是不敢把这种话说出来的。   “那……那伤口好了吗?”他挠了挠头,声音好像都不自觉地降低了一些,多少有点心虚的成分在里面。   不过阮越也不自然,连发间露出的耳尖都泛着红。   卢骄盯着湖面假装看风景,阮越就看着两人的脚尖回避,好像谁也没有发现对方的紧张。   “当然……也没有很严重。”阮越声音绷紧着回答。   卢骄还想说什么,阮越又接着说:“你自己过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卢骄一抬头,才发现半个湖就被他们绕完了,前面就是游客成群的大草坪。   怎么这么快!   他刚才感觉和卢昭走到腿酸,而此时却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这段路就这样聊两句就走完了?   太快了,他心里唐突冒出了不舍的情绪,又说不清是舍不得什么。   “好吧。那……那你去忙吧。”   说不清的情绪只能默默咽回去,只是语气里还有明显的失落。   如果心情能具象化,大概就能看到卢骄头顶本来该有兴奋得竖起来的耳朵,然后这会儿变成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了。   阮越正想开口,他的手机电话响起,他低头看了眼,和卢骄低声说了句:“回校见。”   说完他已经快步走到旁边,接通了电话。   卢骄只能隐约听到他说话的语速加快,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只好放下心里奇怪的杂念,回去找家人。   ***   卢骄把风筝塞还给卢昭,三令五申这个风筝收起来,最好是藏一辈子都别拿出来。   卢昭满口应答,只是看起来毫无可信度。   卢骄不知道如何把风筝骨架拆解收起来,刚才就是抱着这个如此瞩目的大风筝横穿草坪。到卢昭手里,她三下五除二,轻松拆完骨架,终于成功把这个丢人的风筝折叠好放回收纳袋里。   她还忍不住问:“哥,你找了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帮忙找的吗?”   卢骄吃着烧烤,含糊地应声点头。   卢昭凑过来,小声地问:“那有没有漂亮小O看了之后,很感兴趣,于是加了你微信号呢?”   卢骄满脸黑线推开她:“没有没有。”   卢昭锲而不舍:“你看看微信消息嘛,万一有呢!”不等卢骄回她,她还自言自语起来,“那家店其实是有定制风筝的业务诶,下次可以试试把你的脸也印上去,不愁找不到对象。”   卢骄:“……?”   瞳孔地震,惊恐地拉着小凳子往后挪了半米,远离脑子里全是可怕念头的卢昭。   不过他还真的看了下自己的手机,没有新消息,阮越说不定电话都没打完,还是不打扰他了。   没有风筝能放,卢昭过一会儿又找到了新鲜事,拉着卢骄要去玩飞盘。   卢骄疑惑地问:“你哪来的飞盘?”   妹妹大大方方地说:“没有啊,去找别人一起玩不就有了。”   卢骄直喊六,还是拗不过她,吃完烧烤就跟着她去草坪上逛。   草坪上不少游客都搭了帐篷,有人和他们一样是订了房间的,也有的就是来露营的,准备晚上睡在大草坪这边。   玩飞盘的人也不说,一伙一伙地聚集成一圈。这项活动需要参与的人多一点才好玩,卢昭一点也不担心蹭不到,兴致勃勃地到处张望,很快就让她锁定了目标。   她拉着卢骄直接凑到一堆帐篷前面的人群,那群人三三两两站着,卢昭眼尖看到了有人手里拿着飞盘。   她凑上前直接就问:“你们是不是准备玩飞盘吗?缺不缺人,要不要一起?”   他们好像在分队,为首一个年轻男人立刻扭头笑着说:“好啊!你们几人一起算上。”   卢昭乐滋滋地伸出两根手指,“我们两人,我和我哥!”   卢骄站在人群外游神,被卢昭拉住手臂直接拽了进来。   这伙人像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看起来和他们年龄差距也不大,不过见卢昭如此自来熟,分队的青年还忍不住问了句:“妹子,你多大了?”   卢昭眨巴着眼睛:“初三。”   青年:“啊哈哈哈——好的好的,小学妹,我加上你和你哥哥,分一下队伍。”   还以为是长得年轻的妹子,没想到人家是真的年轻,打扰了!   因为分化成alpha的关系,卢昭初中这两年个头窜得飞快,已经快要一米七的个子,站到成年人当中也很瞩目,只要不穿着校服,看起来也是个青春靓丽的少女。   显然,对方差点可能就要问微信号了,听到初三才止步。   卢骄拉住卢昭,低声说:“我怎么感觉他们很像在联谊之类?”   卢昭还没回,卢骄就听到了旁边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还……还格外耳熟。   他一扭过头,便看到苏荷惊喜地朝他挥手:“卢骄!这么巧!”   卢骄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早该想到!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第35章   卢骄非常后悔, 他怎么一点该有的警惕之心都没有。在商场里见到苏荷在逛帐篷的时候,在度假村遇到阮越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并不是对他而言的巧合, 而是主角出行,就注定了一定会巧合碰上。   他只是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又误入了!   苏荷旁边果然站着宋老师, 对方看到卢骄也面露讶异的神色, 但似乎没有认出他来。毕竟之前也不过一面之缘, 学校里来来回回学生那么多, 卢骄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点。   热情给他们组队的青年哇了一声:“原来你和之珩的学生认识啊?我刚把你们分成不同的两个组, 要不……”   卢骄快速说:“就这样吧!”   卢昭抱住卢骄的手臂,贴到他的耳边小声问:“这谁呀?你同学?”   她搞得和地下工作者交头一样,卢骄也下意识压低声音回答:“对。”   更具体的还没介绍,因为片刻的说话间, 苏荷和宋老师已经走近了过来。   苏荷本来惊喜地和卢骄打招呼——他这人看起来忘性好像确实很大, 五一前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经忘个精光,完全不记得那时候的尴尬处境了一样。   只是那笑容,在看到卢昭的动作时,不自觉地消失了。   “宋老师, 这是卢骄, 是我的同班同学, 这位……”苏荷的视线落到卢昭身上后, 迟疑地停顿住,询问地看向卢骄, 好像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说错话一样。   卢骄并不知道苏荷在想什么, 直截了当地说:“我妹, 卢昭。”   “哦!我还以为……”   卢骄不明所以:“以为什么?”   “不、不,没有。”苏荷摇头, 笑得有些羞涩,说,“你们是家里人出来玩吗?我跟着宋老师和他的朋友一起来郊游的,没想到会这么巧。”   宋老师插了一句:“在学校外面就不要喊我老师了,我也只不过大你们没几岁,叫我哥就行了。”   苏荷小声应:“好……好的,之珩哥哥。”   要不是这时候两人还站在他面前,卢骄简直要控制不住露出一个“我没见过世面”的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他视线瞥到宋老师——或者说宋之珩,男人的手不经意地搭在苏荷的肩膀上,他依然戴着金丝眼镜,即便换上简便的运动服,看起来也气场强大不容小觑。   他的表情太正直了,以至于接触的动作都好像是毫无暧昧的行为一样。   只是,宋之珩和苏荷柔声细语说话的同时,还在苏荷没有发现的时候,朝卢骄投了一个视线。   那是志在必得的警告视线。   像猎人有天生的敏锐感,发现有可能觊觎自己那天真的猎物的存在,势必一一扼杀在襁褓里。   卢骄往后退半步移开视线,再看宋老师,好像刚才那眼神也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   分组的青年适时挤了进来,分给他们红色或蓝色的腕带,说:“来吧!我们人齐了,大家过来,认认各自的队友,有一些新朋友也熟悉一下!”   十来个年轻人聚集过去,卢昭一边绑上蓝色的腕带,一边小声和卢骄嘀咕:“那是你同学和老师啊?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卢骄心想,不觉得怪就有鬼了。   卢昭吐槽着,但也没多想,组局的青年喊她自己介绍,她立刻大大方方地跑上去了。   草坪很大,又没有明确的界限划分,他们用两个帐篷作为双方的“大本营”。飞盘的规则简单,同队进行飞盘传递,只要把飞盘投进对方的大本营就算得分;而传递期间如果飞盘落下或被截胡,就交换由另一队传飞盘。   甚至规则都不太重要,眼看着场上不少青年在眉来眼去,卢骄更加确信——他和卢昭误入别人的联谊局了。   这其中眉来眼去的甚至还包括苏荷和宋之珩,卢骄往他们的方向一瞄,就看到苏荷在帮宋之珩绑腕带。   那腕带单手绑上轻而易举,哪里需要别人帮忙?   卢骄心里默默吐槽着,宋老师的眼神仿佛雷达,朝他的方向隐晦地投了过来。   他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   卢骄直接望天,假装看不到。   拜托,正牌攻别对着他一个路人甲发癫行不行,他是有在脑门上写着他喜欢苏荷吗?这个行为真的很怪诶,路人表示真的摸不着头脑。   卢骄觉得,哪怕他曾经对苏荷还有一点心动的感觉,都会因为他身边烦不胜烦的正牌攻而泯灭得一干二净。   很快所有人都休整完毕,组局的青年充当裁判,让红蓝两队猜拳决定先手,然后就开始传飞盘。   今天天色很好,又没有强烈的日光,山腰处一直有风,跑动起来也不容易流汗。这个户外活动强度温和许多,而且不允许又肢体摩擦,两边来来回回几轮,也不算累。   不过随着两边连续上分,气氛倒是一点点地紧张起来,本来有些人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也逐渐认真了起来。   三分球都没难倒卢骄,扔个飞盘区区不在话下。   过了几局,不管是对手还是队友,都能看出卢骄的能力来了。   中间有次交换盘权,裁判正好站在卢骄旁边,那青年看着卢骄就开始唉声叹气。   “我们坐办公室的社畜,真的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卢骄笑着回:“哥,年龄不是问题,多锻炼就是了。”   年龄确实不是问题,这群人里和卢骄同样年纪的苏荷,此时已经累得喘不过气,脸颊红扑扑一片,汗水都把他的发梢浸湿。   虽说这项运动对体能要求不高,但来回跑着,缺乏锻炼的人消耗也明显了许多。   宋老师给他递毛巾递水,两个人凑近了低声不知道在说什么。裁判小声地和卢骄八卦:“你同学成年了吗?”   卢骄顿了下,摇头:“不知道。”班里有的人像他和阮越读书晚,就成年了,也有的人像霍扬,要过了今年暑假才满十八。   他还真不知道苏荷成年了没有。   那青年低声八卦:“我还从没见过我这兄弟对谁这么上心呢,”他啧嘴,“没想到栽到了个小朋友身上。”   卢骄沉默没吭声,对方以为他没开窍似的,还挤眉弄眼地用手肘去撞他。“小兄弟,你有喜欢的人没?”   卢骄无奈地看对方一眼。“哥,其他人等着你吹哨呢。”   年轻人摇头晃脑,就当他还情窦未开,不再开玩笑问了,赶紧开新的一局,并且提醒:“进入赛点了哦!蓝队目前领先一分,再拿一分蓝队就胜利了。”   这场上看起来最没有情窦初开的应该是卢昭才对。   每逢红队传飞盘的时候,卢昭总是第一时间盯紧苏荷。   宋老师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文质彬彬的心理医生,但作为正牌攻,体能不出意料地相当不错,红队几次得分都是他出手。   然而,为了照顾一起玩的苏荷的体验感,他经常把飞盘扔给苏荷,让苏荷也参与进游戏里来。   而卢昭没两局就已经发现苏荷的体力不行,总是盯着苏荷,宋之珩一给苏荷扔飞盘,她就飞快冲上去截胡。   苏荷跑不快跳不高,反应好像都比别人慢一截,卢昭成功截胡了好几次,就像盯上自己的“送分机器”,就围着苏荷跑了。   新一局红队传盘,宋之珩明明已经快跑到蓝队的门口,却还往后传给苏荷,卢昭看准时机扑上去,苏荷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伸手,卢昭侧冲到两个人中间,一把就直接把飞盘抓在手里。   哨声吹响,“盘权交换!蓝队传盘!”   系着蓝腕带的队友吹口哨喝彩,高声呼唤着,已然看到胜利的曙光。   卢昭冲刺得快,在草坪上滑了下,才生生刹住。   她扭动脑袋锁定传盘目标,高高扎起的双马尾随着晃动。   却没想到,这时候苏荷突然开口:“宋老师,我不舒服,不想玩了。”   他本来声音不大,只是场上正好很安静,大家都聚在这里,都听得清楚,纷纷扭头去看他。   苏荷脸颊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抿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宋之珩,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一样。   宋之珩快步走了上来,站到苏荷身边,却不是安慰他,而是看向卢昭,推了推眼镜,语气好似平静地说:“你为什么要针对他?”   苏荷也跟着委屈地开口:“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如果有,我和你道歉……”   卢骄本来站在靠近红队帐篷那边的位置,他在那个位置得了不少分,看到所有人都停下来没动静,才跑过去,才一靠近,就听到了这番炸裂的对话。   卢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没有听懂这些话,迷茫地回答:“我哪有针对他?我都不认识他好吧!”   卢骄凑了过来,苏荷正好看了他一眼,才好像忍着泪水,低声说:“你还故意撞我,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卢昭本来不明所以,语气还很平静,听到这火气都冒出来了。   “我哪有故意撞你!我根本没碰到你,裁判也没判我犯规,不要污蔑我好不好?”   她气势汹汹,反观苏荷咬着下唇,睁大眼睛看她,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担任裁判的青年已经挤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大家玩玩游戏而已,不要吵架,和气生财哈!”   卢昭眼疾手快,连说话速度都是和她哥斗出来的,立刻抢先说:“我只是截了他的飞盘,他自己不想玩了就说我针对他。真是莫名其妙,输不起就不要玩好吗?”   苏荷一直没开口,宋之珩反而忍不住了。“你一直盯着苏荷截盘,不是针对他是什么?”   其他人围一圈过来,都在劝和,只是气氛难免已经火药味浓起来了。   卢昭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立刻回嘴:“因为他最弱啊!不盯着他盯谁?”   她的回答实在过于理所当然,本来氛围一触即发,这话说出口,旁边的人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宋之珩盯着她说:“苏荷只是个omega,你好意思这样欺负他吗?”   卢骄在旁边忍不住开口:“我妹才初三,甚至还没苏荷高,这算什么欺负?宋老师,你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一个都不满十五岁的初中生,我更想问你好意思吗?”   苏荷瞪大了眼睛看着卢骄,好像不敢相信,他选择维护的对象不是自己一样。   卢骄忽略了他的注视,毫不避让地盯着宋之珩。   开什么玩笑,他不维护自己的妹妹维护谁?更何况,到底谁更有问题,在旁人眼里都一目了然了。 第36章   果不其然, 担任裁判的青年尴尬地轻咳两声,劝和地说了两句:“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就是玩游戏而已。不舒服了, 我们就休息换个人,好不好?”他这话是对着苏荷说的, 然后又看向卢昭, “小学妹也消消气, 有没有犯规我说了算, 大家听我的, 都别吵了。”   卢昭点了点头,她跑到卢骄身边,看起来也没那么气愤了。   平日里兄妹俩吵吵闹闹,关键时候, 她还是知道年长自己一些的哥哥是可靠的。   本来对卢昭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她撇撇嘴说:“反正我是什么都没有做的,不要污蔑我就好了。”   组局的青年连忙说:“没什么大事,我们休息下再继续吧,大家先散了散了!”   因为他们这边发生了纠纷, 也有其他陌生人凑过来看, 人也慢慢越围越多。   这会儿才陆陆续续有些人看着没意思离开, 但也有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围着, 甚至冲着卢昭喊:“妹子,别怂啊!你又没做错什么!”   卢昭没搭理, 她拽了拽卢骄的袖子, 扁了扁嘴, 正想说话:“卢骄,我们要不……”   “卢骄, 你为什么这样针对宋老师?是因为我,你把气撒到他身上的吗?”   卢骄知道卢昭要说什么,她受不得委屈,肯定是不想继续玩下去了。   可还没等她说完,苏荷的声音横插进来,本来对峙的时候两边人站得远,此时苏荷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卢昭瞪大了眼睛,没明白地扭头看卢骄。   卢骄……卢骄相当无语,他一时语塞,还没能组织语言,苏荷好像认定了自己的道理,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难得偶遇上,就不能和和气气一起玩游戏吗?你总是这样,我和谁做朋友,你就和谁过不去……”   苏荷很苦恼,他已经很多次想和卢骄说这件事了。他只是把卢骄当朋友,同样的,其他人也是他的朋友,为什么就是不能友好相处呢?   “等、等一下!”眼看苏荷越说越离谱,卢骄连忙开口制止,“我没有针对谁,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联手欺负一个比你们都小的人,怎么好意思怪我?”   苏荷却认定了自己的道理,好像说多了自己的委屈也确实是卢昭造成的一样。“可她就是针对我啊,而且她是alpha,为什么不能让着我?”   旁边还有一些围观的人,卢昭还没说话,就有路人直接开口:“让来让去就别比赛了,不如过家家吧!”   其他人跟着笑起来,又有人接着说:“那妹妹玩得挺好的,不是针对你,我刚围观了大半场,换我也堵你。”   “对啊,玻璃心就别玩飞盘了。”   好几个人都忍不住,陆陆续续地起哄开口。   苏荷本来就委屈至极,一看根本没有人站在他这边,明明以往在学校里,多数人都会让着他,为什么现在就不行?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只能委屈地跑回帐篷休息了。   宋之珩就站在不远处,直直地盯着,看着苏荷一个人跑过去找卢骄,又讨不到好处,又难过地独自跑回来。   他全程没有插手,一直到苏荷跑回帐篷里,才跟着进去安慰他。   卢骄注意到他的行为,心里觉得古怪,可又说不清是什么古怪。   卢昭拉了他一把,说:“真没劲,我们还是走吧。”   看起来闹这一出,其他人估计休息之后也不会继续玩飞盘了。   他们俩去和分队当裁判的青年说一声,就借口说太阳要落山,他们不玩了。   青年也没挽留,只对卢骄说:“行吧,那我们加个微信吧小兄弟。”   卢骄警惕地看他:“我妹初三,我高二,哥你几岁?”   “误会误会!”青年连忙说,“就是想着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玩户外活动,介意就算了,我没别的意思!”   卢骄摸了摸鼻子,放下戒备,还是加了对方的微信,才和卢昭一块回去。   他们俩玩飞盘也有一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父母都已经换了新的炭在弄新一波烧烤了。   两人火速把不愉快的事情抛到脑后,开始愉快地吃烧烤。   天色逐渐变暗,坐在草坪上看,天边有隐约的晚霞,颜色瑰丽如同铺展的水彩画。   有不少游客是搭了帐篷还准备睡袋,晚上准备直接露营,所以黄昏时客流量非但没有减少,看样子还更多了。   卢昭啃着鸡翅尖,和卢骄低声抱怨,“刚才那两个人真的有病,你同学有毛病就算了,怎么你们学校老师也这样?”   卢骄感觉一中好像都被抹黑了,连忙说:“那个宋老师是学校新来的心理老师,我都不认识他。”   卢昭把放在他那边的垃圾袋拽过来吐骨头,扔了竹签又扭头和母亲说:“妈,我还想吃鸡翅尖!”   卢家夫妻俩分工合作,母亲在给生食材串上竹签,父亲坐在炭炉前翻烤。   母亲笑眯眯地说:“还有的,给你们再多烤几根。”   卢昭心满意足,还去父亲那边拿了两根牛肉丸,随手递了一根给卢骄,才接着和他说:“那你同学为啥后面还跑来说你针对老师,我还在想,老哥你平时在学校这么野,还敢和老师叫板啊?”   卢骄咬着牛肉丸,含糊地说:“他又不给我们上课,也不会扣我平时分。”   卢昭瞥了他一眼,说:“说来说去,还是你那个同学最莫名其妙,我真是第一次见有人玩不起直接污蔑人的,还仗着自己是omega,刚我们这边有个omega妹子可都比他积极多了——等等!”   卢昭猛地扭头看卢骄,问:“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   她刚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名字,但是因为当时还在吵架的氛围,她都没顾上仔细听,好像……好像有点耳熟?   卢骄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十有八九卢昭是想到了,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   果不其然,听到苏荷的名字,卢昭火速瞪大了眼睛。   她自然记得这个名字,毕竟昨天晚上翻了一圈一中的匿名墙,她看来看去关于她哥的爱恨情仇,出场频率最高的就是这个名字了。   本来两个人压低声音瞒着父母说悄悄话,眼下卢昭直接忍不住震声:“原来是他!你是不是眼瞎啊!”   卢骄捂住脸,用脚趾头都猜到卢昭会说什么话了。   卢昭音量恢复,还是忍不住说:“你喜欢他什么啊?原来你就是喜欢这种茶里茶气的小O啊?你们男人的眼光真恐怖!”   怎么还地图炮起来了?   卢骄尝试辩解:“他以前没有这样的,那时候秋游,他落单还崴到脚,我看他可怜扶了他一路……”现在回想,好像已经恍若隔世,卢骄闷闷地说,“反正我当时觉得他挺好的。”   卢昭可一点都get不到卢骄这感时抚事的愁绪,只会接话说:“现在呢?”   卢骄托着下巴看着草坪,连手里的牛肉丸都忘记吃。   现在?   现在就好像,跳回旁观者的身份看,他看不懂苏荷到底喜欢谁,也许谁都喜欢,只是不喜欢他,却偏偏要他依然维护他、关心他,就好像真的如他所说,苏荷真的把所有人当朋友一样。   卢昭边吃牛肉丸边含糊地说:“反正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好的,他成绩好吗?”   这话题转进太突然,卢骄愣了愣,才回答:“……和我差不多。”   卢昭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懂了,你是觉得和他更有学渣的共同语言是吧!”   卢骄:“……”骂骂咧咧又骂不出完整的话来。   卢骄郁闷地说:“反正我现在不喜欢他了。而且也不止我一个人喜欢他。”   卢昭点头:“确实,在匿名墙上就看到好多人暗恋他,尤其是那个老是和你成双成对上墙的情敌。”   卢骄:“……这个词好像不是这样用。”   卢昭一副完全不顾卢骄死活的模样,完全不管,最后一锤定音:“总之,证明一中眼瞎的人真多!真替你们学校担忧啊。”   卢骄:“……你可真行,一中附初的年级第一。”   反正他现在不眼瞎了,至于别人?   卢骄默默地想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一个人的脸。   于是他不自觉地补上一句:“没错,真的眼瞎啊。”   卢昭正好跑去拿新烤好的鸡翅尖,没有听到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晚上回房间后,卢骄才想起来没有发朋友圈。翻了下自己拍的照片,选了九张不同角度的照片,拍了桃花林、大草坪,也拍了烧烤,直接哐哐哐往朋友圈发布出去。   他的微信好友很多,假期的晚上多数同龄人都能玩手机,不一会儿就跳出不少评论和点赞来。卢骄没看,先刷刷其他人都去哪里玩了。   没想到往下一翻,十分钟前阮越居然也都发了朋友圈。   太稀罕了,他好像从来没有看过阮越发朋友圈,所以才会加了阮越那么久,没备注也没思考过这是谁的问题。   阮越发的是风景照,缩略图能看到一片粉白,点开才发现大概是用无人机拍摄的桃花林。明明和他拍摄同样的景点,出片质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卢骄点了个赞,然后顺着头像点开,直接发消息过去。   “你有这么好看的图片,怎么不发我几张?”   卢哥就是这么自来熟,至于为什么要发给他——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分享啊,多简单的道理!   阮越可能一时间还没回他,他又翻回去,刷新了下朋友圈,看到几条熟人的评论。   卢昭:怎么不把风筝照也放上去?   霍扬:你和班长一起出去玩了?怎么看起来景色这么像?   卢骄先是直接回了卢昭一个白眼,然后点开和霍扬的聊天窗口。   “你不是说没加阮越微信吗?”   霍扬:“……”   霍扬:“装傻.jpg”   霍扬:“所以你们真的一起去玩啊!”   卢骄解释了下只是碰巧遇上,具体的细节就没有和霍扬说了。   他退出窗口,正好看到阮越给他发消息,未读信息数量足足有十条。   卢骄火速点开,正好看到一排照片刷刷刷从对传过来,最后是阮越给他的信息。   ——“就这些,没了。”   卢骄先点开图,无人机俯拍的角度能看到桃花林全景,一整片的颜色铺展开更好看。他顺着存图,一直翻到底,才回阮越一句:“谢了。”   阮越的回答也很简短:“不用谢。”   卢骄趴在床上拿着手机乱滚,转了半圈仰面朝上,举着手机看着毫无营养的对话窗口发呆。   想了很久,一个念头冒出来,卢骄的消息发了过去:“送你一张照,作为回馈。”   相册里那张无论发家庭群还是发朋友圈都被刻意略过的照片被卢骄放大打开。阮越个高挺拔相貌好,哪怕是抓拍也不出丑,甚至卢骄觉得,半空飞舞的桃花衬得他更好看,这张照比他精心拍的其他照片都好看多了。   压箱底也太可惜了。   于是他发送了过去。   并补充:“白天抓拍到的。”   阮越肯定是看到了,窗口一直显示输入中,但是半天没有弹出新消息来。   卢骄又把照片点开,欣赏了一番自己巧夺天工的技术。   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虽然没有经过当事人同意偷拍的,但拍得这么好看,阮越该不会生气吧?   虽然这张照片阮越并没有看向镜头,罕见地表情放空,发呆一样地视线落到镜头以外的地方。   但因为这样,他的五官显得柔和了几分,不见往常挂脸上的疏离冷淡,没那么强烈的距离感。   卢骄拿不准阮越是不是不高兴,只好假装无事发生,直接切下一个话题。   “我今天白天见到苏荷了,你有看到他吗?” 第37章   阮越独自呆在房间里, 阳台外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游客的喧哗声,但门一关上,屋里显得尤为安静, 一点噪音都没有。   卢骄肯定是不习惯这样过分安静的环境,他在另一个房间和阮越聊天, 都拿手机播放歌曲当BGM。   但这对阮越来说, 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卢骄也不会知道, 阮越正坐在房间的书桌前, 书桌上的电脑停留在设计图纸修改的界面, 键盘上放着好些画一半的草稿纸,可见阮越此时正事才做一半。   而此时此刻,阮越完全把其余的东西抛到脑后,他拿着手机, 好像眼里除了手机屏幕, 装不下其余东西了。   手机屏幕反复点开那张照片又被他紧张地关掉,弹出输入法的输入窗口悬浮着浮标,却一个字都没有输入进去。   阮越觉得自己在面对比他认知的一切都要棘手的对手,好像以往掌握的经验都没有办法提供给他任何帮助。   他不明白卢骄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拍他?为什么发给他?到底是无心之举, 还是别有深意?他想要得到什么回复?   阮越根本无法去细看那张照片, 只要联想到拍下自己的人是谁, 就好像能透过镜头看到卢骄当时的模样。   他忍不住用手背捂住自己的耳朵和脖颈, 企图让自己的体温降下来一些。   卢骄什么时候拍的,他完全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当时自己正在被注视。   一想到这里, 阮越就感觉头顶要冒烟了一样。   总之, 说一声谢谢一定不会出错吧?   阮越迟疑地打字,正当他慢吞吞选词的时候, 卢骄的新消息跳出了出来。   “我今天白天见到苏荷了,你有看到他吗?”   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好像一把冷水从头顶直泼下来,不理智的热度在一瞬间彻底烟消云散。   阮越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卢骄都说了是抓拍的,以他的脑子,总不会是有带着什么试探的深意。   这个人惯会打直球,阮越就从没见过卢骄委婉地向苏荷示好,都是直白得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模样。   ……而且,就算是示好,也不可能对着他。   他一时间兴致恹恹,直接回复卢骄问的话,没有再去深思,更没有去多想卢骄为什么要和他提起苏荷。   ***   卢骄自然不可能知道阮越此时都在想什么,隔着手机屏幕看,也只会发现阮越严谨的习惯让他聊天时每一句话都要加上标点符号,更是难以分辨他的情绪变化。   阮越:“没有见到。”   卢骄:“他也来郊游了,而且是和我们学校新来的心理老师一起出来玩的,两个人看起来很暧昧!”   虽然现在出场的正牌攻自己都已经见过了一圈,但是卢骄想了下,发现他们彼此之间好像根本没有正式碰面,也没有出现什么令人期待的修罗场。   而且阮越和那个宋老师,第一次有机会正式碰面被他“截胡”了,两个人到现在估计还不认识。   卢骄说不清自己的心态,他只是想让阮越知道,他不止一个竞争对手,苏荷还和其他人也暧昧不清。   阮越刚半天都不回他,这会儿倒是信息发得很快。   “我们学校的老师?你别乱说,不可能的。”   哪怕看不到阮越的表情,都能猜出他此时有多笃定。   卢骄撇嘴,心想心可真大。又转念一想,可能就是因为心够大,这个设定里苏荷才能有这么庞大的后宫吧。   怎么想都觉得阮越不会是这么能屈能伸的人,明明自己和苏荷多说两句话他就异常不满,怎么这会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卢骄决定再加一把火。   卢骄:“你还在度假村吗?”   阮越:“你问这个干嘛?”   卢骄:“他们估计在草坪那边露营,带你去看看他们俩今晚是不是睡同个帐篷你就知道了。”   这剂猛药属于脑子没点洞都很难想出来的主意,果不其然,阮越都忍不住连发了一串问号过来,亲切地问候卢骄一声“你没事吧”。   卢骄能有什么事?他只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大男孩罢了~   阮越无语地回他:“我已经回去了。”   想来卷王在什么赛道都是卷王,卢骄估计阮越工作也是日理万机的那种类型,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别的什么安排要去做了。   他不免失望,一想又很合乎情理,只好回了句:“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阮越回了个没有任何信息量的“嗯”,之后对话就终止了。   卢骄退出微信,拉了霍扬继续去上昨天半夜未上完的分,争取假期内把这个赛季的段位奖励全肝下来。   打了几局就看到微信又弹出阮越的消息,他给霍扬说一声休息下,切换了回去。   隔了两个小时,阮越好像还没从上个话题走出来一样。   “你不会自己去看苏荷的帐篷吧?”   卢骄突然意识到,阮越应该不是个适合开玩笑的对象,他随口说了不靠谱的话,阮越居然会当真,而且看起来仿佛深思熟虑了两个小时还放心不过的样子。   他回了阮越:“当然没有。你都不在我去看什么,给你开个直播吗?”   阮越:“……你好无聊。”   这会应该能看出他在开玩笑了吧?   卢骄不放心地想。他才懒得去关心苏荷和那个宋老师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还不是替阮越关心的?   ——奇怪,他为什么要替阮越在意啊?   卢骄甩了甩脑袋,把奇怪的问题抛到脑后,重新打开游戏继续自己的上分大业了。   ***   五一假期过得飞快,出游打游戏补作业,五天的时间如何看都经不起消耗,转眼就又要回校了。   平时姑且踩点到学校的不积极分子,假期后回校的第一天更是如此。   卢骄一如往常争分夺秒地冲进校门锁好单车,再冲上教学楼,已经会条件反射地选择去办公室,而不是直接冲进教室了。   这个点每个班都在准备早读,还在走廊逗留的学生都急急忙忙地跑回各自班级,卢骄也认准了目的地冲刺过去。   早读时间办公室的老师都在外面巡逻或已经去第一节课的班级“坐镇”,办公室门半掩着。来办公室享受VIP专属待遇已经一个多星期,卢骄招呼都不打,直接推门而入。   反正这个时候,办公室里除了早早到学校的阮越以外,也不会有其他人,尤其是老师。   ……按理来说。   卢骄推开办公室门,跨进去的脚步却在第一步生生停住。   阮越确实在办公室里,他和以往一样,坐在班主任的办公座位,从办公室门口的位置望进去,桌上的东西被挡板遮掩看不清,但估计阮越又是抱着班里没人见过的辅导书来刷题。   这些都不是重点。   卢骄的视线掠过阮越,落到了他旁边的座位的人。   听到他进门的声响,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都抬头看他,阮越蹙眉,没开口都能分辨出他的情绪——很明显,他嫌卢骄太吵了。   另一个人不一样,立刻露出笑容,朝他招手,“卢骄,早上好!”   ……好像假期的时候发生的纷争都不存在了一样。   卢骄按住太阳穴,站在办公室门口平复了几秒。   他也觉得吵,一推开办公室的门,毫无心理准备大脑里就突然涌现一堆声音,实在让他缓不过劲来。   评论区又在吵架了,前一半的核心内容不出意料,都是大片吐槽他和卢昭的。也不知道小说文本到底是如何呈现的,反正在评论区的读者眼中,苏荷当然是没有错的,罪大恶极的是他妹,人家玩游戏就是为了开心,一心想要争胜负的人才有问题。   甚至因为连路人都在阴阳怪气苏荷的原因,评论区都在阴阳怪气骂作者写的什么脑残剧情。   卢骄一点也不同情,他很幸灾乐祸,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被骂。   后面一部分的内容就精彩多了。   “苏荷被围攻的时候宋老师为什么也不站出来说话?只会马后炮地安慰苏荷吗?”   “我知道,宋老师很心机的,等苏荷最委屈的时候再来安慰他,苏荷才会更依赖他。”   “被楼上说得有点下头了。”   “苏荷老婆好笨,吵架都吵不过路人,被套路很正常的。就喜欢看心机攻套路算计笨蛋老婆ww”   “还好啦!宋老师都没趁机下手,盖棉被纯聊天算什么,可恶!”   卢骄:恍然大悟。   谢谢评论区解答了他的未解之谜!   只是连喜欢的人都算计,这还能算是喜欢吗?   卢骄不明白,只能归为可能他和宋之珩的思想观念不太一样。   阮越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站在门口当门神吗?”   卢骄回过神来,连忙走进办公室,把门关上。   只是他一进办公室,走没两步,脑子里又涌出新的声音来。   “戚临遥是顶替的假少爷,被赶出家门,那苏荷该不会是那个真少爷吧??”   “楼上仔细看文,戚家夫人是生了死胎,所以找个弃婴替代,哪来的真少爷。”   “这是要开启豪门恩怨情仇的副本吗?”   “701再次靠卖惨上分,我真的会笑死,感觉说不定他被赶出家门正好能回来找自己的竹马哥哥很开心呢!”   “戚家就他一个独生子,就算是假的起码养了十七年,就这么赶出去不合理啊,那么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被赶出来只是戚临遥对苏荷的说辞,我感觉夸张卖惨的成分居多,事实上应该不至于这样……”   看来作者五一相当勤劳,更了不止一章,卢骄听到评论的数量都比以往要多得多,传达的信息也更多了。   卢骄忍不住多看了阮越一眼。   戚临遥是“假少爷”,但估计最后依然是他继承家业;阮越家里显然经济条件也很优渥;而宋之珩也传达过和戚家相熟的信息,估计也是家世显赫。   看来成为正牌攻还得背靠豪门世家,一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虽然第四个正牌攻还没有出场,但卢骄感觉自己已经初步掌握了筛选的方式了。   他今天难得如此安静,阮越看起来却还是不太高兴的模样,提醒他:“快点把作业拿出来,开始做了。”   卢骄应声,习惯性地走到最近常用的那张靠窗的办公桌,放下自己的书包。   但他终于意识到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猛地扭头看向苏荷。   “苏荷,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苏荷在清空的办公桌上摆上水壶、笔袋、草稿本练习卷,以及好几本课本,一切都摆得精心细致,仿佛准备在这里安家了一样。   他看了卢骄一眼,乖巧地应答:“我主动和老师说的,我也没做完作业,所以早读课也过来补作业。”   “???”   卢骄瞪大了眼睛,满头问号。   有没有搞错,怎么还有人主动要求坐牢的啊? 第38章   翻开进度可怜的语文作业, 卢骄脑子里好像还是不怎么转得过来,频频扭头去看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   他搞不懂苏荷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在看到对方出现在这里时, 心情落下一大截。   本来文言文作业就很难写,这会卢骄盯着练习卷上的之乎者也, 都忍不住惊叹——他居然在每个字都认识的前提下, 能做到每一句话都看不懂!   他已经在这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一周了, 起因还是上两周在办公室里闻到阮越的信息素那尴尬的事情, 之后阮越的信息素得以阻隔, 但他就一直呆在这个与阮越相隔甚远的位子没挪窝。   现在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有多远,尤其是中间多了个遮挡视线的苏荷。   苏荷坐的就是他最初的位置,和阮越的座位仅仅一块隔板相离,近得背着他拉小手都绰绰有余。   卢骄当然知道这事不会发生, 不仅阮越在认真学习, 苏荷好像真的是不带其他心思地来加入他们,也在一心做自己的作业。   卢骄转着笔,好像有点苦中作乐地想,现在办公室里这副画面, 直接拍下来不就是主角受和正牌攻亲密无间地一起学习, 而他这个炮灰路人甲也很符合身份, 坐在距离他们俩最遥远的角落。   很合理, 但也很让人不爽。   卢骄说不清自己在不爽什么,直到安静的办公室里传来苏荷的声音。   “阮越, 这道题我不会, 你能帮我看看吗?”   卢骄恍然大悟。   这本来是他一个人的专属答疑时间, 苏荷不仅横插一脚,还近水楼台抢了最近的座位, 更别提他们俩的关系——那还有他能问阮越问题的机会吗!   平时也没看出苏荷有多好学,明明和他一样经常不做作业,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这么积极了?   卢骄一下子坐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语文作业,直接拿起卷子就起身走过去。   他从后面绕了一圈,苏荷坐在阮越左手边的座位,卢骄就拉了另外一把椅子,摆到阮越右手边的过道上。   “先把受力分析画一下,物体做匀速直线运动,你这里受力不均匀——”   阮越手里拿着苏荷的练习册,另一只手握着铅笔在那道物理题的图上画示范,听到声响生生顿住,扭过头仰起脖子,有些不解地看卢骄。   “干嘛?”   卢骄摆好椅子,径直坐下,理直气壮地开口:“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苏荷瞪大了眼睛看他,好像惊讶于卢骄会来找阮越提问,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小声说:“你别胡闹。”   卢骄是一点都听不懂苏荷的意思,他真的看不懂文言文,所以振振有词地说:“我真的有疑问。”   阮越抿了抿嘴唇,说:“先来后到,你等下。”   看起来像是格外有原则的人。   但卢骄怎么都感觉,如果是自己问他问题,苏荷中间插入,阮越肯定会给苏荷优先答疑。   虽然阮越语气平静话不多,但卢骄也听出了他不太高兴的样子——很正常,换成是他和暗恋的人独处得正开心,突然有个人横插一脚,他一定会比阮越更不爽的。   但他自顾自行事心情大好,甚至还厚着脸皮说:“大家写的作业是一样的,你拿过来点,我也一起听,说不定这道题我也不会。”   苏荷已经认定卢骄是来故意捣乱的,蹙眉看着他,一副想要指责的模样。   然而,阮越却没有说反驳的话,苏荷的练习册已经被他放到中间,说:“那我继续。”   苏荷终于忍不住:“卢骄,你又在闹哪一出?”   卢骄已经把椅子蹭过去,脑袋也凑上前,苏荷的字写得方方正正和小学生一样,阮越用铅笔画的思路在练习册上很显眼。   他相当无辜地看了苏荷一眼,回答他:“这道题我也不会,听听怎么了?”   苏荷皱着眉:“你就是故意……”   “我故意什么,故意不会做吗?”   “你!”   “不想听的出去。”   阮越冷冷地下命令。   坐在他一左一右两个人立刻像鹌鹑一样静静不出声。   阮越还拿着铅笔,继续画他的受力分析,好像任何事情都不应该影响学霸的学业一样。   卢骄还真的五一已经做了这部分物理作业,这道选择他同样空着。   不过他只有最后一个选项没算出来,苏荷是整道题完全不懂,就等着阮越一步步从最简单的受力讲起。   卢骄就托着下巴盯着阮越看,视线一会儿往练习册上挪,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又看向阮越。   阮越终于换上了短袖,没有欲盖弥彰地用衣领遮掩他的后颈。   但被他稍长的发尾遮掩着,也只能看到隐约露出的白皙皮肤。卢骄不确定地想,不知道他咬下的痕迹是不是已经消失了……应该是消失了吧,要不按阮越的性子,肯定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露出来。   他现在和阮越凑得那么近,也完全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了——这是很正常的情况,分化期结束稳定的alpha一般时候都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外溢,像他就没闻过霍扬几回信息素。   但他不在意霍扬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却很难同样的不在意阮越。   为什么呢?   他想不出缘由,脑子里又立刻冒出另一个疑问。   阮越的信息素好像只有他闻着觉得甜,其他人好像都不这么认为,怎么会这么奇怪?   阮越讲得很认真,卢骄又前面都会,应答得相当及时,阮越压根没有发现他在走神。   听完ABC选项,阮越才终于拿起草稿纸,刷刷刷地写下公式,讲起来选项D。   卢骄终于收回胡思乱想,认真听讲。   “刹车后摩擦力变化,物体匀变速,假设物体与车箱会相撞,此时时间t等于……”   阮越一边说,一边往下写相关的公式。   “然后就是对应的数值代入……”   他刷刷往下写,直接在草稿纸上眼睛一眨不眨,把答案算出来。“结果不一样,D错误。明白了吗?”   卢骄和苏荷同时开口:“懂了。”“不明白。”   两人隔着阮越对视上,苏荷欲言又止,卢骄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而阮越顿了下,已经开口:“我再讲一遍,哪个选项有问题?”   没弄懂的是苏荷,他低声说:“这条公式怎么推的?”   练习册本来是放在中间位置,阮越拿着往苏荷的方向挪过去一寸,草稿纸叠在上面,说:“从这里,你先把已知量列出来……”   因为挪过去给苏荷单独开小灶,阮越有点侧着背向卢骄,右手拿着铅笔都挪到苏荷那边去。   卢骄伸手去翻阮越的练习,那也是一本物理题,一整面密密麻麻的真题,看得人头皮发麻。   阮越又讲了一遍,苏荷犹豫着回答:“好像懂了,但还有点懵……唔,先这样吧,物理真的好难……”   阮越毫不客气:“你需要把初中力学的内容翻出来重新复习,力这块完全是混乱的。”   卢骄心情顿时大好,阮越只让他从高一补知识而已,可见他能抢救的机会还是更大一些的。   苏荷一时语塞,没想到阮越不是安慰附和他,而是说了这么不解风情的“建议”,只能含泪应声。   而阮越已经转过去看卢骄了,“你的问题呢?”   卢骄连忙把卷子放上去,还没等他开口,苏荷就说:“这段文言文我也没看懂!”   卢骄手里的笔甚至还没指过去,但他卷子这一面其他地方都填得七七八八,就剩下文言文题是一片空白。   他只能默默说:“嗯……就这里。”   于是,他蹭了苏荷的问题,苏荷也蹭了他的问题,作业依然放在中间,两个脑袋往阮越的方向凑近。   真多亏阮越没有一科是短板,从物理题转换成语文题没有任何压力,直接就开始给两个人翻译起来。   第一道选择题是最烦人的句式分析,阮越拿着铅笔直接对着几个选项的句子哐哐哐划分。   “A选项,主谓宾顺序,最简单的,没有宾语前置,过;B,‘于’是关键字,这部分是介宾结构,放句末就是状语后置……”   他火速讲完,加上整篇文言文都被他翻译过来,理解上根本没有任何障碍。   “明白了吗?”   这回卢骄火速学会抢答:“没懂!”   苏荷紧接其后:“……所以到底什么是宾语……”   卢骄火速补充:“我也没懂!”   阮越深呼吸,卢骄觉得他一口气要是没提上来,估计已经直接爆粗了。   他重新翻出草稿纸,认命地在物理题后面开始写“主谓宾”。   阮越举了好几个例子,苏荷越听越迷茫,前面还正常,被动句和从句出现他就开始混乱了。   阮越:“这句话哪个是宾语?”   苏荷试探回答:“于?”   阮越逐渐暴躁:“都说了‘于’是介词,表示在什么地方的意思,怎么会是宾语,它都不是一个名词!”   苏荷:“所以宾语就是名词吗?”   阮越:“……”他默默地把草稿纸拽回最上方,圈出第一行写的字,“能看懂吗?宾语首先得是个对象,有具体指代的。”   卢骄在旁边终于憋不住笑,平时看阮越给他讲题,都没这么痛苦过,他还以为阮越是不会发脾气的。   原来是没遇上真正的学渣啊!   他忍不住插嘴:“你把它翻译成英语,动词后面那个名词或者代词就是了。”   阮越扭头看他,“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卢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飘。“你讲得太好了,我完全听懂了。”   他扯谎都不眨眼,叫人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心虚的成分在里面。   这么一打岔阮越也没多生气了,他把自己的练习册翻开,勾了两道题后直接推到卢骄面前。   “听懂了就自己做题。”   而另一边草稿纸放在苏荷的面前,阮越说:“我们重新捋一下这几种分成……”   卢骄本来还想继续插嘴,但是一低头看,阮越不知道是不是气糊涂了,递过来的是他自己的练习册,前面一面他还用铅笔写满各种做题痕迹。   这大概是他自己买的练习,厚厚的一轮复习题,阮越才刚做没多少。   卢骄看了下,题目只是中档题,不是那种看一眼就窒息的压轴题,他能勉力一试。   就是……阮越的意思是让他做在他的练习上面吗?   卢骄竖起耳朵偷听,阮越讲到了什么是定语,听起来好像情绪更暴躁了,隔壁两人的气压低到吓人,完全没有爱情小说里读者脑补那种主角一起学习甜甜蜜蜜的氛围。   很真实,学霸给学渣讲题就是这么恐怖,尤其还是那么难的文言文,那么不开窍的学渣。   卢骄默默想,真该感谢他带来的语文试卷做出的卓越贡献。   阮越和苏荷讲话都已经在发脾气的边缘了,卢骄怀疑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吱声,绝对会成为那个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索,他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反正阮越让他做题他就做了,卢骄直接拿起笔,在阮越的练习册上开始写。   而这整个早读课期间,耳边萦绕的都是阮越来来回回讲主谓宾,听得卢骄耳朵都快生老茧了。   直到早读课结束,他们要收拾回教室,苏荷才悲伤地说:“语文也好难啊!”   阮越毫不客气:“最近在做文言文复习,上课好好听讲。”   卢骄抱着自己的书本走在后面,非常悠闲,显然是三个人中最轻松自在的。   ——阮越给他勾得那几道题他都做出来了呢!就是阮越收回自己的练习册时才发现问题,脸色好像更不好了…… 第39章   经过一个短暂的假期, 班上倒是没有什么新鲜的变动。不过连着两节课都在讲假期发的练习卷,卢骄作业也做了大半,就跟着认真听讲, 丝毫不觉得时间过得漫长。   霍扬已经习惯了他的转性,还因为上课没人和他搞小动作, 也多少跟着听了一点。   大课间做完课间操, 卢骄早早回到教室。这回心里有所惦记, 只给自己和霍扬装了热水, 没有再路过苏荷的位置时顺手一把了。   他回教学楼早, 走廊都没两个人,饮水机完全不需要排队,三十秒就搞定,卢骄刚把水杯放好, 就看到阮越从教室外的走廊上走过去。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鬼使神差地走出教室,跟了上去。   阮越没进教室,也不是去办公室,而是径直去了洗手间。   大课间的洗手间也经常人满为患, 趁着现在人少, 卢骄干脆也跟着进去。   与更衣室一样, 男性AB是共用的洗手间, 只是再划分了独立的卫生间。   卢骄不远不近地跟着阮越的身后,阮越估计也想不到有人会在这里跟着他, 压根没有发现卢骄。   洗手间里很安静, 除了他俩回来得早, 还没有其他人。   卢骄解决完出来,看到阮越一个人还站在洗手台那里洗手。   阮越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卢骄挨着他旁边也拧开水龙头,他微不可闻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还在继续洗手。   卢骄瞥他,阮越的手修长白皙,被他来来回回地冲洗,水珠晶莹饱满地落在他手指上,又晃悠着一滴滴连缀滴落下。   卢骄洗完了手甩干净,看着阮越连洗手都如此细致,忍不住开口:“再洗要脱皮了。”   阮越吓了一跳,扭头看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他反应实在好笑,卢骄笑嘻嘻地又往阮越的方向挪过去一点,说:“我站在你旁边这么久,你是不是平时走在路上都不看周围的路人的?”   阮越回过神来,轻轻皱眉,又往旁边挪了一点,甚至因为发现是认识的人——或者说因为发现是卢骄,这动作做得更明显了。   “谁上厕所还看隔壁是谁?”阮越无语地回答,余光一瞥卢骄又跟着往他这边蹭过来,他关了水龙头,忍无可忍地抬头怒瞪卢骄,“——你想干嘛?”   兴许是刚做完课间操出了汗,阮越的脸颊还有一点薄红,这样瞪人显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卢骄好像已经能摸清阮越看起来永远不高兴的表情下微妙的情绪变化,起码这时候阮越虽然看起来是生气的,但卢骄感觉不出来他是真的很气愤。   也就是说,在可试探接近的情绪范围内。   卢骄完全不带心虚的,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想看看你的伤口好了吗。”   “什么伤口——”阮越脱口而出,下一秒即刻反应过来,伸手捂住自己的后颈,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卢骄。   卢骄还在补充:“我咬的那个伤口。”   “闭嘴!”阮越慌张地开口,视线往洗手间的门口瞄去,生怕这时候有人走进来。   他越戒备卢骄就越有迈过雷池的冲动,就好像明知撸了眼前的猫咪会让猫炸毛,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到底对方会炸毛到什么地步……就是这么一种变态但是很正常的好奇。   阮越越往后躲,卢骄就越忍不住要往他的方向逼近,还振振有词地说:“我看你今天都没有贴纱布了……好像前几天就没有了。伤口已经好全了吗?你给我看看嘛,我才能放心。”   阮越心跳快得厉害,卢骄靠得太近了,他再往后退就靠到墙上,想伸手推开对方,视线落到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短袖校服又迟疑着不敢下手。   他慌乱地回答:“关你什么事!”   卢骄沉默了几秒钟,才忍笑回答:“这好像确实与我有关。”   阮越终于忍不住了,他根本没法思考卢骄到底什么意思,但在这样下去失控的一定是他。他伸手去推开卢骄,从旁边想绕开出去,偏偏才迈开一步,卢骄又重新堵上前来。   距离太近,他看卢骄都要微微仰着头,这让阮越很没有安全感。他怒瞪着卢骄,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他问:“你现在是不是能控制信息素释放了?”   阮越无法理解,卢骄把他堵在洗手间就为了问这种问题,能不能控制到底关他什么事,他又不在意自己,为什么总是要问这些暧昧得过界的问题?   阮越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嘛?”   他瞪人的眼神真的带上了怒火,卢骄下意识地想让开,但困扰许久的问题实在想要一个答案。   他硬着头皮说:“你可以控制信息素不外泄,那是不是也能控制释放出来,可以让我闻一下吗?”   阮越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震惊到忘记要骂人或者说别的话,卢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遇到难解的问题,非要探求一个答案。   阮越脱口而出:“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卢骄愣了愣,“没有啊。”   他甚至都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找过这样蹩脚的借口来掩饰,只当是阮越误会了而已。   阮越太紧张了,浑身都紧绷着,好像他再靠近一点就真的要炸了一样。   但他这样子都不凶巴巴,瞪人也不可怕,卢骄心里好像认定阮越怎么都不会被他完全激怒而翻脸,好像……还是可以再近一点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又闻到了酒香,烈酒混着奶油的香甜,从近在咫尺的人身上一点点的逸散出来。   卢骄手撑在洗手台的边沿,微微低头俯身凑近,贴近了阮越的脖颈,好像被那气味引诱,他知道那香甜的气息一定来源于此,想要迫不及待闻到更为清晰的。   如果此时有人走进洗手间,一定会大吃一惊吓一跳。   两人几乎没有一点距离,卢骄个头高一些,几乎把阮越严严实实地困在墙角,却又微微低着头,那姿势……仿佛凑近了在接吻。   但卢骄只是靠近过去,执拗地提出他的困惑:“你的信息素为什么是甜的?明明别的alpha都不会这样……”   好像这真的是让他费解得不行的问题,他急需找到一个答案。   阮越后背都靠到墙上了,而身前与卢骄相隔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好像对方的胸腹随时会贴到自己身上,传递着对方的体温。   他浑身汗毛竖起,分不清是洁癖发作还是因为眼前的人越界的行为,已经听不清卢骄到底在问他什么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到耳根都在发烫,热意往脑袋涌,烧得他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直到感觉到卢骄的鼻尖碰到他的皮肤,脑子里的弦好像轰地一声被扯断了。   好像出于本能的恐慌,他猛地伸手推开卢骄,另一只手直接握拳挥了过去。   卢骄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直到得手,反作用力让阮越觉得手骨都震得发痛,他才怔愣地回神,瞪大眼睛看着卢骄。   卢骄捂住自己的脸颊,后退了一步,靠着洗手台,抬眉看他。   卢骄的瞳色很深,盯着人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凶煞,一点也看不出平日不正经的模样。   ——也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心跳声还是那么如雷贯耳,阮越终于捱不住,抿着唇转身快步走出洗手间。   ***   谣言迭代八百个版本在匿名墙上编出同人文的时候,卢骄顶着乌青的脸颊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教室里听课。   他大刀阔斧地坐在最后一排,从前排一直有往后转的脑袋,一个个八卦的眼神直落到卢骄的脸上,仿佛在偷偷看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样。   班里的同学都知道卢骄不爱学习,传闻经常和外校职高的打架,但是谁也没真的见过他打架,受伤也多半是运动出的状况。   当然,谁也没见到半小时前发生在大课间的那场架,但是已经在所有人的口中传得有模有样了。   早就知道卢骄和阮越因为追苏荷积怨已久,两个人一直矛盾很大,平日里见到都是针锋相对的状态。   但没想,他们居然在学校里,真的打起来了!!!   卢骄面无表情的模样落到班里偷看的同学眼中,那就是他怒气值在上涨的信号。看看他脸颊那一片显眼的乌青,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场没人看到的架的结果也出乎意料,因为反观另一边,阮越此时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伤口的痕迹。   只是根据距离现场最近的吃瓜群众爆料,阮越从洗手间里怒气冲冲走出来的时候,衣领被扯得皱巴巴的,可见两人一定是发生了激烈的肢体摩擦。   两个人看起来都还没消气的模样,自然没有人敢去试探八卦,最多偷偷拍两张卢骄的“战损照”,投稿到学校匿名墙上,然后开始编故事。   剩下被八卦的,就是人不在现场,却在吃瓜群众眼中处于修罗场最中心的苏荷了。   ——这两个人为谁产生矛盾,因何积怨,不是摆明的事情吗!   苏荷平时上课经常偷偷玩手机,但也是第一次被频起的消息惹得不堪其扰把手机关掉。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来问他,是假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早上有什么大事,那两个人才为了他打起来。   尤其是班里同学都看到了早读课结束后,他们三个人是一起从办公室里回来的,前后结合了下,脑补出来的猜测就越来越多了。   宁小羽酸溜溜地说:“长得好看就是能为所欲为啊,这样吊着人,还有人为你大打出手。”   手机里的消息能屏蔽掉不看,同桌在旁边阴阳怪气捂住耳朵都挡不住,苏荷实在忍不住,红着眼眶瞪宁小羽:“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荷是真的不知道阮越和卢骄怎么会突然打起来,早读课在办公室里,哪怕气氛不太好,他也完全没看出什么迹象来。   他哪里知道两个人打架是因为起了什么口角,也不一定是和他有关系……   宁小羽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那是,你当他们都是朋友罢了,他们吵架还是打架,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苏荷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有些委屈,他确实是把卢骄和阮越当成朋友,可是从宁小羽口中说出来,就一股挖苦他的味道。   他都不知道两人怎么会打起来,苏荷默默地想,等一下去问问看,希望他们快点和好吧。 第40章   阮越那边自然没有人敢和他八卦, 事实上卢骄这边也差不多情况。   他脸颊的淤青实在过于明显,肿起来一大片泛着青紫色,看着就让人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脸, 已经开始感同身受觉得痛了。   根据不靠谱的传谣,卢骄一个人能把职高八个人都揍趴下, 没想到居然会打不过阮越, 还被揍了如此明显的地方。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必然是处于气头上, 有眼色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八卦。   霍扬就是那个没眼色的。   他憋了半节课, 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你不是不喜欢苏荷了吗?怎么还和阮越打架?”   卢骄盯着板书, 心里游神,别人眼里他表情越严肃,说明他走神得更遥远。   被霍扬的提问拉回来,他扭头疑惑地看对方:“和苏荷什么关系?”   霍扬这下更莫名了。   “你和阮越不是为了苏荷打起来的吗!”   那算什么打起来, 他单方面挨揍罢了。   但卢骄心里默默吐槽着, 却只能简明扼要地回答霍扬:“不是。”   霍扬瞪大了眼睛,架起课本遮挡住自己脑袋,趴在桌上探头过去,追问:“那是为什么?”   卢骄瞪了他一眼, “关你屁事。”   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刻, 卢骄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   阮越只是打了他一下, 估计也是被他的行为吓懵了。不知道阮越清醒过来, 会不会后悔只揍了一拳就直接跑了。   没想到阮越的手劲还挺大的,只打了一拳也痛死了, 他脸颊一整片都肿起来, 说话牵拉着肌肉都隐隐作痛。   霍扬还在锲而不舍地说:“不是因为苏荷, 那就是单纯地看不顺眼?”   卢骄把霍扬的课本推到他头顶盖着,低头在自己的化学书上做笔记, “他什么时候看我顺眼过?”   不过这真的不能怪阮越,卢骄知道。但是他没法说出口,相信阮越也宁可憋死,一句真相都不会外泄。   霍扬感同身受地点头:“也是。”   卢骄没搭理他了,过了一会儿,霍扬又感慨了句:“这是不是所谓的,人总是爱得短暂,却恨得至死方休?”   卢骄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都不知道他脑补到什么方向去了。   “你再多嘴两句我就和你不死不休。”   霍扬火速给自己的嘴巴上拉链。   其实霍扬更想问的是他卢哥怎么会打不过区区一个一看就不常锻炼的阮越,但很显然这个问题涉及到了男人的自尊心,更容易激怒卢骄。   霍扬自觉还是长脑子的,没有多问了。   ***   脸颊只是淤血,没有伤及骨头或其他地方,连破皮都没有。   吃完午餐后,卢骄想了想还是溜达着去了一趟校医院,还笑嘻嘻地和王老师说:“我这次不是陪同学来看病,也不是路过,我是真的受伤了。”   王老师黑着脸把他按在椅子上,见不得卢骄顶着夸张的淤青还嬉皮笑脸不在意的模样。   “怎么回事?你在学校里和人打架了?”   学生之间已经传遍的八卦,但估计在老师这边还没流传得那么广。   卢骄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撞墙上了。”   王老师冷笑:“你撞的这堵墙形状还挺别致的。”她看了两眼就在电脑上打字开药,说,“不用包扎了,给你开点化瘀活血的药,自己擦一下吧。”   卢骄自然是不敢有意见,乖乖点头应答。   于是,走出校医院的时候,卢哥脸上还是顶着明显的乌青色,甚至因为那片淤青擦了药油,周围泛着一层红……更瞩目了。   绿道上来往的学生不多,也都各个朝他行注目礼,被看多了卢骄都习惯成麻木,也能做到熟视无睹了。   他沿着人工湖湖畔的这条路往回走去教学楼,这段路还沿湖搭建了九曲回环的走廊和亭子,景造得挺好看,也额外适合……校园里的小情侣偷偷摸摸谈恋爱。   这会儿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卢骄抬头看去,就看到前面的那个亭子里有两个人,估计就是趁这个时间教务处在午休,来这拉小手的。   他没有在意,但还是在走近的时候多瞄一眼。   就这么看了一眼,他就停住了脚步。   亭子明明有座位,但是里头两个人是站着的,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看起来倒不像情侣那样亲密。   然而,那两个人是苏荷和阮越。   卢骄发誓他只是好奇,他从绿道猫着腰垫脚慢慢接近亭子,绕到亭子的后面,借着柱子的遮掩靠近,竖起耳朵听两个人在说什么。   苏荷背对着他的方向,对他的偷听毫无察觉,他话说一半,卢骄靠近过去,正好听到了后半截。   “……你们要是有什么矛盾,直接说开不好吗?在学校里打架影响多不好。对了,你有受伤吗?阮越?阮越?”   卢骄从柱子后面把脑袋伸出去,正正和面对他的阮越对上,阮越面无表情地越过苏荷看他,眼神里一点情绪都看不清。   “!”   卢骄猛地转身,躲回柱子后面,然后就听到阮越回答还对一切一无所知的苏荷:“我没受伤。”   苏荷只要不转身,根本没有发现卢骄的到来。   他明显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你现在……刚分化完,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荷声音总是听着软软的,语调温声细语,此时听着语气里的关心和亲近也就更加明显了。   阮越的回答还是听不清情绪又言简意赅:“没有。”   气氛好像有些冷,苏荷努力主动找话,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之前刚分化成alpha情绪不好,不是故意凶我的……你和卢骄最近都不怎么搭理我,我在班里也没什么朋友——”   “他为什么不搭理你?”阮越的声音冷冷清清地传过来,卢骄躲在柱子后面,都能想象出此时阮越的表情有多么不解风情。   苏荷呆了下,才回答:“他……他可能是对我有些误会?阮越,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和他往来就是了。他只是beta,我本来就只是把他当普通朋友而已……阮越,我们和好好不好?”   卢骄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像路过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脚一样。   他想扭头去看,又怕阮越把偷听的自己揪出来,正当踌躇不定的时候,就听到阮越的声音毫无波澜地传过来。   “我们现在不算和好吗?”   卢骄什么都顾不上,把头转过去看,结果又立刻和阮越对视上,吓得他下一秒重新躲回柱子后面。   原来阮越整的这出,是笃定苏荷一定会来找他求和吗?   卢骄心里暗暗不爽,苏荷摆明了是看他分化成alpha才会主动示好,如果阮越还是beta,那和自己一样,在苏荷口中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阮越这都能顺着答应,难道也不觉得膈应吗?   苏荷可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也没察觉到什么暗流涌动。他明显松口气,语气都欢快了几分:“那好!你下次可不能像早上那么凶了,早上我差点都哭了……”他半真不假的抱怨。   阮越的声音完全听不出鲜明的情绪波动,他只说:“那你上课听讲了吗?”   苏荷也不怕他,带着撒娇的口吻笑着说:“都怪你们打架,大家都找我八卦了,我哪有心思听讲啊?”   阮越回了个没有意义的“嗯”。   隔了一会儿,阮越又接着说:“五一前给你送花的是谁?”   两人好像准备离开凉亭了,说话的声音逐渐拉远。   “诶……”苏荷停顿下才回答,“是校医院的老师,不是送的花啦,是我的脚踝扭好了,宋老师说应该庆祝一下的。”   阮越好像回了苏荷什么,但是他们已经走出亭子,卢骄听不到了。   原来又是姓宋的,也不知道阮越听了能不能有点危机感,或者意识到苏荷海了那么多人,根本没把他特殊对待。   卢骄蹲在亭子外的柱子边想着,突然感觉到身前出现一片阴影,他还没抬头,就听到阮越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腿不酸吗?”   卢骄猛地抬头,一骨碌站直起来,直接问:“你怎么还杀个回马枪啊?苏荷呢?”   阮越哼笑一声,说:“回教室了,我去图书馆。”   卢骄远远地伸长脖子看过去,好像隐隐约约看到苏荷独自远去的身影。   他还没想明白,阮越就开口:“你刚都听到了吧?”   卢骄无语地看他:“我又不是聋的。”   就是没想到阮越还有被人偷听的癖好,明明发现他的存在,还故意说给他听。   嗯?等等?   果然,阮越接着毫不客气地说:“既然都听到,那你也该知道,你是beta,苏荷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你,你还是死心吧。”   卢骄瞠目结舌。   还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啊?   他有些无语,甚至觉得阮越这幅挑衅的模样像极了开屏求偶的孔雀,看到谁不顺眼就攻击谁。   卢骄自然不肯落下风,直接怼了回去:“那他因为性别选了你又如何?苏荷也会因为别人是alpha而和其他人在一起,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又如何?反正他不会选择你。”   “那他选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阮越眼里有几分怒意,卢骄直接瞪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阮越转身恼怒地离开,卢骄也不爽地冷哼一声转头往另一个方向离去,两人不欢而散。   卢骄狠狠磨牙,恨不得骂阮越一句有病。   明明之前醋得和打翻醋坛一样,现在倒是能这么心胸宽广!   ——那、又、如、何。   四个字好像在他脑海里来回拉扯着回响,烦得他不堪其扰。   为了苏荷,阮越甚至甘愿委身,哪怕只得到他几分之一的情感也心甘情愿——就非得这么爱吗!   ……   阮越走去图书馆,脸色也同样一片阴沉。   他不理解,为什么卢骄就是那么喜欢苏荷,非要认定对方,连听到苏荷亲口承认只把他当普通朋友,还宁可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就这么喜欢苏荷吗! 第4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卢骄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没有一件事让他顺心。   下午课间时,就被班主任喊去办公室, 等他进去一看,阮越也在里面。   他现在一看到阮越就烦, 相信对方也是如此, 他沉默地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面前, 看都不看阮越一眼, 两个人站定的距离拉得老远。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科任老师和别的班的学生, 如果卢骄留心一点,就会发现在他进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好像安静了一瞬,然后偷窥的视线都随着他走动落到他们这边。   班主任放下手里的教案, 抬头视线来回看一圈, 才开口:“早上的事情我听说了,听到的都是风言风语,我想听听你们自己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两个人脸色一个赛一个阴沉, 简直像是稍有摩擦, 说不定现在直接在办公室里就能打起来。   阮越倒是看不出什么伤口, 卢骄的脸颊实在太显眼了, 叫人难以忽视。   班主任都觉得有些棘手,最难办的是, 想不到出手伤人的居然是阮越, 怎么看阮越都不像会如此冲动的学生……   当然, 流传八卦的内容,班主任听说了, 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会直接问。   卢骄还没吭声,阮越先开口了:“老师,我们只是上午有点小误会而已,现在误会解除,已经没事了。”   说了一句和没说一个样的话。   但他率先开口,主动承认了,班主任自然接话说:“再怎样你也不能动手打同学,下次做事冷静一点。和卢骄道歉了吗?”   阮越本来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办公桌的位置上,听着这话,抬头看向卢骄。他一言不发的模样,让卢骄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卢骄也没想阮越道什么歉,他估计阮越自己都后悔死了。要是阮越没有打这一拳淤青如此显眼,也不用被其他人一遍遍提醒洗手间发生的事情——   尽管旁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卢骄相信阮越肯定一时间都很难忘怀。   ……他自己也是。   卢骄也巴不得这件事赶紧过去,连忙开口说:“道歉了道歉了!真的是误会,而且已经过去了。”   班主任看向卢骄,轻叹一声开口:“同学一场,有什么矛盾尽量和平解决,闹大就不好了。我听说校运会的时候阮越分化期,你不是还帮阮越打了抑制剂,那会不是还好好的吗?”   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卢骄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根本不敢看阮越是什么表情。   班主任也没发生有什么问题,看他们俩一眼,又问:“最近早读课学习,你们俩觉得怎样?”   总的来说,早读课的期间,可能是他和阮越为数不多和平相处的时候,也没出现什么尴尬事件。   卢骄松了口气,立刻回答:“挺好的。”   阮越接着他的后面说:“张老师,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不能纵容他们把作业都留到早上再补,而且感觉办公室里人太多了。”   卢骄没忍住看了阮越一眼,他倒是一副毫不露馅的正义模样。   卢骄心里默默想,说得这么正气凛然,还不是苏荷来了就嫌他碍手碍脚吗?   班主任愣了下,疑惑地问:“什么?怎么会人太多?早读课办公室不就你们俩吗?”   卢骄难掩自己的惊讶,已经直接脱口而出了:“苏荷今天也到办公室里来自习了。”   他忍不住看阮越,可阮越的表情不见一点惊讶,只是附和他说:“对,他说和您说过的。”   “真是胡闹!”班主任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火气,还配合说话的内容拍了下桌子,“苏荷完全没有和我提及这件事,太胡来了!”   卢骄默默鼻子没吭声,反正火力不是冲向他的。   余光瞄到阮越也是很淡定的模样,卢骄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阮越该不会其实已经知道苏荷说谎吧?但他要是知道的话,怎么还不替苏荷在老张面前隐瞒?   苏荷压根就没在办公室里,班主任的气都找不到能对着撒的人,隔一会儿就冷静下来,看向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她想了想说:“我和你们几个科任老师都了解了下情况,卢骄最近作业完成得都不错,尤其是五一假期的作业,基本都有完成。明天开始早读课你们就回去照常上吧,作业还是要好好完成。”   最后一句是对卢骄说的。   卢骄愣了下。霍扬开玩笑说他要“坐牢”到高考纯属扯淡,但卢骄也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   他心里有种难言的不舍,也说不清自己在不舍什么。   只是转念一想,他和阮越此时关系差到极点,早读课不用被迫面对面,也许是一件好事。   “好、好的!”他连忙回答班主任。   卢骄余光暼了阮越一眼,阮越却只是抿着唇没说话,也看不出高不高兴。   班主任手握教案轻拍着桌子,说:“好了,你们俩帮我叫一下苏……算了,马上下节课了,你们回去吧。不要再打架了。”   两人连着应声,这才走出办公室。   出去了卢骄才明白,班主任肯定对他们“三角恋”早有耳闻,才话说一半临时改口。   卢骄默默地想,苏荷早读课跑来凑热闹自习,显然不是真的想学习,而是为了找机会和阮越和好。   现在目的达到了,哪怕谎言被拆穿,这种小事也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说不定反而正好松口气,不用再那么受折磨地听阮越给他讲主谓宾了。   而阮越呢?他肯定打从一开始就对这项工作不感兴趣,现在正好解脱。   卢骄扫了阮越一眼,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想,要不是从办公室回教室只有这一条走廊,阮越肯定巴不得立刻和他分道扬镳。   他们都得偿所愿,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爽。   ***   下午没什么别的事情,唯一的插曲就是,卢骄上完两节课,才在自己的课桌桌洞里发现了一瓶化瘀活血的药膏。   他问霍扬谁来过他的座位旁,霍扬却全无印象,往桌洞里放东西很明显,如果有人经过做了,肯定一眼就会被发现。   “那就是午休的时候……?”卢骄思考。   霍扬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深究了,反正一定是哪个暗恋你的同学给你留的。”   药膏上什么字迹都不留,卢骄很无语:“什么人这么做好事不留名?有鬼。”   但是看着包装,和中午王老师给他上的药是一个牌子的,卢骄还是将信将疑地留下了。   放学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霍扬约了几个同学去吃烤串,卢骄没跟去,自己独自踩着单车回家了。   出校门时不过时过马路看一下周边,这么望一眼卢骄就看到眼熟的人。他的山地车往旁边拐了个头,靠近了过去。   “喂,你在我们校门口干嘛呢?”   一条腿打着石膏,染了一头鹤立鸡群的紫发的青年拄着拐杖,站在一中校门口一直往里看,来来回回地扫视走出校园的学生。   听到声响的聂离只随口回答:“找人。”   他余光看过去,吓了一跳:“你被人打了?”   过了大半天,淤青已经没那么肿了,但乍一看还是很显眼。   卢骄摆摆手,瞥了一眼聂离的伤腿。“你的腿怎样了?”   “没啥问题,下周就能拆石膏了。”聂离一边回答着,一边视线还一直落到校门,一看到有人出来,就一直抻长脖子看,直到对方走过去,才锁定下个目标。   卢骄怀疑,要不是聂离站在靠墙不显眼的地方,应该早就被保安赶走了。   两人这么站一块,一个瘸腿一个伤脸,还真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   “你到底想找谁?”   聂离直接回答:“就是上次在医院里偶遇你们学校的omega。”   卢骄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还没找到——不是,你还没放弃啊?”   聂离幽怨地看了卢骄一眼,叹了口气说:“是啊,那日分离之后,他的身影就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又没有加到微信,只能出此下策了。”   卢骄戒备地看他:“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真的很像变态……”   聂离又叹气,“我也是想了很久鼓起勇气的,每日每夜都在想着他,让我做什么都没了心思。他虽然骂了我一顿,但他都愿意花时间骂我,说明我在他的心里也许还是有一点分量的。”   卢骄:“……”   你他妈病得不轻啊。   他无语地给聂离建议:“我们学校几千人,你在这能蹲出什么结果?去我们学校匿名墙发信息效率都比这快。”   202X年了!别做这么离谱的事情好不好?   “而且你这样蹲守,就算找到对方,对方也会觉得你是个变态。”   聂离听着他的话眼睛逐渐亮起来,只是对最后一句做出坦荡的回复:“没关系,他本来就骂我是变态了。”   卢骄:“……行。”   给聂离发了一中匿名墙的Q号后,卢骄准备离开前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扭头看聂离,脱口而出一个问题。   “聂离,你家经济条件怎么样?” 第42章   聂离对卢骄这个问题很猝不及防, 迷茫地看他:“你们一中学子谈恋爱前还要先查家底是吗?”   “……”卢骄尴尬地轻咳两声,“不是,和这个没关系, 我随口一问而已。”   提及这个问题,还是因为卢骄突然想起来的事情——在“评论区”眼中尚未出场的最后一个正牌攻目前身份不明, 而他大概能掌握的辨认方法是:对方一定是个alpha, 并且很大概率有显赫富裕的家世。   聂离看起来人模人样, 之前站在他那群职高同学之中, 就帅得如同另一个次元的人。   卢骄现在疑神疑鬼, 很难不怀疑对方的身份。   他随口一问,聂离也随口一答:“我妈病逝了,我爸也死了,我靠自己打篮球赚钱, 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这个随口一答信息量有点大, 卢骄呆了下,才回答:“抱歉……”   聂离倒是很不在意的样子,还有些得意地说:“还出镜帮一些短视频博主拍打篮球,加起来存了几万块了。”   ……卢哥泪奔, 感觉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人都比他有钱。   聂离看起来完全没把说的话放在心上, 卢骄才松口气。   更重要的是, 这样一来, 聂离看起来是正牌攻的可能性就低一些了,卢骄可不想自己那么倒霉, 连打篮球认识个朋友都能和苏荷扯上关系。   而聂离添加到了匿名墙的账号, 开始思索要怎么编辑投稿找人。他苍白贫瘠没文化的言语只能描述出这个omega两只眼睛一张嘴, 而其他描述卢骄怀疑全都是滤镜下的幻想成分。   想了一圈最有可能找到人的描述就是这个omega还挺高,据聂离印象对方可能有一米七五。   但是, 虽然omega的体型多数可能会比较娇小,可有的男生分化得晚,已经在青春期拔高个子了,这个身高的也不少见。   卢骄最后毫无建设性地提议:“实在不行你在评论区多逛逛,可能有人聊天里透露出信息。”他说到这里,又补充:“你要是看到出现我的名字的,那就不用看评论区了。”   聂离挑眉,显然察觉到了这其中一定有故事,于是点头回答:“好,我会认真看的。”   “……”   卢骄想踹他一脚,低头看聂离的伤腿忍了。   虽然聂离说没啥毛病,但打着石膏多少看着心悸,联想着聂离真的是练体育的,卢骄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腿伤岂不是这段时间训练比赛都影响了?”   聂离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说:“没啥影响,我以后估计都不训练了。”   “为啥?”卢骄有些惊讶,虽然之前那次打篮球不尽人意,但聂离的水平是真的不错。   这似乎提到聂离不太高兴的话题,他脸色差了几分。   “我爸想让我学点技术,觉得练体育太混了。”   卢骄:“等等,你刚才不是说你爸……”   聂离认真回答:“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卢骄:“……行。”   聂离老大不乐意的模样,说:“他说给我暑假报了个什么班,争取让我读完后找个大专把我塞进去,我都没听懂说的什么班,不就是让我换个地方混日子。”   卢骄愣了下,“等等,你现在高几?”   聂离理所当然的回答:“高三啊。”   “你不用高考的吗?”   聂离理直气壮:“当然不用啊!”   卢骄:“……行。”   他今天放学路过高三的教学楼,还看到高三教室里挂着很大的倒计时剩下33天,那紧张的氛围显然一点都没有感染到职高学子。   聂离还在试图编辑匿名墙投稿内容,一时半会估计整不好,卢骄也不管他了,道了别踩着单车掉头回家。   明天开始早读课不再是办公室坐牢时段,他还是晚上争取多做一点作业吧。   到家后顶着那张淤青未消的脸自然把家里人吓一跳,卢骄只能编一个谎言解释,是和班里同学打闹的时候动作太大,误伤的。   卢昭的重点格外放在误伤的同学身上。“那你不会把人揍了吧?”   卢骄瞪她:“我是这样的人吗?”   妹妹吐了吐舌头,说:“你刚进来我以为你打架了,心想你都被打成这样,真担心对方已经被你打进医院了。”   卢骄无语地给自己澄清:“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打架了,好不好?”   晚上回自己房间,他自己对着镜头仰着下巴,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情不自禁地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下午看着好点了,晚上又瞧着淤青的颜色从皮肤下面泛上来,虽然消肿了大半,但是看着颜色还是很可怖。   顶着这张脸在一中出入校园几天,他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校霸了。   中午在校医院开了一瓶药膏,下午又在桌洞里发现同样的一瓶,卢骄把两瓶化瘀活血的药膏都摆在书桌上,来回观察比较。   同样的牌子包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往他桌洞塞的,拧开闻着味道也一样,总不会是不安好心要害他。   卢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没推出可疑人选。   甚至他自己已经分不清哪瓶是自己在校医院买的了。   卢骄拿着其中一瓶在手里盘着,突然看到药瓶的底部有个红章,写着“一中校医院”。   等等!   他火速拿起另一瓶,翻转到底部去看,一模一样的红章。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作为社牛的卢骄,微信不仅仅是把班里同学加一遍这么简单。事实上,因为属于校医院常客,他甚至还加上了校医院王老师的微信,很快就在列表搜索找到对方。   “王老师,今天还有其他人在校医院开化瘀的药吗?就是和您开给我的一模一样的药瓶。”   王老师正好在线,几乎秒回。   “有哦,就是你那个前两周刚分化的同学。”   卢骄呆住,顿了一会儿才谢过王老师。   他压根没往阮越的身上猜想,更何况今天和对方闹得实在太难看了。其他人只看到他被阮越打了,只有他心知肚明,该做贼心虚的是他自己。   卢骄愣愣地看着镜子,脸上的淤青还那么狰狞,但不知为何,突然感觉也不是那么痛了。   这算不算一个示好的信号?   要不,明天他也稍微表示一下?   ***   第二天,卢骄是抱着美好的想法进入教室的。   他甚至还比以往来得早一点,早读预备铃还没打,教室里闹哄哄的。   经过一晚上,脸上的淤青消散了些,在教室里也不会被其他人盯着看了。   尽管班里同学都觉得,卢骄顶着淤青,这段时间心情可能多少不会太好,但卢骄甚至是哼着小曲走进教室的。   好心情终止在一踏入教室的那一刻。   换了组的原因,一进教室第一组第三排就是苏荷的位子,站在前门一眼就能看到。   此时苏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同桌的座位却坐着阮越,两人的脑袋凑近了,在看摆在课桌上的练习册。   卢骄走近不到两米,就听到了评论区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进自己的脑袋里。   学校里的人都猜测他和阮越是为了苏荷打架,评论区里的“读者”们更是如此了,她们一点不对劲都没有察觉到,评论的声音都是在乐滋滋地吃瓜喊着修罗场再多来一点,阮越高冷的态度好像也因为他和苏荷和好而被“谅解”了。   “阮越是高岭之花嘛!表面高冷很正常的,其实内心肯定是疯狂心动。苏荷一道题都没听懂,他表面生气,内心肯定是觉得苏荷虽然是笨蛋但是很可爱!”   卢骄:“……”   他觉得阮越给苏荷讲主谓宾的时候是真的在生气,估计再喜欢的滤镜都无法忍受对方的脑子。   但是……   经过第三排的时候视线快速地扫过,阮越正在给苏荷画函数图,两个人都低着头,教室里闹哄哄的,他从走道经过,两个人都没有发觉。   卢骄冷笑一声,加快了脚步回自己的座位。   他觉得真正愚蠢的不是苏荷,而是他。   他为什么会对阮越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呢?阮越是“剧情”里钦定的正牌攻,也许评论区说的都是正确的,他看起来高冷,对苏荷不冷不热,只是他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深罢了。   想要和对方和好的可笑念头烟消云散。   他想离苏荷远一点,那应该连同同样也是主角之一的阮越也远一点。   ***   这几个星期的时间,高二三班的同学都发现班上出了名的三角恋似乎渐渐地尘埃落定了。   卢骄没有再去苏荷面前刷什么好感度,他听到评论区的频率变低了一些,并非每天路过苏荷的座位都会听到。内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信息量,来来回回就是苏荷和三个攻像刷任务一样,隔三岔五的发糖,评论区里催着攻四什么时候出场,想看修罗场。   卢骄也不会出现在读者的评论中,毕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炮灰,就算是苏荷的同学,只要他没和苏荷有交集,十万字里可能一个名字都不会出现,自然不会被人惦记。   他和阮越的关系好像恢复到了之前的冰点,碰上面也不会多说一句,双方彼此视而不见。   阮越和苏荷的交集其实也不多,多半是他看到阮越给苏荷讲题,连偷听评论区,都好像关系止于此。不过卢骄倒是听到了评论说,因为苏荷还没成年,所以作者肯定不会写谈恋爱阶段,和正牌攻的暧昧期估计会持续到成年才突破。   没什么新的进展,加上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卢骄更多的重心放在了自己的学习上。起码他已经知道,在苏荷成年之前,估计不会有什么新的剧情,更不会影响到他。   主角的故事进入停滞的过渡阶段,其他人的生活却还在继续。   卢骄在某个复习的晚上,收到了来自聂离兴奋的消息。   “兄弟!我找到那个omega了!!我要怎么追他才好?”   一心向学的卢骄觉得,这种问题他没法给出有建设性的帮助。   不过他还没回复,聂离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感觉他对我的印象不太好,直接去接近他是不是更容易让他逆反?”   卢骄默默地想你居然还知道,不过看着聂离好像还真的很在意,也不知道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omega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   卢骄想了想,尝试提供方案:“从他周围的人突破?制造一点偶遇?让自己看起来认真一点,而不像玩玩而已。”   他只是随口给的建议,事实上,想着从聂离口中得知,对方对他的初始印象不好,就知道聂离想追人一定是很难的事情。   没想到聂离还认真回复:“你说得很有道理!!让我好好想一想!”   聂离说完就消失了,倒是卢骄被打断了复习,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了一阵子。   他还没和聂离说,这些建议在他身上实践失败率是百分之百,毕竟他连之前想要从苏荷身边的人攻略,都能找到和苏荷关系不好的宁小羽。   但凡他抽离再慢一点,说不定还会把目光锁定到戚临遥身上……   ……等等!   卢骄猛地坐直起来,从微信里翻到戚临遥的账号,给他发消息。   “你知道苏荷和我们班班长看起来好像在一起了吗?你再不主动一点就没机会了。”   戚临遥正好在线,火速回了他一大串问号。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隔着屏幕戚临遥当然看不到卢骄的表情。   “骗你做什么,好心提醒你而已。”   “……我知道了!”   卢骄摸了摸下巴,心里默默地想,评论区不是觉得没有修罗场吗?他可以给读者们送一点。   而阮越真的能接受苏荷还和其他人暧昧不清吗?   只要两个人修罗场对上,阮越肯定能发觉戚临遥的心思,他对苏荷的感情也许还没深到那样的地步,亲眼见到苏荷对其他人也有感情,也许就不会那么执迷不悟了吧? 第43章   卢骄设想得美好, 无差吃飞醋的戚临遥看到阮越一定很有危机感,两人只要对上肯定就是一番鸡飞狗跳。   但是没有想到,过了两天, 和戚临遥先对上的人,却不是阮越。   中午一中有食堂向学生开放, 但是学生也可以选择自行回家, 中午的时候校门都是敞开的。因此有些同学有时候会中午跑出去学校外面下馆子, 吃完再回学校。   毕竟食堂吃多了还是会腻, 一中校门口也开了不少面向学生的饭店。   卢骄这两周被班主任表扬了学习态度变积极, 他妈大手一挥给了一笔奖金,起码偶尔下馆子也不会显得那么捉襟见肘了。   那天中午,就是和霍扬一行人,大家都不想在食堂吃, 拉帮结派地去校门口的火锅店吃。   吃火锅这种事情自然要人多才舒服, 尽管已经到了炎热的季节,火锅店里冷气十足,店里全是穿校服的学生,热闹得很。   走进火锅店时霍扬还在和卢骄勾肩搭背说着打游戏的事情。   “这个赛季都要结束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空上分?”   “没了我就不行了吧?”   “呸, 爸爸我好心想带你上分好吧!”   “没空啊, 作业那么多, 做完困死了,游戏我都不想上了。”   霍扬深表怀疑:“你最近真的太积极了, 真的不对劲啊, 不是都不用去补作业了吗?”   卢骄还没回答, 他们一行人闹哄哄跟着火锅店服务员往店里头的大桌子走去,霍扬突然拉着卢骄的胳膊往旁边一拽, “你看那是谁!”   他指着旁边的桌子,火锅店里光线良好,那桌的人听到声响也抬头看过来,视线正好交汇。   “你……你不是那谁,职高的,紫毛!”霍扬喊了出来。   聂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着说:“现在已经不是了。”   卢骄都差点认不出聂离来。   他那头显眼的紫色头发已经剪短还重新染回黑色,看起来没那么杀马特了,穿着运动服,整个人看起来朝气了不少。   他的座位正对着走过来的几人,而和他相对而坐的另外两人听到声响扭头看过去,也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卢骄的脚步顿住,但已经被看到了。   那另外两人是……苏荷和戚临遥。   聂离怎么会和这两个人一起吃饭?   卢骄心里不太乐意靠近过去,但霍扬已经打了声招呼,他还被霍扬拉着胳膊,只好也吭声两句。   “你们怎么会认识?”他有些好奇问聂离。   聂离冲着他眨眼睛,使了一下眼色。“巧合偶遇的。”   卢骄:“……”感觉不对劲。   居然是苏荷补充了一下聂离的话,说:“早上上学的时候,遥遥的单车链坏了,是聂学长帮忙弄好,所以我们请聂学长吃饭。”   聂离立刻开口:“不不不,说好了,我请你们!让两个小学弟请我吃饭都不好意思。”他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捞出烫好的虾滑,用公筷依次夹给对面两个人。   苏荷刚想说话,戚临遥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很显然,他对这场午餐不是太满意,或者说是对一起吃饭的人。   苏荷挨着他坐,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小声说:“遥遥,别这样,聂学长早上还帮你了……”   戚临遥毫不客气:“谁要他帮?”   苏荷又扯了下他的衣服,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戚临遥才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如果苏荷知道戚临遥真正的性别,一定会察觉到戚临遥语气里的不爽还带着一股醋味,只是苏荷多半只当做戚临遥单纯地不喜欢聂离而已。   聂离好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在意戚临遥阴阳怪气,还在说:“你们还想吃什么,我再去拿点。”   苏荷矜持地回答:“都可以,我差不多要吃饱了。”   戚临遥语气还是带着刺:“随便。”   卢骄那边一起吃火锅其他人喊他们俩过去,卢骄心里总觉得怪不对劲的,又说不出来,赶紧道别和霍扬过去吃午餐了。   霍扬小声地和他八卦:“紫毛是不是在追人?”   卢骄瞪大了眼睛,扭头看霍扬。   霍扬还在接着说,“是不是在追苏荷?我看他一直给苏荷夹菜。苏荷那个小学弟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该不会——”   霍扬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苏荷的小学弟对紫毛一见钟情,谁知道紫毛却喜欢上苏荷了!”   卢骄无语地推了他一把,说:“匿名墙那些同人文都是你编的吧?”   霍扬却认定了:“肯定是这样啊,要不苏荷那个小学弟为啥那么生气?”   那肯定是因为看到苏荷身边又出现个新的alpha不爽吃醋啊,卢骄默默地想,但是还是没把戚临遥的真实性别说出来。   只是,聂离不是说找到他喜欢的omega吗,听着他的描述那个人完全不像苏荷,为什么会和苏荷又有交集,还示好得那么明显?   卢骄心里带着迷惑,第二天经过苏荷的座位时,听到评论区全都在高呼攻四终于出场了,并且一出场就带来了读者们喜闻乐见的修罗场剧情。   卢骄差点没走在过道上硬生生打个踉跄。   ——聂离怎么会是第四个正牌攻!这回作者安排身份又不讲究出身家世了是吧?   聂离也没和他提到暗恋的那个omega了,不知道是不是遇到苏荷再一次一见钟情,就已经把之前的事情忘记了。   卢骄默默地想,那估计是因为聂离是正牌攻的身份,就算喜欢过别人,也硬被扭成喜欢苏荷。   甚至接下来好几天,卢骄都在评论区听完了不带重样的各式修罗场。   结交之后,聂离出现在苏荷面前的频率一下子变高,只是苏荷身边常常还有个戚临遥,戚临遥自然看聂离不顺眼,一有机会就要和对方吵架,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   唯一遗憾就是,戚临遥的火力都放在聂离身上了,卢骄之前和他造谣过的事情他也没精力验证,卢骄更期待戚临遥和阮越争起来的场面并没有机会出现。   阮越呢?   他倒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每天就是固定地给苏荷讲讲题目,放学后甚至都早早回家。   甚至他在评论区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毕竟读者可能也完全不关心一件事——   转眼他们就要期末考了。   ……   “这里裂项一下——这样、这样、这样、再这样,好了,算完了。”   “等、等一下!”   卢骄伸手按住学委奋笔疾书的动作,手指放在了第一行,“为什么这里是这样裂项的?”   学委是个戴着厚镜片的宅男,对谁都脾气很好的样子,平常班里有人问他问题,都很乐意给别人解答,就是向他提问的人不多。   和阮越的关系回到以前的状态,卢骄估计自己去问阮越问题,阮越也会冷着脸不搭理他。   但他确实有不少内容自己没法搞定,还是得求助其他学霸。   他对卢骄的提问有些懵,“因为它就是要裂项才能算。”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是怎么想到的,分母完全看不出来能裂项。”   学委眉头紧锁,几秒钟后回答:“就……就这么直接想出来的。”   卢骄急得抓耳挠腮:“它长得和老师整理的那些裂项数列完全不一样啊!”   “是啊,但它就是这么做的。”学委一锤定音。   卢骄突然理解,为什么和学委提问的人不多,感觉他说了,又好像一句话也没说……   学委看他的表情,也有些为难,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它这样的,它就得这样做,所以就用这个方法,懂吧?”   卢骄石化:“……不,我不理解。”   “因为其他方法都没有办法求和,考虑将平方升次,就可以变成裂项常见的形式。”   一个声音从两个人的身后清冷地传过来。   学委眼睛亮起来,“对!就是这个意思!懂吧!”   卢骄根本没应答,猛地扭头看过去。   阮越就站在两个人身后,好像只是不经意间路过,或者是实在听不下去两个人毫无进展的交流。   学委像找到救星了一样,立刻站起来,把位子让开,说:“阮越,你来讲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描述!”   阮越垂眸,正和卢骄对视上,卢骄只是愣愣地看他,甚至这模样看着有点傻。   而阮越的眼神里似乎一点情绪都没有泄露出来。   他坐下来,自然地拿起笔,在卷子旁边写了起来。   “这个式子没有办法裂项,考虑到要证明的就是很常见的裂项求和结果,所以应该给它凑裂项。求和公式次数是三,所以才会给通项升次再去加减……”   卢骄回过神来,本来有些呆愣,阮越开始讲解,他就没法考虑其他事情了,重点都放在题目上。   阮越声音总是冷冷的不带情绪,但是在讲题的时候,好像有没有情绪都不重要了,他一步步井井有条地讲,从上一步到下一步选择这种方法的理由也说得清清楚楚。   学委把座位让出来,就站在他们俩的后面拉长脖子看,听着阮越讲解,一直连声说:“没错!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想的!我解释不出来,阮越说得好清楚!”   卢骄只会跟着阮越的步骤低声应答,一点也没有学委这么捧场。   阮越却忍不住,扭头看学委,没好气地开口:“你可以安静点吗?”   学委瞬间安静,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一道题讲完,卢骄豁然开朗了。   阮越问:“还有吗?”   卢骄趁着机会连忙指下一道,“这个我也不会!”   阮越接着往下讲,还是不紧不慢的语调,每个点都讲得清清楚楚。   卢骄全都听懂了,阮越给他最后计算结果的时候,他偷偷扭头去看阮越,对方稍微剪短了头发,发尾贴着脖颈乱翘,细碎的头发一点也不服帖。   阮越算完停笔,他连忙收回视线。   “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阮越把他的笔放下,准备起身。   卢骄连忙扭头,他想抬手拉住阮越,手抬起又放下,只是追着喊了一声:“阮越!”   阮越疑惑地扭头看他。   卢骄别扭地说:“我……下次还能问你问题吗?”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直直盯着阮越,生怕阮越下一秒说出拒绝的话。   阮越抿着嘴唇,没有吭声,只是明确地点了头。   他离开了,卢骄还坐在座位上,盯着自己卷子上阮越的字迹,不确定地想,这是不是算和好了?   呆坐了一会儿,学委的声音从后面幽幽地传来过来:“哥,这是我的座位,马上要上课了,你能挪一下吗?” 第44章   没有早读课单独呆在办公室的时间, 卢骄问阮越问题变成了课间的时候。   这次期末考是几所重点高中联考,上一届的高考已经在沉闷的雷雨天中结束,这次期末考完, 也就意味着他们都要成为新一届的高三生了。   班里的学习氛围也在所难免的紧张了几分,不只是卢骄, 后排好些平日里态度散漫的男生都认真几分, 也没人会觉得卢骄转性得奇怪。   但是, 在他抱着练习册去找阮越的时候, 后排那一群好兄弟还是震惊得大跌眼镜。   不仅搞定了几道题目, 阮越还在练习册上勾出需要重点复习的专题,卢骄练习册前面有大面积的空白,他老实应允了,回去就把那些内容重新补上。   抱着练习册回到自己的座位, 立刻被霍扬等人团团围住。   “干嘛?”卢骄不明所以。   霍扬率先开口:“你和阮越和好了啊?”   卢骄死鸭子嘴硬地纠正:“我们又没吵架。”   “对, 只是打架而已。”   卢骄的脸颊淤青早就已经消散了,他向来大小伤不断,身上倒是不怎么留疤,这种小淤青更是看不出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关于那场“打架”和之后的事情两人讳莫如深, 班上同学只能看到他们关系变差, 具体的情况全靠脑补。   鉴于之后三角恋的关系微妙变化, 匿名墙最甚嚣尘上的说法是, 情敌大打出手争夺求偶权,输掉的一方黯然退场。   霍扬总感觉另有隐情, 然而卢骄闭口不谈, 他也求生欲满满绝口不提。   卢骄瞪了他一眼, 他再度改口:“对不起,我说错了, 你们本来就没好上,怎么能说是和好呢?”   卢骄把霍扬的脑袋推开,冷冷地说:“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霍扬真是牛逼,每一句话都能成功做到让卢骄怎么听都觉得额外不爽。   霍扬闭嘴了,卢骄的前桌转过身来,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敢去问阮越问题?”   卢骄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敢?”   好像之前反复犹豫纠结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他纠结什么,前桌的重点完全不一样,他压低声音却语气夸张地说:“阮越超恐怖的!高一下刚分班的时候对他还不了解,我去问过他问题,直接被他凶懵了!”   围过来的人也跟着附和:“对啊,你不觉得阮越的气场很恐怖吗?!他给我讲数学题,问我听懂了没,我感觉当时但凡我摇头一下,他就要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   前桌连忙应声:“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毛骨悚然!”   卢骄将信将疑:“……没那么夸张吧?”   虽然阮越说话声音冷冷的,但感觉也没有他们表述的这么恐怖,起码卢骄觉得自己每次去问阮越问题,对方都给他解答得很好。   不过……   之前在办公室里,听阮越给苏荷讲主谓宾,那个时候气氛确实很恐怖,但那不还是因为阮越讲了半天苏荷都听不懂吗?   卢骄恍然大悟。   “是因为你们太蠢,讲了半天听不懂,阮越才发火的吧!”   前桌反击:“难道你听懂了吗?”   卢骄毫不犹豫地点头:“听懂了啊。”   “嘁——!”众人一点也不相信他满口跑火车的信誉,不以为然地散开了。   卢骄还想翻开自己的练习证明一番,见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能强迫霍扬看:“你看!这是阮越写的,这是我自己写的,我真的听懂了!”   霍扬捂住眼睛。   “快拿开快拿开!我对数学过敏,见不得数学题!”   卢骄:“……”   大概大家都不觉得卢骄转性开始学习也能有多大的进步,甚至说不定只是期末考前临时抱佛脚,同学们闲暇之余的吃瓜话题已经转变成……猜想班长什么时候会难以容忍卢骄而对他发火。   然而,一天、两天、一个星期——   卢骄隔三岔五课间去问阮越问题,频率虽然不高,但还真一次都没见阮越对他大发雷霆,吃瓜群众看得跌破眼镜。   卢骄也不是什么不懂就直接去问阮越的,他之前有很多内容没听课没做作业,按照阮越给他勾画的重点去翻之前的课本,背公式记概念,课本上找不到解决思路的题目,才会去问阮越。   他真的一心放在学习上,临考前那周路过苏荷的座位,听到这两周以来首次评论区的声音,才发现阮越好像和苏荷闹不愉快了。   “阮越怎么回事啊?苏荷只是想和他多相处,又不是真的在学习,他怎么那么认真指责苏荷啊?!”   “好不解风情的学霸,老婆只是想和你多相处,你却和说他不想听就别浪费自己时间,OMG!”   “只有我觉得苏荷这样真的不太好吗?阮越给他讲题他发呆,阮越让他做练习他找借口不写,阮越让他多听课他还上课一直在玩手机,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   “震惊我了,真的有人在校园文里看主角认真学习吗?主角考几分不还是作者说了算,信不信期末考成绩作者会写苏荷一下子大进步,不需要学习也轻松考高分,打脸阮越?”   “算了!自从聂离出场后,他和竹马弟弟争风吃醋的修罗场有意思多了,阮越一心只有学习,出场就是给苏荷补课,看了就烦,他不如和数学过一辈子得了!”   卢骄心里直乐,留心观察两天,发现平常早读前阮越会给苏荷讲题,这两天还真的没有了。   苏荷压根不想学习,那些读者也对此不感兴趣,阮越费那力气做什么,有时间还不如多给他讲一道题呢!   起码小说主角无心学习,他卢哥是认真想救救自己可怜的成绩的。   不过,卢骄也确实被评论区说得好奇起来,苏荷看着确实不太聪明又不认真,他会因为主角光环,期末考成绩突飞猛进吗?   ***   期末考成绩出来前一切暂不得知,联考结束后,学校直接安排了高一高二研学,去隔壁市的一个实践基地呆一周,回来再发成绩单。   高一的时候组织过一次研学,但因为所谓的实践活动没什么难度也不累,和出去郊游一样。这次的安排也差不多,能在成绩出来前还玩一趟,整个学校的气氛好像都欢乐了几分。   虽然准高三生回来之后,八月份就要开始上课,这个暑假短暂得没几天,这种不愉快的事情也和成绩一起被所有人遗忘到千里远去。   出行当天是一清早在操场集中,分班乘坐大巴车前往实践基地,路程有几个小时,要午后才到。   因为足足持续一周,每个人都小箱大箱带足自己的生活用品,整个操场都显得摩肩接踵,和菜市场一样。   手机没有被禁止携带,有不少人已经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玩,还有人在拍照录视频,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卢骄戴着鸭舌帽,手撑在自己的行李箱拉杆上,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天热得可怕,这个点阳光就刺眼又灼热,好不容易等到人数清点完毕,分批上大巴车,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进开空调的车里凉快些。   班里的人分两车,班主任在车门口拿着喇叭充当导游,喊着:“书包可以带上车,行李箱放底部行李舱再上车,不要把大行李拿上车,没有地方放!”   卢骄排着队一点一点往前挪,他的行李箱大得很,只能塞进大巴车侧面打开的那个舱里。   只是排到他的时候,行李舱里其他人的箱子歪歪扭扭横七竖八胡乱摆着,明明还有很多空间,箱子却已经堆积到边缘,再硬塞个行李箱,后面的也放不进去了。   卢骄无语,弯腰整个身子探进去,把里面的箱子整理一下,挨个平放垒高,往里头推。   天热得很,大巴车底部好像靠近发动机简直更热了,班里人的行李又一个赛一个重,没一会儿他就闷得出汗了。   “卢骄!可以帮我放一下行李箱吗?”   卢骄还在整理里头的行李箱,听到外面传来班里一个女生的声音。他顾不得回头,直接高声回答:“你放着就行。”   “谢谢!”   那女生应该放下行李箱上车了,卢骄终于叠放好两摞行李箱,又把几个大的立起并排推进深处,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和他说了声:“卢哥,辛苦了。”   他没应声,热得汗水都滴落到睫毛上,加快了动作速战速决,七七八八地把之前的行李箱都塞好,腾出足足一半的空间来,才直起腰呼出一口气。   卢骄随手把汗珠擦掉,扭头准备把自己的行李箱塞进去,一回头看到自己旁边放着数十个行李箱,身后一个排队的同学都没有了。   卢骄:“???”   班主任还拿着喇叭,走近过来把撑开的遮阳伞腾一点阴凉的空间给卢骄,笑着说:“你最近真的不错啊,认真学习,关心同学,还这么积极替班集体做事!”   卢骄:“……”   这压根不是他的本意!   怎么这些人撇下行李直接上车去凉快,全留给他干活,是人吗!!!   但看着班主任欣慰的表情,卢骄还是轻咳一声,放弃“澄清”,认命地把剩余的行李箱都搬上去。   他力气大,倒也不累,内心郁闷地加快了速度,赶紧把行李箱都塞进舱里,然后把大巴侧边的门合上。   班主任笑着给他递了纸巾擦汗,说:“辛苦了,赶紧上车吧。”   卢骄也热得不行,擦了汗赶紧上大巴。   大巴里冷气十足,凉快了许多,车上全是同班同学,早就已经各自和好友坐一块,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再聊天。   卢骄站在车厢前望了一圈,因为除了他其他人都上车了,车上剩余的位置也很明显。   司机旁边的单独的座位是班主任的。   剩下就是第一排还有一个座位,后排全都满了。   唯一的问题是,那个座位隔壁坐着的,是阮越。 第45章   因为是学校研学, 学生们自然还穿着校服,只是学校这套颜色大胆的丑校服,在有的人身上看起来像套一个麻袋, 穿在有的人身上就显得衣服的身价都昂贵了好几分。   阮越就是后者。   在他后面一排两个同学吱吱喳喳分享零食,隔壁过道的正因为研究安全带的系法互相吐槽, 周围的人都神色放松聊天热闹, 只有阮越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还腰板挺直, 校服看不到一点褶皱, 整个人正襟危坐好像随时准备参加什么重大会议。   卢骄观察他的时候, 视线往下一落,正好对上阮越微微抬头看他的眼神。   “!”   不知道为何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这不正常的反应让卢骄似乎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他不可能去坐班主任的座位,只能认命的走上前, 坐到阮越的隔壁。   每次找阮越都有正经理由, 抱着自己的课本练习册过去,他们也没有进行学习以外的交流。   这一瞬间,卢骄感觉自己好像都不知道要和阮越说什么了。   他还没想好,就看到阮越已经收回了视线, 闭上眼, 还是坐得笔直的姿势。   卢骄把安全带系上, 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余光扫过阮越的坐姿,自己都已经开始替他嫌难受了。   他看起来好像这个坐姿都能睡着, 卢骄心里无比敬佩, 又说不清怎么就松了口气。   起码他不用想着要和阮越找什么刻意的交流话题了。   等班主任也上车, 检查完车上的同学都系好安全带,大巴车就启动。高一高二加起来几千人, 操场上一整片的大巴,轰轰烈烈地出了校门。   “我们会在中午左右的时间到达基地,车上时间比较长,大家可以休息睡觉,说话也小声一点,不要吵到其他人。”   班主任提了一声,大家稀稀拉拉地应声。   几小时的车程确实漫长,一开始车上还有人在说话,后面慢慢地声音也都变小了,随着大巴车开出市区,在高速路上行驶得安稳,那晃动的频率也叫人不由自主地犯困。   卢骄睡过去前还在迷迷糊糊地看手机。   霍扬问他是不是坐阮越隔壁了,卢骄没好气地骂了他一顿不讲义气,都不给他留个位。   霍扬还给他发贱兮兮的表情包,说:“这不就给你留了?班长的隔壁谁也不敢坐,你正合适。”   卢骄没回他了,他睡过去的时候还在想,阮越在班上是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哪怕其他班委平时与他有所交流,大家也有各自更要好的朋友,出去玩优先选择了和更亲密的朋友坐一块。   阮越才会落单下。   但他偏偏气场太强,哪怕是孤身一人,其他人也不会觉得他可怜,因为阮越看起来全然不在乎。   靠着椅背合上眼睛前,卢骄还用余光扫了一眼,阮越怎么还是坐得那么端正,这个人就连出去玩都不放松一下的吗?   连班主任老张都眯着眼在睡觉呢。   他这么混混沌沌地想着,头歪向阮越的方向,就睡着了。   被车子颠簸到醒来已经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了。   卢骄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脖子都被扭得有点酸麻,他直起腰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阮越正好视线从望向窗户外的方向转过来,微微扫了他一眼。   他还是坐得那么直,从他脸上似乎看不到一丝困意。   卢骄四处扭头看,其他同学还在睡觉,脑袋转回来,正好和阮越对视上。   他压低了声音:“你不睡一觉吗?”   阮越没开口应声,只是干脆地摇头。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整个人疏离冷淡,好像被卢骄关心也没有任何触动一样。   卢骄看他坐姿怎么看都别扭,再一看阮越的脸色,好像比刚上车要苍白一些?   卢骄有点不确定,看阮越又在看窗外,好像不太乐意搭理他的样子。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现在才十点多,估计车程还有一个小时。   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把手机放下,扭头看阮越,还是不放心下,低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晕车吗?”   阮越有些惊讶地看他,迟疑了下,才点头。   难怪怎么看都觉得他坐得难受,卢骄自己看着都不舒服。   卢骄都无语了:“你吃晕车药了吗?”   阮越回答的声音都有些僵硬:“以前没晕车过,没准备药。”   卢骄把放在脚边的书包拎起来,一边说:“你怎么不早说?”   平常书包里常驻的书本都拿走,大容量的空间都用来装满各种出行的用品。   卢骄翻了下,拿出一个便携药箱,打开翻了下,问阮越:“你有水吗?”   阮越眼神有些惊讶,一直默默地看着卢骄的动作,听到他的询问,才垂眸回答:“有。”   卢骄找到了晕车药,等着阮越拿出自己的水壶,再递了过去。   他嘴上说话不停:“晕车药要提前吃的,现在才吃功效没那么好。你晕车怎么也不问一下车上谁有晕车药?等等,你刚就是这样僵硬地坐了一路啊?”   大巴车断续地颠簸,靠着椅背估计不舒服,阮越才会这样。   阮越接过药,口服下去才回答:“……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而且多数人都睡了,没必要。”   卢骄盯着他看,才发现阮越的嘴唇都泛白了,要不是他本来就白,早就能发现他整张脸都失了血色。   真能忍,要是他没发现,阮越就准备直接这样忍到下车啊?   卢骄真想骂他一顿,从没见过这么能逞强的人。   晕车药起效还需要时间,卢骄又翻了下药箱,他没抬头直接问:“还有晕车贴,你要不要?”   双管齐下,总能有个起效的。   “好。”   起码阮越没有拒绝。   卢骄拿了出去,直接递给他,说:“贴在耳朵后面的地方。”   “嗯。”阮越低声回答,嗓子听着闷闷的。   大巴车里除了空调运作和引擎发动的声响,只有他们这里低声的说话,睡得迷迷糊糊的同班同学也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卢骄把药箱合上,余光扫到阮越的手,修长的手指捏着装着晕车贴的锡箔纸,对着锯齿状的边缘撕开。   他较了几下劲,都没撕开,动作停下,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   卢骄看不过去,直接伸手从他手里夺回去,“我来吧。”   看阮越那样子,已经晕到压根看不清锯齿的地步了。   他直接撕开,看阮越还一副晕乎乎的样子,实在忍不住。   “转过去一点,我帮你贴。”   阮越的头往窗外的方向稍微扭过去,问他:“可以吗?”   这姿势正好把修长的脖颈露出来,卢骄连忙低头把晕车贴取出来,说:“你把耳朵后面的头发撩开一点。”   感觉呼吸平稳了些,再抬头看,阮越已经照做了。   平常他的头发有些稍长,别在耳后或干脆把耳朵遮住,这会细软的黑发被他五指抓着往后撩,后颈也连带着露出一片白皙。   晕车贴是半个指腹大小的圆形贴,卢骄拿在手上,靠近了去寻找对应的位置。   他找了半天,手指按在阮越的耳后根寻找位置,紧张地喉咙都发干。   “我自己也没贴过……你等等,我在确定贴哪。”   阮越背对他,两个人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他只能听到阮越隔了几秒钟小声地应声。   “嗯。你不晕车吗?”   卢骄回答:“不晕车,药品是我妈整理的,晕车的是我妹——我说过吗,我有个妹妹——”   “说过,给你发征婚启事的。”阮越接话。   卢骄羞恼:“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这么一打岔,好像连自己的心跳都没有快得吓人的地步了。   卢骄接着说:“我妹中考完了,这几天和同学去旅行,我们又正好研学,我妈就干脆整理了两份药物让我们带上。我妹晕车厉害,所以晕车药也备了。”   他终于找到了和图示一样的位置,晕车贴贴上去,他的手也终于撤离。   卢骄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何,他感觉阮越的皮肤好像都热了几分,不小心碰到的热度还在指尖蔓延,大概十指连心,才让他心跳也加剧地跳动。   阮越转了回来,摸了摸卢骄给他贴的晕车贴。   他正想开口,就听到卢骄说:“我可不是好心帮你,只是我妈拿了晕车的东西,不用也是浪费。”   也说不清这话是说给阮越听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阮越垂眸,语气毫无波澜地回答:“知道了,是你妈妈想得周到。”   他说着这番话,还是那么僵硬的坐姿,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卢骄扭头,看他的模样,欲言又止,不吭声了。   他就是想说,阮越可别觉得他好心感谢他,但是怎么听着阮越的话,他又觉得不爽了呢?   阮越闭上眼,好像在假寐,但是过一会儿卢骄再看他,表情已经柔和几分,唇线没有紧抿,肩膀也放松得靠在椅背上。   大概晕车贴还是有点作用,他估计睡了。   卢骄也不去打扰他,只是自己的睡意已经没了,就只能无聊地玩手机打发时间。   班主任就坐在他们斜前面的座位,隔了一会儿也醒过来了,看卢骄醒着,就和他聊了两句。   和老师能聊什么,自然聊两句就说到成绩的事情。   “你这次考得不错,总分还没出来,但我听你们数学老师说你这次进步很大,我看物理也是,其他科成绩不要掉下去,排名应该能前进不少。”   考试的时候,卢骄就感觉自己做题情况比以前好很多,但听到班主任这话还是眼睛亮起来。   “真的啊!”他其他科可没有多少能掉的空间,而且自我感觉也都发挥不错,起码总成绩肯定不会太难看了。   班主任难得看他的表情都欣慰了几分,余光扫到阮越靠着座椅在睡觉,头往卢骄这边歪着,细软的头发贴着脸颊。   班主任笑了笑,说:“我听说阮越考前给你做了突击复习,该好好感谢阮越——哦对,你们俩现在关系缓和了?”   卢骄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又问:“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出成绩?”   考不好恨不得成绩单沉海销毁,考好了自然不一样。   班主任笑着说:“看情况,出来了告诉你。”   “好!”   阮越好像睡得不沉动了下,卢骄立刻噤声,没有再说话了。   他扭头去看,阮越还闭着眼,大概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趁着阮越睡觉,他盯着他看也不用担心阮越发现,也不会奇怪地紧张起来。   卢骄看着阮越发呆,心里忍不住想着。   他要是考好了,阮越确实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他要怎么感谢阮越呢? 第46章   睡一觉之后, 就感觉到终点花的时间也没有很多了。卢骄感觉自己既没想好怎么口头说感谢,也没想好要如何用行动来表示时,大巴车就已经到站了。   停车的时候车辆急刹车了下, 卢骄抓住了前排的扶手,撑着没让自己惯性向前, 余光就扫到阮越睡得迷迷糊糊脑袋往前栽。   他赶忙伸手, 什么都不顾多想, 直接拽住阮越的胳膊扶住, 以防他摔到。   车厢里此起彼伏地惊呼声, 班主任拿着喇叭大喊:“别着急解安全带,先坐稳,注意安全!”   大巴车还没完全停下,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车里睡觉的人陆续被甩醒, 后面吵杂的说话声音量一点点增大。   但卢骄好像一点都没有听到。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阮越被他握住的手臂。   阮越穿着短袖校服,袖口在手肘以上的位置,他扣住阮越的上臂,衣袖稍微拉高一寸, 手心正好亲密无间地贴到对方的皮肤上。   大概是大巴车里的冷气开得足, 阮越的体表温度显得稍微有些偏低, 比他的手心要凉一些。   直到感觉到阮越挣扎了一下, 卢骄才回过神来,抬头对上了对方还有些惺忪的眼神。   他连忙松手, 轻咳一声假装不在意地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阮越好像刚睡醒, 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怔愣地摇头,停顿了好久才说:“……好多了。”   这时候, 他们乘坐的这辆大巴车终于找到了停靠位置,司机熄火,班主任还拿着喇叭提醒:“带好自己的行李依次下车,下车后不要乱走动,要集中清点人数!”   卢骄解了安全带,把自己的书包拎起来,扭头看阮越也在做同样的行为。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视线,阮越转过头看他,微微蹙眉:“怎么了?”   卢骄的视线从他的眼睛往下落到他的唇线,确认阮越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如常,没什么问题了。   他摇头,站起来直接把书包甩到肩膀上,才回答:“没事。”   下了车班里的同学聚集在一块,霍扬来找卢骄聊天,卢骄也就没有再去注意到阮越的情况了。大家都携带着大包小包,看起来格外不方便,顶着正午烈日当头,队伍也排得歪歪扭扭,毫无纪律。   班主任好不容易把人数清点完毕确认无误,才松口气,又拿起喇叭喊:“现在分配宿舍,我来念名单,自己认真听好,等会先去宿舍放行李箱,再集中。宿舍全都安排好床位了,不允许私自替换宿舍和床位,查到要扣平时分!”   眼看着下面的学生还在说话,班主任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们想不想吃饭了!抓紧放好行李集合,早点吃饭!”   已经快过正午了,有人包里带了点小零食和朋友一起分享,也有的人早就饿到不行,这话极具威慑力,整个高二三班瞬间鸦雀无声。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这才慢条斯理地翻开手里的名单,念了起来。   “一号宿舍楼,401房间,陈……”   听了几个名字就知道,直接是按姓名的首字母排序的。   天热得要命,霍扬顺手搭在卢骄的肩膀上,下一秒就被他毫不客气地甩开。   他也不在意,说:“我们俩首字母那么接近,肯定是一个宿舍的。”   班主任正好念到他俩的名字,正是挨着的。   “谁要跟你一个宿舍?”卢骄没好气地说。   霍扬也不生气,直接顶回去:“咋?你想和阮越一个宿舍?你们刚在车上相处得怎样?”   他本以为卢骄会一如往常——只要把他和讨厌的人名字挨一块调侃,就会被气得破口大骂。   但是卢骄却反常得很,只是单纯翻了个白眼,说:“关你屁事。”   他在心里已经速默了一下字母表,L和R中间隔了好几个字母,八人间的宿舍也没有机会排到和阮越安排在一块。   果然,班主任已经念到后面一个宿舍的名单,他听到了阮越的名字。   ……   实践基地环境只能说不功不过,宿舍的情况自然也是如此。   卢骄和霍扬不仅是同宿舍,甚至还是上下铺。他们到宿舍之后,也没有多少时间去观察宿舍环境,放好行李就重新回楼下集合。所有人饿得饥肠辘辘,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吃过午餐后,他们拿到了这一周的实践安排计划,看起来确实很轻松,后面甚至还有一天是安排他们去附近的风景区游玩。   不过下午研学开幕仪式就漫长且无聊,校长领导基地负责人轮流上台发言讲话,台下学生一人坐一个小马扎,在闷热的大礼堂里昏昏欲睡地度过好几个小时。   不幸的是明天早上的安排依然是讲座,估计又是冗长而催眠的几个小时。   万幸吃过晚餐后,除了发放住宿物品和分配收拾宿舍,没有其余的安排了。男生们躲宿舍开空调,随便扫地拖地后,有的人细致一些的在整理自己的床铺,有的人偷偷带了纸牌或桌游,已经占用了哪个倒霉下铺的床位开始玩起来了。   ……卢骄就是那个倒霉下铺。   还因为他手脚快第一个铺好床,其他人都还空着床板坐着硌屁股,他洗完澡收拾完回来一看,自己的床上甚至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把脖子伸长里往一圈脑袋中间瞧,宿舍几个人在他床上扑了张飞行棋玩起来,四个人参战还有三个人围观,投个骰子激动得嗷嗷大叫,床铺都摇摇欲坠要被他们颠散。   卢骄无语,索性出去串门一圈。   这栋宿舍楼里住的都是男生,最上面两层是omega的宿舍,楼梯口用围栏隔开,甚至还坐了个宿管阿姨检查学生证。下面四层alpha和beta混合住,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宿舍楼里,走廊里有的人在玩手机,有的人不知道从哪点了外卖在吃,还有的宿舍衣服都晾到走廊上去,直接往路人脑袋上滴水。   卢骄左右看着门牌号,往右边的方向走过一间宿舍。   他的宿舍在403,而右边过去405就是阮越的宿舍。   他也不知道想看什么,就是好奇阮越的性子是不是集体生活会格格不入,而且他看起来洁癖老大,而纯理班这群男的,就没几个好点的,连卢骄早早收拾好床铺,都要被霍扬笑嘻嘻说两句卢哥太贤惠了。   卢骄没头没尾地想着,脑袋往405里望。   所幸他们宿舍没有关门,一眼望进去就能看到左右并排的上下铺,一眼望尽。   路过的404好像在五排打游戏,关着门都吵得沸反盈天,这边就相对安静些了。   但是卢骄脑袋探进去的时候,看到他们也是一群人坐在床上围成一团,不知道在看什么。   学委也在这个宿舍,正好看到了卢骄,立刻挤眉弄眼喊他:“卢骄!快进来!”   卢骄踏进去,正想张望看看阮越在哪里,学委就接着说:“成绩出来了!阮越这里有成绩单!”   他的视线猛地挪过去,才发现那堆人中间坐着的是阮越,他翻着自己的手机,听到声响正抬头看他。   阮越还没和他说什么,反而是看向学委,说:“你把门关上。”   学委得令,在卢骄身后砰地一声把宿舍门关上,然后才拉着卢骄凑过去。   围一圈的人里正好有人在问:“我呢我呢,看看我的成绩!”   他们每次大考完,成绩和排名都会被上传到学校的系统,学生家长登录就能看到成绩单。   学委低声说:“阮越还没传完,我们可以先偷偷看一眼,别告诉其他人。”   卢骄恍然,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是班长做的。   阮越已经找到了那个询问的人的成绩,但没有念出来,而是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他看,只说了句:“你退步了。”   对方惨叫一声,连忙把脑袋凑近过去,然后就开始哀嚎:“我语文怎么这么低!物理不及格!?我明明估分起码有七十的!”   这位同学沉浸在悲痛中,旁边的同学已经迫不及待:“别卖惨了,校级一百变成一百一算什么退步?快看看我的。”   说着已经上手在戳阮越的手机屏幕了。   卢骄瞪大了眼睛看,又扭头看阮越,阮越居然也不生气,任由着其他人围着看。   卢骄这才发现,阮越显然已经洗好澡了,他换了一件圆领T当睡衣,黑色的T恤衬得他领口露出锁骨明显的皮肤也格外的白。   阮越注意到他的视线,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说:“你进步很大。”   卢骄回过神来,他的手抵在床边的栏杆上,凑近了问:“真的?有多大?”   这话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阮越直接回答:“班排35,级排六百多。”   卢骄之前的排名大概就可以直接看出班级人数和高二纯理班人数,现在起码进步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了。   他一时间没有料想到,瞪大了眼睛,也没深思阮越怎么对他的排名记得这么清楚。   反而是正在看成绩的另一个男生大叫出来:“卧槽,我考得比卢哥还差!”   卢骄立刻拍了下他脑袋:“怎么说话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懂不懂?”   而阮越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说:“行了,具体成绩传上系统你们自己看吧。”   他的手机顺时针传一圈,下一个都到卢骄这里,卢骄还想自己看看具体的分数呢。   但他来不及说话,学委又问阮越:“阮越,你这次又是第一吧?”   阮越点头,学委追问:“你数学多少?”   这次联考数学难到夸张,考完出来有人调侃说答题卡撒把米给鸡啄,答对概率都比自己认真思考的高。   考完数学老师还给他们班做了思想工作,说这次成绩只要超过五十分就问题不大。   阮越想了想回答:“135。”   学委泪奔:“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距对吗!”   阮越摇头,说:“别管成绩了,你们不是要打游戏吗,都考完了还想着成绩干什么?”   一个室友默默地说:“如果不是你在我们组完队的时候说成绩单出来了,也不至于如此……”   另一个室友低头看手机,大喊:“要超时了!快点快点,上号了!”他说着突然扭头看阮越,“班长玩吗?”   阮越有些惊讶,摇头:“不了,我还要帮老师算一些平均分那些东西。”   对方的视线锁定到卢骄身上:“卢哥呢?”   卢骄摇头,“不了,我回宿舍了。”   他和一圈人道别离开,出门前看了眼,其他人陆陆续续散开,阮越盘坐在床上低头按着手机。   看起来阮越并没有不适应宿舍集体生活,毕竟说到底他们都是同学,阮越也没有和谁关系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是正常的,卢骄松了口气,但是心里又有种微妙的低落,他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他肯定不是见不得阮越和班里同学相处愉快,可又不知道那奇怪的情绪从而何来,只能甩甩脑袋努力扔掉。 第47章   【提醒:本章不适合饭点阅读】   第二天一早的讲座果然非常无聊, 发了一本现代农业科普手册,一个语调极其催眠的老师给整个年级讲了现代农业的发展。   因为讲堂上千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打瞌睡也不显眼, 等一个上午过去,卢骄感想就是老师讲课助眠效果非常好。   吃午餐还是全班都很兴高采烈的状态,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下午将会迎来什么。   实践计划表对第二天下午的安排只有简短一行字:“学农实践”。   吃饭的时候霍扬猜测:“不是让我们去插秧, 就是让我们去挖番薯。”   反正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样, 高一学农主题的研学活动也是这样过来的, 并且当时的实践基地环境比这边差多了, 大家都对下午的安排不当一回事。   直到下午集合后,每个班派出代表去抽签实践项目,霍扬被人起哄推上去,在台上抽完的时候, 他的表情瞬间大变。   此时高二三班众人还不知道即将迎来什么样的命运。老师拿着话筒挨个念出来, 他们班出场的位置很靠前。   “高二三班,施肥实践课。”   众人:“???”   什么?他们没听错吧?施肥?是那个施肥吗???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指导老师过来,第一声令下就是:“所有人戴好手套和口罩, 和我去化粪池。”   大家目瞪口呆, 然后把手气最差的霍扬揍了一顿。   七月初的天热得可怕, 这又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间, 可想而知化粪池的位置气味有多迷人。   指导老师带着他们一路靠近,绕过基地所有建筑往后山走, 靠近一片地, 还没过去已经有人闷着口罩大叫:“天哪!好臭!”   指导老师慢条斯理地说:“绕过这片地才是化粪池, 这边是我们今天要浇肥的农田。”   大家的哀嚎声更大了。   老师笑眯眯地说:“待会我们会分组,一部分同学负责挑粪水, 另一部分同学负责浇肥。我会先带大家去化粪池,做完教学指导再给你们分组。”   走在他旁边的女生苦着脸:“我可以两个都不选吗?”   指导老师来了一句暴击:“最后记录每个人的实践情况,会作为你们研学的成绩考察一部分。”   心里还是嘴上都不情愿,但大家行动还是很老实,乖乖跟上。   化粪池的味道自然不用说,池子四边砌着石砖,只围出一个比井口稍大一点的口,感人的气味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   老师走过去,其他人都远远围着,又被催促:“都走近一点!站那么远看什么?”   等大家不情不愿地围过来,指导老师才用池子旁边的绳子悬挂桶,戴着手套的手拉着绳子放桶,指导着他们怎么做。   “特别注意一下,挑粪水的同学在这里排队不要推挤,去年有人差点被推搡挤下化粪池。”   大家忍不住低笑起来。   指导老师严肃地说:“这不是好笑的话题,真掉下去窒息而死都有可能。”   众人笑声一滞。   指导老师拽着绳子,说:“感觉到重量后往上垂直提起来,这里动作注意慢一点,不要提上来桶摇晃泼溅出来。”他语气重新带上笑意,“这个没有生命危险,但我相信你们肯定有不想被泼到。”   人群里的笑声才恢复一点,老师又接着说:“谁来尝试一下?”   效果非常惊人,五十几个人竟然做到一瞬间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指导老师是研学基地的,对他们班一个人都不认识,直接闭眼瞎点:“就你了。”   手指直接指向卢骄。   卢骄认命走上前去,他拉长脖子谨慎地往化粪池里望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已经能清晰感觉到靠近时的气味,连口罩都挡不住,好像在炎热的阳光下进行什么生化级别的反应释放的毒气一样。   他努力屏住呼吸,看向指导老师。   指导老师一步步指导,动作和打井水差不多,除了打起来的东西有点让人不忍直视以外。   他力气大,做着也没什么难度,老师还在说:“如果力气比较小,就两个人一起提,这个基本没什么问题的。”   然后就是挑粪水,两人用一条横杆来挑,卢骄又充当了下示范案例,和老师一起挑了。   他俩挑着粪水走在前面,两旁围着全班的人跟着。本来还有人想笑话卢骄,指导老师就说:“我们两个人一组,每一组今天的任务是五桶。”   一瞬间所有人口罩下面的笑容都消失殆尽。   当然,不想挑也有第二个选项,就是浇肥。所以他们到了田地之后就是浇肥的示范。   拿着舀水的勺子,给每棵作物的根部各来一勺,指导老师特别提醒:“中间休息勺子最好不要顺手扔进桶里,不然就要自己捞了。”   “……”所有人面露菜色。   浇肥看起来好像难度低一点,但是田地暴露在烈日下也不好受,一直要弯腰并不舒服,看划分的田地大小,工作量也不低。   示范结束,就是分组实践了,大家各自在两个不分上下的致命选项中捏着鼻子被迫二选一,浇肥的学生暂时留在田地的旁边,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回化粪池那边,分组领横杆和桶。   卢骄选了第一个选项,想了下觉得手脚快一点的话,应该能趁早结束掉这项可怕的实践活动。   学委走在他旁边,两人就顺便组了个队。   虽然大家嘴上有所怨言,但班里没有天生反骨的人,指导老师在田地那边监督,这边有工作人员看着帮忙,班里同学再不情愿也都陆陆续续地开动。   大家都拎着桶过去,在池边排着队挑粪,才发现这事做起来远没有看着那么简单。   有的人折腾了半天放下提起桶还是空的,有的人打得太满提起来还真差点泼到人,一行人都闹哄哄的,队伍推进速度极慢。   卢骄闲暇着到处望,霍扬和他前桌一块,排在前面已经挑着准备走了。出乎意料,班里的omega选这边的反而多点,卢骄才发现苏荷就站在自己前面一个位子。   不过桶的容量并不大,打水的时候会稍微吃力一点,两人挑倒是不怎费劲,可能就是考虑到这方面。   苏荷好像也没发现他就站在后面,卢骄更是不吭声了。   队伍慢吞吞地推进,好不容易才终于轮到苏荷和他的队友。   和他组队的是班上的女生,扎高马尾的语文科代表妹子,名叫周茗萱,是个外貌软萌的女生,戴着口罩正显得她的眼睛更大了。   她也是omega,又因为还是女生,个头体型都要比苏荷再娇小一些。   自然应该是由苏荷或两人一块去提粪水。   但苏荷上前去弄了一下,桶提起来时周茗萱探头去看,就惊呼一声:“你怎么打了个空的?”   苏荷不情不愿:“我不会弄,你来吧。”   周茗萱接手,个头才一米六,细胳膊瘦腿,打了半天一个人拉不起来绳子,还累到手都在打痉挛。   而苏荷一撒手,立刻整个人往后躲开一大段的距离,就远远地站在旁边。   学委等得急,在后面看不下去,冲着站在远处的苏荷开腔:“苏荷,你怎么不帮周茗萱一把?”   隔着口罩看苏荷转过来的脸,只能看到他眼睛瞪得圆溜溜,好像无辜地在看人。“我、我刚力气用完了……”   学委无语,小声地说:“提个空桶就没力气了?”   卢骄看周茗萱拉着绳子,来来回回扯了好几遍都拽不上来,索性走上前接手帮忙。   周茗萱没注意到他,吓一跳往后躲,然后才道谢。   卢骄刚才做了一遍,拎着就知道问题。   “你装太满了,提上来前先晃掉一些,桶不用沉太深。”   周茗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话间卢骄已经帮他们俩把桶提起来放在池子旁边的石砖上。   周茗萱连声道谢,朝苏荷伸手。“苏荷,给我横杆。”   挑粪水用的横杆一组一把,他们那把在苏荷旁边放着。   苏荷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周茗萱没发现他的微妙神色,接过横杆就低头研究怎么穿绳固定。   她正弄得专注,就听到苏荷的声音传过来:“我好像中暑了……”   “诶?”   “我现在浑身没力气,怕是挑不动了……”   卢骄刚准备把他们组的桶放下去,听到对话好奇看过去。   苏荷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眼角耷拉着没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像不太舒服的样子。他好像受不了化粪池的气味,一直站得远远的。   周茗萱站直了起来,语气有些不好:“你怎么不早说?那我怎么办?”   她是科代表,天天早读站讲台扯嗓子喊人翻课本那种,看着个头不高音量却惊人,拔高了声音一下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苏荷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看起来好像很孤立无援,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立刻有人劝阻:“茗萱你好好说话呀,别吵架!”   本来天就热,大家干这种活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周茗萱瞪大了眼:“我没吵架!”声音已经带上火气了。   而苏荷就站得远远的,用难受又委屈的表情看着周茗萱不说话,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过去。   卢骄和学委就站在两人旁边,学委用气声小声和他说:“咋办?”   正好苏荷开口:“我是真的挑不了,你找别人帮忙,别逼我好不好?”   周茗萱气结:“我现在去哪找?”   苏荷委委屈屈:“我……我不知道……我真的很难受,我想去休息……”   本来排队就还有不少人,这下大家都围了上来。   苏荷到处看,好像这会儿才发现了卢骄,视线锁定了过来。   卢骄好像预感他要说什么,连忙避开他的视线推了学委一把:“你想去浇肥还是和周茗萱挑水?”   “啊?”学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浇肥?”   卢骄就当他做了选择,直接走上前和周茗萱说:“我和你一组吧。”   苏荷瞪大了眼睛,正想说什么,被这插曲生生打断。   卢骄只是平静地看他一眼,说:“不舒服就快点去休息,别在阳光下站着了。”   他还急着早点干完收工,实在受不了这样没事找事一样的折腾。   苏荷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但这种天气所有人闷着口罩来挑粪,就没有一个看起来热情洋溢的。   而他不舒服还能盯着烈日笔直站那么久,更不知道口中的中暑有几分真实了。   苏荷却全然不知道卢骄在想什么,甚至还感激地看了卢骄一眼才离开,以为卢骄是来帮他解围的。   卢骄无语,只能假装没发现。 第48章   卢骄和周茗萱平常说话的频率并不高, 最常做的交流就是:“你昨天作业呢”和“能不能这次别记我的名字”。   这段时间卢骄作业完成认真多了,语文作业也没怎么拖欠,和周茗萱更是连职务以外的交流都没有。   两个人默默地一前一后走着, 用肩膀扛着横杆挑着桶,卢骄个高, 还注意着一直伸手拉住系桶的绳子, 让它不要往周茗萱的方向滑落。   天热得厉害, 但是手套已经有些脏, 没人敢直接抹汗水, 口罩里都要闷出一层水气来了。   这种时候,谁都没心情说什么没营养的废话浪费精力。   他们走到田地那边,就已经看到班上另一队的人在农田上干活了。   指导老师给他们俩指了个方向,“拿过去那边, 就近递给还没分配到的同学, 然后来我这边拿新的空桶。”   浇肥的同学已经有人开始行动起来,一个个弯着腰,在广袤的田地里显得格外不显眼,尤其所有人都还穿着统一的校服。   也不知道今天实践活动结束后, 会不会有多少人的衣服就此“报废”了。   田地旁边有开垦出来专门引水的沟渠, 他们小心地踩在更高一些的田埂上, 以防脚滑。   卢骄走在后面, 顾着扶着绳子不要摇晃太厉害和盯着脚下,只跟着周茗萱的步伐走, 她停下来, 他也就跟着停下, 一抬头,就听到周茗萱大喊了一声:“阮越!我们来了!”   真的是喊, 周茗萱每逢早读课就是这么扯嗓子喊所有人安静翻课本,站在她旁边卢骄此时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分贝多具有爆发力。   而被她喊到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一扭头就看了过来。   阮越走近过来时,他们俩已经把桶放到地上,卢骄弯着腰把绳子从横杆上解开,周茗萱扭着脖子揉着肩膀,站在这一丁点的树荫下抱怨:“我感觉今晚肩膀要起水泡了。”   卢骄随口说了句:“你找块布之类垫一下肩膀吧。”   阮越已经走上前来,他站在田里,看着矮了一截,仰头看卢骄他们俩,眼里似乎有些疑惑,但却没有说出口来。   卢骄已经把横杆抽出来,拎起水桶看向阮越,“你让开点,我拿下去。”   阮越却没有避让,直接伸手:“你递过来就行了。”   卢骄瞪大眼睛:“你确定?”   他俩站在田埂有树荫,阮越站在田里暴晒,他轻蹙了眉头语速加快:“我确定。”   卢骄估计他有些不耐烦,连忙伸手递过去,还不忘小心地提醒他:“你慢一点,拎着这里,我提过的,不脏。”   “嗯。”阮越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递的手。他们都戴着分发的劳保手套,卢骄的手套已经弄到一些泥土,阮越的还干干净净。   阮越接过手,卢骄立刻感觉到手里的重量一轻,阮越已经拎着那一整桶的肥水放在田地上了。   怎么看都还是觉得阮越和做这些事情显得格格不入,刚才在排队的时候没见到阮越,卢骄还以为阮越是找了借口没参加。   但很显然,阮越并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卢骄总感觉阮越这么一个洁癖很重的人,做这些事情实在太难为他了。   看阮越已经拿了勺子舀起桶里的粪水往作物根部浇肥,隔着口罩看他似乎面不改色,卢骄都不知道他内心有多不适应。   卢骄忍不住开口:“要不要我帮你?”   阮越正弯着腰,有些惊讶地扭头看过去,好像没料到卢骄怎么会莫名其妙说这样的话。   他还没开口应答,周茗萱在旁边大喊出声:“救命!我的校服脏了!!”   两人的注意力齐齐被吸引过去,没再说话了。   周茗萱肩膀酸痛,一直在自己揉按着放松。   而显然,她不记得先把手套摘下来,崩溃叫出声的时候,正是指着自己肩膀上那一片明显的泥印。   说一中校服是麻袋,这不是一个象征性比喻,而是个写实的,因为他们学校的校服颜色……是屎黄一样棕色。   据说一开始是想设计成有点气质的小西装颜色,但是怎奈这种颜色和宽松的运动款校服没有一分适配度,效果非常悲剧。   而现在周茗萱棕色的校服上泥印是更明显的深棕。   她摊开手看自己的手套,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这是不是屎啊!?”   卢骄忍笑:“不是,是泥土和灰尘——如果你没有碰到过桶里的水的话。”   周茗萱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碰到过,最后叹了口气放弃,说:“我们快点去提下一桶吧,我想快点干完活。”   卢骄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他还扭头看了眼阮越那边,他已经重新继续干活了,弯着腰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提桶,非常高效率地给一排作物浇肥,已经慢慢往田野深处里去了。   也许阮越并没有那么洁癖,或者对这项实践大家都忍耐着进行,他也没有什么想要特例的想法。   他刚才应该觉得古怪吧,看动作卢骄都没他上手,根本不需要什么帮忙才是。   卢骄收回了视线,和周茗萱往回走。   去拿另一个替换的空桶时,他突然想到,如果没有人给苏荷顶替位置,苏荷要是最后还是不得不和周茗萱一起挑粪水,是不是就变成苏荷和阮越碰上了?   苏荷肯定不会去心疼阮越想帮他忙,反过来说不定阮越还得帮他多干一份活呢。   这可不是他故意掺一脚去改变剧情的,卢骄默默地告诉自己。   说是想要快一些,但是来回运了三桶,周茗萱还是累得不行,说得休息一下缓缓。   两人体能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的,卢骄当然没有意见,周茗萱去休息,他就四处去溜达。   卢骄的溜达非常有目的性,因为只沿着田埂走不到半里,就到阮越负责的那片范围。   远远地依稀看到阮越的身影好像藏在作物之中,卢骄跳下田埂,从作物栽种间隔的走道中挤着往前靠近走去。   阮越没发现他的接近,直到听到卢骄喊他的声音,才吓得一颤,扭头怒瞪卢骄:“你怎么不出声?!”   卢骄无赖地耸了耸肩膀,“这土地很踏实,踩着没声音,不怪我。”   阮越收回视线继续浇肥,手上动作熟练不停。   “怎么?有什么事?”   卢骄戴着手套去拨拉两旁茁壮的作物,说:“没事干,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阮越扭头看他:“这么好心?”   潜台词仿佛在说——   没安好心。   卢骄自认为自己的行为正义又善良,都被他质疑得脸颊有些发热。   “就是、就是——我这次不是进步了嘛,多亏你帮我讲题,”他别别扭扭地说,“所以,想谢谢你。”   阮越已经直起腰来,正对着他。   他有些好笑,几乎没见过卢骄这样扭扭捏捏的模样过。   “不用了。”但他毫不客气地回答,“我已经浇完了。”   卢骄:“诶???”   阮越挑眉,“所以,要帮我的话,就赶紧去挑下一桶肥水。”   卢骄:“……行。”   不仅他绕回去找周茗萱,阮越告一段落也离开暴晒的田地,去树荫下休息。   还好周茗萱已经休息得差不多,和卢骄碰面后,两人就继续苦逼地去干活了。   周茗萱休息一趟,看起来没那么累了,两人脚步也放快了些。   途中她还有精力和卢骄闲聊。   “我刚听宁小羽说,苏荷一点事都没有,中暑都是装的,他一点药都没吃,就躲树荫下乘凉了。”   卢骄有些惊讶,又感觉这完全不出乎意料。   “真的假的?”   周茗萱撇嘴:“我看他确实没啥问题,但我一问他,他就捂着肚子说难受。你不信就算了。”   卢骄张了张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周茗萱大概觉得他更相信苏荷,只说:“你别傻乎乎总是帮他的忙就是了。”   卢骄心里想的压根没法说出来,但听出来周茗萱是和他说真心话,也没辩解,顺着应了一声。   他一直没察觉,苏荷好像不那么像他想象中那种万人迷的玛丽苏主角。   他妹看那种无脑小说,主角做什么都是弱势方,稍有一点委屈就所有人都替他出风头。   以前的苏荷也是这样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做一些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一定是他受委屈,也会有人质疑他甚至站在他的对立面去指责他。   苏荷在班上的风评也好像在不知不觉发生了转变。   这些变化都是潜移默化之间,更不知道他在其中是不是也起到了什么作用?   卢骄自然没有办法去验证,也可能是原本剧情里就是要让主角可怜兮兮地受委屈。   只不过,苏荷为了逃避实践任务,假装中暑还都被人看出来,其他辛勤劳动的人肯定会对他有不小的意见。   周茗萱以为卢骄会维护苏荷,就没有再说下去。   他俩做完活,班里多数人也已经收工离开,霍扬提醒了卢骄一句要去归还农具。过去那边正好看到阮越在清点整理,就搭把手帮了一下。   收拾清点的时候,其他人基本都已经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除了放置农具的地方还剩他们仨。   虽然之前看两人关系不太好,但这段时间改善了不少,周茗萱看卢骄主动提出帮忙也没起疑,她一心想着快点回去换校服,更没有深思。   三个人干活也都安静不说话,一直到这门实践活动的指导老师过来。   “你们班是53人吗?我怎么数登记表都缺一个人,对不上号,班长来帮我对我一下。”   指导老师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阮越就站在他旁边,凑过去看。   另外两人也听到动静看过去,周茗萱先开口:“登记什么?老师我们还没登记,是不是缺了我们俩?”   指导老师开口:“登记这节学农的考勤,但那就更不对了啊!你们两个人,加上去就多出来了。”   卢骄和周茗萱疑惑地对视一眼,也凑过去看。   阮越已经找到了:“卢骄没登记。”   “诶!那我呢?”周茗萱急切地问。   阮越指着登记表上一行,“你在这里,你的队友是……苏荷?”   他停顿着发出询问,抬眼却不是望向周茗萱,而是看向卢骄。   只看他的眼神,都能感觉到心情不太好。   卢骄被他盯着有种莫名的心虚,下意识垂下眼避开对视。   别人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指导老师顺着阮越指的名字看过去,想了起来:“哦这个,我有印象,这个同学说他不舒服,中途请假休息了。”   周茗萱大声说:“他哪里是中途请假?他开头就撇下我离开,一点活都没有干,怎么好意思顶替卢骄把自己的名字登记上去!”   指导老师拿了笔,把苏荷的名字圈起来,说:“是这样吗?我也有印象这个同学一直待在休息的地方。我会再去确认下,病假的话只能给一半的考勤分。”   周茗萱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登记表被递到卢骄手上。   “缺你对吧?你把名字签一下。”   卢骄扫了眼,纸上签名一个个张牙舞爪,好像生怕别人能看懂。他把自己的名字签好,递回去时又恰和阮越对视上。   他突然发现阮越的内眼角尖锐外眼角上扬,眼型明明很好看,却过于锐利而显得很有攻击性。偏偏他瞳色还很深,看人的时候情绪不外露,更是冷淡疏离。   很多人第一眼就觉得阮越不好接近,也是这样的原因。   卢骄也看不懂此时阮越什么情绪,只直觉他还是不高兴。他这回毫不避让地盯了回去——他心虚什么?他又不是背着阮越和苏荷偷情,他干嘛要心虚?   果然,被他盯着阮越自然就收回了视线,卢骄心情大好,感觉自己扳回一局。   就是有些奇怪,阮越也不出声维护苏荷,想必在他心里,原则比喜欢的人更重要。 第49章   晚上的活动之前, 大家都回宿舍休息,经过了下午的实践活动,宿舍的沐浴间抢占情况非常激烈, 哪怕晚上还有活动,所有人也都迫不及待地先冲个凉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因为结束的时候耽搁那一下, 卢骄回去得晚, 排到天黑才轮到他, 火速洗了个战斗澡。   晚上的安排是看电影, 大家都猜测要么是看教育片, 要么就是主旋律片,没什么劲,懒懒散散地躲在宿舍里玩手机闲聊,等着班委来通知集合再说。   卢骄洗完澡一出来, 没想到就听到自己成为宿舍几个人口中八卦的核心。   “……我听说下午我们班促成了一对, 真的假的?”   “什么呀?挑粪看对眼产生了爱情吗?你哪里听来的这么扯?”   卢骄正走到自己的床铺旁边,拉开自己的行李箱。   临行前行李箱里的东西在他妈的叮嘱下分门别类地整齐放置好,这才第二天,所幸还没有变得凌乱, 卢骄拿出了一套新的校服, 放到自己的床铺上。   然后紧接着就听到八卦的同学说:“不是吧, 我听说的版本是班里有omega生病了, 有人主动帮他干活,好像好上了。”   卢骄扭头往对面床上铺正在八卦的男生看过去。   对方还没有察觉到卢骄的视线, 继续说:“今天下午谁生病了啊?”   卢骄还没吱声, 他上铺传来霍扬的声音:“你说的不会是苏荷和卢骄吧?”   宿舍里瞬间安静, 其他人都齐刷刷看向卢骄。   八卦的男生还什么都没察觉到:“啊?真的假的?难怪我在食堂偷听到班里女生聊天,说什么旧情不忘, 我还想了半天是谁——卢骄呢?他回来了吗?”   卢骄无语地开口:“大哥,你但凡往下看一眼呢?”   对方和他四目相对,吓了一跳,干笑着开口:“不好意思,我就是听别人八卦,我啥也不知道……”   聊八卦就算了,直接八卦到正主面前还毫无察觉,他狠狠地瞪了不提醒他的其他人,其他人抬头望天或低头玩手机,假装看不见。   卢骄开口:“你都听到什么八卦了?”   他还真没想到会被传这样的八卦,与其说他帮苏荷,不如说是当时替周茗萱解围更合适。   不过他对周茗萱也没那个意思,纯粹是以前经常没交作业,周茗萱几次都没登记名字放他一马,她遇到麻烦,他也不好旁观视而不见。   八卦的男生还在尴尬,支支吾吾地说:“就……就偷听到那两句……没了。”   霍扬的脑袋下一秒刷地从上铺倒挂垂下来,紧接着开口:“我听说你对苏荷旧情不忘,苏荷不舒服就主动去帮忙,还说你想趁着苏荷和阮越冷战横插一脚。”   卢骄一下子火气上来了:“这都谁造的谣!”   霍扬松了口气:“果然是假的吧!我还心说你怎么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所以是谁造谣说苏荷生病你替他干活的,大家不都是各干各的吗?”   宿舍里那股紧张尴尬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其他人也立刻打哈哈接话:“就是就是,我们卢哥不是这样的人。”   卢骄紧接着来了句:“哦,帮他干活这句应该是真的。”   “噗!”   正在喝水的一个室友直接把水喷了出来。   霍扬瞪大了眼睛看卢骄。   卢骄又接着说:“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当时他排在我前面……”   他简单挑了几句,把下午的经历说了一下。   听完之后,有人说了句:“那与其说你帮苏荷,还不如说是帮我们语文科代表呢。”   霍扬说:“是不是苏荷到处说你帮他的?要不怎么会传得那么离谱?”   卢骄摇头:“不知道,可能只是谣言传得变离谱而已。”   不过苏荷可能当真觉得卢骄当时是来帮他解围的,所以会这么和其他人说也不一定。   霍扬还在追问:“没有旧情复燃?”   卢骄无语地看他:“没有。”他又把后来登记名字的事情说了出来,其他人听着已经火冒三丈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你替他解围他顶替你签名,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他就是为了不会被扣分这样做的吧?也不怕被人发现?”   “就是啊!登记表一对就知道了!”   卢骄没吭声。   也许苏荷会觉得,哪怕他发现了这事,也会替苏荷隐瞒下来,更不会说出去。   可他已经不喜欢苏荷了,也看不上他这种小伎俩,被颠倒黑白造谣的时候,当然要给自己澄清一番。   卢骄说:“所以你们要是听到谁把我和他放一起说,就帮我解释一下,我已经不喜欢苏荷了,只是大家同学一场,有时候正常的交流而已。”   其他人连连答应。   霍扬不靠谱地说:“我帮你去匿名墙投稿一条?”   “你有病吧!”卢骄准备爬上上铺揍他一顿。   另一个下铺的同学还在义愤填膺:“苏荷太过分了!都没考虑过周茗萱,真自私!”   另一个人接话:“你是不是喜欢周茗萱?”   对方立刻脸红起来:“哪、哪有!”   其他人瞬间一个个闷声笑起来,心知肚明了。   宿舍里气氛缓和了许多,这时候宿舍门突然被敲响。   几个脑袋齐刷刷望过去:“谁啊?门没关直接进来!”   他们宿舍门并没有关上,只是轻掩着,被敲了下就慢悠悠地推开了。   卢骄坐在门边正对的下铺仰头看过去,正看到阮越就站在宿舍门口。   阮越没有走进来,只是往屋里说:“准备集合去看电影了,把自己的小马扎带上,今天早上的集合点排队。”   躺在床上的人陆陆续续翻身起来,阮越挨个宿舍通知,说完就直接去下一个宿舍了。   霍扬从上铺跳下来,随口说了句:“班长还真讲究,门没关都要敲门一下。”   ***   观影地点是大礼堂,每个班分列成两排坐,灯光掉前要求着所有人排队站整齐,摆好小马扎再坐下,等灯一暗下就不知道混乱成什么样,尤其是坐到后排的人。   只是熄灯后偷玩手机就很明显,刚开头没人敢这样做,注意力还是都放在电影开场上的。   影片名在大荧幕上显示出来,场下就是一大片的惊呼声。放映的居然是现在正大热的一部商业片,而不是什么冗长乏味的教育片。   本来不对观影活动抱有什么期待的学生一下子专注了些,很快跟着快节奏的战争场面进入到故事当中。   卢骄也是其中一员,一直等到第一幕的高潮结束,剧情过渡的时候,他才扭头去和霍扬说:“我刚问你那演员是谁你怎么不——”   在视线和自己旁边的人对上是,询问的话语戛然而止。   影片色调灰暗,哪怕有光照到台下去也不明显,映照之下坐在后排的人都是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表情。   但卢骄至少没瞎眼。   起码不到七十公分的距离,他不至于把阮越和霍扬认错。   ——明明刚才排队的时候在他隔壁的是霍扬,怎么这才半小时的功夫变成阮越了?!   阮越看着他,认真回答:“我也不认识那个演员。”   他不认识好像也正常,学霸看起来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什么娱乐圈。   卢骄轻咳一声,回想自己刚才以为隔壁是霍扬都说了什么话……还好,他只是情不自禁在恢弘的大场面下连声惊呼几句“卧槽”而已。   “霍扬呢?”他问。   阮越用手指了下后面,卢骄扭头去看,他们班后面一群人坐着小马扎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估计霍扬也在其中。   阮越说:“他们跑后面去,有空位我就往前挪了。”   卢骄挠了挠头发,重新把头转回去,注意力都放回到电影上,干巴巴地回了句:“哦……原来如此。”   阮越的应声毫无波澜也没有信息量:“嗯。”   电影的过渡阶段轻松了很多,搞笑担当的配角闹出各种错漏百出的笑话,每制造出一个笑料,台下学生几千人都笑成一团。   卢骄本来也在其中,如果这是一场真人表演的舞台剧,那他一定是台下反馈最激烈的热心观众之一。   不过不知道为何,他这会儿却矜持了一些,没有笑得毫无形象可言。   事实上,他好像都没怎么投入到搞笑情节中,还在默默地想,阮越刚安静得要命,一句话都没吭声,要不也不至于没发现对方。   也不知道阮越这么情绪寡淡的人,看搞笑电影会不会笑?   这么一想便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荧屏上的配角在热闹的大厅里做着滑稽的动作,台下的学生接连不断地发出笑声。   而卢骄正扭过去去看阮越,借着难得亮了几度的光线观察阮越。   阮越的嘴角好像有微微地上扬,但不明显,笑不露齿看起来好像只是唇角不带情绪地扯了一下而已。   看眼睛更是看不出来。有的人笑开怀会眼睛弯成月牙形,笑意很明显。阮越不一样,你能从他眼神里最清晰获取的情绪是生气。   不过此时是明显的疑惑。   阮越的头转了过来,开声问:“怎么了?”   卢骄吓一跳,猛地躲开视线,但又自觉没做什么亏心事,立马转回去。“你怎么不笑,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电影正在播放跃动的舞曲,伴随着一连串夸张搞笑的动作戏,声响大得震耳朵,隔壁几个男生笑声像公鸡打鸣。   卢骄想都没想,拉着自己的小马扎往阮越的方向凑近过去,好让他们能听到彼此说话的声音。   阮越好像下意识地想往相反的方向躲,然后又生生忍住没动。   卢骄在看他,他盯着大荧幕,声音有些紧绷,以至于语气显得严肃而死板:“还行,挺好笑的。”   卢骄:“……”   好可怕啊,感觉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把阮越逗得开怀大笑一样,他是不是出生就被剥夺了笑点,才这么严肃?   卢骄追问:“你看小品会笑吗?看相声呢?看网络段子呢?”   阮越回答得很认真:“看情况。”   卢骄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什么?”阮越问,他肢体放松了些,尽管还在看电影,身躯却不自觉地朝着卢骄的方向凑过去一点。   卢骄却迟迟没有吭声,阮越终于好奇忍不住扭头,就突然感觉到卢骄的手伸过来。   影影绰绰的灯光只能映照着面庞,黑暗下什么也没看清。   下一秒,阮越就感觉到卢骄的手指碰到他的腰,还拨动手指轻挠了他一下。   那触感仿佛是从卢骄的指尖释放电流,对触感敏锐的腰侧被电到了一样,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酥麻。   阮越瞪大了眼睛,猛地挥手扫开卢骄,气急败坏地瞪他:“你干什么!!” 第50章   如果在光线足够明亮的白天, 卢骄应该能发现阮越激烈的情绪表达不只有愤怒一种情绪。   他耳根都红了,连带着脖颈也泛着不同寻常的粉,声音紧紧绷着, 不只是因为被惊吓到,还有更多潜藏的隐晦情绪在翻涌。   电影正好转场进入到空镜, 音量小了一些, 在后半排的区域, 猛然发出的骚动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   阮越完全没有以往的冷静克制, 他身后是隔壁班的同学, 本来还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此时他拉着小马扎后退到几乎要混入隔壁班的队伍之中,试图和卢骄拉开距离。   “轰——砰!”   电影里的轰炸机正飞驰划过低空,留下轰然在废墟上爆开的炸弹。   阮越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同样在这声响之中轰然炸开, 跳动剧烈得好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   腰间好像还残留着被触碰的感觉和对方的温度, 那股难以形容的战栗仿佛沿着背脊攀爬,浑身都因此被电得发麻。   两个人静默对峙着,而电影已经快速进入到两军对峙的激烈摩擦,随着画面里尘土飞扬, 色调亮度暗下去, 也看不清场下的观众在做什么。   看热闹的人看着也瞧不出什么名头来, 逐渐被电影情节吸引, 没有再好奇张望了。   卢骄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手欠。   但是他只是脑子里想了一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有什么非常精彩有趣足够好笑的笑话, 所以所以换一个方式尝试来逗笑阮越罢了。   看阮越戒备又愤怒的模样, 他好像迟钝地意识到, 他和阮越大概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或者阮越觉得他的行为实在很冒犯。   这个认知让卢骄一下子心情好像都因此低落了好几分。   ——他不应该和阮越开这样的玩笑。   为了避免两人的关系再度进入到之前的僵硬关系, 卢骄还是把小马扎稍微又挪过去一点,小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阮越直瞪他,荧屏上的光落在他脸上,随着画面变化流转着掠过,时隐时现叫人看不真切。   他一言不发,似乎还在生气。   卢骄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只是想逗你笑,没别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你,我和你道歉,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阮越张了张嘴,几乎在卢骄断断续续说完地下一秒就脱口而出:“我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   卢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没有觉得冒犯,没有觉得生气,还是什么?   但阮越没再深入往下讲了,他只说:“你坐过去一点。”   卢骄拉着自己的小马扎,但没动,只小声说:“坐远了说话听不到。”   阮越瞪他,但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这边都是四班的人了,我们挪回去。”   卢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照做。   两人终于蹭回原来的位置,卢骄还想说话,阮越就开口说:“看电影吧。”   他还真的认真地盯着大荧幕看了起来,商业片即便走神了片刻,也能立刻接上剧情,没有什么理解障碍。   但卢骄就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来来回回地犹豫,还是往阮越的方向蹭过去一点,问他:“你还生气吗?”   余光扫过,阮越都没有在看他,还盯着电影看,嘴唇抿成一条线。   隔了许久,卢骄都怀疑他是不是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想再重复问一遍的时候,阮越才终于吭声:“我没生气,我只是吓到了。”   卢骄光明正大地看他,阮越连坐在小马扎上看电影都腰板挺直,正经得好像在听校领导开会一样。   卢骄垂眸收敛了视线,视线顺着阮越的肩臂往下,直到沉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他觉得手心有点痒,又说不清那微妙细弱的难捱是来源于何处。   阮越的腰好像很细,摸起来很软。   但他只碰了一下,甚至说不清这是真实的感知,还是事后来源于自我幻想的补足。   他不确定,所以他很想……   再摸一次。   这冲动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卢骄吓一跳,躲闪着慌乱挪开自己的视线,不敢再看阮越了。   电影画面里敌军来犯的响起一阵比一阵更加急促的警报声,尖锐地刺激着耳膜。   卢骄感觉那警报声好像敲在他心脏上一样。   非常不妙的预感。   ……   后半部分电影情节一环扣紧一环,几乎没有给观众一点喘息的空间。不管卢骄和阮越是正常交流沟通了,还是依旧不对劲的状态,都没有其他人有心思分神去注意他们俩。   等到电影放映结束,大家又各自拎着小马扎,分别回各自的宿舍去休息了。   隔天一早就又有新的实践活动,今天的活动安排没有昨天那么具有挑战性了,照例是听了专题讲座,然后安排每个班去参观农业机械。   没有什么动手实践的内容,但是参观完需要写报告感想,大家都各自拿着纸笔,一路跟着记录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有人积极自然就有人懒散,指导老师带领他们去看各种现代化机械,一路上讲个不停,绕着一台台大机器滔滔不绝,班里同学几乎都紧紧围成一圈,凑不进里面的也在拼命垫脚往里头望,生怕错过什么。   卢骄个高,这种情况也自觉站在后面一点的位置,零零碎碎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老师说每一台机器的作用和改善功效,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嘻嘻哈哈的骚动声。   他皱了皱眉,没有扭头去看,还在继续记笔记。   “你过来支援我啊!”   “这个怪残血了,等我一下!”   “你大招呢,快点放,不要让他跑了!”   “先给我回血,救救我!”   班里几个男生摸鱼躲在后面,本来没有在听讲解就算了,转眼甚至直接在后面打起了游戏。   不但如此,游戏进展到白热化的阶段,他们已经全然忘我,高声大喊起来,情绪激烈了许多。   不只是卢骄,后排其他人也频频看他们,有人压低声音提醒:“喂,你们小声点。”   “马上马上!”   对方非但没有收敛,回应的分贝很大,似乎完全忘记身处的场合。   连指导老师都停顿下,朝他们的方向看过去,这几个人还依然毫无察觉,沉浸在游戏中。   一直到其中一个男生看到自己的视野里出现一只手,他还没反应过来,拿在手里的手机下一秒直接被抽走。   对方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按着大招还没放出来,手指贴着屏幕滑过,什么都没释放出来,屏幕里好像闪过敌军朝着自己的角色释放招式。   男生抬头追着看过去,大喊一声:“还给我!”   而在这短短的十秒钟内,阮越已经直接夺走了四台手机,并且体贴地直接帮他们把手机屏幕熄屏。   游戏里激烈紧张的BGM一下子全部消失,什么都听不到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其中一个男生直瞪阮越:“你做什么?”   阮越脸色阴沉,毫不客气地反问:“你们又在做什么?”   男生自知理亏,但心心念念着自己还没打完的游戏,视线一直往阮越手里的手机瞄,梗着脖子开口:“你管得着吗?”   阮越冷笑一声:“我管得着,手机我收了,下午自己去找班主任拿。”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阮越却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   另一个男生直接按住他的肩膀拽住,恼怒地说:“把手机还给我!你凭什么没收?”   阮越冷冷的开口:“松手。”   “我就不,老师都没说什么,就你事多,班长就可以随意没收别人的手机吗?”   “就是!”另一个人也气冲冲地跟着附和。   阮越转头看他们,抿着嘴唇直直盯着,他一言不发,那个刺头一样的男生被他盯住,不知为何感觉背脊都一阵发凉,按着阮越肩膀的手都忍不住有些打颤。他咽了咽口水,慢慢地把手缩回去。   阮越面无表情地说:“班里纪律归我管,有意见去找班主任投诉。实践课期间公然玩游戏扰乱纪律在前,顶撞违抗在后,这节课你们纪律分记零。”   实践活动除了每节课有指导老师给的考勤分,纪律分确实是由阮越负责的,他向来公平,也意味着扣起分来绝不手软。   几个男生敢怒不敢言,直瞪阮越,恨不得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阮越直接不搭理,没收玩手机沉着脸就回到队伍之中。   指导老师还在继续讲解,班里其他人低声窃窃私语起来,甚至因为怕阮越再次动怒,一个个声音小得像是地下党接头。   眼看阮越的脸色还是一片阴沉,没有那么过分的骚动,他不再出声,只是看着还是不好惹的模样,没人敢靠近他。   卢骄还想蹭过去和阮越说两句话,霍扬正好拽住他的手臂,凑过去小声说:“阮越今天怎么了?和吃了炮仗一样?”   卢骄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不是正想过去打听一番吗?   实践活动虽然有明确的纪律要求,但是因为活动多半比较轻松,阮越前两天多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见到他这么狠的一次。   其他人也凑过来小声地猜测:“是不是他昨晚没睡好?早上讲座的时候我就看他脸色很差。”   “总不能是期末考考砸了吧?”   “那没有,我听说他还是第一名。”   几个人低语了一番,霍扬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卢骄:“我知道了,是不是昨晚看电影的时候,你做了什么惹怒阮越了,现在他把脾气撒到其他人身上。”   “对哦,你们昨晚看电影的时候干嘛了,又吵架了?”   卢骄睁大眼睛,深刻地认识到什么叫祸水东引了。   他瞪了霍扬一眼:“这都过去多少个小时了,关我什么事!”   话音一落,就听到阮越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安静。”   几个人和鹌鹑一样缩住,停止了八卦。   霍扬还夸张地做出口型,和卢骄说:“看吧。”   卢骄很无语,昨晚好好的——至少后面还挺正常的,阮越哪有可能延迟到这个时候突然发脾气?   他扭头看了阮越一眼,阮越的眉头紧锁,拿着没收的四个手机又用手臂撑着自己的笔记本,单手在本子上刷刷刷记东西。   他不知道在写什么,速度飞快,手指握着笔绷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都浮现出来。   卢骄不确定地多看了阮越几眼。   他隐约察觉,阮越不是在生气,更多的情绪好像是暴躁。   他身体不舒服吗? 第51章   阮越确实心情不好, 之后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卢骄试图接近阮越去交流,结果阮越还没等他靠近,只瞪了一眼就扭头离开, 卢骄那一瞬间真的在脑海里飞速回想,是不是真的因为昨天晚上在影院的事情惹恼对方。   不过这种疑惑很快就解开, 因为阮越一视同仁地不搭理所有人, 没有给任何人一个好脸色。   最夸张的是, 下午活动课结束后, 卢骄看到苏荷去找阮越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站着聊两句,就看到苏荷揉着眼睛跑开,好像哭了的样子。   看阮越对苏荷都这样毫不留情,其他人更是不敢自讨没趣, 连有要事要找阮越的学委都决定等晚上阮越看起来心情好点, 再在宿舍里问他。   不过学委也没想到,他没等到阮越如常回宿舍。   ……   晚上没有安排新的活动,大家的任务就是在宿舍里把今天的参观感想写了,因为有字数要求, 写起来并没有那么轻松, 每个人对着分发的三张作文纸绞尽脑汁地将其填满。   403的宿舍门被敲响的前一刻钟, 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床铺上, 用各种姿势垫着纸艰难地创作。   因为太痛苦了,不可避免地就有人开始走神忍不住闲聊了起来。   “你们知道阮越今天怎么火气那么大吗?”   “不知道啊, 问卢骄。”   卢骄正在写参观感想的收尾, 瞎编乱造出一串狗屁不通的排比句抒情中, 情绪猛地被打断。   “我知道啥就问我?别太离谱。”   “那你去问问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室友追问。   卢骄毫不客气:“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平心而论他还真的试图关心过,不过阮越压根不理他直接走了, 他不知道阮越怎么回事,也不能怪他。   室友直言:“我怕他扣我分。”   卢骄很无语:“阮越又不是会滥用私权的人,白天也是那四个人太过分的缘故。”   那四个男生还好都在隔壁宿舍,听不到这屋的吐槽。   “也是。”这点所有人都认可,“谁让他们倒霉撞枪口呢。”   “诶,我想起来,阮越不是刚分化成alpha不久吗?他该不会是……”   “什么?”卢骄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抬头看向话说一半的那个男生。   与此同时,宿舍门外传来敲门的声响。   宿舍内的聊天暂时中止,卢骄的床位在距离门最近的地方,他懒得起身,直接拔高了声音:“谁呀?门没锁直接拧开就好!”   真不知道谁在男生宿舍进进出出还这么有礼貌,如此讲究地敲门。   卢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就听到隔着门传来闷闷的声音:“卢骄,你出来一下。”   声音听着有些沉闷,霍扬忍不住从上铺把半个身子探出来要去打开门,“谁啊?”   卢骄一骨碌爬起来,拍开霍扬的手,自己抢先一步把门把拧开。   他探出去的时候,霍扬的脑袋也跟着从上铺伸出去,两个脑袋并排一上一下从门缝里往外钻,显得尤为滑稽。   很可惜的是,站在宿舍外的人笑点比较高,不仅没有笑出声,甚至还往后躲开一步。   “阮越!?”霍扬惊呼出声。   难怪听着门外的声音闷闷的,阮越戴着口罩,声音也听得不太清楚,他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谁。   而卢骄已经快速起身穿鞋出门,甚至还顺手把宿舍门关上,将霍扬好奇的脑袋拍回宿舍里面,杜绝了八卦的视线。   关门的时候,他顺口就问阮越:“怎么了?”   阮越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贴着走廊另一侧的栏杆,极大可能地拉开和卢骄的距离。   卢骄有些郁闷,他也没做什么,怎么阮越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的姿态,明明是他来找自己……   他抬眼看去,瞬间吓了一跳,什么念头都顾不上,追问他:“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阮越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仅仅露出来的眼睛都能瞧见眼角泛红,那抹红好像都蔓延沾染到皮肤上,连带着眼尾到被口罩遮挡的脸颊都有些潮红。   卢骄下意识地靠近,阮越连忙伸手拦住他,“别过来!”   “你——”   卢骄只是往前迈了一步,脚步顿住,说话的声音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闻到阮越的信息素味道,此时浓烈的酒香混着奶油的香甜,好像丝丝缕缕地从对方身上飘过来。   卢骄咽了咽口水,乖乖地往后退开一步,不自在而放低了声音:“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阮越缩着脖子,“嗯”了一声,率先迈步沿着走廊快步往前走。   卢骄跟在他后面,盯着他的背影,视线毫无自觉就忍不住落在阮越的后颈上。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他越是心痒难捱。   阮越不是已经能够自我控制信息素了吗?怎么了这是?总不会突然又失控了吧?   卢骄试图往前加快一点跟上阮越的脚步,但是稍微靠近一些,就能感觉到信息素更加浓烈,他只能默默地又放慢了点步伐……   找他也没用啊,他只是个beta,能帮上什么忙?   总不能和上次一样——   卢骄胡思乱想着,念头一转到这,脸上好像热了几分。   他连忙收回视线,没有再想了。   他们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阮越的宿舍都路过了没有进去,一直走到尽头,阮越才停到另一间宿舍门口,把房门拧开。   卢骄心里多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阮越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需要自己帮什么忙,跟在他后面把头探进去。   这间宿舍比其他宿舍小一点,只有一张上下铺,不像其他是八人间的构造。   阮越和他说:“进来,把门关上。”   他声音有些闷,偏偏语气还硬邦邦的,卢骄看着觉得阮越好像很难受,又感觉他还挺中气十足的,矛盾地无法区分。   这屋阮越之前肯定呆过,里头独属于他的信息素味道更加浓烈,好像能凝成液体附着在裸露的肌肤上一样,叫人战栗。   卢骄踌躇不定,试探着问:“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在外面解决吗?”   阮越直瞪他,明明眼角泛红,看着无端有些脆弱,可却要做出愤怒而不好惹的模样来。   “不行!”   卢骄嘴上不停:“你信息素失控,应该是去找校医,而不是找我……”他视线扫过屋里那张床的下铺,正好看到散落在床铺上开封的针管和用空的玻璃瓶,卢骄的声音一顿。   抬头看阮越,直瞪他却眼眶泛着雾气,好像要哭出来一样,偏偏他就是气冲冲地看着他,整个人还直直地站着,好像再难受也不愿意示弱叫人看轻一样。   卢骄的手正按着门框,不知道为何手心痒得难受,像有一根刺在不轻不重地拨弄他。   他按压着古怪的思绪,终于找到了阮越不对劲的源头:“你易感期了?”   阮越没吭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点头。   卢骄记得,王老师曾经说过,alpha在接近成年之际就会迎来易感期,易感期的alpha无法那么轻易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整个人还会变得暴躁易怒,因为身体不适而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难怪阮越今天一整天都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   只是他虽然烦躁,却好像理智还尚存,而且信息素既没有像之前分化期那样失控地疯狂逸散,而且他都能自己走这段路,想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卢骄松了口气,屏住呼吸走进屋关上门。   然后他才开口问:“你用过抑制剂了是吗?”   阮越点头,床铺上散落用过的药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alpha的易感期需要omega的信息素来抚慰,如果没有的话,市面上的抑制剂也基本能起到作用。   卢骄挠了挠头,“那你自己都用过了,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而且就算是打抑制剂这种事,也不用专门找他吧?   当然他也没有信息素,更不可能抚慰阮越。   不过,也许alpha的易感期需要陪伴,而阮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   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卢骄逐渐适应了屋里的信息素浓度,尝试走近一点靠近阮越,朝他伸手。   “你不舒服的话,要不先坐下?”   阮越直直地看着他,手扶着床杆,没有把手递给卢骄。   他好像定了定神,才开口:“你上次不是说,你考好了有我的一部分功劳,你想答谢我?”   卢骄不解:“你说这个干嘛,就算你没有帮我,现在不舒服照顾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阮越垂眸:“抑制剂没用。”   “什么?”卢骄愣了下。   阮越接着说:“所以帮我一个忙,作为答谢,帮忙……咬一下我的后颈。”   他垂着眼,浓密的眼睫扑动着遮掩瞳孔,叫卢骄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还能看到阮越的手紧紧攥着床杆,绷得青筋浮现,而口罩下还能看到他脖颈白皙的皮肤都泛着红,他声音都放轻了几分,像用尽了勇气才得以在理智清醒的时候,提出这样……   过界的请求。   卢骄瞪大了眼睛,感觉热气好像全都涌上了脑门。 第52章   屋里弥漫着香甜浓烈的酒香, 即使开着空调,还是让人觉得有说不清的热意在体内积攒。   至少卢骄觉得燥热,好像有发泄不出来的精力在体内难捱的积攒一样。   不知道alpha的易感期, 是不是也是这样躁动不安的感觉。   但至少他是理智的,而阮越也是。   所以卢骄在听清阮越的话下一瞬间, 最直接冒出来的想法是:他是不是听错了?   “你、你确定?”   他刚把门关上, 距离房门不过两步的距离, 只要一转身就能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卢骄直觉他应该离开。阮越冷静下来一定会后悔的, 就像上一次一样, 事后讳莫如深,不允许他多说一句,恨不得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连玩打水漂都会在湖面留下涟漪,更何况是这样的事情呢?   阮越好像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攥着床杆的手紧绷着, 好像连这力气都维持得艰难,从袖口露出的手臂还在微微打颤。   他的声音干涩低沉:“……你不愿意就走。”   他低垂着头,没有看向卢骄。   不敢想象此时对方是什么样的神情,好像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 只要没看到, 就没有任何关系。   反正卢骄就算直接转身离开这间宿舍, 按他的性格也绝不会到处嚼舌根乱说。卢骄看起来大大咧咧的, 做事却很有分寸,也很尊重人。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 他暗暗喜欢的人有足以信赖的品性。   更多的却是不可能的奢望。   他苦涩地想, 正是因为卢骄很有分寸, 自然也清楚这种事情不应该不清不楚地和关系暧昧不清的人发生——甚至,他们根本谈不上什么暧昧不清, 还不如说只是普普通通的陌路人。   打着答谢的名义挟持他做这种越界的事情,是如此的卑鄙,卢骄若是知道他还对他抱着这样的心思,想必更会觉得厌恶吧。   阮越闭上眼睛。   失控的信息素好像在侵蚀自己的脑子一样,他自诩足够理智,也觉得自己此时还是清醒的。   可是另一方面,阮越又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马上要出窍一样,逐渐感知不到自己体内那股始终无法发泄出来的躁动。   他在等着卢骄脚步声远去,等着他开门离开。反正alpha的易感期不像omega的情热期那样严重,只要忍受一番,熬过去很快,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卢骄就算离开也不算做错,本来就是他冒犯地提出过分的要求。   悲观的念头几乎完全占据了阮越的心神,可他迟迟等不到卢骄离开的声音。阮越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过去,还没抬头,见到视野里对方的脚。   卢骄动了,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朝他走了过来。   阮越攥住了床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感觉到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口干舌燥,信息素好像失控地逸散得更厉害,完全违背了主人的意志,不肯帮他遮掩一下自己那份不愿透露的隐晦心思。   卢骄走近过来,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苦恼。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确定这会有用吗?”   他当真是个热心善良的人,这时候考虑的居然是这样的问题。   阮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拉扯着起起落落,那根拽住他的线漫不经心地牵动,就足以让他心神大乱。   阮越强忍着让自己平静地开口:“理论上有用。”   卢骄震惊了:“你查了什么文献资料吗?”   阮越紧紧捏着床杆,深呼吸抬头瞪他:“你想看的话——等下我可以发给你。”   他们靠得太近了,阮越能看到卢骄眼里的一切情绪。对方是清醒理智的,对他没有任何遐思,也不被他的信息素影响半分,还能在这个时候思考这些东西。   他觉得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这种鲜有的心态不在阮越能自如应付的范围内,他垂眸避开了卢骄的注视,强忍着体内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明显的燥热。   卢骄也在忍耐着,至少他要竭力屏住呼吸,屋里信息素浓度好像在肉眼可见的飙涨,那香味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却也足以摧毁清醒理智的意志力。   阮越一定很难受,他这么一个逞强的人,好像恨不得什么事情都靠自己解决,身体不适也会强撑着,好像在他的认知里和人求助是前所未有的可能。   但这是第二次了。   如果……如果阮越只当这是没有深层含义的,普通正常的帮助,那他就如他所愿也这么想好了。   卢骄下定决心,终于伸手扶住阮越,低声说:“我扶你坐下,你放松一点。”   他或许应该离开。   但他不想,更不忍。   事后的一切,等事后再想吧。   ……   不论是alpha的易感期,亦或是omega的情热期,利用对方的信息素抚慰的方法都是释放注射自己的信息素,继而通过双方的信息素产生反应来缓解不适的反应。   但卢骄没有信息素,无论如何都无法帮助阮越起到这样的效果。   他扶着阮越坐到床上,床铺上散落的空玻璃瓶被扫开,一直滚落到边缘贴着墙发出清脆的声响。   宿舍里除了空调运作的声音,最清晰可闻的是彼此的呼吸声,像压抑着情绪而放缓。   卢骄跪坐在阮越的身后,膝盖差一点抵住对方。他本来就高一些,这样的姿势好像更轻易就能把阮越牢牢搂住一样。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甚至稍微往后挪了一点距离,然后才伸手撩开阮越的发梢,手指勾住衣领往下轻扯,露出白皙的脖颈来。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卢骄一眼就找到了腺体的位置,指腹贴着那方寸轻抚,寻找更精准的位置。   阮越后背都绷直了,下意识地攥住眼前的床杆,随着卢骄的动作好像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害怕、紧张,还是仅仅是他……太敏感了。   卢骄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昨晚在昏暗的礼堂里,阮越被碰到腰的时候那激烈的反应。   阮越好像不适应这样的触碰,可越生涩越剧烈的反馈,就越让人想要探索到更多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卢骄另一只手仅仅是扶着阮越的肩头,他稍微往下滑,也不过是握住阮越的手臂,好像这动作再正直不过了。   他低头凑近阮越的后颈,越靠近闻到的酒味更浓郁,好像连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咽喉都被那酒精灼烧,可是不足百分之二十的奶油与杏仁味掺杂其中显得香甜可口,好像让人为此能不惜一切地攫取更多的烈酒。   卢骄低声叫他:“阮越。”   “……嗯?”阮越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声音闷闷地好像有几分鼻音,他扯下口罩,微微侧头想去看卢骄。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单纯回应的讯号,因为他根本就无从看到身后的卢骄是什么神色。   自然地,也不知道卢骄会在此时想些什么。   卢骄声音压得低沉,好像音色与往常不那么相似,在浑浑噩噩之间,阮越却无从捕捉这微妙的变化。   “你真的……确定要我帮你吗?”   阮越本来就被信息素影响得烦躁不安,现在简直像极了临门一脚还被迫中止。   他忍不住半个身子都往后扭,恨不得骂出脏话来。   “你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卢骄按着他手臂,顺势又把他转回去,开口说话的声音已经几乎是贴紧着后颈发出来的。   “好吧,那你可别怪我。”   怪你什么?   阮越好像迟钝地没能理解这接受到的信息,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掐紧。卢骄的手劲用力,手掌宽大,从锁骨到肩胛骨都被他牢牢扣住,阮越连转身都没有办法。   但那力度与紧接着席卷而来的疼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下一瞬后颈的腺体被对方咬住刺破,阮越浑身猛地一颤,疼到牙关打颤,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他痛到什么都不知道了,那痛楚又像凌迟一样漫长,带来的不仅是生理上的不适。   alpha的腺体本来就无法被标记,心理上的恐慌惧怕才是更鲜明的。   他下意识地想挣扎,但是卢骄扣紧他的肩膀往后拽,根本无处可躲。   阮越意识混乱着,伸手想往后推开对方,被挟制的姿势令他无从施力,而且卢骄还索性扣住他的手腕,直接把他的手按在旁边的床杆上,就着这样的姿势俯身贴近,咬着后颈的力度没有一点松懈。   上下铺都被摇晃出巨响来,但此时屋里无人能顾及至此。   力量上的较劲结束得很快,阮越很快就浑身无力发软,压制他的动作反过来成为支撑他的力度。卢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手扶住他的腰,拉着阮越往他身上靠,硬是撑着不让阮越往下栽。   疼痛好像在混乱之间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但那种恐怖的感觉始终是那样鲜明而深入骨髓。   阮越想逃离,但根本没有办法。   痛意被适应后其他的触感才变得更加鲜明清晰,后颈被舔舐着,那块经不起任何摧残的软肉被咬住轻轻研磨,牙齿隔着表层皮肤刺激着脆弱的腺体。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释放,之前没有办法,此时更是无能为力。   阮越没有欺骗卢骄,他真的认真查过文献资料,有学者猜想并试验发表了论文。   alpha的易感期来源于自身信息素的不受控所影响,不管是利用omega的信息素抚慰还是注射抑制剂,本质上都是通过反应消解降低alpha体内信息素浓度,恢复到足以自控的阈值。   那么,从目的反推,只需要将alpha体内的信息素含量降低,都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论文讲到的实验方法是通过扎入针管,反向抽走腺体里贮存液态的信息素。可惜尽管效果显著,参与实验的alpha都表示这样的方法非常不适,而且alpha信息素总是不可避免地下意识攻击其他人,试验被迫中止。   只是研究人员估计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   只要卢骄咬进他的腺体里,吸走他体内独属于alpha的信息素,自然就可以帮他抑制住易感期的不适。   也只有卢骄,不是会被alpha诱导发`情的omega,不是会排斥同类信息素的alpha,才能帮他做到这一步。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阮越浑浑噩噩之间没由来地想,也许对他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如若换成另一个人要这样对他,他宁可一个人熬到死。 第53章   根据生理书上的科普, 信息素的气味本质是一种拟香,由于每个人身体构造的差异性,使得气味产生不同的变化。   简单来说, 就好比阮越的信息素拟香是酒类,并不意味着信息素中具备真实酒精的成分。   可卢骄却觉得, 他好像是喝了真实的烈酒一样, 那灼烧刺辣的感觉还残留着几分在喉咙, 偏偏唇齿间还留有奶油的甜而不腻, 是一种绵甜柔和的留香, 让人难以自制的食髓知味。   但是他的舌尖抵着那处敏感的软肉,已经感觉不到一点信息素逸散的气味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还用牙齿贴着皮肤咬了好几口,感觉到阮越的手在挣扎,这才缓慢的理智回笼, 意识到他已经把怀里的alpha咬到一点信息素都没有了。   卢骄脸上的热意难以消退。   他忍不住想, omega无法压制住alpha,通常是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起到抚慰压制的作用,想必也没有多少alpha会做到在omega身上把信息素用得一干二净的地步。   而阮越说不定和苏荷连接吻都没有,更别提更加亲密的接触。按他这洁癖的性子, 更不可能和其他人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了。   这种逾越边界的事情, 阮越一定没有和其他人做过。   此时这个向来要强的alpha却浑身发软倒在他怀里, 卢骄的手甚至还贴着阮越的腰, 一直没有挪开。   阮越理智自持的时候对一点玩笑的触碰都无比警惕,此时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还侧着靠在他的身上才没倒下。   而刚混乱之中, 卢骄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阮越微弱的挣扎,他才发现自己还牢牢的扣着阮越的手腕。   他腕细又肤白, 卢骄单手箍住按在床杆上,手背的肤色都比阮越深几分,阮越挣不开,手指有气无力地搭在床杆上。   不见往日的强势,却偏偏如此示弱,就越容易让人想对他……   再过分一点。   “松手。”   直到阮越的声音传来,卢骄才感觉自己好像脑袋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嗡地一声清醒过来。   他都在想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松开对阮越的桎梏,又怕他没力气而栽倒,撤离了又重新把手伸过去想扶住阮越。   可手刚要碰到腰处时,却好像做贼心虚地僵硬停住,不敢再靠近一点。   好在阮越自己扶着床坐稳,听声音清明几分,看起来应该好一些了。   卢骄垂眼,视线落到阮越的后颈上。   这次他找准了位置,没有和上次一样残暴地咬出血来。   但是留下的咬痕好像更深了,而且白皙的皮肤上一整片红痕尤为显眼。   “!”   卢骄脸上热意未消,不对劲的念头好像还在脑海中回荡,看了一眼就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阮越背对着卢骄,根本不知道卢骄在想什么。他缓了许久,才感觉自己体力恢复几分,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正常了许多。   “谢谢,我没事了。”   这一声道谢冷静克制,疏离得如同是走在马路上给让路的陌生人说的一样。   卢骄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的“不用谢”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低低地回了一句“嗯”。   阮越好像在提醒他,这只是说好的答谢,或者只是单纯的帮助,不掺一丝想象中的旖旎。他露出的几分暧昧的柔弱,也不过是出于生理原因,而事实上阮越的心理无坚不摧,示弱的幻象转瞬烟消云散。   他不在乎帮他的人是谁,也不在乎对谁露出片刻的柔软,这一切过去后,他又是强势自持的阮越。   信息素的拟香确实只是拟香,喉咙的灼烧只是一种错觉,也没有真的酒精作用让热血涌上头。   卢骄一瞬间清醒过来了,像被一桶冷水泼到脸上一样。   阮越确实能做到事后一点都不在意,只把一切当做普通的帮助。   魔怔的是他自己。   屋里寂静了片刻,阮越才开口说:“你快回去吧,等会要查寝了。”   他声音已经恢复清冷,这话听着也不像关心,更像是迫不及待想把人赶走。   卢骄很确信,他现在在阮越心里应该像个用过之后想直接丢掉的什么东西,最好这段记忆都丢掉,什么都当没发生过最好。   第一次是这样,所以第二次也是如此……理所当然。   就像换个人也可以,只是正好他对阮越的信息素有足够的抗性,不会被左右影响,所以才选择了他。   这是个毫无争议的结论,可清晰地意识到这点,卢骄心里就有种难言的涩意。   可他好像也没有立场指责阮越的态度,阮越要有其他心思,才是不对劲的。   似乎见卢骄半天没动,阮越直起身在床头的架子上拿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稍微侧头又提醒了句:“快十点半了,马上熄灯了。”   卢骄猛地回神,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时间都被丢到脑后,他没有再细想。   “你感觉怎样了?”   “好多了。”   话题又干巴巴地停了下来,卢骄突然感觉自己引以为豪的社交能力好像在一瞬间完全丧失,他想了一圈,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尴尬的对话。   阮越又催促他,好像真的有点着急:“你快点回去吧。”   卢骄起了身,犹豫着看了眼上铺,欲言又止,心头冒出了隐晦的想法又不敢说出来。   阮越只微微侧头看他,他的额发被汗水打湿,此时凌乱地拨开正清晰地露出隽秀的眉眼,而他轻蹙眉头,眼里似乎有些不耐。   卢骄还是放心不下。“你今晚一个人住这边吗?”   阮越点头,他尽管扭头看卢骄,身躯却没转过去,姿势还是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对,宿管老师让我这几天单独住。”   需不需要我陪你……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下一秒猛地收回去,卢骄说不清是不是这屋里还残留的信息素正在扰乱他的脑子,不对劲的想法一直在接连冒出。   他往后挪了一步,脚后跟贴到了宿舍门。   好像一点停留的借口都再难以找到,卢骄慢吞吞地开门,磨磨蹭蹭地走出去。   “那……那我走了?”   阮越已经把头转回去了,只提醒他:“帮我把门关上。”   好像自己复杂难言的关心不过是自讨没趣,卢骄焉了一样,不再多想,把门关上前提醒阮越:“明天把后颈遮一下。”   阮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后颈,却在手指碰到那已经红肿的皮肤时没忍住倒吸一口气。   他再扭过头去看时,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   等了几秒钟,屋外没有动静了,阮越才起身下床。鞋子都不知道在混乱之中脱掉甩到哪里去了,他赤足下床,刚站起来就感觉双腿发软,连忙抓着床杆才没摔倒。   艰难地挪了一步,伸手把门锁落下,阮越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坐回到床上。   绝不会被人意外闯入干扰的独处空间,才终于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靠着床头的枕头,咬紧下唇,屈腿把头埋在臂弯。   他极少做这样的事,每每难以自控,脑海里总是不禁浮现一个人的脸。   刚才浑浑噩噩间不那么确切感知的触碰,好像此时都在回想中无限放大,阮越甚至自己都分不清这当中想象的成分占几分,但好像现在还能感觉到卢骄从后面搂住他时,传来对方的体温。   刚才他们靠得那么近,近得好像某一瞬间他回过头,卢骄就会顺势贴过来吻住他一样。   他会吻得很轻柔,还是和咬着自己后颈一样那样凶狠呢?   隔了好一会儿,阮越才感觉身体的热度在一点点下降,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贴着后背,被空调风吹得甚至都有些发凉。   阮越埋着头,平复着喘息。   还好卢骄刚才没发现他身体起了反应,也不会知道他都想着他在做些什么事。   要不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吧?   毕竟清醒的时候,连他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   卢骄站在宿舍门口,一直到隔着门听到里面传来上锁的声音,才回神一样地甩了甩头,沉默地转身离开。   他一定是疯了,他怎么会一直想着阮越的手,想着阮越的腰,想着不该想的东西。   在房门关上彻底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他才终于有点理智恢复,脑子清明的感觉。   ——一定是信息素的作用,扰乱了他的脑子!   走回宿舍的走廊足够长,所以也足够让卢骄脑子清醒一些。   他只是……他只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搂搂抱抱贴得那么近,阮越又那么好看,信息素又那么好闻,就算是alpha,腰也是软的,那他忍不住多想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就像……就像大家看到好看的事物,总会忍不住怀着欣赏的念头,多看一眼一样,是多么正常的想法!   嗯,就是这样!睡一觉醒来,明天阮越肯定又与平时无异,他肯定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卢骄一回到403,刚推开门就被另外七个人的脑袋团团围住。   “阮越是不是易感期了?”   “你怎么去那么久?”   “他喊你干嘛?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卢骄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设,此时听不得阮越的名字。   “你们怎么知道?”   他有些尴尬,只是其他人没察觉到他微妙的心思。   “他们宿舍的人说的,阮越晚上一回宿舍就直接收东西搬去单间了。”霍扬感慨一句,“真爽啊,还能有机会一个人住。”   其他人纷纷开口:“干嘛?你是对我们这群室友不满意吗?”   “没有没有!”   卢骄几乎被他们堵在门口,伸手拨开:“你们收拾完了吗?我要去洗个澡。”   他一伸手,其他人就往后挪退开分成两边,直接给他让出一条路。   卢骄狐疑地扫了一眼,一个室友忍不住问:“所以阮越找你去做什么?”   卢骄说谎不打草稿:“帮他打抑制剂。”   反正上一次他也是用了这样的理由,大家都知道他对阮越的信息素有足够的抵抗力。   ——去他妈的抵抗力。   他是没被阮越的信息素攻击到,那其他alpha也做不到。   可其他alpha的信息素也没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啊!   “哦……”室友慢吞吞地说,“还以为你们俩干嘛了,你身上全是阮越的信息素味。”   卢骄瞪大了眼睛,室友自知说错话,立刻捂住嘴巴,假装望天。   在那间屋呆久了,自己好像有些免疫,起码微弱的气味都没法敏锐地察觉到。   难道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胡思乱想个不停?   卢骄快步走进宿舍,说:“所以赶紧让让,我想洗澡。”   他想洗一洗,把脑子里的水冲掉。 第54章   卢骄一晚上都感觉没怎么睡觉, 第二天感觉天还没亮就被人摇醒,除了周围有吵杂的说话声以外,霍扬不知道在上铺做什么, 摇得他躺在下铺睡出一种晕船的效果来。   受不了终于一翻身坐起来,发现天也才刚亮。   宿舍门已经被打开, 外面听到走动声响, 学委的脑袋下一秒就探进来。   “快点快点, 要来不及了!”   卢骄甩了甩脑袋, 摸起手机看到6:55, 几乎两眼发黑。   霍扬正好从上铺跳下来,惊讶地看向卢骄:“你怎么还不快换衣服?”   卢骄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这么早去哪?”   霍扬有些奇怪:“今天活动爬山啊,你忘了?”   卢骄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我记得……但这么早就要出发吗?”   “昨天晚上不是通知——哦对, 你昨晚出去了, 就那会学委通知的。”霍扬说着从床底下摸出自己的拖鞋穿上,“七点十分楼下集合,你快一点。”   卢骄低头看手机,说话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好在也终于清醒了几分, 把放在床边的校服扯过来, 随意地往头上套。   宿舍里闹哄哄的, 放了四张上下铺的空间本就狭窄,过道里还有几个打横翻开的行李箱, 不少人东西都收拾一半, 霍扬跑去阳台冲太快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大敞开的门外似乎能听到其他宿舍也是闹哄哄一片。   卢骄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   研学出发前, 母亲已经细致地把需要准备的东西都收拾好一番,卢骄的行李箱也还没有乱,他看着往自己背包里分门别类塞入要带的物品,很快就收好了。   学委挨个宿舍催进度,绕了一圈又到他们这边。   卢骄一把拉住他,问:“你看见阮越没?”   学委莫名:“找他有事?”   卢骄欲言又止。   学委也没看出他什么复杂的情绪,直接下一句话就是:“他应该已经收拾好了,我刚看他已经下楼了。”   卢骄一时间什么不重要的思绪都忘了,惊讶地问:“他今天还去啊?”   学委挠了挠头:“他看起来好多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没多问。”   他那人,估计再不舒服也会竭力忍耐着,不会叫人发现几分不对劲。   卢骄下意识地翻出手机,想给阮越发消息,但准备搜索他的名字时却顿住。   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立场去管阮越……而且说不定阮越确实好很多了,那岂不是显得他很多此一举?   阮越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肯定是知道应该怎样对自己是最好的……吧?   学委准备去催下一个宿舍,卢骄追出去拉住对方,又问了句:“我们等下怎么过去爬山的地点?”   “坐大巴啊。”学委理所当然地回答,“昨天晚上班群发了通知,你没看是吧?”   卢骄昨晚哪有心思看消息,他谢过了学委,转身回宿舍。   翻出自己包里的便携药箱,打开看了下,才重新合上放回去。   他起得晚但收拾得快,洗漱完毕后也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宿舍里有人行李箱里一团乱,想带个保温杯都找不到,而卢骄甚至还多带一件外套遮阳挡风,这会儿包背上,直接就可以出门了。   霍扬蹲在床底下找袜子,卢骄踢了他一脚,说:“我先下楼了。”   霍扬手忙脚乱中抽空扭头看过去:“这么快!?”   然而卢骄没有回应,他已经转身直接离开宿舍了。   研学活动是高一高二全体参加,宿舍楼里人闹哄哄的。   卢骄特地经过405看了眼,阮越果然不在。而沿着走廊走过去,走到隐约记得昨天晚上过去的单人宿舍,却看宿舍门紧闭。   阮越可能真的已经下楼去了。   卢骄还有些犯困,打了个呵欠往楼下走去。   宿舍外面人更多,尤其所有人都穿着校服,要从中辨认出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还好这两天他们都是有固定的集合地点,卢骄往三班的集合点过去,标志性坐标是一棵苍天大树,他们班在这棵树下集中。   他绕过去的时候,看到树下已经有不少人,女生们来得快一些,只是有的还带着小梳妆镜,对着小镜子在脸上化着妆。   卢骄扫了一眼,周茗萱正好朝他招手。   “早!”   卢骄走近过去,周茗萱的好友在帮她扎马尾,她笑着和卢骄打招呼:“你们男生真的好慢,磨磨蹭蹭到现在人还没齐。”   卢骄火速划清界限:“是有的男生,可不包括我。”   周茗萱顺着改口:“嗯是的,你挺快的。”   卢骄点头:“那是,我当然快。”   周茗萱的好友:“噗——”   卢骄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满脸黑线:“喂!”   对方憋着笑:“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卢骄一时间无语,而且自己也无法替自己口头辩解,只能默默地换个话题问周茗萱:“你有看到阮越吗?”   周茗萱平时的马尾看起来简简单单,没想到她的好友拿了好几根皮筋对着她的头发拨拉翻转,才能扎出好看的效果来。   卢骄看愣了,周茗萱这才开口:“你是想找阮越,还是想找苏荷?”   “什么意思?”卢骄皱眉,感觉听到苏荷的名字,心情指数一时间都降了几分。   周茗萱往大树后面努了努嘴,“你没看到?他俩在那边,我一来就看到他俩呆一块了。”   卢骄愣了愣,伸长脖子看过去,周茗萱说的方向正好被树干挡得严实,什么都看不到。   他没心思看周茗萱的马尾到底是怎么扎出来了,说了声谢谢,就顺着她说的方向走过去。   绕过粗壮的树干,这边没几个人,卢骄一眼就扫到了。   正如周茗萱所说,阮越和苏荷两人正呆一块,不知道在说什么话,看神色也无法判断。   卢骄侧了侧头,张望着看了眼,阮越脸色挺正常的,和苏荷说话的时候面部也没什么表情,什么情绪都看不到。   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他确实好端端的,一点也看不出昨天还被易感期折磨得难受的模样。   卢骄把书包甩到肩膀上,看着不禁撇嘴。   他差点都要忘了,阮越是什么身份,和他这样的路人甲可不同,在玛丽苏小说的世界里属于有编制的,是作者和读者都认定的正牌攻。   大概是因为苏荷还没有成年,不到合法的年纪,昨晚阮越易感期的时候,他才没有出现的机会。   要不阮越怎么至于走投无路来求助自己呢?   只是苏荷肯定想不到阮越昨天晚上是什么样的,那副模样,连苏荷都没有机会看到。   卢骄心里闪过诸多想法,脚步已经快过思考的决定,大跨步地朝两人的方向走近了过去。   靠近了就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还真的是聊到了昨天的事情。   “……那你昨天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故意凶我呢!”   苏荷声音委委屈屈的,卢骄还记得,昨天白天阮越看谁都不顺眼,其他人倒是没啥,苏荷估计内心比较柔弱,就被他直接凶哭了。   “抱歉——”阮越沉声回答,声音猛地一转,“有事吗?”   ——视线也随之转到走近过来的卢骄的身上。   其他人看他俩凑一块,肯定不会故意自讨没趣地打扰,但卢骄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看阮越又和苏荷像没事一样呆一块,他心里总觉得有股难以形容的不爽,实在是想从中阻挠一番。   何况他确实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卢骄耸了耸肩膀,“没事啊,这条路又不是你开的,我不能走吗?”   阮越瞪他,停下不动,卢骄就跟着一样停下,没说话也摆明了就是来和他作对的。   阮越还没说话,苏荷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卢骄,你别这样……”   卢骄扭头看他,不等苏荷发挥一番,快速地开口:“你找阮越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谈吗?”   苏荷愣住,呆呆地回答:“也没什么……”   卢骄语速飞快:“那你先回去,我找阮越有事。”   苏荷:“啊?”   他没反应过来,呆着没动,卢骄看向阮越,阮越只是皱眉看他,好像对他的打扰很不悦。   那是,毕竟注定的主角正约着会,横插一脚是他的不是。   卢骄心里不爽的情绪又多了几分,突然产生了恶劣的想法,和苏荷说:“你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帮阮越解决易感期的吗?”   苏荷瞪大眼睛:“什么?”   他来不及追问,阮越直接一把拽住卢骄的衣服,扯着他往旁边走去,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走到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阮越才怒瞪卢骄:“你发什么疯!”   他气到脸颊都有些泛红,卢骄却反而更加笑嘻嘻地,挨近了说:“放心好了,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   阮越声音冷冰冰:“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卢骄也不气恼,反正把阮越拉过来的目的达到了。   他没再提昨晚的事情,还惦记着自己找对方的原因。   “你知道今天要坐大巴车吧?吃晕车药了吗?”   阮越愣了下,才有些呆滞地摇头:“啊?没有……”   果然。   卢骄单肩背着自己的书包,拽到跟前来,拉开拉链露出药箱。   药箱就在最上面,打开来晕车药也放在最上面。   卢骄直接拿出来递过去,看阮越已经惊讶得神情无从遮掩,明显得很。   他撇了撇嘴,说:“看,多亏我记着。提前半小时吃药效才好——你有水吗?快吃呀。”   阮越愣愣地接过,好像都没有反应过来,卢骄的行为不走寻常路,总是在他意料之外做出难以招架的行动。   他感觉自己喉咙好像都有些干涩,声音有些紧。“你为什么……”   卢骄本来就有点说不清的心虚,阮越的疑问还没完整地说出口,他如临大敌一样地瞪大眼睛,说:“你可别想多,大家同学一场,我怕你昨天没好全今天又晕车,不舒服罢了!”   阮越倒是神色如常。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卢骄凭借着过硬的心理素质让自己火速淡定下来,反客为主:“我怕你太感动爱上我。”   他神色看似坦荡荡几分,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话都像他真实想法一样。   阮越翻了个白眼,冷淡又刻薄地轻启嘴唇:“做梦。”   卢骄心里默默地想,当然不可能,阮越这不已经是钦定的正牌攻,就算现在没有和苏荷在一起,也不会和他有什么瓜葛。   何况他也没什么别的心思,这就相当于和一个关系还说得过去,但又不是那种关系的朋友不小心上了床,第二天是个人都会觉得尴尬介意,又难免胡思乱想。   ——虽然他们也没上床,这只是一个比喻,可是换成个omega 被咬后颈都是临时标记了,四舍五入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这,卢骄心里就控制不住地有些在意。   看阮越已经把晕车药吃下,他又拿出晕车贴,说:“这个你也贴了吧,以防万一。”   阮越颔首,把水壶收起来后,才接过去。   上一回是卢骄帮他贴了晕车贴,但这次卢骄怎么也没有借口帮阮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阮越自己撕开包装撕下来,自己撩起头发在耳后根寻找对应的粘贴穴位。   但没机会上手,还有眼睛啊。卢骄趁机往阮越身后瞄了眼。   这么看一眼他就冷静不住,顺着阮越拨头发的动作,把他的发尾沿着后颈撩起来。   “你做什么!”   阮越吓一跳,下意识地扭头躲开他的动作。   卢骄的语气差了几分:“你贴了阻隔贴?”   阮越呆了下,不自在地回答:“关你什么事?”   这人真是软硬不吃,说话每每都是如此凉薄,换个人早就黑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卢骄语气强硬:“撕掉,我帮你换纱布。”   他说呢,alpha的易感期哪有那么快恢复,今天阮越身上一点信息素都闻不到,原来是这个原因。   阮越捂住后颈,拒绝:“不用了。”   卢骄直瞪他。   阮越明明之前阻隔贴没起效,硬是贴了两层把自己弄得差点过敏,这回还敢用?   等等……   卢骄追问:“你不会又贴了两层吧?”   阮越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关你什么事?”   没有否认,那就是了。   阮越转身想离开,这回是卢骄牢牢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走。   阮越下意识地挣扎,但没挣脱。   “你做什么!”   卢骄沉着脸,声音却随之抬高,语气也差劲了几分:“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样逞能?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阮越和他怒目而视,却在听到他的话时神色松动,也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他有些愣怔地看着卢骄,僵住的表情甚至显得呆萌和无措。   卢骄眼里的关心与急切没有一分作伪,直白真诚地表现出来。他说话很冲,明明是指责的语气,但却并非是那种兴师问罪一样的责怪。   阮越僵着没动,卢骄也和他大眼瞪小眼,摁着他肩膀也半天没动。   隔了一会儿,阮越才轻声回答:“好。”   “?”   卢骄没反应过来,阮越这声好到底是应他哪一句的。   而与此同时,苏荷已经跑到正在给自己的脸擦防晒的宁小羽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好了!卢骄又和阮越打起来了,怎么办!” 第55章   阮越大概出门前才刚贴上阻隔贴, 卢骄帮他小心翼翼地把两层撕下来时,还没看到捂出过敏的痕迹来。   但昨晚留下的痕迹却还非常明显,腺体那处位置是在后颈一块骨头往下明显凹陷的软肉, 此时那处皮肤不见寻常的白皙,除了明显的牙印以外, 两侧还留有充血未消的红肿。   随着阻隔贴被撕下, 明显的酒香从后颈逸散出来, 只是不似昨晚那样浓烈, 只是丝丝缕缕, 若有似无。   卢骄感觉脸颊好像在急速升温,他把撕掉的阻隔贴揉成一团,视线躲避了下,屏住呼吸, 有些不自在地问阮越:“还……还疼吗?”   他侧站着在阮越的身后, 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只能瞥见阮越的耳尖从发间露出,似乎有些泛红。   他不确定,因为他看了一眼就慌乱地挪开视线, 低头翻自己包里的便携药箱找纱布。   阮越的声音绷紧着:“……还好。”   卢骄把阻隔贴塞他手里:“帮我拿着。”然后翻出了纱布和剪刀, 剪下差不多大小的纱布, 又裁下两段透明胶布。   他做这些倒是熟练得很, 甚至也不是第一次帮阮越贴这地方——甚至上一次处理的时候,伤口还更加严重。   他应该淡定得多, 可不知为何, 卢骄的手抖得厉害, 指尖碰到阮越微凉的皮肤,都下意识地往后挪开, 对那显眼的牙印更是不敢多瞧一眼。   好在阮越根本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   一直到固定好纱布,卢骄才松了口气。   但他又猛地想信息素的问题。   “等下坐车怎么办?”   大巴车里是密闭空间,阮越的信息素无法控制,随意扩散出去肯定会影响到其他人的。   其实今天他压根就不该出行,还是爬山这样高强度的活动安排,卢骄觉得阮越还是太逞强了。   阮越说:“我有外用的喷雾阻隔剂。”   卢骄直瞪他:“你刚怎么不用?”   阮越解释:“外用的持续效果没那么好。”   但应该能应付车上的时间了。阮越从自己背包里翻出来,显然之前就准备好。   他想了想,递给卢骄,说:“你帮我看看怎么喷,能不能碰到纱布。”   卢骄也没多想,只当他没用过,喷在后颈也不太方便,就直接顺手接了过去,看瓶罐上的说明。   喷雾只需要喷在后颈附近就可以,自身的气味可以把不那么浓烈的信息素味道遮掩住,从而达到阻隔的效果。   确认没问题后,卢骄对着阮越的后颈靠近打开喷雾,说:“我先给你喷两下,看看有没有效果。”   阮越压低声音,含糊地应了一声,卢骄没留意,他正小心翼翼地拨开阮越的发尾,对着那块地方喷上阻隔剂。   周围猛地传来吵杂的声音他也没留意,等抬头的时候,卢骄才发现班上一大群人从大树那边绕过来,乌泱泱地一大群都在看他俩。   卢骄吓了一跳,还没出声,班里同学就有人开口问:“你俩在干嘛呢?”   他当真被惊吓到,往后退了两步,还没开口,阮越就没好气地说:“没做什么,别多管闲事。”   卢骄轻咳一声,把喷雾还给阮越,见阮越神色如常,好像奇怪的心虚才消散几分。   阮越又开口说:“马上集合出发了,回去排队吧。”   没热闹看的同学这才慢吞吞地重新归队。   这时候,宁小羽的声音传了过来:“苏荷说你们俩又为他打起来了,真的假的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假的,两人神色如常,也没什么肢体摩擦的行为。   虽然大家都是听了八卦过来凑热闹的,但发现没热闹看也不会多说两句,只有宁小羽故意装傻一样地说出来。   苏荷本来就有些尴尬,这下更着急了,连忙辩解:“我哪有这样说,我是、我是以为你们俩有什么矛盾……”   他急得眼眶泛红,可怜巴巴地看着阮越。   阮越言简意赅:“没有矛盾。”   宁小羽好奇心不死,追问:“你俩刚才干嘛呢,挨那么近?”   卢骄辩解:“哪有挨那么近!”   他们往集合地点走过去,快走回队伍中的时候,霍扬姗姗来迟冲过来,大声嚷嚷:“卢骄,你怎么又和班长打架了!”   响亮的声音先到,然后人才冲到面前。   霍扬冲上前就直愣愣看到卢骄还和阮越并排走着,一下子脚步顿住,没反应过来。   卢骄翻了个白眼,推了呆住不动的霍扬一把,“没打架。”   霍扬回过神来,干巴巴笑了一声,“我说呢,昨晚不还好好的,吓我一跳。”   宁小羽好奇地凑过来:“昨晚怎么了?”   霍扬心直口快:“昨晚阮越易感期是卢骄帮他打抑制剂的啊,他们说打起来我还以为咋了。”   卢骄直瞪他。   但霍扬已经把能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宁小羽神色诧异,直扭头看他俩,似乎没料想两个人关系这么好。   苏荷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卢骄拉着霍扬加快了脚步,走回队伍里排好才忍不住低声说:“大哥,您能不能嘴上有点门把,别什么都往外说?”   霍扬不解:“全宿舍都知道啊,我说不说也没啥影响吧?”   卢骄语塞,又说不出自己心头的不自在是为什么,把他的脑袋拍回去,没好气:“总之你少说两句。”   霍扬反应过来:“你俩还是有矛盾,你不想帮阮越,所以心里不耐烦?”   卢骄直瞪他,咬牙切齿:“我乐意至极。”   霍扬着实费解,心里默默嘀咕,乐不乐意都别冲他一个一无所知的人阴阳怪气啊。   当然,卢骄绝不是在阴阳怪气,真正的阴阳怪气还得看宁小羽。   宁小羽排队就站在苏荷旁边,有意无意地说:“没想到卢骄和阮越关系好到这个地步了。”   苏荷没吭声。   宁小羽接着说:“你怎么还觉得他俩会打架,我看他俩的关系比和你好多了。”   苏荷忍不住,气得看他一眼:“我误会了而已,你还嚷嚷得那么大声,让其他人都去围观……”   宁小羽耸肩:“上次他俩打架大家都没看到,这不是想看个热闹嘛。”   苏荷咬着嘴唇,又生气又尴尬,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除了宁小羽会当面怪声怪气地和他说话,其他人肯定也是背后在笑话他自作多情的。   一想到这苏荷简直都恨不得直接转身离开,不参加活动了。   但他之前学农请病假的事情不知怎么被指导老师发现了,考勤分没拿满,为了实践活动顺利通过,没有正当的理由他没法推脱不参加之后的项目,也只能硬着头皮呆着。   其实周围的同学都在各自聊着自己的事情,苏荷也没有听到什么提及自己的。   但是只要耳边传来不甚明确的笑声,他就觉得好像在嘲笑他一样,尴尬得他无地自容。   他心里也不免有些委屈,刚才卢骄拦住他俩的模样确实像是来找茬的,后面阮越把他拉走也像是要打架,怎么能怪他误会?   苏荷想到这里,又突然想起那个时候卢骄说的话。   卢骄当时问他,知不知道昨晚谁帮阮越解决易感期,阮越当时的反应……很紧张。   好像两个人之间隐瞒了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一样。   刚才霍扬都已经说了,不就是打抑制剂而已,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苏荷心里感觉有几分古怪,好像是直觉一般,可他又不够聪明,想了半天也说不出心里的怪异。   他扭头看宁小羽,犹豫了片刻还是沉默了。   宁小羽对他态度一直冷嘲热讽的,还喜欢把他的事情传出去到处乱说,还是别找他问了。   ……   这次乘坐大巴的时候,霍扬终于有心给卢骄留了个位子,当然也纯粹是因为两人就挨着排队一块上车,没有刻意落下的道理。   卢骄一看阮越和学委早坐一块,也不知道他信息素阻隔能否起效,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晕车。   但诸多的念头一闪而过,好像特地跑去关心对方也未免过于奇怪了,卢骄只能强忍着,车辆行驶的路上也无心补觉,时不时伸长脖子去看阮越。   他的举止很明显,霍扬再迟钝都察觉到了,凑过去小声说:“你不用担心了,班长看起来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卢骄直瞪他:“我哪里有担心他!”   霍扬啧嘴,都不知道卢骄在嘴硬什么。“不是担心那是什么?”   卢骄梗着脖子:“那我是……我是担心他的信息素影响其他人,担心车上其他人,好吧?”   霍扬张了张嘴,情不自禁地开口:“咱们卢哥还这么有大爱啊?”   卢骄呸了一声没搭理他了。   车上的时候倒还好,他们车程不到半小时,到目的地的时候,也没出什么状况。   但是开始爬山之后,阮越喷的阻隔剂效果就逐渐减弱,他的身边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烈酒味,其他人都不敢挨近过去。   不知不觉,阮越的身边空出一片的真空地带,哪怕是他无意识释放的信息素,都让其他人觉得有压迫感而不敢接近,远远地退避开。   班里同学三三两两地走着,卢骄走在阮越身后不远处,已经是距离他算比较近的了。   霍扬走在他身边,还在嘀咕:“你说得对,阮越的信息素真的影响很大,谁敢靠近他?”   他话音刚落,就余光一扫卢骄一步连迈三个台阶,快步朝阮越的方向跑过去。   霍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第56章   卢骄跑去找阮越的时候, 原本心里本来没有任何目的性,只不过是看到阮越自己一个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于是就这么直接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跑过去了。   结果刚距离阮越几个石阶时,正好看见阮越往上迈一个台阶时, 不知怎么脚底打滑, 打了个踉跄。   “小心!”   他大跨步迈上前去, 一把抓住阮越的胳膊, 稳住对方有些打晃的身体。   他们爬不过是平原地区已经发展起旅游行业的风景区的山, 海拔不高,山势也不算陡峭,台阶也没那么危险。   但阮越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愣了愣才在站稳后, 扭头去看从后面扶住自己的人。   卢骄直瞪他, 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压不住气冲冲的语气。   “你压根就还没好全吧!”   阮越已经回过神来,摇头否认:“我刚才在想事情,走神了而已。”   他一边说着话, 手臂微微发力挣脱。卢骄不得不松开手, 只是不经意地低头一看, 自己刚比阮越还惊吓, 手劲也没收敛,阮越的手臂已经被他攥出浅浅的红痕来。   卢骄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心里不住嘀咕, 怎么平时没发现, 阮越身上这么容易留痕,搞得好像他动作有多粗暴似的。   阮越哪里知道卢骄在想什么, 他余光扫到后面的同学,扯了扯卢骄的衣角,提醒他:“别挡着路,走吧。”   卢骄回神,跟在他后面继续往上爬山。   只是这么一出,卢骄多少有点吓到,一直盯着阮越看,生怕他又打踉跄要摔倒。   阮越本来毫无所觉,在沿着石阶走拐弯的山路时,才瞄到卢骄的手一直虚扶着放在自己身侧,他愣了下,完全没料想到卢骄这样的行为。   卢骄注意到他的视线,手臂往后撤回一寸,有些讪讪地说:“我只是怕你摔下山,你可别想太多。”   事实上,石阶的两旁还修有稳固的扶手,他们才刚爬到山腰,怎么也不至于出那么大的事故。   阮越没法回头去看卢骄什么神情,只回了他一句:“多谢。”   卢骄本来就有点不自在,轻咳了下,没有应声,只是那只手就那样光明正大地放在阮越的身侧护着他,没有收回了。   阮越身上的信息素气味时有时无地向四周扩散,不知道是不是阈值拔高,卢骄只觉得那味道好闻,但这样的浓度也不至于让他反应剧烈了。   而其他人却不一样,omega嗅到烈酒的气息就不受控地红脸,谁都不敢靠近阮越,alpha更是难以忍受同类的气息,被排斥得远远的,连多数beta也不例外。   前前后后十来层石阶别隔成只剩下他们两人的真空地带,倒也因此没有人发现卢骄的行为。   还没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登顶了,山顶有一个很大的亭子和空旷的广场,每个班轮着集合拍照和休息,自由活动一小时后,再依次排队下山。   自由活动的时间,有的人跑去买山顶上各种昂贵的纪念品,也有人在亭子里休息和看风景,摆在旁边的小吃摊也很有市场,烤淀粉肠的摊主一轮接着一轮做不完。   卢骄准备上亭子的二楼拍两张风景照,刚想上去的时候,就被下楼梯的苏荷喊住。   本来卢骄是想假装没看见他,被喊住了也没有机会装傻,扭头看向苏荷:“什么事?”   苏荷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说:“卢骄,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卢骄有些不情愿,但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开口:“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他俩站在上下的楼梯口,来来往往好几个班的同学,有不少人认识他俩,连连扭头看热闹。苏荷指了指外面,低声说:“去那边说吧。”   卢骄没意见,跟着苏荷绕出亭子,走到旁边一棵树下。   卢骄想半天也没想出来苏荷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的帮忙,倒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对方。   直到苏荷把抱在怀里的外套递给他,小声地说:“你能帮我……把这件衣服拿给阮越吗?”   卢骄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你怎么不自己拿给他?”   苏荷有些羞涩,小声说:“他……他信息素太强了,我不敢靠近……”   卢骄视线下移一点,看苏荷手中的外套,怎么看都不顺眼。“这是他的衣服?”   苏荷摇头,声若蚊蝇:“不是……亭子上风大,我怕阮越着凉了,所以……”   所以搁这让他给跑腿送温暖了是吧?   卢骄嗤之以鼻,正想拒绝,苏荷好像认定他是不会回绝这样的要求,直接把自己的外套塞了过去,语速加快:“总之,拜托了,回校请你喝奶茶!”   说完他也不等卢骄吭声,掉头就直接跑开了。   卢骄手忙脚乱地接住苏荷的外套,反应过来冲着他大喊“喂”的时候,苏荷已经直接跑没影了。   怎么天底下还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是觉得卢哥是个没脾气的好心路人甲是吧?   卢骄都无语了,感觉苏荷扔给他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块烫手山芋。   ……确实很烫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接触到的衣服布料还有点热意,像是苏荷犹豫着该如何给阮越递外套的过程中抱在怀里残留的温度,甚至还能闻到隐隐约约的橘子气味,酸酸甜甜还带着几分涩意。   卢骄的脸全黑下来了,他大跨步往苏荷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但是走过去那边聚集的人群里,熟悉的面孔只看到宁小羽,卢骄走上前去开门见山:“苏荷呢?”   宁小羽正在玩手机,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不知道啊,排队上厕所了吧。”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汇聚了好多omega,排着密密麻麻看不清的队伍。   卢骄有些头疼,倒是宁小羽八卦起来,手机也不看了,好奇地问:“你找苏荷什么事?”   卢骄迟疑了下,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宁小羽,说:“你帮我还给苏荷,告诉他这个忙我帮不了。”   宁小羽眼睛亮了起来:“什么忙?”   卢骄直接甩锅:“你问他去。”   宁小羽撇了撇嘴,但还是接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苏荷的外套啊,他想让你干嘛,怎么外套在你手里了?”衣服上还残留着omega香甜的果味信息素,可见到卢骄的手里也没多久。宁小羽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不知道已经联想到多远去了。   卢骄把烫手山芋甩出去,一句也不肯多说,只说:“你帮我还给他就是了。”   宁小羽不情不愿地回答:“好吧,等会我还给他。”   “谢了。”   卢骄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放心地扭头离开。   反正他也没有直接答应苏荷帮忙,拒绝了也没什么。   也不知道苏荷在想什么,居然想把一件带着omega信息素味道的衣服送给一个易感期的alpha,摆明了的心思暧昧。   ——想给阮越送衣服自己送去,他才不想充当这两人暗搓搓谈情说爱的跑腿员呢!   被这么一打乱,卢骄在亭子下转了两圈,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上亭子二楼,连忙走上楼梯。   这一回没有人再喊住他了。   亭子里很凉快,不仅因为是荫蔽空间,还四面通风,处于整座山峰最高点,风声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陆陆续续有人上二楼来,呆久了又觉得太冷而下去,二楼空间的人不多。   卢骄一眼就看到阮越,他趴在一处栏杆,好像眺望着远方发呆。   连续不停的风把衣角吹得扬起,而迎着风的方向,正能看到被校服布料贴紧勾勒出的腰。   阮越看起来也太瘦了吧,卢骄忍不住想,盯着看了半天,才回神收回目光。   他突然感觉……苏荷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心,没有抱着什么更多的心思。   怎么看都觉得阮越易感期还没好全,站那吹风确实很让人担心他受凉。   也许,阮越确实需要多穿件外套……   上一秒还在心里暗暗不齿苏荷的行为,这片刻思绪在脑海中浮现之后,却好像就再也挥散不去。卢骄迟疑不过三秒钟,打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把自己早上装在里面的长袖校服外套拿了出来。   至少他的外套上不可能留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也不会对易感期的alpha造成任何影响。   卢骄告诉自己,然后大跨步地走了过去。   阮越的周围还是没有其他人,卢骄一走近,阮越听到脚步声立刻就扭过头,好像看到是他,才收回目光没有太在意。   卢骄走近过去,深呼吸才开口:“你冷吗?”   阮越侧头看他,视线落在他强装镇定的脸上,又落到他手里的衣服。风大得把头发都吹得凌乱,阮越也不在意,只是扭过去看卢骄的时候,头发全被风扫到脸上,几乎看不清他本来就微弱的神情变化。   “苏荷的?”   阮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卢骄下意识回答:“不是。”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你刚看到了?”   他撑着栏杆往下望,亭子二楼这个方位下面正好能看到刚才苏荷喊他说话的地方。   “是啊,全看到了。”阮越说。   卢骄抬头看他,总觉得这语气怎么有几分的阴阳怪气。他也没多想,既然阮越看到了,就干脆全说了:“苏荷说怕你着凉想让我把外套给你,但我怕omega的信息素会影响你,拒绝了他。”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这种感觉像极了……偷偷截胡了别人的东西一样。   好在阮越根本没意识到,他只是垂眸看着卢骄手里的外套,问:“那怎么还在你手里?”   卢骄连忙说:“不是,他的还回去了,这是我的。”他有些不自在地抓紧了衣服,“你、你需要多穿一件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如果换个关心的对象,比如卢骄大可以直接闭着眼睛把衣服扔霍扬脑袋上,也自然不会这么瞻前顾后。   ……大概是因为阮越看着安静,不像他那些太闹腾的朋友,也不像是能大咧咧开玩笑的类型。   卢骄在心里想着,没注意到阮越的神色也有些微妙的波动。   两人之间好像安静了片刻,阮越才低声问:“所以……你想把你的衣服借给我吗?”   他在眺望着远方隐于云雾之间看不清的城市建筑,卢骄余光瞄了他一眼,也假装镇定地在看风景。   他手里拿着外套,往阮越的方向挪过去一寸。“如果你需要的话。”   他的手悬在半空没动,隔了许久才感觉到手上衣服的重量一轻。   阮越接了过去,轻声说了句:“好。”   他声音放得极轻,好像下一秒就被风吹散,一丝痕迹都没有残留下来。 第57章   上山感觉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反而是下山回基地的时候磨磨蹭蹭,等到返程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   晚上的活动安排是轻松的汇演节目,当然……这是对于不需要参加表演的人而言。   像卢骄这样没有一点艺术天赋可言的人, 这种事情很少会赶鸭子上架喊上他,高二三班有参加表演的也只有学校合唱团的几个在团成员而已, 多数人都能在台下轻轻松松地看演出。   看完之后自然是各自散去回宿舍。   研学活动已经过了大半, 明天是备受大家期待的野炊, 回宿舍的路上,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 为明天畅想聊个不停。   从礼堂走回宿舍的路只有微弱的路灯,而哪怕灯火通明,卢骄也很难在一众麻袋校服中找到目标,他来回张望几眼都没看见阮越, 反而被聊到兴致勃勃地霍扬用手肘捅了一下。   “卢哥对野炊不感兴趣啊?”   卢骄很无语地收回注意力:“你们对做饭感兴趣?”   霍扬鄙视他这样的毫不在乎。“那和普通的做饭可不一样, 听说要我们自己下河捞鱼,还要用木柴生火!”   卢骄听懂了:“那明天能吃到能吃的东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多带点零食吧。”   霍扬:“……”   卢骄加快了脚步,霍扬被他落下几米, 在后面冲着他喊:“你怎么对我们班同学的厨艺这么没信心呢!”   卢骄默默地想, 最后是谁做饭还不一定呢……   没找到阮越的身影, 说不定他已经回宿舍去了, 卢骄快步走回宿舍,路过405的时候往宿舍里头瞄了眼。   405房门紧闭, 里头黑漆漆一片, 估计人都还没回来。   他绕回自己的宿舍, 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抓紧收拾洗澡。   卢骄洗漱得差不多, 宿舍的人也陆陆续续回齐了,大家显然对野炊的兴趣很大,回到宿舍还讨论个不停。   卢骄则是非常明显地毫无兴趣,在其他人聊得起劲的过程中,他已经默默地把今天换下来的校服洗完拧干晾上阳台,解决完了一切。   他看了一圈,想起来自己的外套还在阮越那里。   这会儿阮越肯定已经回来了,正好可以用这个借口去找他,看看他身体情况怎样。   心思一动就再压不住,卢骄走出阳台,准备穿过宿舍出门去。   “诶,卢哥,明天一起去抓鱼吧!”   卢骄低头换鞋。   “你们这就组队上了?”   “对啊!到时候我们提前去抢渔网嘛——诶,你去哪?”   “出去一趟。”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捞鱼啊?”   三两句话的功夫,卢骄已经出了门,舍友在后面把脑袋探出去追着喊,卢骄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传达了不明所以的讯号。   他路过405看了眼,阮越的床位是空的,甚至连床铺都已经收拾掉,可见他今晚还是没住在集体宿舍。   卢骄继续往前走,穿过吵吵闹闹的走廊,一直到接近走廊尽头的时候,才感觉安静了下来。   他很快就走到阮越的单人宿舍门口。宿舍门是紧闭的,但是从门缝里透出屋里的光。   卢骄站定踌躇了几秒钟,还是没有没礼貌地直接推门而入,而是敲了敲房门。   还没开口,就听到阮越在屋里没好气地喊:“你怎么又过来?”   又?   卢骄愣了下,但没有深思,只是扬声回应:“是我,卢骄。”   屋里没有立刻传来应答的声音。   卢骄抻长脖子把耳朵贴在门上,不过自然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他还是伸手去拧门把,只是还没把门把按下,就传来卡住的声音——门被从屋里反锁了。   阮越的声音这才闷闷地传来:“有什么事吗?”   卢骄又拧了下门把,确定真的被反锁住,而且阮越也不准备给他开门。   他有些傻眼,讪讪地开口:“你开个门啊!”   阮越回他:“我准备睡了,不方便开门,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这有啥不方便的啊?   卢骄没懂,但又不能直接闯进去。   他只能挠了挠头发,说出自己准备的借口。“我来拿我的校服。”   他话音一落下,就听到屋里传来东西翻落地上的哗啦声响。   卢骄吓一跳,连敲了几下门,声音都紧张起来:“喂!怎么了!”   “没事……东西掉了。”阮越含糊地回答,屋里还有零零碎碎的响声,估计是他在捡掉落的物品。   隔了一会儿声音才慢慢变小,卢骄站在门口,什么都看不到,正想让阮越放他进去,阮越就开口:“校服我洗完明天再还给你。”   卢骄欲言又止,最后只小声嘀咕:“不用这么麻烦吧……”   阮越只隔着门和他说:“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他连房门都没开,逐客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卢骄对着紧闭的房门,绕了两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你今晚身体怎样?”   阮越好像咳了一声,隔着门听着声音显得沉闷失真,不那么真切。   “已经没事了。”   听说话的语气倒是挺正常的,但鉴于对方的“前科”累累,卢骄还是不放心地追问:“真的吗?你别逞强啊,有事——有需要帮助给我发消息。”   他说着自己都感觉脸颊有些发热,毕竟所谓的帮助一点也不正直,而且两人多少心知肚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尴尬的原因,卢骄听着阮越回答的声音好像也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了。”   所幸吃了闭门羹,才没让阮越看到他这么没出息的模样,卢骄捂着自己的脸颊给自己物理降温。   该传达的信息已经传达了,阮越昨天难忍到极点还是会选择求助,如果还有不适,应该也不会自己憋着不说了吧?   卢骄有些不确定地想。   而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逗留了,卢骄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敲了敲房门,贴过去轻声说:“那我走了?有事找我。”   阮越回他:“好。”   “我真的走啦?你不舒服直接给我发微信就好,不用过去我宿舍那边,我会过来的。”   阮越:“知道了。”   听着声音好像什么问题也没有,其实白天的时候阮越的信息素浓度已经没有那么强了,可能这会儿确实已经好得差不多。   卢骄莫名失落,锲而不舍地隔着门说:“那……晚安,早点休息。”   阮越好像真的有些不耐烦了:“快熄灯了,你快回去吧!”   卢骄摸了摸鼻子,不再磨蹭了,乖乖回自己的宿舍。   宿舍其他人要么还在收拾,要么已经在床上玩手机。   卢骄扒着床杆去拽霍扬的裤腿,霍扬躺在床上打游戏,吓得一翻身坐直起来,看到卢骄才松口气。   “吓死我了卢哥,我以为谁脱我裤子。”   卢骄翻了个白眼,说:“问你个问题。”   游戏BGM提醒着霍扬角色已死亡,他干脆放下手机凑过去问:“什么事?”   卢骄压低了声音:“我问你,alpha的易感期一般持续多久,多久一次?”   霍扬对卢骄这种毫无常识的提问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接回答:“一般最多持续一周吧,但是基本两三天都会好转。易感期的周期在半年到一年间都有,因人而异。”   他回答完,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你刚去找班长了?他怎样了?”   卢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毫不留情地把霍扬的脑袋推开,然后缩回自己的下铺。   “我不知道,我只是出门外面吹风。”   霍扬挠了挠头,感觉怪不对劲的,但是他的角色已经重新复活了,队友催促他怎么不动,他赶紧收回注意力,没去多想了。   卢骄躺在下铺,盯着脑袋上方的床板发呆。   那么久才发作一次,那等阮越下一次易感期,苏荷估计都成年了,也没有他的什么事了。   ……   第二天不用早起,大家拖拖拉拉九点多才集合,然后走去野炊的地点。   研学基地的后面有一片养殖鱼虾的湖,他们就是在湖边起灶野炊,每个班真的发了一个小渔网还有几把鱼竿,他们要各自捕鱼作为食物。   除此以外,各类蔬菜也要自己班级组织去农田里采摘,有些提前准备好的食材也需要学生们自己处理,最后每个班各自安排菜谱,各自实现烹饪。   边走边通知的是阮越,他拿着班主任的喇叭,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说着注意事项,不过大家都没怎么听,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自己要去做什么。   卢骄觉得今天的野炊一定是一场灾难,不过乐观的同学们显然都毫无察觉。   只有他注意着阮越,只是阮越看着脸色正常,今天已经能自控信息素,其他人也没再因此对他退避三舍。   卢骄想等着阮越说完注意事项,自己再挤过去和他说话。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阮越说什么,但这不是重点。   他心里想着这事,因而没有察觉周围班里其他人的情况,一直到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大串的声音,吵杂的声音毫无防备地冲入脑海中,刺得他下意识停住脚步按住太阳穴。   余光一扫,苏荷正好从他身边经过。   卢骄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评论区的声音了,估计是“作者”觉得最近他们的生活乏善可陈,完全没有写进更新里的必要,搞得他一瞬间有些猝不及防。   而显然,剧情在这段时间总算有了进展。   “啊啊啊易感期不开车是不是在浪费设定啊!用什么抑制剂用我们小荷的信息素好嘛?”   “笑死我,主角还在想攻抱着他的校服在做什么,筑巢行为啊小笨蛋!”   “急死了,苏荷跑什么,人家都抱着你的校服在这样那样,你还怕啥呀,直接上嘛!”   “是不是因为还没成年不能开车啊?阮越怕伤害到苏荷,所以才把他赶走,然后偷偷地用老婆的校服闻着信息素缓解?闷骚隐忍爱在心中口难开的高岭之花yyds!”   卢骄被霍扬推了一把回过神来,霍扬问他咋了他也无暇回应。   他扭头看苏荷,苏荷玩着手机看起来神色很正常。   他又张望向走在队伍前排的阮越,阮越念完注意事项了,因为喊了一句开始分发渔网和鱼竿,一大班人冲上去把他团团围住。   卢骄感觉满头都是问号却没人能给他答疑,大脑CPU直接烧干。   昨晚发生了什么?阮越和苏荷怎么了?谁的校服?阮越到底干嘛了?! 第58章   湖边有一整排的遮风挡雨的亭子, 一个个土灶台就搭建在里面,每个班的“据点”都一一安排好,一部分食材也都准备好分配到旁边的石桌上。   不管是渔网捞鱼还是鱼杆钓鱼, 看起来都是收益成效可能非常低的活动,但是还是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欢迎, 渔具几乎一瞬间就被一抢而光。   甚至还有人很遗憾, 因为昨晚还有人传谣说要让他们下河徒手捞鱼, 没有办法执行显然让不少人都无比失望。   多数人都跑去湖边捞鱼或者围观别人捞, 也有的组了队去田地摘菜。当然, 对劳动付出没有任何兴趣,躲在据点遮阳的也大有人在。   卢骄扫了一圈,就是在那一群玩手机的人里找到的宁小羽。   苏荷不知为何不在他旁边,卢骄正好松口气, 径直过去喊了宁小羽一声。   宁小羽看手机看得出神, 被猛地叫到名字猝不及防,手机差点脱手,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抬头一看到是卢骄这才长长地出一口气。   他语气抱怨:“你把我吓死了。”   显然, 平常大家都没有什么机会这么光明正大的玩手机, 反倒是因为这样, 多少有点心有余悸。   卢骄开门见山地问:“昨天你把校服给苏荷了吗?”   宁小羽本来已经喘了口气, 听到他的提问又猛地提起,瞪大了眼睛看卢骄。   “我去!我忘记了!”   卢骄追问:“那校服在哪里?”   宁小羽讪讪地说:“在我登山包里, 昨天跑去买烤肠直接塞进去就忘了。包现在在宿舍里, 下午回去我再还给他。”   卢骄多少有些无语, 只是他多少已经猜到了这可能性,也没表现出有多惊讶, 只是和他说一声:“那你今天别又忘记了啊。”   然后他就离开了。   宁小羽忘记把校服还给苏荷,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评论区里都觉得阮越手里有苏荷的校服了。   评论区所能看到的都是苏荷的视角,所以不如说是苏荷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当然,也不排除苏荷又把自己的校服给阮越的可能性,只是宁小羽没转交校服还给苏荷,苏荷不太可能又再多借给阮越一件外套。   卢骄边往湖边走边思考。   校服的所有权大概可以确认。   剩下的一个问题是……   卢骄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筑巢行为”,按下了回车。   第一条百科给了他解释。   “易感期的alpha容易缺乏安全感,通过如同鸟类筑巢的方式将留有亲密伴侣的信息素的衣物或其他用品围成小窝,聚集大量的信息素能抚慰alpha躁动的情绪,这样的行为在生理学上称之为‘筑巢行为’。筑巢行为常见于易感期阶段的alpha,属于正常现象。”   这是正经的科普解释。   但紧接着连续几条占据手机屏幕剩余60%屏幕的就不那么正经了。   “5招教你如何挑逗易感期的alpha,面对反差十足的alpha筑巢行为该怎么做?”   “alpha筑巢时究竟在做什么?99%的omega都猜想不到!”   “出差回家,老公居然躲在衣柜了,原来是因为……”   卢骄满头黑线的关掉网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收起手机,快步走到湖边去。霍扬一行人已经把渔网抛下去,小小的渔网足足有四五只手在拉扯着,还有七八张嘴在指挥,一排脑袋齐刷刷地湖里看,只能瞧见鱼群被惊吓得集体游开,渔网空空。   “行不行啊你们!换我们来吧!”   “别吵!小声点,鱼都被你们吓跑了!”   “是被你们撒网动静太大吓跑了才是!”   “再等等……看!游回来了!”   所有脑袋都拉长了恨不得塞得湖里,多亏了有牢固的栏杆,否则早晚出事。   而只有站在后面的卢骄没凑过去看,而是看向了这群人当中的阮越。   阮越全神贯注的时候好像不经意地蹙眉,看起来表情自然也就严肃正经了好几分。   他没其他人那么咋咋呼呼,沉声给扯网的人指挥:“先别动,稳住别手抖,等会倒计时,所有人一起往上拽。”   湖边都被围满了,卢骄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只是在阮越指挥下,其他人也都不吵了,甚至气氛紧张得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阮越果然已经好全了,看他此时的气势,哪里能想象出来他之前是如何红着眼和自己求助的模样。   ……好像也很难想象出来阮越抱住自己的校服筑巢是什么样的。   卢骄感觉太阳晒得厉害,脸颊到脖颈才那么迅速的升温。   而阮越站在太阳下都白得耀眼,从衣袖里露出来的手臂白皙细滑,却偏偏稍微用力握住就会留下明显的红痕;短袖校服宽大松垮,卢骄却觉得校服布料实在过于柔软贴身,阮越靠着栏杆前倾去看渔网,校服就隐隐贴着躯体勾勒出不堪一握的腰线……   怎么会想象不出来?   他脑海里已经瞬间闪过八百个阮越要是刨开他的大脑看到一定会气到破口大骂他变态的模样,再深入想就有点对同学太过于冒犯了。   卢骄哪里敢再往下想,只觉得阮越站在人群中实在太显白了,简直比烈日还刺眼,根本不敢多看。   阮越站在偏左的位置,他往湖边接近,直接绕到右侧去,尽可能的远离阮越,好平复他过于剧烈的心跳。   他脑子里努力隔绝到搜索页面60%的内容,努力想着正儿八经的那四成。   筑巢行为只不过是正常的易感期行为,alpha为了获得安全感或者得到抚慰,借助衣物上残留的信息素安抚情绪而已。   很正常的,只不过也是非常个人隐私的事情。所以阮越昨晚不让他进宿舍也很合理,不说别的,这样没安全感的行为,换他被阮越看到也会觉得丢脸……   “三、二、一——拉!”   “哇!!!”   “多少多少!捞到了吗!”   喊叫声猛地打断了卢骄的思绪,在阮越的指挥下,班里同学成功地把渔网收拢,拎出一网扑腾的鱼。   离开湖水的鱼在网里剧烈的挣扎拍动尾巴,溅得周围的人身上都被沾到湖水。   有爱干净的omega立刻大叫起来:“好重的鱼腥味!”   大家纷纷往后躲避开,卢骄半天没有动静,还因为这样被站在前面的omega撞了下。   对方本来有点生气地扭头想骂他怎么不动,一看是卢骄就红着脸跑开,小声去和同伴说近距离看卢骄的脸被他的帅气爆杀了。   当然,这样的事情卢骄一无所知。   他好像被雷劈到一样呆愣地站住,脑海里闪过了差点被遗漏的,最重要的讯息。   筑巢本能来源于alpha需要获取能抚慰情绪的信息素。   可是他没有信息素,自己的衣服上自然更不可能有。   而且,苏荷和评论区不知道阮越手中的校服不是苏荷的,但阮越肯定对此非常清楚啊!   已知:他作为beta没有信息素,他的校服无法抚慰易感期的alpha,同时阮越对校服的归属权很清楚。   求证:苏荷看到的筑巢行为究竟是怎么回事?   解得:这必然是个误会,阮越没有筑巢行为,说不定当时抱着的是阮越自己的校服,和苏荷没有半毛钱关系,和他也一样。   ***   卢骄对自己竟然无端联想了很多不该想的东西感到羞赧,别说自己更是因此更加不敢去看阮越了。   好在他很快就有了能迅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事情能做。   高二三班渔网捞鱼效果喜人,一共捞起来四条大于手掌的可食用淡水鱼,几条即将成为盘中餐的鱼在岸上一番挣扎已经逐渐变得有气无力,困在渔网之中动弹不得。   大家的脑袋齐刷刷围住,有人发出疑问:“这是什么鱼?”   其他人立刻答疑:“不知道,但肯定是能吃的。”   能吃就行,品种不是重点。   而当前更重要更严峻的问题是……   “你们谁会杀鱼?”   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起码也没几个有进厨房机会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有个大概和同伴说过自己会做饭的女生被推出来:“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   那女生欲哭无泪:“我会做饭不代表我会杀活鱼好吧?平时家里买的鱼都是现杀甚至洗完的,活的我碰都不敢碰啊!”   别说女生不敢碰,几个男生试着上前想把鱼拎起来,被垂死挣扎的鱼用尾巴拍了两下都吓到脱手。   抓鱼都不敢,谁敢杀?谁会杀?   大家陷入沉思,左右张望隔壁班的情况,四班撒了三次网一条鱼都没抓到,二班和他们一样对着新鲜的活鱼束手无策,担负重任的班长在紧急搜百科研究怎么杀鱼,此时正在大声朗读:“敲死鱼、去鱼鳞、开膛破肚……”   于是压力给到了三班班长的身上。   阮越眉头紧锁,和渔网里的四条鱼面面相觑,看样子让他写个阅读理解分析这几条鱼的眼神传递什么感情,都比让他亲手杀鱼更游刃有余。   最后他只能揉了揉太阳穴,说:“我们先回去吧,然后再看看怎么处理。”   起码提前备好的砧板和刀具都在灶台那边,要杀鱼也不可能在湖边进行。   在烈日下暴晒,奄奄一息的鱼已经逐渐失去挣扎,看起来杀鱼的第一步好像都不用特地执行了。   霍扬走上前,准备拎起渔网,横空出现的另一只手拦截住他的动作,抢先了一步。   他抬头看去,是卢骄径直把渔网拎起,四条半死不活的鱼无法从细小的网孔钻出,甚至被缠得鱼尾都拍不动了。   霍扬惊讶出声:“你刚去哪了?怎么半天不见你!”   卢骄已经拎着鱼大跨步往他们的据点走回去,其他人也赶忙跟上。   霍扬福至心灵,追上去开口说:“卢哥你来试试杀鱼吧!卢哥十项全能,区区杀鱼肯定不在话下!”   卢骄瞥了他一眼,淡定回复:“我本来就会杀。” 第59章   在卢骄把鱼按在砧板上, 娴熟地提着鱼尾直接拍死之前,高二三班全体学生估计都对他的发言不报任何的信心。   直到他出手的一刻,所有人都把质疑的想法全部咽下肚子去了。   至少第一步全班目测除了卢骄, 再没有其他人敢做。   戴上围裙后,他连着把四条鱼都拍死在砧板上, 拧开水龙头后, 对着水流直接切开鱼鳃, 进行了初步的冲洗。死得透透的鱼没得挣扎, 又被重新拍到砧板上。   卢骄一手固定着鱼身一手拿起刀, 锋刃斜侧着擦过鱼身,鱼鳞被逐一刮下,在清水的冲洗下伴着水声哗哗掉下。   再之后是依次隔开鱼腹的位置,取出不能食用的内脏, 进行彻底的清洗。   大概是任何娴熟的手法都能优美的观感, 起码卢骄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周围只剩下哇哇哇的连声惊叹。   解决完四条鱼,卢骄一抬头正对着好几个手机摄像头。   他无语:“这有啥好拍的啊?”   班里同学也没不好意思,嘻嘻哈哈地夸他:“卢骄, 你杀鱼的姿势好帅啊!”   卢骄轻咳一声, 转移话题:“杀完了, 这几条鱼要做什么?我再处理下。”   这倒是问到痛点了,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都把视线挪到阮越身上。   兴许是天气有些热, 阮越看起来脸颊也有些微红。   他难得的对这样的事项无从下手, 犹豫了一番对卢骄说:“你看看食材和调料, 研究一下?”   野炊哪有给什么菜谱,全都是每个班自己做主意。   这时候就显得班级里有个会做饭的人有多可贵了。   据点除了基本的厨具以外, 常见的调料都是有的。还有一些没法让学生们靠自己采摘到的食材也有所准备,阮越那里有个单子,还写了基地的农田里有什么农作物可以采摘。   卢骄洗干净手凑过去看,挨着阮越看他的手机。   心里来不及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其他人都前前后后围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卢骄会做什么菜?”“我们可以点菜吗?”“我们这么多人得做多少道菜才吃得饱啊?”   不仅班里人吵个不停,隔壁班还凑过来商量:“你们班外租厨师吗?”   ……然后被三班集体无情地痛斥赶走了。   卢骄看完了所有材料,又预估了下时间,心里打定了点主意。   他先再做一次确认:“我来定菜谱?”   阮越还没开口,旁边的人就忙不迭地回答:“对对对!都听您的!”   卢骄想了下,全班53人,让他一个人做这么多人分量的菜迟早累死,不仅需要帮工,而且每个人撑死也就吃个氛围。   他很快打定主意,开始吩咐:“葱姜蒜需要采一些,青菜要采起码五斤,哦对,再来两筐土豆——谁去做?”   立刻有人自告奋勇举手,卢骄点了三个男生,让他们去做。   然后再看向已有的食材,大概也是担心吃不饱,提供给他们霍霍的肉类还不少,卢骄翻看了下,抬头扫视找人。   他很快锁定目标。“你是不是会做饭?”   被点到的女生点头。   卢骄把几份新鲜肉类都往她跟前放,“你帮忙焯水一遍,排骨做清蒸,鸡肉黄焖,然后再做个小炒肉,你会做哪个?”   女生犹豫着回答:“除了黄焖我没做过不确定,其他都可以……”   卢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我和你说怎么做,你来负责做这几道荤菜!”   有了帮手看起来实操的难度降低了些,卢骄继续看着食材吩咐。真正繁琐的是在食材的处理上,好在虽然多数人一窍不通,起码都是能考上一中的学子,互相教导一下,慢慢地也能上手了。   还有一些菜要等采回来,卢骄估摸了下,还是得多做几样鱼。   他重回砧板前,拎起空了的渔网递给霍扬:“再多捞几条。”   霍扬全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会儿被喊到才插嘴:“你怎么这么熟练!”   卢骄轻哼一声:“学着点。”   霍扬也终于有机会问出他们没有解决的问题:“所以这到底是什么鱼?”   卢骄拎起刀点了下砧板:“这两条是鲫鱼,这两条是草鱼。”   霍扬目瞪口呆地给出反馈:“它们不是同种鱼啊?怎么长得一样啊?”   卢骄:“……”   不过也有卢骄束手无策的问题,副厨妹子把肉类放入锅中装好水,发现了野炊最最最关键的问题——   “卢骄!怎么生火啊?”   灶台果然是物理意义的灶台,大家能看到灶膛里已经塞着柴火,然而现在一点火都没有,需要他们自己生。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卢骄,眼里充满了期待。   卢骄无情地打破所有人的幻想。   “我只用过煤气炉。”   在厨房里有过宰杀活鱼的经验,但灶台生火谁都没有经验。   唯一庆幸是阮越发到班群的野炊手册上详细地讲了流程,提供了教学指导。   不只是卢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尝试上手,点火后朝着灶台吹气,在呛自己人一脸烟之后,才终于成功地升起能投入使用的灶火。   这边火生起来,那边陆续有采摘蔬菜的同学回来,卢骄又去了下,吩咐谁去洗菜谁去切菜,还有各种耗时长的菜式需要优先准备。   当然,米饭也少不了,只是人太多了,每个人分一小碗加起来都是夸张的分量,淘米的同学表示这辈子从来没做过论公斤淘米的事情。   卢骄心里规划着十几道菜的安排,只有两个灶台,他要估算着份额与每道菜的耗费时长,又要注意看那些初学者的同学处理食材有没有问题,此刻的脑子像个多线运程的CPU,再多跑一个程序就即将面临宕机。   所以他都是头也不抬直接下达命令:“你把辣椒切一下,切成这么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手示范,小米椒去头去尾,切出小小一圈。   “籽掉出来也不用管,反正大多数人都不太会吃辣。”   “好。”   听到熟悉的应声,卢骄才猛地抬头,眼里没有藏住他的惊讶,直接问阮越:“怎么是你?”   阮越眉头一皱,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听到他这样的询问一般。   “我怎么了?”   看起来……和这样的活格格不入?   卢骄想着,却摇头没有说出来。   连难忍的施肥阮越都没有逃避,班里所有人都在帮忙做饭,他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阮越就站在他身边,也一点信息素都闻不到了,当做他的易感期已经结束也没有问题。   卢骄好像没有什么理由阻止阮越,而对方已经顺着他的示范,开始切剩余的小米椒了。   他只能叮嘱一声:“小心点别切到手,切完记得立刻去洗手,不要揉眼睛。”   阮越确实完全不擅长烹饪,他小心翼翼地切着辣椒,对着位置也要停顿确认后才下手。   自然拿着刀也无暇去看卢骄,低着头隔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好。”   他好像也没发现卢骄还没离开,学霸在生疏的领域拿出百分百的注意力来攻克难关。卢骄看阮越握着刀僵硬迟缓的动作实在想笑,甚至忍不住想上前握住他的手,给他做个更体贴的指导。   直到旁边有人求助喊卢哥,卢骄才收回视线,辗转去技术指导下一个同学了。   新鲜的食材尽数备制完毕,锅里的鲫鱼豆腐汤终于煮熟可以上桌,副厨妹子那边还在焖烧着鸡肉,再剩下就是腌制好的草鱼等待清蒸。卢骄划算了下,可以开炒了。   荤菜不够素菜来凑,他好像终于理解了食堂阿姨怎么每次都能成功地在一大盘菜里精准的避开肉——因为肉实在太少了!   灶火烧得几乎窜天高,一大口锅顶着,食材被他往热起来的锅里加,随着滋啦作响向四周散发的热意里还带着诱人的香味。   小炒肉里调味的椒类比肉还丰富,这香气还带着呛鼻的刺激,围过来看的同学要么热得难捱,要辣到流眼泪,纷纷退避三舍躲得远远地围观卢骄炒菜。   多数人负责洗菜切菜都已经做完了,此时就是最好的观众。   卢骄颠了两下锅,就听到那班同学哇哇大叫吹口哨尖叫,抬头看过去明目张胆的闪光灯更是亮个不停。   他很无语地收回视线,只是好像下意识地想把腰板挺得更直,看起来整个人便更加地正儿八经了。   仿佛这不是热火朝天的灶台,是什么大明星的表演秀一样。   连其他班都有人跑过来看,酸溜溜地说:“当初怎么没把卢骄分到我们班?”   三班同学嗤之以鼻:“你们纯文班的不要太离谱!”   灶台用的锅大得夸张,重量也不容小觑。连用锅铲翻炒食材,都得花更大的力气才能搞定。   副厨妹子也并非没有办法驾驭,只是她明显吃力些,这些就都让卢骄分摊去了。   于是大家就看着卢骄个人表演颠锅,把新鲜摘下的青菜全部炒了一番,上菜一盘接着一盘,灶火没有熄灭,他也没停歇,直到灶台边没有任何剩余的食材了。   而最后一道清蒸草鱼正好出锅,米饭也煮熟,大家又是对着手册研究一番如何熄火,完美收工。   五十来人乌泱泱挤在一起,分了四张桌子也拥挤得很。哪怕已经尽可能地多备几道菜,分到每张桌上的分量十几双筷子伸过去盘子直接空一半,确实也就吃个热闹。   卢骄一整场野炊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等他收拾完脱掉围裙,洗把脸擦了汗,被霍扬拉到一张桌子前,才发现所有人都还没动筷子。   “怎么还不开动?”他有些疑惑。   “那不是等你嘛!先敬我们的大厨一杯!”   “对对对!干一杯!”   能那么理直气壮喊着干杯,每个人身前倒好的自然只有老少皆宜的碳酸饮料。   卢骄几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大家就已经纷纷举起杯子了。   他愣了愣,才跟着举杯。   同学们拿着一次性塑料杯,碰杯也撞不出什么声响,反而是有人大叫着:“我的可乐要泼出来了!别撞我!”   碰杯的时候,卢骄才发现阮越就坐在他的正对面,可惜桌子太大了,十几只手往中间伸,他和阮越也碰不到杯。   这微妙的遗憾还没在心中明了,其他人已经大喊着开饭了,劳作一番饿得不行的众人纷纷开动。   卢骄饿得怀疑刚才炒的全部菜他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也别的什么都顾不上,同样开吃了。   大家的筷子各自伸向最想吃的东西,最受欢迎的肯定是荤菜。   每尝一样都有人连声大赞好吃,坐在卢骄旁边的霍扬最为捧场。   卢骄倒是觉得一般般,他从来没炒过大锅菜,也不太会把控。炒类有平常煤气灶翻炒不出的镬气,但整体水平甚至不如学校食堂。   不过一道道菜除了他的付出,班里每个人都做出贡献,大概是有了众人的付出,成功出锅的每一道菜都是人间至味。   ——当然,这和听说隔壁两个班出锅的菜有一半是黑的,根本分不清原材料也有一定的关系。   三班同学表示非常珍稀这个来之不易的劳动成果,并且做到了光盘行动。   卢骄吃得差不多,抬头看到阮越正在夹菜,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   有的人吃完已经开始排位打游戏,还有的人还在边吃边闲聊,饭桌上吵吵闹闹,什么声响都有。   阮越看起来,应该吃饱了吧?也不知道他挑不挑食,这餐能否让他满意?   要是阮越坐在他隔壁,卢骄说不定就直接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了。只是他们隔着大半张桌子,挨不到一块去,这样隔空喊话是不是会显得很奇怪?   卢骄心里想着,被坐在隔壁的霍扬拉了下衣袖,只能收回了无声交汇的视线。   霍扬贯彻迟钝到底,啥都毫无察觉,饱餐一顿直接问卢骄:“卢哥,怎样才能每天都吃到你做的饭?”   卢骄心说我自己都没这种机会,只是回答霍扬的答案好似再正经不过了:“如果是我的家人的话……那可以考虑下?”   霍扬目瞪口呆地看他,一下子整不会了,磕磕绊绊地开口:“啥、啥意思?”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这种话要怎么接啊他不懂!   卢骄翻了个白眼:“叫爸爸。”   霍扬终于接到信号,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呸!” 第60章   不得不说一中挑选的研学日期算是好日子, 已然是七月上旬末,但这几天的气温却难得的没热到极点,又错开了最讨厌的夏季台风。   野炊这天天气更是舒适, 午后就没什么太阳,湖边正朝着风向, 从湖面掠过而至的风除了带点鱼腥味以外, 倒是凉快得很。   几十人的午餐直接能把人干趴下, 吃过午餐卢骄就感觉疲惫的后劲上来, 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不想动。   也有做饭的时候干活比较少的同学, 现在则是轮到他们负责清理,厨余垃圾要分类清理,厨具餐具也需要清洗干净后归还,都要清点完毕才能离开。   这一天也就没有什么安排了, 但是不能回宿舍, 要求各班各自组织活动,以度过研学活动最后一个下午。   ——明天上午进行闭幕仪式后,大家就要重新乘坐大巴返程了。   收拾完毕没有其他事情,几乎大家都闲散了下来, 躺着慢悠悠地聊天。   不可避免的话题是这个短暂的暑假。   霍扬对着手机日历算了一圈, 悲痛地宣布:“我们的暑假只有十七天, 上学期的寒假都比它长!”   卢骄靠着椅子眯着眼睛假寐, 懒洋洋地回他:“这几天都在玩,你算上去会稍微有点心理安慰。”   “那还是很短啊!”   学委在旁边默默的开口:“而且我听说, 我们八月回校就要开学考。”   霍扬一个翻身坐不住了。   “卧槽!真的假的?”   卢骄的声音懒懒散散:“每学期都要开学考, 提前开学也提前开学考, 很正常。”   他不当回事,对比得霍扬格外悲痛地看他:“卢哥, 你变了,再也不是我们学渣联盟的一员了!”   这次期末考霍扬发挥得非常稳定,倒是眼看着卢骄的成绩飞蹿一大截,直接目瞪口呆。   卢骄还遗憾地说:“可惜研学冲掉了家长会。”   霍扬更加痛心疾首了:“卢哥居然有期待家长会的一天!!!”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没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骚动声,几人一回头,就看到班里另外几个男生每个人抱着一大摞的快递箱走过来,大声喊着:“来玩游戏!”   “啥游戏?帮你们拆快递啊?”“怎么买这么多快递啊?”   由于出场太吸睛,班里同学本来都懒洋洋地坐着,一时间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个扭头看过去,好奇地连声问。   “快递盲盒,十个九块九,这家伙买了三十个!”   那些大小各异的快递盲盒多半是店家搞出来解决滞销品的噱头,不过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团团围了过去,看着倒满一桌子的快递盒吱吱喳喳地问起来。   “好家伙!这里面都是啥啊?”   “不知道啊!这不是还没拆吗?”   “那拆开看看?”   “别动!”抱了最多快递的男生大喊阻止,“我们来玩个游戏——猜盲盒。”   是猜,不是拆。   虽然南方人普通话都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平舌音发得很标准,围过来的同学都确信没有听错。   快递盒里装了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知道,连这个男生也一无所知。   他定制的活动规则是,找两个参与的同学上场来比赛,各自挑选一个快递拆开,然后向对方描述盲盒里的东西,另一个人要根据他的表现猜测说的实话还是谎言。   这么无聊的活动当然是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欢迎,大家无聊透顶,连隔壁班都凑过来看热闹。   卢骄也闲来没事凑上前,被后面围上来的人一挤就直接挤到最前面去了。   为首的男生一问谁来先打个样,他立刻举手。   “那就卢哥算一个,再来一个,谁来呢……”那男生的视线在围过来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直接定格到一个出现在这里显得很不可思议的人身上。   “——班长吧!”   卢骄和其他人一样,几乎大家同时把脑袋转过去,齐刷刷地看向男生手指所指的方向。   阮越面无表情,虽然站在众人之中,却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他眉头轻皱,似乎有些抗拒地回答:“我不想……”   他身后几个人的手已经七七八八直接把他按到椅子上,大家闹哄哄地也没人怕他了,都对提议表示强烈认同。   “对对对!”“班长来玩一局嘛!”“就是就是,别不好意思!”   这架势怕是古代青楼揽客都没他们热情。   卢骄一看倒是想起身,只是身后站着围观的人也七八只手按着他,凑上前来已经开始帮他挑快递起来了。   “拆这个吧!”   “这个一看就是衣服,没意思——这个纸盒的看不出是啥,拆这个!”   “我去这个好重,卢哥快拆一个看看是啥!”   好吵,吵得他头昏眼花,都顾不得看阮越是什么情况,等到主持的男生把所有人都赶走,卢骄才觉得呼吸顺畅了几分。   这张桌子是矩形的,两个人面对坐着相距也不到七十公分,属于伸个腿就能踹到对方的距离。   卢骄也不知道为什么无端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但他无意间把伸长的腿屈回来,好像怕不小心碰到阮越一样。   其他人都被赶到另外两边围观,也看不到两人拆的快递,理由是围观群众的表情有可能反馈出重要信息,所以他们不能一个个凑近过来看。   而桌上摆着的快递盒大大小小,正好阻隔了双方的视线,看不到对面的情况。   卢骄望过去,看不出阮越是好奇还是不在意,他翻着那堆积成山的快递,好像真的试图猜测那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   主持大局的男生确认了一番,说:“班长先拆一个,卢哥来猜。”   “行。”卢骄没意见。   阮越点头,已经挑好了一个快递盒,接过男生递给他的美工刀,划开上面的胶带。   卢骄挺直腰板伸长脖子,视线还没越过快递山看到什么,就被督工的霍扬一巴掌摁下去。“别作弊啊!”   卢骄嘴硬:“啥都看不到好吗!”   他确实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通过阮越的动作猜测他已经打开包装盒,看到里面的东西。   卢骄只能盯着阮越看,但是阮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不出惊讶或其他成分,平静得仿佛拆的是自己买的快递,对里面的东西心知肚明。   他翻看里面的东西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好像只是确认是什么东西,然后抬头看主持人:“说谎的定义是什么?只要一点编造的成分都算说谎是吗?”   男生点头:“是的。只要有一点明显与实物不符的,都算说谎。”   卢骄脱口而出:“那猜的也太难了吧!”   他话音落下,阮越已经开口了:“这个快递里有两支笔,一只是黑色水性笔,一只是蓝色的荧光笔。”   他说话没啥起伏,这么毫无爆点的信息自然说得更平了,说完就抿着嘴看向卢骄,体现一个什么叫真正的面无表情。   卢骄眉头紧锁盯着阮越看,阮越的唇色很浅,嘴唇又看起来很薄,以至于他抿紧的时候只能看到不近人情的唇线。   他好像瘦了点,本来下巴就挺尖的,这会儿看着更明显了,不知道是不是易感期的两天休息不好。   视线再往下一点被校服遮挡着,加上成堆的快递阻碍,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卢骄视线往上挪一点,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在扫动。   他猛地回过头,霍扬提醒他:“你发什么呆?快猜啊!”   卢骄强装镇定瞪他:“我在思考!”   霍扬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不过卢骄已经收回视线,追问阮越:“没了吗?”   阮越摇头:“没有了。”   他的表情根本不可能泄露出任何情绪,卢骄只能随口一猜:“你说谎了。”   “猜错了。”阮越回答,把快递盒里的两支笔举起来,与他贫瘠的描述分毫无差。   主持的男生瞪大眼睛:“你没打算说谎刚怎么问得那么详细?”   阮越的回答非常正经:“了解清楚游戏规则是必要的前提。”   卢骄也没想到,只是看阮越的表情,也很难辨认他有没有在说谎,这实在太难了。   大伙们纷纷表示过于没劲,督促卢骄开个大点的快递,看看有没有什么垃圾以外的东西。   卢骄在快递堆里翻了一圈,差点被一个沉重的快递砸到手,他把那盒子抽出来,沉甸甸的重量简直像一块砖。   阮越隔着桌子把美工刀递过去,非常有契约精神,没有去偷看他的快递。   但卢骄已经拿起那个快递盒子来回看,嘀咕出声:“草,怎么这么像一块砖头?”   不管是大小形状还是重量,真是越看越像,卢骄狐疑地眉头紧锁,直到划开包装翻开快递盒,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隔了许久,他才抬头看阮越,开始描述:“这确实是一块砖头。”   阮越还没回应,其他人已经笑出声了。   卢骄瞪了眼场外的众人:“严肃点!”   其他人起哄:“编点好的!”显然不当一回事,甚至怀疑从拿起快递盒的时候卢骄就开始在演了。   阮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问他:“什么颜色的砖头?”   卢骄低头看快递盒,再抬头看他:“就是正常砖头的颜色,没什么区别。”   阮越想了想:“那它和正常砖头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卢骄还是低着头,回答阮越:“砖头上刻了一行字。”   “什么字?”阮越追问。   卢骄终于抬头看他,正儿八经地回答:“祝我们的友情坚如板砖。”   “噗——”   阮越还没说话,霍扬先喷了。   “不得不说,你编得还挺像一回事的。”   卢骄瞪他:“我没编!不信等会给你试试这个砖头真的假的。”   阮越已经快速下了判断:“他说的是真话。”   话音落下,霍扬已经凑过去看卢骄身前的快递盒,其他人也好奇探头。   卢骄干脆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举高了给其他人看,还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砖头。   只不过……   他转头看向阮越,指了指板砖上那行字,开口:“你猜错,我说谎了。”   其他人拉长了脖子去看。   砖头上确实刻了字,只不过写的是——   祝我们的爱情坚如板砖。   看清的众人喷了:“你为什么在这里说谎!”   卢骄嘚瑟:“真话里掺一点点谎言才像真的嘛。”   也有没看清的追问其他人:“什么什么?”   马上就有热心群众解释:“友情是假的,是爱情。”   轮到卢骄喷了,他觉得这话不对劲,但是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头。   拆完的快递盒放到一旁,这个恶搞的砖头也被摆到旁边去。霍扬好奇拿起来捏了捏,震惊表示:“这真的是砖头啊,看起来能开瓢的……”   主持大局的男生等闲聊平息下来,才宣布:“现在0:0平局,进入加时赛。”   搞得还挺像一回事的。   他宣布重新轮到阮越来开盲盒,那堆快递还是高高地阻碍视线,卢骄一点都看不清阮越摸了什么东西出来。   应该不是什么很大的东西,他拿着美工刀划拉的时候,手肘的移动幅度很小,很快就拆了出来。   卢骄心里猜测着,没留神阮越已经拆完快递,抬头看他。   阮越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开口:“是成人用品。”   “什么?”卢骄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只是他一个人,围观群众也纷纷发出“啊?”的声响。   阮越的神情主打就是一个难辨情绪,镇定得不像话,在众人瞠目结舌中继续补充:“避孕套,超薄的。”   “咳咳咳!”   卢骄差点被自己呛到,瞪大眼睛看着阮越,没忍住开口:“真假?”   阮越的表情从拆开快递就没有一点波动,和上一轮一样,仿佛不管是避孕套还是水性笔,在他眼里都是一个东西。   阮越只微微挑眉,回应他:“你猜。”   他太淡定了,实在真假难辨。   说是假的,这实在不像是阮越会编出来的谎言;说是真的,他又平静得夸张,连说超薄还能做到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听到他说出什么东西,围观的同学有的在吹口哨大叫,有的已经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责问买盲盒的男生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男生也很无辜,他确实对快递里的东西本来就毫无所知,还辩解:“都有砖头了,有——有那种东西也很正常吧!”   “哪里正常了呀!”   正是对性好奇却又没有太多接触的年纪,一中多数学生一心学习,谈恋爱的人少,拉拉小手都算极限,对这样的东西大家又好奇又害羞,大名都不好意思叫出来。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阮越手里的快递盒体积真的很小,其他人没凑过去,只是伸长脖子张望,也没法看出什么端倪来。   卢骄也什么都看不出,他紧紧盯着阮越,追问:“包装什么颜色的?”   阮越的视线避开他,低垂看了眼,回答:“蓝色的。”   卢骄继续追问:“什么牌子的?”   阮越看了眼,抬眉看他:“说了你认识吗?”   卢骄梗着脖子:“万一呢!我也是逛过便利店的好嘛!”便利贴收银台前常年摆着满满一排,小时候他以为是口香糖还认真挑选过口味呢!   阮越的回答毫无信息量:“三无产品,连个牌子都没写。”   不过卢骄却捕捉到了别的信息,大声地惊呼:“你笑了!”   阮越本来没绷住嘴角上扬,听着他的声音,竟然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反驳的声音沉闷地传出来:“我没有!”   这有什么好说谎的!卢骄忍不住站起身撑着桌子凑过去,伸手去拉他的手腕,阮越没料到他的动作,一瞬间瞪着眼看他,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第61章   阮越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一样。   卢骄只是想辨认一番,但做完这动作,他自己也愣了愣, 有些回不过神来。   阮越的手腕被他握住,一时间也没挣扎开, 仰头呆住看着越过整张桌子凑近过来的卢骄, 两人一言不发地四目相对。   一直到霍扬回过神来, 把卢骄拽回来。   “禁止对对手动手动脚!”   卢骄试图辩解, 但还是讪讪地收手, 只是忍不住还是看向阮越追问他:“你捂嘴做什么?”   他已经没有办法从阮越的脸上察觉出之前对方曾经露出一抹很浅的笑意的痕迹,阮越此时保持着他的面无表情,回答:“关你什么事?”   卢骄挠了挠头,追问主持人:“这算不算说谎?”   主持的男生呆了下。   “不、不算吧……”   霍扬还对卢骄的作弊行为耿耿于怀, “你有没有偷看到快递?”   卢骄辩解:“我压根没去看好吧!”   主持人及时控场:“好了好了, 卢骄确认一下,班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卢骄扭头看向阮越,阮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破绽。   阮越会说这样的谎言吗?或者是在他的信息里有没有存在着造伪的成分?   全盘说谎可能性不大, 阮越就算是说谎也不像是会编这样的, 甚至感觉他要真拆出个避孕套, 说假话编成别的东西还可能性更大。   如果阮越没有瞎编, 那他在细节的地方说假话的可能性有多大?   卢骄脑子转得飞快,紧紧地盯着阮越, 像是试图用这样的方法“看穿”对方。   可是好像经过他那番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 阮越已经有了良好的适应能力, 保持着面无表情地看他。   卢骄问出他最后一个问题:“这东西你用过吗?”   阮越瞪大眼,霍扬也用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卢骄, 一时间都没法判定,他没对对手动手动脚,但这算不算对对手言语骚扰。   但卢骄下一秒就站起来,快速地给出自己的答案:“阮越没说谎。”   主持的男生看向阮越,因为在揭露之前,除了阮越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说了真话还是假话。   阮越本来被卢骄最后的提问整懵,回过神来也没机会追究,只点头说:“嗯,我没说谎。”   连霍扬都绕过去看,其他人也团团围过去,快递盒里的东西立刻被取出来,在围观群众的手里来回传递。   “靠!居然真的是套子!”   “怎么会开出这种东西啊?”   “是真的吗?快拆开外包装看看?”   “要拆你自己拆!”   大家闹哄哄吵成一团,突然有人发现:“阮越说的都是真话诶!”   阮越本来已经快被其他人挤出去了,被其他人盯着,这才点头:“嗯。”   立刻就有人开口接话说:“那肯定啊!毕竟是我们班长!说的话肯定可信!”   卢骄听着怎么感觉这句话怪不对劲的,一个字没提他,又好像每个字都在点他。   他猛地站了起来,不是为了找这位同学对峙,只不过是他也想看看那个三无产品的避孕套……咳。   然而还没等他走过去,霍扬一把将他重新按回座位上,大喊:“我们来比一局!”   卢骄来不及反对,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起哄起来。   卢骄只好老实坐着,抬头看到阮越已经淹没在围观的群众之中了,而他开出的盲盒实在过于震撼,更是不知道传到谁的手中去了。   ***   玩过两轮后,卢骄终于得以起身把位子让给其他人,但是已经看不见阮越的踪影了。   虽然野炊的时候每个班有各自的据点,但是到了休息的时间隔壁班的来回窜,一堆生面孔聚集过来,卢骄张望半天只能选择放弃。   霍扬见他无所事事,直接拉住了他。   “卢哥,来打排位!”   卢骄很无奈:“上两个月不是刚打,怎么又要打?”   以前没感觉游戏赛季轮换这么快,最近对游戏丧失了基本的兴趣,也就觉得更迭太快了。   他无奈地打开游戏,给霍扬展示自己光秃秃的排位。“打吗?”   霍扬早就连夜肝上高段位,两人段位相去甚远已经无法组队打排位。他想了想咬牙说:“你等我换个小号,先陪你打上来!”   卢骄挑眉:“咋?没了哥上段位被人锤爆了?”   霍扬嘴硬不承认:“那是我们不忍心撇下你一个人。”   说话间霍扬已经熟练地切号发送组队邀请,反正低段位打起来不费精力,卢骄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点下了同意。   打起游戏来就没日没夜,等段位打上去天都黑了。他们甚至是吃完晚餐直接在食堂组局继续,明目张胆地视纪律为无物,一直打到快熄灯,才抓紧收拾回宿舍。   霍扬陷入畅想:“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就这么爽?每天打游戏打到想吐为止。”   卢骄无情地回他:“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保持这个成绩可能考不上大学。”   这么残忍的发言自然是被霍扬踹了一脚以作报复,等一行人嬉闹着回到宿舍,差一点就要赶上熄灯时间。   大家都累瘫了,直接回各自的床上直接躺平。   卢骄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在一屁股坐下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身后有东西,起身扭头看了眼。   一件长袖校服整齐折叠着放在床上,一点褶皱都看不到,规矩得像军训折叠衣服训练的杰出作品。   卢骄愣了愣,拿起来放到手里。   放下校服的人没有留下一丝讯息,不过却再明显不过了。   宿舍里有提前回来,没和他们一起打游戏的,卢骄喊了一声问:“阮越什么时候过来的?”   对方回答:“吃过晚饭后吧,不记得了。”   卢骄挠了挠头,又低头看自己的校服。   折叠整齐的校服只能看出是洗净晒干过后的,而且放了这么久,更是一点人为带来的温度或气味都没有留下。   这校服一定洗得很干净,他也没有展开来看,干脆就照这样折叠的样式,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放了回去。   ……   研学活动结束回校,才感觉这几天过得飞速。   回到学校就是通知暑假的安排,发了暑假作业,当然自然也告知了,八月一号他们就要作为准高三生返校补课,开始如常的学习。   这个假期真的很短,同学之间也没产生什么依依惜别的心情,甚至一想到十几天后就要顶着大热天和这群冤家重新聚头,大家的心情也都相当不美妙。   卢昭的中考成绩出来了,她稳定发挥了个卢骄难以企及的高分成绩,考上一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家人趁着这十来天的假期出去旅游一趟,八月份卢骄要正常上课,妹妹则是哐哐哐报了一堆预习班,卷王即将进入她的下一轮新赛道。   卢骄感觉自己刚花了几天补作业,转眼就是开学日了。   换到高三的教学楼,返校报到当天大半时间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将原教室里的私人物品通通搬到新教室去。   高二三班转眼就成了高三三班,只是大家还没来得及心生几分感慨,班主任就在新教室门口粘贴A4纸提醒所有人:“换新座位了!按新座位放东西啊!仔细看不要看错了!!!”   她戴着扩音器和同条走廊隔壁两班的班主任争着提高音量,提醒着抱着一沓沓书本杂物过来的学生。   卢骄抱着他一摞板砖一样的课本凑过去,从距离讲台最远的最后一排往前看。   他从小就个高,对此习以为常。   卢骄高二和霍扬当了一年同桌,成功做到了祸害彼此但绝不殃及无辜。也不知道老张会觉得这同桌安排得好,继续维持;还是实在忍无可忍,趁着这个机会把这对卧龙凤雏拆掉。   卢骄脑海里冒出各种想法,但无论如何,他也对座位表上看到的名字毫无心理准备。   座位表前面乌泱泱挤着人,由于大家都抱着从旧教室腾过来的东西,一个个累得够呛,站在后面看不到的同学不耐地连声催促挤到前面的看快点。   卢骄愣是在座位表前面傻站了半分钟,才在身后的抗议声中挤出去。   但他还是没回过神来,扭头就去找站在一旁的老张确认。   “老师,您那个表,是不是……”弄错了啊?   他迟疑的话音未落,班主任一看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开口:“没搞错,等会我还有其他安排要通知,你先回新座位去。”   面对态度坚定的班主任,卢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缩了缩脖子走进教室去。   教室布局和之前一样,课桌分组模式也没变化,照样是两人并排成一组,整个班一共划分为四个组。   教室里也已经有不少人把东西搬过来,有的堆积着人离开,有的人正在收拾自己的课桌。   卢骄看了半分钟的座位表,记得很清楚自己的新座位。   第一组倒数第二排,不靠窗的那个座位。   他从前往后走,直到在锁定的位置前停下,一摞课本砰地放到课桌上。   有两本课本没摆放好要滑落,卢骄随手扶了下,却没怎么给眼神,视线都锁定在他的新同桌的课桌上。   课桌干干净净就算了,桌洞里也是,可见人还没过来。   他放好东西,因为旧教室的座位桌洞里还有各种杂物,他要再回去搬一趟。   等卢骄再度折返,新同桌的座位上已经整齐摆放好了,试卷文件夹工整放置,课桌上的笔筒里只简单地放入几只毫不花哨的笔。   但依然不见对方踪影。   此时高三三班里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坐下,不过班主任还没进来,教室里显得很吵闹。   卢骄张望了下,霍扬在第四组,两人这回是真的相隔千里,连上课传个纸条都会因为横跨整个教室而难以实施。   而这时候班主任走进教室,阮越跟在她后面,怀里抱着一沓纸。随着班主任进来,教室也就逐渐安静了几分,到老张走到讲台,教室里已经鸦雀无声。   阮越把手里拿着的纸分组发下,做完后就直接下讲台,走回自己的座位。   卢骄眼睁睁地看着阮越沿着过道走近过来,一直到阮越站定在他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好像空气都凝固了一样。   隔了许久,阮越才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催促他:“你起开,让个位给我过去。”   卢骄猛地回神,蹿地从座位上跳起来,给阮越腾了空间。   阮越这才从他的位子边经过,回他靠窗的座位。   因为此时教室里其他人早就正常入座,微小的骚动都会引来瞩目,教室里下一刻就四处响起小声的议论。   “他俩怎么坐一块了!”   “不会打起来吗?”   直到班主任敲了敲黑板,众人才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卢骄也跟着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只是此时他大脑放空内心抓狂——   是啊!他也很想问班主任,他的新同桌怎么会是阮越呢!! 第62章   平心而论, 阮越绝对是个当同桌的好对象,与班里那些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多数男生不同,他的课桌永远工整干净, 你永远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东西不小心放他桌上就再找不回来。   而他虽然看起来洁癖,却拥有宽于待人、严于律己的好品德, 同桌的领域再杂乱无章他也不会指手画脚, 只维持桌子上两边泾渭分明。   而且虽然阮越看似不好相与, 但卢骄已经经过亲自实践证明, 向阮越提问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至少给他答疑的阮越一点都不恐怖。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着分发下去的通知需要带回家家长签名之类的琐事,卢骄就是在放空大脑思维散乱地想着这些。   好吧,平心而论,阮越当然没有什么不好的, 甚至和他的前一任同桌相比——阮越简直可甩霍扬八百条街了。   路过莫名被踹一脚的霍扬:“?”   卢骄只是惊讶于班主任的安排, 而不是抗拒。   但若说欣喜地接受——   他忍不住用余光去扫阮越,他连脖子都不用扭动,只要身躯稍微往后靠,尽量地往自己的右侧瞄, 就能看到……阮越的手臂搁在桌子上, 从短袖袖口露出的手很白, 肘关节却好像透着点粉,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白里透红吧。   卢骄收回目光,心里默默地想着, 阮越怎么这么白, 几乎要比班里一些精致护肤的omega还要白, 也就显得要在他手上留下什么痕迹都格外显眼了。   他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好像是直觉一样的预感。   ——和阮越成为同桌, 可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可怕大概是来源于连他自己搞不清楚的未知思绪。   卢骄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听到班主任强调完通知带回家签名,然后开始说下一件事情了。   “从这周开始,我们会在班上开始试行一对一的帮扶活动,希望成绩优异的同学能给落后的同学提供一些帮助,也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优生也能得到成长。第一批的一对一名单秉承着自愿的原则,班里有数十位成绩优异的同学踊跃参与,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情况安排了帮扶对象。”   卢骄托着下巴听得差点神游天外。   什么一对一帮扶,上一次听到这种安排还是他小学的时候。然后那时候他很皮得比较无法无天,以气跑三任热心帮助他的小伙伴为出色成就,成功终结了小学班主任的这项安排。   一晃都高三了还听这事,只不过他期末考进步那么多名,在班里都能算是中游了,这种事情怎么都不会轮到他吧?   “……为了让一对一帮扶能更有效率地执行,这也是我们开学就换新座位的重要原因。组队成功的同学优先安排成为同桌,课后大家可以互相交流一番,共同进步。”   卢骄游神的思绪猛地被拉回来,从班主任谜语人一样的发言中捕捉到了关键词,猛地扭头看阮越。   “一对一,你,我?”   他瞪大了眼睛和阮越确认。   显然,他事先一无所知,阮越却并如此。   阮越矜持地点了下头,又补充:“是老师安排的。”   不仅卢骄一个人惊讶住。换新座位时大家都没有多想,这会儿不少人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自己的新同桌是怎么回事。   不过真的组成一对一小组的并没有很多对,其他也不过是巧合而已。   班主任轻咳一声,又接着说:“一对一帮扶是私底下进行的,具体名单不会放出来,不过,希望帮扶的优生不能儿戏,要认真承担责任,落后的同学也积极配合学习,希望能看到大家的付出有所收获。   “好了,接下来是开学考的安排通知……”   教室里没有人在明目张胆地聊天,但是“准高三三班群(无老师且匿名版)”此时聊天消息已经刷的飞起。   “谁拍了座位表发出来看看,猜猜哪对同桌是一对一帮扶的?”   “[照片]”   “先从成绩最好的猜起吧”   “怎么不从最差的猜起?”   “这不废话嘛,最差的已经进步了,老张一定是看班长给卢骄课后补习效果明显,才搞了这么一出。”   “那成绩最好的也不用猜了,他俩坐一块,肯定是一对。”   “楼上的,你这话歧义好大2333”   “笑死,卢骄都进步了,怎么还安排他俩一对一,为什么不让阮越带带其他人?”   “这话说的,让阮越给你讲题你敢听吗?”   “……那还是算了吧!”   显然,班主任都已经在通知开学考的安排,然而对于考试已成家常便饭的一中学子来说,远远没有八卦来得那么重要。   群里猜测了好几对一对一帮扶,聊着话题又不免拐回起点来。   “所以阮越和卢骄到底怎么回事啊?上学期不还打架吗?”   “这都老黄历的事情了!研学的时候两个人不就已经好到不行了吗?”   “什么?研学怎么了?我请假没去啊啊啊”   “楼上和裸奔没有区别了”   “不知道呢,反正经常看他俩成双入对的,阮越易感期听说卢骄还帮忙了。”   “??帮什么忙卢骄不是beta吗?”   “……帮忙打抑制剂,你不要想歪啊!”   “beta怎么了也不是不行啊。”   “……?”   匿名聊天的默认头像里猛地冒出了一个有头像的,还带来了一串沉默的省略号。   聊天窗口凝固了几秒钟,然后才有人打哈哈地冒泡。   “卢哥好啊!”   “你和班长组队了是吧?”   “你对beta怎么缓解alpha的易感期感兴趣吗?”   卢骄无语地把手机放下,没再看这种直面当事人八卦的冲击了。   不过他放下手机就扭头去看阮越,班主任在上面源源不断地讲着各种事项——卢骄惊讶地发现这种无聊透顶的时刻,连班长都是在下面偷偷做作业。   不过阮越做的不是学校布置的练习,而是他自己买的复习册。   卢骄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你有没有加我们班的匿名群?”   这匿名群是暑假的时候霍扬把他拉进去的,里面人数看起来不少,但这是因为有的人拿了小号加群,以防聊天时掉马。甚至因为加的小号太多,大家怀疑班主任也潜伏其中。   阮越被他打断思路,微微侧头看他,眉头轻蹙:“什么群?”   看样子没有。   卢骄把头缩回去,摇头说:“没事。”   没加就好,免得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论都阮越看到了,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不过班里的同学在匿名群讨论的时候,话说多了也很容易暴露自己,多数人说话还是比较正常的。   对于班主任搞出一对一帮扶的活动,大家也只是好奇猜测,而猜来猜去,显然最明显的就当属他们俩了。   卢骄对这个安排本来也是有些意外的,只是转念一想,之前有疑问他也经常会找阮越提问,而且期末复习的时候,阮越还帮他划了重点,也差不多是做了相似的事情了。   现在因为这个一对一明面上的安排,他俩还成了同桌,他要是有什么问题,想问阮越就方便多了。   这么一想,怎么都是好事啊,他心里总是有股难以表述的雀跃也是正常的嘛!   就是希望如果他提太多弱智问题,不要把阮越气到就好了。   ***   开学上了三天课,就是开学考的日子了。   普通的小考没有安排打乱的考场,大家都在各自的座位,只是要求将桌子掉头,避免藏在桌洞里偷偷作弊的行为发生。   但说是小考,老师又是强调会发成绩条,大家也不敢多怠慢。   和阮越当了半周的同桌,卢骄表示适应良好,两个人相处非常和睦,没有矛盾。   当然,交流也不多。   卢骄终于见识到阮越的练习册有多层出不穷。   他的课桌里区域规划工整,密密麻麻摆满了他所有的学习用具。他甚至可以精确地翻找到上学期期中考前化学某一周的周测卷,在化学老师说之前曾经讲过同类型题目的时候。   阮越每时每刻看起来都在做题也是能理解的,因为卢骄怀疑就算以这样的进度,阮越也做不完他的练习。   两人的关系总的来说不像大家八卦以为的还那么势如水火,但好像关系也没有亲密到什么地步,充其量只能说是普通的同班同学。   大概因为面临开学考的缘故,阮越这几天都是在兢兢业业地做题,卢骄自然没事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考前一天挪桌子,卢骄把桌面上的杂物一股脑地装进课桌里,然后拽着这背负沉重的课桌旋转一百八十度。   大家都在做这事,教室里一大片刺耳的噪音此起彼伏。   卢骄拽着桌子哪怕发出巨响,也显得在其中毫不突出。   阮越已经摆好桌子并准备收拾书包回家,这时突然看到从卢骄的课桌里掉出了什么。   那纸轻飘飘地落地,卢骄自己都没有察觉,看到阮越弯下腰时,才顺着把视线挪过去。   他看不清阮越捡起来什么,像个浅粉色的信封样式,陌生得很。   阮越拾起递给他,他还反应不过来。   “给我干嘛?”   他视线往下微微一瞄,不仅是个粉色的信封,而且少女心爆棚地上面还有各种爱心桃和蝴蝶结图案。   这东西和卢哥的审美格格不入,肯定不是他的东西。   等等,这该不会是——   阮越的手就这么僵硬地悬在半空,看卢骄不接,又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再伸过去一寸,手里的信封几乎要直接怼到卢骄胸膛上。   “你的,课桌里掉出来的,情书。”   他一字一顿地回答卢骄。   卢骄在阮越说完前就反应过来了,连忙伸手把信封抽回来,然后塞回桌洞里。   看他急急忙忙的动作,阮越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准备送人的?”   卢骄立刻跳起来:“才不是!不知道谁塞我课桌里的。”   这是真的,卢骄的课桌里常年被人塞情书,尤其是在他追苏荷之前,两周不清理课桌里就塞上十几封。   有的署名有的不署名,不署名的还有让他猜猜自己是谁的,卢骄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把他当景点刷打卡用一样。   之前数量有所下降,前阵子又多了起来。   阮越瞄了眼他的动作,问:“打算珍藏起来?”   卢骄那动作绝对称不上“珍”,充其量只说对了一个“藏”。   不过他也没深思阮越怎么会问出与实情如此不相符的问题来。事实上卢骄对收情书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然而不知为何,被阮越当场抓包到一样,他有种无所适从的窘迫感。   “才、才没有!”他不自在地反驳,企图反客为主,梗着脖子反问阮越:“你课桌里难道就没有被人塞情书嘛?”   阮越收到的情书肯定比他多,原因是有人敢当面给卢骄表白,但敢对阮越这样做的人应该很少,委婉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应该更多。   卢骄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阮越已经收拾好的课桌里望。   他站在前一排的空位,阮越也无法阻挠他的动作。但他的课桌向来收拾整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自己一清二楚,也就随卢骄看去了。   但没想到,卢骄下一秒也从他的桌洞里抽出一个信封,啪地拍在了已经收拾得空荡荡的桌面上。   “你居然把情书夹在课本里!”   阮越愣了下,脱口而出反驳:“我没有!”   那必然是他收拾东西遗下的漏网之鱼。   不过阮越很快发现了端倪,垂眸看了眼被卢骄按到课桌上的信封,开口:“把你那份拿出来。”   卢骄还在嘚瑟地说:“你这才算是珍藏吧,居然精心夹着——谁给的情书啊?”   听得阮越的话他也没反应过来,却还是照做,等两封情书都放在课桌上,卢骄也沉默了。   两个粉色系的信封封面上的蝴蝶结位置都一样,卢依次给它们翻了个面,然后看到了字迹相似的两行不同的字。   “卢骄亲启”和“阮越亲启”,非常明显出自同个人的字迹。   两人都陷入沉默,估计送信的人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发生。   卢骄嘀咕:“搁这投简历是吧?”   阮越说:“拆开看看。”   送情书的人一定想不到正碰上他俩把两封情书放一块“查重”了,当然肯定也没想到因为这样,反而有机会被拆看。   连信纸都是同样的纸也算合乎预想,只是凑近了看,却没想到还有更炸裂的事情。   两封情书均未署名,信纸上写的内容一模一样,都是约了放学后人工湖边的亭子见,写的日期都是同一天,遗憾的是那已经是上个月的日子了。   “……”   漫长的沉默中两人面面相觑。   隔了片刻卢骄才忍不住心生感慨:“要不是已经错过了,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这是哪位奇人。”   阮越抬眼看他,“这就吸引你的注意力了?”明明说得毫无波澜,却偏偏能让人听出他语气的夹枪带棒。   卢骄确实很好奇,却感觉好像被阮越看低了似的,忍不住回怼他:“难道你不好奇?”   阮越低头把信纸一一重新塞回信封,毫不留情地回答:“不。我不认为连情书都能一封多送有什么有趣的,只会觉得对方的感情也显得很廉价。”   他说得刻薄又不留情面,卢骄讪讪地说:“兴许人家只是……开玩笑。”   “那就更无聊了。”   阮越已经把两封情书都原封塞回去,两封都塞到卢骄手里,然后不客气地直接转身离开了。   卢骄挠了挠头,察觉到阮越不太高兴。可能对他来说这种事还挺慎重的,不喜欢以此当儿戏的人吧。   不过……   阮越把两封情书都给他干嘛!里面还有封署名不是他的啊!   卢骄瞪着自己手里的粉色信封呆住了。   本以为这个小插曲之后就过去了,令卢骄万万想不到的是,当天晚上就在匿名群里看到有人转发了表白墙的说说,直接艾特他来看。   他没点开,已经被缩略图和附加的文字震惊到了。   “报!高三三班的班长给班草递情书了!”   偷拍的照片是阮越把从地上捡起来的情书递给他的场景。   卢骄震撼了,这是什么企业级别的造谣水平啊! 第63章   表白墙的说说点开, 那个缺德投稿人还发言补充:“有图有证据!这可是我冒着被发现的生命危险拍的!”   神他妈的生命危险!   卢骄点开大图对着那角度揣测,怀疑霍扬的位置很有作案动机,他决定明天把霍扬揍一顿, 审问一下是谁做的。   这图拍的角度只看到他侧对着的背影,却能看清阮越的脸。从照片里看很难揣测他的情绪, 看着面无表情, 嘴唇还紧抿着。   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到底哪里像在递情书?   卢骄常年上表白墙, 早就知道评论区是怎样群魔乱舞的景象, 通常眼不见为净。   可是鬼使神差地, 他这次却忍不住往下翻了。   “尊嘟假嘟?我居然在现实里见到情敌变情人这种戏码?”   “奶奶!你造谣的cp有售后了!”   “我放大看了,那真的是个粉色的信封耶,不是情书是什么!啊啊啊啊你们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就做这样的事情,三班其他人呢, 就围着看干看吗!”   “楼上期望围观群众做什么?按头让他们接吻吗?”   “也不是不行啊!”   “假的吧……两个人都明显不是对方的择偶标准, 怎么可能?”   “三班的人呢?怎么放个图就没声了,快来个前线记者给我们八卦一下啊!”   ……   卢骄退出评论,回到喊他来看说说的那个匿名群,看到聊天记录已经刷得飞起。   “@卢骄, 要帮你澄清吗?”   “@卢骄, 要帮你辟谣吗?”   “@卢骄, 要帮你官宣吗?”   “楼上是阮越吗?官宣这种事可不兴我们路人掺和啊!”   “放心好了, 班长不在群里,我们悄悄地, 不要舞到正主面前。”   卢骄:“?”   阮越不在群里就没事, 合着他不是人是吧?   班里人肯定知道是看图造谣, 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帮他澄清,还故意喊他来看。要不是匿名状态, 卢骄一定把每个人记住,然后明天去学校里挨个制裁一遍。   可惜他盯着那七八个匿名,都无从下手猜测——这里面肯定有霍扬,但是班里居然有这么多个和霍扬一样无聊的人!   卢骄最后只能对此回应:“你们一个个明天不用考试是吧?”   某个匿名裹紧马甲无法无天地发言:“这个口吻好像班长啊,你们是已经快进到同居了吗?”   卢骄忍无可忍地把手机关机了。   ***   果然没有人敢去阮越面前八卦。   卢骄留心观察了下,阮越隔天估计已全然把情书的事情忘记了,也没有人去他面前提起过,他考试的状态很正常,看不出有任何端倪。   他们开学考按高考的时间安排,足足考了三天,最后一科考到天都快黑了,才终于结束。   考完就连着周末,班里有不少人还逗留着没有回家,卢骄早早就推着自己的单车离开学校。   八月份只有新高三上课,偌大的校园都显得空荡几分,文科班提前就考完了,还留在学校里的人就显得更少。   这个情况,卢骄一出学校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口那两个没穿一中校服的身影。   已经把标新立异的紫毛染回黑色的聂离,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也凭借着身高和帅气的面容引人瞩目。   而站在他旁边面容稚嫩几分的少年虽然足足矮他一个头,却也有着精致的五官,甚至与聂离随意穿着运动服不同,他的服饰明显经过精心挑选,细节无处不在体现其身价的昂贵。   也不知道聂离怎么和戚临遥呆一块,卢骄总隐约觉得没啥好事。   只是他才刚出校门看到两人,聂离就眼尖地发现他,朝着他挥手,卢骄只好踩在单车上,慢悠悠地晃过去,打一个招呼。   他刚靠近过去,正好看到戚临遥往旁边走了几米,还是瞪了他一眼才挪的位子——他最近都没碰上戚临遥,两人没啥矛盾吧?   卢骄迷茫地停住没上前,反而是聂离追着戚临遥也挪过去。   戚临遥怒瞪他,语气很差:“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聂离活似无赖地回答:“你站哪里是你的自由,我站哪里是我的自由。”   戚临遥气呼呼,瞪了他一眼,就从卢骄的左边绕了一圈到他右边,聂离一看也跟上。   两人直接围着卢骄兜了一圈,卢骄愣是觉得自己一个大活人仿佛成一根柱子一样,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俩在这干嘛?”   戚临遥升上来是高二,八月份不用上课,聂离更别说了,他这会都已经从职高毕业了,大好的暑假跑一中校门口蹲什么点?   等等……   卢骄猛地想起来什么,就听到戚临遥已经给了答案:“我来找苏荷哥哥,我约了他晚上一起看电影。”   果然!   聂离接话:“我也正好买了同一场次的票,所以干脆一起去。”   戚临遥怒瞪他:“你偷看我买的票还好意思说?!”   聂离当然没有不好意思,直接说:“你发朋友圈我当然看到了,怎么算偷看呢?”   “你、你这个——”戚临遥贫瘠地憋了半天,“学人精!”   “噗。”卢骄实在忍不住被小学生斗嘴的气氛逗笑,才刚笑出声就收到了戚临遥气急败坏的怒瞪。   相比戚临遥像个炮仗一点就炸,聂离看起来淡定多了。   他甚至还和卢骄正经地说:“老头给我安排的补习班在附近,我今天上了一整天的课,现在下课正好路过。”   戚临遥的火力主要还是集中在聂离身上,越看他淡然自己就越生气,对这个每次都要在自己试图和苏荷约会时横插一脚的人异常不满。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有的人真的是阴魂不散,去哪都能碰上,晦气死了。”   聂离接话:“那这个时候就该思考是不是缘分的问题了。”   戚临遥忍不住跳脚:“呸!谁和你有缘分!”   聂离似笑非笑:“我还没说谁,遥遥承认得好快。”   卢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别提戚临遥,更是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要捂他的嘴,“闭嘴!谁允许你这样喊我了!”   “小苏学弟喊得,我怎么喊不得?”   这下戚临遥更生气了:“不准这样叫哥哥!”   聂离躲过他的攻击,一时间都有些替自己叫屈:“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充当柱子的卢骄避免被误伤,拖着自己的单车往后挪了两步退开躲避。   谁知道戚临遥瞪着聂离没头没尾地骂了他一句:“你这个花花肠子!”骂完还不算,甚至扭头瞪了卢骄一眼,也来了句:“你也是!”   卢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真的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他真没想到正牌攻之间的修罗场是这样……鸡飞狗跳又搞笑的。   戚临遥在苏荷面前伪装的天真可爱,背对他就一点都不剩。他像一只见人就咬的小野兽,面对有可能觊觎苏荷的人露出自己的爪子,却好像没想过自己的爪子在别人眼里一点也不锋利。   相对比下聂离比他淡然得多,越发显得戚临遥格外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卢骄一点也不想被波及进去,也没深思戚临遥莫名其妙骂他的话,只默默的往旁边躲。   没想到戚临遥反而叫住他:“卢骄,我问你……”   他的问题还没说出口,卢骄身后就传来另一个声音把戚临遥的话覆盖过去。   “遥遥!”   会这么喊戚临遥的人毫无疑问,几个人一扭头,就看到苏荷走出校门。   只不过,他并非孤身一人,陪着他一起走出校门口的,是此时没有穿白大褂,但依然戴着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的宋老师。   嚯,明白了,原来这是正牌攻和主角受齐聚一堂的修罗场啊!   卢骄没有任何犹豫,拉着自己的单车往旁边后退几步躲开,而快步走近过来的苏荷欣喜地看着戚临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苏荷喊了戚临遥一声,紧接着才看到站在戚临遥身边的聂离。   他似乎没料想到,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声音却羞涩地低了两度:“聂学长……你怎么也在?”   戚临遥一把拽住聂离的手臂,直接横在两个人面前,隔开两人即将交汇的视线,快速开口:“不用管他,他路过的。”   卢骄站得远些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却因为离得远看得清,发现聂离的视线并没有落到苏荷身上,而是盯着戚临遥看。   他还没察觉到其中的深意,戚临遥已经开始攻击下一个潜在情敌对象,黑着脸看向和苏荷一起走出校门的宋之珩,毫不客气地开口:“宋老师下班不回家,怎么和学生混一块?”   他格外在“学生”两个字上加重了咬字,明明白白地在挖苦宋之珩。   苏荷看出了戚临遥的敌意,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竹马弟弟为什么总对自己身边其他好友那么针锋相对,他拉住戚临遥的手轻轻拽了下,和他解释:“我答应宋老师,今晚请他吃饭,遥遥你……”   戚临遥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买好今晚的电影票了,你上次不是说考完试想去看电影吗?”   苏荷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来,戚临遥看他左右为难,本来把聂离往后推,这回又拽着他充当“盟军”,大言不惭地说:“聂学长也答应一起去的!”   聂离自然没拆台,点头应声。   苏荷看了他们一眼,又扭头看宋之珩,低声说:“那……那,要不我们先一起吃饭?”   宋老师笑得很温和,柔声细语:“我没意见,都听你的。”   戚临遥冷哼,“我随便,反正影票已经售空了,现在买不了了。”   虽然戚临遥看起来不太乐意,但其他人都面上不显,也看不出什么心情来。   苏荷一手牵着戚临遥,另一只手去拉宋之珩的袖子,松了口气笑着说:“我听说了家新开的餐厅评价很高,正好今晚去试试吧!”   他好像对隐藏在平静之下的针锋相对一无察觉,一触即发的修罗场气氛似乎瞬间烟消云散。   卢骄站在稍微的地方看着热闹,围观着又觉得无聊,毕竟当着苏荷的面,那几个正牌攻也不可能会直接大打出手,聂离也都没故意惹戚临遥生气了。   没打架多没意思啊。   卢骄收回了视线,想趁着苏荷没有看到自己之前,作为一个不爱掺和的路人甲偷偷开溜了。   他踩着单车转了个方向,正准备离开回家,余光正好扫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从校门口出来。   校门口原则上不允许骑车出入,卢骄会趁着保安打盹偷偷骑车,但有个人绝不会如此。   阮越此时就是推着自己的单车不紧不慢地走出校门的。   他还没看到校门口那侧聚在一起的一行人,卢骄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想法,什么都顾不上,直接踩着单车冲上前,横穿逼近,直接急刹车横在阮越面前拦住他。   阮越被他吓到,愣了下才开口:“什么事?”   卢骄的走位非常精准,在他的拦截下,阮越的视线受到阻挡,根本看不到苏荷一行人。   当然,他也无暇分神,去注意周围其他人了。   卢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你走哪条路回家?我们一起走吧。”   大型修罗场面前,怎么会少掉一个正牌攻呢?   而卢骄的心思很简单,他要趁着苏荷看到阮越之前,拉着他逃离修罗场。 第64章   考完试的时间本来就比较晚, 在校门口又拖延了片刻的功夫,等他们真的骑车上路,城市的主干道已经开始晚高峰堵车了。   卢骄没想到和阮越还真的顺路。   他之前就知道阮越家里很有钱, 此时更是验证了——阮越家位于市中心最贵的那片别墅区里。   而好巧不巧,卢骄每天上下学都会经过那个小区的正门口。   相当于他可以送阮越回家了。   这想法奇奇怪怪的冒出来就压不下去, 卢骄感觉有种难以形容的别扭, 只能归于前两天班里人的造谣和调侃。   这两天因为考试的缘故, 匿名群里讨论的内容都变成考试内容相关的, 也没人故意当着他的面开玩笑。   可大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卢骄心里好像微妙地被影响到一样,明明只是很正常的顺路同行,好像在他脑子里转过一圈已经变味了一样。   机动车道塞着看不到尽头的车流长龙,非机动车道反而畅行。   卢骄踩着山地车, 稍微一转车子就跟着控制骑出蜿蜒的S型来。   他和阮越并排骑着车, 卢骄总感觉车道显得过于宽敞——阮越骑着单车顺着笔直的直线前行,好像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可他却相反。   按理当然是以另一条与之平行的直线为轨迹来骑行,卢骄却陷入怪异的纠结中,对这两条平行线的距离把持不定。   谁让车道那么宽敞?   远离一寸显得疏离, 靠近一寸又感觉好像太亲近, 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距离, 单车骑得歪歪扭扭, 轨迹成为一条周期起伏的曲线。   直到阮越忍无可忍地瞪他:“你别晃了,你是不是想找机会撞我?”   卢骄本来心里思绪不明, 被这么一说整个人回神跳了起来, 快速反驳:“怎么可能!”   阮越搞不清他的想法, 经常觉得卢骄就是不讲道理不走寻常路,也自然没有深究, 只说:“别老是晃了,你都挡住后面的人了。”   卢骄扭头往后看了眼,老实地挨着阮越并行,从另一侧给路人让出一条通道来,没再乱晃了。   他俩挨得近,卢骄一伸手就能碰到阮越,甚至抬一下手臂好像就能用手肘和阮越的相碰,而且他还能假装是不小心的……   “你就是想撞我是吧?”阮越看他一点都不隐蔽的动作,直接气笑了。   卢骄轻咳一声,把手肘垂了回去。   他假装无事发生地转移话题:“咳咳、你每天都自己骑车上下学的吗?”   阮越回答:“基本上是,偶尔坐公车。”   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是这样的,学校近一点的会选择走路。   当然也有家长接送的情况,不过阮越的父母已经在卢骄心里留下的印象像是常年缺席他的成长,连他分化去医院都没出现,这种小事肯定不存在家长接送了。   所以卢骄好奇的是另一个方向:“你家里不会请司机专门接送你吗?”   卢昭看的偶像剧都是这么演的,有钱人家的正常标配。   阮越瞥了他一眼,见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还真的点头。“有,但是你看这个路况——”   他指了下机动车道,“坐车的时间够我踩单车几个来回了。”   好吧,这确实是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卢骄应了一声。   阮越看着他,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话:“其实我家里也没有那么有钱。”   “嗯?”   卢骄扭头看他,阮越咬着下唇,脸上情绪不明。卢骄一时间都没搞懂这是不是暗暗炫耀,怎么看阮越都不是这样的人。   阮越没看向他,接着说:“小学的时候我爸妈生意出问题,一度差点破产,那时候我们住在租来的老破小,他们到处筹钱抵债,经常有人找上门来讨钱。”   “卧槽!”卢骄震惊了。   阮越作为讲述人情绪远比他平静很多,说完才扭头望向卢骄,说:“现在资金周转正常了,但我爸妈穷怕了,所以重心一直放在工作上。而且因为他们常年不在家,家里吃穿用度也没什么特殊。”   卢骄明白了阮越想传达给他的含义,不过他捕捉到了更重要的信息。   “所以就是小学的时候没人管你,所以那时候才营养不良吗?”   阮越愣了下,他没料到卢骄还记得这事,只能点头应声:“……对。”   卢骄小声嘀咕:“好吧,我之前还以为他们故意不管你呢……”   “其实……”   “什么?”   阮越声音放得轻,卢骄几乎没听清,扭头去看他。   阮越却欲言又止,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住,在他的追问下却摇头,说:“没事。我到了,先走了。”   卢骄这才发现路程已经过半,他们已经到了别墅区的大门口。   他在意着阮越没说完整的话,可那个微妙的氛围过去,好像又很难追问出声,也无从知道阮越想说什么了。   阮越踩着单车拐了个弯,已经背对着停下来的卢骄,骑车进入小区大门。   卢骄突然好像忍不住,扬声喊他:“阮越!”   阮越停下来扭头看他,这段距离不过几米,周围车辆少了很多,根本不用那么高音量的喊。   但卢骄不仅喊了,还朝他挥了挥手,嘹亮的声音传了过去:“明天见!”   阮越站着没动,嘴唇翕张又好像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样。   卢骄的手臂挥舞的幅度越夸张,高声说:“你进去吧,再见!”   对方好像是从来没有和好友这样夸张地大喊着告别,卢骄从阮越的眼里看到了几分无措,这才补充。   阮越匆促地和他微微地点了下头,就转过去,踩着单车好像速度比之前快了几分,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好在小区里看起来出入的车辆很少,阮越也没啥危险,卢骄就放心了。   他继续启程,沿着这条路再过两个路口后右转,就到他家了。   少了阮越好像周围到安静了几分,只有风声,好像怪不适应的。   卢骄别扭地想着,然后在第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反应过来,多数时候阮越也没说话,制造热闹的明明是他嘛!   于是等红灯转绿灯,卢骄踩着山地车跑在最前面,还迎着风一路大声唱歌,成功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瞩目。   而卢骄只留下嘹亮但五音不全的歌声,一路绝尘离去。   等到他回到家,看手机才发现阮越给他发了条消息。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   卢骄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又觉得阮越这样较真的性格有点可爱。   他回了句:“知道啦!那就下周见吧!”   他好像……有了一种奇怪的期待。   ***   下周见到的不只是阮越,还有被他发下来的成绩单。   卢骄背着书包卡点冲进教室,差点撞上在走道上的阮越。   他当然及时止住了自己狂奔的步伐,只是阮越一回头,一个大活人猛地逼近过来,他惊吓地后退了一步,扶着课桌才站稳。   阮越一瞪卢骄,卢骄不想思考都能猜出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来,他飞速开口直接截断阮越嘴唇翕张还未说出的话。   “不好意思!这是什么?”   他成功地在三秒内道歉并转移话题,阮越只能收回视线,回他:“开学考成绩单。”   “我的?”   “嗯。”   每个人就长长的一小条,阮越正好发到他的,准备放卢骄桌上顺便拿本书压住。卢骄直接接了过去,阮越就接着发下一个人了。   卢骄拿起来看了眼,和期末考的成绩好像差不多,加起来勉勉强强接近五百分,是个有大学上,却上不了多好的学校的尴尬成绩,卡在这个阶段的人不少。   因为这样,他的班级排名相比上次还掉了一点。   卢骄对着看了下各科成绩,感觉自己每一科都考得还行,比如物理从以前的三十分飞跨到及格线以上,按理加起来的分数应该没这么少吧……   他相信自己足足七十分的数学成绩已经能保证自己的运算不出问题,翻开草稿纸硬算了一遍总分。   当然,计分系统也不会在简单的三位数加法出错。   周一一到学校就发成绩条,这个事情实在太刺激了,班里同学拿到的都在议论,阮越和其他几个班委在教室里走动分发中。   “卧槽!”学委路过卢骄的座位时,拿着下张成绩条情不自禁地发出声音来。   卢骄扭头去看,学委正好要把手里的成绩条放到阮越的桌上,卢骄伸手直接截胡,抽走了阮越的成绩条。   学委也没在意,只说了句:“记得还给阮越啊。”然后就接着去给下个人发了。   卢骄接手过去立刻去看阮越的成绩。   他向来知道阮越成绩拔尖,能在优等生卷王遍地的一中常年稳坐总分排名第一,他的成绩条必然有过人之处。   尽管心知如此,卢骄在看到总分成绩“7”开头的时候,也和学委一样忍不住发出一声卧槽来。   他们总分是多少来着??   这个分数是正常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于是,等阮越发完成绩单重新走回来,示意卢骄起身让他回自己的座位,就收到了小卢同学异常幽怨的目光。   “?”   在阮越不明所以的困惑中,卢骄开口询问:“你的脑子真的是人类的脑子吗?数学到底怎么考147的?”   147分这是什么概念啊!这比他成绩的两倍还多!!   卢骄第一次清晰的认知到,他和阮越之间的差距——   是天堑。 第65章   不只是数学的差距, 阮越的每一科成绩都是全班最拔尖的,几乎看不到一点短板。   在阮越回座位之前,卢骄拿着两人的成绩条一上一下对齐摆着, 本来自己看起来勉强还行的成绩直接被对比得完全不能看。   他甚至没深思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全级第一名比,但还是一科一科地对照着比较两人的差距, 试图研究哪一科有机会能追上阮越。   阮越回来的时候, 卢骄就是对着他的数学成绩望洋兴叹。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除了出卷人谁能考出如此逆天的数学成绩来。   阮越常年被问这样的问题, 然而这似乎是卢骄头一回问他。   他愣了愣, 才回答:“这次卷子比较简单。”   卢骄低头看自己的成绩条, 陷入沉思——   真的吗?我不信。   感觉学霸说卷子简单和自己的认知可能不是同一层面的。   他把阮越的成绩条还给他,也只能在心里感慨,人和人之间就是有这么大的差别。   阮越似乎还想着和他说什么,但班主任已经走进来开始说话, 他只能先接过自己的成绩条。   班主任开始说开学考的整体情况, 甚至还做了一个PPT将数据可视化来呈现,重点给大家看总分排名对应的分数线预估。   和自己所料想一样,现在的成绩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高不成低不就, 倒不用像之前一样担心没个好大学能上, 但又距离高分线又很大的距离。   卢骄听得有些没精打采, 托着下巴看着PPT, 思绪却好像在飞远。   他突然听到了阮越在自己的旁边开口:“其实你这次考得还行。”   卢骄愣了下,才意识到阮越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惊讶地扭过头去, 阮越却在和他对视上的时候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低头看自己的桌面。   卢骄其实只是在发呆, 却一下子新奇起来了:“你是在安慰我吗?”   这实在不像是阮越会做出来的事情。   是看他好像情绪低落吗?   卢骄好像顿时一点都不低落了。   “不是。”阮越抬头看他,表情很认真, “不是安慰,是真心话。你之前落下的内容很多,现在复习阶段还有很多知识点没有掌握,考这个成绩属于正常发挥,不算差。”   卢骄愣了三秒钟,终于听懂了。   ——阮越不是安慰他,是告诉他,你现在的水平就是这样,所以考这个成绩很正常。   他有些哭笑不得,确实不是安慰,是打击还差不多。   “所以我如果把欠下的知识补回来,还能再进步吗?”   他有些好笑地问阮越。   阮越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   他眼神非常认真,卢骄突然有一种难言的触动。   以阮越的成绩,他看不上自己这三瓜两枣的成绩都再正常不过,可他说话的时候,却显得格外的真诚。   ***   接下来的每一节课都是科任老师发试卷并讲评,而且每个老师都要讲一遍想考上什么大学,这门学科起码得达到多少分。因此整个上午,教室里各个角落的聊天重心基本都是这次开学考,要么也是和高考相关的其他事情。   可能研学的时候大家还挺放松的,一场开学考下来,所有人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距离高考已经不远,气氛免不了紧张了几分。   上一届高考的成绩和分数线已经出来,据说过两周会有学长学姐回来给他们这届新高三讲话,而学校的布告栏也已经更换,放了分数情况。   他们下楼去做课间操的时候路过,一行人也凑过去布告栏看了几眼。   回教室的时候卢骄才听霍扬拉着他说:“你知道吗,上届文科状元和理科状元是一对情侣!”   卢骄有些惊讶,“真的吗?之前没听说过。”   霍扬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了一圈八卦,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分享。   “听说两个人一直是低调的地下恋情!成绩出来发朋友圈其他人才知道他俩是一对,估计报了同一所大学,毕竟这个成绩什么学校专业都随便挑了!”   霍扬说完还感慨一声:“我听说他们级长都给他们送上祝福,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好羡慕!”   卢骄心里好像有说不清的想法在酝酿,他说不清楚,只是看着霍扬的表情下意识地吐槽他:“你是羡慕人家的爱情,还是羡慕人家的成绩?”   霍扬不假思索:“当然是都羡慕了!难道你不羡慕吗?”   卢骄抿了抿嘴,才回答他:“羡慕有什么用,拿出行动来才是。”   霍扬认真考虑:“那你觉得我考年级第一,和我和年级第一在一起,哪个可能性更大?”   卢骄呸了一声,“哪个都不可能,阮越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霍扬呆滞住了:“我说的是和文科班的年级第一在一起……”   卢骄有些尴尬,感觉几分面热,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霍扬:“哦,那也不可能。”   霍扬没有深思,耸了耸肩膀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呢!”   卢骄没再搭理他了,不是因为觉得霍扬脑子有洞,是觉得自己有种说不清的无所适从,霍扬什么都没察觉,可他自己就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一样。   他加快了脚步,只留了句:“我去打水。”   霍扬在他后面高声喊:“你会帮你新同桌也装水吗?”   卢骄没好气地回答:“关你什么事!”   霍扬傻眼:“怎么这也说不得?你俩又吵架了?”   才没有吵架,我们好着呢。   卢骄心里默默地想着,又觉得这样反驳好像让他更面红耳赤,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还是放弃了。   他回到教室,拿自己的水杯时,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阮越摆在自己课桌上的水杯。   犹豫了三秒钟他还是一起拿了,告诉自己这很正常,他和霍扬当同桌的时候也经常帮对方装水,顺手的事情而已,没有任何的深意。   ——帮阮越装水也自然如此。   饮水机排队的人不多,卢骄等在后面,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了。   阮越用的是个纯黑色的保温杯,非常简约商务风,卢骄拿在手里打量一番,忍不住会想起之前见到阮越西装革履旳模样,他那个状态拿着这个水杯,都不显得违和。   相比较下,他的水杯就显得格外花里胡哨了,是他喜欢的球星联名款的水杯,瓶身有各种花纹和logo。   卢骄把两个水杯都放在饮水机的台上,依次拧开杯盖装水。   在脑海里突然传来声音的时候,他已经能保持着足够的冷静,没有被影响到。   “喜闻乐见修罗场!”   “竹马弟弟的段位不行啊,被聂离逗得团团转,又被宋老师截胡,可怜的!”   “很明显苏荷现在更喜欢宋之珩和聂离嘛,看到他俩就脸红。”   “合理的,毕竟戚临遥还没有掉马,苏荷把他当‘闺蜜’看待,也不会多想——所以什么时候能掉马呀!”   “苏荷就这么和宋老师去看烟花啊?小戚争取失败,小聂怎么也不主动一下!”   “只有我在意他们没去看电影的话,三张电影票的钱岂不是打水漂了吗?!”   虽然已经很适应了,但卢骄还是觉得有些头疼,甚至希望以后苏荷走路都能带上BGM,以防止这种毫无防备的惊吓。   不过大型修罗场后,有更新剧情也是可想而知的。   从评论的只言片语来看,最终获得阶段性胜利的是宋之珩,果然几个正牌攻是不可能同时和谐相处的。   而卢骄和评论区一条显得格格不入的评论一样——他也很在意浪费掉的电影票!   不是,他在意什么,又不是他花的钱!   心里吐槽这么一通的功夫,他已经装好了水,拿起两个杯子准备回教室。   “卢骄!”   苏荷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卢骄知道苏荷就在旁边,但以为他也只是过来装水的,并没有在意理会,被喊住的时候,才发现苏荷是站在不远处等他。   他走了过去。“有事?”   苏荷指了指旁边没人的走廊,示意他过去。   卢骄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苏荷会找他说什么事,事实上他感觉自己和苏荷已经很久没交集了,上一次还是苏荷要他给阮越校服——宁小羽不会还没把校服还给苏荷吧!   还好苏荷并没有提及这件事,他好像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校服压根没到阮越的手里过,可能重新收到也会以为是阮越还给他的。   他和卢骄说的是另一件事情:“卢骄,阮越和你是一对一帮扶对象吗?”   这在班里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卢骄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点头回应苏荷:“对。”   苏荷捏着衣角,咬着下唇,神色为难犹豫地开口:“我们可以……交换一下吗?”   “什么?”卢骄一时半会没明白。   把请求说出口,苏荷好像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他把话说明白了些,“就是一对一帮扶,我想和你换。”   卢骄脱口而出:“不行。”   苏荷呆了下,他不知道是潜意识里觉得卢骄不会拒绝,还是没想到他不仅拒绝,还如此不留余地并非婉拒。   “为什么啊?”他有些急切。   卢骄冷笑:“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换呢?”   这是看修罗场没阮越的事情,所以迫不及待想来“端水”吗?   卢骄认清自己的内心之后,对苏荷的态度就只是单纯地无感。   他不在意苏荷喜欢谁,也不在乎苏荷和他其他的正牌攻都有什么样的纠葛。   可这么一瞬间,他心里冒出的想法,是对眼前人的愤怒和厌恶。 第66章   面对卢骄的反问, 苏荷迟疑了下,才小声开口:“你已经进步很多了吧?阮越肯定给你押题了,要不怎么会——”他说着声量不仅变低, 还有些委屈地带了上点哭腔,吸了吸鼻子, 停顿片刻才接着说, “期末考前我找阮越帮我划重点, 他连这都拒绝了……”   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抱怨, 像是在责怪阮越不解风情一样。   要不是听到过评论区的吐槽, 卢骄还真以为苏荷说的是真话了。   他忍不住气笑了,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觉得阮越之前不求回报帮苏荷讲题真是瞎了眼。   “那是他拒绝你吗?那明明是你自己不学习,他给你讲题你不听, 让你上课认真听讲你也在玩手机。你自己都不想学习, 他为什么要在你身上白费力气?”   苏荷呆滞住。   他大概以为卢骄听了他的话会同情他几分,却没想到恰恰相反。   omega的脸颊涨得通红,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更像是被说破一样的窘迫。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语速:“我没有!我很认真很想学习的!而且你不也是吗……”苏荷完全想不明白, 明明半个学期以前卢骄还是和自己一样烂泥扶不上墙的学习态度, 怎么不知不觉之间对方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而且成绩还进步得那么飞快。   尽管卢骄自己和期末考的时候相比, 感觉这次考试没有多么理想,可由于期末考的成绩没有全班公布, 班里多数人对卢骄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吊车尾的状态, 直到今天多数人才大开眼界。   早上上两节课的功夫, 卢骄就已经被两门课的老师夸了一遍进步很大了,完全与往日不同而言。   可苏荷怎么都难以相信, 就像是一直有个摆烂的搭档,一不留神对方偷偷进了一大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   怀疑。   质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埋下就难以移除掉。   苏荷怎么想都不觉得卢骄靠自己可以取得这样的进步,如果不是阮越给他押题了,那就是……   “你进步那么快,要不是阮越帮你押题,那就是……他给你抄了?”苏荷问。   大概因为知道自己的疑问不那么光明正大,他还是稍微放低了声音的。   卢骄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片刻之后,他气愤地看着苏荷,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苏荷,你污蔑我就算了,还这样怀疑阮越,你觉得他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阮越在班里甚至是年级里是出了名的秉公无私,他管纪律的时候扣分最狠的可能是同班同学,面对任何包庇情况都不会留情面。   他这样固然很容易受到其他人讨厌,但是一旦看到他是如何以身作则,所有人都会心服口服。   因为这样,阮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帮别人作弊的事情,不管这个人是谁。   卢骄觉得自己都非常清楚阮越的性子,却未免觉得有些可笑,苏荷作为主角受,他居然会这样揣测阮越,好像从来都不了解阮越一样!   苏荷被卢骄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心里也知道自己说出的猜测有多诋毁人。   只是他单纯地以为卢骄是被污蔑而生气,并没有想到更深的层面去。   他有些委屈,声音果真带上了几分哭腔,抽噎着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是道歉,可是听他的意思,根本不像是有歉意,仿佛只是因为被惊吓到。   卢骄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视线往周围瞄了一圈,心里默默地想:千万不要有好事者这个时候偷看八卦,误会什么啊!   没想到这么一瞄,正好看到了阮越从对角的走廊走回教室,只是看起来没有把头转到这个方向来,卢骄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再回过头看到苏荷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实在没有任何和对方周旋的心思了,也不想知道苏荷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苏荷还孜孜不倦地追着说:“那你要是真的进步了,就说明阮越给你的辅导很有效果。你都进步了,本来不应该一直独占着阮越,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卢骄简直要喷了,这言论但凡换个场景,都是有着令人误解的炸裂效果。   而看着此时苏荷凝视着他的眼神,他一副委屈又坚持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的问题。   “阮越是一个物件吗?可以用来这样子让来让去?”卢骄毫不留情地说。   苏荷窘迫得脖颈都泛红,“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只是想和你征求交换搭档的意见而已……”   卢骄本来想说,那应该去问阮越同不同意,但话要说出口的时候,他却生生刹住了。   不行!   阮越怎么说都是正牌攻,说不定苏荷和正牌攻交流的时候有下降头之类的能力,一不留神他就同意了。   绝不能让两个人沟通上!   他果断地告诉苏荷:“我的意见从刚才就已经说了,就是不行。”见苏荷的眼里还有几分不死心,卢骄又接着说:“阮越已经答应了要帮我定制学习计划,他也不会同意交换的,而且这样对帮助你的人也不公平。”   苏荷愣了愣,从卢骄的眼中看出了对方的决绝,知道自己从这里争取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他肩膀慢慢地垮了下去,噘着嘴失落地转身,慢吞吞地离开。   卢骄没有动弹,一直到苏荷消失在拐角,他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拔腿就快步回教室去。   大课间本来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被苏荷硬生生耽搁了七八分钟,卢骄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多数人都已经在教室里了。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面前,阮越不出意料已经坐在座位上学习了。   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的瞬间,卢骄已经快步落座,然后依次把两人的水杯摆放好,扭头正好和阮越对视上。   阮越眉头轻蹙,没好气地开口:“动静小点。”   看!就阮越这个不近人情的模样,根本就不存在阮越会帮忙作弊的人好吗?也不知道苏荷是怎么想的……   不过作为正牌攻,说不定碰上苏荷的时候,阮越就会放弃自己的原则呢?   说不清为何,卢骄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就心里就产生了几分不忿来。   绝不能让苏荷的想法得逞!   卢骄脑海里只剩这样的念头。   他什么都顾不上,一把拉住阮越的衣袖,快速开口:“你现在忙吗?”   阮越本来在他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几分阴沉,卢骄心里装着更重要的事完全没感觉出来,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紧绷的神情直接瓦解,露出有些呆愣的模样来。   他咽了咽口水,才回答:“……不忙。”   卢骄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肢体接触。他和霍扬经常动手动脚也不在话下,扯个衣袖算什么,他甚至都没有松手,就顺着这个力度往阮越的方向倾斜靠近过去,压低了声音:“和你商量个事。”   阮越浑身都僵硬住,大脑好像散失了思考能力一样。   其实卢骄根本没碰到他,只是拽着他的衣袖而已,但是在靠近的时候又全然不一样了。   教室里其他人吵杂的声音好像一瞬间如同潮水褪去,他什么都听不清,连自己的声音好像都不那么真切。   “什么?”   阮越的声音有点干涩,不像以往的音色。   可是因为区区两个字过于简短,卢骄并没有发现他明显的反常。   事实上,卢骄现在也挺紧张的,毕竟他才和苏荷说了大话,生怕在阮越这边露馅。   他小心翼翼地问:“接下来的时间我想好好学习,你能帮我定制计划,并监督我执行吗?”   阮越惊愕地扭头看他,相隔不足半米,和卢骄直直对视上。   卢骄的眼睛很亮,剑眉星目是他最恰当的形容词,他瞳色很深,看着人的时候显得格外专注,好像容不下任何外物一般。   阮越没由来地想到,班主任在熟知卢骄满嘴跑火车的秉性之前,也被他各种花式承诺骗过好几次。   大概是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神全心全意地看着,都很难从中挣扎出来吧?   直到卢骄扯了两下他的衣袖,声音又压低几分地说:“好不好?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一切都会听你的安排。”   阮越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然后飞速开口:“可以。说话不用靠那么近。”   他按住自己的后颈,感觉好像控制不住的酥麻感顺着背脊直往那处敏感的地方攀升,再多一秒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了。   卢骄毫无察觉,只以为阮越不喜欢被人靠近,他轻咳一声,因为心里惴惴不安的石头放下而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   保险起见,卢骄还追加了一句:“你答应我了就得对我负责啊,不能答应帮我之后又去帮别人。”   阮越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还帮其他人。”   那基本就是不太可能会去帮苏荷咯?   卢骄心里彻底安定了下来。 第67章   阮越是绝对的行动派, 并且承诺的事情绝对会遵守完成。   所以,当天还没有放学,卢骄就已经拿到了一张计划表, 整整齐齐地写着每一科接下来一个阶段的学习规划。   阮越的字苍劲有力,又写得像印刷出来的一样, 丝毫不存在一分的阅读障碍, 卢骄三两眼扫过去, 已经震惊难言, 瞪大眼睛看阮越。   阮越看不懂他所传达的情绪, 只能迟疑地说:“你可以先看一下,如果有哪里觉得有问题,我们可以再调整。”   卢骄摇头回神,“不、不是——你什么时候写的啊!”   他们俩是紧紧挨着的同桌, 上课期间阮越在做什么卢骄都一清二楚:一般时候都是在认真听课, 但桌子上经常会摆着一本练习册,用间隙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做一点。   卢骄回想半天,都想不通阮越是何时做出一个如此详细的计划来。   “午休的时候。”   好在阮越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告诉他了。   卢骄回想了下, 午休的时候自己在干嘛呢?   说来惭愧, 他跑去学校的多媒体教室蹭空调, 用学校不能联网的老旧电脑偷偷玩了一中午的扫雷……   他回过神, 开始看这份计划。   开始仔细看了,卢骄的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可以说, 阮越说不定比他自己还更了解他每科的学习情况, 阮越将卢骄每一科现阶段的情况和需要优先突破的内容都整理出来, 然后一一给出学习的方案计划,再分散到每周如何安排……   但他也写得很严谨, 有些地方不太确定,他用铅笔在旁边打了括号,用更小一点的字体做了一些标记。   卢骄正好看到阮越在英语那科的计划中写了“词汇量不足”,然后铅笔备注“还需确认”。   阮越就开口说:“有些地方我不太确定,也不知道定制的计划是否适合你,所以我们这个月先进行尝试,这是第一版的计划。”   卢骄顺着视线重新看向上方,看到这张A4纸最上方写的是“学习计划(初版)”。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阮越,突然发现,阮越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忐忑?   大概是因为卢骄半天没吭声,阮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究竟是认同还是不认可。他和卢骄对视上,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唇角才说:“你要是觉得有需要改的地方,我们也可以现在改。”   卢骄忍不住失笑:“我还没看完呢。”   阮越才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太急切了,他收回目光,低声说:“那你先看吧。”   卢骄继续顺着往下看,阮越不仅把他的情况摸得透彻,而且给的计划看起来都是可行性很高的,也没有一来就那么高强度。   他能有什么意见?   比起什么具体的想法,他更多的还是震惊,阮越真的很认真很用心,允诺的帮助,占用他自己的时间,也能看出他全无保留。   卢骄感觉自己的执行能力不差,但是如果缺乏一个指挥提供方向,他在学习上总会像是愣头青一样到处撞。   他心里已经忍不住开始畅想自己在阮越的指导下,通过不懈的努力一飞冲天的那一天了。   卢骄放下那张计划,扭头去看阮越。   阮越低头看课本,其实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课本上,旁边一点动静都不被放过,他几乎是同时抬头望过去。   “怎么样——!”   提问刚出口就猛地被截住,阮越瞪大眼睛,面容上呈现片刻的空白,一瞬间全身好像几乎完全僵硬住。   卢骄一把搂住他,拍着他的后背,满心满眼已经是他的雄心壮志。   “阮越!我爱死你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会辜负你的!”   他为了能做到那样表达自己的充沛感激之情的动作,几乎完全把阮越整个人都揽进怀里,夏天的校服本来就单薄,少年的身躯带着灼热的体温几乎要完全贴在一起,连呼吸都近在咫尺地纠缠住。   阮越不知道自己僵硬住多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推开卢骄。   他拉着自己的椅子往靠窗的位子挪了一寸,终于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到安全的地步。神魂未定之间,只能喘着气直瞪着卢骄说不出话来。   卢骄的拥抱其实根本没有太用力,或者说他本意也并非如此,回过神之前的一切都没有被他深思。   阮越一挣扎就脱离,卢骄这才尴尬的双手悬在半空片刻讪讪地放下。   他和阮越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后小声地开口:“……你的信息素。”   正值课间,教室后排吵吵闹闹,他们俩后面本还有一排座位,但此时后桌两个人都没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也就无人注意到他俩的情况。   而从阮越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气味很淡,几乎瞬间就逸散在空气中无从捕捉,也仅有卢骄敏锐的嗅到。   阮越猛地捂住自己的后颈,眼里慌乱了起来,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压低声音快速问卢骄:“很明显?”   卢骄老实地摇头回答:“闻不到了。”   阮越这才松手,整个人靠着墙松了口气。只是看向卢骄的时候,好像感觉脸颊的热意还没有消退下去,紧张无措的情绪需要掩盖,他只能直瞪卢骄。   生怕卢骄察觉到端倪,阮越声音紧绷着,硬邦邦地开口:“请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   卢骄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看不出阮越强装镇定,反而因为瞧着对方气势十足,自己先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这才小声地应声:“我知道了。”   阮越有洁癖,阮越和他那些勾肩搭背一起去打球的损友不一样,抗拒肢体接触,并不喜欢这种“示好”。   而且……   他隐约好像发现原因了,阮越不喜欢被别人触碰,会因此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卢骄讪讪地捏住自己的手心,感觉自己的手心好像还留有对方的体温,说不定可能沾染上一点烈酒的味道在指尖。   阮越理智逐渐回笼,看着卢骄顺从听话的模样,才松了口气,轻咳一声,把自己的椅子挪了回去,说:“回正题吧,说说你的学习计划……”   卢骄半句话也不敢吱声,全听阮越的话,更不敢再那样不经意地对同桌“偷袭”一番了。   回到讲学习计划的事情上,两人之间那若有似无的尴尬才随着聊到正事而慢慢消失。   阮越无意地瞄了卢骄一眼,心里一时间有些苦恼起来。   ——和对方做同桌,好像不是一个那么好的决定,连他也无法预料,两人的关系是否会因此产生什么奇怪的变化。   ***   卢骄多少有点心大,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早就已经把之前的插曲忘得一干二净了。   自习课临下课的时候问了阮越一道题目,等到解决的时候,就发现教室里面除了打扫卫生的同学,就剩他俩了。   卢骄挠了挠头:“是不是耽误你回去的时间了?”   “没有,我平时也会再学习一会儿再走,太早出去校门口太堵了。”   两人说话间各自收拾东西,从各自的课桌上把晚上学习需要用到的物品放书包里放。   卢骄惊奇的发现,自习课的时间但凡充分利用起来,晚上剩下的作业也不多了——也不知道他之前怎么会每次都磨蹭到第二天交不齐作业。   阮越大概知道他剩余的作业量,提醒了一句:“今天就可以开始按计划复习了。”   “哦对!”卢骄把放在课桌里折叠整齐的计划表翻出来,看了下决定,“今晚先把文言文和古诗背了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语文的学习资料翻出来塞进书包里。   一股脑收拾结束后抬头,看到阮越已经整理完毕,书包背好,站定望向自己。   卢骄连忙跳起来,单肩挂着自己的书包,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椅子往桌子的方向推好,给阮越让出离开的通道来。   阮越走了出来,却看着他微微歪头问:“你不回家吗?”   卢骄好像呆愣愣地这才回神,连忙回答:“回!”   ……于是两人一起去牵单车,又一起走上同一条回家的路,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卢骄总觉得当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说不出来,非要深思又顿时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为什么要觉得不对劲?和同桌顺路一起上下学,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黄昏后温度降了一些,踩着单车迎着凉爽的风,也让他一时间奇怪的疑问都烟消云散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一会儿就到了阮越家小区的门口。   要告别的时候,卢骄突然问:“你早上几点去学校的?”   阮越准备踩着单车拐弯,刹住停下来扭头看他,回答:“七点前到。”   卢骄咋舌:“啊??你去那么早干嘛?”   阮越回答:“提前到教室没人,背一下单词还有时间能做一套卷子,早上的精神和效率都比熬夜学习要高。”   班里确实有不少人是会熬夜学习的,不过卢骄绝不在这个范围内,考前抱佛脚除外。   他还没回答,阮越冷不丁地问:“明天要一起吗?”   卢骄提问确实是这么想过,听到具体的时间当然果断地迟疑了。   “太早了吧……”   阮越垂眸,抿了抿嘴才回答:“嗯,我知道了。”   他回答言简意赅,也不带什么情绪,可卢骄看着他,突然心里生出自己都说不出的冲动,然后这冲动没有机会被理智拉住,就这么脱口而出了:“那我们明早一起去上学吧!”   “什么?”   阮越惊讶地看他。   那瞬间神色来不及掩饰,卢骄清晰地看到了在这个向来神色寡淡又待人疏离的alpha眼中,有显而易见的喜悦,像是一簇星光落在他漆黑的眼眸中一样。   相比较下,上一刻的“面无表情”,仿佛是再明显不过的失落了。   卢骄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握紧车把,感觉自己明天早上一定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骂自己有毛病,可是眼下他什么都顾不上。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说胡话,他还把话重复了一遍。   “明天我来找你,七点前,我们一起去上学。” 第68章   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不过是不到十二小时后的事情。   闹钟响的时候, 卢骄才知道六点钟的天已经这么亮了,阳光透过窗帘已经照进卧室里来,他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了几分钟, 五分钟后第二个闹钟响起,还是一翻身爬了起来。   尽管心里隐约后悔, 但他还是快速地换上昨晚睡前挂在床边的校服, 抓了抓自己有点偏长的头发, 打着呵欠走出房间。   卢骄的头发很硬, 早上起床总是能成功实现乱成鸟窝的效果, 这两个月没去剪就越发明显了。   他轻车熟路地摸进洗手间,睡眼惺忪半眯着站定在洗手台前,先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好,然后往脸上泼了一把水, 摇着脑袋甩干净后也清醒了几分, 这才开始洗漱。   龇着牙对着镜子错误用脸的时候,洗手间的门猛地从外朝里撞开。卢骄本来只是对着镜子含着一口泡沫在刷牙,猝不及防后背直接挨了门板一击,这下真的五官扭曲地直接把泡沫喷到镜子上, 扭头和直愣愣闯进来的卢昭对望上。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这么早起?”   卢骄先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地漱口和擦掉镜子上的泡沫, 回答卢昭的疑问:“我上学啊!”   卢昭硬生生挤进洗手间里, 伸长了手抽走自己的毛巾,狐疑地看了卢骄一眼:“天天上学, 没见你这么早起。”   卢骄咕噜咕噜地漱口完, 反问自己妹妹:“你又不上学, 起这么早做什么?”   “谁说我不上学,我八点上数学, 十点上物理,下午还有化学和英语,课也不比你少。”卷王掰着手指给卢骄算自己的暑假补习班课业有多繁重。   卢骄瞪大眼睛,“那你——你也不用六点就起来吧!”   卢昭从洗手台前把他挤开,趁着卢骄短暂的怔愣抢夺了水龙头的使用权,浸湿毛巾拧干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才仿佛对卢骄的震惊表示大惊小怪。   “我每天都这个点起床运动好吧,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家中的一份子?”   卢骄哪里知道,平时这个点他还在雷打不动的深度睡眠状态,别说运动,卢昭在家里蹦迪他可能都不知道。   他有些羞恼地推了卢昭一把:“快出去,我上洗手间。”   卢昭冲着他办了个鬼脸,然后后退出去眼看着门砰的一声直接在她眼前关上。   她搭着毛巾准备走回客厅自己的运动区域,但脚步一抬,立马狐疑地眉头一锁。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等卢骄收拾完出来,碰上的就是妹妹充满质疑的眼光。   他从柜子里拿了牛奶和面包作为早餐,边走路就边在拆包装,看卢昭站在瑜伽垫上直直盯着他,实在无法忽略对方如有实质的视线,终于扭头看她:“你有啥——”   “我知道,你是不是一大早去学校偷偷谈恋爱?”   卢骄拿着吸管扎进吸管口的动作直接打歪,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震惊地抬头看卢昭:“啥???”   卢昭经过缜密的推断,理直气壮地说:“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一大早要去学校的理由,总不能趁着其他人不在去学校挖地道吧?谈恋爱合理多了。”   卢骄忍不住骂她:“神经病啊,都说了我去上学。”   他说着看了下手表,预估着从自己家赶到阮越那边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懒得和卢昭废话,拎起自己的书包后直接把面包叼住,就转身火速出门了。   卢昭还想多八卦两句,在卢骄开了门换鞋出去的时候,还追着往楼梯口喊:“你这么急干什么?你这个点就算走路去一中也不会迟到啊?”   但卢骄大跨步下楼的同时还在往嘴巴里塞面包,根本没有第二张嘴能应付求知心切的卢昭。   等他跑到楼下,已经顺着楼下的垃圾桶扔掉牛奶盒和面包的包装袋,然后转个身快速跑去停放单车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洒在发间煞是好看,如同一把金粉落在乌黑的发隙之中,随着少年的跑动而飞扬。   小区里早已有散步遛狗的人,看着他风风火火闯过去的身影,谁都不由自主地想感慨一句,年轻人真是活力无限。   ……   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六点四十五分,卢骄飞速狂奔至目的地,远远就已经看到了站在树荫下倚靠着单车等着他的颀长身影。   阮越拿着本书在看,头低垂着,但听到声响的时候已经把头抬起来,正好和卢骄对视上。   卢骄踩着单车急刹住停在他面前,说话声音带了几分喘:“对不起,我来晚了!”   阮越手里的书已经合上,他一面把书塞回去书包,一面回答卢骄:“没有来晚,我提早出来而已。”   卢骄一看手表,时间还真的准确停在了“6:45”,好一个掐点小能手!   他趁着阮越翻身上车的功夫,推着自己的车蹭近过去,问阮越:“你提前多久出来的?”   “也就五分钟吧。”   一边说着话两人一边骑着单车,顺着马路前往学校的方向。   “你就不怕我醒不来放你鸽子吗?”   “那我就自己去学校。”   “那万一你自己去了我却不知道,在你家门口等你等到迟到怎么办?”   阮越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卢骄一眼,对这个无语的问题保持沉默。   卢骄换了个话题:“你吃早餐了吗?”   “吃了。”阮越倒是接话了,“你呢?”   “我也吃了,今天的早餐是我喜欢的菠萝包,但那个牌子的味道有点奇怪,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   卢骄絮絮叨叨地分享起来,说了一大串,中间时不时看阮越,阮越居然没有不耐,还顺着他的话点头或摇头,听得还挺认真。   卢骄说完又忍不住问:“那你吃了什么?”   阮越言简意赅地分享:“粥。”   卢骄瞪大眼睛:“没了?就单纯的白粥?在我们家起码也要再配个咸菜什么的。”   阮越只能补充:“小米粥。”   卢骄只能判断,要么阮越不擅于与人分享,要么就是他压根就不乐意聊这些私事,于是他换回早起的话题:“其实我今天早上差点起不来的。”   阮越扭头看他,没懂他的话题跳跃性,但还是接话:“熬夜了?”   卢骄疯狂摇头:“才没有!我十一点半就上床了!”   阮越毫不留情:“太晚了。”   已经取得飞跃进步的卢骄悲愤地看着他,“那你几点睡的?”   “十点半,最晚十一点前。”   卢骄长叹一声,表示自愧不如,要不怎么说学霸是学霸呢,总总细节决定成败啊。   等等!   虽然他成绩是追不上阮越的,但是作息向他看齐还是很有机会,十一点半四舍五入是十一点,和十点半也没有什么差距嘛!   卢骄猛地把车头拧过去,靠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阮越看:“你今晚睡前和我说一声吧!”   阮越感觉他的靠近不是来碰瓷就是来捣乱,下意识地又想重新拉开距离,听到这话完全无法理解地看着卢骄:“什么?”   “和我说一下,督促我也一起睡觉呀!”卢骄直白地回答。   什么一起睡觉!   阮越听懂了,却觉得迟早要被卢骄这种毫无边界充满歧义的话吓出心脏病来,他绷紧了肌肉,抿了抿嘴唇才回答:“好。”   末了还听到卢骄粗神经地发出嘀咕来:“这怎么也要犹豫,说一声而已嘛!”   阮越感觉心脏跳得反常地快,却在这种与对方独处近乎飘上天一样的欢愉情绪中又滋生出微小的绝望——   好像卢骄和他距离越近,这个迟钝的家伙越是不可能察觉出他的心思,更不可能有更多一层的想法。   ***   卢骄都说不清自己奇怪的心思,从这种情况上来讲,阮越自然更对此不得而知了。   而遗憾的是,阮越不得而知的事情还不止如此。   课间的时候卢骄翻出手机看,才发现他们班那个聊了好几天考试成绩的匿名群突然有了提到他的消息。   他顺着提醒点进去一看,正好最新那条就是:“@卢骄,啥时候官宣?”   卢骄瞪大了眼睛,刷刷刷往上翻消息,终于翻到第一条提到自己的,在前面好像是在说班里一对情侣因为换座位的事情闹别扭了。   “……没坐在一起又不是隔了银河,每天不都还是在见面吗?我不理解哦。”   “我听XX说,他觉得这样两人少了独处的空间,他想让XXX去找老师把他们调回来,XXX不肯去,这才吵起来。”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哪怕是同桌,当着我们全班剩余五十几人的面也不算独处呢?”   “就是就是,真独处还得看卢哥和班长,人家不仅是朝夕相处的同桌,而且还大一清早就教室里一块学习了,独处的时间得这么挤出来的!”   “啥?真的假的?我从来没见过卢骄在早读预备铃前到教室过。”   “+1”   “真的真的,我也看到了,我来的时候他俩就凑一块不知道在干嘛。”   “人家同桌都能这样挤出时间独处,不是同桌的情侣速速学习一下。”   “#卢骄阮越 高三三班模范伴侣#”   “正确的,中肯的,毫无疑问的。”   “我去!”卢骄忍不住对着手机开口。   阮越在做题,扭头看他,又看了眼窗外,提醒他:“你玩手机不要这么明显。”   虽然班主任对这方面倒是管得不严格,但要是有教务处的老师或者级长路过走廊抓到,就得通报批评了。   卢骄已经把手机塞回书包里,扭头向教室另一边后排位置观察了下,锁定完目标之后,站起身来往那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他不知道在匿名群里披着马甲造谣的都是谁,但一定和霍扬脱不了干系! 第69章   课间的教室闹哄哄, 尤其是教室的后半部分,才片刻的休息时间,居然已经有人在争分夺秒地玩桌游了。   卢骄从教室后排横穿过去, 从第一组走到第四组那边,也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包括把头埋在课桌下面, 玩手机玩得非常明目张胆的霍扬。   卢骄踮起脚尖才慢慢靠近过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霍扬的身后, 屏住呼吸弯下腰, 眼神锁定了霍扬手指正按得起劲的手机。他猛地把手往前伸, 快准狠地钳住自己的目标,快速抽离得手。   霍扬完全没有防备的心思,被夺走手机后直接吓一跳,还以为是被老师没收, 惊恐万状地扭头看过去, 看清了才回过神来。   “草!还给我!”   他坐在座位上试图抬手争夺,卢骄已经就着霍扬没有熄屏的手机往上翻,同时灵活地躲避开霍扬的攻击,很快就已经翻到匿名群前面的聊天记录。   霍扬的匿名甚至还保持着, 卢骄一眼就看到了霍扬掺在其中的发言, 那句模范伴侣就是霍扬发的。   “来, 解释一下。”   卢骄冷笑着在霍扬的叫喊声中把他的手机屏幕重新怼到他脸上。   霍扬猛地夺回去, 尴尬地咳嗽一声,但还是强行镇定地说瞎话:“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卢骄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 抬手制裁住霍扬, 咬牙切齿:“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是吧?”   霍扬被命运扼住了喉咙,自然下意识地做出反抗, 挣扎着从座位上想要翻身起来,趁卢骄不备还抬脚踹他,两人手脚上的冲突不断。   本来旁边的人也没有太当一回事,还以为两个人是如常地嬉戏打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一个个都在旁边起哄着给两边喝彩。   卢骄心里是真的有气,下手动作也没有太克制,霍扬挣脱不开他的挟持,反抗的动作幅度自然也变大一些。   两人的动作都很激烈,一不留神就手肘肩膀撞到前前后后的桌椅,直到砰的一声巨响,霍扬的课桌被撞翻,声响大得前排的同学都看过来,教室里似乎一瞬间完全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真的打架啊?”   同学们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小声地嘀咕了起来。   两人这才回过神,卢骄松了手,和霍扬讪讪地把课桌重新摆好。   霍扬也不嘴硬了,小声说:“服了你了。”   卢骄把他掉到地上的课本捡起来,还瞪了他一眼回敬:“你真该。”   不过嘴上还在进行言语攻击,肢体冲突倒是没有了。   东西收拾大半,就听到阮越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打架?”   霍扬慌乱地看向卢骄,拼命地朝着他眨眼睛。   卢骄正蹲在地上捡霍扬洒落一地的课本,抱着一摞站起来,瞪了霍扬一眼,才回答阮越:“没打架,闹着玩不小心把桌子撞翻了。”   霍扬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卢骄更不可能说我去揍他是因为他造谣我们俩有一腿。   除了生气霍扬再三试探底线的行为,卢骄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对此有种与以往不同的抵触。   霍扬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缺德事,之前还故意给卢骄念过表白墙上面是怎么给他写同人文这种离谱的事情的。   但这回的“造谣对象”是阮越……   卢骄瞪完霍扬,给他留了句:“剩下的你自己收。”   然后上前拉住阮越的衣袖。   阮越狐疑地看他:“真没有?”   卢骄也忘记顾及阮越不喜欢被接触的事情,推着他加快脚步回两个人的座位。   “真的没有!”卢骄用他真诚的眼神来表明真心。   阮越抿着嘴唇没吭声,没有追问下去了。   可怎么看都不能难看出来,卢骄和霍扬之间有什么不想要让他知道的“秘密”,意识到这一点,阮越心情难免糟糕。   ——即便卢骄当他是朋友,关系看起来也远没有和霍扬更近。   这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起码在卢骄认为是这样的。   相信霍扬至少短时间内知道有什么是开不得玩笑的,也不会在匿名群里那么肆无忌惮地开玩笑造谣了。   他完全没有发现阮越因为这个心情不好,而这一直持续到中午的时候。   往常中午吃过饭,卢骄去哪里溜达打发时间的安排都有,而阮越一般是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学习。   他对对方无比规律的安排一直都是知道的,平时自己绝没有去自习室凑热闹的想法,只是想到昨天中午阮越是利用自己的午休时间帮他定制计划的,在烈日下的校园里无所事事逗留两圈,卢骄也说不清自己想什么,就拐进图书馆了。   他顶多是冒着去看一眼阮越的想法,不过在走去自习室的楼梯上,却因为听到了楼上传来对话的声音而停住了脚步。   “……如果你和老师提的话,老师肯定会答应的。”   是苏荷的声音,他没有压低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也显得声音非常清晰。   卢骄站在楼梯中间段没动,听着苏荷的声音,心里默默吐槽着,也不知道他这个点和谁在图书馆谈情说爱。   从他的角度看上去,正好视线被遮挡什么都看不到,相对而言,那就是苏荷也肯定看不到自己。   卢骄蹑手蹑脚往往后退下楼梯,准备换一边走,省得和苏荷碰上还要打招呼。   可他刚往后退了两个台阶,就听到另一边的声音熟悉而清冷:“抱歉,我拒绝。”   卢骄脚步顿住。   是阮越。   想来,他知道午休时间在图书馆能找到阮越,而苏荷也不例外。   苏荷很快又追着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迫切和疑惑:“为什么啊?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帮一个人是帮,再加我一个有什么问题呢?”   卢骄恍然大悟。   原来还是之前那件事,苏荷显然看他拒绝了,就换一个突破口。   阮越会答应吗?   卢骄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而后便听到阮越的声音,好像不管面对任何人都是保持着他的冷静克制,以至于在外人听来,他说什么都似乎不附加自己的情绪,显得格外疏离。   “我的时间精力没那么多,而且本来就只是一对一帮扶而已。之前有空帮你,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苏荷说话的音量小了一些,显得好像失落极,“我之前学习态度是不好,现在不是想改了吗?”   阮越的声音不见一分波动:“学习委员也是很负责任的,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他也会认真帮你。”   卢骄心里默默想,原来那个被安排和苏荷一对一帮扶的是学委,好倒霉一男的。   他慢慢地往下退,苏荷还想据理力争,但阮越声音毫无波澜,显然一点都没有被他打动。   顾及在图书馆里,阮越的声音是压低一些的,所以卢骄退回到下面一层楼之前,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需要一个脾气好点的,而不是我。我脾气很差,你也看到了,除了卢骄没人敢问我问题。”   卢骄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心想原来阮越还知道其他人不敢找他提问。   不过他确实没感觉阮越脾气不好,但苏荷肯定感受过。   真不知道苏荷图什么,之前都差点被阮越骂哭过……   看样子苏荷肯定在阮越这边也失败了,卢骄的脚步轻快地穿过一楼的大厅,准备从另一边的楼梯上去,这样可以和苏荷避开。   不知道阮越为什么会拒绝,但卢骄感觉自己都可以给阮越掰手指数出无数条理由,除非有一条“正牌攻有恋爱脑拦不住”压垮性地消灭掉其他理由。   好在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卢骄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他突然想到,剧情确实是可以改变,最起码阮越已经帮他定制计划,以他的责任心就不会中途撇下不管。也许没有他插手,阮越就真的同意苏荷的请求了。   不可能发生的另一条分岔路无从验证,但卢骄发现,他好像在阮越身上改变了很多有可能是原剧情的安排,而这些事情一件件造成的效果正于悄无声息之中酝酿。   他心里有微弱的想法,好像星火一样,逐渐有了燎原的趋势。   既然剧情是可以改变的……   那身份设定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阮越也可能不会是正牌攻?   ……   卢骄重新上二楼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了。   他往自习室里走进去,在密密麻麻埋头奋笔疾书的人当中,很快就锁定了阮越的身影。   阮越好像不论身在何处,都有鹤立鸡群的优越效果,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坐在桌前也挺直腰板,低头面对着自己桌上的练习在写字,旁边是一整片的落地窗,他本身就好像是一副风景画一样。   卢骄站在自习室门口呆愣住看了他好一阵子,最后收回了视线,还是悄悄地离开,没有打扰他。   ***   苏荷想换一对一帮忙的同学的事情是私下进行的,虽然双双遭到惨拒,只是当事人没有一个会吱声往外说,所以在高三三班完全没有一点风波,也没有被人八卦的空间。   但是在另一个地方却是例外的。   以苏荷为视角的这篇文的评论区,读者们或者不会看到一些比较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说不定读者们并不知道苏荷找过卢骄被拒绝的事情。   但是和阮越的交谈不可避免地出现在剧情里,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连续不断地作为话题流量反复轰炸卢骄的耳朵。   有的人认为阮越此举表明了他根本不喜欢苏荷,换攻的呼声在评论区中连连提起。   但也有人比较“显微镜”,认真地用超长无比的论文分析,得到结论——   闷骚的高岭之花只是一如既往的藏得深,没有展露出自己的心思而已,但他做的一切本质还是因为喜欢苏荷!   他不答应苏荷的原因本来就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他可能只是单纯地认为他不合适做这件事而已。   卢骄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的倾听者,愣是听了足足一周的辩论,双方据理力争,他觉得每个推理听起来都很有道理。   以至于到最后他也不知道阮越拒绝苏荷到底是他改变了剧情,还是本来就是如此带有深意的展开。   至于吵得最不可开交的核心问题,卢骄更是一无所知——   他哪里知道阮越到底是不喜欢苏荷还是心思藏得深。   阮越从和自己争风吃醋的时候好像就是这副模样没变过,判断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动心,那也得能找到他动心的时候作为对照组才能进行比较吧?   所以这根本是个外人无解的问题嘛!   当然,评论区看到的到底是苏荷的视角,于是在争议几天之后,评论区里重新达成一致,写小论文比较长的那一方获得了胜利。   不过卢骄每天听到的其实也才几句评论,而且没有回放功能,不存在什么重要的信息,他听过就忘记了。   接连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生什么事,八月份就这样,不知不觉在紧锣密鼓的学习中度过了大半。 第70章   八月的补课进程进展大半之后, 班主任就通知了在九月份开学之前会再来一次模拟考。   这次考试看起来比八月初的开学考正式很多,所有人会打乱分散在不同的考场进行,估计最后还会来一场家长会。   时间就定在了第五周的周一到周三, 考完直接进入九月份,所有人看到通知安排都叫苦连天。   卢骄倒是没有多么抵触, 相反, 他反倒是有几分期待。   学习计划已经有条不紊地展开好几周的学习, 不能说获益匪浅, 也个人感觉小有收获, 他迫切想要在考试上证明自己的努力付出是能得到证明的。   周五放学后,每个班都需要各自清空教室布置考场,眼看着考场布置起来,卢骄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考场上留下作为使用的桌椅只剩下平时的一半, 其他的堆在教室后方或走廊两侧, 平日放在课桌里的个人物品都要求各自整理整齐贴好名字摆好。   卢骄难得把自己桌洞里的书本整齐摞好用红绳捆上,正想找写名字的便签时,就看到阮越站在旁边拿着便签本也在写名字。   卢骄蹭过去的时候,阮越已经写完自己的名字, 便签被他揭下后粘贴在他自己那叠书为首一本的上面。   “帮我也写一个名字呗。”   卢骄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阮越对他不经意的出声显然是吓了一跳的, 浑身好像颤了下, 平静下来才看了卢骄一眼, 把便签递过去。   卢骄没接,直接说:“你帮我写一下嘛!”   阮越本来手里的笔也想一并递过去, 这时候才缩回去, 低声说:“懒死你算了。”   但尽管如此, 他还是依言照做,下一张便签纸写好了卢骄的名字, 揭下后递到了卢骄的手里。   卢骄笑嘻嘻地谢过,把便签纸贴好,还端详了几眼。   阮越的字自然是好看的,写他的名字都显得格外恣意。   卢骄欣赏完后,才扭头去看阮越,趁着阮越还没离开,一个大胆的想法跃上心头。   他又凑过去,问:“你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阮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依然诚实地给出自己的答案:“在家复习,怎么了?”   卢骄眨巴着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在你家复习也是复习,在我家复习也是复习——   “要不你周末来我家吧!我们一起!”   阮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和卢骄对视着没吭声,意外的邀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估,也自然不知道该做出任何反应。   他没说话,卢骄倒是有些等不及,看着阮越格外平静的表情,显然是对他这种建议毫不感冒。   他只能挠了挠头发说:“我想临时抱佛脚——啊不,临时抱一下你的大腿,再帮我复习巩固一下。”   深知这是找对方帮忙的事情,怎么都得拿出自己的诚意,卢骄绞尽脑汁想了一圈,好不容易想到自己起码还有一点过人之处。   他眼巴巴地看着阮越,继续追加:“在家里我做饭,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你可以点菜。”   ……所以,看到回神过来的阮越点头答应,卢骄在心里默默地想,果然哪怕是学霸,也是会被美食所征服的!   ***   约定时间和把具体的家庭地址发送给阮越,是晚上两个人在微信上沟通的。   阮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个微信头像,是晴空下飘落花瓣的风景图,估计又是什么网图,甚至还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   阮越答应了下来,并表示明天早上九点左右到,这样他们复习一整天,也基本能把卢骄还需要临时抢救的部分补一下了。   卢骄放下手机,就飞速地把自己的卧室收拾了一圈。   其实他自认为自己的卧室并没有卢昭口中形容的那么像狗窝,只不过是东西有点多,并且摆放的时候比较有个人的想法而已。   多数杂物都是在书桌上的,卢骄对此重点清理了下。   母亲敲门端着切好的水果拿进来的时候,差点没愣住怀疑自己走错。   “怎么把桌子收拾得这么干净?你弄丢东西了?”母亲做了猜测。   卢骄起身接过水果,“不是啦,我同学明天要过来,我们准备一块学习。”   “那书桌太窄了呀,你们去餐桌吧!”   卢骄一听很有道理,感觉自己白忙活一趟了……   母亲又问:“哪个同学?霍扬吗?”   老妈对他的交际圈认知比较狭窄,只记得和他一起捣乱被请过家长的霍扬。   “不是,另外一个。”   母亲也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又问:“那明天用不用给你们做饭?”   卢骄果断摇头,“我自己弄就好。”   他进厨房是不怎么有意外发生的概率,母亲也很放心。   卢骄说着才想起来,还没问阮越“点菜”呢。   他拿起手机直接给对方发微信。   卢骄:你明天想吃什么?   阮越:都可以。   卢骄:那有啥忌口吗?   阮越:不要太辣。   卢骄:喜欢吃什么?   阮越:都行。   ——属于是厨子最不想遇到的食客类型了。   卢骄想了一圈也确实没想到阮越喜欢吃什么,这几周中午他们还经常一起吃的,食堂的水平也就那样,也看不出阮越有多偏好什么口味的菜。   最后卢骄一锤定音,明天线上买菜看看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再做决定好了!   ……   也许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情,感觉第二天来得很快,卢骄也完全没有赖床的迹象,生物钟基本已经固定,六点半一过他就自然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家里其他人都还在睡觉,吃过早餐干脆回自己房间先做一下昨晚进度一半的作业。   等到快九点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出去了。   父亲周六是要上班的,母亲则是通常会在这一天约自己的姐妹们出去玩,而卢昭大概率在两节补习课之间狂奔赶场。   卢骄拿了自己的学习资料,率先放到了餐桌上,继续做题。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看了眼手表,正好是九点钟。   今天天气很好,卢骄家里采光十足,屋里很亮堂。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小康家庭,但母亲把这个家布置得很精致温馨,阳光顺着客厅的窗户照进来,还正好落在几盆造景装饰的盆栽上。   起码看起来应该不显得寒碜吧?   卢骄环顾一圈确定一番,才挺直着腰板把门打开。   阮越就站在门口,背着他的书包,只是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也没有平时在学校里看到那么严肃的模样。   两人隔着门对视了几秒钟,东道主才终于回神,把门敞开得更大,邀请客人进来。   卢骄拿了拖鞋给阮越换,见阮越正好在四处打量,轻咳一声说:“我家比较小……”   “不会啊,看起来很宽敞,装修设计做得很好。”阮越一边换鞋子,一边说。   卢骄这才想起来对方的职业规划是建筑设计师,倒是因此意外地听起来夸得很诚恳。   等换好鞋后,卢骄带着阮越穿过玄关,说:“那我先带你参观一下?”   阮越好像反倒是有些紧张,跟着他走进来,低声问:“你家里人呢?”   卢骄侧过去看他,以为阮越是有些不自在。   ——说不定按阮越这样的性格,他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同学家里做客呢!   卢骄恍然大悟,像安抚他一样地说:“别紧张,我家里人都不在,今天就我们俩。”   阮越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眼神有些惊诧,情绪表露无余,还显得他眼眶圆了几分,看起来像受惊的小老鼠一样。   卢骄都没感觉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更不知道给阮越带来多大的冲击,甚至自顾自地继续补充:“没有人打扰我们的!”   阮越避开他的视线,收敛了情绪,只是有些尴尬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勉强顺着卢骄不带任何歧义的话接着往下说:“那今天可以专心复习了。”   卢骄认可地点头。   他带着阮越参观完客厅和餐厅,秉着好不容易收拾完的卧室可不能浪费,准备拉着阮越再去看看他的房间。   才刚走到走廊,就听到一声门把拧开的声响。   下一秒,卢昭的脑袋从她房间里探出来,闪着八卦光芒的眼睛亮晶晶地和卢骄对视上。   才刚表示家里没有其他人的卢骄真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家里!”   卢昭探出脑袋不仅看到他,更重要的是看到站在自己老哥旁边气质出尘的男同学,本来想八卦或玩笑一番的说辞准备全部重新咽回肚子。   她回答:“我暑假课上完了,不出门当然在家里。”   卢骄没话讲,扭头给阮越介绍:“这我妹。”   然后又给卢昭介绍:“这是我同学。”   他还没接着往下说,卢昭就眨巴着眼睛问:“这是你的哪一个同学?”   卢骄在电光石火之间看懂了卢昭眼里闪着的是八卦的光芒。   ——也想起来卢昭曾经为了吃瓜围观了学校表白墙上各种造谣的爱恨情仇。   他一把将卢昭重新推回她自己的房间,一点发挥的空间都不留给她,只留下了一句:“我们要开始学习了,你在房间里安静点。”   然后干净利落地把卢昭的房间门直接关上。   转过身就看到阮越一愣一愣地看着他一波操作。   卢骄还没解释,阮越已经自己下了判断,说:“你们兄妹俩的感情真好。”   卢骄轻咳一声,从善如流地回答:“那是,我们一直这么好。”   卢昭卧室的房间门门把还被卢骄紧紧拉住,她在房间里试图开门失败,隐约听到这番话,想踹门而出却无解。   只能在房间里徒劳生气——   去他的感情好! 第71章   两个人坐到餐桌前, 拿出学习用的东西,就准备开始了。   卢骄之前已经写了一半的作业,两人并排坐着, 他直接拉着自己的作业本往阮越那边凑过去。   “我有两道题没搞懂……”   阮越微微把头倾过去,看向他的练习。   他低垂着眼看着桌上的练习册, 睫毛细细密密地覆盖着眼睑, 微微颤动着像是落下的黑蝶, 还在扑闪着翅膀。   卢骄不经意地侧头看向正陷入沉思的阮越, 不由自主地呆住。   屋里只有空调安静运转的声音, 和自己好像过分剧烈的心跳声,好像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去一样。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冲动,想要抬起手去触碰对方,只是刚缓缓地把手伸过去, 就听到阮越开口:“这道题是这样的……”   卢骄猛地回神, 吓得好像出了一身冷汗,他悬空的手尴尬地放在桌子上,假装无事发生地收敛回视线,注意力转移回到练习上。   阮越根本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 拿起笔一边画着辅助线, 一边已经飞快讲了起来。   ……   学习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休息的时候卢骄才想起来还没买菜。   他拿出手机打开线上购物的生鲜超市小程序, 还在试图重回昨晚没讨论出结果的话题:“你想吃什么?”   阮越这次的回答更过分了:“客随主便,你来决定吧。”   卢骄气鼓鼓地看他:“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哇!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菜吗, 随便点。”   阮越却还是摇头:“真没有, 什么都可以的。”   卢骄无奈, 只好起身去敲卢昭的房门,问她的意见。   卢昭还对刚才的事情心怀不满, 直接狮子大开口:“我要吃大闸蟹、小龙虾、佛跳墙……”   还佛跳墙?怎么不自己去跳墙?   “砰!”   卢骄第二次帮她把房间门关上。   不过这回卢昭忍不住追了出来,同时嘴上吐槽不停。   “卢骄你这个人真的太过分了,你这种行为会严重伤害到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影响我的成长。”   “那你的心灵也太脆弱了吧。”卢骄冷嘲热讽,同时一边看着手机问阮越:“要不要吃酸菜鱼?再加一个蒸排骨,然后炒个青菜,最后煮个汤,应该够吃了。”   想起阮越昨晚只言片语中提供仅有的信息,他还补充:“我做的酸菜鱼不辣的,上次野炊你吃过吧?上次材料不够,肉质也一般,这次可以做更好吃的。”   阮越看着他认真回答:“都听你的,但不要太麻烦就好。”   “不麻烦的,”卢骄连声说,“我做饭很快。”   卢昭瞪大眼睛,她可从来没见过卢骄这么亲切体贴问她点菜过,这也太两面派了!   她正想阴阳怪气几声,余光落在阮越身上,扁扁嘴心想,还是给她哥留点面子吧。   不过卢骄却没有给亲妹留什么面子,敲定菜单下单完食材,卢骄就直接叫住溜达的卢昭。   “昭,你去煮个饭。”   卢昭瞪大了眼睛:“Excuse me?”   大厨把握了她的命脉:“你还想不想吃午饭?”   卢昭忍气吞声:“行,你做的饭,你说了算。”   她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外面两个人就重新继续学习了。卢昭淘米听了几句,中途追问卢骄怎么设置电饭煲,搞定之后立刻溜出厨房,扎着双马尾的脑袋直接横插进两人中间,两条马尾几乎甩得一人一下。   卢骄连忙躲开“攻击”并痛斥她:“你快把你的头发剪了,军训要剪短发的!”   卢昭非常不屑:“少骗我,一中根本没这规定。”   她已经挨过来看着桌上的练习卷,问阮越:“学长,你们刚才在讲哪道题?不等式那个。”   卢骄瞪大了眼睛。   还学长……!平时都没见卢昭喊过她几声哥,什么天壤之别的待遇?   但阮越已经把题目指给卢昭看了。   卢昭立刻追问:“我刚听到了你说什么变式,那个是怎么弄的?”   阮越已经拿起笔,给她写了一遍步骤。   卢昭又追问:“这条式子什么时候用?还有还有,另一个变式我老是记不住,背过就忘了——就是这个。”   卢骄直瞪她,但卢昭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顺手把卢骄手里的笔夺了过去,在草稿纸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哦这个,”阮越也拿着笔,顺着卢昭的字迹在旁边补充,“其实是用了公式变形的,你只要记住这个就可以……”   因为两人都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字,卢骄被硬生生地挤得只能拉着椅子往后退一点,含泪给鸠占鹊巢的卢昭再让一点空间,免得她的马尾辫又往自己的脸上甩。   两人交流完毕还不算,卢昭还问:“学长,我可以坐旁边旁听吗?”   阮越自然没意见:“可以啊。”   有意见的卢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出一句:“你坐对面去,别打扰我们。”   卢昭乐滋滋地回了声:“谢谢学长!”然后又扭过头冲着卢骄吐了下舌头。   她脑袋转得太快了,高高的双马尾又一次甩到卢骄脸上,卢骄气急败坏:“你能不能把你的头发盘起来!”   卢昭已经屁颠屁颠跑回房间去拿自己的东西,压根没理卢骄。   不过她抱着自己的书本重新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个发型,将自己的头发全部盘起来。   卢骄看着又觉得莫名不顺眼了。马尾辫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可盘发又不一样,卢昭暑期又长高了些,身材高挑面容也越发出色,已经开始有了吸引异性的魅力。   好笑的是他在想什么在场另外两人毫无察觉,阮越压根没注意到卢昭换了更清爽的发型,而卢昭把书本放下后主要是询问:“学长,我自己预习了新课,有不懂的可以问你吗?”   阮越点头。   不过她也没怎么提问,多半是在自己做题,然后竖起耳朵偷听阮越给卢骄讲解。因为他们进入一轮复习了,高一的知识点正好在回顾,而有些卢昭已经提前预习了,也多半能听懂并插两句。   过了一会儿菜送到了,卢骄喊了卢昭一声:“和我一起去拿。”   卢昭瞪大眼:“不就一袋,你拎不动?”   但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跟着起身过去。   送货员就站在门口等候着,卢骄接过确认无误后,却拉住了卢昭压低了声音和她说:“我同学是alpha。”   卢昭不明所以:“谁?哦哦哦,所以?”   卢骄见她一点都没听懂自己的暗示,只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直接明示:“你也是alpha,你俩没有机会的。”   卢昭确实懵了,反应过来后无语地朝着卢骄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对人家没有兴趣,他看起来也对我没兴趣。”   卢骄忍不住:“你俩刚刚聊得那么好……”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卢昭看懂了自己笨蛋老哥的潜台词,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说:“哥,没事别胡思乱想,还是多做两道题吧。”   卢骄只能悲愤地磨牙。   最可恶的是,后面吃过午餐后,阮越还无意间说了句:“你妹妹很聪明,我说前半句她立刻就听懂了下半句。”   卢骄更悲痛了:“是不是拿我当对照组得到的结论?”   阮越惊讶地看着他:“我没这个意思……”   卢骄已经被打击得差不多,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郁闷什么,只是有些闷闷不乐地说:“和你们两个学霸相比,我简直一无是处。”   好吧,说实话,能从小被小两岁的妹妹全方位打击还活得没心没肺,卢骄早就不在意这样的比较,而这种沮丧的情绪大概只需要不到一分钟就消失殆尽。   但是他的话音落下,没有给他六十秒的时间平复状态,阮越已经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来了。   阮越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挽救气氛直down的局面,如果说有什么是他不擅长的,人际交往方面的一切好像全都是他的薄弱点。   他既不懂得如何讲个笑话缓和气氛,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安慰人。   阮越唯一会做的,就是不加修饰地、真诚地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我觉得你很好!真的,你掌握得也很快,学习也很认真,而且除了学习以外,你还有很多我没有的优点,是我羡慕不来的。”   他急切得语速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看卢骄神色有几分回避,甚至一把拉住他的手,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   卢骄错愕不及地看着阮越。   这完全不像是阮越会说出来的话,可阮越看着他的眼神专注认真,对方没必要说这样的谎。   卢骄一时半会想不清阮越这样优秀的人会羡慕他什么,而此时他也没有办法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手腕上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昭示着阮越的动作,卢骄视线稍微下移,就看到自己的手正被阮越牢牢握住,他没用力,只是从五指指腹到手心都传递着无法忽视的温热。   那触感是如此的清晰,仿佛能感知到体温之下血液的流动,和相贴的肌肤微带的颤意。   阮越也猛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瞪大眼睛,迟钝地感觉到热意从脖颈至脸颊蔓延。   生怕自己潜藏的心思被发觉,他才陡然松开手,缩了回去。   “我……”   但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卢骄!你帮我——”   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卢昭急刹车在门口,惊讶得话说一半顿住,嘴巴都合不拢。   她看到了什么!   她在苦哈哈地洗碗收拾厨房,她哥在这边春风得意地谈恋爱,还偷偷和对象牵小手!!! 第72章   卢骄家里向来分工明确, 因为卢昭不会做饭,所以经常是由她来负责洗碗。   吃过午餐的时候,阮越也提过要帮忙洗碗的建议, 不过作为来客,火速被卢骄拒反对拉着离开。   卢骄带他去的, 也就是被卢昭闯入的房间是他们家的书房。   说是书房不尽然, 小时候是兄妹俩一起玩的儿童房, 长大后有阵子就布置成一块学习的书房, 而等到他们都喜欢呆在各自卧室的私人空间里, 书房就又一次翻新,成了观影室。   卢昭闯进来的时候,除了正好瞧见阮越把手缩回去,卢骄的条件反射更为激烈, 他在双人沙发上硬是往靠边的方向拉开一截, 这才神魂未定地怒视卢昭:“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此时屋里拉着窗帘,投放到墙上的投影仪正在播放一部纪录片,把热带雨林苍郁的颜色打到屋里人的脸上。   房间里也就这光源,卢昭还把脑袋探进来, 一边说:“我脚步声很大啊。”一边往墙上看, 看清楚他们在看什么后顿时有些无语, “你们这么在看无聊的纪录片?”   阮越握拳遮掩着嘴唇, 尴尬又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卢骄回答:“随便找了个播放的。”   是的……他们其实压根没在专心看,因为只不过是卢骄拉着阮越参观到这里, 给他展示一下罢了。   然后沙发挺舒服的, 两人就这么坐着聊天。   而在卢昭看来, 那就是:投影仪播放什么不重要,反正两人只是找个私密隐蔽的空间谈恋爱而已嘛。   看看这屋里昏暗的光线氛围, 再加上自己进门前看到的场景,卢昭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卢骄可不知道卢昭在想什么,可他也有些不自在,加之被吓一跳,需要话题来转移。   “你刚想说什么?”   卢昭连忙说:“洗洁精没啦!你快帮我看看怎么办?”   卢骄没动身,和她说:“煤气炉下面的柜子里有新的,你自己去拿就好了。”   卢昭“哦”了一声,用奇怪的眼神往昏暗的房间里瞄了一眼,本意是想要找卢骄去帮她,此时作为一个好心人,她也不好意思打扰别人谈恋爱。   她闪身离开,但是屋里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诡谲。   卢骄轻咳一声,瞧着阮越视线都放到纪录片上,分不清他是找一个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还是确实专注于此。   不过,卢骄在沙发上挪了下,阮越就立刻转头去看他,两人傻愣愣地对视了几秒钟,卢骄才开口:“你还要继续看吗?”   阮越火速摇头。   卢骄一时间也觉得沙发如坐针毡,立刻跳了起来,说:“那我带你去参观别的地方吧!”   阮越也跟着起身,点头应声。   房间的窗帘被拉开,投影仪被关掉,瞬间屋里光线正常了几分。   卢骄感觉自己的心跳应该也算是随之恢复正常了,他才能平静地和阮越说:“那去我的卧室看看?”   本来一进屋就有的参观项目,就是因为卢昭才打乱,这会儿也是因为她,才得以继续进行。   阮越没有任何意见,点头应声,跟着卢骄走。   卢骄的卧室经过昨天晚上的抢救,已经看不出曾经乱成狗窝的模样了,他甚至起床之后的还把被子都叠好。   房间空间不大,采光却很好,推开卧室门正好能看到从窗台的窗帘间隙落下的光斑,照在窗台上模型架子上,卢骄连忙跑过去把那一侧的窗帘拉紧。   回过头正好看到阮越站在他的书桌前,抬头看书桌上面那一排玻璃柜门的书柜。   好像察觉到卢骄的视线一样,阮越也回过头来,和他说:“你房间布置得很好。”   卢骄没忍住咧嘴笑了,心想幸好收拾了,要不阮越后面该接一句“但乱得什么设计感都看不出来”了。   他蹭近过去。   书桌上有叠放整齐的书本,多数是他从学校里拿回来的,之前的学习资料为主。   而阮越正在看书柜里面的书,里面泾渭分明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他自己小时候喜欢看而买的各类漫画,而另一部分是他父母买的各类儿童文学和满分作文,前者在书柜里几乎都要被翻烂,后者则显得相当崭新。   卢骄轻咳一声说:“没啥好看的。”   “这是什么?”阮越正好开口。   书柜里除了书,还有一列摆着种种杂物,阮越瞧见的是其中挂着的一个奖牌。   因为已经过去很久,质量普通的金属奖牌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同一层还有好几个奖杯奖牌,都是卢骄在学习以外的方面获得的,诸如运动会之类。这些都保存得很好,也不存在字迹模糊的问题。   卢骄凑近过去,把书柜门打开,取出唯一看不清的奖牌,端详了下嘀咕:“好久以前的吧……”他自己也好像没啥印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想起来,“哦!见义勇为奖!”   阮越好像呆愣住,卢骄却判断他的神情是惊讶,挠了挠头解释:“小学的事情了,学校有人被欺负,我看到就出手救了,然后校领导就非要给我颁这个奖,甚至要找电视台来采访……”他说完已经顺手把奖牌塞回去,顺便把柜门关上。   “幸好没采访成!要不我妈估计还能把新闻截图打印下来也粘贴上去。”   阮越微微蹙眉看着卢骄,他的手指捏着衣角,那是他高度紧张的表现,然而卢骄却没发觉这样的细节。   “你不喜欢?”   卢骄果断摇头:“当然!而且那个同学后面还转学了,人家肯定不希望这种事情大肆宣传,校领导为了绩效也全不顾别人想不想曝光。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   阮越安静地看着他,听他平静地说着尘封已久的往事,在另一个当事人的口中听来有一种奇异的角度。   在听到卢骄说“没做什么”的时候,阮越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心跳声震如擂鼓。   他想告诉卢骄不是的,并非如此。但是卢骄已经拉着他说:“给你看看我的模型吧!还有限量版的,现在要高价才能买到的!”   心脏还在扑通跃动,为了不让卢骄发觉自己的异常,他强装镇定地跟着凑过去。   卢骄果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兴致勃勃给他展示哪个模型是什么动画还是电影的周边,有什么巧妙的机关。   ……   中午休息这片刻后,两人重新回到餐桌前,又继续复习了。   卢昭没有那么紧迫的学习需求,倒是溜回自己房间午睡去,倒真成了两人的独处空间。   不过他俩都在专心复习,阮越在做模拟卷,卢骄在默写古诗词,嘴巴里念念有词,磕磕绊绊回想还不熟练的诗赋,脑子里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心思没有花在学习上的时候,他总觉得没啥好复习的,随便翻一下重点就算过了。而想要认真学习的时候,卢骄才感觉时间不够用,需要花费心思理解掌握的知识点永远那么那么多,需要高效率地分秒必争才行。   下午的时间几乎是在两人安静的学习中不知不觉度过,一直到门外传来声响,卢骄探头去看,发现母亲回来了,才意识到已经下午五点了。   母亲从玄关走过来,还在问:“你们还在学习呀?同学今晚在我们家里吃吧,我已经买好菜了。”   卢骄说:“那今晚是不是能吃大餐?”   阮越从卷子上收回视线,站了起来开口:“阿姨好,不用了……”   卢骄的母亲拎着几袋菜回来的,卢骄接手在餐桌上蹭了个空间放下。   他正准备自己翻看食材判断晚餐吃什么,自顾自低着头,就听到母亲惊喜地大喊了一声:“小越!”   卢骄呆愣着抬头,下一秒已经看到母亲上前一把搂住阮越,拍着他的肩膀,又拉着他端详。   “这么久不见,果然长高了好多!”   卢骄整个人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不过显然,阮越比他还要无措,不自在地露出笑容来,轻声地回应:“阿姨,好久不见。”   母亲一锤定音:“今晚就在家里吃!你这孩子,过来怎么不说一声?”她说着好像终于想起自己的儿子,扭头瞪了卢骄一眼,说,“小越来也不告诉妈妈,真是的!”   卢骄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仿佛认知都崩塌了一样。   “什么啊!你们怎么认识的——还那么熟!”   母亲又瞪了卢骄一眼:“说什么呢,小越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你忘了?”   卢骄傻愣愣地摇头。什么叫他忘了,是他的记忆被篡夺了吧,这是啥时候的事情啊?   不过看起来,他是震惊,可阮越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阮越拉住卢骄母亲的手,轻声说:“阿姨,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不用不用!”母亲已经快步拎起食材辗转进厨房,“你们俩还在学习是吧,先学习去,其他不用管!”   餐桌前又只剩下两个人。   卢骄直愣愣地看着阮越,阮越被他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避开对方的视线。   他小声说:“你不记得也很正常……”   他当然知道,卢骄一点都不记得,也许对卢骄来说,生命中来来往往有趣的人很多很多,而他只是其中非常不起眼的一个存在。   卢骄终于整合记忆完成,正好在阮越话音落下时大喊出声:“原来你是那个小豆丁!” 第73章   母亲在厨房高声喊:“怎么这么叫人家呢!礼貌点!”   伴随着的还有她在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和水龙头的哗啦啦声响。   卢骄尴尬地轻咳一声, 又忍不住看向阮越。   阮越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手好像无处安放,放在餐桌上无所适从地捏住卷子一角。   卢骄忍不住感慨:“你都长这么高了, 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嘛。”   阮越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低声地“嗯”了一声。   卢骄压根不知道小学的时候, 隔壁班那个常常等家长接送等到天黑的小男孩叫什么, 就记得从某个时候开始, 母亲发现对方父母经常忙到把接送小孩都忘记, 就主动邀请对方放学后先到他家吃晚餐。   那阵子每天放学后, 母亲是带着三个屁大的小孩手牵手回家的。   卢骄经常一路捏泥巴抓虫子逗卢昭玩,而他印象中这个和他一样大却长得还没他妹高的小男生瘦瘦小小的,与其说安静不如说孤僻,一路被他母亲牵着手回家, 一句话都不说。   他和他妹背地里就喊对方“小豆丁”, 总因为怀疑母亲比起自己两个亲子女更喜欢对方而酸不溜秋。   直到那一次……   眼前的身影和回忆中的好像怎么都无法重合,卢骄怎么都料想不到是同一个人。   与那时候个头瘦小营养不良,还孤僻的模样不同,如今的阮越挺拔又身材颀长, 看起来气场强势……   咳, 此时除外。   阮越看着不自在, 卢骄就更尴尬了。   “你早就认出我了, 对不对?”   阮越点头。   与其说“认出”,不如说从来没有遗忘过。   卢骄尴尬到想一头撞死在餐桌上。   “我中午和你聊天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当然没有失忆, 随着回忆起关于“小豆丁”经常来他家“蹭饭”以外, 更深刻的记忆就是那场见义勇为了。   而他居然还当着当事人的面讲起来, 卢骄快速回忆了一遍自己都说了什么,真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   可阮越也是同样的无所适从, 小声说:“你并不知道那是我,所以没有必要……”   要不是卢骄的母亲临时回来认出他,可能阮越永远也不会主动说往事,毕竟——   “如你所说,我的变化很大。”   他小时候既不可爱,性格也不讨人喜欢,而且那时候发生的事……如果可以,阮越一辈子都不想回想起当时的一切不愉快。   他压低了声音:“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喜欢提及……抱歉,那个奖牌是我爸让校领导给你发的,我并不知道你不想要。”   卢骄瞪大了眼睛,他觉得阮越完全搞错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我不讨厌。”卢骄嘟哝一声,“所以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高一刚分班的时候?”   阮越点头,又摇头,在卢骄充满疑惑的眼神中小声解释:“我一直都有阿姨的联系方式,我们还加了微信,所以……”   卢骄:“……好,我明白了。”   他妈妈的朋友圈经常发家庭成员的近况,小到儿子排名进步几个名次(还好退步的时候不发),大到某个节假日一家人去外地旅游,事无巨细。   所以从头到尾阮越都知道是他,只是从来没有说出来。   卢骄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郁闷不乐,可没认出对方也不能怪他嘛!阮越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当年他和他妹虽然喊人家“小豆丁”,可私底下很同情对方,甚至以为对方天天在他家蹭饭,是身世悲惨的孤儿之类。   不过那会阮越确实挺可怜的……   卢骄小声问:“那你后来转学后,过得怎么样?”   阮越回答:“还好,我转去了外国语附小。”这是他们市收费相当昂贵的私立小学。   卢骄瞪大眼:“你是不是说过,你父母那个时候差点破产——就是那会吧?”   阮越点头,说起往事已经能很情绪平静。   “对。那时候我们就住在那边,”他顺着餐厅窗户的方向指过去,街道对面是一整排高档的高层小区,“改建前的,你还记得吗?都是城中村。”   “记得,小时候那边很混乱。”   卢骄心情很复杂,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他听阮越讲起过在他小时候父母的事情,可也没有太强烈的真实感,直到这会却都不一样了。   他小时候会跑到街道对面那边逼仄的自建房中间玩耍,和同伴在窄小弯曲的巷道里踢足球和捉迷藏。父母一直不让他去那边玩,因为天黑之前都能见到酗酒的赌徒围着开盘,奇怪的女人在路边的门口打量路人,而他年纪小得根本不知道那些是啥。   阮越就是和他一样的年纪住在那里面,每天要穿过形形色色的住户上下学,家里还隔三岔五被讨债的催上门……也不怪母亲放学把他往家里带,换他当时知道对方的居住环境,他都想直接让阮越睡他家得了!   而那时候的他,还会因为母亲多给阮越剥一条虾而不爽。   卢骄好像能想象出来个头还小小的阮越童年的场景,却又很难想象出来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心境。   阮越应了一声,说:“嗯对,我们在那边住了好几年,就是后来出了那件事……我爸妈才下决心搬走,其实他们那个时候生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然后觉得这边租房便宜省钱,就凑合着继续住。”   “……”   卢骄都无语了,好像酸涩的情绪才刚酝酿上来,就被冲得烟消云散。   他实在忍不住:“你父母真的太不称职了!”   “与其说不称职,不如说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确实没有自己的事业高吧。”阮越淡淡地说,不等卢骄说什么,就接着道,“转校之后他们还是对我上心了一些,我在新学校也没有遇到什么恶劣性质的事件,过的应该算……还挺好的吧。”   卢骄嘀咕一声:“那就好。”   他最念念不忘的,就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小男孩转学之后过得怎么样。   阮越看着他,突然认真地开口:“我那时候很内向,出了事又很害怕,后面一直呆在医院里,我好像一直没有和你说过——卢骄,谢谢你。”   卢骄呆愣住看着他,不自在地摆了摆手,“你不用这样……”   “不,”阮越郑重地说,“这对我很重要,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的帮助,对我来说不一样。”   卢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和阮越对视了几秒钟,他突然伸手拥抱住阮越。   阮越这回没有过激的反应,也没有将他推开,默默地感受着他贴近传递的体温。   良久之后,卢骄才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接收到了,以后就把这件事忘记吧。”   阮越闭上眼睛,轻声地回了他一句:“好。”   ***   晚上吃饭的时候,卢昭也表现出极大的震惊。而多数时候阮越都是被他们母亲拉着问长问短,他一语带过的事情都几乎要被掘地三尺问遍了。   卢骄那时候还小,在看到施行校园暴力时,从那伙欺凌弱小的坏学生手里救下阮越后,送他去医院和联系家长的事情,都是母亲在做,他什么忙都没帮上。   也是听着聊天才知道,阮越转学之后,母亲还经常有和他打电话关心近况,差不多到初中之后才联系逐渐变少。   “你和骄骄上同个高中,后面分班还是同班,怎么都没告诉我?”   卢骄插话:“妈,你参加几回家长会都没发现我们班第一名是谁吗?”   母亲瞪了他一眼:“给你开家长会丢脸死了,我哪有脸去看第一名的名字。”不过她说着又看向阮越,笑眯眯说,“小越还是很优秀,我记得你初中就参加好多竞赛拿了奖呢!”   阮越显然很不会应付这样的长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埋头吃饭。   倒是卢骄坐在阮越旁边继续和他妈说:“我这次肯定考好的,家长会你等着风光吧!”   母亲瞪他一眼,却忍不住笑着摇头,“你不捣乱不让我接到你们班主任投诉电话,我就偷着乐了。”   卢骄不可思议地抬头:“老张最近有投诉我?”   母亲回答:“那倒没有,她打电话夸你来着,说你不仅进步了,而且和新同桌相处很好,每天都认真向新同桌学习,我还想感谢一下你的新同桌呢!”   卢骄一边挑着鱼刺,头也不抬地说:“哦,小越就是我的新同桌。”   他只是顺着母亲的称呼这样喊阮越,却不知道阮越受到多大的震撼,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他。   而母亲也很震惊,震惊过后却是惊喜:“那太好了!你可要多和小越好好学习,听到没?”   “听到啦——”卢骄拉长了声音回答。   他一抬头,就看到母亲连着给阮越夹了好几道菜:“多吃点!我看你还是有点瘦,一定是吃太少了。”   阮越呆呆地好似不懂得如何面对这种局面,他居然也不会拒绝,只会连声道谢。   卢骄在旁边看得好笑,忍不住说:“妈,人家有手。”   母亲还瞪他,说:“帮小越夹个虾,太远了小越夹不到。”   阮越连忙开口:“阿姨,不用了!”   但卢骄已经听话地伸长了筷子去夹菜,又给阮越的碗里再添一道菜。   阮越拒绝不得,瞄了卢骄一眼,小声地说:“谢谢。”   卢骄好笑地看着阮越,与往常见到游刃有余的模样不一样,好像平常都是这个人的伪装,而此时剥开才会看到对方这幅无措的模样。   却生动得可爱。   “这有什么好谢的,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客气。”   他话音落下就被母亲就近拍了下手掌,母亲瞪他,又迅速变脸笑着和阮越说:“小越,平时骄骄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和阿姨说。”   卢骄冤枉地瞪大了眼,然后就听到阮越在他旁边说:“没有,骄骄不会。”   卢骄一瞬间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说不清是肉麻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带来的战栗,他拔高了声音:“喂!都说了不要这样喊我!”   母亲掐了他一下,说:“饭桌上不要咋咋呼呼。”   卢骄欲哭无泪。   要是阮越和班里人说他这个称呼,到时候班里那群损友都这样叫他怎么办?!堂堂卢哥一世英名说不定就要毁于一旦了!   对付不了他妈,他还是能对付阮越的,他脑袋转向另一边,和阮越说:“快把这个称呼忘掉!”   阮越的回答在卢骄眼里就是故意装无辜:“这个称呼怎么了,很可爱啊。”   卢骄气鼓鼓:“就是可爱才不可以叫!”   卢昭坐在餐桌对面那一侧,一边干饭一边看热闹,心想老妈还是眼神不够好,这两人胆子也真够大的,当着老爸老妈的面居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牛逼。   ……   吃过晚餐后,阮越又一次受到热情挽留。   “小越今晚住家里吧,和骄骄睡一屋就好!”母亲说。   阮越承受不住对方的热情,不仅留下来吃晚餐,而且连饭后水果都吃了,这个点正在想着什么告别的借口,听到这话还是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这……不好吧……阿姨,我准备回家了……”   卢骄的母亲简直对阮越家里心知肚明,说:“你爸妈出差没回家吧?今晚家里也就你一个人吧?”   阮越说谎不得,只能僵硬地点头。   于是热情的卢太太毫不犹豫:“那这么晚回家也不安全,而且就一个人,还是在我们家住下吧!”   卢骄默默望向还能隐约看到晚霞余晖的天边,心想他妈真的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什么,咬着一大个苹果震惊地回头,咔嚓一声咬下苹果,才含糊着开口:“和我睡?”   母亲理所当然:“是啊,你房间双人床,睡得下的。等会你找套新睡衣给小越换洗就好了,而且妈妈看你昨天不是把卧室收拾得那么干净,连床铺都换了,不也是想让小越留宿吗?”   卢骄目瞪口呆,咬着苹果都忘记咀嚼,满脑子都是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转头想看阮越拒绝,可阮越比他还无措,卢骄还能看到阮越的脖颈都红了一片,显然是不好意思的。   不知道脑子里绕过什么念头,卢骄接话:“好吧,我等下去找找新的睡衣。”   变成阮越瞪大眼睛直看他。   卢骄解决完苹果回卧室找新睡衣,阮越终于忍不住也跟了过去。   没有长辈在场,阮越说话音调好像都恢复几分,只是不像平时那么平静,而是语速加快了些:“你快和你妈妈说一声,我今晚不留宿的。”   卢骄蹲在衣柜前面翻着东西,看阮越这反应很好笑,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自己说?”   阮越咬着嘴唇直瞪他。   卢骄问:“你今晚有急事要回去做吗?”   阮越张口:“虽然没有,但是……”   “我睡相很好的,不会半夜突然踹人,也不打呼,你放心好了。”卢骄毫不犹豫地截住他的话,与此同时他已经找到一套还没拆外包装的睡衣,站起身塞到阮越手里,说,“你看看合不合身。”   阮越僵硬地呆住,“不是……”   他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   卢骄还在接着说:“给你找个一次性内裤行吗?”   阮越感觉头顶已经在冒烟了,他察觉到卢骄看向他的眼神,躲闪着低头看自己脚尖,小声地回答:“……都行。”   卢骄都快笑喷了,“你在不好意思啥呀?没去朋友家住过吗?怎么脸都红了?”   阮越红着脸还是忍不住瞪他,心想果然是鸡同鸭讲! 第74章   卢骄给的睡衣有些宽松, 穿在阮越身上就更明显了,扣子已经系到了最上面,领口还是显得有些松松垮垮, 一大片皮肤都露了出来。   睡衣的质地柔软,他试图将衣领立起来遮掩几分, 但那布料还是软趴趴地垂下, 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他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折腾了一番, 最后还是放弃, 忐忑地走出来。   水蒸气蒸得他脸颊都还有热意没退, 站在走廊抱着换下来的衣服不知道放哪里,环顾四望的时候,正好和卢昭隔着门缝对视上。   卢昭从自己卧室里悄悄往外面看的,和阮越对视上, 像偷看被抓包到一样, 受到了惊吓,直接一声巨响把卧室门关上。   阮越更是被吓到,站在洗手间门口呆住不动。   好在与此同时,卢骄拉开自己的卧室门探出脑袋。   “卢昭!你能不能关门小声点!”   他冲着走廊直接大喊, 不过卢昭没应声。   卢骄很快视线就落回到阮越身上, 轻咳一声说:“你先进来吧。”   阮越问:“换洗的衣服怎么办?”   卢骄直接伸手:“给我吧, 等我洗完澡一起洗了。”   他手疾眼快, 阮越来不及有任何的反抗,就眼睁睁看着被卢骄拿走了, 只能抿着唇回答:“嗯……”   卢骄抬头看他, 两人站走廊上, 敞开的洗手间里还能传来一阵阵的热气。   卢骄估摸着阮越脸颊看着有些红是热到的,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说:“开空调了,你进去吧。”   阮越连忙点头。   卢骄去把换洗的衣服扔洗衣机里,又折返回卧室拿衣服洗澡,在衣柜里翻找一通后一转身,阮越坐在他的书桌面前,开着台灯在翻阅桌上的书本。   他刚洗过的头发柔顺地垂下,擦得半干仍然有水珠在发尾凝聚,在衣领边上洇湿出较深的水痕。   身穿居家服的阮越,此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卧室里,这个认知不知道触到心里什么念头,卢骄突然觉得整个人有种难以形容的难捱。   他发呆着盯着阮越看了一会儿,听到阮越翻书页的声响才猛地回神,快步离开。   不过片刻他又回来,从洗手间里拿了吹风机出来,放到书桌上。   “先把头发吹干,别着凉了。”他提醒阮越。   阮越在翻他的生物练习册,这才扭头去看,道谢接了过去。   台灯的光是柔和不刺目的暖黄,阮越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那灯光将他面庞到发梢都照得也同样柔和,眼睛里不见往日里的距离感。   卢骄几乎愣神了片刻,才转移了视线说道:“我去洗澡,等会帮你拿洗漱用具。”   阮越点头应声,卢骄觉得他声音都没往常那般清冷了。   回到洗手间的卢骄先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把冷水,这是他感觉自己脑子进水时常用的清醒方法。   很难形容看到阮越那模样时的心境,那种触动道不明,可脑子里的冲动却很明确。   看到阮越穿着居家服安静看书,他脑子里冒出的念头是——他想和阮越成为家人。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就是忍不住幻想,然后感觉,那应该很好,哪怕他说不出什么好。   如果两人都毕业工作了,晚上回家大概就是这样吧?阮越会换掉正经场合穿的西装,也没有在外人面前的距离感,洗完澡就穿着居家服安静地在卧室里等他。   等他也洗完澡出来,工作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他也回到卧室,然后嘛——   等等!   卢骄僵硬地愣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些傻眼。   他在想什么啊!一把冷水不够,应该再泼两把才行。   只是正常的朋友留宿而已,不要对人家产生奇怪的幻想啊啊啊!   基于自己洗澡前胡思乱想的东西太奇怪了,卢骄洗完没敢立刻回房间,去开了洗衣机后,又给阮越拿新的牙刷,顺便自己也洗漱收拾完。   实在没事能消磨了,他才终于准备回房间时,隔壁房门打开,卢昭的脑袋幽幽地探了出来。   “哥……”   卢骄吓一跳,因为老妹开口的声音也幽幽地,没有一点声调起伏,显得特别吓人。   他扭头,还没说话,就听卢昭缓缓开口:“你们今晚,别闹太大动静哦……”   卢骄愣了下,才明白卢昭的意思,回答她:“放心,阮越不打游戏,今晚不会吵到你的。而且我们周一要考试,不会太晚睡。”   之前霍扬也来他们家睡过,结果两人彻夜通宵打游戏,压根没睡,卢昭被吵得气死。   卢骄以为她提醒自己的是这件事。   卢昭却张了张口,最后说:“那好吧,祝你们……”不对劲的词汇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最终看着老哥多少显得有些迷茫的表情,卢昭才说,“——睡个好觉。”   祝福传达完毕,看起来两人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卢昭这才放心地把脑袋缩回去,卧室门重新关上。   卢昭皱着眉抓了抓头发。   他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呢?   算了!卢昭说没头没尾的话也不是头一次,没必要深究!   被这么一打岔,回自己卧室时,他也不记得之前自己在想什么了。阮越还坐在书桌前,卢骄凑过去看,发现他在笔记本上列着序号写东西。   “这什么?”卢骄撑着书桌,俯下身靠近去看,随口问。   阮越直接把笔记本翻到上一页,推到他面前去。   “你下一阶段的学习规划。”   卢骄的注意力全放在笔记上面,顺着阮越的动作拿起笔记本,坐到床上去翻看。   也没注意到他拉开距离的时候,阮越才松了口气,绷紧的手臂放松下去。   随着卢骄在翻看,阮越转过头去和他说:“我先写了个大纲,具体看看这次模考情况再调整。下个阶段学习任务会比较重,可能……”   卢骄视线一直没挪开,点头应声:“都听你的。”   阮越突然开口:“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的目标是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稍微有些难度,卢骄这会才终于抬头,和阮越对视上。   他嘴唇翕张,却一时半会说不出来。   阮越看他踌躇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无语:“你没想过吗?”   卢骄摇头,放下了笔记本,沉默片刻盯着阮越说:“我的极限在哪里,那就是我的目标。”   他说得很认真,不是敷衍也不是开玩笑,明明中二得要命的话,也能给他说出奇怪的信服力来。   换个人可能没忍住就笑出来了,还好阮越不是这样的人,他确认卢骄没有开玩笑,还点头顺着说:“那就一步一步往前,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吧。”   卢骄用力地点头。   他是坐在椅子上扭头去和卢骄说话的,因为视线还被椅背遮挡大半,没有注意到卢骄手上的动作。   卢骄把笔记本合上放在膝头,手紧紧地握成拳。   提及目标的时候,他心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想和阮越并肩,他说不清为什么,可这想法从他第一次把两个人的成绩条并排着比较的时候,在他听到上一届文理状元的爱情传说的时候,就像一颗种子他在心头扎根了。   想追上对方的成绩,至少……至少不要相距那么远。   ***   因为第二天是周日,两人还想着要一起早起继续学习,并没有太晚,晾完洗好的衣服,就准备熄灯睡觉了。   在漆黑的环境里,卢骄直挺挺地躺平朝着天花板,什么都看不见而干瞪眼,问阮越:“你睡了吗?”   卢骄感觉双人床好像有点太大了,老实睡在自己那一侧和阮越一点接触也没有;可又觉得似乎也有点小,因为他不敢乱动,觉得稍微一动弹可能又会碰到阮越,情绪复杂而奇怪。   阮越的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你问的什么废话?”   卢骄没忍住笑了,转过身面对阮越那边侧卧,又问他:“空调会不会太低?被子会不会太薄?”   其实他朝向着阮越也什么都看不见,卢骄产生了想要伸手去摸一下的冲动,好在脑子还没烧坏,没真的付诸行动。   阮越回他:“不会……我睡了,晚安。”   他的声音已经放轻了许多,说到最后好像困意已经袭来,语调轻飘飘地,溶于寂静的夜晚之中。   卢骄没想到阮越睡得这么快,还想说话又只能生生忍住,回了句“晚安”,也闭上眼睛。   很快他就听到阮越的呼吸趋于平缓,好像已经入睡了。   这段时间卢骄的生物钟已经养成,他闭眼没有片刻,睡意也慢慢涌现,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听着他呼吸平和,阮越才慢慢伸手,他也朝向中间的方向闭着眼睛,把手放在两个枕头的中间,然后才慢慢入睡。   ……   也许双方都想过会睡不着的事情,但也许是生物钟也许是白天学习太累,亦或是其他说不清的原因,两人都睡得很熟。   卢骄熄灯前设置了七点半的闹钟,但是自然而然地睁开眼看手表,才六点多而已。   他打了个呵欠,转身想起床,惺忪睡眼落在双人床另一侧鼓起的被子,才睡意大消猛地想起来。   他和阮越睡了!   呸,不是,他和阮越睡同一张床了——算了!就这样吧!   卢骄完全清醒过来了,可动作幅度却放轻了很多,缓慢地蹭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低头去看。   阮越还没睡醒,甚至看起来睡得很熟。   他侧对着卢骄这边的方向,闭着眼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手微微蜷缩着放在枕头上。   因为侧睡的原因,一侧的脸颊被压得有些肉感,加上阮越皮肤白,显得手感很好的样子。   卢骄的手指差点都要戳上去了,感觉到带着热意的鼻息落在自己指尖,才反应过来把手指缩回去。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做贼心虚也没处表达,视线移开片刻就假装无事发生。   看来阮越应该不认床,昨晚睡得还挺香的。   卢骄心里想着,把枕头下的手机摸出来解锁启动,又忍不住瞄过去,脑海里瞬间产生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   他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明目张胆地把镜头对向正在熟睡中的人。   清晨的阳光不甚明亮,却也有足够的光线,镜头拉进的时候,手机镜头显示的画面相当清晰。   卢骄不知不觉靠近了些,拿着手机各个角度移动,来回寻找最佳角度。   他想趁着阮越睡觉给他拍一张丑照,等他醒来给他看。   可看来看去,好像哪个角度都不合适也不对劲,卢骄不由自主地眉头紧锁。   镜头过于高清,在晨曦下阮越的脸颊好像白里透红一样,被压出柔软的肉感显得更好摸;眼睫根根分明地翘着,眼睛紧闭都显得很漂亮;从挺拔的鼻梁到下颌线,好像侧着正着什么角度看,这人脸上都找不到一分缺陷。   卢骄随手拍了两张后就缩回自己的床位,翻着相册看着郁闷地想。   这哪里是丑照,简直想他精心刻意给阮越拍写真集似的。   不过,熟睡中的阮越没有了平常的清冷气场,连经常说刻薄话的嘴唇随着呼吸微微嘟起,都显得很可爱。   这样的阮越其他人都是绝对没有机会看到的。   这念头在脑海里一飘而过,卢骄已经把两张照片设置成需要指纹解锁才能看到的私密相片了。   他又扭头去看阮越,阮越还依然在熟睡之中,对他做的一切一无所知。   睡衣的领子微微翻开,侧睡的姿势能隐约从被子边缘看到锁骨的漂亮形状,卢骄却好像被烫到一样挪开了视线,顺着修长的脖颈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发尾睡得有些翘起,还有一些头发贴到脸颊上,看起来好像应该剪短一些了。   阮越的发色漆黑,显得脖颈更加白皙干净,睡梦中的形状都修长漂亮。   卢骄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后颈的地方。   因为阮越朝着他的方向侧睡,他其实无法完全看清阮越的后颈,还是做直起身,把头稍微探过去,才能看到。   对方的后颈也很白嫩,随着呼吸在微微起伏,后颈处一片干净,任何痕迹都没有。   卢骄可以直接找到藏在肌肤表层以下的腺体,甚至好像还能回忆起用牙齿顺着那处柔软敏感的地方咬下去是什么感觉。   而现在看着光洁的皮肤,好像还能想起被自己啃咬出牙印,吸吮出吻痕的时候,这处脆弱的地方红肿充血的模样,显得又可怜又情`色。   他视线暗了几分。   可紧接着想到却是更残忍的场景,他想起在学校操场角落的单杠边把那个蜷缩的小男生扶起来的时候,看到对方捂住自己的后颈,从指缝里溢出刺目的鲜血。   那处脆弱的皮肤落下明显的指痕和划痕,还没发育完的腺体被恃强凌弱的施暴者留下严重的创伤,卢骄从没意识到作恶的人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现在已经全然找不到受过伤的痕迹,可卢骄清晰地知道这里曾经有多痛,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男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流出来的泪水却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也记得阮越刚分化的时候,医生就是说他腺体受伤过才会延迟分化。   他希望阮越永远也不要想起过去的一切了。   可自己却在此时此刻看着对方恬静的睡颜,悄悄红了眼。 第75章   模考的考场安排全部打乱, 卢骄在四楼的教室考,周日趁阮越回家前卢骄看了对方的安排,阮越在二楼的教室。   隔得有点远, 但是放学后阮越一般没那么早回家,卢骄下楼绕去那间考场, 也总是能和阮越一块走。   他们其实都没相约过, 也从没提过要等对方一起回家, 只是这行为延续了一整个八月, 就好像这么自然而然地维持下来了。   第三天考完的时候, 终于别人发现了端倪。   卢骄从四楼下去,到二楼要拐向另一边的走廊,但在三楼的时候,他就别人一把拽住书包带子, 差点没站稳打滑。   “喂!”卢骄回头怒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霍扬。   霍扬正好开口:“你谈恋爱了啊?”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叫卢骄摸不着头脑, 一时间也忘了谴责对方这种鲁莽行为。   “啊?你有毛病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到了二楼往阮越考场所在的方向走去。   霍扬直接一胳膊勾住卢骄的脖子,整个人黏着凑过来,笑得贼眉鼠眼。   “别装了, 你考完不回家, 现在不就是去找对象?”   卢骄目瞪口呆地看着霍扬。“你别乱脑补啊!”   霍扬嘀咕着:“不对劲儿, 这边楼梯也不顺路, 那你干嘛专门绕过来?”   卢骄嘟哝一声:“找人一起回家。”   霍扬惊呼:“还说你没谈恋爱!”   他整个人和考拉一样挂在卢骄身上,卢骄顺手给了他一肘子, 没好气地说:“我找阮越一起回家。”   霍扬语出惊人:“你们都同居上了啊!”   卢骄直瞪企业级理解的霍扬:“别太荒谬好吗?”   霍扬嬉笑以对, 他当然知道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只不过是开玩笑逗逗卢骄而已。   谁知卢骄下一秒说:“不过阮越周末来我家了。”   霍扬语气震惊几分:“去你家干嘛?怎么不叫上我,我想你妈妈做的饭了!”   卢骄白了他一眼:“复习啊。”至少原本的目的就是这个, 并且也算达成目的了。   霍扬瞬间缩回去:“哦,那算了。”   这种活动他还是没有那么强烈的主动参与冲动。   卢骄又忍不住说:“我和阮越是小学同学。”   霍扬奇怪地看他:“真的假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周末才知道的。他小时候还经常来我家玩呢,但长大差别太大了,我没认出来。”   霍扬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这会儿被吸引了注意,感兴趣地问:“班长小时候啥样的?”   卢骄回想着说:“个子小小的,白白嫩嫩的,有点怕生,但喊阿姨的时候声音软软的很可爱。”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聊的,卢骄迫不及待地打开话闸子。   霍扬震撼地插嘴:“他怎么喊你阿姨啊?”   卢骄真的想踹他:“是喊我妈!你有病吧!”   霍扬摸了摸鼻子没敢吭声了。   卢骄接着说:“但他小时候可害羞了,经常来我家,但我一喊他他就低头不敢看我,然后一溜烟躲我妈身后。”   他说着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   其实那时候他觉得阮越看起来很孤僻,还因为他这样的行为,他妈一度怀疑他在学校里欺负阮越,感觉自己好人没好报的卢骄还挺生气。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又好像全然不一样了。   霍扬将信将疑:“你说的真的是阮越吗?该不会是同名同姓你认错了吧?”还是说什么奇怪的滤镜在作祟啊,比如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的……   霍扬不敢这么问出来,怕被卢骄再揍一次。   卢骄只回他:“你等下就知道了。”   霍扬正想追问什么意思,两人已经走到这条走廊尽头的教室,他脚步一下子就顿住。   因为纯理班考完最后一场将近六点半,多数人都快速收拾一溜烟离开了,这间考场里也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阮越站在门口也就尤为明显了。   阮越的视线先是落到霍扬身上,那眼神与寻常时候无异,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冷得发毛,班里嬉戏打闹的人都能瞬间被这种眼神震慑住,霍扬更加确定卢骄刚才说的全是胡编乱造的。   但他眼神和卢骄交汇的时候,好像眼里的寒冰都融化了几分,尽管这变化微妙得旁人无法察觉。   卢骄就没啥感觉,因为他一点也没觉得阮越的眼神吓人,走近过去笑嘻嘻地招呼他:“走吧!”   霍扬的手还搭在卢骄的肩膀上,阮越看着怎么都不顺眼,但他没吭声,只是并排着站在卢骄旁边,三人顺着旁边的楼梯离开教学楼。   好在下楼梯的时候勾肩搭背地姿势太别扭,霍扬也就直接松手,没扒拉在卢骄肩膀上了。   卢骄就当他是个空气没理会,走去牵单车的时候和阮越说:“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我妈炖了鸽子汤。”   阮越露出有些惊诧的神色波动:“怎么这么突然?”   卢骄理所当然:“我妈说考完试补补营养,来嘛!你刚考完试肯定也有空对吧?”   阮越只能点头。   霍扬怎么看着气氛都不对,但他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只是注意着另一个重点。   “怎么不叫上我!”   卢骄瞥他:“你还用叫?”   霍扬笑嘻嘻,默认有他一份。   于是回到家里的时候,就成为结伴的三人了。   霍扬以前没少来,笑嘻嘻地喊人,嗓门贼大,热情开朗自来熟,哪怕上一次来因为通宵打游戏吵到卢昭,卢昭也没能对着热情洋溢的客人露出坏脸色。   母亲更是被霍扬喝着汤一顿夸乐得合不拢嘴,直到卢骄忍不住在桌子下踢了霍扬一脚吐槽他:“你是不是长了两张嘴啊?这么能说。”   霍扬飘得找不着北。“你懂什么,阿姨做的饭这么好吃,我恨不得长八张嘴来夸。”   卢骄母亲笑着连说:“那多吃点!”面对反馈热情的客人,她也不忘另一个对比之下格外安静的,扭头去看阮越,“小越呢?要不要再来一碗汤?今天的菜合胃口吗?”   阮越无措地抬头,见卢骄母亲已经试图伸手,连忙开口:“不、不用了!”   不过母亲尚未得手,坐在旁边的卢骄已经站起来,除了端起自己的碗,趁阮越不备将他空了的碗也同样拿起来。   阮越吓一跳扭头看他,卢骄已经拿着去厨房了,高声说:“再给你盛半碗哦!”   ……完全没有给阮越反驳的机会。   霍扬在饭桌上大喊:“怎么这么厚此薄彼?”   卢骄毫不客气:“没手了,自己把碗拿过来。”   母亲连忙说:“我来拿。”   霍扬哪里好意思,自己端着碗跑厨房去了。   卢骄拿着勺子往并排的两个碗里舀汤,霍扬挤了进来,凑过去插队。   卢骄瞪了他一眼,还是帮他也盛汤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母亲正和阮越聊天,两人一问一答地聊着,卢骄把他那碗汤放到他面前,阮越才回神抬头去看他。“谢谢。”   卢骄笑嘻嘻地在他旁边坐下,说:“我把翅从霍扬碗里抢下来给你的。”   霍扬唧唧歪歪:“你还好意思说?”他坐在对面,伸腿去踢卢骄,感觉自己被区别待遇了。   阮越低头看自己的碗,隔了片刻才抿着嘴角弯起微弱的弧度看向卢骄,又说了一声谢谢。   霍扬就坐他俩对面,看着忍不住瞪大眼,他说不清楚,却也觉得此时的班长和在学校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卢骄看着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不过霍扬是过了一小时才发现的。   吃完过后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玩游戏,虽然明天还要上课,但是难得考完试没有作业放松,阮越还没机会拒绝,就被推着一起到书房去了。   “想玩什么?”   卢骄一边给游戏机开机连接上投影仪,一边把一个手柄扔给霍扬。   当着开机缓冲页面,霍扬已经一屁股坐到书房那张双人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拿着手柄开始找手感。   “赛车吧!好久没玩了。”   卢骄站在橱柜边,找到对应的卡带装上,回过头看阮越站在空地上,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他走进过去,拉着阮越说:“快,把沙发占了。”   霍扬扭头去看,沙发只有两个位子,他坐在地毯上对卢骄地行为嗤之以鼻。   游戏加载出来,红蓝方选好自己的车就可以开始了。   于是遇到新的问题,手柄只有两个,而他们有三个人。   卢骄问阮越:“你玩过吗?”   阮越摇头,不等他说话,卢骄已经一把将手柄塞到他手中。   “我教你玩!”   他压根来不及拒绝,因为除了手柄塞到手心里,卢骄的手指也没收回去,正贴着他的手背,好像把他的手环住,用这样的方式去按手柄上的按钮。   阮越动弹不得,卢骄毫无察觉地贴近过来,指腹按着摇杆拨动,说:“给你选个新手好上手的车。”   霍扬已经快速选好了自己的爱车,一边扭头去看一边说:“你俩好了没?”   卢骄没看他,应声:“快了快了。”   于是他也没看到霍扬震惊瞪大眼睛的表情,更没意识到自己和阮越贴得有多亲密,双人沙发都因为两个人挨得太近,硬是在另一边还腾出多一个人的空位来。   霍扬揉了揉眼睛,轻咳一声收回视线,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 第76章   比赛一触即发, 投屏的画面色彩鲜明的变动伴随着音乐节奏加快,巨大的数字倒计时结束时,赛道上的几辆车几乎一同冲刺了出去。   霍扬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握着巴掌大的手柄绷紧肌肉,手指狂摁按钮推动摇杆, 甚至随着过弯漂移等等动作, 身子都不自觉地随之变化。   人不在赛场上, 但心在。   跑道过了半圈, 他已经把不管玩家还是电脑所有对手通通甩到身后, 于是才分神注意另一边对手的情况。   因为BGM震天响,他竖起耳朵才能听到卢骄本来就压低的说话声音。   “……按紧这里,先往右边摇,再往左前方, 这里……你看方向, 对准它,好,然后松开……”   投屏画面切左右两边,霍扬这边在畅通无阻的直线赛道上左右晃着曲线吃金币, 他看向另一边画面, 赛车打着滑磕磕绊绊地漂移过弯。   他忍不住出声:“过弯太慢了, 提早一点。”   卢骄冷哼:“开你自己的车吧。”   霍扬本想阴阳怪气回去, 但是余光扫到自己这边的屏幕,正好出现一个新的分岔道, 他来不及拐弯, 直接冲进路程更远的那条路。   “我去!”   他手忙脚乱地按着手柄上的按钮, 注意力全都回到游戏上去。   霍扬压根没有回过头去看,所以也全然不知道房间里另外两个人是怎样的局面。   阮越真庆幸玩的是惊险刺激的游戏, 这样才多少显得他心跳加快也不显得可疑。   他双手握住手柄,左边有几个方向键控制着各种技能,右边是控制赛车方向盘的摇杆。   而此时卢骄的双手都握着他的手腕,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指腹贴紧他的手指,一边教他怎么操作,一边是用自己的手指去推他的手指移动摇杆。   连过两个弯道,霍扬已经没有分神来哔哔的精力,卢骄才说:“好了,你自己试试吧。”   前面是畅通的直线跑道,但可以从右上角的小地图看到接下来有一连串的弯道。   阮越的眼神紧紧盯着屏幕,抿着嘴唇“嗯”了一声,投影仪上的光线耀眼,都映照在他的脸上。   卢骄轻咳一声,才把手松开,缩了回去。   他坐在阮越的右手边,刚才用右手去给他教学指导很顺手,但是他的左手是从阮越的身后绕过去,然后环住他的腰才去握住手柄,几乎相当于把对方抱住的姿势。   好在阮越坐得端正,腰板几乎都是挺直的。   卢骄此时多少察觉到了不对劲,也才能把手收回去。   但是好像臂弯还能感觉到贴紧阮越腰侧的感觉。   什么感觉呢?好像和其他人勾肩搭背时接触到一样,但又好像有什么地方是完全不一样的,才会让他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已经松开,却还感觉到手臂上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而阮越操作着赛车在跑道上移动翻过障碍物或开上高地,看起来全神贯注,卢骄心里才忍不住松了口气——阮越应该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吧?   他的教学指导结束,这才在沙发上挪回到自己的那一边,没有和阮越挨得那么近了。   然后才有了余力去看霍扬的情况。   因为霍扬就坐在地上,卢骄一伸腿就能直接踹到霍扬的后背。他直接踢了霍扬一脚,说:“你怎么这么菜?”   霍扬绕进烦人的分叉跑道而自顾不暇,只能用一声“呸”来作为回应。   两人互相嘴着对方,但卢骄没有在玩游戏,所以注意力还能时不时分散到阮越那边去看。   没一会儿,阮越已经到了一连串过弯的地方了。   他按着摇杆推动,照卢骄给他操作那两次一样的方式去控制赛车过弯,需要进行的步骤并不复杂,他已经牢记于心。   接连不断的弯道需要看准时机飘逸,找准合适的机会急刹车或者加速冲刺,还要注意着弯道的角度不同,通过的时候需要摇杆拨动的力度也不尽相同。   前几个急转弯阮越开得磕磕绊绊,画面里能看到赛车贴着赛道擦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声响,甚至一度撞上旁边的护栏差点飞出去。   但他慢慢上手起来,到最后几个弯道已经能一路按紧油门冲刺着开过去,一路畅通无阻。   “厉害!”卢骄忍不住高呼出声。   阮越紧紧盯着屏幕看,但是却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来。   霍扬听着声音瞄了一眼,手上动作不禁加快了几分,表情也严肃起来。   而此时阮越已经到了重要的分叉口阶段,卢骄提醒他:“等下往左拐进去,那边有一条近路可以抄。”   霍扬急了:“怎么这么快啊!”   他此时还在漫长的分岔道里打转,复杂的地形高高低低,上了高架又下隧道,他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了。   阮越操控的赛车已经走上了近路,在地面上畅行,再接着过几个惊险的弯道都没有失误。他越来越上手,卢骄看着屏幕,除了小声地给他提醒注意地图上的陷阱,发现自己别的什么都不用指导了。   而到了分岔道最终合并的地方,从小地图上可以看到红蓝双方两个点从不同的方向同时逼近汇聚,马上就要在路口相遇了。   霍扬紧张得加足马力冲刺,握住手柄一直狂戳油门控制的按钮,简直恨不得自己冲进去加火,连手臂都不由自主地大幅度挥动起来。   相比较于他的情绪激烈外放,阮越则显得内敛得过分,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柄就这么自然地拿在手上,按键的时候手指也只是轻轻移动,没有做出过多没用的举动。   霍扬激动得嗷嗷大叫,阮越抿着嘴一言不发,他只盯着屏幕看,视线时不时稍微上移,显然也注意到小地图了。   卢骄贴近过去,小声提醒他:“等会撞霍扬。”   他几乎凑到阮越的耳边说,为了不让霍扬听到。   “分叉口那里没有护栏的,你可以把他撞出跑道。”   阮越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心跳快得不行,点头应声。   他甚至没有办法分出余光去看卢骄,也没法注意到卢骄说完话还靠得那么近,视线没有放在激烈的赛事上,而是落在他身上。   加足马力的两辆赛车终于狭路相逢,几乎以并进的速度同时冲进合并的赛道,左右两边屏幕的画面几乎无异,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终点线了。   霍扬连按油门,把赛车的速度提到最高,但已经同样上手的阮越始终无法被甩掉,牢牢地贴在旁边。   他心里不免急躁了起来,却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他的屏幕里突然剧烈的一晃,车头显示往旁边一打转,灰色的跑道从视野中远离,转而被大片绿地覆盖。   “我去!”霍扬整个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冲到屏幕前狂按摇杆,恨不得立刻拨回来。   但从他的屏幕已经可以远远地瞄到另一辆赛车绝尘而去。   “牛啊!!”卢骄欢呼起来。   与霍扬的狼狈相比,另一边的赛车已经冲过终点线,游戏画面显示了礼炮烟花,连BGM都变成欢呼喜庆的声音。   等霍扬手忙脚乱地把车子从赛道两旁的草地开回来冲过终点线,扭过头想斥责,就看到卢骄一把抱住阮越大叫:“你太厉害了!刚才那一手好绝!”   确实很绝,最后把霍扬的赛车撞出赛道外的操作被系统也判定为精彩表现,正在统计结果的画面上重复播放。   霍扬实在忍不住:“太没有比赛精神了!你怎么能教阮越这种损招!”   卢骄的手还勾在阮越的肩膀上,就着这样的姿势他差不多要把阮越揽进怀里,看着怒目而视的霍扬给他指了指屏幕,“怎么了,又没犯规,还加分呢。”   毕竟这游戏里压根就没有犯规这一说法。   霍扬只能默默生闷气,顺便忍不住吐槽:“你会把班长教坏的。”   可是班长不在意。   霍扬扭头去看,正看到阮越也露出笑容来,和卢骄对视上,卢骄还因为那无懈可击的一招和阮越兴奋击掌。   然后结算页面退出,卢骄已经在给阮越翻看其他的赛车,和他说那些不同的赛车性能在数据上有什么区别。   阮越已经上手了新手赛车,可以换更复杂的了。   不服输的霍扬连声说:“再来一局!”   但再来一局的结局也是可想而知。   阮越第一局都能擦着线赢他,上手之后失误越来越少,丝毫不逊色于其他人。   最让霍扬意想不到的是,他认为应当很正直的班长果不其然学坏了,在不同的赛道上都尝试着撞车,甚至后面还学会了利用弯道漂移去堵他的路,而霍扬要反击的时候,卢骄就会盯着他的屏幕给阮越提醒,每次都能顺利躲避。   霍扬气得够呛,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一看到阮越的赛车靠近,就直接摁死油门狂冲,企图靠速度来甩掉阮越。   结果好巧不巧前面正好是个弯道,霍扬忘记拐弯,自己直接冲出去了。   ……那一刻霍扬确信,他除了听到卢骄的笑声,也听到阮越的。   “太不公平了啊你们怎么二对一!”连续败北的霍扬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怒瞪卢骄,“你中间怎么老是出声提醒阮越?”   卢骄笑到几乎靠在阮越身上,嘚瑟地和霍扬说:“就是二对一啊,你怎么这时候才发现?”   霍扬气到磨牙。   卢昭没事做,也跑进来围观了,听着对话都忍不住同情地摇头。   这还用问是怎么回事吗?人家小情侣一对,当然站在同一战线上。   卢昭的误会显然更深了,但也不能怪她,玩到激动的时候,沙发上两个人都挤一块去了,而且为了避开霍扬小声支招,卢骄确实整个人一直紧贴着阮越没离开,这般亲密也叫人无法不怀疑。   连玩几局中场休息,阮越才把手柄给卢骄,起身去了洗手间。   霍扬却不想休息,催着卢骄:“来来来,我们决一死战。”   卢骄只能跟着他开局。   而阮越跑到洗手间里关上门,听不到游戏吵闹的音乐,好像才感觉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他一边洗手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都有几分红,他忍不住用沾湿的手捂住,才把温度降下来一些。   但闭上眼睛好像还能听到书房那边传来游戏的声响,好像还能看到每一刻MVP回放,卢骄抱着自己欢呼,传来的灼热体温。   越回想心跳就越平静不下来。   阮越只能庆幸几人玩游戏都激动起来,他也没露出什么异常来。   他在洗手间里呆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平静许多,才把门打开。   一打开门就看到卢昭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   阮越愣了下,以为卢昭要用洗手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洗手间可以用了。”   卢昭摇头,她看起来也有些踌躇,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我是想找你说话。”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走廊两边看。   父母在客厅看电视,走廊另一边尽头的书房门轻掩着,还能听到游戏进行一半的声音。   卢昭的神色实在过于鬼祟,阮越有些迷茫:“说什么?”   而卢昭确认应该不会有人听到,这才盯着阮越小声地说:“你要好好对我哥,不可以欺负他。”   阮越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呆住。   卢昭压低声音:“我哥虽然又笨蛋又恋爱脑,但是他是很认真的,你不要辜负他。”   阮越瞪大了眼睛。他没那么笨,卢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是听懂了。   卢昭却看着他的表情产生了误解,说:“你不相信吗?他虽然看起来大咧咧的,但他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真的!而且他一直说他不喜欢alpha,却和你在一起,他一定很重视你。”   她直勾勾地盯着阮越,一字一顿地说:“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   阮越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他知道卢昭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误会了,他应该澄清一下卢昭误会的关系的。   但他没有,他浑身都有些僵硬,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下头。   卢昭还想说什么,书房那边传来卢骄的声音:“你们在干嘛呢?”   她吓了一跳,直接闪身跑进洗手间把门关上,才扬声回答:“等厕所啊!”   留下阮越一个人在走廊,卢骄狐疑地走过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阮越感觉自己的心跳又不受控地加快,他摇头掩饰,“没事,就是玩得有点累了。”   卢骄说:“那就先不玩啦,我去拿个汽水,你要什么?”   阮越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常,回答他:“都行。”   卢骄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我随便给你拿一瓶。”   阮越胡乱地点头,卢骄已经跑去厨房开冰箱,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阮越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但卢骄折返回来,他看着卢骄就感觉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卢骄把冰凉的可乐贴到他的脸颊上,笑着凑近问:“你发什么呆呢?”   说着话还顺手揽住他的肩膀,推着他回书房。   “没、没有……”阮越低声回他。   游戏已经关掉了,霍扬直接躺在地毯上,抬高手臂接过卢骄扔给他的汽水,甚至还在气呼呼地说:“下次再玩,我就不信下次还能这么输!”   卢骄拉着阮越坐到沙发上,对霍扬的嘴硬嗤之以鼻,两人毫无营养地斗嘴。   阮越拿着卢骄递给他的冰可乐,还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降温,倾听着没有插话。   他忍不住看着卢骄发呆,这会儿才终于冷静下来能开始思考——   为什么卢昭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第77章   九月开学的时候, 学校里除了高二的学生以外,自然还多了高一的新面孔。新生会在金秋时节进行为期两周的军训,高三教学楼距离操场不远, 每天上课都会听到远远地传来军训的声音。   没过多久,高三三班都知道, 卢骄有个妹妹, 正是今年的高一新生。而且妹妹还在新生分班考拿了全级前几名, 再加之相貌出色, 很快就成为新高一风云人物, 连表白墙上都有人在问卢昭的社交账号。   气得卢骄破口大骂,差点真身下场去骂人。   而卢骄万万没想到自己周围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大课间他准备出去的时候,被霍扬喊住问了一声:“卢哥去哪?”   卢骄随口回了:“去操场。”   他话音刚落下,几个脑袋就齐刷刷地凑过来。   “去看高一军训?”   “去找你妹妹?”   “能把妹妹介绍给我吗?”   “一边去!卢哥, 我都喊你一声哥了, 把咱妹微信推一下。”   霍扬开口:“我有咱妹的微信号。”   卢骄目瞪口呆,直接脱口而出:“死开点吧你们这群变态!”   其他人振振有词:“怎么了关爱妹妹人人有责!”“就是就是,霍扬把微信号发一下。”   卢骄盯住霍扬:“不准发,你敢发以后都别来我家蹭饭了。”   霍扬也只是开个玩笑, 口嗨完并没有真的把卢昭的微信推给其他人。   但微信号没真的要, 损友们却还是想真的跟着卢骄去看他妹。   卢骄实在受不了, 忍不住说:“我妹是alpha, 你们一个个想去看什么?”   这帮咋咋呼呼的大男生基本都是alpha,卢骄真想叫他们清醒一点。   谁知道其中一个还义正辞严地表示:“那岂不是更好了!女A妹妹, 多稀罕!”   更有甚者语出惊人:“就是, 女A嘛也不是不行, 为了妹妹我也不介意躺平的。”   尼玛的。   卢骄直接踹了对方一脚,“我介意, 快滚!”   当然,这群家伙也只是口嗨而已,但想去凑热闹是真的想。   卢骄三令五申不准在他妹面前扯犊子,这才松口答应。   他们一行人在教室后门旁边咋咋呼呼地聊天,就要推着卢骄快点走。   卢骄却视线注意着前面的座位,弯腰往前倾,隔着最后一排的课桌去戳阮越的后背。   阮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往常的课间一样在课桌上摊开自己的练习册做题,身边的纷纷扰扰似乎都与他无关。   卢骄去戳他,他才回过头去看。   卢骄笑嘻嘻地看他:“别做题了,出去走走透透气。”   其实卢骄要是绕到前面去看,就会发现阮越摊开的练习册甚至停在目录页,他只是在发呆,压根没有在学习。   阮越张了张嘴,犹豫着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卢骄以为他踌躇不定,又接着说:“来嘛来嘛,整天呆在教室里多闷啊。”   除了口头上的劝说,卢骄还把手搭在阮越的肩膀上晃了几下,阮越没留神被他摇着晃动两下,然后就听到卢骄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你点头了,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阮越觉得这人幼稚得离谱,可他也只是抿了抿嘴唇,说:“我也没不同意。”   其他人已经从后门走出去,又把脑袋探进来大喊:“快走呀,磨蹭什么呢?”   对方话音一落,就看到卢骄推着阮越起身,走近了过来。   “来了来了!”   卢骄笑嘻嘻的,与之相对,阮越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好像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这样,也叫人分辨不出此时的心情。   催促的男生就看不出来,甚至和阮越相处总让他发怵,随着阮越走进,他的声音都磕磕绊绊了起来:“班、班长也去啊?”   卢骄拉着让阮越站自己另一边,和这帮咋咋呼呼的男生隔开。   他瞪了对方一眼,替阮越回答:“不行吗?”   那男生火速摇头,不敢吱声。   因为有了阮越同行,那几个向来比较口无遮拦的男生都安静了几分,而且卢骄挨着阮越一起走,有人还想开玩笑问几句卢骄妹妹的情况,也都不敢靠近过去了。   反而是有人去和霍扬咬耳朵小声说话:“卢骄和班长现在这么熟啊?”   霍扬大惊失色:“你可别乱说话!”   对方迷茫:“啥?”   霍扬轻咳一声:“不、没事,就是怕你也被揍。”   那男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霍扬的意思。   因为操场被新高一军训占用的原因,这两周高二高三直接不需要做课间操了,大课间休息的时间很长。   而这结果就是缺德的学长学姐会趁着课间跑来看学弟学妹苦哈哈地训练,狠拉仇恨值。   不过等卢骄他们到操场的时候,不少高一的班级都在休息,卢骄来找过卢昭几回,知道他们班的位置,很快就找过去了。   学弟学妹们都穿着军训的衣服,一个个晒得肤色深几层,都认不清人脸,好在卢昭看到他们一行人,正坐在树荫下休息,立刻招手喊卢骄。   卢骄走过去,把拿在手里的防晒霜丢给卢昭,卢昭伸手接下,笑着说:“哥,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卢骄不置可否,只和她说:“下次别把东西扔我书包忘了拿。”   卢昭已经拧开防晒霜在擦,仰头看向卢骄身后几个人。她的视线一挪过去,那几个男生立刻凑上来打招呼,喊着“妹妹”一个比一个黏糊,直到卢骄受不了把他们踹开。   卢昭大大方方地笑着应声,直到看到站在卢骄身旁一直没吭声的阮越,还主动地挥手喊了一声:“阮越哥!”   其他人目瞪口呆:“怎么妹妹还区别待遇上了?”   他们可绝不知道阮越有多不自在。他一面对卢昭,就要想起前几天对话那番话,一想到卢昭误会了什么,阮越就局促了几分,简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卢昭。   而卢昭一点也不尴尬,心里默默推测着老哥的情感生活应该还挺稳定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好没有语出惊人,只问阮越:“中午能问你两道数学题吗?”   阮越松了口气,点头:“可以,我中午在图书馆的自习室,你可以来找我。”   旁边的男生恍然大悟地说:“你们看,想要赢得学妹的欢心,高低得是个学霸!”   卢昭连声反驳:“不要瞎说!阮越哥可是我哥的——”男朋友啊!   阮越知道卢昭想要说的是什么,如果卢昭说出来,这个误会肯定会当众被澄清。但他之前没给卢昭解释清楚,他甚至都没有反驳,就显得相当可疑了。   阮越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但卢昭却硬生生地说一半顿住,没有把话说完。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追问:“什么?”   卢昭快速摇头:“没有,我是想说,阮越哥是我的良师!是吧?”她说着,还给阮越眨了眨眼睛。   还好她反应足够快!   原来老哥是在搞地下情,其他都人不知道他俩在交往啊?   卢昭自认多数时候她还算是讲义气的好妹妹,自然要在这个时候也做好隐瞒工作,不能从她这里露馅。   阮越僵硬的点头,虽然不知道卢昭为什么临时改口,也看不懂她传递过来的眼神,但还是松了口气。   卢骄有些狐疑:“我怎么感觉你们有什么秘密?”   但是这时候卢昭班级的教官正好吹着口哨喊:“一班全体!集合!”   卢昭手忙脚乱地把擦完的防晒霜拧上盖子,跳了起来。她左顾右盼一番,又把防晒霜塞到卢骄手里,说:“先放你那了,拜拜!”   然后她就风风火火地跑去集合排队。   他们几个人站在树荫底下,霍扬和另外两个男生已经和隔壁班的新生在侃大山自来熟地聊起来,而卢骄还惦记着刚才没有被解答的疑惑。   他忍不住把脑袋伸向阮越的方向,几乎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你和我妹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阮越看起来镇定自若:“没有,你想多了。”   卢骄看着他的眼神更加深思和怀疑,第六感告诉他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看,阮越本来就有些心虚,几乎要维持不住镇静的表面,就听到卢骄说:“难道……我妹——喜欢你?”   阮越感觉自己的心快被卢骄这样一顿一顿地说话方式弄得不上不下,好不容易听完才松口气回答:“没有的事。”   “那就是你喜欢她咯?”卢骄一锤定音。   和其他损友相比较,阮越作为“妹妹的男朋友”好像看起来更容易接受一点。他这人看着清冷,真接触起来却不难,而且确实人品可靠。   卢骄在心里已经揣摩一番,但说不清为何,越觉得阮越合适,他心里就越加不舒坦。   阮越迅速反驳:“那更不可能。”   卢骄一下子也不深思自己在不舒坦什么,因为阮越这么说他也怪不爽的。   “怎么不可能了,我妹哪里不好了?”   阮越瞥了他一眼,回答:“我不喜欢女的。”   卢骄哑口无言。   好吧,这确实是个无法跨越的理由。   虽然大家找对象更多的考虑分化后的第二性别,但是第一性别直接地反应出外表的不同,也更直观。   就像多数人都喜欢好看的不喜欢长得丑的,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不重要了。   卢骄想到这,又想起来——阮越确实不喜欢女的,他是正牌攻,他喜欢苏荷啊!   ……至少之前是喜欢的?   卢骄突然产生了不确定的想法。   自从他俩当了同桌之后,他对阮越在学校里的动向更是了如指掌,阮越和苏荷几乎没有说上过几句话。   更别提他们现在还一起上下学,卢骄可以肯定,阮越平时和苏荷完全没有一点接触。   但他也把不准阮越现在对苏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平时突然询问别人的喜好显然怪怪的,趁着这个时机讨论到,卢骄就顺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阮越没忍住扭头看他,眼里说不清地情绪在暗暗涌动。   从几天前被卢昭说的话震惊到之后,阮越一直在思考那个问题。   卢昭到底是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误会?   尽管脑子在告诉他要理性冷静,但是某些推测却总是挥之不去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是因为卢骄在妹妹面前说过什么,还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态度?   那是不是意味着,卢骄也有可能对他有不同的心思,所以才让卢昭如此误会?   阮越很清楚,这种推测是他潜意识里想要的结论,所以才会反复出现,并不意味着拥有有力的论据。   他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没有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斟酌着开口回答卢骄:“开朗外向,乐观的。”   他紧紧盯着卢骄,生怕错过卢骄每一个一闪而过的表情。   卢骄顿了下。   这个描述……不能说和苏荷相似,只能说毫无关联吧!   所以且不说以后,起码阮越现在应该对苏荷没有什么感觉的。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拍了拍阮越的肩膀,说话的语气都上扬几分。“你喜欢和你互补的呀,那挺好的!”   殊不知阮越用的形容词,完全就是照着他来挑选,卢骄根本没有往自己身上去想。   阮越看着卢骄,从头到尾好像没有见到对方的神态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忍不住自嘲,他果然在异想天开。 第78章   高三的家长会安排在周日的下午, 卢骄躺在沙发上无聊地换台的时候,就看到父亲和母亲换好衣服走出来,父亲还穿着正装, 对着玄关的镜子打领带。   卢骄探头看到母亲恩恩爱爱地给父亲调整领带,不由咋舌:“老爸, 这大热天你不嫌热吗?”   父亲一本正经:“重要场合, 这是应该的。”   不仅是父亲, 母亲居然也是穿着精心挑选的小裙子, 妆容精致还精心挑选搭配的鞋包, 隆重到与其说是去参加家长会,更像准备去参加庆功宴。   卢骄估计他要是考上重本,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不过他还不知道这次模拟考自己的成绩是多少。   因为这次考试是好几所学校联考并统一改卷,这周上课老师也没拿到成绩单, 是今天家长会上才会公布的。   从小到大卢骄的成绩就不怎么样, 尤其是小学时期的家长会,父母俩都不想去还会为此吵架,因为哪一方去了必然会被各科老师疯狂投诉。   他可是头一次见他爸妈参加家长会还能积极到这种程度,虽然他这次考完自我感觉还挺好的, 这会儿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打鼓——要是考砸了不会两人回家来个混合双打吧?   父母终于整装完毕准备换鞋出门, 卢骄才猛地反应过来:“你们怎么两人一起去?”   家长会在每个班教室开, 家长坐对应学生的座位, 没有给多余的位子,一般情况下也就父母一方出席。   母亲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越没有和你说吗?他父母又出差了, 周五我和他妈妈正好打电话聊起来, 就麻烦我帮忙出席一下。”她说着还叹了口气, “他爸妈也是的,据说都没参加过几次家长会, 我们聊天的时候,还惊讶问我八月份是暑假怎么要上课!”   卢骄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   “没,他都没和我说!”   父母已经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母亲还接着说:“等会有年级的讲话环节,你们班主任说小越也要上台演讲的。老卢,你相机呢?我答应清淑给小越拍照呢!”   后面一句是和父亲说的,父亲应声:“在车上呢,没有忘记,放心好了。”   卢骄已经起身,在沙发底下找自己的拖鞋,快速说:“你们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母亲皱眉:“要去怎么不早说,快点,等会迟到了。”   卢骄趿拉着拖鞋狂奔回卧室换衣服,只留下一句话:“那我也不知道阮越要去啊,他都没告诉我!”   他这话是脱口而出的内心想法,自己都没有去深究,而父母站在玄关等他,听不太清卢骄跑房间前说的话,更没有深思。   卢骄火速换上校服,两分钟不到就收拾好跑出来,一点时间都没有耽误。   ……   这天不仅开了高三级的家长会,还是校园开放日,学校里有不少有意向报考一中的家长带着孩子来参观,学校里很热闹。   高三的家长被指引先去学校的大礼堂听讲座,有不少学生担任志愿者,给家长引路。   卢骄带着父母过去,礼堂里分了每个班的区域,时间临近,已经坐了很多家长。   “好了,我们去听讲座,你做什么就去吧,家长会结束再给你发消息。”   卢骄点头应声,等父母入座后,自己一个人在礼堂里到处晃。   礼堂里面基本都是家长,他穿着校服尤为明显,自己还没找到人,就被班主任发现喊住。   “卢骄!你来得正好,你去教室把班里座位对应贴一下名字,等会要回教室开班会。”   班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把几张纸递给他,上面打印了班里同学的名字。   卢骄下意识地点头答应,才想起来自己想做的事情,看到班主任转头离开,连忙追上去:“张老师!你知道阮越在哪里吗?”   班主任对他的疑问没有生疑,直接回答道:“他等会要讲话,现在在礼堂后台呢。”   “好的!”   难怪他满礼堂都没瞧见阮越的身影呢,原来是方向找错了。   卢骄拔腿就往礼堂后台走去,班主任连声喊他:“不要忘记去贴名字啊!”   卢骄高声回答:“知道啦!”然后已经一溜烟跑开了。   礼堂后台穿着校服的学生就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来当志愿者帮忙的,卢骄在宽敞的后台来回张望,很快就看到站在角落拿着演讲稿在默念的阮越。   他不由地弯起嘴角,加快了脚步靠近过去,趁着阮越全神贯注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猛地拍了下阮越的肩膀。   “喂!”   阮越吓了一跳,整个人一颤,皱着眉愤怒地回头去看,和嬉笑的卢骄对视上,怒火才从脸上消失,转为惊讶。   “你怎么来了?”   卢骄脖子往前探,甚至还直接伸手去拿阮越手里的演讲稿去看,一面回答他:“没事过来玩。”   阮越的演讲稿显然是自己写的,他字迹工整漂亮,不过卢骄才看不到两个字,就被阮越重新夺了回去。   “我还没背完。”   “要脱稿啊?”   “嗯。”阮越已经继续在盯着自己的演讲稿了。   卢骄只好凑过去,说:“没见你这么临时抱佛脚过。”   阮越回答:“班主任昨晚才通知我的。”   卢骄耸了耸肩膀,心想难怪。他又想着另一件事,问:“你知道我妈替你妈来给你开家长会的事情吗?”   阮越看着演讲稿没挪开视线,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说你也知道啊。”阮越的回答理所当然。   卢骄还想说什么,但是阮越又接着说:“我要专心背诵,你别说话了。”   他说话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而且视线一直放在演讲稿上,都没有抬头看卢骄一眼。   卢骄低落了一些,却怕真的打扰到阮越,只能应声:“哦好。”   阮越翻着演讲稿,看完一句话记住,就把纸合上,然后默念背诵起来,背完一段再翻开,继续看下一段。   他认真专注,看起来心无旁骛。而卢骄到处看周围,旁边有几个学生在调整音响和话筒,发出刺耳的噪音,都没有影响到阮越分毫。   他索性找了把椅子坐在阮越的旁边,托着下巴看着阮越,听着他小声背自己的演讲稿,自己也把内容听了个大概。   让全级第一来讲话的目的很明显,自然是来分享学习经验的,阮越的演讲稿内容也没有离开中心思想。   只是听到阮越默念着“学习也需要劳逸结合”是,他不由有些好笑——就阮越这种卷王,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但他也没有出声,一直到阮越背完最后一段,合上演讲稿,卢骄发现他的神态都明显放松了几分。尽管阮越表露的情绪很少,这样微小的变化被捕捉到也是极为难得。   不过下一秒,阮越就因为往旁边看,和他四目相对又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你——你一直呆在这里吗?”   这问的什么话?   卢骄无语地回答:“不然呢?不是你让我不要出声吗?”   阮越呆愣了片刻,才抿着嘴唇小声回答:“……我以为你走了。”   卢骄站了起来,给他挥了挥手里的东西,说:“那我现在真的要走了,老张让我去教室贴名字,等会再来找你。”   阮越看着他,轻轻地点了头应声。   卢骄和他挥手告别,就小跑着离开后台了。   阮越站着目送他离开,直到听到旁边传来叫他的声音,才回神收回目光。   “阮越学长是吗?要准备上台了。”   阮越看向和他说话的学妹,点头应声。   充当志愿者的学妹给他指了下方向:“可以去那边等着。”   “好的。”阮越颔首,朝着对方指的方向走过去。   那学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默默地想着,素闻阮越学长不苟言笑,她刚才是看到阮越学长发着呆在笑吧?   她不会是看错了吧?   ***   年级讲座漫长而无聊,卢骄早早做完老张给他安排的任务回来后,看到校长刚讲完话,然后就轮到级长开始发言。   这些发言所传递的信息无非是分享刚过去这一届高考生的骄人成绩,然后再反复表示现在已经进入到重要阶段,家长也需要紧张起来。   当然,卢骄觉得同样的话用催眠的语气反反复复说好几遍,什么紧张的氛围都全然不可能存在的。   礼堂后面也有不少学生站着听,卢骄也同样靠着墙站着,因为不敢光明正大地玩手机,他就站着发呆,听得差点打盹。   恍恍惚惚一直到听到喇叭里传来与那群中年领导声线完全不同的声音,卢骄才猛地站直起来。   大礼堂是巨大的阶梯教室,他站在最后面,放眼望去数千位家长在座位上显得密密麻麻,而台上的阮越显得距离很远,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阮越可能也发现不了他,在卢骄回过神的时候,阮越已经开始演讲起来了。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咬字清晰标准,在劣质的音响里放大也显得很好听,像玉碎声一样。   卢骄身边的学生基本都是今天充当志愿者的高二生,没一会儿卢骄就听到旁边几个omega在小声说话:“阮越学长真的好帅啊!”   “听说他这次又是第一名,而且又是比第二名高出好多分。”   卢骄忍不住扭头看过去,真想问问八卦的学弟——他们班的人都还没拿到成绩单,怎么他们都知道了!   “阮越学长真的太厉害了,从我入学就没听到他成绩掉下去过。”   “而且还长得帅哎,听说他现在单身,你说我去表白有没有机会?”   “有啥机会?人家都不认识你!”   那个omega没有沮丧,甚至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那就先找机会认识一下嘛!”   朋友立刻出主意:“欸,我听说阮越学长每天中午都会在自习室学习,趁这个时间去接近他?”   男生眼睛立刻亮了:“真的吗!我们下周去看看吧!”   朋友笑话他:“你怎么这么急?”   卢骄心里警铃大响。   旁边几个omega笑嘻嘻地聊着天,完全没有发现他。   他却有些站不住了,目光落在看台上,阮越还在进行演讲,卢骄再看向两边的学生,总怀疑现在正看向台上的人,会不会都是怀着差不多的心思?   他向来是知道阮越受欢迎,有很多人喜欢,却好像没有如此直观的感受到。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心情是……   不爽。   旁边几个omega还在聊天支招,说怎么在自习室里自然地搭讪,卢骄怎么听着都不爽,却又说不清为什么。   他们闲聊着完善计划,越说好像可行性越高,都觉得搭讪完全可以成功实施。但是卢骄知道,这些方法对阮越肯定是没用的。   不——   等等,阮越现在不喜欢苏荷了,说不定这时候有大胆的omega示好,他说不定就愿意接触一下对方,然后就成了呢?   阮越也是人,也是会动心的,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这个念头在卢骄的脑海里盘旋不止,眼看着阮越已经演讲结束,轮到文科第一名的妹子上台,卢骄还在走神。   肩膀上传来轻拍的力度,他猛地转过头,阮越的脸几乎放大地呈现在眼前,视线直直落在他双眼上,轻蹙着眉头问他:“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   卢骄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答:“手机开静音了。”   他扭过头去看另一边,刚才那几个聊天的omega学弟还站在原先的位置,卢骄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几个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正好卢骄对视上,似乎被他猝不及防的扭头吓了一跳。   他们一定是在偷看阮越,说不定还想着趁这个机会来搭讪。   卢骄二话不说,拉着阮越往另一个方向走开。   阮越还有些迷茫,被他隔着校服握紧手臂,脚步都有几分踉跄,等卢骄绕到礼堂另一边站定,他才开口问:“你干嘛?”   卢骄轻咳一声,回答:“那边空调风太大了。”   阮越更迷茫了:“真的吗……那你刚才怎么在那里站那么久?”   卢骄看着他,憋了半天只能硬着头皮随口一扯:“我是怕你着凉了。”   阮越愣住,小声地应了一声“哦”,还好没有深究下去。   卢骄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奇奇怪怪。有人想和阮越搭讪又如何,他为什么如此介意? 第79章   陆陆续续有学生代表进行讲话, 没有领导那么拖拉,这个环节进展得很快。之后没多久全年级的讲座结束,就要回各个班各自开家长会了。   卢骄和阮越就站在礼堂一个门口, 父母出来一眼就看到叫住,四个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阮越在长辈面前显得尤为内敛, 极少开口说话, 只是喊了称呼, 一路都没有主动吭声。   倒是卢骄多说了两句话, 就收到了他妈经典的家长语录:“你瞧瞧人家小越, 这么优秀,多学习学习。”   卢骄扮鬼脸拉长了声音回应:“知道啦——”   他爸脖子上还挂着相机,卢骄一看到就想起来问:“刚才阮越发言拍照了吗?”   母亲自然笑吟吟地回答:“当然拍啦!”   阮越错愕地睁大眼睛,拉了拉卢骄的衣角小声问:“什么?”   “就是给你拍照呀!”卢骄理所当然地说, 他想了想还补充, “听我妈的意思,好像是答应你妈帮你拍的。”   阮越迷茫了片刻,才局促地抬手去整自己的衣领,问卢骄:“你怎么不先告诉我?”   卢骄忍着笑, 但忍不住去戳阮越的手背, 提醒他的动作:“别理啦, 早拍完了, 而且你这么好看,怎么拍都上镜的。”   阮越僵住, 听着对方带着笑意说着这样的话, 好像快要压不住心脏加剧的跳动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只能呆呆地看着卢骄,而卢骄和他对视上, 也瞬间犹如周围的一切都遗忘,看着他就把其余的事情抛到脑后。   “喂,你们俩!”父亲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两人才齐齐回神,看了过去。   他们俩聊着天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已经和父母拉开了一段距离。   卢骄轻咳一声,拉住阮越的手,“我们快过去吧。”   他攥住了阮越的手腕,阮越一定是还没回过神来,也全然没有反抗。   但卢骄更想加快脚步走过去就听到父亲接着说:“你们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给你们拍一张照!”   两人迷茫地对望了一眼,卢骄扭头去看身后,嘀咕了一声:“这有啥好拍的?”   不过一看身后是校园里的人工湖,阳光映照着水面折射出金光,倒是很好看的取景点。   平日里在校园中来来回回走到习惯,从来没有仔细去看过周围的风景。   父亲已经举起了相机,找好了角度给他们挥手:“看这边!”   卢骄连忙收回视线,但还瞄了一眼阮越。大概对方鲜少面对这样的情况,看起来有些无措。   卢骄觉得有些奇怪,按阮越在学校里的优秀程度,应该经常都要面对镜头,给学校拍各种宣传的东西,可他靠近过去揽住阮越的肩膀,却感觉到阮越整个人僵硬地绷紧。   他侧头过去,嘴唇几乎要贴到阮越的耳根,低声说:“你放松点呀。”   于此同时,卢骄父亲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小越!笑一下!”   卢骄看阮越实在紧张,索性整只手臂都挂在阮越的肩膀上,歪着身躯看着他,不单咧嘴笑开,还把V字型的手势比到了阮越的脸侧。   阮越吓一跳转头看他,卢骄还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脸颊,笑眯眯地看他:“别看我,看镜头啊。”   阮越感觉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仓皇地看向镜头,正好听到快门声接连响起,连忙僵硬地翘起嘴角。   他都不知道被拍下怎样窘迫的模样,或者是被镜头捕捉到自己的不轨心思,一想到拍照的人是卢骄的父亲,阮越感觉心里更加发虚,生怕被看出什么。   但拍照已经结束,阮越回过神来,是卢骄已经松开手,却还是凑在他耳边,声音比刚才还要小,几乎用气音和他说:“你……一直这么敏感吗?”   阮越一时间还没理解卢骄的意思,直到卢骄的手放在他的后颈上……   不,卢骄是帮他把领子立起来,指节隔着布料抵在后颈处,下一秒就松开了。   要是卢骄把手缩回去稍微慢一点,就要和阮越相碰了。   阮越猛地捂住自己的后颈,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布料之下的皮肤阵阵散发的灼热,兴许是三四点的户外还很热,来自体内的热意好像才迟钝地传递到脑子去。   他都没闻到也没察觉到什么,却在卢骄面前好像一点秘密都藏不住一样。   逸散的信息素并不浓郁,在户外消散得更快,事实上要不是卢骄对阮越的信息素有着敏锐的感知,那细微的变化根本无人知晓。   阮越用力按着腺体,好像这样能阻挡信息素外溢一样,卢骄说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他无所适从,只能苍白的辩解:“……不是!”   卢骄不自在地垂下视线,小声回答:“对不起……”   他又忘记阮越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原因,卢骄心里有些懊恼,自己总是情不自禁。   阮越还没明白卢骄道什么歉,两人傻站着已经让父母有几分不耐,催促了一声:“你们俩在干嘛呢?走啦!”   两人连忙跟上,只是后半段多少互相有些不自在,没再吭声说话。   闻到阮越的信息素难免尴尬,要不是他还尚有点冷静,就要做出什么狼狈的反应了。   卢骄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想着,他还是和阮越保持好距离吧。   到教室后,其他家长也都陆陆续续到来,对着教室课桌上贴的名字找自家孩子的座位。   那些名字就是卢骄刚才跑回教室贴的。不过他人都跟着到教室,很快就直接给父母指了座位。   教室门口还站着周茗萱,因为家长人数不少,有的找不到座位她就帮忙指引,显然是今天被班主任喊来打下手的。   她一看到卢骄和阮越就招呼他们俩:“快来帮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等所有家长都入座,周茗萱又招呼他们俩,在教室后面找到几张空椅子,就坐在黑板报的下面。   班主任已经宣布开始家长会,打开了PPT开始讲话,班里仅有的三个学生在最后面坐着小板凳,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   周茗萱坐在边上,卢骄坐在中间,她歪着脑袋凑过去问:“阮越要讲话我知道,你怎么也来了?”   卢骄回答:“没事来凑热闹。”   周茗萱恍然大悟:“你这次又进步了吧?”要不正常人怎么会上赶着来围观家长会啊!   她把手肘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歪头看过去,忍不住问:“阮越辅导功课真的这么厉害吗?班长要不开班教学一下?”   卢骄连忙说:“我也不知道成绩呢,”顺便拦住周茗萱凑近过来的脑袋,“阮越那么忙,哪有时间开班教学?”   周茗萱吐了吐舌头,把脑袋缩回去没开玩笑了。   与此同时,班主任的声音正好从讲台上传了过来:“……班平均分这次在年级排第二,和班上不少同学成绩飞跃进步也有很大关系。尤其是卢骄同学,上学期期末考前班排名在四五十名的范围,上回期末考升到35名,这一次更是进步到全班前二十!”   老张情绪激昂语气振奋,台下的家长也相当配合地发出惊叹声来。   周茗萱在旁边也惊呼:“天呐!”   卢骄整个人呆住,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第二反应是扭头去看阮越——没听错,因为他看到阮越朝他露出笑容。   班主任鲜有的情绪如此激动,又接着说:“这位‘进步之星’现在就坐在教室里,我们请他说两句,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吧!”   家长们齐刷刷地把头转到后面,看向坐在后排三个学生。   卢骄摸了摸脑袋,扬声回答:“张老师,你怎么都不事先说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班主任看他嘴角都咧得老高的模样,气笑了说:“你还要什么准备,上来随便说两句就行。”   卢骄已经站起来,毫不客气地往讲台走去,他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问班主任:“那我就随便说啦?”   班主任瞪他一眼:“好好说,别胡闹。”   好在卢骄没在这种时候捣乱,还是想了下认真的开口:“我是从高一的时候没有认真学习,落下很多知识,上课越听越不懂开始自暴自弃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哦对,那要从上学期说起,因为没交作业,张老师让我去办公室补,本来我就很不情愿,她还让班长监督我……”   “……阮越给我讲了题目,我发现其实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只要把我以前的知识补上来,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就这样,我慢慢开始有了转变……”   因为临场发挥,卢骄一边回想着一边说,明明才过去半年不到的时间,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可讨厌阮越了,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怎么会想到如今成为好友?   卢骄思维发散着,正好看到阮越坐在教室后面,托着下巴看着他,正正对视上。   阮越的头发细软地垂在脸颊,他微微仰着脖子看他,教室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五官精致而夺目。   卢骄感觉自己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大脑空白了一瞬,说话瞬间卡壳。   他连忙移开视线,才接着说:“……总之,有了榜样的力量,看得到努力有所收获,我才能坚持下来。所以我的进步,和受到的帮助和鼓舞都分不开。”   “各位家长如果觉得自己孩子成绩不好,可能是缺少学习方法,可能是没有信心,而不是真的不想学。多给他们一点帮助和鼓励,相信也一定能看到进步的!”   卢骄站在讲台上,才感觉从这里看台下有多清楚。   他一眼就能看到父母对着他笑得欣慰,父亲还高高举起相机给他拍照,他也能看到阮越坐在后面正望向自己,也露出微微的笑容来。   卢骄伴着雷动的掌声跑下台,又溜回最后面的小板凳坐着。   班主任头说了两句,继续宣布这次班级成绩的细节。   周茗萱扭过头,正想调侃卢骄两句,但卢骄刚好挪着自己的板凳靠近阮越那边,两人显然有话要说,周茗萱没法开腔了,只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卢骄蹭到阮越身边,问他:“怎么样?我的即兴演讲。”   阮越侧头看他:“不错。”   卢骄心情大好,又追问:“我的成绩呢?”   阮越还挺耐心的回答:“当然也很好。”   卢骄声音带着笑意:“那是不是应该给我什么奖励?”   周茗萱偷听到这忍不住想翻白眼,正想说话吐槽一句卢骄你好幼稚,却又接着听到阮越的回答:“你进步了难道不是该感谢我给我奖励,怎么还反过来和我讨要了?”   男生都是这么幼稚吗?周茗萱默默地想。   阮越的声音甚至还带着几分罕见的笑意。   周茗萱好奇想扭头看过去,但视线被卢骄挡住了,于是除了卢骄,也没人看到阮越露出狡黠的笑容来。   卢骄愣了下,他觉得自己心跳又扑通乱跳,阮越这模样他从未见过,可是并不显得突兀,好像这也是他本该有的活泼的一面。   不过阮越却是把他难倒了,他确实应该感谢阮越,但是该怎么报答对方呢?   阮越见他半天没吭声,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我只是开个——”   “我知道了!”卢骄猛地截断他的话,还朝他伸手,“借一下你的笔记本和笔。”   阮越准备演讲稿本来就带着纸笔,就一直揣在自己怀里。   虽然不知道卢骄想做什么,但还是递了过去。   卢骄翻了一页空白的,把笔记本垫在自己的大腿上,伏下肩膀刷刷刷写字。   阮越看不见他写的什么,问了句,谁知道卢骄还把写完的上一部分遮住,让阮越一点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写完你就知道了。”他嘟哝着。   好在他写得飞快,写完就塞给阮越。   阮越低头一看,空白的纸张上龙飞凤舞,写的是“从今日(9月5号)起,以后不管阮越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召唤卢骄,卢骄一定会挺身帮忙,立字为证。”   什么东西啊……??   阮越愣了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看着卢骄:“你怎么这么幼稚?像小学生一样。”   没想到卢骄认真的回答:“确实是小学的时候来不及给你的,所以现在补上。”   阮越瞬间呆愣住。   过了许久,他才把笔记本合上,郑重地回答:“谢谢,我会收好的。”   周茗萱在旁边竖起耳朵听得抓心挠肺,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打哑谜,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不过,她听不懂无所谓,阮越听懂了。 第80章   家长会最后还发生了一件格外好笑的插曲。   结束的时候准备离开, 除了班主任意外,来他们班上讲话的还有另外几个科任老师,都被家长们团团围住问自己子女的在校情况。   卢骄的父母倒是没有去凑热闹, 结束后就准备离开。卢骄的母亲还喊住阮越,正和他说着时间不早, 让阮越跟着一块去吃晚餐。   这种盛情阮越难以推却, 求助地看向卢骄。   卢骄却还笑着问他:“你今晚有事要忙嘛?没有的话就一起吃个饭嘛!”   母亲又追问:“是呀, 小越吃不吃西餐?”   阮越只能回答:“阿姨, 我都可以的。”   母亲一锤定音:“老卢, 你订一下餐厅。”   父亲点头:“好。”   几个人说着话离开教室,班主任突然追了上来叫人,只是她喊的是:“阮越爸爸!请您留步一下!”   他们愣住,班主任已经走上前, 对着卢骄的父亲开口:“您是阮越的家长吧?第一次见您来参加家长会, 想和您聊一下。”   ——刚才家长会的时候,就是卢骄的父亲坐了阮越的位置。   他对着班主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老师,不是的, 我是代替小越父母来的, 我是卢骄的父亲。”   “?”   班主任正准备发表一番讲话, 斥责家长不能因为孩子优秀, 就一直放任不管,这下直接大脑卡壳, 愣了片刻才说:“……原来你们两家家长认识呀?”   卢骄的母亲笑吟吟地回答:“是呀, 我们家骄骄和小越是小学同学。”   班主任惊疑地看向旁边两个男生, 他们俩站在另一边,卢骄正拉着阮越的衣袖, 挨着他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关系融洽。   班主任也没多想,卢骄的父亲又接着说:“老师有什么想和小越家长说的,我们可以转达一下。”   她清了清喉咙,还是搬出自己原本想说的话:“是这样的……”   卢骄和阮越躲一边,正在小声说话。   他看出来阮越在长辈面前格外不自在,就私下和他说:“你要是晚上有事不想一起吃饭就和我说,我爸妈就只是热情好客,没想让你为难。”   阮越欲言又止,嘴唇翕张着却没有说出话,最后只是低声说:“……我没有。”   可他看着好像更为难。卢骄又好奇地追问:“还是你不想吃西餐?你想吃什么,可以直接说。”   阮越摇头。“没……我只是不太适应。”   卢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地说:“你把我爸妈当成你爸妈看就行了,有话直说,他们不会介意的。”   阮越如遭雷劈一样地看着他,一时半会没吭声。   卢骄摸了摸鼻子,看不懂阮越在震惊什么,补充道:“就是,你不用这么拘束……”   阮越垂眸避开了他的注视,低声回答:“好……我尽量。”   卢骄当然不知道他为何拘束。   面对卢骄的父母,知道他们一家人是出于好意照顾自己,阮越心里却只会觉得越发心虚。   卢骄的母亲还问过他,为什么和卢骄高中成为同班同学没有提起过——他对着人家儿子怀着异样的心思,他哪里敢说?   可卢骄一点都不知道,阮越不自在完全不是因为面对长辈,而是因为面对的是他的长辈。   他一把拉住阮越,还兴致勃勃地说:“待会要不要去我家里打游戏?”   这个阮越拒绝了,并且表示:“你进步了也别那么飘,这周末的作业是不是还没做完?”   在阮老师的质问下,卢骄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敢再提游戏的事情了。   家长会过后正常的读书日,卢骄又在班里出了好大的风头。   他几乎每一科都取得极大的进步,每一节课都要拿出来当典例挨夸,简直迎来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要知道在以往但凡课堂上他被提及名字,那只能作为反面例子被痛斥而存在的。   这也证明了阮越给他安排的学习计划没有问题,于是阮越这周就快马加鞭地开始定制新一轮的学习规划。   卢骄是中午跟着阮越一起去自习室,两个人写着小纸条交流,完成这份规划的。   阮越还有些奇怪,卢骄平时午休懒懒散散,这周居然积极地跑自习室学习,不过他也在卢骄的劝说下,中午多腾出二十分钟的时间,两人提前会教室趴课桌上眯一会小憩。   卢骄连着盯了四天,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前来搭讪的小O,才终于意识到周末偷听到那群小学弟的交流,完全就是人家口嗨。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郁闷自己做了傻逼兮兮的蠢事,还是庆幸并没有omega来找阮越搭讪。在阮越以为他更加积极学习的时候,也只能苦逼地认了。   ——好吧,其实中午多学习一个小时也没什么,何况是和阮越呆在一起呢?   周四午休趴在课桌上的时候,卢骄苦中作乐地想着。   他根本没有深思自己的喜怒哀乐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受到另一个人牵涉,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肘被戳了一下。   他脑袋靠在胳膊肘上,翻了个面朝向阮越这边。   阮越也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看他,怕惊扰到班里其他在休息的同学,压低了声音说:“我爸妈要回来了。”   他好像是头一次自己主动说起私事,哪怕声音压低,卢骄也能听在略显清冷的语调下,深藏的喜悦。   那微弱的喜悦也足够感染人,卢骄忍不住笑了:“什么时候呀?”   阮越抿了抿嘴,回答他:“这周末吧。”   他说着又停顿了下,说:“他们这次出差去了一个多月了。”   卢骄玩着阮越放在桌上的橡皮擦,小声地问:“回来会呆很久吗?”   阮越盯着他的动作,视线好像有些放空,摇头回答:“不知道。”   尽管如此,他还是嘴角噙着笑,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   周五晚上吃饭的时候,卢骄还在饭桌上和母亲提起这件事,母亲听了显然很开心,说:“我也是很久没见到他父母了,要是有空的话,还可以聚一聚。”   卢骄自然没意见,点头随口回答:“好啊,我等问问阮越。”   卢昭埋头吃饭,心里默默地想着,四舍五入这和见亲家有啥区别?哦有,她老爸老妈完全不知道见的是亲家。   作为唯一一个知情人,卢昭在心里抓心挠肺地想,卢骄到底什么时候公开,她憋得难受死了!   那天晚上吃饭谈起相关的事情一家人还其乐融融,卢骄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就接到阮越紧急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里头阮越的声音罕见的紧张,语气也不见寻常的沉稳。卢骄刚接通电话,就听到他急促地问:“卢骄,你现在有空吗?”   卢骄吓一跳,连忙回答:“有,怎么了?”   阮越那边好像有吵闹的声音,隔得远听不明确,但阮越沉默的片刻,卢骄却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听起来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一样,卢骄一下子紧张起来,追问:“你现在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阮越气息不稳,好像颤抖着发出来的声音一样:“你能来市一院一趟吗?我爸妈出车祸了……”   他声音打着颤,还好像带着隐忍的哭腔,在他压低着声音忍住情绪说完两句话的时候,卢骄听到了阮越那边的背景音是救护车急促的声音。   他慌忙起身,歪着脖子夹紧手机,腾出手打开衣柜找衣服,沉声回答他:“我马上过去。”   晚上这个点父母不在家,趁着最近晚上天气凉快几分,他们会去楼下散步。   只有卢昭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电视开着无聊的综艺当BGM。   看到卢骄急促地跑出来换鞋子,她好奇地扭头去看:“你去哪?”   卢骄已经换好鞋子,想了下和卢昭说:“我今晚不知道回不回家,我要是晚点还没回来,你就和老妈说我去同学家过夜了。”   他看起来紧张极了,但卢昭以为他只是单纯赶时间出门,恍然大悟:“约会是吧?”   卢骄根本没意识到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毕竟以卢昭的脑补能力,说出什么都相当正常。   他随口回答:“不是,我有急事。”   然后也没有给卢昭追问什么急事的机会,已经砰的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卢昭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什么急事?还不就是约会迟到了呗。”   ***   卢骄一路打车催着司机快点,因为目的地是医院,司机也没抱怨,尽量加快了车速。   卢骄在车上又给阮越打了个电话,阮越一接通就开口:“抱歉,我刚太紧张了,你不用过来了。”   他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失控,可见不到人,卢骄也分不清阮越是冷静下来了,还是仅仅将自己的情绪隐藏。   他直接说:“我在车上,你现在在哪,急诊室吗?”   阮越沉默着没回应,可他那边吵吵闹闹,卢骄什么都听不清,他也不知道阮越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心里更是急切,只好又接着说:“我马上就到,你给我发个具体的位置。”   阮越回了一声“嗯”。   出租车司机没有开车载音响,在异常安静的车厢内,卢骄听清了简短的一个音节里,藏着隐约的哭腔。   他在电话里根本不敢问阮越父母的具体情况,怕阮越情绪控制不住。电话挂掉后,阮越还是给他打字发了消息,说在急诊楼的抢救室,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要等医生出来才知道。   司机估计听到了“急诊”,车子贴着最高速边缘直开,到了市一院还直接往急诊楼开去。   卢骄停了车直接给司机塞了现金,开车门留下一句“不用找了”,拔腿就往里面跑。   他以前没来过急诊室,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有病人从救护车里抬下来,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放上病床往楼里冲,还一路喊着“别挡路”,家属在后面追着哭得稀里哗啦,甚至有年迈的家属几近昏厥。   里头更是吵吵闹闹,每个医护人员都很忙,神色严肃地快步走动,争分夺秒地进行着工作。   卢骄心里更加不安了,他看着指示牌,找到了抢救室的位置。   他一走过去,就看到阮越坐在手术间外面的座位上,而之所以那么显眼,是因为……阮越还穿着校服没有换。   卢骄快步跑到他面前,刚想开口叫他,阮越已经听到脚步声抬头,仰着脖子和他对视上。   阮越的皮肤本来就白,于是显得湿润的眼角泛着红更加明显了。   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卢骄。卢骄突然感觉心脏好像被击中一样骤然一痛,他弯下腰蹲在阮越前面,伸手把他搂住。   好像他们之间什么语言都不需要,阮越沉默地靠在他怀里,有了可以依靠的存在,才慢慢地卸下力气。 第81章   阮越情绪平静下来才能开口说:“他们下飞机坐了车, 高速路上遇到追尾了。”   卢骄还抱着他,眼里流露出不忍。他简直不敢想象阮越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尤其是想到昨天对方还期待地和自己说父母要回来的事情。   他拍了拍阮越的肩膀, 安抚他:“不会有事的。”   “嗯……”阮越的声音带着鼻音,靠着他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 阮越才松手, 推了推他, 低声说:“你起来吧, 别蹲得腿酸。”   卢骄坐到他旁边, 但还是拉着阮越的手没放。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还亮着没有停,像警示灯一样刺目。   卢骄轻声问:“用不用喊我爸妈过来帮忙?”   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除了陪伴以外,他还能帮上阮越什么。   阮越摇头, “不用了。”他说着又扭头看卢骄, 尽管眼眶还能看到泛红的痕迹,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推了推卢骄,说:“你回去吧,我刚才……我刚才只是太慌了, 才给你打电话, 让你白跑一趟了。”   “别说傻话了, ”卢骄有些无奈,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回去?我今晚没别的事,陪着你就是了。”   阮越还想说什么, 这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凑过来开口:“小阮总, 我们那个项目——”   “哔——”   手术室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打断对方说一半的话, 所有人齐齐看过去。   手术室门打开,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问:“谁是家属?”   阮越立刻站起来走上前,急促地开口:“我是!医生,现在情况怎样了?”   卢骄也连忙跟过去,手微微扶着阮越。他扭过头去看其他围上来的人,他过来的时候眼里只有阮越,没有注意到手术室外其他人,这会儿才发现聚集了好几个人,只是都穿着正装,不像家属,更像公司的人。   “都还在抢救中。你是病患的什么人?”   “我是他们儿子。”   “你——你成年了吗?”医生瞄了一眼阮越身上的校服,问道。   阮越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他忍着不安,感觉到卢骄恰好握住他的手臂,望了对方一眼,才看向医生,保持镇定回答:“我成年了。”   医生示意旁边的护士,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说:“那你签一下手术同意书。”   卢骄感觉到阮越的手在颤抖,他另一只手连忙扶住阮越的肩膀,看阮越瞪大眼睛呆滞住,卢骄忍不住开口问:“是抢救有什么问题,才需要签署吗?”   医生回答:“不是的,手术总会有一定的风险,刚才急着抢救,现在需要补上。家属需要知情手术存在风险并接受,我们才能继续抢救。”   阮越立刻开口:“我这就签!”他接过文件的手都在颤抖,卢骄低头看,向来书写漂亮工整的人,签出抖得厉害的名字。   医生接过确认无误,看阮越的神色,似乎清楚他想说什么,只是开口说:“你放心,我们会对每一条生命负责的。”   医护人员重新回手术室,门口的灯还是继续刺目的亮着,一闪一闪与急促的呼吸几乎同频。   卢骄扶着阮越,低声说:“我们坐着吧。”   阮越点头,由着他的动作,拉着自己回到座椅上。   他们刚一坐下,同样站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   先前话说一半的中年人率先开口:“小阮总,我们那个项目真的很急,就等公章签名批下来了。”   另一个女人挤上前来:“我的事情才急,周末的活动场地还没批示,现在需要阮总确定。”   她话还没说完,又一个男人开口:“股东那边在等着情况,万一不测,阮总和夫人的股份会怎么处理,股东大会那边需要知情。”   那女人忍不住说:“什么不测?别乱说话!”   “那这也是以防万一,我只是负责传话,小阮总,您看……”   等候区已经足够吵闹,几个人的声音吱吱喳喳一同响起,嘈杂的效果更是格外明显,连旁边其他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都忍不住把头伸长过来,看看上演着什么豪门恩怨。   阮越皱着眉头,情绪有些不耐,他还没开口说话,卢骄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伸长手臂直接把几个人拦住,他们不仅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试图盖过其他人,而且争吵到情绪激动的时候,已经一个个要往阮越身上挤。   卢骄胳膊一挡,几个人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地退后,安静了下来。   卢骄扭头看向阮越,他什么都不懂,只能低声问阮越:“哪些是现在非处理不可的事情吗?”   阮越还没回答,那几个人立刻又想挤上来。“我的事十万火急!”“我这边的项目就等着批示了!”   “都安静点!”卢骄忍不住又瞪了一眼,他皱着眉表情显得格外凶,看着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少年,也愣是带了一股让人忽视不得的威压,被他一吼这几人才终于彻底闭嘴。   护士在旁边提醒:“不要在医院里打架啊,等候区都安静点,不要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阮越拉了拉卢骄的衣角,轻声说:“你坐下。”他面上已经不怎么能看到之前的情绪失控了,语气平静了许多,“一个一个来,陈总监,你们部门的项目拨款申请财务通过的文件留下,周一给你盖章。”   最先开腔的那个中年男人立刻着急起来:“怎么还要周一?”   阮越冷冷地问:“周末谁给你大额汇款?”他说着瞥了对方两手空空,又问:“你没拿文件要盖什么章?”   对方气势弱了几分,踌躇着回答:“财务那边说要总裁办的公章才能通过……”   阮越明显嗤笑一声:“那你让财务去找我爸的助理确认。”   男人眼神闪烁,明显谎言被拆穿编不下去,旁边的女人挤开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有毛病吧?拨款没批下来这都敢说谎,浪费老娘的时间。”她唾弃完对方,转过头又对阮越眉开眼笑,“越总,我们这边周末活动的场地需要确认,刘特助说他不能替阮总做决定,您看看您这边……?”   阮越朝着对方伸手:“什么活动,文件给我看一下。”   对方立刻把准备的文件递过去,还翻开解释了起来。“就是年初的项目……”   卢骄坐在旁边看着,阮越已经恢复冷静,有条不紊地一一处理。他还穿着校服,却全然不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公司的人和他说话,随着交流深入,语气都恭敬几分,也没人敢趁这个时机糊弄他了。   这样更成熟的阮越是在学校里罕见的一面,和阮越交流的人还有的担心机密泄露,把文件给阮越看的时候警惕地遮掩住卢骄的视线。   卢骄内心毫无波澜,毕竟他旁听着也什么都听不懂,根本不存在公司机密被他泄露的可能性……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卢骄忍不住佩服着阮越,也担心地注意着他,生怕阮越累到。   可直到最后一个人的事项处理完,阮越也没露出疲惫的表情。   刚才围在手术室门口的人不少,但是随着自己手头的问题解决,也都依次离开,周围逐渐空荡起来。   卢骄看着这些人逐渐离开,只剩下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对方从刚才都没有围上来过,但又一直看着他们这边。   卢骄刚想问阮越认不认识对方,青年注意到他的视线,就笑着主动说:“我是负责阮先生和阮太太遗嘱遗产事项的律师,我想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出面做什么。”   卢骄沉默了片刻,只能干笑着点头回应,心想着最好不需要出面。   这时候手术室那边突然传来声响,阮越正想站起来,医生已经走了过来,说:“两位病人还没彻底脱离危险期,手术还在进行,家属先办理下手续,手术结束后最好在ICU观察一段时间,家属需要先准备好预算。”医生说着,迟疑着问:“……没有其他年长的家属吗?”   阮越平静地回答:“我能负责,我去缴费。”   医生迟疑着看向衣冠楚楚的律师先生,不过对方只是微笑以对。   阮越站起身,低声和律师说:“林哥,麻烦你去看看司机那边的情况,手术费用我一并缴了,然后看看肇事者那边交涉得怎样了。”   律师点头应声:“好的。”   一系列事情都忙完,甚至警察来处理这起交通意外,阮越都在众人怀疑的注视中冷静地交涉完一切。   司机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中;而肇事者酗酒导致的连环追尾车祸,需要担负重大的刑事责任,现在已经拘留,阮越没心思去管,只能让专业的律师去处理。   此时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手术室那边才熄灯,宣布手术结束,但还要进入ICU观察,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ICU在医院另一栋大楼,医护人员出来通知完,就要进行专业的转移,走内部的通道,他们只能自己过去那边才能看到。   连律师都离开了,两人默默地走出急诊楼,才感觉到九月的深夜已经有几分秋寒。   卢骄本来有些犯困,被凉风一吹都清醒大半,扭头看向阮越。阮越穿着夏季校服,比他单薄,可他也没法把身上的连帽衫扒下来给阮越穿。   卢骄迟疑了片刻,向阮越伸手,问他:“你冷吗?要不要取个暖?”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阮越也看向他说:“这么晚了,你要不先回去?”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卢骄僵在半空的手迟疑地收了回去,声音不觉低落几分:“抱歉,我什么忙也没帮上你。”   “不、不是,”阮越脱口而出,顿了顿才接着说,“谢谢你特地过来陪我……真的!”   他的眼神很认真,不过卢骄只是轻声地点头应了一声,又说:“我和家里说了今晚可能不回去,你要是不嫌弃我什么都帮不上,就让我陪着你吧。”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自在地说,还补充,“……如果你不嫌我碍手碍脚。”   阮越急促了几分,忍不住反驳他:“才没有,我根本没有这么想!我是怕你觉得无聊……”   “我没有觉得无聊。”卢骄缩回去的手又重新伸过去,甚至没等阮越做出什么反应,就包住他的手,说:“太冷了,你手好凉,我们快过去吧。”   他发烫的手心直接包住阮越的手背,手指弯曲握紧,连手腕都贴着传递着灼热的体温。   阮越没挣脱,垂眸轻轻地应了一声,跟着卢骄加快了脚步往住院楼走去。   ICU只能隔着玻璃往里头看,刚转移过来的人周围还围住医护人员在处理各种机器和看各种指标。   躺在病床上的人远远地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戴着氧气罩。   阮越隔着玻璃也紧紧贴上去盯着看,卢骄悄悄扭头去看他,才发现他又红了眼眶。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像今晚这样贫瘠,只能干巴巴地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阮越小小地抽了抽鼻子,抿着嘴唇小声地应了一声。   医护人员处理完离开ICU,留下的话也是等候观察结果,等苏醒后检查各项指标没问题,就可以算是彻底脱离危险,剩下就是住院静养了。   重症病房外面有休息室,两人可以去那边等候守夜。   值夜班的护士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他俩,两人明显面孔青涩,周围又不见其他长辈。在医院里什么生离死别都见惯了,但小护士还是同情心作祟,凑过去小声说:“你们今晚守夜吗?给你们兄弟俩腾张折叠床吧。”   阮越没留神周围的情况,吓一跳回答:“我们不是兄弟。”   卢骄紧接着对小护士笑着说:“好,多谢。”   小护士笑眯着眼摆手,说:“你跟我过来拿吧,值班室多一张空的,你俩凑合一下。”   医院里的休息室只有座椅,守一夜肯定累得很,小护士也是看着今晚没有其他病人,才私下小声地开这个口。   卢骄已经感激不尽,连声和她道谢。   没多久他就扛着折叠床回来,小护士重新回值班的位置呆着,远远地看着他们这边发呆。   卢骄把折叠床打开,看向阮越,突然回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餐?”阮越连校服都没换,多半是放学没多久就知道车祸的事情,直接跑医院来了。   阮越呆了下,才摇头,然后开口:“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你那是饿到麻木了。”卢骄瞪了他一眼,说,“你在床上先躺着,我去问问。”   不等阮越反驳,他又跑去找那个护士妹子。   阮越无意识地咬着嘴唇,盯着他的背影看。   隔得远根本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他只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的慢,如果眼神有杀伤力,这个时长都够他把卢骄的后背看穿一个窟窿了。   好不容易两人说完话,卢骄也没回来,转身离开休息室不知道去哪。   阮越坐在座椅上放空着发呆。   今天的一切都太突然了,从接到警察的通知赶到医院,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鬼使神差拨通卢骄的电话,到后来处理一切事情,都显得是那样的不真实,他自己回想都好像说不清自己都做了什么。   甚至此时此刻入夜的休息室安静的只有他和那个护士,阮越一时间觉得室内的空调开得有些冷。他忍不住怀疑,卢骄来医院里陪他是不是其实只是自己的幻想?   “发什么呆呢?”   卢骄的声音猛地从旁边冒了出来,阮越抬头看去,对方把手里的一次性杯递到他面前。   “嗯?”   阮越迷迷糊糊。   卢骄哭笑不得,说:“我问了护士姐姐,他们值班要点宵夜,我拜托她多点两份馄饨,估计半小时内就能到。你先喝点热水,暖一下胃。”   阮越这才回神,接了过去。   一次性纸杯传递着热意,顺着指尖好像酥酥麻麻地暖到心尖去。卢骄挨着他坐下,座椅没有间隙,手臂也就无意地贴到,传递着更明显的体温,昭示着一切都不是幻觉。   阮越捧着杯子凑近去喝,小声地回答:“谢谢。”   卢骄的声音好像带着足够让人安心的力量,温声传过来:“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啦,不需要再和我道谢了。”   阮越垂眸盯着晃动的水面,感觉眼眶好像被水汽蒸得有些发热。   他小口地喝着还有些烫的水,心想着卢骄可能永远不会懂,他的陪伴对他而言,有多大的意义。   在抢救室外,所有人都是冲着利益在等候。   有的人盯着他父母的股份和遗产,有的人盯着他年少好欺负想趁着混乱蒙骗,也有的人只是单纯出于工作需要等待。   没有人知道,在看到卢骄到来的那一瞬间,他心头那股难言的酸涩和脑里中冒出什么想法。   他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些感情并不一定要说出口,也并一定要奢望获得回应。   卢骄对他的感情与他的不一样,可是卢骄真心待他是朋友,发自内心地关心他、在意他。   ——他好像不知不觉已经得到了自己不敢奢求的东西,这已经足够了。   于是阮越也没有发现,在他低头静静喝水的时候,卢骄望着他的眼神里,蕴含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沉爱意。   小护士坐在值班的位子上摁着手机,看到外卖来了正想喊一下那对兄弟俩,抬头望过去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人家真不是兄弟,是她误会了。 第82章   吃过馄饨后, 护士妹子还拿了条空调毯给他们,说:“晚上可能比较冷,你们凑合一下吧。”   谢过对方之后, 才迎来比较尴尬的问题,折叠床宽度满打满算不到一米, 要睡下两个大男生……除非两人抱在一块, 否则显然不太实际。   抱一起睡这种想法显然也很不实际, 谁也没敢把这个想法直接说出来。   卢骄说:“你睡床上吧, 你今晚比较累。”   阮越却不同意:“你特地留下, 没道理让你受罪,你睡吧。”   两人僵持不下,而护士妹子那边已经因为入夜把多数灯熄灭,休息室里只剩下她那边一盏夜灯。   小护士还扬声说:“我每隔半小时会巡逻一遍, ICU那边也有警报器, 不用担心,你们休息下吧。”   她并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以为他们只是守夜担心不休息。   两人在漆黑的环境里大眼瞪小眼,还是卢骄先服软开口建议:“要不……我们试试能不能一起睡?”   让他自己睡折叠床卢骄肯定不同意, 可他也不能硬拉着把阮越拽上去, 想了半天, 好像真的只有这个方案了。   休息室黑漆漆的, 都看不清对方什么神色,阮越紧张地掐着手心, 小声回答:“那、那试试看。”   其实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只不过那次卢骄卧室的床很宽敞, 睡一整晚也没碰到对方过。   阮越不知道卢骄提议的时候在想什么,但肯定不像他一样别有心思, 他竭力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庆幸着熄了灯卢骄看不到自己。   而身处于黑暗之后,他自然看卢骄也只能看到不那么明确的轮廓身影,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   冷不丁 地被拉住手腕,阮越差点要叫出声,就感觉到卢骄的另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他一把,说:“你睡靠座位这一侧,我睡外面。”   阮越僵硬着被他推着坐到折叠床上,神色呆愣放空——好像做足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心跳快得厉害。   静谧黑暗的环境里一切声响都在放大,卢骄松开他的手,绕到另一侧,把空调毯打开,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明没有被触碰到,但阮越感觉有什么酥麻战栗的感觉沿着背脊好像在蔓延。   直到察觉到身后有亮光,他转过头,看到卢骄用手机开了手电筒照明,在辨认空调毯的摆放。   两个人凑合着睡,就只能把毯子横着摊开才够用。   卢骄扭头看他,轻咳一声:“……睡吧。”   狭窄的折叠床两人各坐在一侧,像是第一次面对这场场景而双方皆是窘迫,明明各自的神色都不自在得可疑,却偏偏都不好意思去看彼此,也没发现对方有异常。   卢骄关掉手电筒,脱了鞋子挪上床,等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折叠床另一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他忍不住小声说:“我们不会把这床睡塌了吧?”   阮越无言以对,只能逐字逐句地纠正:“那也不叫‘睡、塌、了’。”   卢骄笑了一声,好像气氛没那么奇怪了,才能和阮越说:“睡吧。”   阮越动作再缓慢拖延,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   他坐上折叠床,捏着空调毯的一角,犹豫不决:“那我躺下?”   “嗯。”卢骄应声。   听他的声音没察觉到异样,而且刚才还有心思开玩笑,阮越心里忍不住想,大概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地在自寻烦恼吧。   他心一横,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直接躺了上去。   仰头看着天花板也是漆黑一片,耳边的声响好像因此也被放大了好几分。卢骄也跟着躺了上来,盖着同一条空调毯,阮越立马察觉到这张床有多狭窄,穿着短袖裸露出来的手臂立刻贴到对方的。   他感觉耳边好像只剩下自己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那种说不清的战栗又在脊背传递,另一边的手攥着折叠床的边缘,想强装镇定着往外挪一点——   “别动。”   卢骄按着他的胳膊开口,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侧对着他躺着。   两人近在咫尺。   卢骄摸索着把毯子盖上,又衡量着往阮越身上多盖一点,放轻了声音说:“就这样睡,你不舒服的话往我这边睡过来点。”   距离太近了,放轻说话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阮越甚至感觉好像随着卢骄说话,呼吸已经落在他耳边了一样。   再过去就要抱一起睡了!   他心里默默地想着,小声地回答:“没事,就这样吧。你会不会太窄了?”   “不会。”卢骄的声音好像还带着几分笑意,“我这样刚刚好。”   “嗯……”阮越轻轻说,“那晚安。”   两人头相抵着,手臂相贴,卢骄侧躺屈腿膝盖正杵在他大腿外侧,盖着同一条被子近在咫尺地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阮越捏住空调毯的一角,慢慢闭上眼睛。   耳边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实在太近了,黑暗好像把一切感知都放大,听到卢骄同样回了一声“晚安”,好像能感觉到伴随说话倾吐的热气落在自己脸颊上。   阮越眼睛紧闭,僵硬而不自然,睫毛还在扑棱着颤动。   好在漆黑之中,无人知晓。   两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折叠床实在太小了,怎么睡都不舒服,心里又怀揣着想法。   卢骄迷迷糊糊入睡前,感觉已经听到了阮越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心想着这一晚上阮越一定很累,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紧接着就陷入睡梦之中。   感觉不出来时间过了多久,卢骄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休息室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眼睛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半眯着清醒,伸手揉了下。   等他完全把眼睛睁开,整个人直接僵硬住清醒过来,盯着阮越近在咫尺的脸,才好像一瞬间猛地回想起来。   阮越侧躺着把手枕在脸颊下面,闭着眼睛还没醒过来。他睡觉的时候好像是无意识的行为,但是总是能看到他的嘴唇似乎微微嘟起,像索吻一样,又因为这样脸颊有些鼓起来,显得可爱了不少。   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在日光下这样的距离能将对方的睫毛数得一清二楚,卢骄一下子觉得自己动弹不得,挪远一点不是,挪近一点……   挪近一点就亲上了更不对劲啊!   视线再往下一移,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的姿势不舒服,阮越换成侧卧的姿势,朝着他这边,空调毯压在手臂下夹着,他还用这只手握着毯子边沿,屈成拳头的姿势。   卢骄揉完眼睛的手放下,却又猛地悬空僵硬住——他刚睡醒的时候,这只手好像是……搂着阮越的?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甚至还放缓呼吸,慢慢地把手垂下。   果然,就着阮越朝向他的睡姿,自己苏醒过来之前,手臂是搭在阮越的腰上,搂着他的。   卢骄感觉自己大脑像充血了一样,他一面想着要是把阮越惊醒,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还是把自己的手缓缓的放在阮越的腰上,隔着空调毯贴着,恢复睡醒前的姿势。   阮越没被惊醒,他肤白,显得眼睛下的乌青有些明显,昨晚真的累坏了。   卢骄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慢慢地松了口气,没有吭声没有惊醒对方,明明折叠床睡一晚浑身肌肉都酸痛,可是趁着眼下阮越还没醒过来的片刻,他却还想就这样再多呆一会儿。   为什么呢?   答案好像再明显不过了。   陷入沉睡的面容显得恬静,没有其他人常见的距离感,对他会露出生动的小表情,也会这样没有防备地睡在自己身边。   卢骄心里好像冒出很多念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只是这样挨近了凝望着阮越,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思索,如同世间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曾有无数次想要亲近对方的冲动,亲近了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看着对方就觉得满足。   会心疼他,会怜惜他,靠近了会紧张,不靠近却不安,心跳又快又乱,手心不受控制地发热。   卢骄自己都不知道特殊的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不知不觉间,阮越就已经成为他如此在意的人。   而在这一刻看着他安静的沉睡,想到昨天晚上对方红着眼眶紧抿着唇抱住自己的模样,脑海里有无数张阮越的脸在变动,他的每一个神态好像都在拉扯着自己的心为之悸动。   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心情是因为喜欢,好像才放任着情绪酝酿着,直到近在咫尺地凝望着对方,一瞬间才恍然。   如果放在几个月以前,卢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怎么可能。   可是“我喜欢他”的念头,在盯着对方的睡颜突兀地冒出来,伴随着“他睡相好可爱”或者是“他昨晚一定很累”之具体的思绪在一刹那间涌上心头,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地合乎常理。   卢骄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动得厉害,他猛地察觉到自己从未意识到的事情,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来。   他想叫阮越,但是迟疑了片刻还是放弃这个念头,感觉时机不对。   而偷偷放在对方腰上的手却还没松开,卢骄忍不住想,在阮越醒来之前,让他再多贴近一点吧。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卢骄才扭过头去看。   守夜的护士正好和他对视上,小声地说:“病人已经苏醒啦。”   窗外阳光正好洒了进来,落满一地的金光。 第83章   阮越的父母在清晨先后苏醒过来, 但还需要继续留在ICU观察情况,作为家属也不允许进入里面,依旧只能隔着玻璃看到里面医护人员忙碌的情况。   他们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 医生还没有出来,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阵叫声:“小越!”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 阮越已经率先叫了对方:“刘哥。”只是他的表情不是很好, 神色紧绷着, 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小跑过来的年轻人还穿着西装, 只是衬衫有明显的褶皱, 头发也没有任何打理的痕迹。   他喘着气停下来,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焦虑。“阮总和、和许总怎么样了?”   阮越指了指玻璃窗内,医护人员正在忙碌地干活,父亲已经苏醒了, 但是隔着玻璃只能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却还无法起身。   他还没说话,对方就懊恼着说:“早知道……早知道会发生意外,阮总和许总要提前回来的时候,我就拦住他们了!”   阮越侧头看他, 眼里有几分诧异的波动, “你是说……他们提前回国?”   “是啊!本来我们订的机票就是昨天起飞, 我这会刚从机场赶过来的。”   阮越表情紧绷着,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提前回来吗?”   对方犹豫了一番,看了阮越一眼, 却没有开口。阮越沉着脸问:“是公司什么事情, 我爸不让你说?”   他这么问, 这个年轻人才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是的, 阮总他们提前回来,好像就是……想早点回来见你。而且昨天是和代理商有一场庆功宴的,他们提前离开错过了,而我们其他人才会留下,没有也提前回国。”   他话音一落,走廊里似乎空气都凝滞了,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阮越没开口说话,他打了个踉跄,被卢骄一把拉住手臂扶住,这才重新站稳。   打破沉寂的是离开重症病房的医生,对方还穿着防护服没有脱掉,声音闷在口罩里:“你们是家属吗?”   应声之后,医生走了过来,开始讲病人的情况。   简单来说,虽然遭遇了车祸,但是因为抢救及时,阮越父母的情况属于比较幸运的。虽然还需要在ICU看护一段时间再转移到普通病房,但是目前已经确认脱离危险期,并且留有后遗症的可能性不大。   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等候一晚上的人才觉得内心悬挂的石头终于得以安稳落地。   接着是住院相关的事宜需要安排,刚过来的年轻人立刻开口说:“我来我来,都交给我吧。”   刚打断的交流让阮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他转过头问:“刘哥,你坐了一晚上的飞机,还是先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在飞机上也是休息,倒是你,应该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吧?还是现在回家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他看起来雷厉风行了许多,和医生确认完需要去办理的手续,才转头和阮越说:“小越,刘哥帮你打辆车回家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阮越直直地盯着他,最后才收回视线,摇头回答:“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我回家休息一会儿,爸妈有什么事情你随时联系我。”   年轻人咧嘴一笑,应声:“放心好了!”   离开的时候,对方的视线落到一直沉默不语站在旁边的卢骄身上过,却没有开口询问一句。   因为司机同样在昨晚的事故中受伤,虽然情况轻微一些,只是伤了腿骨折,但也同样需要在医院里休整。   阮越和卢骄离开医院,只能自行打车回去。   下楼的时候阮越才和卢骄说:“刘哥是我爸妈的特助,公司里的人心思各异。他昨天没有出现,我还以为他也有什么问题……”他停顿了下,好像松了口气一样地说,“有他在,我就轻松很多了。”   卢骄扭头望着阮越,不知道是因为交流的对象是他,还是因为谈及到可以信任的对象,阮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几分。他捏着眉心呼吸放松,似乎还能看到昨夜的疲惫没有消散的痕迹。   后者的猜测有一旦冒出来,就让卢骄心里随之生出怪异的酸涩感。   ——好像有什么是他不能带给阮越,而另一个人能给予他的,这个念头伴随的情绪让他很不舒服。   卢骄下意识地抬手想搂住阮越,手心搭在阮越的肩膀上时,脑海里好像猛地劈过一道闪电,手掌僵硬地愣住。   他生硬地转变自己的动作,本想揽住对方变成轻轻拍了阮越的肩膀,这样表达他关怀与支持的方式,不突兀,也不会让阮越有任何起疑。   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下一刻冒出来的念头就是——   阮越对他,又抱着什么样的情感呢?   情窦初开的少年总是不可自抑地对恋慕的人产生两情相悦的幻想,然而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就会知道这种可能有多微乎其微。   他还心虚地盯着阮越看,不过阮越确实没有察觉到卢骄微妙的心思——毕竟这样的肢体接触,和过往卢骄无意识间做的相比,规规矩矩得毫不可疑,而阮越对此早就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不让自己露怯。   他脸上看不见任何波动,只是平静地扭头看卢骄。也许是卢骄脸上莫名委屈的表情实在太明显,阮越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脑回路,又补充道:“你也给我很大的帮助,谢谢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他信任刘特助,那是因为对方是父母的亲信。   和卢骄不一样的。   卢骄僵硬几秒钟,手按在阮越的肩膀上,有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无所适从。   好消息:阮越说自己对他很重要,是最重要的——   坏消息:   ——是朋友。   但他很快调整表情,笑着回答:“你也是,我最重要的。”   他省略了宾语,可这种小心思平时是不可能出现在卢骄身上的,所以阮越根本就没发现什么,神情自然的点头回应了。   卢骄感觉自己内心好像有个小人在泪奔,内心的悲伤只能竭力隐忍着不能在表面泄露出来。   果然,两情相悦是少年自我麻痹的假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嘛!   彼此根本没发现对方在想什么,就这么气氛奇怪地打了一辆车,然后默默地上车。   从市一院离开,到阮越家近一些,所以先送阮越回家,卢骄再回去。   车程有一段的距离,车里只有车载外放的交通广播,卢骄轻声和阮越说:“你可以眯一会儿。”   他们挨着坐在后座上,距离只有咫尺,卢骄微微侧头看过去,阮越的手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像小学生一样乖巧。   他忍不住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还有蠢蠢欲动想去碰对方的念头——毕竟他们挨得那么近,他稍微抬一下手臂,就能直接贴到阮越了。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脑海里的想法绕了一圈好像花了大半个世纪那么久,卢骄咽了咽口水,终于压制住这种过界的冲动,强忍着用听起来很镇定的语气补充:“你要是不舒服,靠在我肩膀上也可以。”   阮越没应声。   卢骄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看,紧挨自己坐着的少年微微仰着脑袋靠在座椅上,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卢骄沉默了片刻,一点一点地挪着自己的身躯,坐正挺直了腰板,然后再一边偷瞄着阮越一边调整坐姿,找到合适的位置后,才僵硬地保持一点都不舒服的姿势毫不动弹。   出租司机对后座的一切一无所知,正好等到红绿灯切换,踩着油门打方向盘一转向,等抬头去看内后视镜,正好看到坐在后座的两个少年,一个歪着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陷入熟睡,另一个少年坐得笔直,扭头垂眸温柔地看向对方。   师傅想调侃两句,但是看其中一个人睡得香,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做贼心虚的卢骄确认阮越没有被自己的动作惊醒,也想好了对方醒来要怎么解释,才能放松下来全神贯注地盯着阮越看。   在意识到自己心思的那一刻,最大的冲动是他想要告诉阮越。   不过此时此刻,卢骄已经冷静了下来。   阮越把他当朋友,现在他的父母还在医院,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阮越已经很疲惫了,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给他造成更多的困扰。   而且……说出来会有什么结果呢?   他潜意识里不想去想最糟糕的可能,但是脑海里都是过往曾经听闻过学校里有人给阮越表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阮越当他是朋友,如果冲动说出自己对他的感情,一定会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卢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他并不想和阮越当这样的朋友,但是只有维持这样的关系,阮越才会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毫无防备的模样来。   于是盯着阮越看,卢骄又觉得心头什么念头都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喜悦。   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已经足够了。   除了车载广播一直在提醒城市哪条主干道塞车,车厢里持续的安静,一直到司机停下来,提醒:“到了。”   不知道是急刹车还是因为听到声响,阮越猛地惊醒过来,头一晃坐直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猛地扭头去看卢骄,无措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会睡着睡着把头靠在卢骄肩膀上,不会让卢骄发现什么不对劲吧! 第84章   卢骄想好的借口——比如和阮越说, 他靠着自己睡着是因为司机急转弯,怕他被晃醒才让他靠着睡。但是借口显然没有机会用上,因为阮越才刚一惊醒, 两人一句话都来不及交流,司机就开口问:“从这个门进去吗?”   车子暂停在别墅区的大门口, 阮越揉了揉眼睛清醒, 坐直了开口:“对, 大门进去左拐。”   车子重新启动, 按着阮越指引开进小区, 一路七弯八拐,直到终于停在一栋独立别墅门口。   隔着车窗能看到小洋房前面有一圈围起来的小花园,此时的时节还一片绿茵,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一架秋千, 看起来很是温馨。   阮越开了一侧车门, 卢骄和司机说一声等他一下,也跟着从另一边开车门跑下车。   阮越本想下车回头和卢骄道别,听到另一侧传来的声响,愣了片刻后过头去、两人隔着车在对望, 好像双方都维持着镇定的表情, 却又好像禁不住从眼里流露出笑意来。   卢骄挠了挠头, 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和阮越说, 追下来又意识到好像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他迟疑片刻才开口:“你快进去吧,好好睡一觉。”   昨晚的折叠床连翻身都艰难, 醒来自己都感觉浑身酸痛, 想必阮越睡一晚上也不安稳。   阮越抿了抿嘴唇, 应声:“嗯,你也是, 回家休息一下吧……多谢你。”   卢骄有些郁闷,之前或许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是出于何种缘故,但如今已经明了心境,自然不言而喻。   他忍不住嘀咕一声:“我说了,你不用和我说道谢的话,不用这么客气。”   阮越有些无措,顿了顿才小声说:“不是和你客气,是发自内心的。”   卢骄失笑。一方面心想着如果他们不只是朋友,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阮越就不用和他说谢谢;可是另一方面,阮越认真解释的模样又很可爱。   他真的完蛋了,怎么会觉得阮越睡觉的时候很可爱,说话的时候很可爱,什么时候都是可爱的?   还没明察心意之前这样的想法也时不时冒出来,可如今更加明显且频繁。   ——可爱到他想凑近去触碰对方,这冲动刺激得他手心发痒。   卢骄捏住手心,遏制住这样的冲动。   司机正好摇下车窗一条缝,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靓仔,你还走不走呀?”   两人这才齐齐回过神来,卢骄连忙开口回答:“马上就好!”   司机脾气还挺好,只说了一声:“那你快点哦!”车窗又摇回去了。   阮越轻咳一声,说:“我回去了,周一再见。”   卢骄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现在是星期六早上,那等下周一,岂不是要在等四十八小时?   他语气不由自主地低落了几分,回答阮越:“好吧……周一见。”   阮越:“?”   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听到卢骄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然而阮越还没来得及细思,又听到卢骄开口:“诶?”   他语气里只剩下明显的疑惑了。   卢骄朝着别墅另一边的路看过去,眼里有些惊讶,阮越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卢骄正好不确定地开口:“那个拉着行李箱的——苏荷那个小学弟,你认识吗?”   路口的人形影单只,拉着行李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看到他们。   一看到戚临遥,卢骄心里就猛地提起来,然而他担心的“正牌攻相遇总有修罗场”的雷达好像失效了一样,戚临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也自然没有碰面上。   卢骄一面紧张着,一面突然想到,阮越和苏荷的其他追求者,好像其实根本没有过什么冲突,甚至可能……压根没正式见过面?   如果非要说有过什么修罗场,那撑死也就是把他和阮越闹得不太愉快的事情算上。   卢骄没来得及深思,想到这立刻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想法都丢掉。   不过阮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做出了回答:“认识,戚临遥,他家就在隔壁几栋,家里有生意上的往来,但我们不熟。”   阮越指了个方向,不过和戚临遥远去并不是同一边。   “奇怪?他不是和苏荷是邻居吗?”卢骄有些疑惑。   但话一说出口,他就立刻想了起来——他曾经从评论区里得知过,戚临遥出身优渥,但是其实真实身份是被抱养顶替的“假少爷”,他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搬离到普通的居民楼,和苏荷成为邻居。   如果他原本的家在这片小区也算是合理,毕竟这里是本市最昂贵的地盘,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阮越听着卢骄的话也困惑了起来:“不是啊,他一直住在这里——也不一定,他家里最近出事了。”   卢骄扭头去看阮越:“你也听说了?”   阮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顿了片刻才说:“是啊,业主群天天在八卦,生怕人家当事人看不到一样。”   卢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给我看看!”   阮越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夫妻俩每天吵架太大声,隔壁栋的邻居站阳台就能听到吵架内容,然后就经常转播到群里去。”   卢骄笑喷了:“这么刺激!”   阮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却还是给卢骄进行了一番实时转播:“他们刚才又吵架了,戚临遥他爸执意要把私生子接回家,然后他妈一气之下把戚临遥赶出去——难怪他拉着行李箱。”   卢骄瞪大了眼:“什么私生子?我只知道戚临遥不是亲生的。”   阮越回答:“据说在发现自己儿子并非亲生后,他爸就把一个私生子找了回来培养,后来这事被他妈发现,两个人就整天为这个事情吵架。”   卢骄听得张大了嘴巴,最后不由自主地感慨:“你们有钱人家的关系……好复杂。”   阮越反驳:“他们家只是个例,要不也不至于整个业主群都在吃瓜。”   卢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抬头看阮越,“你说这个私生子……会不会是苏荷?”   阮越愣了下,对卢骄跳跃性的猜测摸不着头脑:“不可能吧?苏荷的父母不是健在吗?”   “也是哦……”卢骄想了下也是。   他只是按着小说里总是会出现的巧合进行了猜测,总觉得一定会存在着什么“无巧不成书”。   然而想了下好像确实不太可能,卢骄心里隐约冒出了什么捕捉不到的念头。   下一秒,司机又摇下了车窗,此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差了几分:“靓仔,拍拖也不用赶这点时间吧,我还有下一个单呢!”   两人一惊,才齐齐回头,同时露出尴尬的表情来。   卢骄轻咳一声,督促阮越:“不聊了,你快进去吧。”   司机脑袋都探出来没有缩回去,阮越欲言又止,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回家。   卢骄这才麻溜地上车,连声和司机道歉:“师傅,实在不好意思!”   司机发动汽车,摇头晃脑地说:“你们小年轻人哎,谈情说爱也不用这么急于一时嘛!”   卢骄扭过头隔着车窗去看,阮越还站在门口,似乎在目送着车远去,直到车辆准备拐弯,卢骄才隐约看到他的身影消失。   他收回视线,才听清司机说的话,干笑一声回答:“师傅,我们不是……”   司机点头回答:“恩恩,我知道嘛,你们还是学生,不能早恋。”   阮越还穿着校服,显而易见。   卢骄干巴巴笑了一声还没接话,司机又接着说:“所以你们趁着周末出来拍拖是吧?”   “……”   卢骄都不知道司机师傅到底是怎么误会的,只能无语地说:“大哥,谁周末一大清早约会啊?”   司机很理所当然地回答:“为了不让家长发现嘛,我明白的!”   卢骄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默默地回答:“嗯,您说得对。”   司机换了个广播台,播放了轻快的歌曲。他一边乱哼着,一边搭话:“我一看就知道,毕竟我也是年轻过的嘛!”   卢骄笑着没反驳。虽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但是被误会他和阮越的关系,卢骄发现自己居然觉得……很开心。   尽管是假的,但心里的窃喜,却是真的。   ……   回到家里卢骄也觉得有些犯困了,正巧碰到母亲买菜回家,两人在楼道口直接碰上。   母亲瞪了他一眼,说:“昨晚又跑去谁家,玩了一通宵?”   这种事情卢骄前科累累,母亲也只会在他隔天回来的时候没好气地说上两句。   卢骄回答:“我去找小越了。”   母亲诧异:“你别带坏人家小越啊!”   两人边说话已经边走到家门口,卢骄拿了钥匙开门,埋着头回答:“才没有。小越爸妈出车祸了,我去医院陪他。”   母亲手里拎着的菜掉到地上,卢骄开了门扭过头去,伸手去接起来,就听到母亲紧张地问:“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卢骄推开门让母亲先进屋,随后把门关上,回答道:“已经脱离危险期,但还在ICU观察。”   母亲松了口气,只是眼里免不了有些担忧,“小越一个人照顾得过来吗?”   阮越父母好像两边都没有亲戚在本地一样,昨晚出了车祸,也没见家里人过来探望。   卢骄看了母亲一眼,说:“他爸妈的助理帮忙照看,我刚刚才送他回家,让他先休息一下。”   “这样啊……”母亲思索了一番,“现在还在ICU,也不太方便去探望。骄骄,晚点妈妈炖点鸡汤,你带过去吧。”   卢骄正扒拉母亲买的菜,还正巧发现老妈今天买了一整只老母鸡。   他扭头说:“妈,人家在ICU,怎么喝你炖的鸡汤?”   母亲拍了他一把,“是给小越带的,他要照顾父母一定很累,给他补补。”   卢骄反应了过来,那他就可以借机去找阮越,不用等到周一了?   于是立刻喜笑颜开地回答:“好啊,谢谢妈妈!”   母亲莫名其妙:“谢什么?我炖给小越,你别想偷吃啊!” 第85章   高三放学的时间比高一高二要晚上一些, 自习课结束的时候,天边的晚霞余晖都已经被夜色吞没,校园里都是迫不及待离开的高三学生, 熙熙攘攘拥挤着从教学楼的楼梯往下跑。   卢骄独自一人顺着人潮往下走,猝不及防感觉衣领被拽住, 下一秒霍扬的胳膊就搭上来, 从后面往前直接贴上前, 挨得紧紧。   “你怎么最近都一个人走, 班长呢?”   “滚开点, 别把一身汗蹭我书包上。”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霍扬才松手,没凑得那么近,撇了撇嘴吐槽:“你怎么回事,被阮越的洁癖传染了?”   卢骄翻了个白眼:“正常人都受不了你大热天贴过来好吧?”   楼梯道都是往下走的同学, 霍扬硬是在卢骄旁边挤到一个位置, 快速跨下两级台阶和他并排走,胳膊架到卢骄的肩头,锲而不舍地问:“班长呢?”   卢骄瞥了他的动作一眼,忍了忍才没把他的手臂扫掉。   “他没上自习, 先回家了。”   霍扬瞪大了眼睛, 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他怎么能翘自习课?”   阮越显然不是会在班里讨论自己家里事情的人, 卢骄也不会以此作为谈资去和其他人八卦, 所以班里同学并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这段时间阮越在学校、家和医院三点一线地跑,自习课都请假掉, 有时候还会在医院里过夜。   因为这样, 他们俩这些日子也没有一起上下学了。   卢骄没有和霍扬说太详细, 只含糊地说:“他最近有事,都请假了。”   霍扬以为卢骄也不知道详情, 嘀咕了一声:“原来如此。”他也没有多想,立刻转了一个话题,问卢骄:“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卢骄呆了下,瞪大眼睛扭头去看霍扬,声音都有些磕巴:“你和我?”   霍扬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最近不是有个很火的战斗片嘛,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去。”他连着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经常一起厮混的那拨人。   数完之后,霍扬还说:“你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了。”   卢骄也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和这帮狐朋狗友下课一起鬼混的活动已经从他的日程中消失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今晚有事。”   霍扬也不意外,拉长强调阴阳怪气地接话:“要学习是吧?高三三班进步之星。”   卢骄用手肘捅了他腰侧,没好气地说:“马上又要月考了。”   霍扬立刻嚎叫起来:“师父别念了!”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气恼,卢骄牵单车回家,他俩嬉笑着分道扬镳,霍扬和其他人直接离开校园了。   然而霍扬猜错了,卢骄今晚确实有事,只不过不只是学习而已。   自从阮越的父母住院之后,尽管阮越有他父母的助理和其他人在照看,也需要花费不少心思,不管他是有多精力充沛,也都难免会有觉得疲惫的时候。   因为这样,卢骄隔三岔五就会拎着母亲炖的汤去医院或者去阮越家找他,去医院的时候会多捎上他父母的量,而今晚卢骄就是被母亲叮嘱,要带煲的汤去医院探望。   在ICU观察一段时间后,阮越的父母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了,只是还需要在医院里静养一段时间。   苏醒过来后,卢骄也见到了这对在自己初印象中不是很好、感觉不太负责任的父母。   然而看起来,阮越的父母都是和蔼亲切的普通人,甚至听到卢骄的名字时,阮越的母亲还很惊喜地说他是阮越难得的好友,对他态度很热情。   ……反倒是卢骄知晓自己的心意,还因此心虚了好几分。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阮越的父母生意上的事情很忙碌,尽管呆在医院休养,但病房里处理事务汇报工作的员工几乎络绎不绝,病房简直成了他父母第二个办公室一样。   因为这样,去医院探望时,最终总变成他和阮越两人在病房外散步聊天。   想到今晚的计划,卢骄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简直迫不及待想回家快点吃完晚餐,才能去找阮越。   卢骄牵着单车往校门口走去,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挂着傻笑,一直到被人拦下来,才猛地拉回现实中来。   他差点撞上伸手拦住自己的人,刹住脚步扭头一看,差点要认不出对方来。   “聂离?”   头一回见到对方时,霍扬还用“紫毛”来代称对方,卢骄此时不由怀疑,当时一起打篮球那帮人,可能压根认不出此时的聂离来。   他的头发染回黑色后,还用发蜡梳理固定起来,甚至此时穿着正式的衬衫,简直脱胎换骨。   卢骄忍不住从上到下看他一遍,然后恍然大悟:“你上班了?”   聂离点头,叹了口气。   难怪穿得如此衣冠整齐,已经看不到染着标新立异的发色放荡不羁的街溜子职高生模样了。   卢骄猜测:“卖保险?”   他见过上门推销保险的,就是穿得特别正规。   聂离喷了:“不是!”但他又接着说,“比卖保险还惨。”   卢骄用他贫瘠的高中生阅历思考,还有什么工作比卖保险更惨,聂离就一把拉住他,说:“不聊这些了,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我进不去你们学校。”   卢骄放弃胡思乱想,看了聂离一眼。   他怎么感觉,每次遇到聂离都是看他在一中校门口蹲点等人?如果这是一个大型网游,那聂离一定是一个只能在他们学校门口刷新的NPC了。   他脱口而出:“找苏荷?他应该走了。”   虽然离开教室的时候没仔细看,但是当时班里的人都走了大半,卢骄没印象有看到苏荷的身影。   卢骄和苏荷的交集越来越少,除了因为是同班同学,有时候擦肩而过的时候会听到一点评论区的声音,两人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交流。   而从评论区里来来回回听到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修罗场。第一次见识到还有围观的兴趣,第N次之后卢骄直接不再留意了,反正评论区里透露和阮越相关的都是在质问阮越到底是不是正牌攻,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相关的剧情。   一想到这里,卢骄就感觉心里好像塞了一根刺一样不舒服,他遏制自己不再多想,而聂离也的确点头,表情有些失望:“苏荷走了啊,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了半小时了。”   卢骄诧异地看他,正想告诉聂离高三没那么早下课,聂离又接着问:“你们学校有第二个门吗?”   卢骄摇头,回答他:“上下学只会开放大门。”   聂离叹了口气,说:“那我再等等吧,说不定他们还没出来。”   再等下去估计又是评论区日常喜闻乐见的修罗场,毕竟至少卢骄知道,苏荷平时应该是和戚临遥一起上下学的。   一想到戚临遥,卢骄就想到前几周在别墅区听阮越说到的八卦。   他总觉得当中一定存在着什么巧合,但自己又抓不到什么源头。   卢骄看向聂离,问他:“你知道戚临遥家里出事吗?”   有句话叫,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这两人最为修罗场常驻选手,想必聂离对情敌的了解一定不浅吧?   卢骄这么想着,然而聂离说:“我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他家里怎么了?”   聂离居然一无所知?   卢骄犹豫了几秒钟,想起阮越说整个业主群都在吃瓜的事情,然后直接把戚家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戚临遥的身世和他爸有个私生子的事情。   卢骄也不知道一般情敌听到这样的信息,是幸灾乐祸还是会发出感慨。   但是聂离什么表现都没有,他几乎整个人呆滞住,震惊地瞪大眼睛一动不动,这就是他唯一的反应。   卢骄捅了他一下:“咋了?”   聂离看着他,神色复杂,踌躇了片刻才开口:“……我好像就是这个私生子。”   卢骄:???   原来“无巧不成书”的巧合是在这里啊?!   聂离很犹豫地补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不死最近一直想让我改姓认祖归宗,因为他姓戚,我改了就和‘妻离子散’的‘妻离’同音,我嫌难听不想改。他和我妈没有婚姻关系,我还没出生他就抛弃我妈了,几个月前才突然回来找我,说他只有我这个儿子了。”   他又接着追问:“遥遥他爸叫什么?”   卢骄呆滞地摇头:“我不知道……但这个姓还挺少见的,你之前就没怀疑过?”   聂离果断地摇头:“没有啊,我们老家隔壁村都姓戚,老不死就是隔壁村的。”   卢骄低头和阮越发微信。   阮越虽然对他专门发消息问八卦这件事很莫名其妙,但这段时间他们的聊天窗口里已经充满了卢骄发的各种没营养的段子笑话八卦信息,阮越也没生疑,通过业主群很快找到戚临遥父亲的名字,发给他。   卢骄把手机屏幕给聂离看,聂离看清那个名字,咬牙切齿:“就是他。”   卢骄情绪复杂,没想到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但是又觉得发生巧合好像才是正常的——既然戚家的私生子不会是苏荷,那就多半是某个正牌攻,也算合理?   哦对!那聂离是正牌攻也符合之前发现的规律了,表面看他家庭条件不太好,其实并非如此。   只是这样一来,戚临遥和聂离两人之间,除了身为情敌,又多了一层矛盾,两人关系肯定是更上一层的水火不容了。   卢骄心里这样想着,就听到聂离叹了口气,低落沮丧地说:“难怪遥遥最近都不理我,他一定是知道这个人是我。”   他语气里的难过相当明显,那个肉麻的称谓也终于引起了卢骄的注意。   卢骄瞪大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叫他什么??” 第86章   卢骄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才会听到这么令他怀疑人生的称谓。   然而聂离的表情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在卢骄的疑问声中重复了一遍:“遥遥啊,怎么了?”看着卢骄的神情, 聂离一下子get到了奇怪的方向,警惕地追问:“你有意见?”   卢骄哪里敢有意见, 火速用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态度。“不, 完全没有!我只是……有点震惊。”   也许他之前还没有那么敏锐, 但在明悟自己的心意后, 卢骄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迟钝了。从聂离所表现出来的情况, 他感觉自己好像能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一个显然很不可思议的真相。   “你和戚临遥……”卢骄迟疑着开口。   聂离接话:“哦对,忘记告诉你,多谢兄弟,我们在一起了。”   卢骄:?   什么在一起?谢他什么啊?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参与过吧!   卢骄满脑子疑惑费解, 问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苏荷呢?”   聂离是正牌攻, 戚临遥也是正牌攻,评论区里前几天还在因为他们俩在苏荷面前“争宠”吃醋而嗷嗷大叫,到底是他今天踏出校门口误入异世界,还是聂离这个NPC刷新的位置不对啊!   聂离莫名其妙:“苏荷学弟怎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着, 卢骄从聂离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对苏荷有哪怕一分的在意, 好像也根本没懂他为什么突然提及到这个人的名字一样。   “你不是喜欢苏荷吗?”卢骄忍不住脱口而出。   聂离大惊失色:“你可别说瞎说!哪有这回事!”   “啊???”卢骄震撼了, “你不喜欢苏荷?那你为什么天天往他身边凑?”   他隔三岔五听到的三角恋修罗场, 加起来都足以给卢昭一书柜狗血小说的作者提供足够多的灵感了!   “啊?”聂离也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他的疑惑,“是你给我的建议, 让我从遥遥身边的人突破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卢骄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问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别的不说, 他压根就不知道聂离喜欢戚临遥,哪怕是再之前……   等等!   卢骄终于想到了什么。   “你之前说过, 在医院里一见钟情但没要到微信号,那个人是谁?”   聂离的回答显得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就是遥遥啊!”   “所以你打从一开始在我们校门口蹲点,就是为了找戚临遥?”   聂离果断地点头。“就是这样。”   “之后和苏荷打好关系,是因为戚临遥不搭理你,你从他身边的人突破?”   聂离中肯地点头,甚至还拍了拍卢骄的肩膀,“还是多亏你给的建议啊!”   卢骄完全明白过来了——从头到尾聂离就没有喜欢苏荷,只是他和戚临遥相处经常拌嘴,在评论区的读者们眼里变成了两个人为了苏荷争风吃醋。   而聂离是“正牌攻”的身份被落实,卢骄也先入为主接受了评论区的看法,也一直没有起过任何疑惑。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显得太难以置信了。就算聂离并不喜欢苏荷,戚临遥的心意那么明显,更何况还有他的性别——   卢骄拉住聂离,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戚临遥是alpha,你们俩……”   ——你俩都是alpha,还都是正牌攻,怎么想都不可能有结果的吧!   卢骄心里想着,但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聂离却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知道他是alpha。alpha又怎样?我们差点都要上同个户口本了,性别也不是多么重要的问题。”   卢骄:“……”   听起来很离谱,但仔细一想又好像还挺合理的。   然而,哪怕抛开两人都是alpha不说,还有最关键的问题。   卢骄忍不住说:“但戚临遥不喜欢你吧?”   他一问出这样的问题,聂离立刻变脸,快速反驳:“谁说他不喜欢我?我差点都临时标记他了!”   放学路经的同学,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连连回头,竖起耳朵想多听几句八卦。   卢骄瞠目结舌。   “你——你、你怎么标记的?”   聂离抓了抓头发,然后发现差点把打了发蜡的发型弄乱,赶紧又重新拨好。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地说:“就是因为没做到,才发现他是alpha嘛!”他说完,又忍不住给卢骄强调:“——但是我们在一起了。”   这人给的信息量一个比一个大,每一句话都因为过于魔幻以至于卢骄难辨真假。   他有些恍惚地问:“你们在一起了,那你现在……”   聂离叹了一口气,说:“他最近不怎么搭理我,我才想当面问问,我们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什么误会。我现在知道原因了,我要去遥遥,和他说清楚。”   他说到最后,眼神也变得无比地坚定。   卢骄作为听众一点也不捧场,一直走神视线往聂离的身后瞄,直到聂离说完后,他才问:“你觉得你们还能继续在一起吗?有了这样一层关系之后。”   聂离毫不犹豫:“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们相爱,其他都不是问题。”   卢骄望天,表情有些放空,聂离看他的神情,不禁有些不服气地说:“你不相信吗?我可以证明——”   “证明个屁啊!”背后猛地传来一阵推力,加上暴跳如雷的声音,一下子直接把聂离说一半的话毫不客气地堵住。   聂离却没有生气,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扭过头去看站在身后的人,惊喜地叫出声:“遥遥!”   戚临遥不知道在他身后站多久了,拎着书包板着脸看聂离,开口就是吐槽:“你干嘛呢,怎么什么话都和外人随便乱说!”   身为外人的卢骄继续保持望天的状态,憋着笑没出声。   戚临遥怼完聂离就去瞪卢骄,不等他说什么,卢骄已经火速跨上自己的单车,留下一句:“那我走了,你们俩自己聊吧!”然后抓紧离开了。   卢骄溜得飞快,也没见到戚临遥还臭着脸,噘着嘴一副所有人都欠他钱的模样,却伸手去拽聂离的衣角,小声嘀咕:“你不是说你现在每天都加班很累吗,绕大半个城市来干嘛?”   聂离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来找你呀!”   ……   他们俩说着话,夕阳余晖把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道路上看到两个身影在缓慢地走动着。两个影子原先隔着一段距离,后来慢慢地靠近,直到贴在一起,影子好像融为一体。   ***   卢骄本来已经对评论区传来的声音不感兴趣了,这几天格外留心地找机会凑到苏荷身边去“刷新”,想知道评论区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惊奇的是,几天之后,他听到的评论依然还是“戚临遥和聂离将来可怎么和平共处啊,怎么连甜咸豆腐脑这种事也能吵架?”“笑死,701一看就是故意找茬,一定是吃醋嘛!”   卢骄恍惚地想,如果这本小说有原本的剧情,想必此时真正的发展已经变得四分五裂且面无全非了,而苏荷和来自异世界评论区的读者,好像是仅存的不知情人一样。   卢骄心里总藏着一根刺一样,难以避免地时不时想到在这个“原定的剧情”中,阮越原本的身份。   尽管明确知道阮越现在和苏荷没有任何的关系,卢骄也会忍不住想,也许阮越迟早都会和苏荷在一起的。   如果没有他改变心意、影响剧情的话,是不是他们甚至现在都已经在一起了?   ——这样的猜测总是在这些天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可以这样假设的。   发现聂离和戚临遥的关系就好像是绕进死胡同的脑子豁然开朗一样。   别说影响剧情,他压根不可能操控让聂离改变一见钟情的对象,至于他俩究竟是怎么好上的,卢骄也是一知半解的。   没有他造成改变,两个原剧情注定的正牌攻居然放弃主角受,而是选择了彼此——不仅仅是他不受剧情束缚控制,听不到评论区的人但也同样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选择意向。   意识到这一点,就好像心里控制不住地蹿出微弱的苗火一样。   阮越也是如此的。他已经不喜欢苏荷了,是不是有可能以后也不会喜欢,也不会和苏荷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而阮越把他当好友,会不会有可能考虑接受他,会不会对他也有那么一丁丁丁的好感?   只要有那么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卢骄就克制不住自己这样的假想。   十月份的月考过去后,阮越的父母接连出院。   阮越也不需要再三点一线地忙碌,回归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中来,他们又是正常的一同上下学,每天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形影不离。   于是,这样的想法似乎一刻都无法遏制,每天都在卢骄的脑子里来回晃荡——   急需要被证实,或是被否认。 第87章   吃过晚餐后的时间, 父母会去散步或者在客厅看电视,卢骄和卢昭一般是呆在各自的卧室里学习,关着房门互不打扰。   之前卢骄或许会在这个时候玩游戏, 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了。   房间门被敲响的时候,卢骄猛地放下手机扭过头去看, 显然一副被惊吓到的状态。   但进屋的父亲并没有指责他玩手机, 反而问:“打扰你学习了?”   卢骄胡乱摇头:“不、没有。怎么了?”他一面说着, 一面把手机放下熄灭屏幕。   他正在和阮越聊天。阮越问他怎么感觉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好像讲题目的时候隔三岔五地分神。   幸亏是文字交流, 卢骄还有时间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总不能说是因为,阮越给他讲题目,他却盯着阮越的脸看到发呆,没注意听阮越到底讲什么吧?   房间门被敲响的那一刻, 他刚好装傻给阮越回了一句“有吗, 我没感觉啊”,做贼心虚的状态还没完全调整过来。   父亲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他的书桌上,卢骄暂时转移注意力,好奇凑上去看, “这什么?”   “之前拍的照片, 一直忘记洗了, 你记得拿给小越。”   “诶?”   卢骄把那叠相片拿起来看, 父亲说:“就是家长会那次。哦对,里面的合照给你们洗了两张, 一张是给你的, 不要忘了。”   卢骄已经翻了起来, 扬声回答:“好,谢谢老爸!”   父亲说完已经离开, 顺手把房门关上。   洗出来的相片多半是家长会那时候演讲,阮越上台发言的。卢骄翻开着,明明照片拍得正儿八经,阮越却不像是学生代表,更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明星一样,镜头捕捉到他的每一张都那么好看。   他如果偷拿其中一张存起来,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暗搓搓的念头刚一冒出来,翻看的下一张照片就让卢骄感觉心跳一瞬间加快了起来。   相片中的两个少年站在湖边,湖面折射着粼粼金光,和倒映一岸青翠碧绿的树影交织成美景。   他对着镜头傻笑,还用手指去戳阮越的脸颊,搂着阮越的脖子几乎挨得紧紧。阮越表情简直比上台演讲的时候还严肃,抿嘴绷着脸,身躯挺拔笔直地站立,简直就差和镜头敬一个礼了。   卢骄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着相片上的人,回想着阮越当时看起来怎么会如此不自在,回想着当时自己心思纯洁地搂着对方,那时候相贴的触感……   然后他的手指僵硬地顿住,猛地缩了回去。   想起来了,阮越不喜欢被触碰,他还害得对方当时信息素都不受控地释放出来。   ……可是,阮越的信息素那股烈酒混着奶油的香甜,好像在回忆里显得更具有吸引力了,明明压根没有闻到,卢骄却感觉好像身体此时已经有了明显的燥热一样。   他把相片翻到背面盖上,把书桌旁边的风扇调到最大档,试图用凉风让自己清醒冷静过来。   片刻之后他才得以继续翻看相片,父亲果然将这张照片多洗了一张,卢骄抽出其中一张,想了想翻开放在旁边的练习册,夹到里面去。   剩余的相片被他立起来叠整齐,放进书包里,准备明天拿去给阮越。   他俩似乎都不爱拍照,也没有什么机会一起出去玩,相处这么久的时间,好像这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也是他仅有的阮越的照片。   卢骄又忍不住翻开练习册抽出来看,靠着椅背仰头端详,一会儿觉得自己当时笑得有点傻,一会儿又觉得惋惜,阮越怎么拍照的时候表情这么不丰富。   他胡思乱想着,突然想起来——也并非只有一张照。   卢骄一下子坐直起来,拿起手机翻相册。   在五一假期曾有一次偶遇,他偷偷用手机抓拍过阮越。   卢骄很快就顺着时间线索找到,照片里一大片桃花纷飞,阮越站在花树之间,微微扬着下巴,看向镜头也是看向他的眼神显得是那样的懵懂。   他当时为什么会偷拍阮越?   想不起来了,也许压根没有想那么多,就是手机对准的那一刻就拍下而已。   但卢骄忍不住放大了看阮越的脸,然后又拖曳着屏幕往下拉,阮越那时候穿着正装,从没有一点褶皱的衣领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还能看到一点点锁骨的形状。   卢骄猛地一惊:他不会那时候就喜欢阮越了吧?要不偷拍人家干嘛,好怪的行为……而且他还把照片发给阮越了,阮越那时候是不是觉得他有毛病啊?   隔了足足快大半年,为自己无脑行为感到尴尬绝对是少见事情,卢骄回想着都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一套三室两厅来。   甚至感觉照片中的阮越好像也在看着他一样,卢骄忍不住用手指划拉着屏幕,想把相册翻过去。   然而因为图片是放大的,他误触拖曳着将画面拽到了旁边空白的地方,看不到照片中的人影,而显示了周围放大的景色——远处桃花开成片,半空中有近处的桃树随风飘落下花瓣。   卢骄手指按住手机屏幕,正想重新拖曳退出,划拉一半却好像回想起什么,手指又猛地移回到屏幕中央。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卢骄瞪大了眼睛,把图片缩小,又重新放大去看背景,花瓣在半空中随风飘扬,明明很常见,却又说不清地眼熟。   好像……最近在哪里也见到过一样?   正巧此时此刻,阮越回了他微信消息,从手机上方弹了出来。   卢骄感觉好像有一道闪电直接劈进脑子一样,他手忙脚乱地点开消息,等待手机跳转窗口的几秒钟显得格外漫长,安静的卧室里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乱响。   几秒种后,手机显示两个人微信聊天窗口,对面的头像,正是晴朗的天空背景下,因为放大而显得有些模糊的花瓣飘落。   卢骄感觉自己的手好像都有些颤抖,他紧张地切换屏幕,相册的照片、阮越的头像,摆在一起对比——天空颜色是一样的,远方角落云朵的形状一模一样,飘落的花瓣可以百分百完全重叠在一起。   那一刻抓拍下来的动态有多大的概率复刻出另外一张如此相似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原来阮越用的头像根本不是他之前以为的什么网图,而是他给他拍的照片!   卢骄瞪大了眼睛,几乎一瞬间好像忘记自己可以呼吸。   阮越为什么要用这张照片当头像?并且不是截取拍到他身影的那部分,而是不放大仔细对比,根本不会察觉到的照片一角。   比这张照片拍得更好的风景照千千万万,为什么偏偏是这张?   某个猜想呼之欲出,又犹如近乡情怯,让人几乎不敢相信。   阮越用这个头像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如果其中隐藏了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发现的秘密,那他怀着那样的心思是不是也至少要这么久?   卢骄好像完全没有想过阮越也喜欢他,甚至说不定喜欢很久了……这样显得太过于不可思议的可能性。他每天心不在焉地看着阮越走神,只不过是期冀着阮越对自己说不定有一丢丢朦朦胧胧的好感罢了。   阮越也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脑补到这样的程度,要是误会了岂不是尴尬大发了!   要是和阮越求证,发现阮越其实只是随手用相册里的一张照片当头像而已,那他可以当场跳进河里洗一洗脑子里的水了。   手机窗口还停留在聊天界面,阮越面对他的装傻回了一句:“我感觉你最近有什么心事,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想发送信息的冲动最终还是被理智占上风压制住。   求证这样的事情,通过线上通讯的话未免显得太不郑重了,还是明天吧……明天一定。   他回了阮越一句“没有什么事”,就把手机屏幕关掉。   只是脑海里好像还是有什么画面在来回切换,一会儿是花瓣飘落的头像,一会儿是照片里阮越情绪全不表露的脸。   卢骄坐在书桌前几分钟,终于认命地站起来,决定去洗一把冷水脸。   他打开房门一走出去,正好和拿了可乐走回卧室的卢昭碰面上。   卢骄的眼神直勾勾地落了下来,卢昭不明所以,想了三秒钟后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冰箱里还有,自己去拿。”   ——她以为卢骄和她一样对碳酸饮料的瘾又犯了。   卢骄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作业做完了吗?”   卢昭奇奇怪怪:“自习课都做完啦——喂!”   不等她反应过来,卢骄已经一把拉着她,直接拽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客厅看电视剧的母亲竖起耳朵:“昭昭是不是叫了一声?”   父亲回答:“和骄骄在聊天吧。”   卧室里兄妹俩面面相觑,几秒钟后卢昭才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说:“你干嘛呢!”   卢骄心里杂念纷乱,几乎是抱着一种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走投无路地向卢昭求助:“……我有问题想向你咨询。”   虽然卢昭大多数时候看起来不靠谱,她的脑回路也确实不靠谱,可毕竟她博览群书(指爱情小说),说不定多少能给一点意见?   卢昭仿佛第一次见卢骄对自己这么客气,惊讶地瞪大眼睛,几秒钟后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吧,什么事。”   卢骄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一招臭棋,最终还是心一横开口:“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   卢昭快速插嘴:“你咋了?”   卢骄嘴硬:“是我一个朋友!不是我——你到底听不听?”   卢昭愿意为了听八卦妥协:“好好好,您继续。”   卢骄踌躇着组织语言:“我这个朋友,他喜欢他的另一个朋友。然后突然发现对方的头像是他给对方拍的照片。对方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对这个朋友有好感,才换上这个头像?”   卢昭听得一头雾水,最后在卢骄紧张局促的视线中,坚定不移地开口:“卢骄,你要是劈腿,我会看不起你的。”   卢骄:?   卢骄:啊???   他震惊地和卢昭对视,“我劈什么腿,我有什么腿好劈的啊?!”   卢昭也很震惊:“你和阮越哥已经分手了啊?”不是天天跑去给人送炖汤,光明正大在老妈眼下热恋中吗?!   卢骄和她大眼瞪小眼,瞠目结舌了片刻,终于从混乱中揪住了线头。   “你误会了!我们没在一起,不对,应该说,暂时还没有在一起,也不是一定不可能在一起,说不定就……”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胡言乱语着,卢昭不等他叽里咕噜说完,难以置信地开口:“什么啊?阮越哥都和我说了!”   卢骄生生刹住嘴,一把拉住卢昭的手臂,直盯着她问:“阮越和你说什么了?”   他的心跳快得厉害,他有预感,将会得到非常重要的信息。   他的反应实在过于激烈,卢昭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声:“……没道理啊?我真的误会了?”   卢骄很着急:“不要当谜语人!”   卢昭尴尬地笑了一声,干巴巴地说:“我之前以为你们俩在一起了……然后我跑去和他说,让他对你好点,不准欺负你。”   卢骄咽了咽口水,牢牢盯着卢昭,似乎生怕遗漏掉任何一点重要的信息。   他追问:“阮越什么反应?”   卢昭努力回想:“……他好像和你一样震惊——啊啊啊我真的误会了吗?你们俩不是一对?那阮越哥怎么也不解释!”   卢骄稍微松手,呢喃着重复:“他为什么不解释?”   “对啊!他不仅没澄清,而且还和我应了声好,我肯定以为你们俩在一起了呀!”   卢骄死死看着她:“你确定?”   卢昭点头,“而且我军训你还和他在我面前秀恩爱,你俩怎么回事啊?真没在一起?”   “你军训时哪有——”卢骄快速反驳卢昭,但猛地顿住,像是回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猛地打开房门,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卢昭:“啊?诶——喂!!!”   最后一个音节发出来的时候,卢骄已经把她“请”出房间外,并且直接把门关上了。   卢昭伸手去拧门把,发现卢骄甚至顺手锁上了。   她气得跳脚:“卢骄!你过河拆桥!”   父母在外面看电视,小声对话:“果然,他俩聊天呢。”   然后母亲又扬声喊:“昭昭,哥哥怎么啦?又惹你生气了?”   ……   隔着卧室门好像还能听到卢昭在客厅的痛斥声。   但是卢骄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脑海里在不停地回荡着之前的交流。   军训去找卢昭确有其事,他还愚蠢地以为阮越和卢昭看对眼,问阮越喜欢什么样的人。   ——开朗外向,乐观的。   卢骄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好愚蠢,甚至有种阮越都当着他的面报他的学号,他还会想这是别的学校和他巧合同号的另一个人一样! 第88章   然而第二天上午, 卢骄又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   阮越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吗?答案是没有。   万一所想的一切都不过是出于巧合,那岂不是他自作多情了?   “小心!”   耳边的声音猛地响起,卢骄听到声音的同时, 感觉到自己的外套被猛地一拽,他回过神来, 急刹住单车。   下一秒钟, 就看到另一边路口的轿车几乎从眼前行驶而过。   “你发什么呆!骑车能不能看路啊?!”   卢骄扭头去看, 阮越怒瞪着他, 因为愤怒, 罕见地能听到他说话的语气有明显的波澜起伏,他甚至因为是吼出来的,话音落下之后,胸膛还起伏着没有平息。   看起来, 卢骄要是骑车出意外, 阮越要比他受到更大的惊吓。   卢骄连忙开口:“没事!我在想事情而已……”   阮越瞪了他一眼,气显然还没有消,没好气地说:“骑车看路。”   卢骄没在再走神胡思乱想了,他笑嘻嘻地应声, 伸手把自己的外套衣袖拽上来——阮越没忍住瞄了一眼, 又飞速地将视线挪开。   入秋的早晚温差大, 他们上学出门早, 会在短袖校服外面再披一件长袖的外套。   卢骄刚没看交通灯差点直接冲出去,阮越情急之下就是拽着卢骄的外套拉住他。因为这样, 卢骄的外套那半截从肩膀上滑落下, 松松垮垮地挂在胳膊上, 还从短袖袖口下裸露出一截皮肤来。   阮越只看一眼,就好像被烫到一样视线避开, 卢骄恰逢其会地抬头,看到阮越似乎还在生气,嘴唇抿成僵硬的唇线,可他侧着脸,卢骄恰好能瞧见阮越的耳根从发间露出来,耳尖好像染着一层微微的红。   他单脚踩在地面上,整个人重心偏移着往阮越那边靠过去,带着笑意明知故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阮越吓一跳,狠狠剐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踩着单车往前冲,卢骄顺着看向路口,才发现交通灯已经切换成绿灯了。   他也连忙追上去。   阮越也没有骑得很快,过了路口两人又并排着骑车了。   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就要到学校了,卢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今晚有空吗?”   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骑车的过程中表白,说不定会把阮越吓到,还会被他骂骑车不看路的——卢骄胡思乱想。   阮越没有产生什么疑惑,甚至都没有扭过头去看,也因此没发现卢骄此时的表情有多忐忑不安。他随口回答:“有啊,要去你家吃饭吗?”   阮越的父母好得差不多陆续出院后,按阮越的说法,他们忙碌于工作的时间有所减少,可还是经常要加班出差。因为这样,被卢骄的母亲邀请去他家一起吃饭也是常事,并不少见。   卢骄连忙开口:“不是!”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快速思考组织语言,“我——我上周看到一家新开的店据说挺好吃的,要不要今晚一起去吃?”   阮越终于有些惊讶地扭头看他,“吃什么的?”   卢骄大脑空白了一瞬,干巴巴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没仔细看。”   阮越忍不住吐槽:“没仔细看你还想去吃?”   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店啊!   卢骄心里仿佛在哀嚎一样,但他还是努力保持表面上的镇定,直接心一横说:“你就说想不想去嘛,明天周末不用上课,不会耽误太久的!”   不按常理出牌在卢骄身上反而不显得可疑,阮越心里顶多觉得他实在不靠谱,却还是如常地回答:“那就去吧。”   “太好了!那就说定了哦!”卢骄的声音带着笑意,简直好像要随风起飞一样。   阮越一点异常都没有发觉,只点头应声:“好。”   ***   卢骄一整个白天都精神亢奋,连上课回答问题都显得尤其积极,别说阮越,连班主任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来。   只是他这个人格外地会穷开心,时不时看起来都心情好,其他人也没生疑,顶多觉得是因为周五了。   而阮越则心里想着,难道那家新店有什么是卢骄多期待的,还没意识到那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上午下课前,班主任宣布,下午最后两节课临时进行变动,换成去科技馆参观听讲座。   不用上课大家自然都很开心,卢骄也自然如此。   阮越却在老师宣布的时候,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想去吃的那家店离科技馆远吗?”   卢骄准备中午再认真找一个气氛浪漫的餐厅,听到阮越的问题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才灵机一动回答:“特别巧,那家店就在附近!我们听完讲座可以直接去吃。”   难怪他看起来这么高兴,简直好像迫不及待一样。   阮越心里想着,依旧没有起疑。   而卢骄紧张地看着手表算时间——距离晚上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了,他要怎么告白,他是不是应该先去网上搜一下,背诵两段表白词什么的?   他心里装着最重要的事情,下午的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这也不奇怪,因为这两节课班里其他人也心神恍惚,一个个都等着下课集合,坐车去科技馆,卢骄也不显得突兀。   到了科技馆,卢骄就更加紧张了,时间越是逼近,他的脑袋越是空空。要不是因为阮越是班长,他需要去组织管理纪律,两个人没呆在一起,卢骄觉得自己说不定会更加紧张。   听讲座的座位随机打乱,阮越本来就呆在队伍的前面,卢骄在队伍后面走神,一不留神位置就隔得老远。   他也没在听讲座,低头在手机上搜索着如何表白,发愁得把头发抓成鸟窝。   “打游戏呢哥?”   旁边猝不及防响起霍扬的声音,卢骄吓一跳,一阵迅猛的操作熄屏把手机揣回兜里,才回头回答霍扬:“没有。”   霍扬是从后面一排探到前面来小声说话的,狐疑地看他:“有鬼。”   卢骄呸了他一声,已经镇定了下来。   霍扬估计是觉得讲座无聊,尽管遭到嫌弃,还是锲而不舍地凑到前面聊天。   卢骄不想被他看到自己手机里的内容,只能忍着不把手机拿出来,和霍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打发时间,哪怕他满脑子都是刚打开新的一篇但还没开始看的《表白需要注意的5大雷区》。   好不容易熬到讲座结束,可卢骄也迟迟没有机会去看他那份攻略,因为班里的人还没有散开,阮越似乎瞄准了目标,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我们现在走吗?”   卢骄睁大了眼睛,有一种自己还没准备好小抄,就要上考场的局促。   他来不及说话,霍扬就在旁边开口问:“你们这么快就走?”   卢骄随口回答:“去吃饭。”今晚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可不想霍扬这个傻逼横插一脚,于是接着还补充:“不带你。”   “什么不带我?”霍扬莫名其妙,“我们大家不是同路吗?”   “什么?”卢骄比他更迷惑。   霍扬看两人都有些迷茫,正开口:“就是苏荷……”   话刚开口,苏荷正好挤开其他同学,小跑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把手里的卡片递过去。   卢骄迟疑地问:“给、给谁?”   苏荷终于顺过气来,他分成两手各自递过去,卢骄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两张卡。   一张伸到他面前,另一张是给阮越的。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卢骄去拿,阮越才紧随其后。   苏荷开口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宴,就在隔壁的酒店举办,邀请你们参加。”   果不其然,卢骄低头看一眼手里的贺卡,就看到上面写了相关的字,甚至上面还对应写了他的名字,显然是特地准备的。   他愣了下,还没开口回答,霍扬就搭着他的肩膀开口说:“我刚就是想说,苏荷生日,班上的人都过去。”   旁边其他同学也跟着说:“苏荷,我们现在过去吗?”“待会结束会不会太晚呀?”   苏荷心情显然很好,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回答:“现在就可以过去,应该都布置好了。酒店那边有专车的,生日宴结束之后可以送大家回家。”   旁边的同学吱吱喳喳地开口,捧起场来。   虽然苏荷在班上看起来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是其实人缘还可以,尤其因为他是omega,愿意让着他的alpha也不少。   苏荷笑着和大家聊着天,还不忘自己过来的目的,看向站一块表情似乎都有些放空的卢骄和阮越,说道:“就在科技馆的大门对面,我们直接走过去吧。”   苏荷似乎没有预料过有被拒绝的可能性,班里其他人也是,闹哄哄地推搡着就一群人要往外走了。   卢骄猝不及防,甚至还被霍扬勾住脖子拽着一起走,他差点被霍扬勒死,甩开他的手臂才小声地问:“你们都打算去啊?”   霍扬理所当然:“能蹭吃蹭喝怎么不去?隔壁那家酒店听说很贵的,人均几百块呢!”他说着还耸了耸肩膀,“而且苏荷说是成年礼,去捧个场嘛。”   班里其他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举办生日宴的酒店就在旁边,怎么也不好拒绝。   成年礼又是人生中重要的时刻之一,更不好扫兴了。   霍扬听卢骄没吭声,说:“你实在不想去的话,等下蹭个饭然后提前溜也行嘛。”   卢骄还是没说话,霍扬扭过头去看,卢骄已经跑开,在不远处和阮越走一块了。   卢骄和阮越也在讨论着相关的话题。   卢骄问阮越:“你想去吗?”   阮越反问他:“你想去吗?”   卢骄火速摇头,苏荷生日和他有什么关系,更别提他本来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阮越压低了声音:“那要不我们现在溜?”   他们顺着同班同学的脚步,已经走出科技馆的大门,还没过马路已经看到了金碧辉煌的酒店。   旁边传来同学窃窃私语,有的人在小声惊叹,说没想到苏荷家这么有钱,在这个酒店举办一场宴会的开销必然不小之类的。   卢骄听着周围的讨论却没有入耳。   阮越张望四周,问卢骄:“你想去吃的餐厅在哪里?”   卢骄感觉大脑仿佛空白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阮越说的是什么。   他紧张得心脏砰砰乱跳,那种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无措又席卷而来。   别说餐厅确认,他连表白的台词还没有背熟练,一切都是那么不充分,似乎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而现在还有另一个选择摆在他面前——   “喂,你俩愣着干嘛呢?快过马路呀!”霍扬的声音在一旁猛然响起。   卢骄一把拉住阮越,说:“我们明天再去吃饭吧,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一定!!! 第89章   阮越迷茫地开口:“……我们不是明天本来就约好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的吗?”   卢骄紧张得要死, 明知道自己实在太怂了,但是他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反正除了他自己, 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逃避什么。   他竭力保持镇定,临危不惧, 接话:“那就明天去完图书馆, 再一起去吃饭!”   阮越没啥意见, 点头应了声。只是他心里不免觉得奇怪:卢骄明明早上那么期待, 怎么现在又不想去了?   他们说着话, 一大帮人乌泱泱地已经过了马路,往酒店走去。   苏荷跑前跑后地和同班同学聊天,接受着大家对他的祝福,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看起来也多了几分感染人的能量。   阮越视线落在苏荷的身上, 眸色微微一暗。   ***   这家酒店富丽堂皇,最大的宴厅精心准备,为了今晚的主角——即将步入成年的omega。   班上同学应邀直接过来,大家都是穿着一中校服, 看起来所有人几乎毫无差别。但宴厅里已经有不少人, 甚至能看到有盛装隆重出席的, 看得同班同学震惊地张大嘴巴。   苏荷带着班里同学到一片区域, 说:“这几张桌子都可以随便坐,你们随意, 我现在有点事……”   前来蹭饭的同学们笑嘻嘻接话:“明白明白, 你是寿星, 你去忙吧!”   苏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抽身离开。   这边都是年轻人, 除了班上同学也有苏荷的其他朋友,这片区域是个和整个宴厅相连的半开放大包厢,布置了游乐设施,一下子吸引不少人的注意。而宴会上准备的都是自助餐,流水席一样的长桌摆满了随意拿取的美食。   半大不小的年轻人难以抵抗诱惑,有的人立刻就跑去玩游戏,也有人饥肠辘辘直奔自助餐去……总之在颇有觥筹交错的奢华晚宴氛围的大厅里,穿着校服的一大帮人看起来格外的随心所欲。   卢骄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自然也拉着阮越一起去把长桌上的菜式都试了一遍。   一起过来的同学免不了对生日宴的主角私底下讨论一番,卢骄站在桌子前,就听到了旁边几个同学在说话,都对苏荷的家世表示震惊。   “原来苏荷家里这么有钱,平时完全没有看出来哇!”   “是啊是啊,这么看他平时还是挺低调的嘛。”   也不怪大家惊讶,他们学校是公立学校,多数考上一中的都是家庭条件普通的学生,学校也没有炫富的风气,即便家里富裕的,也很少让人知道。   于是讨论着免不了吱吱喳喳地说起班里谁谁谁家庭条件优渥之类,卢骄就站在一旁光明正大地竖起耳朵偷听。   聊着聊着就听到其中一个男生说:“我听说班长家里也很有钱。”   “真的吗真的吗?看不出来啊!”   “班长填的家庭地址在星海云府,就是市中心最贵那片别墅,听说房价最低也要几十万一平以上!”   “哇!完全看不出来啊,阮越用的东西看着都很普通呢。”   卢骄听得兴趣盎然,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被扯了一把衣袖,阮越在他旁边用气音小声说:“快走。”   卢骄有些好笑,忍不住问阮越:“真的假的?”   阮越直瞪他,为了避免被那几个讨论得正起劲的同学发现他俩就站在身后,只能用口型回复卢骄:“我不知道。”   而另一边还在聊天。   “难怪阮越平时一副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他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别瞎说,班长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和他也不熟啊。我早就想说了,你们看他平时看人的神情,完全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嘛!原来是家里有——诶你怎么撞我呢!”   说得滔滔不绝的男生猛地刹住,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冲撞,不满地扭过头去,看清身后的人后,表情几乎在一瞬间直接凝固。   卢骄拉着阮越直接挤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不好意思,你挡到路了,让一让。”   那男生敢在人后大声议论,在人前却和鹌鹑一样装死,一句话都不吭声了,默默地躲到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卢骄仿佛没事人一样,直接问阮越:“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阮越摇头回答:“不吃了,我已经吃饱了。”   于是两人装模作样地凑到桌子前面看了一圈,卢骄又欣欣然拉着阮越转身离开。   走远一点,卢骄才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傻逼。”   阮越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卢骄憋不住,又说了句:“换我也看不起这种背后议论的小人。”   他心里气呼呼的抱不平,边说着边走路,不知不觉走出那片区域,正巧抬头看到了宴厅门口站着眼熟的人。   卢骄一下子刹住了脚步。   他俩站在不远的地方,正能听到大门处来宾说话的声音。   一对衣装雍容的中年夫妻笑着和进来的宾客打招呼,听着是苏荷的父母,而站在一旁一同招待宾客的人,居然是宋老师!   卢骄恍然,他差点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一个正牌攻的存在了,这位宋老师不用给他们班上课,平时不跑校医院,卢骄也就压根没和对方打照面的机会。   此时对方将白大褂换成西装,依然戴着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也不显得突兀。   阮越看向卢骄,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开口说;“这个酒店是宋家的。”   卢骄扭头看他,“什么?”   阮越解释:“就是宋之珩的父亲是这家酒店的大股东。宋之珩在他们家排最小,虽然没有继承公司,但估计是有了他这一层关系,苏荷才会在这边举办生日宴。”   卢骄连声惊叹,恍然大悟。   阮越却看着他,心里暗暗不舒坦——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卢骄还没听懂吗?   阮越正想继续说得更明确些,却看到宋之珩拿去手机,朝着他们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卢骄连忙拉着阮越往旁边躲,避开宋之珩的视线。   好在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他只是走过来接了个电话,隐隐约约听到他有些不耐烦地和电话那头暴躁地说“我今晚有重要的事情”,但最后还是妥协道“行了,我这就回去”。   卢骄把手搭在阮越的肩膀上,偷偷扭头去看,小声说:“宋老师要提前走了。”   阮越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正准备离开的宋之珩,终于忍不住问:“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   卢骄轻咳一声,尴尬的回答:“顺手而已。”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阮越,因为宋之珩是正牌攻,生怕他俩撞上会有什么冲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阮越和宋之珩正面对上。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宴厅中间传来一阵喧哗声,望过去才发现,是苏荷走出来了。   本来他们下课一起过来,苏荷还穿着他们一中麻袋一样的校服,但现在他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他穿上了精致的礼服还做了发型,他的父母上前去拉住他,迫不及待地和来宾介绍,而苏荷保持着微笑,在宴厅正中间汇聚的灯光下,看起来简直像一个华贵的王子一样。   卢骄感慨了一句:“果然是人靠衣装。”   阮越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向卢骄微微蹙眉,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卢骄也瞧着没有热闹可以看了,说:“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就感觉肩膀被拍了下,回过头一看,聂离笑着打了声招呼。   “嘿,你也来啦?”   不仅是聂离,戚临遥就站在他旁边,伸手去挽住聂离的胳膊。卢骄一垂眸就看到两人亲密的动作,而戚临遥估计是想起之前的事情,面对卢骄神色有些尴尬。   卢骄明知故问:“你们一起来的?和好了?”   聂离笑着回答:“当然!”   戚临遥气恼地瞪了卢骄一眼,脸上带了一层薄红,拽着聂离说:“快走,我们本来就来迟了,先去给苏荷哥哥送礼物。”   两人站一块,聂离足足快一米九,哪怕戚临遥也是alpha,都被对比得个子娇小几分。但是个高的青年好像全没自己的主见,被随便一拽,就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卢骄则是和阮越溜回去,身边没有其他人,卢骄才迫不及待地和阮越八卦:“你记得戚临遥他爸有个私生子这件事吗……”   ……   宴会的主角被众星捧月在中间,被父母亲领着一桌一桌地进行社交联谊,而卢骄也终于和阮越聊完八卦了。   这期间好像还进行了寿星讲话、拆礼物切蛋糕之类的流程,都是在中间闹哄哄的,卢骄一点也没过去凑热闹。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他心生一计,小声问阮越:“你想回家吗?”   阮越扭头看他,“现在走?”   卢骄压低了声音:“我去一趟洗手间,等下看看正门人不多你也跟着出来,然后我们直接离开。”   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班里也有人先离开了,这个时候走,也不突兀。   阮越看起来对热闹的生日宴也没有留恋,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那你等会给我发信息,我们门口见。”   “没问题!”   卢骄离开宴厅的时候没人看到,他问了服务员确认洗手间的位置,沿着走廊走过去。   走廊上安安静静的,踩着绒布地毯上也几乎发不出什么清晰的脚步声。   卢骄往前走一半,就听到前面传来说话的声响,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正好听到不远处清晰的传来苏荷的声音,仿佛压抑着隐忍的怒意。   “遥遥,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为什么背着我和聂学长在一起了,你对得起我吗?” 第90章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苏荷和戚临遥的矛盾也不是第一天才出现。   苏荷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是在质问戚临遥,反而心里有诸多的委屈,一边问着, 眼眶都已经有些发红,好像下一秒泪水就要汇聚涌出来。   他心里泛酸, 声音都因此哽咽艰涩。   即便说的话带着咄咄逼人的质问, 他的语气却好像是对面的人真的让他受委屈, 才让他显得这么楚楚可怜。   戚临遥脸上的笑容僵硬住, 嘴角慢慢地收敛回去。   “我不明白哥哥的意思, 我没有瞒着你,反而第一时间就和你分享我的喜悦——以及,什么叫背着你?”   苏荷的委屈里带了几分自己似乎都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怨恨,盯着戚临遥的眼神因此而凌厉了几分。   “你还装傻, 聂学长明明……明明先是喜欢我的, 你是知道的,还、还故意和他在一起!”   他说到最后几乎泪眼涟涟,颤抖着嘴唇说着话,扶着身后的墙才没让自己摇摇欲坠地摔倒。   苏荷还穿着生日宴上精致的礼服, 打扮得像个小王子一样, 而他们还能听到不远处从宴厅中传来宾客觥筹交错的声音。   可此时此刻, 对苏荷来说, 好像今晚的一切喜悦都烟消云散。从看着眼前的人挽着聂离的手走到面前来给他庆生开始,他和戚临遥之间就产生了再也无法弥补的罅隙。   “为什么呢?”苏荷忍不住喃喃自语地追问。“之前也是, 卢骄喜欢我, 你就和他接触搞暧昧, 现在的聂学长也是的……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抢?”   戚临遥一直瞪大眼睛看着他。苏荷委屈难过的时候, 眼角好像都低垂几分,显得可怜极了。   以往有无数无数次,看到对方稍微流露出一丝的难过,戚临遥都会第一时间去安慰他,去质问那些害苏荷受委屈的人。   但是如今好像一切都变了,连苏荷好像都变得和他印象中的全然不一样,他说着戚临遥难以理解的话,戚临遥看着他如此难过,头一回内心深处生不出任何的波澜。   听到苏荷的追问,戚临遥终于忍不住插话:“我根本没有和卢骄搞暧昧!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都说了是匿名墙造谣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他语气凶狠态度差劲地面对过很多人,唯独没有给过苏荷一点坏脸色。   苏荷瞪大了眼睛,此时在他心里,戚临遥也变得陌生而面目全非了。   他情不自禁开口:“就算那是个误会,聂学长呢?”   “聂离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戚临遥忍不住脱口而出。   苏荷难以置信地看着戚临遥,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反正你们现在在一起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戚临遥也恼火了起来:“他一直在追我,我不喜欢他,他才想着曲线救国讨好你来接近我。他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示好的表现,也没对你有暧昧的举止,是哥哥你——你误会了。”   他差点就要把“自作多情”几个字说出来,最后才堪堪刹住。   苏荷睁大眼睛,感觉每一句话都好像打在自己脸上一样,听得他面红耳赤。   他企图在戚临遥的话语中寻找漏洞,却发现自己几乎全是徒劳。   戚临遥说得对,以往没注意的细节好像全都在一瞬间浮上眼前,仿佛都在嘲笑着他自以为是。   他不愿在戚临遥面前示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说不喜欢他,那为什么现在又和他在一起?”   戚临遥愣住,一时间没有回他。   苏荷感觉自己抓住了重要的点,紧紧盯着追问:“你说话啊!”   戚临遥只觉得好笑,以往自己的心意无法传达给对方,而就在此时,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距离变得前所未有的远。   苏荷还在追问,还在说:“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要真按你说的,聂学长一开始就喜欢你,你为什么当时不喜欢他,现在又反悔?”   戚临遥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我当时喜欢的人——是你!”   走廊里安安静静听不到其他声响,喧哗声都好似在很遥远的地方。   两人面面相觑地对望着,苏荷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戚临遥沉默以对,隔了许久才开口:“可是……可是你是omega啊!”   “我不是omega。但是性别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吗?”戚临遥说,“无论我如何向你暗示明示,你都不当真也不在意。”   他声音低落了几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喜欢我,是你的选择。”   苏荷好似完全听不到戚临遥后面说的话,他无比在意的是对方前面好像不经意说出的话。“你不是omega——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戚临遥语气几乎有些硬邦邦地说,“我只是信息素的拟香和omega的相似,刚分化的时候误诊了,之后虽然体检后纠过,但还是有很多人误会。”   苏荷也是误会的人之一,而当他想要澄清的时候,苏荷不假思索地搂住他的手臂亲昵地叫他“遥遥”。   如果是alpha的话,就没有办法和苏荷哥哥这么亲近了。   ——尽管戚临遥知道这样的相处是“偷”来的,那时候的他也无法禁受住诱惑。   “所以你是alpha……你说你喜欢我……”苏荷懵圈地消化着惊人的信息,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omega呢?”   戚临遥直勾勾地盯着苏荷,“因为我已经看明白了,只要是alpha,哥哥就可以接受。换言之,只要我不是alpha,你就绝不会考虑我。”   苏荷脸颊有些发热,如同心思被说中一样。   但他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的,他是人群中占比极低的男性omega,他又相貌不差,他当然只愿意找强大的alpha当男朋友。不管和平平无奇的beta,还是和性别相同的omega在一起,都会让人觉得是因为没有优质A喜欢他不得不做的次一等选择。   再说了……   “可你就是alpha啊,为什么非要做这样的假设?”   戚临遥眼里有几分悲哀,“只有alpha才可以,也意味着只要是alpha哥哥都会考虑。在你身边,我会看到无论是谁给你献殷勤你都会接受,你是知道那些alpha都是因为对你有好感,哪怕你不能回馈相同的感情,你也不会拒绝他们。”   他的声音好像有些哽咽,一字一顿地说:“哪怕我是alpha,在哥哥眼中也不例外。喜欢你是一件很累的事,我永远要看着你眼里有其他的人,好像无论是谁给你全部的唯一的感情,也都只能得到你几分之一的回馈。”   苏荷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戚临遥说完话,意识到自己失态得厉害,抿着唇揉了揉眼睛,平复了心情才开口:“我的人生好像一场笑话,我的父母是假的,过去十多年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假的。明明不是我导致的,他们却要说是我偷的。”   “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偏执的把所有目光都放在你身上,然后才意识到,苏荷哥哥也不属于我。”   但有个人却不一样。   戚临遥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苏荷依然保持沉默,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态度。哪怕现在戚临遥说我依然喜欢你,也无法奢望得到苏荷相应的回答。   戚临遥叹了口气,说:“就这样吧。我并不知道你对聂离产生了误解,今天是哥哥的生日,很抱歉让你不开心了。”   戚临遥转身离开,苏荷欲言又止,只是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几分迷茫来。他不够聪明,根本想不明白两人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他甚至连想开口挽留戚临遥,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对。   不过戚临遥又猛地停顿住脚步,就在苏荷眼里好像有光亮起来的时候,戚临遥微微回头,低声说:“哥哥,姓宋的真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吧。”   苏荷呆愣片刻,忍不住开口辩解:“宋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戚临遥抿了抿嘴唇,没有反驳,加快了脚步离开。   他走了好一会儿,苏荷才低垂着肩膀也离开。   走廊里恢复安静,隔了许久,卢骄的脑袋才从另一边的拐角探出来,确认人都走了,才往洗手间过去。   他震撼得无以复加,没想到会撞上苏荷和戚临遥闹翻的现场——到这样的地步,戚临遥也绝对不可能作为正牌攻和苏荷在一起了吧?   除了带给苏荷一些小小的震惊以外,卢骄忍不住好奇,这段剧情会不会出现在文中,他简直迫不及待想看看评论区的读者会有什么反应了。   只可惜明天是周末,他估计没有见到苏荷的机会。   ……卢骄居然有为此感到遗憾的一天。   他胡思乱想着,上完洗手间给阮越发了消息,喊他一起离开。   阮越十几分钟前问过他怎么这么久,卢骄当时屏息凝气在看戏,没及时回复。   而现在他给阮越发的信息,阮越也半天没吱声。   卢骄心里有些奇怪,一边往回走,一边给阮越打电话。   电话铃声持续半分钟,直到无人应答而挂掉。   “奇怪?这里信号正常的啊?”   卢骄疑惑地再拨打一遍,这次很快就被接通了。   他直接开口:“我好啦,我们现在走吗?”   阮越没回应,电话那边好像有听不明确的声响,卢骄狐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自己接通了。   “喂?”他迟疑地又喊了一声。   这次耳边传来的杂音在变大,直到被沉重的喘息声覆盖。   卢骄还没来得及判断这传递的信号,就听到阮越的声音断续地传来:“……我在宴厅旁边的包厢……你快过来……” 第91章   “喂!小越!”   留下不明所以的讯息后, 电话那头的交流就此中断,卢骄最后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撞击一样的声音,然后就变成了急促的忙音。   卢骄愣了下, 几秒种后,立刻拔腿往宴厅的方向跑过去。   宴厅在酒店的二楼, 除了苏荷举办生日宴这个最大的厅之后, 两旁四通八达的是走廊, 通往用于住宿或者装有指定设施的功能性房间。   电话里听不出来阮越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对方的声音带着喘息, 语气也全然没有以往的镇定淡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甚至导致他现在都无法抽身。   卢骄已经跑到了宴厅门口,四处张望, 宴厅里看不出什么问题, 还是一片灯光熠熠的模样。卢骄余光扫到一个服务员从自己的身边经过,他猛地伸手拉住对方,飞快地开口:“你知道宴厅旁边最近的包厢在哪里吗?”   服务员愣了一下,思考了一番才回答:“宴厅配有几个从属的包厢, 您说的是那几个吗?”   卢骄二话不说:“带我过去!”   他很快就在服务员的指路下走到那里, 并排的几个门全是敞开的, 除了最靠外面的那个门紧闭着。   卢骄小跑上前, 伸手去拧门把。   “先生!您不能这样!”服务员追上来阻止。   但是卢骄从外面也没有办法把门打开,他扭头看服务员, 问:“什么人能使用这个包厢?”   服务员急忙说:“这边都是留给宴会结束过夜的客人使用的, 现在门关着, 说明……”   “说明房间里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开一下。”卢骄截住对方的话。   他心里急切, 重新再给阮越打电话却再没有得到回应,在服务员慌乱地阻止下还敲了下房门。   然而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估计很好,听不到屋里没有一点应答,卢骄甚至把耳朵贴到门上,也听不到房间里有任何的声响。   他迟疑了下,怀疑是不是找错了。   服务员有些无奈地说:“帅哥,我不知道你要找的是谁,但是我们不能随意去开客人的门,除非屋里的客人紧急求助……”   他话音一落,手里的联络工具就响了起来,服务员低头点开,就听到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小陈,208房间有人按下紧急求助按钮,你去看一下发生什么,尽快!”   那声音很响亮,卢骄站在旁边都听得清清楚楚,他顺着往上望,紧闭的房间门牌号正是208。   服务员本来觉得卢骄有些奇怪,警惕地防备着他,这回也有些懵了。   但是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操作了紧急开门。卢骄肉眼可见的着急,服务员还安抚地说:“您别急,您知道房间里求助是什么情况吗?”   卢骄忍不住:“我要是知道还这么急吗?”   “不急不急,马上就好!”服务员连声说,下一秒房间门在操作下发出“吧嗒”的声响。   卢骄手疾眼快地按住门把,然而才刚稍微推开一丝门缝,他的动作就僵硬住了。   浓烈的信息素气息好像充盈着整个密闭的房间,才刚打开一条缝,就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   “天呐!有omega陷入发情热吗?”服务员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而与他的反应相反,卢骄沉着脸直接把门打开,往房间里闯了进去。   踏入房间,几乎能感受到屋里的信息素味道更加浓郁,烈酒呛人的辣味混着酸甜的果香味,交错成古怪又和谐的气味,在空气中疯狂酝酿。   卢骄快步走过玄关,视线里顿时亮了几分,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   摆在房间最中间的是一张巨大的双人床,此时床上的被子床单都凌乱地拉扯了一地,从床上一路蔓延到卢骄停下的地毯上。   而他顺着地毯望过去,直直地和屋里的人对视上。   阮越靠着床边坐在地毯上,曲着一条腿微微仰头,乌黑的额发被汗水浸湿几分,他抬起一只手,手臂遮挡着自己下半张脸,抬眼和卢骄对视上,倏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往贴着床的位置又后退挪了几分。   房间里不仅他一个人,另一个人看起来好像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蜷伏着趴在阮越的身上,在感觉到阮越的动作时,好像模模糊糊地惊醒,伸手抓着阮越腰侧的衣服,迷茫地抬头。   卢骄走近过去,瞥了一眼便看到苏荷脸颊一片绯红,浑身好像脱水一样汗涔涔,稍微走近一步,就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的信息素味道又酸又甜,萦绕在鼻尖。   “怎么回事?这个omega有对象吗,他现在进入发情热,需要临时标记。”   服务员戴了口罩才跑进来。   卢骄皱着眉回答:“我想没有。”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混在一起有种难以形容的刺激在直冲大脑,卢骄庆幸自己是beta,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他还能强忍着保持镇定,走上前去。他弯下腰伸手拉住苏荷,苏荷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却还紧紧地搂着阮越不放手,卢骄用上几分力气才把他从阮越身上拽下来。   阮越屈起长腿,明显松了口气。他遮挡着下半张脸的手脱力一样地垂下来,落在身侧,卢骄视线往下一移,就看到阮越白皙的手腕上有明显的血迹和咬出的红痕。   卢骄吓了一跳,把苏荷随手放到旁边的地毯上,大跨步走到阮越面前半蹲下,靠近了低声问:“你怎样了?”   阮越摇了摇头,手抬起一点轻微的幅度,手指弯曲着抓住卢骄的衣袖,红着眼压着喘息回答:“带……带我走……”   服务员翻箱倒柜终于找到酒店里备用的抑制剂,颤抖着手拆包装,给苏荷注射抑制剂。他还在一旁喃喃自语,说什么幸亏他们做过急救训练之类的话。   卢骄弯腰搂住阮越的腰,把对方已经酸软无力的手搭到自己的肩膀上,把阮越整个人怀抱起来。   受到屋里混杂的信息素影响,卢骄怕动作不稳,做得很缓慢。   而这个过程中,阮越把额头贴在他的肩颈处,他浑身滚烫,声音有气无力,还在低声断续地说:“他说想找我说话……就突然这样……我们什么都没做……”   卢骄紧紧搂着他的腰,哪怕感觉到信息素在一寸一寸地影响自己,也没有松手,轻拍着阮越的后背,声音情不自禁地放轻抚慰他:“没事没事,我知道。”   他把阮越抱起来,扭头去看,服务员已经给苏荷打完抑制剂,蹲在地上抬头看卢骄,问:“你这边需要抑制剂吗?”   阮越对抑制剂存在免疫的情况,只怕此时任何药物都没有办法帮助他。   卢骄思绪转得飞快,问:“我可以用一下旁边的包厢吗?”   服务员毫不犹豫:“当然,紧急情况。需要急救的话随时可以叫我们。”   卢骄点头答谢,加快了脚步抱着阮越离开这个房间。   alpha出于生理的缘故,虽然没特定的发情热时期,但是一旦近距离接触到陷入发情热的omega,不管自己是否有意愿,都会被影响到同样陷入情`欲之中。   阮越的身体几乎都是热的,无论是相贴的胸膛,挂在卢骄肩膀上的手臂,还是喷吐的呼吸,都传递着惊人的灼热。   因为刚成年的omega进入第一次发情热会释放大量的信息素,随着房间门打开扩散出去,抵抗力较差的alpha都会纷纷受到影响,酒店里已经一片骚乱了。   但卢骄什么都无法顾及,阮越几乎卸了全身的力气倚靠在他身上,他趁着其他人围过来之前,径直走进旁边的房间。   他腾不出手,伸腿去把门关上,压着喘息屏气把阮越带到床边。两人互相牵绊着一起摔到床上,卢骄用手肘撑着没完全压上去,和恍惚睁开眼的阮越懵懂地四目相对。   阮越的眼眶还泛着红,湿润地望着他,嗓音黏糊而带着鼻腔,轻声喊了他一声:“……卢骄?”   卢骄已经闻不到苏荷释放的酸甜果香的信息素味道了,但这不大的空间里,被自己压在床上的alpha释放的信息素气味也因此变得更加浓郁。烈酒冲得他大脑发热,混在其中微量的奶油香甜味像是隐蔽的伪装,叫人察觉不出什么危险,迫不及待地想摄取更多的甜。   理智告诉他,现在的距离太危险了,他应该快点起身远离阮越。   ——但是理智已经快要被冲散了。   卢骄开口应声:“嗯,是我。”   说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卢骄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问阮越:“你现在怎么样了?房间里有抑制剂,但可能对你有没有效果……”   阮越的回应是用指甲掐住他的手臂,他没用力,但灼热的手心就这么毫无阻隔地贴在在卢骄的手臂上,烫得卢骄控制不住紧绷肌肉。   阮越轻挠了他两下,从下往上抬眉仰着脖子去看卢骄,喘着气断续地回答:“没用的……需要你帮我……”   酒店里的灯光只开了最微弱的,暖黄的颜色昏沉暧昧,笼罩得人都显得不太真切,五官因光线变得柔和,似乎连交错的眼神都缱绻几分。   如果此时两人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心声,就会发现他们同一瞬间心生几乎相同的念头。   ……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还那么迟钝就不礼貌了。   卢骄感觉自己也快要因为信息素的作用而神志不清,却在牙齿抵在阮越的后颈上时,迟疑地停顿下来。   他学习能力那么快,第一次还因为找不准位置和力度而咬到破皮流血,第二次就没再伤到阮越,只留下被标记了一样暧昧的齿痕与红肿。   对alpha而言,后颈也有具备性征的腺体,同样是“敏感的、不能随便乱碰的”。   可是不喜欢被人触碰,看起来极度洁癖的阮越,面对苏荷时宁可把自己手腕咬出血来压制生理上的影响,却会这样一次次毫无保留地把后颈暴露在他面前。   意识到这一点的卢骄,不是觉得喜悦,而是觉得心软又难受。他贴近了用双唇去触碰阮越的后颈,像是落下虔诚而温柔的吻。   阮越只感觉信息素失控带来的热意烧得他散失一切理智。   在看到卢骄冲进房间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已经完全松懈下来,完全无法思考自己的处境,无法去隐藏自己的想法,只想和他日思夜想的人亲近相贴。   他感觉到对方靠近他,近在咫尺的拥抱根本无法隐藏任何秘密,可是阮越什么都顾不上了,他难受得要发疯,如果有一刻放纵的机会,他只想不顾一切地抓紧卢骄的手。   他忍不住开口催促卢骄:“你快点……别磨蹭了……”   顷刻之后,痛楚裹挟着难以启齿的感受,拽着他沉入翻涌的浪潮之中。   咬omega的后颈是一种临时标记的边缘行为,那如果对于无法被标记的alpha来说呢?   卢骄不知道,但是在他紧紧拥抱怀里人的时候,沿着阮越脆弱的腺体咬下去的时候,他脑海里的想法清晰明确——   他想标记他。 第92章   alpha的体力基本不弱, 然而也许是因为阮越是被迫影响到信息素失控,在卢骄的“帮助”下,他很快就体力不支, 昏昏沉沉地几乎半昏迷。   后颈那处娇嫩的皮肤又不可避免地被咬出明显的牙印,吸吮导致的充血红肿也一时半会无法消下去, 显得是那样的刺目。   阮越靠在卢骄的怀里, 浑浑噩噩地把重心都压在卢骄的身上, 浑身酸软没有力气, 好像还恍惚着没回过神来。   卢骄心想, 阮越要是清醒过来,又要理智地说什么这只是没有任何暧昧的单纯的帮助而已,然后倔强地哪怕不舒服都要坚持自己起身去清洗。   好在阮越现在困倦疲惫,卢骄从后面搂住他的腰环住, 还把下巴抵在阮越的肩膀上——这样过于亲昵的行为举止, 都没有遭到抗议。   他伸手去抓阮越的右手,阮越根本无从反抗,被他直接握住手腕抬起来,阮越迟钝地才反应过来, 可想抽手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手腕内侧还留有凝固的血迹, 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已经浅浅地结痂, 只是肤白显得那么刺目, 看得触目惊心。   阮越试图把手抽走,卢骄牢牢握着不让他挣脱, 压低了声音沙哑地说:“让我看看伤口。”   “已经没事了。”阮越小声地回答, 他手指不自然地曲卷着, 似乎想要借此将伤口遮掩住,却无济于事。   卢骄看了下, 确定没有再流血了,这才松手。他叹了口气,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阮越没吭声,只是把自己的手藏起来,不让卢骄看了。他声音还带着鼻音,语调好像无意识地放软几分,声音放得轻,说:“我要去洗澡了……”   卢骄下巴还靠在他的肩颈上,微微侧头就直接抵在阮越的耳边,低声说:“伤口不能碰到水,等会我帮你吧。”   屋里暖黄的灯光暧昧昏暗,叫人不觉倦意上来。   阮越迷迷糊糊地回了句:“……不用了。”   但他没有推开卢骄,隔了好一会儿,卢骄盯着看他已经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全身卸了力气,靠在卢骄身上睡着了。   卢骄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动身,动作缓慢轻柔,没有把阮越惊醒。他慢慢地把阮越放平到床上,然后起身去洗手间找了挑干净的毛巾,帮阮越擦了身。   阮越一点都没有被惊醒,说明他实在累得很,卢骄连脚步都不觉放轻。他很快也收拾完,回到床边,站着有些踌躇。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看,屏保上跳出一堆爆炸的消息,他没有仔细看,想了想又收起手机,拿起他帮阮越脱掉的长袖外套摸了下——阮越的手机没有在衣兜里。   卢骄放轻了动作走出房间,探头去看隔壁那个房间。   他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都呆了多久,走廊里也没有人了。   卢骄蹑手蹑脚地摸过去,隔壁房间的门是大敞开的,信息素的味道几乎已经净化干净,进入房间也不会受到影响了。   房间里倒是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在收拾,卢骄走进去的时候,那个给他带路的服务员正好看到他,开口打招呼:“帅哥,你那边还需要抑制剂吗?”   卢骄轻咳一声,“不用了。我来找……我朋友遗留下的东西。”   服务员立刻给他指了玄关处放的柜子,“都在那里,您看一下有哪些。”   卢骄已经看到了,除了阮越的手机以外,还放着他和阮越两个人的书包。   估计阮越是收拾好东西出来,准备和他汇合的时候,被苏荷拦住。   卢骄也不知道苏荷当时是抱着什么目的和想法,也许是因为和戚临遥刚闹翻,急需要一个人安慰他,正好遇见阮越,却没想到情热期猝不及防地到来。   卢骄问那个服务员:“刚才那个omega怎样了?”   服务员回答:“他的发情热太严重了,虽然打了抑制剂,但也没有完全缓解,刚才第一时间就去医院了。”   卢骄没有多问了,点头应声之后,拿起他们的东西后重新回到隔壁的房间。   阮越已经陷入熟睡,卢骄放轻脚步,关了门之后还把屋里的灯熄灭到只留下床边微弱昏黄的一盏,然后再慢慢走回来。   酒店房间的床真的很大,虽然是双人床,但估计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此时屋里只孤男寡男,卢骄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另一边掀开被子,也跟着上床。   他这会才打开手机去看消息,先打开家庭群发信息,说他今晚不回去睡觉。   母亲也没有起疑,只说了一声好,提醒他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倒是卢昭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夜生活可真丰富”,她可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口嗨歪打正着,卢骄脸颊不受控地发热,他没有回卢昭,直接把家庭群关掉了。   另一边班里同学的未读信息简直像爆炸了一样多,霍扬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显得尤为瞩目。   不难想象,宴会上出现那么大的意外,他们班里面肯定也在热烈讨论。   卢骄点开和霍扬的私聊,正好跳出最新消息。   “你和班长怎么都不回消息?跑哪去了?”   卢骄粗略扫了前面的内容,回了霍扬一句:“你给阮越发信息聊八卦?”   霍扬:你还活着啊哥!   霍扬:当然没有,我哪敢啊!我是想问他这周数学卷子做哪些。   卢骄回了霍扬一句“整张卷都要做”,然后往上翻去看霍扬前面二十几条消息。   霍扬大概以为他们俩提前溜了,错过了骚乱,所以兴致勃勃地和卢骄讲了他知道的一切。   霍扬甚至还庆幸了一番说那片区域酒店封锁得很快,他才没被影响到。他顺便提了一句“听说当时有另一个陌生的alpha不巧和苏荷近距离接触了,然而这家伙居然保持住理智,没有临时标记苏荷!你看,也不是所有的alpha都那么精虫上脑嘛!”   看来因为以为他们提前走,班里同学估计都不知道苏荷是和阮越当时呆在一起。这样也好,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样也不会以后造成尴尬了。   卢骄没忍住侧头去看阮越,阮越看起来睡的很香,他按耐不住伸手去戳了戳对方的脸颊,然后又将床头灯调暗到极致。   他躺了下来,引用了霍扬那段话,回复他:“是的,只有你最精虫上脑。”   霍扬回了一串问号和一堆揍人的表情包,卢骄直接告诉他:“我要睡觉了,明天再聊。”   霍扬震惊:“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和班长现在在哪里嗨呢两个人一起失踪。”   卢骄:“对啊,晚安。”   他心里默默地补充——不仅是睡觉,而且是和阮越一起睡。   但这事没法进行分享,只能他自己单独享受微弱但真实的喜悦。   他翻了个身面对阮越,尽管因为灯关暗了,看对方的脸都变得不明确,沉沉落入黑暗之中。   卢骄小心翼翼地伸手挪到两个枕头的中间,指尖轻触到阮越的手。   他碰到就不动了,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和阮越面对面,就着这样的姿势睡着了。   ……   卢骄第二天早上是被日光照醒的。才发现昨晚睡前忘记拉上窗帘,落地窗那边一整片阳光照射进来,最近几天都是晴天,一早房间里就光线充足。   阮越还在睡觉,依然是面对着他这边的方向,甚至卢骄苏醒过来动了动手指,才发现两人相抵的手一晚上都没有分开。   阮越居然一整晚睡觉的姿势都没变过,他陷入睡梦中还是那样一副恬静安稳的模样。卢骄嘴角噙着笑,忍不住去勾住阮越的手指,偷偷捏着他手指玩了片刻。   他动作很轻,阮越一点都没被惊醒。卢骄玩了好一会儿才收手,起床踮着脚尖跑去把窗帘拉上,然后又去洗手间洗漱收拾一番。   出门前他把房间的门轻掩上,然后跑去找酒店供应早餐的餐厅。   看时间还挺早,餐厅里几乎都是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的客人,也不拥挤。卢骄绕了一圈,拿了两杯豆浆和一屉小笼包,就转头回房间了。   他手快脚轻,没花多少时间已经原路返回。只是推开门一抬头,正好对上阮越的视线。   面对清醒的阮越,卢骄一下子心提起来,不由自主地顿住,声音也好像不受控制地绷紧。“你、你醒了啊……”   阮越已经起床了,只是还坐在床上,被子下滑落到腰处。   卢骄生平头一次觉得他们麻袋一样的校服也有可取之处,阮越睡了一夜坐直起来,穿着的短袖校服都压出凌乱的衣褶,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土黄色的校服还能衬得阮越的皮肤格外的白,修长的脖颈往下,锁骨那里尤为明显。   他看了一眼就感觉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走近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他正想开口,阮越冷不丁地问:“我昨晚是不是忘了洗澡就睡过去了?”   卢骄小声地回答:“我帮你擦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到阮越瞪大眼睛,甚至肉眼可见他的脸颊都染上了几分薄红。他本来想翻身下床,却直接整个人僵硬住,攥着被单不知所措地重复卢骄的话:“你……你帮我?”   卢骄自然也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发很没底气地回答:“就是……就是帮你擦一下汗,你、你别多想,没脱你衣服,也没做别的……呸,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甚至都没有给阮越插话发挥的机会,自己一个人展现了什么叫越抹越黑。阮越有些不自在,卢骄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两人几乎同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   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片刻。   隔了好一会儿,卢骄才开口:“昨天晚上……”   他刚出声,阮越就几乎迫不及待地开口:“昨天晚上只是一个意外!”   卢骄整个人僵了下,他本想往床边的方向走过去,却又生生顿住没有再往前了。   他没说话,阮越就接着说:“我是alpha,不会被标记,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说出口,那时候关系不好,阮越即便体力还没恢复过来,也要强撑板着一张脸和卢骄说这些井水不犯河水的话,好像这样就可以抹掉明明两人都在意得不行的经历一样。   卢骄直勾勾地盯着阮越——尽管心里猜测着对方对自己也有好感,可听到这样一番话,他还是忍不住又想生气,又心尖一片酸涩。   他凝视着阮越,不再像之前那样就势应答,回避两人之间说不清的暧昧。   他直接开口问:“那么,如果换一个人也可以吗?”   阮越表情一变,脸色刷地沉下来。   “昨晚只是一个意外。”   卢骄盯着他,一步步地往床边走近,他的眼神带着鲜有的攻击性,连语气似乎都紧绷了不少。   “如果昨晚的意外换成了一个人呢?如果是苏荷或者是其他人想帮你,你是同样欣然地接受吗?”   阮越瞪大了眼睛,他一瞬间明白过来——卢骄一定意识到什么了。   昨晚自己神智不清的时候难捱得很,根本克制不住冲动地缠着卢骄相贴,卢骄就算再迟钝,也肯定会想到不对劲的。   他心里一片慌乱,却还要在表面上强装镇定,看着卢骄语气硬邦邦地说:“我现在不舒服,不想和你聊这些,你先出去。”   卢骄根本不听他虚张声势的逐客令,非但当做耳旁风,甚至他已经一步步走近到阮越身边。   他执拗地开口:“你不愿意临时标记苏荷,是因为你不喜欢他,连易感期他去找你,都被你赶走——那如果你对这些行为这么有原则性,为什么会求助我,会同意我用那样的方式帮助我?”   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开始,他就陷入猜测对方心思的苦恼之中,一遍遍地胡思乱想,然后再一次次地用理智推翻。   直到此时此刻,那么多细枝末节如此的明显指向最终的答案,卢骄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揭露出来是不是他渴求的那一个。   然而阮越却无法会意。   随着卢骄一声声的疑问提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对方攥紧一样,连呼吸也都变得无比艰难,犹如全身血液都停着流动一样,才会一瞬间觉得自己手脚都发冷。   卢骄一切都知道了……那他会怎么想自己?   阮越根本不敢做这样的假设,他甚至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怯弱,垂眸回避了卢骄的视线,不敢和他对视——怕在卢骄的眼中,看到任何让他难受的神情。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被单,绷紧的声音还带着一分颤抖,哪怕强装的镇定在对方面前几乎毫无作用。   “不用问了,你是聪明人,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他声音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低垂着眼一字一顿地说,“抱歉,我会远离你,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   “不是!”卢骄的声音突然拔高,他已经走到阮越的面前,还直接一把抓住阮越的手。在听到阮越的话的时候,他几乎呆愣了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急切的开口:“我是想说,如果你喜欢我,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是、就是……我也喜欢你……”   他搜索到的紧急背诵的告白台词绝对没有教他这样开口,但这一片刻他哪里还记得那些复杂花哨的话语,只恨不得用最直白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   阮越呆愣住,他终于抬头看卢骄,可是脸上却露出迷茫的表情来。他看到卢骄紧张急切地看着他,好像和他一样的,神色传递着彼此相同的忐忑与不安。   阮越根本没料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发现时,会得到什么让人期待的回馈,卢骄甚至抓得他手指都有些发痛,阮越微微抽离了下,却挣脱失败。   他蒙圈地开口:“你是同情我,还是觉得应该负责任?我说了,我是alpha,不会被标记,你也不用在意——”   “可是我想标记你!”   两人齐齐呆住。   阮越瞪大了眼看着卢骄,完全没有想到卢骄会说出这样……这样不对劲的话。   卢骄也有些脸红,毕竟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话都显得太唐突。他磕磕绊绊地开口:“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我们可不可以……试试看?”   阮越难以置信,像是根本没有预料的惊人消息一下子砸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卢骄没什么边界感的相处,也知道对方和哪个好友都是这样——他只不过是对方的朋友之一,他根本没有想过有被卢骄表白的一天,甚至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丝征兆。   “你喜欢我?”他忍不住向卢骄强调,“我是alpha,不是你喜欢的那种omega。而且我脾气不好,性格很差劲,人也很无聊……唔!”   “才没有!”卢骄快速地反驳,甚至直接用上了行动——他直接伸手捂住了阮越的嘴,让阮越直接刹住,完全没法往下说。   眼睛瞪得圆溜溜看着他的阮越根本不像其他人以为的那么无法接近,一看到对方这样的眼神,卢骄就感觉心都要化了。   他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说:“你超级好,你很可爱,而且性别不重要,我喜欢的是你,和你是不是alpha根本没有关系。”   说完他才慢慢松手,和此时已经整个人都僵硬住的阮越四目相对。   于是,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阮越的眼眶一点一点地泛上微红,像是在一点一点地往他心头扎下细细密密的刺。   阮越低声问:“不是在开玩笑?”   卢骄拉着他的手的动作已经不知不觉变化,现在已经直接按住阮越的手臂。   他前倾靠近,一条腿压在床上靠近过去,坚定不移地看着阮越,一字一顿地说:“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临时起意,你记得我昨天想约你去吃晚餐吗?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去尝试的新店,我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和你表白的。小越,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看到你笑会开心、看到你悲伤我会更难过……这样的喜欢。”   阮越整个人都呆住,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翕张着嘴唇,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卢骄看着他的模样,犹豫着开口:“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真的没有在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我会好好学习,争取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阮越终于回过神来,他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强忍着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卢骄,声音颤抖而带着微微的哽咽:“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卢骄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用双臂环住,紧紧地抱住阮越。   他心里五味杂陈,又是喜悦,又是听着阮越这样谨慎的询问而心生酸涩。阮越没有拒绝这个拥抱,卢骄把他牢牢搂住,像这一刻两颗心前所未有地如此接近,连跳动的频率都好像在互相趋近。   他带着笑意说:“你亲一下我,就知道是不是梦了。”   阮越没吭声,但是隔了一会儿,卢骄感觉到一片柔软贴到脸颊上。尽管那触碰一秒就结束,他还是猛地扭过头看过去,阮越红着脸,和他对视上时眼里有几分慌乱和羞怯,匆促抬手去挡卢骄的视线。   但他还被卢骄抱着,近在咫尺的距离根本无法躲避,感觉到卢骄凑上来蹭了蹭他的脸颊,阮越蹭地感觉脸颊的温度都在极速上升,心跳都不争气地加快。   紧接着,他就听到卢骄傻笑着问:“那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对不对?”   阮越忍着羞涩和他对望,发现卢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脸颊也微红,他藏不住心事,紧张激动的情绪都表露无疑。   阮越忍不住笑着点头。   卢骄拥抱得更紧,像是企图从这样的肢体语言来传递自己的喜悦。他情不自禁地说:“我好喜欢你。”——终于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担心自己错会意,不用担心被拒绝被讨厌,甚至……还能得到相应回馈的爱。   阮越小声地回答他:“我也喜欢你。”   卢骄还在傻笑,幼稚地追加:“我超级喜欢你!”   阮越靠在他怀里,戳了戳他的肩膀,声音放得极低:“我也超级喜欢你。”   这样的话居然就直接说出口了?   阮越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表达情绪和爱意,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会让自己不安或抗拒。   大概因为卢骄紧接着把脸贴近过去,带着明朗的笑意说:“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他真的很开心,他像是迫不及待想和全世界宣布这件事一样,将他的喜悦告诉给每一个人。   阮越耳根都红了,抬头看卢骄,没有幼稚地接着说下去,冷不丁地开口:“我爱你。”   他看着人眼神专注认真,声音都显得是那么坚定,卢骄觉得心脏好像被击中一样,他直接将脸埋到阮越的肩颈蹭他,嘟哝着说:“你犯规了。我好爱你,我特别特别爱你!”   他好像每个字都在雀跃一样地倾诉自己的心情。   阮越伸手抱住卢骄的腰,靠在他身上,小声地说:“我也是。”   明明他应该觉得这种较劲幼稚而无聊,可是并没有。阮越心想,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尽管往后的日子,卢骄会一次次地让他知道,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每一天都是不亚于第一天的喜悦。 第93章   和喜欢的人呆在一块, 就算说没营养的话也能不嫌无聊地度过,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一直到……卢骄感觉到饥饿。   他这才想起来, 本来自己是去拿了早餐,准备两人一起吃的。   他松开阮越, 在床上坐直起来, 挠了挠头发说:“我刚才拿了早餐, 我们一起吃吧。”   阮越和他对视, 好像想到什么刷地红了脸, 慌乱地掀开被子下床,“我——我刚才要去洗漱,我忘记了!”   他清醒过来脸都没洗,就和卢骄抱在一起说那些没有营养的话!   阮越回过神来, 简直恨不得找一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才好。   他手忙脚乱地跑去洗手间, 一看卢骄跟过来,准备关门的时候和他对视上。   卢骄忍着笑,说:“你身上很香,不用在意。”   阮越本来就有些面红耳赤, 直接瞪了他一眼, 反手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独处的洗手间里, 阮越才能稍微冷静下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捂着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 又忍不住抬头去拨弄昨晚睡觉压得有些翘起来的头发。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冷静下来后,又忍不住有些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他做梦?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下一个瞬间, 卢骄的声音恰好隔着门传过来:“小越,你的外套我帮你叠起来放书包里哦!”   阮越感觉自己心跳好像都快漏拍,连自己都说不清到底在紧张些什么,顿了下才支支吾吾地回答卢骄:“好、好的!”   他抬头看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阮越伸手去压住自己的嘴角,却好像自己都控制不住肌肉的牵动,而后过了几秒钟,他才猛地把手缩回去——   太傻了,他是不是被卢骄传染了?   可是……至少可以知道,刚才的一切,一定都不是做梦。这么傻,他肯定不会做这样的梦的。   阮越估计也想不到,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卢骄也在外面的房间来回走动,冷静下来后开始怀疑人生。   他居然就这样直接表白了?仿佛是拎着两杯豆浆回房间后随手做的事情一样,准备背诵的台词一个也没有用上,想要订一个温馨浪漫的餐厅在烛光晚餐的氛围下表白的计划也完全没有实施。   最重要的是,阮越居然就这样接受了,没有揍他一顿?   他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起来,转着圈在洗手间门口晃悠,感觉自己此时好像有无限的精力,找不到发泄出来的地方。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翻开微信翻了一圈昨晚的未读列表,一一翻阅之后,点开了和霍扬的私聊窗口。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手机显示此时的时间是上午06:41,毫不意外,昨晚半夜还在群聊里激情八卦的霍扬此时还没醒,也完全不可能回复卢骄的消息。   卢骄才转头去收拾桌子,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好,将豆浆和小笼包放到酒店配置的小圆桌上。   等阮越洗漱完出来后,两人各自坐着一张小沙发,面对面分享早餐。   豆浆已经放得变温,还好小笼包还热乎,份量也够两个人凑合着填一下肚子。   卢骄咬着吸管,含糊地问阮越:“你吃过校门口的早餐店吗?你平时早餐一般吃什么?”   他们一起去上学,每次都是各自吃过早餐才会面的。   阮越回答:“牛奶配面包。”   卢骄出门那么早,吃的东西也是差不多。   他说:“下次一起去早餐店吃吧,早一点店里有位置,能吃到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比酒店的好吃。”   阮越一点意见都没有,点头回答:“好。”   他们面对面坐着,卢骄总想忍不住抬头去看阮越,虽然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但就是忍不住。   他还忍不住地胡思乱想,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关系有所变化,是不是平时相处也会有所改变?   但好像没有,他们还是如常地进行对话。卢骄甚至有点抓心挠肺,尽管他说不清自己期待的变化具体是什么样的。   直到下一次抬头看阮越的时候,阮越也恰好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直直对上,紧接着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好像烫到一样火速挪开视线,又各自埋着头吃早餐。   卢骄隔了片刻,又悄悄抬头去看,阮越咬着吸管,一边在晃动着一次性纸杯喝最底部的豆浆,又恰好对上视线。   阮越又避开他的注视,没忍住问出声:“……你看什么?”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流了,但卢骄像偷偷摸摸做坏事被发现一样,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嘴硬:“我、我没有!”   他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都不敢再偷看一眼,怕又被阮越抓个正着。   因为这样,他也没发现阮越也同样地不自在,从发间露出红彤彤的耳尖。   隔了好一会儿,卢骄才又偷偷地抬眼,却正好看到阮越放下杯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舌尖轻轻扫过上唇,把残留的豆浆一并舔舐掉,唇上只留下微微的水痕。   “!”   这会哪怕阮越没发现他的注视,卢骄都不敢再看,急急忙忙地把视线收了回去。   他遏制住自己非常不对劲的想法,轻咳一声开口:“你等下想去哪里?”   阮越拿了纸巾擦嘴,还递给他一张,反问卢骄:“我们之前说好去图书馆——还去吗?”   卢骄抬头去看他,纸巾擦拭过好像把嘴唇牵动着微微颤了下,看起来质感就很柔软。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阮越落在他脸颊的那个吻,明明才一秒钟,风拂过一样疾速的一秒钟,但好像相贴的时候柔软的、带着温热的触感在神经中枢被放大,甚至能借此联想到这张软软的唇贴在其他地方是什么感觉……   卢骄低头猛喝自己最后剩的那点豆浆,好让自己喉咙干燥难捱的感觉没那么折磨人。   他没吭声,阮越迟疑着问:“还是你有其他安排了……?”   “没有!”卢骄飞速回答,抬头看他,说,“没有其他安排,去图书馆吧!现在这么早,也没别的事。”   阮越点头应声。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周六上午抓紧做完作业,下午和周日可以复习功课,时间自然是很紧迫的。   卢骄心想,去图书馆这么严肃的地方,加上非常紧张的学习任务,应该能让他停止胡思乱想了吧?   谁知道阮越下一秒小声地说:“但是我想先回家一趟……”   卢骄还没察觉到什么,直接问:“你要回去拿东西吗?”   阮越摇头,脸颊有些泛红,小声地回答:“我想回家洗个澡……”   卢骄:“!”   ……   卢骄确认了自己新晋男友确实真的洁癖,但他也没什么意见,反正这么早图书馆门都还没开,去了也要在外面排队等。   但是他们现在呆一块,他当然要跟着去阮越家,然后阮越要回去洗澡……   啊啊啊停下!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洗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也不可能去偷看,有什么好想的——不是,他为什么甚至还会想到偷看这种事啊!   卢骄简直把自己的头发抓成鸟窝,然后又对着车窗拨弄好,避免自己的形象过于糟糕。   阮越给家里雇的司机打了电话来接送,此时他俩就坐在车上,一大早马路畅通无阻,眼看着周围的建筑物逐渐眼熟,卢骄也越发紧张。   因为有外人在,两人也不好意思,在车后座并排坐着还隔了一段距离,甚至不敢去看对方,各自假装在忙别的事情,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   下了车阮越带着卢骄走近那栋小洋房,一边开门一边说:“我爸妈都出差了,家里没人,你随意就好。”   卢骄这才意识到,这是他头一次踏入阮越的家中,哪怕不是正式的到访,但他们现在的关系,都让他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听到阮越的话更甚。   他都没什么心思去看室内装潢,被阮越带着上楼之后,阮越又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和卢骄说:“这是我的卧室,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卢骄点头,“好。你……你快去吧。”   两人眼神一对视上,就互相匆促地躲开,视线闪烁着,又面红耳热地不敢再看彼此,甚至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沉默。   要是家里还有其他人闯进房间,说不定要怀疑这两人此时在冷战。   阮越很快拿了好衣服,他把衣服抱在怀里,走出房间前踌躇了下,磨蹭着挪到卢骄身边。   卢骄在看他的书柜,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阮越的房间设计风格简约就算了,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私人物品,以至于整个房间放眼可见一切。   东西比较多就是书桌的部分,都是放着他学习的用品 书柜里也全都是教辅书。   盯着书柜看的卢骄,当然一分注意力都没放在这上面。   阮越刚走近过去,卢骄立刻扭头看他。   “那我去洗澡了?”阮越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他垂眸没敢看卢骄,甚至有些无措地捏住抱着的衣服。   站近了两人之间那不到五公分的身高差好像格外明显,卢骄微微低头,就能看到阮越扑棱的睫毛和挺拔的鼻尖,而再往下是让人遐想连篇的唇。   阮越看起来很紧张,可卢骄觉得自己也很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阮越专门说这句话是想让他有什么回应,他又没有恋爱经验,对这种事情当然很没把握。   阮越总不能想找他一起去洗澡,卢骄相信自己要是真的说出这种话,那肯定要被揍。   那……那阮越是想……   卢骄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他微微前倾凑过去,亲了下阮越的脸颊,甚至发出响亮的声音来。   情侣分开前都要亲亲的嘛!是这样没错吧?阮越原来这么粘人,想要告别吻又不好意思说。   他们俩都是恋爱新手,既然阮越想要又说不出来,把他一定要主动一下才可以!   卢骄心里甜滋滋的,好像一下子找到方向了。虽然还是紧张得打鼓,但他还能虚张声势地拔高音调,咧嘴笑着说:“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阮越无措地瞪大了眼睛,肉眼可见地脸颊红到要冒烟了,他僵硬地愣了几秒钟,一句话也说不出,直接扭头狂奔出房间了。   他根本其中思考卢骄为什么亲他,也不敢问出来,就直接落荒而逃了。   卢骄还在傻笑,等阮越都没影了,才拿出手机来。   霍扬还没回他,他又追加发了一句。   “你知道吗?阮越瞪人的时候好可爱哦。” 第94章   阮越去洗澡的时候, 卢骄就一直呆在他的卧室里。   别墅二楼的走廊很长,卢骄往外探头去看,阮越家安安静静, 只能听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传来微弱的水声。   这会儿单独一个人呆着,他好像才能回过神来看别墅里的装潢布置。大概因为家里的生意也是和建筑相关的, 阮越家里布置得很好, 设计简约大方, 风格统一。   虽然父母经常不在家, 但是显然家里是有经常打扫清洁, 不染一尘。   卢骄站在走廊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阮越的房间。   阮越显然是更经常收拾自己的房间,他连书桌上摆放的学习用具,都收拾得很整齐——毕竟看他学校里的课桌, 也不难想象。   卢骄坐到书桌前,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这样是不是就算是登堂入室了?   这样的胡思乱想未免让人不禁有些面红耳热,只是这样的到访毕竟还是很不正式的。思及此处,卢骄又忍不住想,要是阮越的父母在的话, 他要怎么介绍自己……之类乱七八糟的。   要不是阮越洗澡很快就好, 回房间的声响把卢骄从神游天外的思绪中拉回来, 卢骄已经快要想到见完家长之后该做什么之类的事情了。   “我给你拿一套衣服吧, 你也去洗个澡。”   阮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好像还带着一身的水汽一样。   卢骄猛地回过神来, 思绪被打断, 好像才猛然想起来——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三个小时, 他怎么都想到那么远的事情去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看阮越,胡乱地点头应声, 然后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但阮越已经去给他拿衣服了,卢骄连忙站起身。   阮越背对着他去开衣柜,开口说:“我给你拿一套码数大一点的吧?”   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披在肩膀上,但是从发尾落下的水珠还是将后背的衣服洇湿出一些深一点的痕迹,显得他消瘦的肩胛骨尤为明显。   从后背看他实在有些偏瘦,垫脚尖去拿高一层的架子上的衣物时,上衣勒着勾显出他的腰细得更明显。   卢骄含糊地应了一声,忍不住走上前去,抬起手又犹豫了片刻,好像不知道该如何落手一样僵硬着没有动弹。   他脚步放轻,阮越压根没有发现他已经走到自己的身后,对一切毫无所觉。他拿好衣服,刚想转过身,感觉到肩膀撞到结实的身躯时,就直接被卢骄按住了。   “!”   阮越惊吓了一跳,但是被按住就没有转身过去,只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咽了咽口水问:“怎、怎么了……?”   卢骄伸手把湿漉漉的发尾拨开,露出他的后颈。阮越下意识地往后伸手,但紧接着就是被卢骄直接握住手腕,抬起压到后面去。   “我看看伤口。”卢骄低声说,好像因为他也同样的紧张,声音都因此而绷紧显得沙哑几分。   后颈沾染上水珠,随着阮越身躯微微颤动而滑落下,一直落到衣领以下。   腺体的位置也因此有些湿润,卢骄忍不住伸手轻轻擦拭掉液体,从指腹传来柔软的触感。   一夜过去还能看到咬痕和未消的红肿,贴上去能感觉微微发热,卢骄轻声问:“还痛不痛?”   阮越另一只手慌乱抓住衣柜,才堪堪站稳。   他没法回头,不知所措地回答:“本来就不痛……没事的。”   他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最后还是僵硬地顿住,大脑好像都变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想着,反正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那让卢骄碰一下……也没什么。   阮越的手腕被抓住的姿势有些别扭,卢骄还将他的手腕翻过来,去看昨晚留下的另一处伤口。   手腕结痂很明显,看样子伤口不会再破皮了。   他的手指向上挪了一点,勾着阮越的指根缠住,推着他的右手也同样按到衣柜的边沿上。   阮越一直没有抗拒的动作,直到他……直到卢骄的嘴唇贴在他的后颈上。   “你!”   好像空气都变得燥热了几分一样,阮越好像有一瞬间地恍惚神游,猛地被拽回现实中。   他想转过头去,卢骄另一只手直接按在他的颈边,拇指压着制止他的动作。   “别动,你的信息素又释放出来了,我帮你舔舔。”   阮越瞪大了眼睛,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燥热。   而卢骄不等他回应,湿软的唇舌已经覆盖在有些发热的肌肤上,一寸一寸贴着轻轻舔舐。   那触感被无限放大,简直就像被□□过全身一样,才会四肢百骸都触电一样的战栗。   阮越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热一样,烈酒的味道并不浓烈,一定是昨晚耗尽的缘故,此时释放的信息素也显得有限。可是被卢骄压在衣柜上,做这样的事情,阮越几乎无法控制身体产生任何微妙的反应。   卢骄的动作还放得温柔缓慢,阮越有种奇怪的幻觉,自己好像变成一块甜品,被对方慢慢品尝。   他忍不住催促:“你倒是咬啊!”   “不能咬。”卢骄嘟哝着说,“周一上课会留下痕迹的。”   阮越声音打着颤,无措地问卢骄:“那、那怎么办……”   后颈几乎被舔得湿热,传来明显得难以忽视的水声,阮越按紧衣柜,听到卢骄含糊地回答他:“等一下……舔舔就好了。”   本来抱在怀里的衣服不知道何时掉落到地上,谁也无暇顾及。   浓度过高的信息素从腺体分泌出来是液态,拟香也因此更加昭著。直到用舌尖推挤着腺体部分,也再没信息素的气味萦绕缠绵时,卢骄一只手已经放在阮越的腰上,要是没有他支撑,阮越整个人已经软下去了。   他贴着阮越的耳后根,苦恼而认真地说:“你的信息素酒精浓度太高了,我要是喝醉了等会怎么学习?”   两人贴得那么近,阮越手肘往后推了下,就直接碰到卢骄的腰腹,他忍无可忍地戳了他几下,“你让开!那是拟香,又不是真的酒。”   如阮越所说,哪怕吞咽下信息素,喉咙间残留的热辣也只是短暂的感觉并不是真实的烈酒。   他终于往后退了一步,松开阮越。   阮越弯腰把掉落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甩了甩再重新塞到卢骄怀里,眼睛还有点湿润,毫无杀伤力地瞪了卢骄一眼,说:“快去洗澡。”   ***   虽然磨蹭了下,两人到图书馆的时间还是比较早,因而成功地抢到了相邻的两个座位。   卢骄摊开周五中午在自习室写一半的化学作业,在静谧的图书馆里小声地和阮越说:“怎么办,我感觉我好像很久没做作业,都不会写了。”   这好像不像是错觉,从周五开始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时间再往前回拨一点,周四晚上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也绝对想不到此时两人的关系一日千里。   阮越瞪他一眼,小声地回答:“那你快点学习。”   卢骄却猛地想起来差点忘记的事情,又把挂在椅背上的书包抱在怀里,翻出里面的数学书本,找到夹在其中的相片。   余光扫了一眼,阮越分门别类地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依次从下到上地摆好。他在自习的时候总有这样的习惯,先做好规划,然后有条不紊地按计划执行。   卢骄等他都弄好,才拿一沓相片递了过去。   而此时也不只有相片而已,上面他还放了一张匆促撕下来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你好帅”。   阮越愣了愣,翻开下面的相片,才想起来这是什么。最上面的是那张两人的合照,阮越的视线落在上面,然后又重新看向那张小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   他有些脸热,偷偷看向卢骄,卢骄好像很期待他的反应一样,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嘴角还情不自禁地上扬着。   阮越收进书包里,用手里的自动铅笔戳了戳卢骄的练习册,提醒他快点开始学习。   卢骄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褪下的迹象——阮越不仅把相片收起来,连那张他随手写的小纸条都被一并收藏了起来。   周末市图书馆人很多,能抢到位置的人无一不是在奋笔疾书学习。   卢骄以为自己会静不下心来,但是像寻常学习的时候一样,在神游之际,他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阮越,只要看到阮越全神贯注在学习,他就能抛去一些杂念,又继续学习。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出来学习,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习惯通过传纸条交流问题。大概仅有的变化就是,卢骄问完题目,还要在小纸条上写一些话,包括但不限于“爱你”“亲亲”,甚至还会画打啵的表情包。   卢骄总会看到阮越发现的时候,埋头给他写解题过程,发间露出的耳廓泛红,让人几乎情不自禁想要去戳一下。   ……还好他还没有这么扰乱同桌认真学习。   中午的时候,卢骄发现作业还是按照计划做完了,他们准备去周边吃个午餐,然后回来下午继续学习。   霍扬终于姗姗来迟地回复他消息,扣了个问号:“什么好消息?”   卢骄想了一圈回答霍扬:“我写完作业了。”   虽然早上兴奋过度,但此时他又觉得直接和霍扬说出来好像太不正式了。而且他也不太确定,阮越想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哪怕要说出来,也要等征得阮越的同意才可以。   所以霍扬得到了卢骄的答复后,迟疑许久才回应:“请问你们俩是昨天晚上通宵做完作业然后一早来告诉我吗?还有被瞪了还觉得班长可爱,你tm有病吧!” 第95章   一整个白天的学习结束, 两人一起离开图书馆,他们会去市图外的公车站等车,有一条路线恰好会途径两人各自的家。   等公车的时候, 卢骄说:“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准备了你的份的晚餐。”   一般情况下, 周末两人一起出来学习完后经常如此, 阮越父母不在家都是常态, 按卢骄的话来说, 那就是如果明知阮越自己一个人吃晚饭, 他还不把阮越带去他家,那他肯定会被他妈揍死的。   但此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了……   阮越有点不知所措地抓紧了书包背带,踌躇着开口:“不、不太好吧……”   卢骄反问:“有什么不好的?”   晚高峰市区繁华地段等车的人很多,他们俩几乎是紧挨着, 卢骄拉长了脖子去看缓慢行驶过来的公交车车牌号。除了他以外, 两旁推搡的人也都在各自顾及自己的事情。   阮越盯着自己的鞋尖,思考着他该怎么组织语言和卢骄解释。   他还没想好应该如何说,就被卢骄一把拉住胳膊。“走吧,车来了!”   不管去不去卢骄家, 他们都要上同一趟车, 公车到站停下来, 阮越还是顺从地被卢骄拉着一起上了车。   这个点公车都很拥挤, 两人不仅没有找到座位,而且随着后面一波人上车推挤, 阮越本来就走神没站稳, 差点被推倒。卢骄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就势搂进自己怀里圈住他的腰,不等阮越开口就直接说:“怎么站都站不稳?”   阮越忍不住扭头看周围, 但是车子发动了,两旁的人都在各自玩手机,他们看起来也只是挨得近,可公车上已经是人挤人的状态,压根没人察觉到两个少年姿势亲密。   阮越只能小声说:“你松手。”   卢骄低头就贴在他耳边,有些无赖地说:“我松手你也走不开。”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公交车挤得窒息,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但阮越还是脸颊发烫瞪卢骄,有些羞赧:“反正你松手。”   卢骄本来不依不饶,还想逗他一下,却猛地想起来阮越对被触碰那么敏感,万一一不小心在公车上又控制不住信息素……   思及此处,他还是老实松手,只是还说:“车太晃了你就抓着我。”   阮越微微抬眉望着他。车上其他人早就抢夺了吊环,卢骄是直接抓住挂着吊环的横杆。阮越也伸手去抓,默默说:“我自己也可以。”   他好像身上有一股倔劲,平时看着清冷不明显,却在各种小细节突然冒出来。   卢骄只觉得阮越怎样都可爱,盯着他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他们面对面站着,阮越不用抬头都能看到卢骄的表情,只能低头假装没看到。   他一低下头后颈就有点露出来,还有些痕迹没有消退。卢骄不想让其他人瞧见阮越敏感的部位,哪怕车上压根没人注意他俩。   他伸手整理了下阮越的衣领遮掩下,又继续说刚才的话题:“来我家吃饭吧,我妈米饭都下锅了,而且今晚有炸鸡翅哦,是我炸的!”   阮越抬眼看他,欲言又止,卢骄看懂了他在犹豫些什么,贴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别担心,我妈不会发现什么的,你要是不去才可疑呢。到时候她要是追问我,我就不得不说,因为小越和我在一起,他不好意思过来——”   阮越猛地伸手捂住卢骄的嘴,又急又气,还带了几分羞恼地看着他。   卢骄笑得眼睛都弯了,还一直盯着他看。   阮越实在受不了,这才终于松手,避开他的视线回答:“好吧……”   卢骄笑得嘴角弧度上扬更高了。   阮越低头,假装没看见,好像看起来不耐。可车上人慢慢少了一些,有了足够的活动空间,他俩还是面对面挨紧站着,随着公车颠簸,时不时手臂还是胸膛都相贴上。   卢骄没拉开两人的距离,阮越也不愿意动。   ***   母亲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卢昭冷眼旁观,饭桌上自己老哥狗腿地连连给阮越夹他回家后进厨房做的那几道菜,殷勤得不像话。   当然,老妈对客人也是一等一的热情,不过卢昭心里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反正老妈招呼阮越吃饭,还会惦记着给她也夹两道菜。唯一被冷落的正乐在其中忙不迭地给阮越讲自己这道菜用了多少工序之类的,满脸都写着“求夸奖”。   卢昭摇头,之前和卢骄聊过天后,她也搞不清两人的关系,但是此时怎么看都觉得两人还是很不对劲,也不怪她想太多……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看都觉得她哥被吃得死死的啊,卢昭不知道都想到了什么,幽幽地看着卢骄,深深地叹了口气。   因为两人相对坐着,卢骄伸筷子正好和卢昭对上,看着卢昭这个眼神,他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忍不住问:“怎、怎么了?”   甚至因为说不清的恐惧,连声音都磕磕绊绊了起来。   卢昭摇头,又叹了口气,然后在卢骄的筷子要伸到盘里最后一只鸡中翅之前猛地出手,快他一步夺走。   卢骄:“喂!!!”   卢昭摇头晃脑,“犹豫就会败北。”   但是下一秒钟,卢骄的碗里也同样出现另一只鸡中翅。阮越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刚夹的,我吃很多了,你吃吧。”   卢骄连忙说:“不用了!”他说着想把鸡翅夹回去给阮越,但阮越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摇头:“我吃得很饱了,你吃。”   卢昭啃着鸡翅还不忘抬头看热闹,就看这两人手上动作拉拉扯扯,眼神在饭桌上无声地缠绵着,一直到最后是卢骄落下风,还是由他吃掉鸡翅。   “啧。”卢昭心想,行吧,傻人有傻福。   再看老爸老妈,两人真的一点不对劲都没发现啊!   卢昭再看向卢骄,一边啃着鸡翅一边胡思乱想两人到底怎么回事,已经成功在饭桌上脑补完不止一段的爱恨纠葛。   卢骄起身帮她和阮越去厨房舀汤,卢昭拖着下巴看着卢骄的身影,本来双目放空着,但是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又一下子亮了起来。   ——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已经发现了!   而母亲还在热情地和阮越说:“小越今晚在这边住下吧,阿姨已经把新的被单洗好了,等会换上去就可以用了。”   阮越第一反应扭头去看厨房,就两步路的距离,卢骄肯定也听到了。   可是卢骄还在舀汤,根本无暇帮他解围。   他支吾着开口:“阿姨……我今晚可能……可能……”   他慌乱到极点,明明想拒绝,却又好像想不出来到底应该怎么表达,词不达意。   卢骄的母亲并不知道阮越在紧张什么,只以为他害羞,笑吟吟地说:“也不是头一回过夜了,等下洗澡拿骄骄的衣服去换就好,明天让叔叔出门顺便开车送你回家,不会耽误你的。”   阮越听到第一句话就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要烧起来了,哪里还能注意卢骄母亲后面说的话,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卢骄端着汤走回来了。   顶着阮越充满期待的求助的视线,卢骄坚定地开口:“对呀,又不是第一次了,今晚留下来吧。”   阮越拒绝不得,最后只能默默地在饭桌下踢了卢骄一脚,作为他表达自己的羞恼。   卢昭用筷子拨动把鱼汤里的肉夹出来挑鱼刺,抬眼瞥见两人无声的对视。   ……她真的误解了吗?   可是越看两人越不对劲啊!   卢昭实在忍耐不住,吃过晚饭没多久,她就去敲卢骄的房间门。   随着她敲响房门,屋里好像传来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响,卢昭吓一跳,大声喊:“喂?”   她当然同时拧下了门把,然而卢骄居然把门锁住,这是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她老哥在屋里搞什么?   心里的疑惑刚刚升起,门已经快速从里面打开了,但卢骄堵在门口,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问:“你干嘛?吓我一跳。”   卢昭心直口快:“我敲个门你都能被吓到,你心里有鬼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直接说中了,卢骄尴尬地轻咳一声,故意粗声恶气地说:“到底什么事?”   卢昭压低了声音说:“阮越哥呢?”   “你找他?”   卢昭飞快摇头,“不是,找你单独说话。”   卢骄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还是说:“你等一下。”   他说着转身回房间,在自己衣柜里拿衣服。卢昭往里面张望,看到阮越坐在卢骄房间里的书桌前,和卢昭对视的时候,还镇定地朝她点了下头。   卢昭觉得自己肯定撞到什么,看着却又摸不着头脑。   “好了!”卢骄拿着衣服递给阮越,“你先去洗澡吧。”   阮越应声离开房间,卢昭挤进房间来,示意卢骄去把门关上。   卢骄照做了,甚至又锁上门,他还没开口,卢昭就说:“卢骄,你现在隐私意识挺齐全的嘛?”   卢骄瞪她:“想说什么快点。”   卢昭坐到床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开门见山:“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的?昨晚去哪过夜了?”   卢骄压根不知道自己亲妹想问什么,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他直接卡壳,掩饰着回答:“我的衣服啊,还能是谁的?”   卢昭的眼神却锐利几分,冷笑:“别装了,你来来回回换的衣服就那几套,而且你知道这件衣服什么牌子,多少钱吗?”   卢骄还穿着阮越早上给他的衣服,是一件宽松的连帽衫,阮越说买了之后发现自己穿着不合适,从来没穿过。倒是因为很运动风,卢骄穿上身也完全不显得违和。   卢骄自己都快忘了,被卢昭一说,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问她:“什么牌子?很贵吗?”   他当然没问过阮越这个问题,只是按阮越的家境来看,他的衣服是什么昂贵的名牌也不奇怪。   卢昭吐了吐舌头:“我也不知道,诈你的。”   卢骄:“草!!!”   卢昭计谋得逞,伸腿去踢他,催促:“快点说,昨晚你到底去哪里厮混了?”   卢骄“呸”了一声,“什么厮混,我们昨晚班里有同学生日,玩得晚一点直接住酒店而已。”   “那衣服呢?”卢昭追问。   衣服的由来也很光明正大,卢骄直接说:“早上借阮越的衣服换一下而已。”   卢昭恍然大悟:“你俩昨晚睡了!”   卢骄:“……”   “不是!你小声点!”卢骄紧张地看了眼还保持紧闭状态的房门,这才狠狠地剐了卢昭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语出惊人?”   卢昭哼唧一声,追问:“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不明不白的,我看他对你也有意思,但是你这么磨磨蹭蹭……”   卢骄忍不住开口:“我们在一起了!”   他说得快速,卢昭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   片刻之后卢昭才开口:“什么时候的事情?”   卢骄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就、就今天。”   卢昭明显有些狐疑,然而回想前几天交流时,她的笨蛋老哥还一副白痴样,感情上终于有飞速发展也就这两天的事情而已。   她没有多问,反而凭借着自己捕捉重点的出色能力,立刻想到最重要的事情。   卢昭的音量几乎又要控制不住:“但你们今晚要一起睡啊??”   卢骄拿起抱枕砸她,梗着脖子给她澄清,“正常的一起睡觉而已!”   尽管这么说,他自己似乎也免不了脸颊也些发热。   于是,卢昭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卢骄——救救救救命啊!她老哥向来以厚脸皮著称,居然也有害羞脸红的一天?!   她写啥都放脸上了,卢骄实在忍不住又说:“你别瞎操心了,我们心里有数!”   哪有人谈恋爱那么快的,当然要循序渐进。他和阮越连……连接吻都没有呢,就算睡一起肯定也是盖被子纯聊天。   卢昭面露犹豫,想了想还是说:“你说的也是,反正小心点就是了。”   话题太奇怪了,卢骄和她聊起都有些不好意思,催促卢昭:“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出去吧。”   卢昭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拧下门把,又犹豫着扭头看卢骄,只是踌躇着没说话。   卢骄忍不住:“你还想说什么?”   卢昭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也不会怀孕。”   卢骄:“???我谢谢你。” 第96章   卢昭语出惊人结束, 终于准备推门离开。   但她一打开门,就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步,磕磕绊绊地开口:“阮、阮越哥……!”   阮越已经洗完澡, 正好站在房间门口,和卢昭打了个正面。   卢昭有种被抓个人赃俱获的心虚, 叫了一声就别的什么都顾不上, 也全没有刚才质问卢骄的气势, 一溜烟整个人直接跑了。   等跑回自己的房间, 卢昭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神魂不定,许久之后才能松口气。   吓死了!阮越皱眉面无表情看人的表情也太可怕了,感觉连眼神都在飕飕飕释放冷气。   卢昭自我脑补了各种不对劲的剧情,然后默默地想——老哥, 你自求多福吧, 你妹妹对你的男朋友有一点点的害怕。   ……   卢骄奇奇怪怪,还伸长脖子去看门口,“卢昭怎么了,你吓到她了?”   阮越也面露疑惑, “没有啊……”   他走进房间后, 又顺带把门关上, 这才问卢骄:“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我好像听到你妹妹说什么‘怀孕’……”   “咳咳咳!”卢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欲盖弥彰地回答:“没有, 她在说梦话。”   阮越尽管还有些狐疑, 却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洗漱收拾都完毕之后, 卢骄的母亲拿了新换洗的被套过来,两人一起把被套装上, 床就铺好了。   为了铺好被子,两人各自站在床的对角,此时隔着床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   卢骄挠了挠头,思索了一番终于开口:“现在还有些早……要不我们……再做两道题?”   这真的不怪他,实在是毫无经验,谁知道和男朋友一起睡觉的睡前一个小时空闲时间,到底应该怎么打发才合理。   于是,卢昭去冰箱拿酸奶的时候,就正好撞见卢骄搬了餐桌前的一把椅子进房间。   她一头雾水:“你准备今晚用椅子拼个床位来睡觉吗?”   卢骄都不得不佩服她惊人的想象力。“当然不是!我们在房间里做题,座位不够。”   卢昭拿着酸奶瞠目结舌,目送卢骄回房。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里默想:好吧,也许自己是真的太过于操心了,老哥谈恋爱也没怎么,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学霸。   与其担心她哥失身,不如担心卢骄被逼着学习直到受不了想分手。   噢不对,大概因为还处于热恋期,卢昭怎么看都觉得,她哥也挺乐在其中的。   ……   在图书馆里人来人往之中学习,和在自己的卧室里两人独处学习,卢骄相信一定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但写了两道题,他还是忍不住扭头看阮越,开口问他:“我们明天去做什么?”   他一边问着,一边往下悄悄瞥阮越的练习,发现五分钟了,阮越那页完形填空居然一个空都没填写。   卢骄拉着自己的椅子往阮越的方向挨近,甚至还把手臂横架在桌子上蹭过去,然后下巴抵在手肘处靠着,仰起脖子看阮越。   书桌的台灯是有点暖黄的光,卢骄也搞不清这种设计的意义,此时他只觉得看着阮越的眉眼线条都柔和几分,看得人昏昏欲睡。   这样毫无形象的坐姿,和不需要压低分贝的交流,在图书馆里确实是行不通的。   阮越用笔盖戳了他的手臂一下,回答:“要么就在你家继续学习,要么就去图书馆?”   卢骄仰视着他,拉长了语调:“都听阮老师的——”   阮越掐了他一把,当然并没有用上几分力气,语气里还带上微微的笑意。   “别闹,快学习吧。”   卢骄无情地戳破他:“我看你也没心思学习嘛!”   阮越看着他,脸上罕见地有被拆穿地窘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在卢骄立刻就老实交代:“我也不想学习了,一定是今天醒太早了,我没睡够,要不我们早一点上床吧。”   阮越磕磕巴巴地回答:“好、好啊……都听你的……”   明明相似的话上一秒卢骄还开玩笑地说起,可现在换成阮越和他说,卢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糟糕透了——好像很容易联想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一样。   ……   卢昭喝完酸奶,把酸奶盒拿出来扔掉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又看到卢骄把椅子拉回餐桌去。   她瞪大了眼睛,站在垃圾桶旁边都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们学习完了?”   这才不到一刻钟啊大哥,大课间的时间都比这长!   卢骄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地回答:“当然,我们准备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卢昭全程只能目瞪口呆,目送他放好椅子又重新回房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冒出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老天爷啊,那个隔三岔五熬通宵的卢骄居然会催她早睡,他真的是回卧室早睡吗?卢昭表示自己一百个不相信。   不管卢昭愿不愿意相信,另一边卢骄回到卧室,两人很快就关了灯上床,只留了床头微弱的一盏台灯。   卢骄抱着自己的被子翻了身面对阮越的方向,在昏暗的环境中开口:“我和我妹说我们在一起了。”   阮越愣了下,“难怪她刚才好像被我吓到……”   他也是朝向卢骄的方向入睡,只是不像卢骄那样乱卷被子,而是老老实实地把被子边沿都掖好。   卢骄戳了戳阮越的鼻尖,问他:“她之前是不是误会过,还和你说奇怪的话?”   阮越小声回答:“也不是……就是可能误解了。”   卢骄直接说:“她整天脑子里都是狗血小说,经常说奇怪的话,你别搭理她就是了。”   阮越想到了刚才开了条门缝听到的话——所以刚才也是?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脸颊发热,没有就着这个话题深入去问卢骄。   卢骄接着说:“她本来就误会过了,所以让她知道也没事。虽然我妹整天老是说不正常的话,但嘴巴还是很严的。”   起码她自我脑补误会那么久,卢骄居然还对此也一直一无所知。   “嗯。”阮越低声回答,想了想又补充,“知道……也没事。”   那盏昏暗的床头灯在卢骄身后,但是他一挨近阮越,就直接把对方笼罩进自己的影子里,他只能听出阮越的声音有几分含糊,却没有发现阮越此时捏着被子,连脸颊都发热起来。   卢骄想起之前冒出过的念头,凑近了问他:“那我可以和其他人说我们在一起了吗?”   阮越感觉自己心跳砰砰响得厉害,尽管看不清,视线也不敢往卢骄的身上瞥。   “当、当然……”只是他还是带着羞意补充,“但是你不要见到谁就说……”   卢骄卡壳了下,几秒钟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好吧,你说的确实是我会做的事情,今天白天听到图书馆失物招领的广播,我就在想能不能去发个广播告诉所有人。”   阮越从被子里伸手去掐他,实在忍不住:“你有病啊!”   但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被自己的男朋友羞耻到。   卢骄傻笑,一把抓住阮越的手指,隔了片刻才郑重地和阮越说:“我不会到处乱说啦!我就是想告诉霍扬他们几个而已。”   其实说给霍扬以及班上那几个最闹腾的同学知晓,有可能就差不多相当于全班都会知道了。   卢骄自己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可是阮越一瞬间就想到了——他真的从来没想过两人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场景,也没想过如果全班都知道,那些爱看热闹的人会怎样八卦他们……一想到这,他感觉心脏跳动快得厉害。   好像是一件尴尬得要命的事情,可是一联想到又真实得……让他有些期待。   阮越闭上眼睛假寐,还是回答卢骄:“可以。”   他想抽手,但是卢骄还握着他的手指在捏,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把玩的。   卢骄笑到脸颊都有些发酸,还是忍不住用期待的语气和阮越说:“那我们下周找个时间请他们吃个饭,告诉他们?”他说着又停顿了下,不确定地问:“是不是应该这样做?”   阮越温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按你说的吧。”   就是不知道吃这样一顿饭,会不会把其他人吓死。   卢骄显然根本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惊吓到其他人,好像即使和他这样一个alpha谈恋爱,也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阮越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只是觉得心尖好像能真实地感受到什么叫甜得冒泡。   卢骄心里想着的一件事定下来,他又接着想到另外的事情。   “小越,”明明两人已经睡得很挨近了,但是他还硬是抱着自己的被子又往阮越那边蹭近过去,几乎要睡到床中间去了,“你的头像是不是我给你拍的照片?”   阮越猛地睁开眼:“什么头像?”   “微信头像啊。”   阮越惊讶地看着他:“你——你居然发现了?”   卢骄忍不住有些郁闷:“什么叫‘居然’,我看起来很笨吗?”   “不,不是,”阮越连忙说,“因为我已经换了很久……”   卢骄听懂了:“哦,你是说我迟钝是吧?”   本来卢骄就握着阮越的手,一听到卢骄的话,阮越反而心里急切起来,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急忙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着急起来都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语气都鲜见地迫切起来。   卢骄抬手去捏阮越的脸颊,笑嘻嘻地:“我开玩笑啦,你才是笨蛋,这都听不出来。”   阮越捂住自己的脸颊不让卢骄捏,可是心跳却快得吓人,连脸上都很热,不知道有没有被卢骄发现……   从小到大,阮越只听过夸他聪明,说他是天才的那类话,他确实自小聪慧又做事专注,不论做什么都能拿到耀眼的成就。   所以,阮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笨蛋。   可是卢骄语气里带着笑意,仿佛这是一句……甜言蜜语一样。   阮越心想,他完蛋了,他甚至心里很开心,觉得卢骄这样多叫他几声都没有关系。   他有些羞意,捂着自己的脸没出声。   卢骄又接着问:“用我给你拍的照片当头像,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他一边问,一边又贴近过来,再靠近一点都要亲上了。阮越感觉自己的小心思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可是此时被他发现,被直接问出来,还是羞耻难捱,甚至随着卢骄逼近,干脆直接把被子拉起来,直接将脑袋埋进去。   然后声音才闷闷地隔着被子传出来:“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卢骄愣了下,完全没想到阮越会做出躲进被窝这种件事。他压不住低声笑起来,又想贴近,又怕靠得太近,阮越那么敏感,信息素又要控制不住。   他只能隔着被子也小声地说:“真的吗?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第97章   被子里有点闷, 阮越本来就很热,好像呼吸不太顺畅,连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 他磕磕巴巴地回答卢骄:“谁……谁喜欢你啊……”   本来他声音就压低,隔着被子更是听起来分贝更小, 卢骄卷着自己那条被子, 贴近过去才能听清阮越好像嘟哝一样说出来的话。   他愣了愣, 正想开玩笑地逗阮越几句, 却想开口的一瞬间停顿住, 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阮越当时说不定还喜欢着苏荷,确实不喜欢他。   之前没去想曾经横在两人中间的第三个人,此时好像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想起来他们曾经的敌对关系,也想起来他因为看到阮越“执迷不悟”地喜欢着苏荷, 内心有多生气, 有多替他不值。   卢骄愣了愣——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因而如此生气,难道那时候,他就已经喜欢阮越了吗?   思及此处,卢骄后知后觉地酸溜溜了起来。   要是阮越还喜欢着苏荷, 那他分化的时候、易感期的时候、甚至是昨天晚上, 无论是哪一次遇到困境, 也都不需要来求助于他了。   ——不对啊?   卢骄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却一时间说不上来。   他直接伸手把阮越的被子沿着被他拉住的边缘掀开,把阮越埋起来的脑袋揪出来。不等阮越说话, 他就直接开口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苏荷的?”   卢骄终于察觉到奇怪的地方了。   他总是通过评论区的交流来判断苏荷和正牌攻们的感情, 然而那明显存在着很大的视角盲区。而且说实话, 阮越不仅出现的频率不高,甚至还总是被评论区的读者吐槽看起来实在太不主动了。   连阮越有段时间给苏荷补课, 都是以苏荷不想学习,两个人闹矛盾不愉快而告终。   而卢骄总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认为不管是什么情况,阮越还是喜欢着苏荷。   可是好像,从很久以前,阮越对苏荷就表现得极为冷淡,甚至是他分化的时候去医院检查,见到苏荷都毫不客气地把人赶走。   也许那时候的卢骄,还会觉得这是因为阮越闷骚,喜欢人也嘴硬着不会表现出来。   可和对方越接近,他就越发的意识到绝非如此。   阮越对亲近的人、有好感的人,态度并没有那么冷淡,甚至还有因为以为伤到自己的心而手足无措地道歉。清冷高傲只是他面对旁人的表现,面对在意的人,他绝不会那么毫不留情地中伤对方。   连失手打了卢骄一拳,还暗暗往他课桌里塞药膏呢!   阮越喜欢苏荷到底喜欢在哪里?   不只是疑惑苏荷吸引他的地方,卢骄更是疑惑于……阮越对待苏荷的态度,好像看不出他有那么在意苏荷。   ——于是,卢骄也分辨不出来,阮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苏荷……移情别恋?   昏黄的床头灯照得五官都影影绰绰看不清,黑暗之中似乎只有一双眼睛是最明亮的。   阮越却垂眸没有看卢骄,还拉高自己的被子,遮掩住自己半张脸,声音几乎压得极低:“……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最隐晦的感情已经被发现了,还得到几乎不敢想象地回应,阮越一方面谈及自己的心事还是觉得羞耻,可另一方面又觉得——既然如此,什么都告诉卢骄也是可以的吧?   “什么叫……‘本来就不喜欢’?你不喜欢苏荷的话,那之前为什么——”   卢骄瞪大了眼睛,一瞬间连言语都直接卡壳了。   之前他们身为情敌而针锋相对,阮越还面对他的时候争风吃醋成那样,如果阮越不是因为喜欢苏荷,那就是……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干涩得厉害,像是一瞬间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从未这么想过,也因此而措手不及。   认定阮越也喜欢他时,卢骄压根没想过“阮越喜欢自己多久了”这个的问题,因为哪怕阮越上一秒才对他心动,他也能因此乐不可支。   可是此时姗姗来迟的是更让他震惊的事实。   阮越抬眼看他,哪怕黑暗中看不清卢骄的表情,听着他戛然而止的话,也能想到他已经猜出大半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坦白:“要不是你快和他在一起,我都不想和他多说两句话。”   卢骄整个人都呆滞住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搂住阮越,明明宽大的双人床一人一边,他此时不仅已经蹭到了中间的位置,还随着逼近的拥抱直接把阮越推到靠近墙边的距离,隔着被子也要紧紧地抱住他。   阮越根本不喜欢苏荷,他那些和自己作对的行为,阻止他和苏荷相处的行为,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卢骄感觉自己心跳快得厉害,这样的认知让他震惊又酸涩,他以为得到回应而开心,却根本没想过,阮越等待他动心,究竟等了多久。   他声音甚至不知不觉有些沙哑,“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个时间一定很久了,以至于卢骄往前回想,都想不出来可能是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   因为他根本没发现阮越何时对自己的态度有变化,可见阮越如何会隐藏,一分心事都不叫人看穿。   意识到这点,卢骄只觉得更酸涩了。   他的拥抱又急又快,阮越鼻尖都撞到卢骄的胸膛上,干脆就这么靠着他。在听到卢骄说话的时候,阮越也能同时感觉到他的胸腔在震动,紧紧贴着他传递着频率,好像靠近得不能再近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得到了不敢想象的一切,往前回顾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回答卢骄:“不记得了。快睡觉,我困了。”   卢骄有点想追问,但话到临头又顿住。   他抬手揉了揉阮越的脑袋,对方细软的头发从他的指缝间穿过,尔后掌心触碰到的是阮越的后颈。   阮越微微颤抖了下,没有躲开。   卢骄把他的被子盖好,后背也都牢牢裹住,然后手臂往下滑,直接搭在阮越的腰上,低头凑近,轻声说:“好吧,那我抱着你睡可不可以?”   他明明已经做了行动,却非要行动完才来发出询问,哪里有咨询人的诚恳?   可阮越却从被子里伸出手,贴近了放在卢骄的胸前,蜷缩着紧靠他,像是同样的克制不住亲近的欲望。   他小声地“嗯”了一声,作为默认对方一切行为的回答。   卢骄伸手把床头灯关掉,房间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   然后他重新抱紧了阮越,靠近了犹豫着把双唇贴到阮越的额间,阮越没有躲,也根本无处可躲。   落下这个晚安吻的同时,卢骄轻声开口道:“小越,谢谢你愿意等我,谢谢你也喜欢我。”   阮越觉得眼睛有点湿润,他拼命地眨着眼睛,才没让泪水落下来。想哭的瞬间,一定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有个人会哄着关心他。   被人在意着,他的喜怒哀乐才会因此而存在。   ……   两人拥抱着不知不觉陷入沉睡,第二天早上,阮越是感觉到身旁的人的动作,半梦半醒着意识回笼。   一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卢骄,傻笑着看着他。   阮越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他们睡得早,此时隔着窗帘看天色蒙蒙亮,也分不清此时的时间。   卢骄还在傻笑,回答他:“六点半了!”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语调都是上扬的。   阮越揉了揉眼睛,问卢骄:“要起床了吗?”   平常早起习惯了,这个点醒来也算是生物钟习惯,不用片刻就能清醒了。   而卢骄看起来可清醒了,嘴角还挂着笑容,问阮越:“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阮越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六点半吗?”   卢骄点头,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我们在一起二十四小时了!”   阮越:“……”   男朋友是个笨蛋怎么办?   ***   卢骄看起来就不太聪明,谈恋爱起来好像就更甚了。   下一周的周二,他就迫不及待地喊霍扬:“放学一起去吃饭啊,把那个谁、还有谁谁谁,都叫上。”他连说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的名字。   霍扬震惊:“你终于想起我们这班兄弟了?”   卢骄踹他一脚,嘴硬:“我什么时候落下过?”   有喜事第一时间就想到分享,多感人肺腑的兄弟情。   霍扬不敢吱声,心说你说是就是。   等到放学的时候,所有人齐集一起走,看到阮越和他们同行,霍扬忍了五分钟,还是被其他人推上前,拽着卢骄小声问:“哥,你没说班长也要一起去吃饭啊?”   现在后悔跑路还来得及吗?   卢骄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也没说不一起去吃啊。”   霍扬:“……”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卢骄还拍了拍霍扬的肩膀,说:“今晚我和阮越请你们吃饭。”   霍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听到了阮越请吃饭,也压根想不出为什么要突然请他们一群学渣吃饭。   这难道是……学霸的鸿门宴?! 第98章   饭点时间商场里人很多。   几个大男生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连在扶梯上还因为说到什么话题打闹起来。   本来因为同行的人里有阮越,一开始几个人还有点收敛。   但是一路走过来,卢骄和阮越两人越走越慢, 远远地落在他们其他人身后,也就慢慢地不再顾忌了。   到后面是霍扬一直在回头喊他们, 催着他们走快一点赶紧跟上。   他还忍不住嘀咕:“真不知道两人在后面磨蹭什么。”   一个损友接话:“你去打听一下。”   霍扬果断摇头:“我才不去, 万一他们在聊数学题怎么办?”   他可不知道自己距离真相近在咫尺的机会就这么直接擦肩而过了。   他们决定去商场一家烤肉店吃饭, 只是到了之后, 因为客流量大, 取号后还得等一会儿才能排到。   烤肉店门口排队的人不少,旁边有一整排的夹娃娃机,等吃饭的人有些聚在那边夹娃娃,只是多数都是情侣档。   卢骄和阮越走在后面, 等他们上了电梯走过去, 正好在成双入对的小情侣们之中看到几个穿校服的男生挤在同一台娃娃机面前。   才刚走上前,就听到一个男生大叫:“你太废物了!让爸爸来夹一个给你们看看!”   另一个好友毫不留情地“呸”了一声,“你夹得上来我管你叫爷爷,当你孙子!”   这时候旁边一对情侣里的omega, 正柔声蜜语地和对象说:“宝宝, 你帮我夹一个嘛~”   看着着这样的反差, 卢骄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真的很想假装自己不认识那几个二货。   不过犹豫了一番,他还是走上前去, 拍了拍霍扬的肩膀, 把手机递过去。“点一下要喝的水。”   宣布要让对方叫爸爸的男生已经宣告失败, 霍扬正挤开对方摩拳擦掌准备投币,被卢骄叫住, 只匆促地往后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卢骄已经点开了同在商场里的奶茶店的点单界面。   霍扬立刻就看清了,直接坦荡荡地开口:“我最近很穷,不喝了。”   “没叫你花钱。”卢骄翻了个白眼,说,“晚餐的钱小越出,奶茶的钱我出。”   霍扬根本没仔细听卢骄说了什么,只接收到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信息,然后拔高了声音说:“卢骄要请奶茶!快来点单!”   别说他们几个人了,旁边的情侣都频频看过来。   卢骄觉得太丢人了,忍不住踹了霍扬一脚,“闭嘴,别喊我大名。”   霍扬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哥”,在奶茶面前一点骨气都没有。   另外几个大男生也同样飞快地把脑袋凑够来,七嘴八舌地点单了起来。   卢骄欲言又止,他心里有点难以形容的郁闷——他已经说了两次他和阮越请客,为什么这帮人没有觉得好奇,多问一句请客的原因?   他心痒难捱,又好像一直找不到能开口的机会,把他急得要死。   这情绪似乎也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到,几个人闹哄哄地点完,手机塞还给卢骄,接二连三地和他说“谢谢卢哥”。   卢骄清了清嗓子,开口:“其实今天……”   霍扬与他同时说话:“卢哥来玩一把!抓一个!”   “抓个屁!”卢骄没好气地说,“我去买奶茶。”   “哦……”吃人嘴短,霍扬的语气一下子都老实巴交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那班长呢?”   阮越一直没吭声过,安安静静地站在卢卢骄旁边,看起来几乎毫无存在感。   他只毫无波澜地瞥了一眼娃娃机里面那些色彩粉嫩的毛绒玩偶一眼,而后用几乎毫无情绪波动的语气回答霍扬:“我不玩。”   卢骄一把拉着阮越的手,对霍扬翻了个白眼:“我们一块去买奶茶。”   霍扬心里奇怪,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扯了一下胳膊,喊他一声:“喂!你投币了还没抓呢!”   霍扬连忙回过头去看,没有再多想了。   卢骄拉着阮越离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翻看其他人点的奶茶单子,问阮越:“你喝什么?”   阮越回他:“都行。”   这一定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回答。   卢骄没吭声,还拉着阮越的手腕往前走,盯着手机在戳着屏幕。   阮越扭头去看他,迟疑着开口:“……我真的都可以,我也不知道喝什么。”   他怕卢骄觉得自己敷衍而不快,然而下一秒,卢骄把手机屏幕翻过去给他看,宣布:“有一对情侣杯,我点了这个套餐,我们一人一杯!”   阮越根本没看清显示的是什么,听到卢骄的话已经感觉心跳的速度都在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垂着眼回答卢骄:“好、好啊……”   卢骄乐滋滋地说:“给你点少冰少糖的吧?”   两人断断续续地交流着,慢慢地往奶茶店走过去。   一靠近过去正好听到店员叫了他们的取餐码,卢骄跑上前去,和店员说:“那四杯装在一起,这两杯不用打包。”   取餐台上的放了很多杯奶茶,其中两杯最为显眼,是特殊包装的粉色,印着爱心的图案。   店员抬头看了一眼,点头应声照做,她的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惊诧的地方,估计什么样的情侣都见过,甚至不是情侣点了情侣套餐的也很多,看到并排站着的两个少年,也很淡定。   阮越不知道卢骄怎么想的,而他显然松了口气。   卢骄把吸管插上去,其中一杯递给阮越。他好像习以为常地做这些细节的小事情,不需要多加深思。   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另外四杯卢骄拎着,折返回去。   卢骄还在说:“等我们回去,估计他们还一只娃娃都加不上来。”   阮越回他:“那个看起来很难,不好夹。”   卢骄扭头看他,一下子兴致勃勃了起来:“我很会夹!等会夹给你看看!”   阮越含着吸管一端,喝着奶茶脸颊都微微鼓起,咽下一口才舔干嘴唇回答卢骄:“好啊。”   卢骄直愣愣地看着他,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你好可爱。”   “!!!”   阮越眼睛瞪得都圆了,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砸得心神摇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地露出无措的神情来,下一秒回过神,便紧张地四处看,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交流一样。   而卢骄好像只是随口说出自己心里话,没有其他的深意,好像也不知道会给阮越带来多大的反应。   他视线往下一挪,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其他事情去了。   “诶?你把杯子举起来一下!”   “什——什么?”阮越有些迷茫,但还是照做。   他刚把手里的奶茶举起来,卢骄把手里的也凑过去贴近,语气激动地说:“你转一下方向!”   阮越已经看到了,粉色的情侣杯是一边一半的心形,卢骄拿在手里那杯已经摆好了位置悬在半空,等阮越手里的奶茶杯一起凑出完整的“心”。   卢骄另一只手还拎着那四杯奶茶,和阮越说:“你拍个照!”   要让杯子贴近拼凑出来,两人的手指完全贴到一起去,互相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阮越垂眼,声音不自觉地小声几分:“这有什么好拍的?”   “你拍一张嘛,等下发给我,我要放个相册收藏起来。”卢骄几乎用央求一样的声音,拉长音调说。   还要收藏!?   阮越瞪大眼睛看他,片刻之后才别别扭扭地妥协:“我拍就是,你别撒娇了。”   卢骄:“?我没……”   阮越已经把手机拿起来,打开相机之后屏幕给卢骄看。“你看这样行吗?”   卢骄歪着头把脑袋凑过去看,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可以可以。”   画面定格下来,照片里的角度看起来爱心的形状更加明显了。   卢骄很满意,还不忘提醒阮越:“记得发给我哦!”   两人这么磨蹭了一番,等回到烤肉店旁边,已经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   不过那几人依旧沉迷夹娃娃,压根没有察觉到什么,而卢骄凑上前去看,果然发现四人依旧颗粒无收。   他正想大展身手一番,恰好听烤肉店的广播喊六人座,转而问霍扬:“你们取号是多少?”   霍扬低头一看,大叫出声:“我去,已经过号!快走!”   几个人推搡着赶紧往烤肉店门口跑去,卢骄只能遗憾地放弃自己的打算。   等他们赶过去,服务生有些为难地说:“现在要重新排号,六人座可能还要等很久,如果能接受分开坐的话,现在倒是有四人桌和双人桌的……”   本来在玩游戏没感觉,这会儿靠近餐厅旁边闻到香味,几个人已经饥肠辘辘了起来,几个人连声回答:“都行都行!”   服务生带他们进去,分开的两张桌子只隔了一条过道,距离并不远。   只是双人座的桌子上还插着一只假玫瑰,显然是给情侣安排的。   霍扬坏笑着问:“谁要坐双人座?”   他话音刚落下,卢骄已经把手里那一整袋的奶茶塞到他手里,说:“你们四个坐那边去。”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上来了,但是霍扬还没想明白,其他人闹哄哄地喊着点餐,他也没有多深思了。 第99章   四人桌里也许称得上没那么迟钝的就只有霍扬一个人了, 其他人压根没有察觉到什么,甚至在卢骄拉着阮越去双人桌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松了口气, 小声说:“还好卢哥把班长拉走了。说实话班长坐在我旁边,我都不知道敢不敢动筷子吃饭。”   霍扬捅了他一肘子, “你做贼心虚啊?”   对方苦着脸:“那确实。”他压低了声音, 鬼鬼祟祟地说, “我今天没交数学作业, 阮越交得急来不及对点名表, 没给我记名。”   霍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伸长脖子隔着过道喊:“阮越!”   对方几乎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霍扬的目的,一把扯住他的脖子往后拉拽住,手忙脚乱地去捂住霍扬的嘴。   烤肉店里灯光很暗淡, 隔了一条过道, 都显得隐隐绰绰看不清楚。   他们笑闹着惹得周围几张桌子的顾客都看过来,卢骄忍不住开口提醒:“你们小声点!”   而此时企图告状的霍扬已经被同桌的男生直接按住制服,另外两个人笑得东倒西歪,看热闹看得格外起劲。   卢骄收回视线, 低声说了句:“别理他们。”   阮越胡乱地点头应了一声, 垂眸盯着还空荡荡的桌子, 仿佛桌面上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样。   卢骄瞥了他一眼, 也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那四个迟钝的白痴,根本没发现阮越被叫到名字的时候, 那两个人都明显受到了惊吓。   卢骄心里忍不住狠狠地把四个白痴骂了一顿, 要不是他们突然出声, 他差点就牵到阮越的手。   现在阮越已经把手缩回去了,两人隔着宽敞的桌面, 好像一时间都无所适从地像两个第一天上课的小学生一样,僵硬地坐在相对的座位上。   背景声音是隔壁桌打闹乱哄哄的声音,偏偏这边安静得古怪,怎么看都不像是同行的一路人一样。   安静了好一会儿,卢骄看着桌上插着的假花,冷不丁地开口问:“你喜欢花吗?”   阮越飞速地瞄了一眼,火速摇头作为回答。   卢骄挠了挠头,小声回答:“哦……”   大概因为在公众场合,他也不自觉地紧张了几分,脑子里猛地冒出来一个念头——这是不是就算是约会?   一想到这里,自然感觉心跳的频率又更快了。   另一桌的战况已经进展到反击的阶段,好在此时终于开始开炉上菜,才告一段落。   卢骄也松口气,谢绝过服务员帮忙烤肉的建议,自己直接动手——有了事情可以做,他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不知所措了。   至于阮越……   尽管不熟悉的人看他的表情,总会感觉他绷着脸一副异常漠然的模样,但卢骄夹着肉翻烤的间隙抬眼,看到他的手放在桌上,手指反复屈起又伸直,好像无所适从的样子,就知道对方也同样的紧张。   卢骄好像不觉放松了一些——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约会的场合,想必阮越也同样对此生涩——,他和阮越说:“你帮我调个油碟吧。”   调料瓶就摆了一排在桌上,阮越被转移了注意力,凑近过去挨个拎起来看,“你想要加什么?”   卢骄想了想回答:“我要一点辣椒油,还要胡椒粉。”   阮越拿了两个小碟子,依言调了起来。   等他弄完,将其中一个油碟递给卢骄,才好像有了合理的机会,抬眼看向卢骄。   卢骄怕被油溅到,把校服袖子推到手肘上面,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漂亮,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更显出几分朝气的力量感。   那光打在他的眉眼,正照得他眼窝更加深邃,鼻梁更挺拔,专注的神色落在烤肉上,都好像认真得令人着迷。   炉子里受热不均匀,卢骄皱着眉翻着摊成一片片的肉,完全没有注意到阮越的视线。   阮越盯着他看得出神,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卢师傅,帮我们烤烤肉呗!”   阮越吓得浑身颤了下,慌乱地拿起手边的奶茶低头喝,遮掩着自己的情绪。   “滚!”卢骄毫不留情地回答,在损友勾肩搭背的时候还直接甩开对方,“走开走开,自己吃自己桌的。”   对方还想闹两声,阮越突然开口:“你们那边的肉烤好了。”   回头一看,另外三个人的筷子果然齐齐往中间的炉子上伸过去。   “卧槽!”   被落单的第四人顾不得蹭另一桌的,连忙跑回去。   然后几个人迫不及待抢到肉开吃,下一秒就痛苦地大叫起来:“我去!还没熟!”   阮越托着下巴看了片刻的热闹,就感觉到卢骄的筷子伸过来,他连忙收回视线,他们这边第一块烤熟的肉已经被卢骄夹进他的碗里。   阮越连忙开口:“你先吃!”   卢骄看着他,撇撇嘴说:“还以为你看热闹看得不饿了呢——这群白痴有什么好看的?”   语气里的酸溜溜半真不假,阮越正急着想开口辩解,又猛地反应过来 于是话锋到嘴边骤然一转,他开口回答:“你平常和他们玩闹就是这样。”   卢骄瞪大了眼,接话:“这样白痴?”   阮越嘴角噙着一丝很浅的笑,“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卢骄佯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身躯无意间前倾想靠近阮越。   “所以你平时会偷偷看我吗?”   阮越避开他的视线,但嘴硬不承认:“我不用看,你们吵到说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炉子上铺的肉都烤熟得差不多,阮越也给卢骄夹了点。   卢骄手疾眼快,趁他伸过来快速的勾住阮越的小指,终于成功地牵到对方的手。   阮越飞快地看了周围,隔壁桌正在大声嚷嚷肉没烤熟到底谁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这种弱智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没人能注意到其他桌子的事情。   阮越收回目光后才瞪了卢骄一眼,把自己的手缩回去。   “好好吃饭。”   他中气不足地警告了一声,卢骄咧嘴笑看他,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我好开心。”   阮越低头默默进食,没有吭声,只是眼里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们明明没有做什么,只是寻常的一起吃饭聊天,连一点点触碰都快得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可因为相处的人,这样也能带来足够的喜悦。   吃完晚餐,一行人吵吵闹闹终于准备开溜,阮越付完款后,几个人还笑闹着说“谢谢班长请客”。   阮越抿了抿嘴唇,开口:“其实准确来说,今晚是我和卢骄一起请你们……”   霍扬迫不及待地开口:“卢骄哪有钱啊,别给他贴金了!”   卢骄一把揽住阮越挤进两人中间,毫不客气地把霍扬推了个踉跄,“奶茶钱不是钱啊?”   霍扬连忙改口:“是是是,卢哥也慷慨大方!”   卢骄实在受不了,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搂着阮越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霍扬大声喊:“你们干嘛去呢?”   卢骄没好气的回答:“夹娃娃!”   娃娃机那边还是很多情侣在玩,他们找了一台空置的机子,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摆了很多东倒西歪的毛绒娃娃。   卢骄用手指戳着玻璃窗,扭头正想问阮越:“你喜欢……”   “这个很难夹吧!”霍扬的脑袋猛地中两人中间贴进来,卢骄扭头去和阮越说话,直接和霍扬撞一块。   他忍无可忍,拎着霍扬的衣领往自己另一边扯:“你站边去,一身汗别贴着阮越。”   霍扬张了张嘴,企图辩解,脑袋往相反转过去,正好看到阮越的眉微微蹙起。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干笑一声:“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好吧!”   尽管如此,霍扬还是感觉心有余悸,毕竟一看到阮越露出不悦的表情,班里任谁都会发怵。   唯一的例外正贴着阮越站着,兴致勃勃地怂恿:“你来夹一个吧!”   遗憾的是阮越摇头拒绝了,“你夹吧,我看着就行。”   霍扬冷眼旁观,内心给卢骄画圈圈诅咒,祝他开局不顺。   开局当然不顺,但投了三个币试了下手感后,卢骄就掌握了这台机子的机械臂晃动技巧。   第四把他顺利的把叠在最上边的毛绒小熊抓住,晃悠了两下也没掉落,稳稳地送到出口。   “卧槽牛逼!”“再来一个!”几个人连声大喊。   “夹那个,最边边的,那个好夹!”“粉色那个的头应该也好夹,快试试!”   不知道什么时候,另外几个人就紧紧的包围了过来,卢骄站在最前面操控娃娃机,差点被压到玻璃窗上,阮越被他拉着站前面,也被包围住了。   不只是他们那几个吵闹的朋友,旁边的路人也凑过来看。   卢骄只兑换了五个币,手里剩下最后一个。   他一侧头,嘴唇几乎要碰到阮越的耳尖,在其他人吱吱喳喳的讨论声中小声问阮越:“你觉得白色和棕色哪个好看?”   阮越全神贯注地看着玻璃窗,认真比较后回答:“白色的好看点。”   卢骄嘴角上扬,看着阮越回答:“好!”   霍扬就站在他俩身后,其他人因为哪个好夹争论个不停,他没有参与讨论,正好听到了两人的交流。   他本来也没多想,刚想追问卢骄怎么不多问其他人的意见,结果一抬头看到卢骄正看向阮越的眼神。   霍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卢骄以前恋爱脑发作,对着苏荷的后脑勺傻笑的眼神,都没这么缠绵悱恻!!!   卢骄不要命了啊居然喜欢上阮越,还用这么明目张胆的视线看阮越,也不怕被阮越骂?   霍扬猛地又看向阮越,但是角度的问题导致他并没有办法看到阮越有什么反应。他忍不住想,班长肯定是没发现的,要不两人还能挨这么近吗?   霍扬心里的震撼难以言表,却根本没人发现。   卢骄确定了目标,投下最后一枚游戏币。   娃娃机的操控过于简单,却因此更加考验眼力手力。因为已经成功夹上来一只,围观的路人也不少,就有人忍不住在一旁出声指导:“再过去一点呀,这里不行。”还有人惋惜地说:“怎么不选最边上那个,明明更好夹。”   卢骄一概没有理会,他已经先看清情况,选定了之后,毫不犹豫地摇了下去。   一个路人叹了口气:“肯定夹不上来的。”他前面也连着说好几句扫兴的话,其他人都屏息在看那只机械手摇摇晃晃的下降,只有他说话最明显。   其他人还没出声,阮越冷着脸看向对方,那男的被女朋友拽了一把,和阮越对视上,这才讪讪地降低音量,但好像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哪有那么好夹,年轻人就是飘——”   他的声音都要飘了,却话音未落生生戛然而止。   机械臂不受路人的嘲讽所影响,晃悠着也稳稳地抓住那只白色小熊的身躯,提起来摇荡几下,原路折返到出口再松开。   这过程中,悬挂在半空的毛绒玩具还一直在颤动,只是不管如何摇晃,也始终没有功亏一篑的掉落,一直到机械臂停稳松开,小熊掉落下出口,娃娃机上亮起一排花里胡哨的灯光,一闪一闪地宣告胜利。   嘴碎的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的女友拉走了,卢骄弯下腰,从娃娃机的出口直接抱着两个毛绒小熊出来,正是一黑一白两个颜色。   有路人喊他:“帅哥,再抓一个!”   卢骄摇头笑着谢绝:“游戏币用完了。”   他们让开了些,就立刻有其他人凑上去,有人觉得大概是这台机子好操作,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番。   几个朋友对卢骄的战绩见怪不怪,只有霍扬察觉到不对劲,看卢骄和阮越两人并列着,都觉得古怪——这俩人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的?   卢骄一手抓着一只毛绒小熊,并排挨着被他抱在胸前。因为是同个型号的玩偶,看起来好像是一对的一样。   霍扬忍不住问:“你夹两只准备送给谁?”   他一边问着,一边是往阮越的方向瞄过去,可惜还没能发觉到班长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另一个朋友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口:“是给咱妹的吧?”   自打卢昭上了高一,在这帮朋友的口中已经是大家的妹妹了。   卢骄瞪了他一眼,还没出声,霍扬就开口:“妹妹是A啊。”   “alpha怎么了,alpha就不能喜欢毛茸茸的玩偶吗?”   霍扬反问:“你喜欢吗?”   他这么问着,眼神却看向卢骄那边,但卢骄拿着玩偶在拍掉上面的碎毛,阮越也伸手去帮他,两人凑一块,压根没管他们在说什么。   他走神了下,就被损友推了一把,笑骂他:“靠,我才不喜欢!”   霍扬心想,谁关心你喜不喜欢,反正卢骄肯定不会是送给你。   说话间另外一边两个人已经走了回来,卢骄直接开口:“快走吧,等会回去已经很晚了。”   只字不提夹到的毛绒玩是准备如何处理的问题。   离开商场的时候,几个人的方向不同,就各自散了。   霍扬跟着其中一个人一起去等公车,对方奇怪地问:“你和卢骄不是同个方向吗?”   霍扬故作高深:“你不懂。”   一说各自回家,卢骄就迫不及待说和阮越一路,他当然要给自己的好兄弟制造机会,不能这时候去凑热闹。   对方恍然大悟:“你是不敢和阮越一块走吧?”   霍扬反驳:“我又没欠交作业,我为什么不敢?”   欠交作业的朋友骂骂咧咧,无话可说。   ……   卢骄和阮越一块走去地铁站。   周围没有那几个活宝吵闹,卢骄才感觉刚才到底有多吵闹。他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今晚原本的目的,心情难免郁闷:“这群家伙,请他们吃饭也不好奇原因,简直就是白请了。”   阮越开口:“霍扬好像发现了,他刚才看了我好几眼。”   “真的吗?”卢骄怀疑了下,“我觉得按他的脑子,肯定想不明白的。”   阮越失笑,轻轻扯了下卢骄的衣袖,开口:“其实,也不用特地告诉其他人,”他顿了顿,声音也不由自主降低一些,像是有些羞于启齿,“只要我们……我们在一起久了,其他人也慢慢会知道的。”   路灯照在他的脸上,好像有一把金粉撒在眼底一样,连眼神都显得璀璨。   卢骄情不自禁地凑近过去,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看着阮越都心生喜悦。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大概阮越说到只要他们在一起久,好像就能想到两人一起的未来还很长很长,他就忍不住乐滋滋。   他把一黑一白两只毛绒小熊举到眼前,问阮越:“你喜欢黑色的小熊,还是白色的小熊,还是喜欢我?”   阮越本来还想认真思考,听到他话锋一转,忍不住被逗笑,“我都喜欢。”   卢骄想了想,把白色的毛绒小熊递给阮越,说:“这只给你吧,要不白色的放我这边,一定很容易弄脏的。”   阮越明明接过去,却还是故意说:“你不给你妹妹吗?”   卢骄撇嘴:“给她干嘛,是给你的——你是会喜欢毛茸茸的alpha吗?”   很显然,虽然那群家伙吵吵闹闹说的话两人都没搭茬,但是他们却都听到了说话的内容。   阮越把毛茸茸的小熊抱在怀里,用手臂完全圈住,他怀揣得很紧,小熊的耳朵软软地贴在脸颊处。他望向卢骄,好像怀里的小熊也在用黑漆漆的眼珠折射着灯光,用同样真诚的眼神看着卢骄。   阮越回答他:“你送的,我很喜欢。” 第100章   两个少年还穿着校服, 并排站在列车里,一人抱着一只毛绒玩具小熊,他们挨近了说话, 拿在手里的小熊脑袋也一晃一晃地碰一块。   坐在旁边座位的女生拽着同伴的衣袖也一晃一晃,语气激动地和同伴嘀嘀咕咕。   阮越对别人的注视异常敏锐, 注意到落在自己和卢骄的视线, 鞋尖稍微的往旁边挪了一点, 企图拉开两人的距离——起码看起来不要那么明目张胆。   但是他的行动还没实施, 卢骄就凑过来和他说话:“小越, 你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我。”   他说话的时候还直接把下巴垫在阮越的肩膀上,随着说话的下颌牵动,碰得阮越痒痒的。   阮越耳尖地听到身旁的女生在兴奋地说:“快看快看!他俩好甜啊!”   他不自在地想推开卢骄,身躯都有些僵硬绷紧, 皱着眉问:“现在?”   卢骄含糊地回答:“先发给我嘛, 免得回家忘了。”   阮越不得不把手机拿出来解锁,一边等着微信加载的页面,一边和卢骄低声耳语:“你先起开。”   卢骄还是紧紧挨着他站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边两个女生一直在盯着你看, 我得让她们知道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阮越:“……”他无语了片刻, 也根本没法开口和卢骄解释, 对方根本就不是在觊觎他。   被卢骄说得有些面热, 阮越低头看手机,也不去看周边了。   他把那张两杯奶茶并在一起拍的照片发给了卢骄, 还给他看了眼手机屏幕, 说:“可以了吧?”   卢骄咧嘴笑, 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他这才终于把脑袋缩了回去,没刚才那股黏糊劲了。   阮越却反而忍不住看向他, 卢骄在自己的手机上戳来戳去,不知道在点什么,阮越不禁好奇,却又矜持地不好意思直接凑上去看。   隔了好一会儿,卢骄好像搞定了一件事一样,兴奋地催促阮越:“你去看看朋友圈!”   阮越问:“你的朋友圈?”   问话的几秒钟,他已经点开看了,自动刷新出来在最前面第一条动态就是卢骄发的。   他没有配文字,只是将那张照片作为动态发布出来。   可是那照片里是再明显不过的情侣款杯子,挨在一起拼成的图案也昭然若揭,所代表的含义不需要文字也都可以明白。   阮越猛地扭头去看卢骄,小声地问:“你怎么直接发出来了!”   卢骄还乐滋滋地说:“我想了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要特地请客去和那群白痴说,直接朋友圈官宣不是更好嘛!”   阮越心跳好像都砰砰加速,他没被卢骄的喜悦感染到,反而拉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那你爸妈不都看到了吗?”   他什么都没准备,这么突然……   “我分组了!”卢骄大声保证,“连老张都看不到。”   他倒是考虑周全,所有的长辈全部屏蔽不可见,包括班主任和一众科任老师。   阮越松了口气,却有点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有一点点微弱的失望。   但是难以言喻的思绪很快就没有余力去深思,很快,卢骄刚发出来的朋友圈下面,就刷刷地多了很多评论和点赞。   班里同学基本都是共同好友,前排不少评论阮越也都能看到。   率先评论的都是一整排的问号和“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很快就有人确实反应过来,尽管还在懵逼地问“卢哥对象是谁”,但也有人开始发了些祝福的话之类。   同龄人里谈恋爱的也不少,还有人经常在朋友圈秀恩爱,除了根本没人能猜到卢骄的“官宣对象”到底是谁,对突如其来的公开恋情有些震惊以外,大家也没有太过意外。   评论里还有一些重点比较奇怪的,比如周茗萱就评论了一条:“恭喜哇!顺便问问这家奶茶好喝吗,想去尝试很久了。”   但紧随其后的,终于是今天一起去吃饭的几个好友姗姗来迟的评论了。   损友A:你脱单了??怎么今晚一起吃饭一句也不说?   损友B:不是??这个奶茶杯怎么有点眼熟?   损友C:啊????你和班长???   因为评论点赞过的人都能看到共同好友的新动态,于是刚才懵逼中发出祝福的同班同学杀了个回马枪,在下面震撼地追问卢骄和班长到底怎么回事。   损友C: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今晚一起吃饭他俩的奶茶杯和我们的不一样,我就多看了两眼,就这俩杯子。   周茗萱:笨蛋啊,这是那家奶茶店的情侣限定款!   卢骄手机里动态一直跳个不停,逐渐有人震惊地询问两人的关系,好像谁也没能料想到他俩在一起,突如其来地被这个动态给震惊到了。   卢骄正准备在朋友圈下面再补充一句,就看到霍扬紧随三个反应迟钝的朋友之后,也给了评论。   霍扬:“你怎么这也拿来开玩笑,不要命啦!”   大概因为晚上这个时间,连学霸都短暂地完成一天的学习任务,有了宝贵的上网冲浪时间;又或者有好事者把所有对八卦感兴趣的人都紧急喊过来一样,卢骄的动态消息持续在疯狂增加,仿佛一整个班的人都跑到他朋友圈里团建一样。   本来新评论跳出来的速度就比卢骄往下翻阅的速度还快,他根本来不及回复。在霍扬的评论发出来那一刻,卢骄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眼睁睁地看着谣言的诞生。   同学A:原来是开玩笑啊,没意思   同学B:仗着班长不刷朋友圈是吧?散了散了   同学C:靠,卢哥胆子也太大了,是大冒险输了吗?   周茗萱:哎呀,难道是因为情侣套餐好喝到你们俩忍不住尝试的地步?这周末我一定要和小学妹一起去试试。   不多时,再往下跳出来的评论都在说:“这个整活还行,下次再接再厉”。   卢骄:??不是!?   他的输入框甚至还停留在编辑一半的“谢谢大家,我和阮越在……”   卢骄戛然而止打字,火冒三丈地点开了和霍扬的私聊窗口。   没想到霍扬已经给他发了一条:“你快删掉!等会班长看到就来不及解释了!”   卢骄确信,霍扬真的误会了什么——可是鬼知道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他气愤地狂戳手机屏幕打字:“你什么意思?”   霍扬更直接:“我还想问你啥意思呢,发这样的朋友圈,你也不怕班长误会。”   卢骄摸不着头脑:“这是我和他一起拍的啊!”   霍扬回答的语气看起来也很理直气壮:“看得出来啊!今晚就你俩的奶茶杯颜色不一样嘛!那么明显,阮越一看就知道了。”   何止知道,这照片还是阮越拍了发给他的。   卢骄越发感觉他和霍扬在进行一种双方都完全不对线的鸡同鸭讲,他企图搞清楚霍扬的思路。   卢骄:“所以呢?”   霍扬此时此刻,真情实感地为他“自认为迟钝”的好兄弟着急,甚至直接发了一串半分钟长的语音过来。   “追人要循序渐进啊!”霍扬的语气里甚至还能听出几分苦口婆心来,卢骄把手机听筒放在耳边听,站在一旁的阮越也一并听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发这样的朋友圈引起误会,阮越看到会怎么想?肯定会对你印象分大减的!”   他语气无比真诚,只是语音播放完毕,卢骄和阮越面面相觑地沉默对视。   短暂地恍惚之后,卢骄回神,都忘记控制音量,按住语音键就斩钉截铁地回答霍扬:“什么怎么想?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邻座的女生控制音量地小声尖叫:“你听到了吗!他俩肯定是一对的!”   阮越只能装作没听到一样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而卢骄气呼呼地和霍扬聊天,一只手直接挽着阮越的手臂贴着他,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霍扬:“啊??”   卢骄没好气地打字:“啊什么啊,我还想问你都误会了啥呢!”   他一边打字,一边和阮越叽里咕噜地说:“果然,我就说以他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到!”   因为凑得近,阮越不用刻意把头伸过去,也能看到卢骄的手机屏幕。   卢骄和霍扬两人经过一番交流,终于对上一致的频率,霍扬也才反应过来,今天晚上这餐根本就不是什么鸿门宴。   霍扬:“靠!我还以为阮越为啥请客,吓个半死!不是,你咋半天不说一声呢?”   卢骄:“?”是他不说吗?是这群二货根本没有给他们一次说出来的机会好吧。   两人终于进行完混乱的信息差交流,霍扬开始胡搅蛮缠:“不行,这餐不算,再请一餐!”   这要人在面前,卢骄高低得“呸”他一声。   他回霍扬:“行啊,我和阮越说,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发送出去后,卢骄还看了阮越一眼,又继续补充给霍扬:“他全都看到了。”   阮越低声和卢骄说:“也不是不行……”   卢骄经历了这一晚,打定主意再也不要有第二次了,果断地说:“不要,那还不如我们俩自己去约会呢,干嘛要带那四个拖油瓶。”   听到“约会”两个字,阮越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一样,不顾及其他不重要的事情了。   他磕磕绊绊地回答卢骄:“那、那我们周末,如果有空……”   卢骄也有些脸热,也不敢看向阮越,视线放空看向列车内报站的电子屏幕,开口:“好啊……”   他看向自己的手机,霍扬估计被吓到,状态一直停留在“正在输入中”,隔了一会儿跳出一条语音信息来。   卢骄点开来,就听到霍扬的声音传来:“我开玩笑的!班长不要在意!哦不对,我是不是该换个称呼啊卢哥,要叫哥夫还是嫂——”   卢骄手忙脚乱地把手机音量猛地关成静音,但是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阮越,已经肉眼可见脸颊泛起了微红。   卢骄都感觉自己脖颈发热一样,按住语音按钮没好气地回复霍扬:“闭嘴吧你!” 第101章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 好奇来八卦问怎么回事的人也不是没有。   但是因为卢骄和阮越是同桌,好事者还不敢当着阮越的面直接问——所有人都默认,他们冷酷无情的班长今天还像没事人一样, 和卢骄正常相处,那肯定是因为他不看朋友圈, 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   所以, 一直等到课间操的时候两人分开, 阮越要去查纪律没有一块下楼, 才有人鬼鬼祟祟地跑到卢骄面前八卦。   “卢哥昨晚发的朋友圈, 到底什么意思啊?和班长到底有啥关系?”   昨晚到最后,在霍扬的误导下,所有人都成功的认为这仅仅是一出玩笑而已。甚至卢骄发了句“我没有在开玩笑!!!”,班里同学刷刷刷回复他的都是“卢哥别闹了”, 给他气得不轻。   卢骄又不能给密密麻麻的评论挨个私聊解释, 只能愤怒地在心里把好心办坏事的霍扬骂一顿。   终于有人问到他面前,卢骄眼睛一亮,正想着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认真说清楚一番。   他清了清嗓子,组织语言准备开口,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 眼前突然横出一只手臂, 一把将那个好奇八卦的男生拽走, 好像只剩下一道残影滑过卢骄面前。   “别多问别多问,卢哥开玩笑而已!昨天晚上我们六个人一起吃吃饭的, 能有什么事!”   卢骄还没看过去,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昨晚的哪一个白痴了。   他甚至还来不及说一句话, 好奇的男生就恍然地“噢”了一声,然后就被拉走。   “你想知道啥, 过来这边,我告诉你!”对方还相当义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给了卢骄一个“放心有我在”的充满人文关怀的眼神。   卢骄目瞪口呆,足足呆住好一会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就已经成功地把人拉走,仿佛成了一件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了。   卢骄感觉自己呆愣站在大太阳下简直就像是一个傻子。隔了片刻,就看到霍扬正站在不远处偷瞄自己。两人眼神一对上,霍扬就做贼心虚地把视线挪开。   卢骄没忍住,气冲冲朝他走过去,霍扬一见他过来就想跑,被卢骄一把拽住衣领,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   “你还跑!”卢骄一看到霍扬就来气了。   霍扬赔笑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把那条评论删了嘛!”   卢骄直瞪他,马后炮行为有啥用,大家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的,一句澄清都不相信。   他总不能在教室里拿班主任的扩音器喊给所有人听吧!   这个念头猛地冒出来,又被卢骄迅速否决——他要真这么做,别说阮越会不会生气,班上的人肯定又会当做是一次大冒险的恶作剧来对待。   霍扬躲过他的攻击,又忍不住给自己辩解:“其实这也不能怪我,我也和他们解释了,没一个人相信,还说是我在造谣呢!所以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的?”   卢骄忍不住想揍霍扬,又不免郁闷,这个乌龙事件传递着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息——所有人都宁可相信他在整活,也不愿意相信他和阮越在一起,仿佛这是一件多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他反问霍扬:“很奇怪吗?”   霍扬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你们之前不是都喜欢苏荷——你们俩都喜欢omega嘛?”   卢骄反驳:“不是,我又不是alpha,为什么非要omega不可?我喜欢谁,和性别本来就没有关系。”   “你这话说的,那阮越呢?”霍扬问。   卢骄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更不喜欢了,他喜欢的人是我!”   他声量都没有控制住,课间操结束散场,走在旁边的同学听到声音,频频扭头去看。   霍扬抽了抽嘴角,硬是从这话里听出几分眉飞色舞的炫耀来。   “真的吗?不是你对班长死缠烂打,逼到他忍无可忍才点头吗?”   卢骄看霍扬又觉得对方格外欠揍,但是不肯多说了,只能哼唧一声:“你爱信不信。”   阮越暗恋他很久的事,他才不想告诉任何人,不想因此有谁对阮越评头论足。   霍扬八卦要紧,连忙笑着追上去:“我信我信!所以卢哥,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班长,你昨晚没回我啊!”   “昨晚”是个致命的关键词触发点,卢骄终于忍不住又踹他一脚,没好气地回答:“之前怎么叫,现在就还是怎么叫!”   “哦……”霍扬摸了摸脑袋,欲言又止。   一想到霍扬问的那什么奇奇怪怪的称谓,卢骄自己都有些脸颊发热。   他好像都没想到和阮越再亲密的行为,只是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人满足。而且他们才在一起多久,按一般谈恋爱来说,肯定是要循序渐进的吧?要是进展太快,说不定会把阮越吓到什么的……   连牵手他都很容易脸红。   卢骄以前从来没想到,向来高冷的人原来谈恋爱的时候这么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么容易害羞。他都怕表现出再亲密一点的意愿,会把阮越直接吓跑。   可是阮越也会主动亲他的脸颊诶!说不定……   卢骄心里猛地闪过这样的念头,又在电光石火之间拐到越发让人脸红心跳的环节去。   霍扬原本还想追问某个问题,一看卢骄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害羞来。   霍扬恍然大悟,也明白过来怎么卢骄不让他追问了。   卢哥不好意思嘛!   他完全明白过来了,这次肯定不会有误会的!   ***   卢骄原本期待的,两人在一起的事情被大家知道后,收到所有人的祝福……这种事情,在被误解之后,压根没有机会发生。   他因此而感觉这两天一下子索然无味了起来。   他甚至试图暗搓搓地“带节奏”,比方在他们班级的匿名群假装路人不在意地提一嘴之类。   但是很快就有人毫不留情地反驳他想太多——   卢骄(匿名中):我觉得卢骄和阮越好像真的有情况。   匿名同学A:什么情况,不要乱开玩笑啊!   匿名同学B:之前闹着玩的吧,两人怎么可能是一对?   卢骄(匿名中):他们关系很好啊,每天一起学习,还经常一起上下学,每天形影不离!   匿名同学C:这有啥啊!见过他俩在学校里牵手接吻吗?就普通好兄弟,这位预言家别想太多,真当自己是预言家啦?   “预言家”是卢骄抽到的匿名身份,看着这样“有理有据”地反驳,他情不自禁地偷瞄阮越,但想伸过去的手又猛地停止。   他们当然不可能在学校里就光明正大地牵小手,更、更别提压根没有过的接吻了!   别的不说,阮越对肢体接触那么敏感,卢骄真想动手动脚还得看场合,生怕阮越信息素控制不住——他哪里敢在班里其他人有可能看到的地方,和阮越做出什么亲密行为举止啊?   “别玩手机了,快听课。”   阮越压低声音,微微皱眉小声提醒。   卢骄心里有些郁闷,但还是连忙点头,准备低头再看一眼就收起来。   然后他直接看着屏幕瞪大了眼睛。   匿名同学D:不过,你们说,他俩要真是一对的话,谁上谁下?   匿名同学E:这还用问?当然是alpha在上面。   匿名同学F:不一定哦,卢骄的身高、体能,各方面都比阮越好,而且他之前喜欢omega,他要是不愿意的话,班长也压不住他的。   匿名同学G:那阮越还是alpha呢,卢哥再能打也是beta,还是他躺下的可能性大一些吧!   匿名同学F:预言家呢?要不你来预言一把,他俩要真在一起了,谁攻谁受?   “预言家”哪里有办法回复这样的问题。   卢骄看到这些人口无遮拦地议论着这些内容,感觉自己的脸颊好像都不受控制地涨红了几分,生怕阮越凑过来会看到这些“致命”的讨论,手忙脚乱地把窗口做贼心虚一样地全关掉了。   阮越正好用手里的笔戳了卢骄一下,小声地提醒:“快听,讲上周你没搞懂那道压轴题了。”   卢骄猛地挺直腰板,连忙把注意力收回到课堂上,竭力遏制自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这整整一天,只要瞄到阮越一眼,卢骄就不受控制地心跳加快几分,不敢多看两眼。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为什么高中生课这么多,为什么周末还有这么遥远的距离?   ……   翘首以待的周末还没有到来,率先到来的是请假几天的苏荷终于回来上课了。   成年的omega面临的第一次情热期通常是最为严重的,一般情况下,哪怕有alpha的信息素抚慰,也需要几天的时间,自身的信息素才会恢复到正常稳定的阶段。   如果没有固定伴侣的帮忙,使用抑制剂来缓解,也是至少需要观察几天,以防中途又遇到什么刺激复发。   因为这样,从上周五的生日宴出现意外,苏荷足足到这周四才终于回学校,也完全不知道这段期间班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苏荷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过的最糟心的一个生日,犹如将会伴随他很长时间、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开始对自己成年的生日宴有多期待,在众人的瞩目下有多风光,接连不断超出预想的意外,每一件事回想起来都像是噩梦一样。   全班同学都知道他陷入情热期,还都知道没有一个alpha愿意临时标记他……   一想到这些,苏荷简直恨不得再也不来上学了。   但是高考的时间越来越接近,父母都担心他少上几天课会影响进度,更不可能同意苏荷“不去上学”这种任性的要求了。   果不其然,他一回到班里,就有不少人发现他回来,关心地问侯他的情况。   “苏荷,你身体好些了吗?”“你怎么样了呀?”   其实这些都不过是同学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关心罢了,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他是遇到情热期,避免交流尴尬,都是omega才去关心询问他。   只是在苏荷听来,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班里向来不怎么喜欢他的omega在假惺惺,指不定他不在的时候,都怎么在背后笑话他呢……   这样的情绪在听到同桌宁小羽的询问后更是达到了顶点。   “你在哪家医院住的呀?抑制剂会不会有副作用?我听说有的医院开的抑制剂效果不是很好,哦对,会不会很痛啊?”   苏荷眼眶都泛红,直直盯着宁小羽,对他一连串的问题没有回答,反问他:“你不就是想笑话我吗?”   说完直接趴在课桌上颤抖着肩膀哭鼻子了。   宁小羽瞠目结舌,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平时确实有些地方看不惯苏荷,两人时不时互相刺两句,他也经常有几分暗搓搓的嫉妒成分在里面。   但天地可鉴,这回他是完全没有二心的好奇询问,因为自己也即将成年,他当心自己的情热期也这么突然到来,想提前了解一些经验罢了。   他也没懂自己哪一句话让苏荷觉得被笑话。   现代社会科技发展进步到这个地步,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有药物辅助或其他的方法来减少互相的影响。没有固定伴侣而选择使用抑制剂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对他们还是学生而言。   他自己都准备好好研究一番,到时候自己情热期要找一家靠谱的医院,哪里会在这种事情上笑话苏荷?   宁小羽很无语,他本来还想问苏荷,一般omega成年后情热期也不会这么快到来,苏荷有没有做个全面检查看看身体情况……只是见到苏荷这幅反应,他还是默默地把这样的念头咽回肚子。   ……   这一整天,苏荷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指不定在背后偷偷笑话他,对他而言上课是一个折磨。   ……卢骄也觉得一路过苏荷的座位,脑子里就冒出一连串的声音挺折磨他自己的。   不出他的意料,上周五的意外发生后,评论区“炸”开了。   大概因为评论真的很多,平时听到也就四五条,卢骄感觉这一整天他起码听到四五十条。   首当其冲挨骂的是作者、戚临遥和聂离,承担了八成的火力和不带重复的花样谩骂。   卢骄早就发现了,评论区“看”的文从苏荷的角度出发讲述,很多时候也会因此和苏荷“共脑”。   在读者们眼里,苏荷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主角当然不会有错,哪怕他是误会了,其实根本没有人劈腿、出轨,在评论区眼中那也是“正牌攻怎么能和正牌攻在一起啊!他们明明都是我老婆的【消音】!”   “我敲,作者在写什么?【消音】作者把人骗进来【消音】,【消音】作者【消音】【消音】!”   卢骄:目瞪口呆,第一次在自己的脑子里听到这么多屏蔽词。   多亏发泄情绪的出口成脏都变成忙音,卢骄还从崩溃哀嚎的评论中发现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其实从很久以前文案的四个正牌攻的介绍已经消失,还有人记得吗?”   “我入坑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我是看大家评论约定俗成谁是攻,难道作者都没有说吗??”   “其实是没有的,一开始也只说买股,包括谁是攻都是我们自己对着属性猜的……”   “总不能是我们一直猜错吧?!!”   “怎么还有人给【消音】作者洗白啊?这篇文都多少万字了,现在突然告诉我两个一直发箭头的alpha其实是一对,那到底谁是正牌攻!!!”   卢骄猜测,存在于异世界的这部小说,和他们所处的真实存在的世界之间,有着互相关联影响的“纽带”。   小说原本设定的主角与正牌攻角色,会让苏荷身边总频繁出现喜欢他的人和之间纷争的修罗场,这类的巧合偶遇总是会在苏荷的身边高频率发生,促使世界线朝着小说所期盼的圆满结局发展。   但是不受作者操控的真实世界中,即使硬把所有人都放进修罗场中,也总有存在拥有自我意识、进行自由选择的人出现,走向不符合期待的道路。   于是“变数”就会反哺影响小说的发展,直到发展完全变得与预期南辕北辙,连文案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面目全非。   当然,周五晚上除了苏荷与戚临遥决裂之外,更大的事情是意外到来的情热期与后续的一切。   只不过,苏荷对后续的一切一无所知,评论区自然也如此。   大概因为前面发生的事情太炸裂了,相比较下,阮越的名字出现在评论区中,倒是没有遇到太大的恶意。   “好久没见的学霸上线!正好撞上遭遇劈腿悲伤的老婆!正好碰上发情热!为什么他不上啊啊啊啊!”   “我现在知道闷骚的高岭之花有多能忍了,人都到你面前你怎么还能那么绅士地说‘你应该找你的伴侣,而不是我’啊啊啊急死我了!”   “我听懂了,阮越在和苏荷宝贝要一个名分呗!表面高冷其实在疯狂吃醋是吧?但是不懂趁虚而入怎么能得到名分呢!”   “有时候真的怀疑【消音】作者在故意整活,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居然还能写路人甲冲进来给主角打抑制剂,有你这样浪费设定的人吗??”   卢骄心想……也倒没有浪费,只是主语发生了改变,读者们也无从得知罢了。   崩溃的读者们很快开始投身于另一个“正牌攻”的讨论之中,即便情热期的苏荷什么都没发生,评论区的气氛都还是欢乐很多。   ……卢骄不由有些同情这些读者,又难以想象他们如果“再次”知道真相,又会心态爆炸成什么样。   好在他听过之后,不管是被那些发言气到,还是滋滋有味地看热闹,这些声音无法波及到真实世界,多听几条也就消失了。   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而对评论区来说,这仅仅是遭难的开始……   卢骄曾经很多次想过,如果他有机会在评论区发言,一定要把一些过于自我中心的评论挨个吐槽一遍。   但是如果现在有机会给出忠告,他一定会告诉这些读者——   快跑!事情一定不会按你们预想展开的!现在到底谁是谁老婆这种事已经超乎你们的想象了!   嗯……   因为他已经听评论里口无遮拦喊老婆老公太多次了,仿佛已经能习以为常地说出这样的称呼一样。   仿、佛、而、已。   下午放学回家,两人走去牵单车,卢骄突然想起自己有东西忘了拿,要回教室一趟。   他扭头看阮越,大概听了一整天的评论,心里难免留下涟漪,卢骄张口:“老……”   第一个音节都没完整地发出来,他就自己涨红了脸,在过于激动的肾上腺素刺激下生生停顿住。   阮越没听清他的要咽回喉咙去的音节,奇怪地微微歪头看他。   “嗯?”   卢骄闭上嘴巴,片刻之后开口:“我要回教室拿化学卷子,我刚忘记带了。”   阮越不疑有他,点头回答:“我去单车棚等你。”   卢骄如获大赦,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火速拔腿跑了。   他狂奔回教室的途中,还捂着自己急速加温的脸颊,试图让自己脸上的热意降下几分。   可恶啊,根本开不了口,粘人亲密的称谓在唇舌之间绕一圈,还未能想到阮越如果听到,会露出什么可爱又害羞的反应,卢骄同学自己已经羞耻又不好意思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单靠想象,都让他脸红心跳,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已经濒临超载了。 第102章   卢骄回教室拿作业, 还顺便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着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可疑,他才松了口气。   又担心阮越等太久, 连忙重新狂奔下楼,跑去单车棚找阮越。   他直奔目的跑过去, 单车棚前面有一大片空地, 卢骄才刚从教学楼外的三阶台阶直接跃下去, 就一眼看到了单车棚外站着的两个人。   原本疾冲的脚步一下子猛然刹住了。   卢骄放慢了速度, 还没走近过去, 就听到站在阮越对面,背对着看不到他的人的声音:“……之前的事情多亏有你,今晚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当作答谢。”   苏荷的声音软糯糯的, 透着天真可爱的气质, 并不是“装”的,而是他就是习惯这样说话。   卢骄撇撇嘴,如果苏荷不是对着他的男朋友说话,那就更好了。   阮越摇头回答:“那件事也只是意外,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今晚还有事, 吃饭就不用了。”   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只不过为了和苏荷划清界限,罕见地还说了这么长的话。   他话音一落, 视线就往教学楼的方向望过去, 下一秒陡然瞪大了眼睛, 直接和蹑手蹑脚靠近的卢骄对视上。   苏荷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语气低落了几分, 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你现在在等人吗?”   “对啊!”   卢骄在后面猛地开腔,苏荷吓得汗毛竖起,整个人一瞬间跳了起来,看清在背后开口的是卢骄,喘着气没回过神,好像也没听清卢骄说了啥。   “卢骄,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呀!”苏荷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语气间又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卢骄已经溜到阮越身边,一胳膊直接挂在阮越的肩膀上,和苏荷说:“班长很忙的,学习任务非常重。距离高考只剩下两百天了,你没事就多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吧!”   苏荷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头一回被卢骄“劝学”,实在是一件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阮越也跟着点头应声:“嗯,就是这样。”   然后卢骄和他勾肩搭背,拉着他快速跑去牵单车,直接在反应不过来的苏荷面前直接溜了。   苏荷呆愣的片刻,两人都骑上单车离开,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傻站着。   他……他还想问问能不能送他回家呢,和戚临遥闹掰之后,苏荷放学都找不到一起回家的人了。   ……   下午放学回家的路途一如既往地遇上高峰期,等候交通灯的时候,路口处停了无数辆蓄势待发的单车电动车。   阮越踩着单车微微绕过一辆电动车,对车主瞪他的眼神视而不见,踌躇着蹭到卢骄的旁边。   十字路口各类吵杂的声音不断,没人听到他压低音量的话。   “刚才是苏荷自己过来找我说话的,我没想搭理他……”   卢骄惊讶地看阮越,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知道,一看就是。”   阮越瞄了眼还没进入倒计时的红灯,偷偷伸手去戳卢骄的手臂,“那你——你在生气吗?”   隔着衣袖戳个寂寞,卢骄一把将他的手指攥住,回答的速度飞快:“没有啊!”   阮越试图抽手失败,感觉脸颊有点发热,移开视线好像若无其事地在看交通灯。   “那你怎么半天不说话?”   平时上下学的路上,总是卢骄滔滔不绝地聊天说各种话题,阮越才会被他带着多开口。   卢骄一旦沉默不语,这条路好像也变得安静得奇怪了。   卢骄松了手,没有再握着阮越的手指不放,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偷瞄阮越一眼,冷不丁开口:“你想去哪约会?”   阮越猛地扭头看他,眼里的紧张慌乱不加掩饰。   “啊?我、我不知道……”   卢骄声音也绷紧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好……”   “哔——哔——!”   “绿灯啦!别挡在路上卿卿我我啊!”   身后猛地响起嘹亮的喊声,好像一瞬间把两个人从想象中的独处拽回到车水马龙的嘈杂之中。   回过神的两人甚至不敢互相再看一眼,连忙踩上单车过马路去。   没有聊到结论的约会话题,到最后分别的时候也没有定下来。   卢骄晚上还查了下本市什么推荐的约会地点,可要么是很远不适合他们两个高中生去,要么是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建议,他看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卢骄怪不好意思的,感觉阮越也一样的紧张,最后还是上课的时候,互相传纸条用文字交流,才得以让讨论顺利进行下去。   卢骄:明天我们去哪里约会比较好啊,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中心公园、看电影、或者去图书馆?   阮越:都可以啊,只要和你一起,我都很开心。   卢骄:犯规了!我也一样!非要挑一个呢?   阮越:图书馆吧,还是先把作业做完再说。   卢骄:那要不来我家里做作业吧!我妈买了新的烤箱,我明天做蛋挞给你吃~   他的波浪线划得销魂,随着手里的纸条被猛地抽走,笔尖颤巍巍地划拉下一串。   卢骄根本来不及注意那波浪线,惊吓得猛地抬头往自己旁边的走道看。   班主任正站在过道上,她手里还拿着练习册,板着脸低头看自己截胡下来的小纸条。   卢骄大气都不敢出,偷偷去瞄阮越,阮越整个人都僵硬地坐直,一动不动。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看了卢骄一眼,视线又波澜不惊地落在阮越身上,下一秒就收回目光。   她把那张纸条重新放回到卢骄的桌子上,平静地开口:“不重要的事情下课后再交流。接下来我们看看第18题,这是一道典型的电磁场问题……”   卢骄绷着挺直腰板低头看自己的练习册,等班主任踱步走向讲台,才默默伸手把那张纸条拖回来,动作小心谨慎地推给阮越那边。   阮越心虚地咽了咽口水,隔了片刻才低头去看纸条最后一行的内容。   他没再回卢骄了,把这张纸条折叠起来,垫在自己笔袋下面。   后半节课两个人根本不敢说一句话,胆战心惊地一直到下课,班主任离开教室为止。   卢骄趴在桌上,小声的和阮越说:“老张好像都看到了,怎么办……”   虽然他们没说什么黏糊的话,可是只要班主任眼睛不瞎,都能从那只言片语中看到两个人有猫腻。   阮越也很忐忑,想了想小声说:“就算知道……也不会怎样吧?”   只是他语气里还是有些不安,像是仅仅是在自我安慰一样。   担心着班主任会喊他们去“喝茶”,然而这件事也始终没有发生,一直到下午的课间,阮越要去办公室交一份评分表。   卢骄蹭的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阮越本来就紧张着,听到卢骄这话,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分,点头应声。   两人自打成为同桌后,看起来关系好了很多,经常一同出入也不奇怪,看到卢骄跟着阮越去办公室,也没人起疑。   至于上午物理课传小纸条的事情,当时班主任表现平平,也压根没有其他人有所深思。   尽管很想牵住阮越的手,在校园里卢骄还是不敢做这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他只是把手放在阮越的肩膀上,像很寻常地和友人勾肩搭背那样,起码看起来没有一点暧昧。   下课的办公室里学生人来人往,班主任还给其他班的同学答疑,两人在后面等了片刻,其他人都离开,阮越才把评分表递给班主任。   “老师,这是这周的表。”   “好,我等会看看。”   班主任接过去,低头稍微瞄了一眼,就抬头看向两人。   卢骄心里一紧,心想正戏来了。   但班主任只说:“没别的事了,你们回教室吧。”   卢骄急忙开口:“张老师!你会给我们请家长吗?”   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被请家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但卢骄绝不想因为这事再体验一次。   班主任却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为什么要给你们请家长?”   卢骄:“诶?可是……”   阮越猛地拉住他的手拽了下,截住卢骄没说出来的话,说:“知道了老师!我们……我们不会再这样了。”   班主任挥了挥手,点头说:“你们都是高三生了,自己做事有分寸就好,什么事情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一定要自己心里有数。”   卢骄猛然明白过来,也同样做了保证,然后才和阮越快速溜出办公室。   两人放松了一点,慢吞吞地往教室走回去。   班主任显然不打算追究什么“早恋”的问题,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卢骄感觉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被拿开。   他才终于能重回刚才的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阮越:“那你明天……要不要来我家啊?”   哪有人约会地点直接就定在家里的?   但是阮越也不觉得奇怪,他心里还装着班主任刚才说的话,点头回答卢骄,想了想说:“你要抓紧学习,要是接下来的时间松懈,班主任可能就不会假装没这回事了。”   卢骄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 第103章   约会的周末好像又是和寻常时候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   阮越的到访已经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卢骄母亲出门找自己姐妹玩之前, 也就提醒了一句:“小越,今晚在家吃饭哦!晚上家里吃火锅,食材都已经订好了!”   至于卢昭, 也只是从卧室里探头看了眼,轻哼一声说:“我下午要出门, 你们俩自己在家悠着点。”   阮越还没能做出反应, 卢骄就面红耳热地瞪卢昭:“喂!不要瞎说!”   卢昭吐了吐舌头, 把脑袋缩回去前留下一句:“没干嘛怎么还把椅子搬进卧室去呀?”   卢骄正准备拉着阮越去他的房间。   以前阮越来他家里一起学习, 两人都是光明正大地呆在餐桌那边的, 有时候卢昭在家里,也会一起过来学习。   但今天,在阮越到来之前,他就率先把自己卧室的书桌收拾了一遍, 又从餐桌那边搬了一把椅子进自己的房间。   卢昭估计是当时就发现了, 却偏偏不吭声,偏要等阮越到来,才当面调侃他俩。   卢昭说完就把自己的房间门关上,害站在走廊的两人齐齐僵住。   卢骄被戳穿了心事, 但他本意也没想做什么, 只是想和阮越呆在房间里, 有独处的空间而已。   被他妹这么一说, 仿佛他有什么歪心思一样……   他脖颈都有些涨红,急忙扭头看阮越, 不自在地开口:“你别听她瞎说, 就是、就是我卧室书桌采光比较好!”   阮越也情不自禁地有些羞意, 下意识回避卢骄的视线,点头应声:“原来如此……”   卢骄急急忙忙把他拉进自己的卧室, 以防卢昭又冒头出来说奇奇怪怪的话。   幸好在房间里把学习需要的东西都拿出来后,卢骄也放松了不少,两人一人一张椅子,并排坐着就开始做功课了。   卢骄现在学习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每一科的成绩都能稳在全班中上游,学得比较好的科目有时候都能冲到全班前几名。   最薄弱的科目是英语,词汇量不足导致他看着阅读题边猜边看,头昏脑胀的时候看漏一行都是常有的事。   此时他就是对着周末的英语阅读专练卷头痛,连蒙带猜做完一篇,往后一翻居然还有五篇阅读量不相上下的,每一个字母都认识,连成的单词组成的句式比天书还难读懂。   卢骄忍不住叹了口气,扭头去看阮越的情况。   阮越在做语文作业,同样对着阅读题,下笔书写的动作连贯流利,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他腰板挺直,端坐的姿势显得身姿绰约,侧脸的线条都像造物主精心捏出来,精致得随时可以入画。   卢骄用左手托着下巴,看两个单词,给句式成分分析划一下线,就忍不住偷看阮越两眼。   阮越做完一份阅读,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笔往卢骄的手肘上敲了下。“快做作业。”   卢骄嘿嘿地傻笑,阮越敲得一点力气都没用上,他还乐在其中地把手肘蹭过去一点,故意去碰阮越的胳膊。   阮越本来低着头,这会儿才抿着嘴抬头瞪他。   卢骄笑嘻嘻地说:“我在写呀!”   阮越把他的手肘推回去,说:“那就专心写,不要盯着我看了,写完作业再看。”   他对注视向来敏锐,更何况是来自心动的人的视线,就更难以招架了。   要不是在做不怎么需要思考的题目,阮越怕自己也要写不下去了。   卢骄托腮看他,强行地进行了阅读理解:“所以这是写完作业的奖励吗?”   阮越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懵懂的模样着实可爱,卢骄伸手去戳他脸颊,嘴角噙着笑回答:“我写完作业,奖励就是你让我看个够吗?”   “!”   阮越根本没这个意思,被卢骄说得暧昧,心跳都有些加快起来。   他用毫无杀伤力的目光瞪卢骄,板着脸硬邦邦地回答:“那你没做完又有什么惩罚?”   卢骄还真的露出专心思索的表情,想了一圈回答:“我要是没做完,那就罚我一天都不能和你说话好了。”   说着仿佛已经想到那个场景,甚至扁扁嘴表情都可怜了几分。   阮越又好气又好笑,实在绷不住笑骂了一声:“你是想惩罚你,还是惩罚我?”   “不知道,但我可能会憋死。”卢骄认真的回答。   他托着下巴朝阮越挨近,还撅着嘴像求顺毛的大金毛一样望着他,阮越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揉了几下,失笑说:“你专心一点,要是我让你分神的话,我就出去……”   “卢骄!我中午要吃——”   卧室门猛地被推开,卢昭带着她风风火火的嗓音闯了进去,头往屋里一探,吼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   阮越快速缩回手,两人条件反射一样地拉开距离,齐齐朝门口看去。   卢骄反应快速,跳起来挡住卢昭,直瞪她:“说了多少次敲门!”   平常卢昭总会和他呛,比如阴阳怪气两句“谁知道你在卧室里鬼鬼祟祟干什么”之类的。但此时真撞到什么,她有些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自己都已经觉得尴尬和心虚,没有反驳卢骄。   她小声地把话说完:“我中午想吃粉,你帮我煮一碗哈,谢谢哥,没事的话我走了!”   一连串的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直接开溜。   卢骄按着门把,看她火速跑回自己的卧室去,只能憋屈地把门关上,恶狠狠地上了锁。   他转身回来,阮越已经低头继续做题,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卢骄轻咳一声,也只能开口说:“我妹中午想吃粉,我们和她吃一样的行吗?”   阮越没有抬头,小声回答:“可以呀。”他的语气都显得镇定多了,只是从发间露出的耳尖还红红的,热意还没彻底消散。   ……   卢昭跑回自己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直接打开了微信开始发语音。   “我刚撞到我哥和阮越哥差点亲上了!阮越哥捏着我哥下巴靠过去,A爆了!啊啊啊啊!”   她激动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接着发语音:“如果我晚几秒钟开门就能看到他们接吻了,太可惜了!”   如果卢骄能听到卢昭描述的画面,一定会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来。   天知道卢昭这种自带滤镜艺术加工的脑补天赋,到底是怎么拥有的。   ***   晚餐的时间,幸亏卢昭没有回来,要不卢骄怀疑她又肯定会要叽里咕噜地调侃多两句。   都怪卢昭,他们下午学习可专注了,一点分神都没有,效率极高地完成了作业,卢骄还在晚餐前把今天的背单词任务提前完成。   吃完晚餐,母亲果不其接着热情地邀请阮越留宿,阮越根本来不及拒绝,卢骄甚至连换洗的睡衣都直接帮他拿好了。   借宿的频率实在高得夸张,卢骄的衣柜里都有一个架子用来放阮越的衣服,母亲给家里两个孩子买新睡衣,都会顺带捎上给阮越也买一套。   阮越就是抱着刚拆标的睡衣被卢骄推进洗手间,他无奈地瞪了卢骄一眼,小声地说:“你别这么明显,被你妈妈看出来怎么办?”   卢骄戳了戳他蹙紧的眉心,笑得很轻松。   “放心好了,我妈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只会和我说——”他模仿着母亲笑吟吟又温柔的音调,“小越太害羞了,你要对人家主动一点,好好照顾人家。”   阮越脸都涨红了,连忙把卢骄往洗手间外面推,快速反驳:“阿姨哪有说这种话!”   卢骄笑嘻嘻:“反正差不多。”   就算有,换卢骄说出来都变得奇怪了不少。   阮越感觉热意直冲脑门,只想把卢骄推出去,自己洗澡冷静一番。   没想到,卢骄离开前,还说:“就算发现了也没事,总有见家长的一天嘛!”   阮越被这话猝不及防地轰炸到,涨红了脸什么都顾不上,猛地把洗手间的门关上,平息着自己的情绪。   卢骄摸了摸鼻子,他是不是太急吓到阮越了?   ……   大概因为说的话,晚上阮越看起来也局促了几分,尤其是在卢骄妈妈的热情招呼下,呆在客厅里一起看电视,他坐在沙发上,腰板绷直,整个人看起来不自在极了。   卢骄也洗完,一边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来,从沙发后面一把搂住阮越的肩膀,亲昵地把脑袋都贴上来。   “妈——”他拉长了声音,“我想吃水果。”   母亲一边看电视,一边和父亲在沏茶喝,根本没注意到什么异常一样,自然地回答:“冰箱里有桃子,自己去洗一个,给小越也拿一个。”   “好嘞!”卢骄回答着,捏戳了戳阮越的脸颊,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母亲开腔:“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别老拉着小越。”   但阮越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跟着卢骄去厨房了。   卢骄拿了桃子去冲洗削皮,阮越就站在他身后。   阮越正想开口,卢骄就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小声说:“你看,我妈啥也没看出来。”   阮越只能干瞪他,无法反驳。   卢骄削完一个递给阮越,扭头看他,眼神明目张胆地从上往下望,问阮越:“睡衣合身吗?”   阮越不自在地往后挪了一步,点了点头。   卢骄继续削桃子皮,满意地说:“可爱吧?我挑的款式。”   冬季的睡衣在衣袖和领口都有绒毛,白色的款式衬得阮越的脸颊微微泛红都很明显,因为显得很可爱,都削弱了他身上清冷的气质。   卢骄也穿着同款的睡衣,只不过是灰色的。   两人一起走出厨房的时候,阮越没忍住瞄了他一眼,心里默默的想,好像情侣装似的。   这让他有一种在长辈的眼皮底下和卢骄偷偷谈情的感觉,想法很大胆,却让人羞耻到极点。   ……   晚上入睡时间早,陪父母看了一会儿电视,没多久他们就回房间了。   躺床上的时候,卢骄关了明亮的照明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台灯。   他还没有睡意,枕着手臂侧卧,朝着阮越的方向。   阮越也一样面对着他,只是已经把眼睛闭上。   阮越没动静,卢骄也一动不动,就这样无比清醒地盯着阮越看。   阮越闭着眼睛,偷偷眯着瞄一眼,过一会儿又瞄一眼,卢骄一直看着他,好像眼睛都不用眨一下,视线都如有实质,灼热的落在身上一样。   阮越睁开眼,不自在地开口:“怎么了?”   卢骄回答:“没怎么呀。”他理直气壮,“早上不是说了,做完作业你就让我看个够。”   他仅仅是凝望着,可阮越已经受不了,也完全没法装睡,直接伸手去捂卢骄的眼睛,不让他看了。   但这动作像极了在自投罗网,阮越的手一伸过去,就被卢骄一把攥住。他抽不走,卢骄不仅牢牢握住他的手,还怀揣住一样的细细抚摸。   手心和指缝都受不得这样细致的揉弄,没片刻阮越就被摸得红了脸,但他没有挣脱,只是小声开口:“你干嘛啊……该睡觉了……”   话音落下,卢骄就蹭的把脑袋都挨近过去,抓着阮越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郑重地询问:“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吗?”   他声音都绷紧着,可听到这话的阮越才更是紧张,在听清的那一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更进一步?什么更进一步?   他们俩现在躺在床上,再进一步是什么意思?   阮越脑子里乱哄哄一片,一面想着会不会太快,一面又想着连后颈都咬了,好像也不算快……   如果、如果卢骄想要的话,当然都可以——但是闹出太大的动静,被发现怎么办?   阮越脑子里一堆问题,却根本问不出口,说不清是羞耻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另一只手紧紧捏着被子,小幅度地点头回答卢骄。   “可、可以……”   他紧张极了,甚至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隐隐约约感觉到卢骄靠得更近,身影几乎把他完全笼罩。   阮越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就听到卢骄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边发出:“那我亲了?”   原来……原来是亲吻。   阮越松了口气,但脸好像更热了——他刚才都在想什么啊,哪有那么快!要是卢骄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他磕磕绊绊地回答卢骄:“你想、想亲就亲……”   好在此时紧张无措,也不像是奇怪的反应,要是阮越敢看卢骄,就会发现鼓起勇气靠近他的少年其实也紧张死了,滚烫的热意都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去了。   卢骄生怕阮越没理解,又强调:“亲嘴哦……”他不自在地放轻声音,小声地询问:“可以吗?”   阮越紧紧捏住被子,不明白怎么卢骄连这也要问。   他只能胡乱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卢骄按住他的肩头,快速地挨近过去,直到两人的距离变得亲密无间。   他凑近,抿着嘴贴上去,嘴唇快速地贴紧,阮越睁开眼,和他呆愣地对视上。   柔软的触感好像踩在云端一样,被软绵绵的云朵轻柔地包围住,叫人只想往下陷入。   可时间不过一秒不到,卢骄就缩回去,结束了这个短暂得好像……好像无事发生的吻。   他根本不敢看阮越,又去拉阮越的手,低头盯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看。   阮越整个人好像宕机了一样,任由他亲吻,任由他牵手,只是脸颊热得发烫,他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嘴唇,好像反应不过来发生的一切。   卢骄瞄他一眼,便看到阮越把自己的嘴唇舔得湿漉漉,水润柔软的感觉在暖黄的灯光下好像更明显了。   卢骄根本不敢多看,移开视线小声地开口:“这是我的初吻……”他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我可能,不、不太会亲。”   他紧张得胡言乱语,搞得阮越也一并不自在,忍着羞涩回答卢骄:“我也是初吻……”   卢骄拉着他的手,傻笑了一声,带着无法掩藏的笑意说:“我好高兴。”   阮越捂住自己发热的脸颊,说他:“你笑起来好傻。”   卢骄抬头看他,却回答:“可是你笑起来好可爱。”   阮越感觉自己热得要爆炸了,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闷住。   卢骄又凑近过去,阮越用被子把脸包住,可是红红的耳根还露出来。卢骄就贴在他耳边,轻声问:“刚才那样亲你……你会不喜欢吗?”   其实那个吻结束得太快,阮越好像压根没反应过来,都回想不起发生什么一样。   但他被这样的问题弄得只想把整个人蜷缩起来,闷着回答卢骄:“当然不会。”   卢骄又磕磕绊绊地问:“那、那你会喜欢吗?”   怎么这么多问题,搞得像什么售后反馈服务一样?   阮越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似乎因此更加混乱了,忍着羞耻回答卢骄:“……喜欢。”   明明耳根已经充血泛红,却还能看到此时又变得更红,卢骄忍不住伸手去揉他发烫的耳垂。   阮越瑟缩了下,但是没有躲开,任由着他的动作。   卢骄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欢喜,贴近了小声地喊他:“宝贝,那我下次再亲亲你,可以吗?” 第104章   更过分的事情都可以, 亲吻当然也可以。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却没有多少独处的机会和时间了。   在学校的时间当然不可能,呆在教室里连偷偷牵手都不敢的两人, 根本没有被任何人撞见过任何亲密的举止。   而平时上下学的时间也很匆促,卢骄想过要和阮越告别吻, 都会因为羞于启齿, 每次都踌躇不定又眼巴巴地看着阮越, 最终也啥都没有做。   至于周末去图书馆, 在公共场合更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于是, 隔了两个周末,卢骄理直气壮地和阮越讨论:“图书馆开门太晚关门太早,还要排队抢座位,我们还是换个自习的地方吧。”   他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了, 阮越将他凑近过来的脑袋推开, 小声说:“不去你家了。”   每次去卢骄家,结果就是留宿一起睡觉,而且卢骄的父母都在家里,简直就像是在长辈的眼皮底下偷情, 再多来几次阮越都难以招架。   卢骄从善如流:“那去你家吧!”   阮越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卢骄, 肉眼可见的脸颊泛起微微的红。   卢骄一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 认真地和阮越说:“在图书馆都不能正常交流,我感觉我们效率也不高, 还是在家里学习比较自在。”   阮越忍不住用笔盖去戳他“过线”的手肘, 将信将疑:“真的是认真学习?”   卢骄肯定地点头, 非常真诚地看着阮越。   阮越招架不住,虽然内心觉得很不可信, 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心里又何尝没有微妙的期待呢?   ……   在充满期待的周末到来之前,卢骄还偶然在校医院碰到苏荷和宋老师。   虽然周末和职高一决高下那种幼稚的比拼已经延续给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进行,但是对高三生来说异常珍贵的体育课,卢骄还是会和班上的同学去打几场篮球。   对他来说可能没什么影响,对队友来说可能就有些致命了。   和隔壁班轮流发两个球后,一个男生勾住卢骄的脖子,靠近他鬼鬼祟祟地问:“你知道班长在场外等谁吗?”   他们打球的时候,间或有人来看,还有春心萌动的omega会在场地外给暗恋对象加油呐喊;然而大家想了一圈,也只能认为站在场外的阮越不是来看打球,有可能是来催谁交作业的……   卢骄无语地回答:“来看我打球啊。”   队友目瞪口呆,几秒钟后大笑一声推了卢骄一把:“别开玩笑了!有本事你去当着阮越的面说。”   虽然被问及的时候,卢骄总是努力想力证两人的关系,但是大家都当作玩笑,说两句岔开话题,也没有当真。   卢骄急了:“去就去啊!”   但是说话间对面已经要开始发球了,卢骄只能暗暗磨牙,心想下一轮中场休息证明给其他人看。   等到中场休息,刚才的队友也惦记着之前说的话,凑过来和卢骄说:“你看,阮越都走了,怎么会是来看你打球的?”   卢骄急忙扭头去看场外,果然看不到阮越。   他们走到场边休息喝水,卢骄从堆在椅子上的外套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看,阮越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他去帮班主任登记成绩,先回教室了。   卢骄急于证明地拉住那个队友和他说。   对方被他一把扯住衣服,喝水喝一半差点没呛到,毫不客气地说:“真的吗?证据呢?”   证据就是他们俩的聊天记录,但是再往上几条消息都是卢骄在花式喊宝贝。   卢骄自己都有些脸热,正准备把手机转过去给对方看,临门一脚却缩了回去,故作高冷地哼了一声:“你爱信不信。”   队友自然不信的,还摇头拍了拍卢骄的肩膀,说:“你别老拿班长开这种玩笑了,他不知道算了,他要是知道铁定要揍你的。”   ——语气还挺语重心长。   卢骄气结。   结果这个冤种队友打球中途受了伤,还是卢骄扶着他去校医院包扎的。   卢骄自己都很久没来校医院了,撇下在上药的冤种队友,就自己在校医院里到处乱逛。   听到苏荷和宋老师聊天也都纯属巧合——完全是因为两个人就呆在心理咨询室里聊天,不仅音量很大,还不关门……   卢骄才刚从走廊上靠近过去,就听到苏荷的声音从那个大敞开门的房间里传出来。   “可是真的没有啊,当时工作人员给我打了抑制剂,我没有被其他alpha临时标记。宋老师,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他的音量比往常还拔高一些,语气之中似乎还带有几分的哭腔。   “真的没有吗?那当时和你关在一个房间里的人,是谁?”   宋之珩的声音沉沉地传了过来,卢骄站定在门口倾听,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他都好像能感觉对那压低的语气来带给别人的压力了。   苏荷的哭腔更重了几分:“只是一个同学,而且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这件事你反复说了那么多次,到底要怎样才会相信我?”   “宝宝,”宋之珩低沉地开口,“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懊悔当时我不在,没能保护你,担心你情热期意识不清,说不定被心怀不轨的人偷偷做了什么,而你对此可能都一无所知。”   “我……”苏荷好像呆愣住,话都说不出来。   宋老师叹了口气,语气好像真切了几分:“我只是关心你,如果你觉得给你带来负担,我就不过问了。”   “不是的!”苏荷急急忙忙地开口,房间里好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拉扯间传出的布料摩擦声。   “我、我相信你,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当然,”宋之珩柔声细语地说,“只有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所以,小荷,让我看看你的后颈好吗?我只想确认你有没有被别人弄伤,你还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那……那你去关一下门……”   听到房间里的脚步声朝门口靠近,卢骄没有再听下去,火速开溜了。   偷听别人卿卿我我挺不好的,尤其对象还是卢骄避之不及的苏荷。   眼下在苏荷身边称得上真正喜欢他的正牌攻估计就只剩下宋之珩,这似乎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甜甜蜜蜜的结局了。   但卢骄听着两人的话,心里总觉得怪不对劲的,却又说不清缘由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都不惦记着他打球中途阮越离开这事,问阮越:“你是不是认识宋老师?就是我们学校校医院那个,苏荷生日的时候有见到的。”   “我认识,他怎么了?”阮越奇怪地问。   卢骄挠了挠头,想了想开口:“不知道怎么说,感觉他怪怪的。”他停顿了下,想到了什么,“我之前偷听到戚临遥和苏荷说话,他和苏荷说宋老师不是什么好人。”   阮越摇头,想了想说:“戚家和宋家有生意往来,但我们很少,没接触过,也没听说过什么八卦。你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卢骄凑近过去,鬼鬼祟祟地和阮越说偷听到的墙角,最后说:“……后面我就跑了,他们肯定在校医院里卿卿我我,啧啧啧。”   阮越拍了他一下,“你怎么老偷听别人说话?”   卢骄理直气壮:“他们不关门,我路过的。”   阮越瞪他,但想了想还是说:“不管怎么说,他是老师,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卢骄认可地点头:“就是就是。”   他还觉得听着对话有些说不清的不对劲,却抓不住其中的源头。   因为这事,卢骄潜意识里总觉得古怪。   然而他路过苏荷的身边时,听到的评论区声音,无一不是在高声呼吁苏荷快点和宋老师在一起,大概因为事到如今,苏荷的身边只有宋之珩看起来是喜欢他的,没有更多的选项了。   卢骄并无意关心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反正只要苏荷没有来阮越面前刷存在感,他就谢天谢地。   总之,等到周六,卢骄一大早就起床,出门时间不比平时晚,一路畅通无阻地骑到阮越家所在的别墅区。   平常他会在大门口等,但今天就径直骑进去,顺着上次过来的路线,一直到阮越家楼下才刹车。   他家楼下围了一圈的小花园,但铁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   卢骄张望了下,看到阮越的单车停在花园里,也干脆推开门,把单车牵进去并排放好。   至于楼房的大门是紧闭着的,卢骄走近过去,看到门铃更想按,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手上动作停顿,两秒钟后大门打开一条缝,阮越从里面推开,和卢骄对视上。   卢骄咧嘴一笑:“早上好!”   他的快乐没有感染给阮越,阮越紧绷着表情,压低声音加快语速:“我爸妈回家了!”   卢骄:“!!!” 第105章   阮越的父母平时很少呆在家里, 按阮越提及的频率来看,因为公司在外地发展阶段,一般回家也不会呆太久, 很经常清晨回到家,当天的晚上又辗转去其他城市了。   而且夫妻俩还经常有不同的行程路线, 偶尔回家的时候, 时间也不一致。   卢骄和阮越确认:“你爸爸妈妈——都在家?”   阮越攥着门框, 小幅度地点头, 轻声说:“刚下飞机。”还在他又补充了句, “他们等会还要去公司,没呆在家里,你自然一点就好。”   说完他才把门敞开,让卢骄进来。   卢骄感受到阮越去他家的时候那种紧张忐忑了。   他换了鞋进屋, 就看到阮越的父母坐在客厅里, 见到他还打了声招呼。   之前阮越父母出车祸住院时,卢骄就碰到好几次,加上小时候认识,那时候阮越的父母都对他态度很和蔼。   此时也不例外, 阮越的母亲笑得温婉, “你们去房间里学习吧, 等会让阿姨给你们切一点水果。”   卢骄镇定了不少, 笑着应答,一点都看不出来紧张。反而是阮越绷着脸, 看模样紧张不少。   阮越的父亲和他几分相似, 也同样面容紧绷, 看着不苟言笑很严肃。他看着阮越也皱起眉头,开口就是:“朋友来家里做客, 你怎么还这副表情?懂不懂什么叫待客之道?”   阮越拉着卢骄直接往楼梯上走,只留下一句:“你看起来也不懂。”   “你!”阮越的父亲站了起来,母亲叫了一声拽住他,而阮越已经拉着卢骄蹬蹬蹬跑上楼,没有搭理对方。   到了他的房间,阮越直接把卧室门关上,才说:“我爸最近项目出问题,他就是为此赶回来的,现在看谁都不顺眼,不用搭理他。”   他拉着卢骄把书包放到书桌上,卧室门就紧接着被敲响,阮越走过去开门,家里的阿姨准备了水果和饮料,用小盘子端着拿过来。   阮越接过手,放到书桌上,转头去看卢骄,卢骄一副宾至如归的自来熟模样,已经跑到他的床边去了。   阮越把房间门重新关上落锁,脱口而出疑问:“你在干嘛?”   他话音刚落下,就看到卢骄把手里的东西高举起来。   阮越眼里有些不自在,语气差了几分:“怎么了?”   被卢骄拿起来的正是他之前夹到的白色毛绒小熊,被阮越放在床边。   卢骄捏着小熊的毛绒双手挥舞,歪着头从旁边探出来看阮越,笑着问他:“你每天晚上抱着小熊睡觉吗?怎么还放枕头上呢。”   阮越快步走上前,从他手里夺走,慌乱地反驳:“怎么可能!”   卢骄顺势搂住他的腰,贴近过去笑问:“没有的话,你紧张什么?”   他不过是随口问的,可看阮越的反应,好像还真恰恰被说中了。   阮越把小熊放回原位,就扭头拽开他的手,瞪了卢骄一眼压低声音:“你松手!”   卢骄从善如流,嘴角一直上扬着,笑着说:“那今晚你可以换一个抱着睡觉了。”   阮越害臊得脸都泛红,把他直往书桌推过去,嘴硬着说:“谁同意你留宿了?”   “我也没说是抱着我睡觉啊。”卢骄装无辜。   阮越羞恼得掐他脸颊,凶巴巴地说:“赶快学习!”   他催卢骄学习,卢骄还是能听进去的,学着阮越一样把要完成的作业先提前放好,一项一项去执行,进入状态的时候也专注了许多。   只是完成几项作业,卢骄就按捺不住扭头去瞄阮越。他也不说话,就是看着阮越傻笑,直到阮越忍不住瞪他。   不等阮越开口,卢骄就飞快说:“我写完作业有什么奖励吗?”   阮越目瞪口呆:“你还要奖励?”   卢骄理直气壮地说:“是啊,这样我才有学习的动力!”   阮越写完一科作业,正好把练习册合上,干脆拿起来拍了他一下,没好气地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卢骄凑近过去,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我做完作业,可不可以让我……”   阮越没听清:“什么?”   卢骄根本没把话说完,轻咳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看着阮越,却说得含糊不清:“总之,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就对了。”   阮越瞪大眼和他四目相对,卢骄目不转睛,盯视得阮越不得不服软退让,回避着目光,别扭地回答:“……等你做完作业再说!”   他起初没听懂,被卢骄这么看着,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卢骄知道他不好意思,嘻笑着应声:“好哦!我会很快做完的!”   他说到做到,果然有了激励的目标,效率也不觉提高,连最拖延的作文都写得飞快。   阮越一直在关注着卢骄的作业进度,忍不住开口:“乱写不算哦。”   卢骄书写动作不停,还能保持字迹工整流畅。“我才没有乱写,不信你看。”   阮越将信将疑地凑近过去看,卢骄还能真的没有在乱写,他写作文只要不瞎胡扯,起码能写出正常的水平来。   阮越顺着往下看,一直看到卢骄收尾停下,没有往下写。他抬头看过去:“你怎么……”   “啵!”   响亮的亲吻声落在脸颊上,阮越生生顿住说不完的话,整个人呆愣住。   脸颊好像从那一秒相贴的柔软得到热意,温度都在难以自抑地向上蔓延。   卢骄笑得好像偷腥成功的猫,刷刷地把最后一句话写完,放下笔才扭头去看阮越,笑着说:“我写完了!”   阮越回过神来,窘迫地转过身,硬邦邦地回他:“你的奖励透支了。”   卢骄:“!”   他急忙拉住阮越的椅子,那把转椅还没被阮越扭到背对他的方向,就被卢骄一把转回来,卢骄还握住扶手直接拉近过来。   “这……这只是分红,不算的!”   他刚才只不过是没忍住而已,怎么能算呢?   阮越直瞪他,正想推开卢骄,对方已经手疾眼快地倾身向前,甚至屈腿压在他的大腿上,还伸手去按住阮越的肩膀。阮越一慌,整个人直接下意识地朝后抵着椅背,眨眼的功夫,卢骄已经逼近过来,好像直接将他整个人笼罩进影子之中。   他没了强装的镇定和凶卢骄的气势,惊慌地按住卢骄的手腕,情不自禁地提醒他:“家里还有人……”   凑近了便能看清阮越凝眸注视着他的时候,眼睫曲翘颤动,眼里氤氲着水雾,像是平日里面对别人冷硬的伪装都被击碎,才露出仓皇无措、柔软的内里。   可他又惊惶又羞怯的模样实在可爱,卢骄看着就觉得心痒难捱,他像是食髓知味,靠近一寸,就会想要得到更多。   他凑近低声问阮越:“但你刚才不是锁门了吗?”   阮越果然受惊一样瞪大眼。靠得那么近,他的神情没有丝毫隐藏,叫卢骄看得一清二楚。   卢骄闷笑一声,轻声说:“我就亲亲……”   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清,淹没在相贴双唇之间。   阮越整个人都僵硬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唯一留下的触感只有嘴唇上灼烫却柔软的厮磨。   和上一次紧张仓皇间一秒结束的吻不一样,这次卢骄鼓起勇气贴近没有及时终止。   显而易见,阮越要比他对此更加生涩和无措,甚至紧张得只会硬邦邦地挺直腰板,一动不动任由着他一切行为。   卢骄慢慢地把手从按着他的肩膀往下,一只手抚摸着阮越的手臂让他放松,另一只手隔着衣服揽住他的腰,几乎是要把人搂进怀抱的姿势。   他同样毫无经验,凭借着直觉和贫瘠的参考知识来行事。   卢骄不确定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只是挨近了尽可能延长这个吻。   两人的唇柔软地相贴,他逼近了就感觉到温软的唇轻碾着,彼此之间越发粗重而灼热的呼吸好像也交缠在一起,阮越没那么僵硬了,却瑟缩着战栗了下。   卢骄掐着他的腰用手心去揉捏,好像能感觉到阮越被他带来的一切触感所牵引——他猛地绷紧肌肉又瞬间被抚弄得放松下,打颤着擒住卢骄的手腕,却还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亲吻一刻都没有分离。   于是所有的动作都不像反抗的推拒,而是对陌生的行为生涩却诚实的反应。   一直到感觉热得喘不过气来一样,卢骄才慢慢松手,缓缓地结束这个吻。   他们还靠的很近,卢骄感觉口干舌燥,在垂眸看到阮越被自己亲得都有些红肿的唇,感觉脑子里轰地炸开一样,灼热的感觉才后知后觉地传达自己起的反应。   “!”他瞪大了眼睛,猛地跳起来,拉开两人的距离。   房间里好像都很热,密闭着缺乏空气流通,卢骄急冲冲跑去打开窗户,等他再度扭头看过去,阮越抬起一条腿架在搁在另一条腿上面,脸颊还有没褪下的红。   卢骄一看过去,他就尴尬地轻咳一声,指挥卢骄:“你把那边的窗户也打开一下,屋里……屋里太热了。”   多亏房间足够大,卢骄又跑到另一边,阮越才松了口气,挪了挪身体。   两人都对发生了什么好像心知肚明,却谁也没勇气戳破,一直到屋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下来,平复了些,卢骄才敢蹭近过去,他也不敢去碰阮越,只是小声地问他:“你……你会不会不喜欢……刚才那样亲你?” 第106章   卢骄觉得自己挺坏心眼的, 明明知道阮越心里大概是怎么想,却偏偏还要问出来。   但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坏心思,询问的时候, 表情相当真挚。阮越本来就有些热意未消,被他问得更加脸热, 侧头避开他的目光, 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降低:“没、没有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咯?”   卢骄把手肘压在阮越的椅背上, 从后面靠近他。明明因为刚才还有些尴尬的反应, 他不敢再碰阮越, 但此时又忍不住动手动脚,抓起阮越的头发放在手里把玩,阮越一转头,细软的发丝就从卢骄手里滑落。   “我——我不知道!”   从卢骄的角度从上往下看, 阮越的眼睫很翘, 白皙的肤色下羞红的绯色越发明显,唇色也似乎明艳几分,像春心萌动的片刻,浮现于面容上。   卢骄忍不住盯着他看, 心里压不住雀跃的念头。阮越这么可爱, 这幅羞赧的模样, 除了他也没有人能见着了。   他按耐不住想戏弄阮越, 追问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怎么会不知道呢?”   阮越侧目偷看他, 一对上卢骄过于灼热的目光, 气恼地直瞪他,生硬转移话题:“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该学习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这幅模样, 叫人一看就知晓刚发生过什么,哪怕努力用强势的语气说话,还是因为嗓音有些沙哑与紧绷而露馅。   卢骄想不起来刚才阮越有没有叫出声,好像是有含糊而隐忍的声音压在嗓子下面,他一直紧紧抿着唇,也因此并不明显。   明明感觉亲了很久,久到喘不过气,但现在卢骄又觉得不够,好像还有很多细节回味不过来。   他的手穿过阮越的头发,好像在给他梳头发一样,只是手心要落下贴到后颈前,他才顿住动作。   阮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小声地督促:“别闹了!”   卢骄这才老实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却还是去牵阮越的手,笑着说:“你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那我们就多试几次,这样就知道了!”   阮越觉得自己脸颊的热意迟迟没有消退,听着卢骄镇定又直白的发言,好像腾地一下更热了。   ——明明在说那些令人耻于启齿的话题,他怎么还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他做不到卢骄那么堂而皇之的模样,只能瞪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手抽走。卢骄看他不好意思,还非要追着说:“你想不想再试试?”   只是看着卢骄的目光灼灼,他还是小幅度地点头,只是别扭地回答:“那也不是现在,现在是学习的时间。”   卢骄双眼明闪闪地看着他,语气雀跃:“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   阮越伸手捂住他的嘴,直瞪卢骄,恶狠狠地凶他:“别瞎引用!”   卢骄不吭声了,只是笑得眼睛都弯了,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直盯着阮越看。   阮越本来只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但下一秒感觉到手心处传来被□□的触感,他好像炸了毛一样猛地缩回手,一看卢骄笑得更猖狂了。   他居然舔……   阮越感觉整个人真的热到要爆炸了一样,手心残留着热意,好像还有想要抓挠的刺痒,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口。   他低头把自己的练习册拽过来摆正,硬邦邦地下最后通牒:“你再不专心一点,今晚真的别留宿了!”   那就是原本有打算让他留宿咯?   卢骄心里想着。   不过这个问题彼此都心知肚明,而且卢骄要是真的这么问出来,阮越一定会炸毛得更加厉害。   卢骄权衡利弊,还是不再逗弄脸皮薄的男朋友了。   ……   如果非要问阮越留宿发生了什么,他大概率会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是看卢骄有兴冲冲想要分享的打算,也会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嘴。   不过,其实晚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只不过是检验真理的路上多实践几次而已。实践花了比较长的时间,于是卢骄也就有了正当的理由留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卢骄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认床的情况,睡得可香了。   苏醒过来睁开眼,近在咫尺的就是另一个人散开的黑发,头顶的发旋逆时针方向,细软的碎发沿着小漩涡打转。   卢骄迷迷糊糊了片刻,半睡半醒一样的脑子里浑噩地好像思考的能力都变得迟缓了。   隔了一时半会,好像才感觉到另一具带着温热的躯体紧贴着自己,他低头去看,阮越睡到床的中间来了,蜷缩的手贴着自己的颈侧,整个人侧对着他紧闭着眼,几乎要窝进他怀里。   卢骄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阮越的腰上,确实是个怀抱的姿势——   他们睡前没抱在一起吧,怎么醒来都抱一块了?   卢骄觉得自己睡觉的时候还挺规矩的,阮越更是如此,经常睡前保持什么姿势,能几乎持续同样的姿势到一早上。   他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愣神了片刻就想到了什么。   他勾起嘴角,原本想起身的动作停顿住,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睡姿,好让阮越的脑袋靠着自己更贴近,然后状若无意地收紧手臂,把阮越圈得更紧。   手臂内侧隔着单薄的睡衣紧贴之下,明显感觉到对方一下子僵硬地紧绷住,几秒钟后才缓慢舒展放松下。   卢骄还上扬着嘴角,只当做没感觉到一样,把阮越搂得比刚苏醒过来更亲密的姿势,几乎以交颈缠绵的距离相贴。   因为这样,他稍微一低头,唇边就碰到阮越的耳根,再凑近一点点,微微翕动的双唇就亲到柔软的耳垂。   他动作幅度放得很轻,又好像全然没有感觉到怀中人那隐蔽的瑟缩一样,如同吃到美味的甜品,放在唇齿之间细致品尝。   不出片刻,被偷亲的耳根就开始急速充血变得绯红而灼热。   正当卢骄贴着软乎乎的耳垂想更进一步,就猛地感觉到胸口一阵推力,怀里人猝不及防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阮越眼眸粲然,似乎还带有一丝水雾,却反而是亮晶晶地瞪着卢骄,一点都看不出刚睡醒的迷糊。   他脸颊到耳尖都是羞红的颜色,气恼地看着卢骄,见他嘴角上扬着,顿时明白过来。   “你早就知道我在装睡,是不是?”   卢骄忍不住笑到肩膀打颤,也跟着坐起来凑近去拉他。   “太明显了。”   阮越想推开他,却还是被他强行抱住,面对面地搂进怀里。   “你睡相那么乖,怎么会醒来偷偷滚进我怀里?”卢骄贴着他的耳边问,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笑意。   阮越明显酥麻得颤抖了下,卢骄变本加厉,又继续光明正大的亲他耳朵,声音好像也带着几分缠绵,黏糊糊地说:“而且你装睡一点都不像,碰你一下就抖一下,好像……好像含羞草一样。”   阮越说不清是生气还是羞耻,被识破了还被这样调侃,只想推开卢骄。   然而卢骄搂得太紧了,手臂肌肉结实得掰扯不开,阮越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拒,结果推了两下都没用,却感觉到手心的身躯挺起,然后才发现他按在卢骄的胸膛上。   卢骄故意绷紧了肌肉挺起,问他:“你想摸摸我的胸肌吗?”   “!”   阮越瞪大了眼。   他们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行为,哪怕拥抱或亲吻,好像都是矜持地把手放在限制好的位置,他尤其是如此,连看到卢骄拉高衣袖露出手臂都脸红的人,根本不可能主动去进行更多的触碰。   但他有了紧张想缩回去的心思时,卢骄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直接用自己的手牢牢握住阮越的手腕,把他的手压在自己胸膛上。   他嘴上还说个不停:“你摸摸嘛,是不是很结实?我坚持锻炼好长一段时间才练出来的!”   阮越体温升高得好像要烧坏脑子了,根本无从回应。   他原本是想推开卢骄的,此时的动作却好像变成自己把持不住去偷摸一样。更过分的是,卢骄扣住他手腕的动作很顺手,就这样牵着往下移了一寸,隔着一层布料,阮越感觉到指腹按压的身躯的温度,肌肉线条流畅的起伏在昭示着少年蓬勃的力量感。   坏心眼的恋人还在他耳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有六块腹肌,你快摸摸看。”   明明是alpha,在体能和定力方面阮越自觉没那么差劲,此时却全然丢盔弃甲,明明是他触碰着卢骄,又好像是被动地被卢骄把控着一切。   手心感受到腹肌的起伏,分不清到底谁的体温更高。   不能再继续往下了……阮越昏沉沉地想,但根本拒绝不了卢骄的动作。   一直到听到卢骄声音有些沙哑,靠在他肩颈上低声问他:“能不能帮帮我?”   阮越抽不开手,他想摇头,但卢骄另一只手从他后背抚上后颈,几乎是用手掌挟制住他,尔后挺拔的鼻尖蹭过下颌线,贴近了和他说:“你的信息素好香,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阮越没明白,他生涩而笨拙地被另一个新手带着探索新世界,好像隔了很久才意识到,他昏头转向地失去了定力,是因为自己的信息素又不受控地释放出来。   空气中皆是浓烈的酒香,辛辣却香甜,像陌生的新体验,是令人不安惧怕,又难以自抑地想贪欢一晌。   阮越一直到被触碰相同的地方,才猛地惊叫出声,绷直了后背,意识到什么。   他想躲开,但被卢骄按住了。   他无处可躲,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卢骄。年轻的男朋友皱着眉头,他眉压眼看着凶,此时更是如此。   可卢骄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无限的柔情蜜意,耳鬓厮磨间启齿,几乎是贴着他的唇在说:“别躲……” 第107章   卢骄此时终于能确认, 阮越压抑不住的时候,会倒吸一口气,紧紧抿着嘴唇, 从嗓眼里发出再细微不过的喘气声来。那声音隐忍地打着颤,还带着不明显的哭腔, 呜咽含糊得很, 只有在措手不及的激刺下, 才会控制不住从喉咙里发出。   ……像可怜的幼猫发不出叫唤声似的。   可他不是发不出, 而是觉得羞耻得很, 仓皇之下泄露出几声气音,就把嘴唇咬得更紧,红透了耳根也不想再发出那样奇怪的声音来。   卢骄却贴近了想听他带着哭腔、好像化成一摊水一样温软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姿势变得更加亲密,卢骄把他托起来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阮越因而不得不岔开维持跪坐一样的姿势。他别扭又羞耻, 还因为难以借力,被卢骄轻轻松松掐住腰就挣脱不开。   他想开口制止卢骄的动作,却先发出泄露自己情思的声音,只好红着脸压抑住不吭声。   卢骄坏心眼地掐住他不放, 明知道阮越不愿意开口, 偏偏催他:“宝贝, ”他的声音有几分饱含情'欲的沙哑, “叫老公。”   阮越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几乎没听清卢骄的话一样, 表情呈现着片刻的空白。   卢骄贴着他的颈侧, 声音喑哑:“叫一声老公, 我就放开你。”   阮越打着颤想拽开卢骄的手,但是一点劲都使不上, 被卢骄轻轻亲吻的颈部都已经蔓延着羞人的红,甚至被对方落下亲吻的痕迹也从娇嫩白皙的皮肤上一点点的显现出来。   他面红耳赤地听着那个称呼,眼里好像蓄着泪水,紧紧咬着嘴唇摇头拒绝。   要不是无法挣脱开卢骄的怀抱,阮越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有人这么主动要人这样叫的啊!   “乖……不要咬嘴唇。”   卢骄抽手贴着他的唇边,在齿间撬开一条缝,他的指节抵在阮越的唇齿之间,阮越咬不下去,才不得不带着哭腔打着颤开口哀求他:“别这样……你放手……”   卢骄催促他:“就一声,叫出来我就放过你。”   作为示范,他贴近了阮越的嘴唇,轻轻咬了下他的唇,轻声喊了一句:“老婆。”   太羞耻了……   阮越感觉头皮发麻,甚至说不清裹挟着他丧失理智的,到底是因为生理上的本能,还是仅仅是因为卢骄这样喊他。   他几乎要哭出来,从断续的喘气声中,红着耳根才小声地叫了一声:“哥……”   话音还未落下,卢骄的吻就毫无章法铺天盖地一样地落下,剩余柔声细语的话,都淹没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阮越控制不住拔高了声音,紧紧攥住卢骄的手,跪坐的小腿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片刻之后,整个人好像脱了力,软下来倒在卢骄的怀抱之中。   阮越眼眶都红了,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而且还因为面对面相拥的姿势,根本逃不开卢骄的注视。   他的手心几乎被磨到发红,被卢骄放开的时候,好像还残留着难以启齿的触感。   卢骄圈着他的腰,伸手去拿纸巾,阮越还没平息的呼吸又局促几分,垂眸侧着头不敢看,由着卢骄的动作,隔了片刻才红着脸催促他:“可以了,不用擦了!”   声音还带着瓮声瓮气的哭腔,又因为起床之后一直没喝水,口干舌燥得沙哑。   卢骄这才停下,只是又挨着他亲亲,声音里带着黏糊的语气而像撒娇一样:“你刚都不肯喊我……”   阮越涨红了脸直瞪他。   这要怎么开得了口!卢骄还好意思控诉?!   他试图拽开卢骄按在自己腰侧的手,却因为短暂的脱力而落下风失败。   阮越只能咬牙切齿地捏着卢骄的脸颊,气汹汹地问:“你还好意思问?”不等卢骄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又挨近了磨着牙凶巴巴地追问,“要我叫你什么?骄骄吗?”   卢骄呆滞了下,一时间对阮越的称呼做不出及时的反应。   阮越知道他对这样的昵称有多抗拒,恶作剧的倾身向前,附在他耳边带着明显的笑意开口:“骄骄,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掐着他腰侧的力道猛地加大,卢骄牢牢把阮越扣在自己怀里,哑着嗓子回答他:“你怎么叫我……我都喜欢。”   不喜欢吗?   好像也没有,阮越这么叫他,像恋人之间特有的,再黏糊也不嫌肉麻。   阮越震惊地想看卢骄的表情,想辨认他是嘴硬糊弄自己,还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但还没等他辨识清楚,就听到卢骄贴着他的耳朵说:“那我叫你‘阮阮’好了。”   他声音含混沙哑,又放得轻柔,饱含的情意好像在喊一个可爱又招人怜惜的昵称一样。   ——分不清是想说“阮阮”,还是“软软”。   阮越果然一点都招架不住,腾地有些局促起来,支支吾吾反驳卢骄:“哪、哪里软了!”   他刚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却来不及捂住卢骄的嘴,就感觉到他挠了挠自己的腰,语气正儿八经:“这里好软,叫声好软,腿也好软。不过……”   阮越想堵着他的嘴巴的手顿住,奇怪地问:“不过什么?”   卢骄贴着他耳朵,才小声接着往下说:“不过,刚才有个地方,可一点都不软。”   阮越:“!!!”   在毫无招架之力的戏弄面前,他甚至都没法把口无遮拦的卢骄揍一顿,而是下意识地选择把头埋进卢骄的怀里,直接装死。   卢骄乐得搂着他不放,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阮越:“你爸妈还在家吗?我们现在……偷溜去洗手间?”   阮越没有抬头,只是把手举起来,指了指房间里一个方向,闷声回答:“房间里的洗手间可以用。”   他房间本来也是带独卫的布局,但是头一回过来的时候,阮越就是在外面的卫生间洗澡,卢骄还以为房间里的没有使用。   他有话直问:“你之前怎么不用?”   阮越抬头瞪他。“你还好意思问?”   卢骄无辜地看他:“怎么了?”   看他好像真的一副忘个精光的模样,阮越心里羞恼极了,戳了戳卢骄的胸膛直想控诉。   偷亲他就算了,还把他压在衣柜上舔后颈,很长一段时间阮越看着自己的卧室发呆,都会情不自禁想到那时候的场景,不受控制地脸红。   现在好了,更过分的事都在这个房间里做过了,阮越简直想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哀嚎一声——他今晚躺在这张床上,还怎么睡得着?   一想到这,阮越也只能闷闷地推卢骄一把,小声说:“我去洗个澡。”   卢骄搂着他的腰的手松开了一点,阮越手指搭在他肩膀上,借了一分力支撑。   但他刚想坐直起来,就感觉到腿根传来难言的酸软,维持别扭的姿势太久,肌肉一下子发麻使不上力气。   下一秒,卢骄的手心重新覆盖在腰窝处按住,不费一丝力就重新拉拽着阮越坐回到他的大腿上。   没等阮越羞愤地看他,他就直接开口:“宝贝,我抱你去清洗好不好?”   阮越只感觉脸颊一片滚烫,甚至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窘迫与难堪。   都怪卢骄刚才逼着他喊他那个称呼,而迟迟不肯松手,要不也不至于现在腿软到这个地步。   他不看卢骄,只问他:“我说不好你会松手吗?”   卢骄闷笑一声。   “我哪里敢松手,你站都站不稳,我怕你腿软摔倒。”   阮越被拆穿了,只能嘴硬逞强回答:“我才不会,不信你再松手一次。”   卢骄这回却不放开他了,维持着把他抱在怀里的亲密姿势,凑近在阮越的耳边低声说:“你怎么面对我都这么犟,这么别扭?还是你真的不高兴了?”   阮越连忙看向他,卢骄声音好像都委屈几分,他的眼睛像小狗眼一般,明眸含情看着阮越,显得真诚又可怜,“我都不知道,你是喜欢还是讨厌我这样对你?”   阮越呆愣了下,慌乱而别扭地开口:“我没有……我只是不好意思……”   他对一切都陌生而青涩,好像从来没有得到像卢骄给予的那样炽烈而张扬的感情,也全无应对的经验。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才是正确的,应该坦率直言,还是不应该把什么想法都说出来。他对此是如此的一无所知,只能选择过往面对无法应付的场景相似的方式,嘴硬地隐藏自己所有想法,别扭地想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   他太习惯口是心非,直到现在才察觉到。   卢骄蹭了蹭他,语气无端地黏人又撒娇,“可我不知道呀。”他无辜得理直气壮,非常坦荡,“我没有经验,我做什么都怕你不喜欢,想知道你是什么感受。如果你没有诚实告诉我,我会以为你真的很勉强,心里其实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阮越,好像明明心里不舍,却偏偏要扁嘴坚持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做什么,你直说好了,我会尊重你的。”   “没有!”   阮越猛地开口,声音都拔高几分,明明还很羞赧,可听到卢骄这样说,一下子好像什么都忍不住了。   他急急忙忙地说:“我很喜欢!”明明脸颊还有几分薄红,此时说出口的话都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气,“喜欢你亲我,摸……也可以,我都喜欢!我也没经历过,我只是太紧张了,但我一点也不讨厌你对我做的任何事,更怕你不喜欢我……”   卢骄堵住他的嘴,几秒钟后才悄悄舔了舔阮越的嘴唇,带着明朗的笑意,小声说:“喜欢死了。” 第108章   十二月份初的时候, 学校进行了一年一次的体测。   高三的学习任务与日俱增,被冲掉一节课的老师不是很开心,对高三生来说难得有一个下午可以不用上课, 是快乐得值得放鞭炮的好日子。   体测常规项目就那些,每个班安排错开不同的时间分别进行, 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排队和围观其他同学进行, 难得放松的时间, 哪怕有拿着单词本在背诵的卷王, 都会被松懈的气氛感染而难以专注学习。   最后进行完体重身高视力这些简单的测试, 高三三班就高效率地完成体测,每个人把表交到班长那里,就可以自由活动等放学回家了。   阮越边收边按学号排序,清点确认, 卢骄和他一块排队体测的, 早早也弄完了,就干脆给他搭把手一起整理,顺便可以扯着他的大嗓门喊班上同学过来交体测表,以免找不到。   于是过来的同学, 只要熟悉的一点的, 都免不了被卢骄问一句话:“你长高了吗?”   霍扬一头雾水:“啥?”   卢骄本意根本就不是想问霍扬得到一个答案, 所以没等霍扬反应过来, 就直接和他宣布:“我长高了!”   霍扬将信将疑地比划了下,撇嘴:“得了吧, 你算上鞋垫是吧?”   两人身高相仿, 卢骄比霍扬高微不足道的零头, 站一块比较高矮也全靠当天两人鞋垫厚度来决定。   卢骄挺直腰板,瞪大眼睛反驳:“测身高脱鞋的好吗?给你看看!我长高了三厘米了!”   他早就准备好了, 手上那叠体测表第一张就是自己的,直接拍到霍扬面前给他看自己足足一米八六的身高。   霍扬抽了抽嘴角,直接把自己的体测表交给阮越,服软了点头应声:“行行行。”   一旁还有其他人交表,阮越按照学号在看,其中一部分就直接递给卢骄了。   卢骄嘴上和霍扬嘚瑟着:“我早就说我长高,你们非说是我的鞋垫厚了,现在看清了吧?这可是实打实的186!”   好在他说个不停,手脚还是很麻利地接过体测表,对着学号整理,和阮越分工合作非常默契,不用多进行交流。   霍扬转头去看阮越,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班长,你怎么忍受得了这个傻逼啊?”   阮越还没说话,卢骄直接把霍扬一脚踹开了。   阮越抿着嘴唇,低头整理体测表。只是他不是严肃认真而表情紧绷,嘴角弧度甚至还有一些微微的上扬。   卢骄郁闷地问阮越:“我看起来很傻吗?”   这种问题能得到的答案几乎可想而知。   阮越轻咳一声才得以维持正经的语气回答:“不傻,只是看起来不太聪明。”   “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滚远的霍扬笑声响亮而放肆。   卢骄撸起袖子想揍他,阮越及时制止:“你帮我看一下哪些学号没交,我们去找一下人收齐。”   卢骄立刻回来,没搭理霍扬了。   霍扬站在不远处看着直摇头,他们卢哥一谈恋爱就是这么一副狗腿恋爱脑的模样,班长看起来清清冷冷不为所动,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乐在其中。   ……不过,霍扬很快就会意识到他错了。   体测结束后自由活动的时间里,路过图书馆纯粹是去学校的湖边喂鱼抄小路途径。霍扬面不改色地踩踏草坪走捷径,在靠近图书馆墙根的地方听到了那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一些说不清怎么发出来的声音。   卧槽!   他瞪大了眼睛,脚步放轻缓慢靠近,竖起耳朵听听是哪对明目张胆的情侣。   那边传来不明显的水声好像是接吻一样,逐渐消停之后就听到一个男生压低有些沙哑的声音:“你说嘛,我是不是看起来高了?”   霍扬:“……?”   墙根那边根本没发现有人偷听,对话还在小声地继续。   阮越不服气:“你怎么不说我也长高了?”   “是噢,你也一米八了,”卢骄凑近亲他,“你高了两厘米,我高了三厘米,相对来说就是我高了一厘米。”   他贴近的方式是把阮越压到墙根,手肘抵在墙上逼近,另一只手扣着阮越的腰,一边说着,一边用鼻尖去蹭阮越的肩颈。   像一只毫无章法又黏人的小狗,把亲密的主人的衣服都蹭的凌乱,还想要更多的肌肤相贴,抵着散开纽扣露出的锁骨往下延伸,留下暧昧的痕迹。   可谁知道他嘴上说的还是那些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的话。   阮越咬着后槽牙,被卢骄掐着腰才没整个人酸软下去。他想把卢骄推开却迟迟没有下手,只是扣住他的肩头,忍着喘息硬是回嘴:“你之前明明说你183.5,只长高了二点五厘米好吗?”   卢骄从他肩颈处抬头,正想说话,就听到旁边传来笑声,两人吓了一跳,卢骄下意识地把阮越护在怀里,扭头去看。   霍扬没忍住笑出声后,探了个头,小声地说:“路过、路过!你们继续!”   阮越抓住卢骄的衣服,几乎把整个人埋在卢骄的胸膛上,听到旁边传来声响的时候,几乎整个人僵硬住无法动弹,仿佛血液都凝固了。直到听到是霍扬的声音,他才慢慢地松懈下来,只是依旧没有抬头。   卢骄也神魂不定,瞪了霍扬一眼:“你来这干嘛?”   霍扬理直气壮:“我去喂鱼啊。这条路很多人走的,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可是学校。”   卢骄面不改色:“我们在量身高,怎么了?”   霍扬无语。   他只好说:“你说是就是吧大哥!”   准备离开前他多看两眼,两个人站的地方正是垂直的两堵墙构成那个隐蔽的墙根,阮越贴着墙几乎被卢骄实实罩住,其实路过没听到声响,不仔细看都什么也没发现。   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清楚,可是自己都暴露了,也不好意思一直在旁边逗留,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谈恋爱是不是一件会让脑子消失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听到班长还能认真的和卢骄讨论身高话题。   霍扬离开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阮越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问:“他走了吗?”   卢骄回答:“走了。”   这里确实不安全,而且卢骄说的确实没错,两个人原本并也没有在校园里就卿卿我我的勇气,一开始真的在比划身高,只是量着量着不服气的卢骄,就非要对男朋友实施壁咚,贴近了比较到底有没有长高。   阮越推了推卢骄,小声示意:“你放开我,等会万一又有人过来……”   幸亏刚才经过的是霍扬,要是是其他人,甚至是教导主任……   卢骄想想也多少有些怂,没有再逗阮越的意思,乖巧地松开手。   只是他的手稍微一挪开,就感觉到阮越身躯向下滑落,卢骄才挪开一寸的距离,条件反射地又连忙搭在他的腰上,揽着阮越支撑站直没有摔倒。   阮越抓住了他的手臂,隔了一会儿才红着脸小声说:“我是腿麻了。”   他们的距离还是那么近,如果此时又有另一个人路过,必然会发现两人关系匪浅。   因为这样,细微的神情也都躲不开对方的注视。   卢骄看着阮越,嘴角噙着笑,点头应声:“嗯。”   从语气里听得出,阮越的话根本没有任何信服力。   阮越瞪他,强撑着嘴硬:“你扶我一下,马上就好了。”   卢骄自然没有松手,只是不仅仅是扶着,他的手掌牢牢箍住阮越的腰,往他最不经撩拨的地方抚摸,还凑近用鼻尖去蹭敞开的衣领下的肌肤,一直沿着向上直到鼻梁贴着下颌处轻轻摩挲。   而阮越早就控制不住轻颤,细微的变化都无法逃脱始作俑者的注视。   “你别这样!”他声音打颤,色厉内荏地警告卢骄。   按往常卢骄当然不会听这样的警告,不过这会他松手很快,几乎在阮越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挪开。   但他像是戏弄阮越一样,松开了手一秒钟又立刻重新搂住。   然而就这瞬间的片刻,阮越也猝不及防地腿根酸软要往下滑,又被卢骄箍紧腰才稳住。   还没等阮越开口,卢骄就装傻一样地问:“你腿还麻吗?”   阮越耳根都红了,气恼地推他:“走开!”   卢骄哪里敢走开,松手都怕阮越站不稳。只是不敢在行动上造次了,手老实地揽住阮越的腰不动了,把手臂借他握住支撑,身躯挪开了些,起码有人路过,也不至于那么快看出什么问题来。   只是卢骄还是忍不住在口头上占便宜:“你怎么这么敏感?”   阮越整个人几乎都僵硬住,下意识地开口反驳:“哪有!”   卢骄偏偏还笑嘻嘻,只当他嘴硬不好意思承认,压低了嗓音小声说:“碰一下就腿软,那么容易就控制不住信息素,还那么容易起反应——唔!”   “别说了!”   阮越抬手去捂住卢骄的嘴,手忙脚乱地扒着他,差点打了个踉跄整个人撞到卢骄身上。   卢骄的肆意妄言被匆促阻止,他连忙扶住阮越。阮越本来就有些腿软,甚至整个人像投怀送抱一样扎进他怀里。   卢骄正想戏弄他一番,可阮越低埋着头把脸侧到一边,卢骄倾身凑近过去,嘴巴微微翕张就猛地顿住。   阮越眼眶泛红,但不是染上情`欲而带来的,是因为他眼眶湿润,泪水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眼角滑落下来。   余光注意到卢骄看自己,他把头侧得更厉害,仓皇地躲避卢骄的注视,只小声说:“我也不想这样……我会努力改掉的。”   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还在打颤,一字一字地说完,好像因为声带牵动的缘故,随着说话哭腔越发明显,最后几乎绷不住一样。   他回避着卢骄的注视,抬高手臂,用手背去擦眼泪,但卢骄猛地握住他的手腕,顺着他躲避自己的方向凑近过去,直勾勾地看着阮越。   “改什么?”卢骄莫名其妙,只是看着阮越眼眶一红,他的心好像也随之被紧紧揪住了一样,“我没说你不好。你……你别哭了,我错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可是他就是没法看阮越这般难过的模样。   阮越愣了下,终于正视卢骄,呆愣地和他对视上。   卢骄眼里绝没有他害怕看到的情绪表露,反而是热切又明目张胆的关心。   阮越不知道怎么开口,硬着头皮小声地说:“……你不觉得,我太、”他羞耻得只剩下气音,要不是卢骄靠得近,根本听不到那颤抖着小声说出的话。“太放荡了吗……”   卢骄几乎呆愣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   他差点笑出声,都不知道阮越平时在想些什么,这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看着阮越的表情,他愣了愣,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他不知道阮越怎么会这样想,可阮越没有在开玩笑,而是说出自己压抑的真实想法。   卢骄认真了几分:“身体反应都是正常的,为什么要这要贬低自己?我说你敏感,不是在说你不好,我喜欢你一切真实的反应,”他咽了咽口水,声音好像都沙哑几分,压低了声音,“可爱死了,把我看硬了。”   阮越瞪圆了眼睛,一时间都不顾自己的羞耻心,伸手又去捂住卢骄的嘴巴。   卢骄搂着他,眼睛亮晶晶,心无芥蒂地直言:“我看到你也容易肾上腺素飙升,我们互相喜欢嘛,有什么奇怪的,就当扯平好了!”   阮越顿了顿,才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推了他一把,尴尬地小声说:“……我知道了。”   卢骄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他,说:“我们去一下图书馆吧!”   阮越被他的转移话题猝不及防,可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只是有些奇怪:“你现在还要去自习?”   他们磨蹭的时间太长,都到了放学时间,校门早就开了。   卢骄却摇头,只是把阮越的衣领重新收拾整齐,等他脸色看起来没那么红,才拉着他进图书馆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本来就是图书馆外,绕着小路走回到图书馆的正门进去,不用三分钟的时间。   卢骄却没有去二楼的自习室,而是直接进了借阅室,看着书架上标着的分类,轻车熟路地往自己的目标直奔而去。   阮越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紧紧的跟在他后面。因为图书馆里很安静,他的音量也不自觉地放低,小声问:“你想借什么书?”一边问着,一边看着书架上各种青春科普读物,阮越都有些惊讶——他们学校图书馆怎么连这些藏书都有?   不等他的疑惑得到解答,卢骄已经找到了目标,说:“找到了!我们走吧!”   他火急火燎地借出,然后又拉着阮越离开,重新绕回到图书馆外的墙边。那本书一直被他拿在手里,阮越匆促瞥几眼,都没看清书名,他心里好奇着,一时间都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你到底借了什么呀?”   卢骄认真回答:“一本给了我很大启发的书。”   阮越更迷茫:“什……什么?”   卢骄把书封亮给阮越看。   这书封面设计很有年代感,针对青春读物设计的斑斓色彩都已经有几分褪色,但阮越还是看清了上面的书名。   ——《alpha青春发育100问》。   “啊?”他愣了下。   卢骄哗啦啦地翻开目录,然后对着找到对应页数翻过去,轻咳一声开口:“我给你念一段哈。青春期少年开始产生性冲动和性幻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在发育的过程中难免历经。不需要对此感到抗拒甚至产生自卑的心理,而应该正面地认识、接纳这一切。”   后面一段是告诉青春期的alpha,即便如此,也要分得清此时的年龄阶段不能做的事情,以防酿成错误等等等。   卢骄没有往下念,不过他在这里停顿的时候,阮越已经红着脸去挡住书页,不让他继续念了。   “……这些我都知道,不用念了!”   他还想问卢骄怎么会知道图书馆里有这种书,此时也全然把疑问抛到脑后顾不得了。   卢骄索性把书合上,看着他说:“所以,对我坦诚一点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算你是性冷淡我都喜欢你——更何况你不是呢?”   阮越耳尖泛红,掐了他的腰一把,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小声说:“知道了!你别说了,快把书还回去。”   卢骄笑着应答,没有再做出什么出乎阮越意料的事情。   在图书馆当志愿者的小学妹接过归还的书籍,刷完学生证递回去给卢骄的时候,忍不住怪怪地抬头看了两个学长一眼,然后低声说:“学长,下次如果只是稍作翻阅,可以去旁边的阅览室看,不需要登记借阅的。”   借阅时长不到二十分钟的记录连同这本书的名字,每一处细节都是如此地令小学妹疑惑不解。   阮越尴尬得不吭声,用手肘蹭了卢骄一下。卢骄摸了摸鼻子,表情神游地回答:“好的好的,我记住了。”   他去阅览室里念,估计第二天又要上学校的表白墙被人议论是不是有毛病了。   ……   既然不是要去自习,两人很快就如同往常一样,牵了单车一起骑回家去。   明明以前觉得赶上高峰期堵车的时候,放学回家的时间长了一截,可是和阮越一起走,卢骄又觉得时间好像变短了,怎么没两分钟就到阮越家小区大门口了?   阮越一如既往和他告别,牵着单车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过去。   他要过个马路,在等车流少一些的过程中回头去看,卢骄单脚踩地停着不动,正好和回头的阮越对视上。   夕阳的余晖落在少年的头顶上,发色都染上夺目的金灿。   卢骄手长腿长,整个人好像趴在单车上一样,阮越一看过去,他就给阮越挥手。   阮越说:“你回去吧,我等会车少点再过去。”   卢骄却摇头,“你进去我再走。”   这短暂的时间也不过站在不远处相望,在两情相悦的人心中却是叫人欢喜愉悦的共处时光。   阮越好像听得卢骄的话有几分害羞,没吭声扭过头去,可每隔几秒钟就禁不住回头看卢骄还在不在原地。   他第三次回头的时候,卢骄索性一踩单车直接靠到他身边,期待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一直看我。”   阮越下意识地想摇头否认,但又生生顿住。他却也不愿意承认,只是嘴硬的反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才一直不回去?”   卢骄眼睛明亮:“是呀!你爸妈在家吗要不我送你到你家门口吧?”   他一连串话不带停顿,阮越喉结一紧,最后只能回答其中的一个问题:“……不在家。”   于是短暂的共处时光又凭借着卢骄的有话直说延长了几分钟。   送到阮越家门口,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停留的借口了,阮越把单车牵进庭院里,锁在他家庭院那个秋千的旁边。   南方的秋冬看不出植被有鲜明的变化,庭院里种植的花草树木还是青翠的颜色,又被夕阳镀上一层熠熠金光。   阮越低头锁车,抬头看卢骄隔着庭院低矮的栏杆凝视着他。   他开口:“你快回去吧。”   卢骄牵着单车,走了一步就扭头看他,眼里依依不舍。   阮越忍不住:“明天就能再见了。”   卢骄几乎同时开口:“我觉得情侣之间告别应该有个吻。”   阮越:“?”   卢骄在他愣住的时候,已经麻溜地后退两步,退回到和阮越隔着栏杆能直接相触碰的位置。   他期待地看着阮越:“我这么坦诚,你一定会接受的吧?”道德绑架完他还补充,“当然,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阮越突然怀疑卢骄刚才他爸妈在不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别有用心”了。   可是卢骄说完话,是撅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隔着栏杆还把手扒在上面,把脑袋探进来,那表情分明就在传递“可是你拒绝我会很难过”的信息。   阮越下意识回答:“我没有不喜欢!”说完他就紧张得回避卢骄的注视,低声补充:“……不要被人看到。”   卢骄得到许可,委屈可怜的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成雀跃。   “不会有人看到的,你过来点!”   阮越锁好单车,看了看两旁,还是听话的走近过去。   卢骄说得对,别墅区里走动的人很少,此时这条路没有别的人经过,卢骄选的位置在庭院里那棵树边,被树荫遮掩,就更隐蔽了。   两个少年隔着栏杆对视,阮越几秒钟就不好意思地垂眸回避,抿了抿嘴唇催促:“快点。”   卢骄笑着说:“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我亲你吗?”   阮越羞恼地看他,下一秒眼前的人逼近过来,脸颊上紧随感觉到柔软的触感落下。   他呆住一动不动,感觉耳边风声吹得头顶的树叶哗啦作响,也盖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卢骄亲完还戳了戳,然后被阮越抓住了他的手指阻止了动作。   “行了,都亲完了吧?”   卢骄笑嘻嘻:“我亲完了,可你还没亲我呢。”   他笑得狡黠,阮越一时间竟然感觉……完全不出乎意料,要是卢骄老实听话就这样放过他,他还反倒生疑。   卢骄不知道站在庭院里的少年在想些什么,脸颊似乎又浮现一丝绯红,他垂眸握住栏杆前倾过来,稍微仰头贴近,双唇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柔得像花瓣落下来一样。   阮越很快缩回去,但是手伸出去推他,“可以了吧?”   手当然被卢骄一把抓住,就势牵住变成十指相扣的模样,卢骄讨价还价地又商量:“再亲亲嘴?”   阮越羞赧地瞪他。   卢骄又飞快地说:“当然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真是坏心眼,阮越用拇指掐了卢骄的手心一把,硬邦邦地说:“最后一下!”   他怎么会不喜欢呢?不拒绝就是喜欢呀。   卢骄当然知道,他贴近过来,隔着栏杆挑起阮越的下巴,俯身向前去,两人的嘴唇相贴。   相扣的手指好像传来微颤,柔软的感觉好像传递着触电一样的酥麻感,阮越不觉间已经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卢骄的校服衣角。   这个吻只有一秒钟,没有任何的深入,卢骄也没坏心眼地做什么小动作,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巴。阮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又开不了口说出自己心里那一瞬间的落差。   卢骄几乎整个人都要从栏杆挤过去,天知道为什么庭院的门敞开着,他们为什么偏偏要窝在角落里。   他眼巴巴地看着阮越,“轮到你了。”   阮越有些无措。   “什么?”   卢骄理所当然:“刚才一人一下,现在也一样嘛。”   阮越拽着他衣角的手攥紧,声音细微:“……好。”   他紧张得心脏好像乱跳,紧贴了微微仰头靠过去。   刚才还在心里觉得卢骄的吻结束的太快,可轮到自己就更难以应对,他亲吻得更快,几乎在嘴唇相贴的同一时间,就立刻缩回去。   可尽管如此,柔软的唇贴上去的时候,还是发出一声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响,阮越也为此害臊,低头不敢看卢骄的神情,攥着他衣角拉得更紧。   “可以了吧?”他催促,“你快回去。”   卢骄的声音带着明朗的笑意:“你拉着我,我怎么走?”   阮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刷地松开手。   卢骄不再戏弄他,只是挥了挥手,说:“明天见!”   然后抬腿跨上单车,这才终于离开。   ……   这天晚些的时候,霍扬收到了两条微信。   早些的来自阮越,他们俩的聊天记录通常除了阮越作为班长提醒霍扬这个体育委员要执行的工作以外,没有更多的东西。霍扬虽然会在卢骄面前口嗨,但根本不敢在阮越面前放肆。   但阮越居然破天荒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卢骄和你们这帮朋友呆一起,也会那么幼稚的撒娇吗?”   霍扬摸不着头脑:“???不会,他只会逼着我们叫爸爸!”   更晚一些卢骄的信息也接踵而至。   “阮越超级可爱,会撒娇要告别吻还拉着我不放,你一定没见过吧?”   霍扬反应过来了:“你俩有病啊!!单身狗的命就不是命吗?” 第109章   霍扬成为围观秀恩爱的倒霉单身狗没有多久, 班里终于有人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和他八卦。   损友A:“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去打球,班长要跟着卢哥一起去?”   霍扬忍不住:“你终于发现了啊?”   损友A:“你早就知道了啊?”   霍扬翻白眼, 此时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尽管他是绝不会承认,还是因为他无意间的破坏, 才让卢骄的官宣破灭。   “当然!”他理直气壮, “也就你们眼瞎, 才看不出来!”   损友瞪大了眼睛:“所以班长真的在追咱妹啊!四舍五入我们也算大舅子, 我们是不是也能接机贿赂点好处?”   霍扬眼睛瞪得比他大, 一下子脑子几乎要宕机了:“你在说什么……?”   损友嗤笑一声,明白过来:“原来你啥也不知道,搁着套我话呢!”   霍扬一把拉住他,追问:“你从哪知道的?”   损友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是你说的吗, 瞎子才看不出来。要不然班长怎么周末都和卢哥同进同出的, 不就是为了找机会去卢骄家里接触妹妹吗?”   霍扬僵硬住,许久之后才开口:“那有没有可能,他们俩成双成对的,和妹妹没有关系呢……”   损友理所当然:“怎么可能!你该不会想说卢哥和班长有奸情吧!”不等霍扬开口, 对方就直接说, “那概率也就比你爱上我的可能性小一点点吧。”   霍扬跳起来:“呸!滚!”   他还试图提醒损友:“班长是A, 妹妹也是。”   损友摆了摆手:“要真喜欢上了, 性别算什么?”   他真的,哭死了, 这二货能说出这种话, 却依然不相信卢骄和班长是一对的。   毕竟都在同一个学校, 高三生都还能有时间做这种八卦,同校的卢昭很快就知道自己“被暗恋”了。   卢昭升上高中后日子过得如鱼得水的滋润, 除了有个老哥算得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她自己本身既出色又是社交恐怖分子,简直混成高一的大姐头,日常收到情书的频率也高居不下。   然而,和认识的学姐聊到的时候,卢昭还是忍不住给对方发了个惊讶得掉了下巴的表情包过去。   “开什么玩笑啊!谁这么大胆造谣的!”   学姐给她捋了捋所谓的“证据”。   “听说我们班长每周末都会跟着卢骄去你们家,是这样吗?”   卢昭语塞:“……那确实是。”   学姐:“所以大家都在猜,那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能接触到你。”   卢昭直接喷了:“笑死,他们每次一到家直接房间门一关躲在屋里不出来的。有一次一直到晚上吃饭,我才知道阮越学长又来我们家了。”   “所以阮越去你们家,和你没有关系咯?”   “当然啊!他和我哥是一对,是我的哥夫好吧!”   卢昭发完消息,对面的学姐迟迟没有回应,她愣了愣才感觉到哪里不对,追问:“你们都不知道吗?我哥不是还发朋友圈官宣了吗?我还看到学姐你给他点赞了!”   提起那条朋友圈可讲的话就多了,因为卢昭后面没有再看消息,也根本不知道她老哥发的朋友圈被他同班同学当作整活这件事。   不过起码,卢骄说的话没人信,从卢昭口中说出来,倒是有了多几分的可信度。   学姐有些惊讶:“居然是真的啊……”   卢昭连连应声:“对啊对啊!他俩和连体婴似的,和我有啥关系?对了,我要去和我哥说一声,别牵涉到我身上!”   她平时还经常要指望阮越学长给她讲题,行驶一点“小姨子”的便利,可不要影响到她抱大腿啊!   卢昭做事主动一个风风火火,刚和学姐聊完放下手机,就直接冲出房门,然后直奔对门卢骄的房间。   尽管卢骄已经抗议过很多次,但是卢昭还是习惯性地敷衍敲门一下,然后就直接拧开门把。   “卢骄!我有话——”   冲进房间的卢昭一个急刹车,瞪大了眼睛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话了。   她哥在做什么啊!!怎么把阮越学长压在椅子上?他的手放在哪里?!怎么还把人家的衣服都扯开了!!!   屋里甚至弥漫着属于另一个alpha特有的信息素味道,卢昭直觉不喜欢,往后退开一步躲避。   她回过神来了,讪讪地开口:“抱歉,你们继续。”   然后不等卢骄暴怒起来追杀她,先果断地撤退回去。而且她不像卢骄不长记性,一回自己房间就火速把门反锁上了。   情绪难以平复,隔了片刻卢昭还是解锁手机忍不住给学姐发信息:“震惊了!阮越好像不是我哥夫,是我嫂子!!”   不得不说,卢昭醒悟得实在太慢了,然而和其他有着奇思妙想的人相比,她又不算慢。   不过眼下,卢骄和阮越根本顾不得她,也没法去想妹妹闯进来到底有何目的。   卢骄起身关门落锁,阮越也从情迷意乱中理智回笼,不自在地遮掩自己身体的反应,没好气地问卢骄:“你怎么又没锁门?”   卢骄小声嘀咕:“我以为你锁了。”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起来谁走在最后。片刻之后卢骄挪回来,拉住阮越的手,小声地开口:“那我们……要不要继续……”   阮越已经把衣服整理好,尽管脸上还有些薄红,毫无气势地瞪了卢骄一眼:“什么继续!现在明明是学习的时间!”   卢骄左顾右盼视线游移,装作无辜的模样。   他稍微走近一点,阮越就直接伸手去扯他衣袖督促他:“快点来学习,别闹了。”   卢骄笑嘻嘻地坐回到他旁边,此时书桌上还摆着两个人讲一半的压轴题,草稿纸散落得找不到进度,阮越在翻找着写一半的过程,卢骄伸长了胳膊去开窗,好让房间里的烈酒气息淡薄几分。   他重新正襟危坐,阮越已经找到最后算一半的草稿纸,放到两个人中间,用铅笔戳着上面的过程,“我们继续,从这一步开始。”   卢骄靠过去,小声地说:“等会亲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你要是不喜欢……”   “啪!”   他装可怜的话甚至都没有机会说完,阮越一把将厚厚一沓的草稿纸拍到卢骄的手背上,制止了他的发言。   “快点,把这道题讲完我要回家了。”   卢骄可怜巴巴:“你今晚不留下吗?”   阮越轻咳一声:“我妈这几天在家里。”   卢骄只好不吭声了。   他没说话,可是好像垂头丧气的大金毛一样,拼命地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委屈难言。   阮越被盯得不自在,语气生硬地说:“等你考好了再说!”   于是就眼见着不太聪明的男朋友瞬间完成了大变脸,一下子喜上眉梢。   卢骄还打蛇随棍上地问:“这算是考好的奖励对吗?”   阮越埋头给几何题画辅助线,不去看他。“你说是就是。”   “那我考砸了怎么办?”卢骄还追问。   阮越毫不客气:“那就没有奖励啊。”   他画完了辅助线,正想叫卢骄看过来,卢骄紧接着说:“那要是考砸了就换你亲我吧!”   阮越又是“啪”地一声把笔放下,直瞪卢骄:“你有完没完!”   谁说这个家伙不聪明,那是脑子全都放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面罢了。   卢骄缩了缩脖子,见阮越好像真的生气,不敢再造次了。   ……   晚些时候卢骄才给卢昭发信息,问她刚才有什么事。   卢昭受到的冲击还没有平复,忍不住问:“你怎么能在家里就做那种事!你太过了吧!”   卢骄死鸭子嘴硬:“什么叫那种事,我们在学习,你别乱说!”   卢昭:“……”   卢昭:呵呵,我真没想到我哥是这样的人。   回想着之前看到的画面,卢昭自己都觉得害臊,也只有卢骄能镇定自若地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了。   她虽然八卦,可是聊着别人那种私密事也会不好意思,没有多问下去,只是好奇问:“今天不是周三吗,阮越哥怎么过来了?”   卢骄回答她:“明天要考试,我们做复习。”   卢昭:“……真的是复习?就你这样复习,能考好吗?”   卢骄愤怒地回答:“当然!你可别小瞧我!”   卢昭仍然心有疑虑,又问:“那你俩现在睡觉?你可悠着点啊,不要把人弄伤了影响明天考试。”   “……”   卢骄发了59秒钟的语音羞恼地让卢昭停止她糟糕的脑补,并表示阮越已经回家了。   卢昭:哦,明白了,独守空闺的老哥因为太寂寞而暴躁。   她当然没有再进行火上浇油的发言,卢骄又没好气地问她刚才到底有什么事,卢昭才终于把她和阮越被人误会的事情说出来。   末了她还体贴地提醒卢骄,记得早点睡,不要被这种事情气到睡不着觉影响明天的考试。   卢骄气得牙咬牙:他能不生气吗?   他在关了灯黑漆漆的房间里,一个人闷上被子在宽敞的床上滚来滚去,寻思着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宣誓主权”,而不会又被当作一次整活。   不过,过了两天卢骄就没有心思想这个问题了,高三进行的模拟考,他史无前例地考了一个比预料之中要低很多的分数——他考砸了。   ……甚至卢骄也说不清,到底是他乌鸦嘴了,还是这得算是卢昭的锅。 第110章   卢骄的考砸, 是相比于高三以来自己的成绩而言的。最近的几次大型月考,他的成绩一直都稳定在全班前二十名的范围内,甚至擅长的科目在每一次考试中都有明显更进一步的趋势。   按他和阮越的估计, 这次考试考进全班前十名的机会都很大。   但是摆在他面前的成绩条显示了班级排名是35名,每一科的成绩看起来都那么惨不忍睹。   霍扬和其他若干损友表现出了人的悲欢是如此的无法相通——毕竟哪怕他们卢哥考砸了, 这班排级排也都比他们靠前, 实在让人无法产生共鸣而同情。   阮越倒是一定可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今天高三三班的学生都感觉班长看起来特别不高兴, 明明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气压却好像要更加低得夸张,连拖欠作业的“惯犯”,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的成绩单保持着一整行漂亮的数据,除了稳定的全级第一, 甚至又突破了七百分的总分, 据说全级第二也才考了区区六百九,对他望尘莫及。   卢骄与他的距离相去更远了,本来眼瞧着两人总分差距只有几十,争取再往前的机会很大, 此时眼看着又拉远了。   拿到成绩单后, 两人一直没有机会单独交流, 一直到班里同学传话:“卢骄, 老张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卢骄没看向那个同学,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阮越。阮越看起来在做题, 心思却好像全没有在上面, 也正好和他对视上了。   阮越率先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卢骄声音难免消沉, “班主任只叫了我,我自己过去吧。”   他说着已经起身了, 阮越似乎也想跟着起身,却被卢骄直接按住肩膀制止。   不知为何,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两人愣怔了下,卢骄猛地把手缩回去,有些心神不宁,只说:“你不用过去,我能解决的。”   阮越也没有再坚持了。   只有带话的同学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怎么两人看起来好像如临大敌的模样。   ***   卢骄过去的时候,班主任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做着PPT,卢骄瞄了一眼,就看到“平均分”之类的字样。   他想起来,高三以来,每次月考之后,班主任都会开一个线上家长会,和家长反映一下这阶段班里的学习情况。   这次看来也不例外了。   他知道班主任找自己谈话,不外乎就是因为自己成绩下降的事,要来“算账”他和阮越谈恋爱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班主任会做什么,如果和他爸妈说就算了,要是告诉阮越的父母——阮越的父亲看起来对他要求很严格,说不定会骂他。   卢骄一想到这,没等班主任说话,就直接开口交代了自己的“底线”:“张老师,你不要和阮越爸妈告状好不好?他没有被影响成绩,这次依然考第一。”   班主任瞪了他一眼,开口:“你还知道影响成绩啊?”她抬眼示意了下,让卢骄把隔壁的椅子搬过来,等他坐下。   卢骄连被要求来办公室做作业那段时间,都能因为混熟了宾至如归的自在,此时坐在椅子上却乖巧拘谨得像被第一次叫来办公室一样,肉眼可见的紧张。   才不过十八岁的少年,哪怕心里觉得自己成熟了,细微的表情都瞒不过和高中生打交道十几年的班主任。   班主任看着他这模样,语气倒是放软了几分。   “说一下,这次考试是怎么一回事?”   卢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就……没发挥好。”   他不免沮丧低沉,似乎连乱翘的头发,都好像因为情绪而低垂下几分。   班主任追问:“怎么会没发挥好?那两天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事?”   这些都是不存在的可能性,如果随意编一个不可抗力的因素,也能隐瞒过去,但卢骄只是摇头。“……都没有。”   有些谎言能欺骗旁人,却无法骗过自己。   班主任看着他,在沉默片刻后开口:“我并没有打算给你们请家长,也不想做拆散鸳鸯的‘恶人’。”在卢骄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她缓缓地说,“你们在一起之后,你的成绩才开始变好,说明谈恋爱并没有对学习产生不好的影响。”   卢骄张了张嘴,想说班主任误会了,他们还没有交往那么久的时间。   但是也不算老张误会,他就是从产生了“想要追上阮越”的念头开始努力学习的,而且他们在一起之后确实还经历了期中考,那会卢骄班排名还进步了三个名次。   班主任接着问:“那这次为什么考砸?你们吵架了?”   卢骄一时间有些语塞,要是他是个旁观者,此时大概就能毫无负担的笑出声来——高三的班主任需要操心的事情确实太多了,甚至包括班里情侣会不会因为吵架影响学习之类的……   他小声地回答:“不是。”他想了想,其实结论早在拿到成绩条之后就已经浮现在脑子里,只是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正视过。   “我就是飘了。”   虽然还是在阮越的督促下学习,功课也没有落下,然而基本就止步于此了。   卢骄觉得自己进步飞快,如果这个世界当真是个由虚构的小说铸成的世界,那合该他当主角才对。哪怕是从倒数几名一跃而上那段时间,他的努力程度,也不过是和阮越平常学习强度差不多而已。   他确实很聪明,包括升高中的时候,也是突击学习半年不到的时间,以吊车尾的分数考进一中,好像就算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也是可以的。   甚至考前复习那天,他也没心思放在学习上。   一想到这些卢骄耳根都有些发红,他怎么好意思和班主任说,因为最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他脑子里都在想那些不正经的东西呢?   班主任看他面红耳赤,只当卢骄是羞愧难当,开口说:“你也说了,阮越的成绩一直保持得很稳定,哪怕如此,也很少看到他松懈的时候吧?”   卢骄愣了愣,迟疑着点头,脑袋垂下了几分。   老张说得没错,阮越无论什么时候,都清楚应该做什么事情,哪怕他一直稳坐全级第一名,他也一直是班里学习最认真的人之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见阮越松懈过。   明明成绩更差一点的是他,却每次都是被阮越督促着才把心思放在功课上。   一想到这里,之前忽略的一切好像都涌现进脑海之中。   卢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班主任的问题,羞愧难言的情绪在心间翻涌。   班主任冷不丁地叹了口气,话题一转,说:“上周值日轮到你,还记得当时修改了黑板上的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多久天?”   那个高考倒计日只有在百位数变化的时候引起注意,或者是在某次全班考砸时,被科任老师拉出来念,才有人注意到。   时间久了,好像连这倒计时都变得令人有些麻木了。   卢骄也一样,他迟疑了下,快速地回想计算,不确定地回答:“……一百六十多天?”   班主任点了点头,“差不多,只有半年了。”   卢骄抓了抓头发,局促地不敢和她对视,脑海里已经想到了老张接下来耳提面命又该说什么话了。   但是班主任接着说的话,却不是他意料之中的。   “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你想过毕业之后,你们会去往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学校吗?”   卢骄呆愣了下,像是一瞬间被雷劈中了一样。   ***   这天剩下的时间,在教室里也没有什么单独交流的机会,一直到下午如常放学。   损友们已经不会在放学的时候招呼卢骄去哪里厮混,看他和阮越一块回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回家的这段路走得无比熟悉,连途径阮越家小区时,会在中间的红绿灯先停下过马路,都好像成了再熟练不过的肢体动作。   卢骄发现自己习惯之后,好像根本没去想过这习惯的一切发生变化时,又会怎样,半年之后他会在什么地方,以及……阮越呢?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阮越,过马路的时候安全起见,他会下车牵着慢慢走,卢骄也不觉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中与他越发相似。   他之前送阮越到小区门口,目送他回去后就离开,但是跟着去过阮越家门口一回后,很自然地又“得寸进尺”一步了。   两人慢慢推着车往别墅区的大门走去,这会儿阮越才开口:“班主任课间找你说了什么?”   卢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提到这个,老张最后的灵魂拷问又跃上心头,平时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的人,踌躇几番只能含糊地回答:“就……就那些话。”   阮越也没有追问,只是应了声:“嗯。”   说话间已经要走到阮越家门口了,这些天天气都很好,夕阳照在校服上都有几分暖洋洋的热意,卢骄却全没有什么心思欣赏,想到之前还偷偷在阮越家门口亲他,可现在他像蔫了一样,头发都低垂几分。   卢骄没说话,阮越沉默了有片刻,在快到家门口时,才又迟疑着开口:“那个……”   卢骄一直情绪低落,好像连阮越都不敢多看,阮越停下脚步,他这才抬头对视上。   阮越表情显然平静多,好像刚发成绩单的低气压都消散些,可却平静得更让卢骄心里没底。   见阮越眼里有几分犹豫,嘴唇翕张着,还没说出想说的话,卢骄一瞬间有了什么预感,见他迟疑,好像那预感越清晰,于是心越发揪紧慌张。   “我们最近……”   “不要和我分手!”   两个人同一时间开口。   阮越声音因为迟疑而轻缓,一下子被卢骄扯着嗓子嘹亮的声音盖过去,后半句话卡着没说出来,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空荡荡的街道,瞪了卢骄一眼:“小声点!”   卢骄被他瞪了,反而好像得到赦免一样,没那么不安,他音量压低了,语速却情不自禁地提快:“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再影响成绩的……”他抬头看阮越,又可怜巴巴地低垂下头,刚才把心里害怕的预感说出来的勇气好像也消失殆尽,声音都低落委屈几分,“……别分手。”   阮越一时间没吭声,卢骄刚想说什么,阮越就叹了口气。   他吓得心脏都被揪紧了一样,清晰地感受到如同被判死刑的难言滋味,整个人好像被钉住。   但是下一秒阮越突然伸手捂住卢骄的眼睛,他的手心带着温热柔软的触感覆上,卢骄不明就里地僵住,他眼睛都不敢眨,透过阮越的指缝看到他靠近过来。   在近得不能再近的下一秒,柔软的触感带着对方灼热的气息轻轻落在唇边。   卢骄不敢动,更不敢做出什么得寸进尺的回应,迟疑着抬手搂住阮越,悬挂的心才缓缓地放下。   阮越亲完不过片刻,但还捂着他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笨蛋……不要说那个词了。” 第111章   早在高二前的暑假, 三班的同学就已经见识到了卢骄正经发奋学习的时候有多积极认真,但所有人也没有想到,在过了半年的时间, 还能见到他更进一步的“进化状态”。   霍扬等人连周末都没办法把卢骄约出来打篮球,甚至平日晚上总有人会在班级群里侃大山, 也没有见到那个话痨分子插嘴发言过。   平时在学校里学习的期间更是如此, 如果说阮越已经是高三三班众人看得习以为常的“奋斗逼”, 那么他的同桌卢骄已经几乎进化成和他一样的状态了。   虽说上一次模拟考, 卢骄没有再发挥出“进步之星”的实力, 但是成绩起伏,都是常有的事情,其他人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拼。   霍扬怀疑卢骄有可能是手机都不怎么看了,微信给他发消息都石沉大海, 好不容易找到课间操的时间, 才拉住卢骄询问。   “卢哥,你最近怎么拼成这样,这不对劲啊。”   卢骄手里还拿着背诵英语词汇的小本子,被霍扬拽住, 这才把那小本子放回自己兜里, 正视霍扬一眼:“距离高考只剩下一百五十三天了。”   这会不需要班主任提醒, 每天黑板上流逝减少的倒计时, 都在清晰地告知他剩余时间之短暂。   霍扬傻眼:“对啊,还有一百五十天呢!你最近给我一种还有五天就要高考的感觉。”   卢骄翻了个白眼, “如果只剩下五天, 这样抱佛脚不如原地放弃算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 一边跟着班级的大部队往教学楼走回去。   霍扬有些不解,之前也和其他狐朋狗友讨论过, 现在也只能想到是上次考试的原因,“模考退步给你的压力这么大?”   卢骄只能回答:“是,也不是。”   霍扬没忍住推他一把,“你丫的,说人话!”   卢骄却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思,看着他反而很认真地说:“时间不多了,你也该把心思放回学习上。”不等霍扬吐槽,他紧接着问,“霍扬,你的高考目标是什么?”   霍扬抓了抓头发,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问题父母老师经常问,同学之间倒是几乎没有这么严肃地讨论过。   他想了半天只能打哈哈地说:“就……随便考个本科就够了吧,我现在的成绩差得也不多,我算过了,要是考砸了,报外地远一点的学校也有分数线比较低的。”   他们一群人基本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在重点学校里吊车尾的学生,放全省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力争上游太艰难,但是维持住自己现在的成绩,也算是勉强能看。   这也是他们没有那么紧促的原因。   而在他们几个朋友看来,他们卢哥的成绩已经够好了,还需要去争什么呢?   霍扬说完,还拍了拍卢骄的肩膀,说:“你也别想太高的目标,压力太大。”   卢骄以前也是这样混日子的心态,自然知道霍扬他们的心理预期,也知晓他们对自己的不解。   他摇了摇头,和霍扬说:“我想和阮越考同一所大学。”   霍扬拍着他肩膀的手直接滑下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啥???”   卢骄的语气和神态,一点也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   霍扬光是想着,都感觉看到眼前出现无形的大山,遮天蔽日的阴影足以叫人窒息。   他忍不住放轻了声音:“你……你认真的啊?班长那个成绩,全国最好的学校闭着眼随便挑,你至少要考到全级前十,才有机会吧?”   “嗯。”卢骄说着话,又把兜里的单词本掏出来,声音也放轻几分,“所以,一百五十三天,已经不多了。”   霍扬当真被他的雄心壮志吓到,也不敢吱声了。   ***   卢骄连阮越都没有说起自己心里的目标,但他知道,起码阮越已经看到自己的改变。   他们像是回到最初一对一互助的时候,阮越给他定制安排学习计划,他执行一切的计划,甚至会尽力做到比规划的要更好。   哪怕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也是真的在学习。   倒是卢骄的母亲还在饭桌上嘀咕:“最近小越周末怎么不来我们家了?”   卢骄吃着饭,听着这样的询问,身体顿了下,坐在对面的卢昭保持八卦的心,捕捉到了信号。   “要期末考了,周末都在学习,不来玩了。”卢骄随口回答。   母亲也没有生疑,只是又想起来一件事,说:“这样……那下周开始妈妈炖点汤,你带去学校中午喝,我做两份,你带一份给小越吧。”   看来母亲惦记着的是要给印象中营养不良的小豆丁投喂的事情。   卢骄自然应允了。   晚餐后,卢昭趁他锁门学习前叫住卢骄,好奇问:“你们俩分手了?”   卢骄瞥了她一眼,“你从哪脑补来的?”   卢昭振振有词:“前几周阮越哥周末老是过来过夜,你们最近很不对劲啊。”   卢骄弹了下她脑门,没好气地说:“原因我不是说了吗,最近在复习,没这心思。”   “哎哟!”卢昭捂住自己脑门,瞪了卢骄一眼,然后恍然大悟:“哦~!我就说,你俩平时在家,压根就不是在学习对吧!”   卢骄轻哼一声,趁卢昭发现自己脸颊发热前,把她推出去房间锁上门了。   虽然很多事情可以自欺欺人,但卢骄脸皮再厚也得承认,和阮越在一起后,独处时的学习时光,自己总是那么心猿意马,一点也不正经。   既然一心想要在仅剩不多的时间冲刺一把,他也没好意思每周末都是假借学习的名义,叫阮越来自己家里偷偷约会了。   好在,虽然总有人觉得他反常,但阮越并不在其中。   卢骄想,他自己那个天方夜谭一样的目标,说不定阮越也能感受到几分。   自从和班主任谈过之后,他心里始终挥之不去的是老张最后说的话——你有想过,毕业之后你们去往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大学吗?   这样的可能性,只要从心底里冒出一分假设,卢骄都感觉心脏好像被揪紧一样。   他没想过,就像他没想过会和阮越分开,也没想过如果有一天客观的物理距离把他们拉远会怎样。无法忍受这样的想象,他们各自去了陌生的城市,相隔远到几个月见一次面可能都是一种奢侈,会不会也随着异地,有了别的选择?   模考发成绩的那天半夜,卢骄被这样的噩梦惊醒,想到未来的种种可能,好像在这一瞬间终于长大成人。   ***   模拟考后是紧挨着的期末联考,虽说即将到来的寒假天数不足两位数,但比起抱怨,更多人也是在这样迫切的气氛中紧绷了不少。   联考卷子总是破天荒的难,每一科考完,考场外都是学生们的哀嚎,大家只能苦中作乐安慰自己,只要所有人都觉得难,卷子也就不算难了。   成绩单发下来当天就已经逼近春节,拿到成绩单和寒假作业的学生,也不管心情如何,起码能在在接下来几天喘一口气。   卢骄把自己的成绩条摆在桌上,又拿了阮越上下对齐放在一起。   发成绩条的学委路过座位探头看了眼,震惊地“卧槽”了一声。   于此同时听到卢骄叹了口气,好像幽幽地说了句:“怎么还差这么多?”   学委吓得逃离——怎么有人成绩从四五百分突飞猛进到六百二,然后对着接近七百分的学神还想发起进攻?   阮越帮班主任发完寒假作业才回到座位。   高三学习压力大了许多,他虽然是班长,但是很多事情班主任也不怎么会找他帮忙了,比如这次成绩登记的事情。   他回到座位,才看到自己和卢骄的成绩单。   自己的情况和预期差不多,做的估分也大差不差,阮越更多注意力放在卢骄的成绩上,一眼看到总分和排名,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扭头去看卢骄。   卢骄还在计算两人差距的分数,该怎么从每一科这里那里掰扯一点接近,又觉得好像怎么都凑不上,好像成绩越进步,越意识到阮越的卓越有多令追逐者望而生畏。   此时好像连头发都低垂几分,也看不出进步时该有的高兴情绪——阮越甚至感觉,上次考砸的时候,卢骄好像都没这么低落?   他有些费解,瞄了眼周围同学没人注意他们,才小心的戳了下卢骄的手臂,“干嘛这么垂头丧气,你看到成绩单了没?”   卢骄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手臂望着阮越,回他:“就是看了。和你的差距还是好远……”   阮越哭笑不得:“你这个进步的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这次拖分明显的是语文和英语,都是要靠积累,还有时间的。”   卢骄也不是会一直垂头丧气的人,一下子又坐直了起来,眼里冒光:“你说得对,这两科确实可以追一下,我这次写英语作文,好几个想用的短语忘记了,还能提!还有语文也是,阅读题应该失分比较大,这块之前都没怎么好好复习……”   阮越听着他复盘说着,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好像两个人身份逆转,变成卢骄一心关心着学习的事情了。   反而是他……   等卢骄复盘得差不多,阮越才拉住他:“好了,后面的东西等过完寒假再说吧。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卢骄已经想好了:“先把单词背完,然后开始刷圆锥曲线的压轴题,还有刷语文的阅读题,只有七八天的假期,差不多这样。”   阮越好像噎住了,停顿了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寒假安排放松下。”   卢骄把头摇成拨浪鼓,“才几天的时间,不能松懈。”   阮越看他不是开玩笑,倒是很认真,语气也认真了几分:“不对,你现在太紧绷了,寒假就该适当休息下,这不是松懈。”   卢骄挠了挠头:“过年走亲戚什么的,应该也有一两天放松的时间吧?我们家以前假期会经常出去玩,不过今年春节应该就不出去了。”   “嗯……”阮越点了点头,接话说,“那——过年走完亲戚后应该有时间,我们出去玩一天吧?”   “——诶?”   本来还在想着过年又会少掉几天学习时间的卢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向阮越。阮越好像只是随口提出一个建议,倒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声音都小了几分:“就是,我觉得你最近绷得太紧,还是腾出点时间放松下——如果你有时间?”   好像这只是他临时起意的建议,于是在卢骄的注视下,都有些不确定地补充。   “当然有时间!”卢骄毫不犹豫。   努力学习是为了和阮越在一起,适当的放松当然也是为了更努力的学习,放松的时候又能和阮越一起,这不就是一举两得! 第112章   往常过年的时候, 卢骄最不耐烦的就是各位叔叔阿姨对他成绩的展开的亲切问候。   问候的本质不是关心,而是借此铺垫炫耀自家孩子的成绩,或者灌输自己优秀的教育理念, 这时候卢骄只有把躲起来的卢昭拽出来救场,才有机会逃过一劫。   每年这种时候, 他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幻想, 哪天自己成绩一飞冲天, 就可以在亲戚们皮笑肉不笑地问候中展开漂亮的成绩单, 就像爽文小说的主角一样狠狠打脸。   然而事实上, 真到这样的一天,卢骄才觉得怪不得卢昭回回考第一,这种时候都不愿意出风头——实在是过于羞耻,尤其是听母亲一科一科报出自己的成绩时。   脸皮再厚的人都顶不住, 卢骄麻溜地跑了, 只能庆幸作为高三生,这是第一次也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大概吧。   卢昭躲在角落玩手机,看卢骄凑过来,幸灾乐祸地问:“感觉如何?”   卢骄只瞪她一眼, 用夺走卢昭手中的充电宝这种幼稚的行为作为报复, 也找了个无人关注的角落, 躲起来玩手机。   因为过年的缘故, 班里的群很活跃,班主任甚至还在平日发作业的群里发了红包, 其他人也胆大, 直接当面开始喊“谢谢老张”。   朋友圈也能看到不少同学出去玩, 卢骄几个小时没刷朋友圈,就连着加载出好几个人的游客照。高三的寒假只有一周多的时间, 看出来不少人都在争分夺秒地玩乐。   一直翻到清早的朋友圈,竟看到阮越罕见的发了一条“新年快乐”,配图是他家新帖的对联,简简单单倒也有几分喜庆的氛围。   大概是因为阮越甚少发朋友圈,不少同学都在底下一并发了新年快乐。卢骄并没有发现自己看到阮越的头像都会无意识地翘起嘴角,已经手快的同样点赞评论,然后戳开阮越的头像,跳转到聊天窗口。   两人的聊天停留在昨晚,卢骄卡着零点第一个给阮越发了消息,没想到阮越也同时给他发送,睡前两人还黏糊的互相发了亲亲的表情包,此时窗口正停留在聊天最后几条。   ……幸好卢昭也在低头玩手机,要不该惊呼卢骄怎么笑得如此荡漾。   卢骄心情很好地发送消息:“你在走亲戚吗?”   阮越立刻回了消息:“没有,现在在家里。”   ——诶?家里来亲戚拜年了?   ——也没有,我爸妈去应酬了,我一个人在家学习。   卢骄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卢昭,感慨即便学霸如他妹,也绝不会在大年初一这种日子认真学习。   不过,他很快就察觉端倪。如果阮越此时当真在学习,那绝对是手机开了免打扰,不会立刻回消息的。   大年初一怎么能一个人呆在家里,那多没意思?   卢骄一瞬间想起放假前他们约好出去玩的事情,立刻问阮越:“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阮越显然一直盯着手机,回复瞬间跳出来:“随时可以,看你?”   卢骄:“那……现在!”   阮越:“?”   串门走亲戚的叔叔阿姨们已经进展到联络感情的下一阶段:打麻将。   卢骄跑到正在摸牌的母亲身边,小声说:“妈,我去找阮越玩。”   母亲看了眼摸起的牌,才扭头看他:“现在?年初一的人家说不定家里忙着呢。”   卢骄撇嘴:“他一个人在家,我去陪他。”   母亲好像捏着手里的牌在思考,停顿片刻才把牌打出去,同时回卢骄:“那你去吧,等会回家别太晚。”   卢骄挠头,“我们约好出去玩一天,今晚可能不回来……”   母子说话间,又轮到卢骄母亲摸牌,她迟疑了片刻,还没开口,反而是上家的小姑旁听了笑着说:“多大的孩子,出去玩一天也没什么。”   母亲正好把摸到的牌放进自己的牌组里,然后一整列直接推平亮牌。“自摸。”   小姑凑上来看了一眼,痛心说:“我一直在等的三万,原来在你手上!”   卢骄不知道为何,母亲刚才说话停顿的时候,他猛地生出了做贼心虚一样的感觉,因而两人的交流被中断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重新插入。   好在母亲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去吧,注意安全。”   小姑笑吟吟:“对嘛,大过年的,就让孩子自己去找朋友玩嘛——来来来,我们继续!”   卢骄摸了摸鼻子,轻声说了句:“那我走了。”也顾不上和平常一样嬉皮笑脸,倒是有些落荒而逃了。   那做贼心虚的感觉愈发强烈,卢骄忍不住在心里回想,母亲难道从什么地方察觉到了?可是凭他的脑子又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答案。   他打了辆车跑去阮越家,年初一的路上几乎显得尤为空荡,一想到能见到阮越,那些不确信的思虑又快速地被卢骄抛到脑后遗忘,至于看见阮越后,更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阮越家里除了换上新对联,还摆了新的花草,屋内也布置了各种年味十足的过节装饰。   只是因为此时正是年初一,连家里的保姆司机都回家过年,卢骄到的时候才发现,真的只剩下阮越一个人。   阮越确实在自己房间里放着练习卷在做,卢骄凑上前去看了眼,卷子还停留在第一面,可见虽然阮越在学习,看样子也没多专注。   阮越有些惊讶:“你真的说来就来?”   卢骄理直气壮:“我哪次不是说来就来了?我多有信用。”   阮越停顿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我们最快也要明天才出去玩呢。”不过一想到卢骄这性格,又似乎也不奇怪。   卢骄从善如流:“那我可以今晚在你家里住,明天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呀!对了,你还没说我们要去哪呢?”   阮越在低头看手机的间隙抬头瞪卢骄一眼,就被对方趁机捏了一把脸颊。   对这样动手动脚的行为阮越早就习以为常,周围一个旁人都没有,他任由着卢骄动作,不知道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   隔了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卢骄,说:“我打好车了,换个衣服我们就出门。”   “现在?”   阮越直瞪卢骄:“你不是说走就走?”   只要和阮越待在一起,卢骄连目的地是哪里都不在意,立刻点头。   “好啊,我们出发吧!”   ……   阮越打的计程车,一路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往市郊的方向开去,倒是在上了高速之后,车流量明显有所上升。   卢骄憋了一路实在忍不住好奇,透过车窗回望市里高耸的地标建筑逐渐远去,好奇得抓耳挠腮:“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多远?你不会把我带去拐卖了吧?”   阮越轻哼一声,却反问:“卖了值钱吗?”   司机在前排发出低笑,显然听到了两人在后座嘀嘀咕咕说的什么。   卢骄贴着阮越的耳朵才小声回他:“你买了不就知道值不值——嘶!”最后一个倒抽气的声音猛地拔高,因为没留神被阮越掐了把腰侧,惹得他呼吸都乱了几分。   阮越往旁边侧头,捂住被热气吹得已经有些发红的耳根,只说:“没那么远,马上就到了。”   他有些晕车的症状,尽管出门前卢骄惦记着让他吃了晕车药,在车上的时候还是不习惯乱晃。卢骄偷偷牵住他的手,也没有再胡闹了。   随着市区逐渐远去,卢骄看着窗外的风景,倒是慢慢察觉路线有些眼熟。一直到计程车终于抵达目的地,轻便出行的两人只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手牵手站到了度假村的门口。   上次到来还是初夏时节的假期,一转眼已经快要过去一年,回想到两人的关系变化,卢骄说不出这时间是过得飞快,还是走得缓慢。   阮越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刚想说话,卢骄就飞快地说:“怎么带男朋友出来玩还要给你家度假村拉业绩?”   阮越本来有点不自在,被卢骄的话调侃得反而把那点情绪抛去,只顾得上解释:“不是!是因为度假村的温泉开始试营业了,想和你一起过来玩而已。”   卢骄笑嘻嘻,一边把行李袋挂肩膀上,一边拉着阮越踩着跃动的步伐往度假村里走,“哦!就是之前见到的,没有开放的温泉对吧?”   过年期间的度假村里倒是热闹很多,冬季的晴天也有几分暖意,也是适合户外活动的好时节。   大草坪的地方依然能见到很多游客,甚至比卢骄上次来看到的还要多。而沿着草地远望过去,卢骄还依稀印象的方向,看到的丛林也有一些早春的桃花在开放。   他们俩在草坪上租到了烧烤的炉子,炭火烧好还带着几分热意,度假村的员工已经把套餐自带的食材都准备好也送了上来。   卢骄摩拳擦掌:“让你尝一尝你卢哥的手艺。”   阮越托着下巴看他布置工具和准备食材,因为来得稍迟,他们选到的地方阳光有些强烈,阮越甚至有些睁不开眼,声音也无意间懒洋洋了几分:“好的烧烤师傅。”   说话间卢骄已经把一排鸡翅插好了竹签,度假村的员工试好了炭火,把网格铺上,又和他们说:“如果炭火熄灭或者有其他问题,都可以到前台找我们,祝您新年快乐!”   阮越回了句“谢谢”,卢骄抽空抬头看了眼已经远去的员工,不住好奇:“原来他们不认识你?”   “当然。”阮越习以为常,“我的脸又没有贴在度假村的招牌上,不认得我也很正常。”   卢骄想象了下那个场景,就噗嗤笑起来。   阮越给他搭把手,将工作人员送上来的调料依次拆开包装放置好,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温泉那边就说不定了,这两天都是试营业,只对受邀的人开放,来的人里估计很多都是我爸妈的朋友和合作伙伴。”   卢骄动作一顿,“那……我们来的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   阮越抬头看他,说:“放心好了,本来就准备和你一起过来,所以预留房间了。”   卢骄挠头,他觉得阮越好像抓错了重点,但是一时间连他自己好像也找不出不对劲的源头来,还是抓紧投身到烧烤师傅的大业中去。   阮越能吃一点辣,卢骄斟酌地在烤好的肉串上撒下孜然和辣粉,随着炭火炙烤,香气也逐渐在空气中弥漫。   因为帮不上什么忙,阮越就安静在坐在旁边托腮看着,卢骄间或抬眼余光扫过,都能瞧见他盯着碳炉那副专注得过分的模样。   他说不清自己为何有触动的情绪,就好像看着阮越什么都不做,两人如此安静的相处,都足以戳中心底的柔软,而要是再多看一眼阮越的脸,心跳都要不受控地加快几分。   卢骄也低下头看碳炉,把烤熟的肉串依次拿下,放在盘子里递给阮越,“好了,先吃吧。”   阮越接过,卢骄又把下一批烤串放上架子,娴熟得真像个专业的烧烤师傅。阮越抬头看他,忍不住笑出声。   卢骄不知道他笑什么,投去疑惑的眼神。   回应他的是阮越把烤好的肉串放到两人中间,说:“一起吃吧,我也来试试,我好像看懂了怎么烤了。”   卢骄恍然,原来刚才阮越看得这么专注,不是被他的帅气所折服,而是因为激发了好学因子啊。   阮越好像看出卢骄的想法一样,又补充了句:“你刚才还挺像模像样的。”   这话让卢骄直接一个呆愣,然后片刻之后笑容快速地洋溢在脸上,好像对他而言,只需要这样简单的夸赞,都足够让他维持傻乐的情绪一整天了。   阮越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卢骄那么轻易就开心,只是看着他的笑容,好像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从眼底流露出内敛的笑意。   卢骄的手艺自然不必说,哪怕最近因为学习忙碌,掌勺的次数减少,烧烤这样的小事也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在他的一番指导下,阮越也能有不错的成效。   “这个鸡翅烤得真的不错,出师了阮师傅!”面对新手学徒的成果,卢骄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阮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瞪他一眼。“看来还没有好吃到足以把你的嘴巴堵上。”   卢骄从善如流假装自己被捂嘴:“唔唔唔!”   “……神经!”阮越被他奇异的脑回路所打败,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炉炭火烧得缓慢,他们烤了几轮就已经接近暮色,草坪上的人也陆续散去回酒店,两人周围原本还有些家庭出游聚餐的人,这会儿四周几乎变得空荡荡了下来。   卢骄看着阮越扬起的嘴角,说不清自己一瞬间是因为什么触动,动作快于思考,就这么倾身向前逼近,嘴唇直直贴了上去。   阮越手里还拿着烤串,眼见着不断放大的脸,呆愣愣地瞪大眼睛,甚至抽不出手来推拒,僵硬成无法动弹的石雕。   这个吻充斥着孜然和辣粉的香料味在唇间残留,甚至比相贴的柔软触感来得更强烈。   几秒钟后,阮越才匆忙地往后仰自己脖子,然后对上了卢骄笑眯眯的表情。   “你!”   “实在忍不住,也想用我的方式堵住你的嘴。”   阮越往四周张望,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们,他这才恢复镇定,而后举起自己手里的烤串,用竹签那尖锐的头逼近卢骄,威胁他:“快坐回去!”   卢骄见好就收,假装没看到阮越从发间露出的耳朵已经有些发红。他伸了个懒腰,声音都懒散了几分:“你看天都黑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收拾去泡温泉了?”   阮越连啃鸡翅的动作都收敛得优雅,啃完才说:“嗯,差不多吃完就可以过去了。”   卢骄眼尖,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热意好像快速地从耳根蔓延到脸侧,脖颈都明显地泛红。   泡温泉啊……   卢骄清咳一声,莫名地也有些不自在。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正经的,都怪阮越让他一瞬间有了想多的情绪。   ……   桃花还没有到完全盛开的季节,沿着已经开辟出来的路道走进这片桃花林,卢骄左右张望也找不到当初和卢昭放风筝时,那个该死的风筝究竟是落在哪一棵树上了。   因为还没有到正式营业的时间,受邀而来的宾客是走另一条专属通道,而这边面向游客的道路是拦住的,跨进来的时候,阮越因为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都有几分心虚了。   “从旁边绕过去也不远。”   “但也不近啊。”卢骄理直气壮,“而且我们正好验收一下这条路铺得结不结实——啊!”   “走路小心点!”阮越一把拉住打了个踉跄的卢骄,对方几乎把大半的体重都压在他身上,他差一点也没有站稳,被连带着一起往前摔。   卢骄下盘稳健,反而伸手扶住阮越,就势搂住他的腰,稳稳站定。“你也是哦~”   阮越想抬脚踩他一下,但还是犹豫三秒钟放弃这个行为,“故意的是吧?”   卢骄表情无辜:“不是,我刚才真踩到个石头打滑了。”为了不让阮越继续追问,他还保持着亲密相贴的姿势,旁边枝头早发的桃花一指,“你看,这是不是当时我给你拍照的那棵树?”   阮越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说:“应该不是吧,我们当时看到那棵树花开得很茂盛,但不是现在的时节,应该不是同一个品种的桃花。”   卢骄顿了顿,只能摸摸自己的鼻子回答:“好有道理哦,我随便指的。”   阮越白眼一翻,终于忍不住把他推开,继续沿着路往前大跨步的走。   卢骄笑嘻嘻地跟上,喋喋不休:“说真的,我还挺想看看当时那棵树的,还挺让人怀念的。”   阮越回他:“等五月份的时候一定能找到,毕竟去年开得那么灿烂。”   卢骄笑着说:“然后又可以给你家度假村再添一笔营业额。”   阮越没接茬他的玩笑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卢骄,问:“你的风筝呢?”   “什么?”卢骄装傻。   阮越挑眉:“哦,你的征婚启事呢?”   “哎哎哎!你怎么还记着这个,再也没放过了好吗!”   “怎么不放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卢骄:“!!!不准说了!”他已经狠狠地把风筝塞到家里储物室的最底层,保证就算他妈来了也翻找不到。   两人勾肩搭背说着话,这条路倒是很短,没多久就看到了丛林之中的建筑群。   桃花还没有到完全盛开的季节,温泉旅馆考虑了高峰客流的时节,周围还做了其他植物的布景,眼下就能看到非常有过年气息的金桔,以及贴着围墙种下的竹子。   还没有进去,就隐约能看到热腾腾的蒸汽蔓延到半空。阮越顺着卢骄的视线看过去,和他说:“那里是一片露天温泉,做了比较古典的布景,我们晚上可以去看看。”   卢骄回他:“是你设计的?”   阮越的手握成拳状,贴在唇边轻掩,回答他:“也不全是,虽然我提供了想法,但是具体实施时,另外几位老师帮我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   卢骄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会不好意思!”   阮越羞恼:“你什么意思?”   卢骄笑嘻嘻:“越总气势不够,应该豪气万丈地说,这里就是我打下的江山!”   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前堂大门,阮越直接伸手捂住卢骄的嘴,压低声音:“小声点,待会别说话了。”   卢骄:“唔唔!唔唔唔!”   阮越:“嘘!唔也别唔这么大声!”   卢骄:“……呜呜。”   这个时间点似乎正赶上下午泡温泉的游客收场,大堂里的人比卢骄想象得多。阮越已经松手,卢骄也不敢大声嚷嚷,就侧头小声地和阮越说:“试营业也这么多游客?”   阮越应声:“嗯,度假村给不少媒体网红博主都发了邀请,还有一些普通游客是抽到体验名额过来的。”   估计正好适合度假,受邀而来的游客不少携家带口,显得更热闹了。   阮越拉着卢骄往前台的方向走去,低声说:“我们先去登记一下。我让前台帮我预留了房间,应该很快的。”   卢骄嘴欠,非要多问一句:“预留一个房间?”   阮越没好气:“预留了儿童房,你去睡一米五的床。”   卢骄正想回他,突然感觉到胳膊一紧,一不留神地眼前一晃,已经被阮越直接拽着打了个踉跄往旁边一闪,眼前的视线猛地一暗,他才急忙伸手扶住身后的墙壁站定,就感觉到阮越的手贴在他胸膛上,整个人几乎都要压在他身上,呼吸一瞬间缠了过来。   “!”   他还没适应这光线,也没有反应过来阮越的行为,心跳已经不争气地加快起来。   “我们这样,是不是……”   “嘘!我好像看到我爸妈了!”   卢骄:“!!!”   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卢骄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阮越一样紧绷了起来。   他才注意看他们现在应该是待在逃生楼道之类的地方,里面没有开灯,只能就着外面亮堂堂的光线来窥视周围。   而阮越正通过那条缝在谨慎的往外张望,他整个人都压在卢骄身上,是为了让自己找到更好的视角。   卢骄的方向望出去,只能隐约看到前台的边缘。他也绷紧了弦,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收紧:“怎样?看到了吗?”   阮越摇头,隔了一会儿,似乎看外面的人已经走远,才放松了下来,说:“没看见。但是我见到了他们今天本该应酬的客户——奇怪?也可能是应酬结束了,但是邀请了客户来度假村泡温泉吧。”   卢骄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在一瞬间冒出古怪的念头:要是真的撞见阮越的父母,他们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在这个时候公开他们的关系了。   但他又立刻摇头抛却这样的想法,要真这么毫无准备的被看到,怕是得吓到阮越爸妈,肯定会觉得他俩早恋而想拆散,而绝对不会是在这个时候祝福他们。   ——更别提他们现在躲在逃生通道里这么鬼鬼祟祟的模样,简直活像在搞见不得人的地下情。   因为这思绪短暂地占据了大脑,卢骄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阮越已经站直,看样子警报解除,已经可以离开了。   卢骄松了口气,正想开口,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此时尚且迟钝的大脑不容许自己快速做出反应,于是先听到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尖叫:“谁在那里!”   “啪!”   逃生通道的灯猛地被人打开,刺眼的绿光让卢骄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而在这显得尤为森然的光线下,站在楼道另一方向的清洁工拎着水桶举高拖把,都带上了几分诡谲的效果。   ……不难想象在对方眼里,开了灯必然也是同样惊悚的效果。   “你们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   清洁工吓得音色都有几分扭曲变形,手忙脚乱地又按了下开关的灯,头顶的光猛地熄灭又重新点亮,这才恢复了正常的白炽灯,正常地照亮略显尴尬的脸。   阮越轻咳一声打破片刻的安静,清洁工很快把视线聚焦在这另一个可疑人士的脸上,然后瞬间松了口气:“越总!原来是你,可把我吓死了!”   阮越开口说话,卢骄都能听清他语气里的紧绷:“到底谁给逃生通道设计了绿灯?!你帮我传达一下,正式开业前一定要换掉,要不然吓到客人怎么办?”   清洁工也惊魂未定,连忙点头:“我就是说,每次我自己开灯都要先吓到我自己,还说什么绿色醒目适合应急通道,搞得和什么恐怖片一样……”   阮越拉着卢骄,也不等对方嘀咕完,直接说:“我们走了,你等会把逃生门关下。”然后拉着卢骄飞快开门逃窜离开。   清洁工这才回神:“诶?今天阮总又不在,小少爷来这做什么?”   而卢骄和阮越此时已经在前台快速登记身份,卢骄还神魂未定地拍着自己胸口,庆幸自己脑补的事情没有发生,要不真想象不出来,被阮越的父母撞见他俩刚才那模样躲在逃生通道,得误会成什么样。   阮越担心又见到熟人,快速拿到房卡后,就拉着卢骄抓紧上电梯。   卢骄后知后觉地想到:“等下,这里的清洁工都认识你,前台肯定也认识你,那不就相当于他们都知道你带了个男同学来开房了吗!你爸妈肯定很快也会知道了吧!”   阮越眼皮一跳,举起手里的两张房卡给他看。   “是双床房。还有,我是带你来泡温泉,不要乱说!”他声音还紧绷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卢骄。他脸颊有些红,但卢骄说不准是因为生气还是羞耻,或者是因为刚才同样被吓到,还没平复过来。   “噢……”卢骄抓了抓头发,心里有点失落,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想法。   电梯正好停在他们房间的楼层,阮越率先走出去,在对着指示方向找门牌的时候,才小声嘀咕:“双床房,也不一定要分两张床睡。” 第113章   卢骄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 猛地扭头看阮越:“你说什么?”   收到的是阮越毫不犹豫地抬手把他的脑袋摁回去:“我没说话,你听错了。”   卢骄笑嘻嘻,假装自己确实什么也没听到, 只习惯一样地伸手勾住阮越的脖子,换了个话题:“好吧好吧, 我们快走, 我拎着包要累死了!”   两人的行李袋根本没装多少东西。   卢骄是两手空空到阮越家的, 还是阮越收拾了几件两人都合身的衣服, 还有一些旅行用品放进去, 行李袋拎在手里几乎一点重量都没有。   房间果然是双床房,阮越吩咐卢骄:“你把床铺一下。”然后弯下腰拉开行李袋,把物品依次拿出来。   洗漱用品依次摆到浴室中后,阮越拿了酒店房间里配置的衣架, 准备把携带的衣服挂起来。他忙活了片刻, 才迟钝地察觉到另一个人没有动静,刚想扭头喊卢骄,就感觉到身后贴上来炽热的气息。   “喂——!”   阮越拔高了声音,却又生生顿住。他蹲着在整理衣服, 从身后贴紧的怀抱几乎要把他完全搂在怀里, 卢骄的手臂贴着他的腰侧环到身前, 还毛手毛脚地挨着阮越僵住的手, 去拨弄他收纳的时候折叠得整齐的衣服。   “好想和你这样一起住一辈子。”   卢骄把下巴抵在阮越的肩膀上,嘴唇翕动的时候, 阮越都能被那牵动的微妙触感刺激得战栗, 像是有触电般的感觉在脊椎上蔓延。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手肘往后捅, 像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但是又在手肘即将碰到卢骄的腰侧时硬是忍住。开口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自己没意识到的无奈:“知道了, 先去把床铺整理了。”   卢骄问:“只铺一张床可以吗?”   阮越这下真的忍不住,一把将他推开,没好气地说:“你想铺几张都随你。”   卢骄:“嗯嗯嗯好!”他完全听得懂这样的明示,确信刚才自己确实没有听错。   阮越侧耳听见他已经行动了,提醒了句:“动作快点,太晚了温泉会关门的。”   于是几乎下一瞬间,阮越听到耳边的声响频率加快了几分。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翘高,几乎是无法往下压的弧度。   然而等到两人磨蹭地吃完晚餐,收拾一番去那个露天温泉的时候,都已经夜深到临近闭门、除了他们没有其他客人的时间。   平日里阮越可不会纵容卢骄这么毫无时间概念。大概是因为难得的假期,把学习抛到脑后,两人腻歪在一起,就不觉时间过得飞快了。   “这样多好,这相当于我们不花一分钱就包场了!”   卢骄倒是一点也没觉得懒散拖延的假期行程是坏事,甚至还振振有词地强调。   温泉周围环绕了一圈的大鹅卵石,在水流的阵阵冲刷下变得圆润光滑,抚摸起来没有一点棱角。   阮越把手臂抵在石头上,整个人趴在上面,水汽蒸得他脸颊都泛起微红,瞳孔也像被浸湿几分,瞪人的时候也少了几分凌厉。   他侧过头看卢骄,就是用这样如此没有威慑力的眼神。“方便你欲行不轨才是吧。”   尽管这么说着,可他既没有躲开卢骄的接近,更没有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反抗。   卢骄捏了捏阮越的肩膀,见他没有躲避,又用手心掬起一汪还带着热意的温泉水,沿着阮越的后颈往下泼。   他明知故问:“哦?我对谁欲行不轨啊?”   阮越缩了缩脖子,不承认自己给自己挖了陷阱,只说:“别弄湿我的发尾。”   卢骄伸手撩开阮越的头发,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下,蒸腾的水雾几乎要把两人笼罩,也越发显得阮越后颈裸露的皮肤雪白得发光一样。   阮越终于忍不住往后伸手,一把抓住了卢骄的手腕。   “这里有监控的。”   卢骄轻咳一声,只能小声嘀咕:“怎么这里也安装监控?”   阮越没好气:“公共场合,你说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公共场合”几个字。   卢骄也不好意思再做什么,只戳了戳阮越的耳根,也和他一样趴在温泉边,侧着头看阮越。   温泉水带着一丝硫磺的气味,倒是很快把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再可闻的信息素味道掩盖去。阮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只警告卢骄:“别碰我的后颈。”   每一次卢骄碰他的腺体,阮越就很容易反应激烈,他不想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被挑逗到。   卢骄本来想问,那是不是其他地方就可以碰,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旦问出口,必然收到阮越的怒目而视,还是没有那么嘴欠。   温泉水处于恰到好处的温度,空气都被蒸得有几分暖意,即使手臂伸出水面,在这流淌的热气包围之下,也不会被冻得哆嗦。   两人安静了片刻,卢骄都感觉到蒸汽升到眼周附近,那暖意让人想沉浸下去,脑袋里所有的思绪似乎都在这瞬间被清空,连眼睛都不自觉地闭上,就好像随波逐流地被包围……   卢骄眯着眼,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一直到下巴直直撞到自己的手腕上,他才猛地意识清醒,晃着脑袋坐直起来。   扭头看向身侧,阮越已经趴在温泉边的鹅卵石上,手枕着脸颊,眉眼舒展紧闭,像是陷入什么安详的梦中。   他本来就少晒阳光皮肤偏白,于是被热气蒸得脸颊泛起的红就更加明显了,那热意似乎都向上蔓延到眼底,兴许是温度有些太热了,卢骄望过去的时候,正好见到阮越吸了吸鼻子,五官都不自觉的皱起来,嘴巴无意识地嘟起。   卢骄靠近过去,正对着亲上去,手臂从水下搂住阮越的腰,另一只手贴着阮越的脸颊往自己这边送。   阮越终于被这别扭的姿势弄醒,睫毛扑闪着,眼睛微眯着还未适应。   卢骄贴着他的唇,低声问:“这里真的有监控吗?”   阮越迷迷糊糊回答:“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微翕的嘴唇又立刻被堵住,使坏的舌尖趁机滑过齿间往更深入的地方探索。   “唔!”   阮越被亲得眼角都泛红,这才全然清醒过来,他急忙往后退,脚跟却立刻抵住温泉池子的边缘,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姿势,后背紧贴着鹅卵石,退无可退。   感受到另一个人的舌尖贴着自己的上颚,阮越僵硬地微张着嘴巴,不知所措地忘记该如何推拒。   直到那不安分的舌尖抵着上颚轻蹭,像是传递了战栗的闪电,一瞬间击中神经中枢。阮越猛地伸手一推,趁着卢骄一个不注意,直接把他推开。   “哎呀!”   卢骄确实没留意,阮越半睡半醒没收住力道,他往后打了个踉跄,脚底一打滑,瞬间激起温泉荡起巨大的水花。   “哗啦——”   阮越吓一跳,动作快于大脑反应,还没收回来的手又拽住卢骄的胳膊往自己的方向拽,两人顺着水流的冲劲撞到温泉池的边缘,才有惊无险地站稳。   贴得更近了……阮越眨了眨眼,却不敢再推一次了,只能小声说:“小心一点。”   卢骄没当回事,笑嘻嘻地说:“还不是因为某人先说谎骗我?”   阮越侧身和卢骄拉开距离,瞪他:“那也是公共场合!”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摸到了温泉边的扶手,踩着石板铸成的台阶准备离开。“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起身溅起的水花直接往卢骄的脸上泼,卢骄下意识地后仰躲开,等眼前晶莹的水珠汇回一池子温泉中,眼前像是猛地闪过白光。他定睛一看,从阮越腰侧滑落的水珠还没滴到地上,阮越就裹上了厚重的浴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卢骄坐在温泉里仰头和阮越正对视上,也整个人直接跳起来:“等我一起!”   他也风风火火地上岸披上浴巾,阮越小声嘀咕:“也没不等你。”   ……   阮越的发尾还是被弄湿了,回到房间后,他第一时间跑到浴室,重新洗澡顺便把头发洗了。   卢骄拉开浴室门探头,说:“那个温泉池的水在流动,应该很干净吧?”   阮越闭着眼睛往头发上搓洗发露,回他:“那也要洗。等我洗完就轮到你。”   他刚说完话,就感觉到有冷气从卢骄打开的门缝钻进来,拔高了声音:“把门关上!”   卢骄灰溜溜地把脑袋缩回去,帮阮越把浴室门关好。   不过,当他视线落到自己只铺好的那张床上,心情又荡漾了几分,即便阮越洗完澡催促他也去洗,也毫无怨言。   如果迫不及待的情绪可以具象化,阮越坐在床边刚吹好头发时,眼里看到的卢骄大概是摇晃着小狗尾巴,一个扑腾直接扑上床,然后用憧憬期待的眼睛亮晶晶地凝望着他。   阮越本来已经平静几分的心跳,都瞬间被引燃一样,又无法受控地加快了几分。他紧张得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被子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喉间都好像干涩得需要液体湿润。   “我们……”   卢骄猛地跳起来:“我去关灯!”   阮越又把说一半的话咽回去了,他僵硬地坐在床边,下一秒眼前就几乎暗了下去,卢骄挨个开关拨动,最后留下了浴室里一盏微弱的夜灯,问:“刺眼吗?”   阮越被迫从胡思乱想的情绪中脱离,咽了咽口水回答卢骄:“不会。”   卢骄重新走回来逆着那小夜灯的光,在昏暗的环境里只留下影影绰绰的身影。靠近之后,就只能听到他掀开被子的窸窣声响,顷刻后就躺到床的另一边,空气似乎都陷入短暂的停滞。   卢骄摸索着上床的时候才缓慢适应光线,这会在昏暗中也瞧不清阮越的神情,奇怪地问他:“你怎么不躺下?”   床单被攥紧,好像发出细微的摩挲声响。卢骄正好抬头看坐在床另一侧的阮越,就见他侧身对望过来,微弱的光只能隐约照出他脸颊的轮廓,好像下巴的颌线都绷紧着。   卢骄不明所以,但是还没继续开口询问,阮越就快速的掀开被子也躺平睡下。   下一秒,带着热意的手从被子下越过两人的距离,贴到了卢骄的指尖——是最直接、直白的明示与邀请。   阮越碰了一下,就紧张地想缩回去,但是那挑逗的手立刻被攥住,卢骄一个翻身凑近过去,已经恍然大悟。   伸手好像已经用尽了阮越的勇气,尽管在昏暗的环境中不明显,他还是不安地闭紧眼睛,羞耻的情绪快速淹上来,他觉得自己脸颊已经在发热了。   他感觉到卢骄的呼吸在靠近,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在黑暗中如此强烈,这认知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加快。他的手还被卢骄紧紧握住,掌心在传递干燥而温暖的热意,阮越连手指都不敢动,任由着卢骄的动作,心底潜藏的期待又是羞耻,又是迫不及待地想绽放。   贴近过来的下一瞬间,就感觉到脸颊触碰到柔软的唇,尽管只是一个吻,还是在静谧的夜晚留下响亮的啵声。   快速的亲吻落下,卢骄语气带着乐滋滋的甜意,说:“差点忘了,晚安吻!”   阮越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提起来,充满期待下却平平无奇地落下。他反手把卢骄的手握住,语气都带上了咬牙切齿:“我不是说这个。”   卢骄大脑短路了下,没想明白,“什么?”   阮越好像在压抑羞怒的情绪,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忘了吗?之前说过的,如果你考好了,会有奖励。” 第114章   “诶!我忘了!”   明明气氛差一点……差一点就到了, 卢骄愣是油盐不进,“我不是那次考砸了吗?”   说着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尤其回顾自己考砸的原因。   阮越握住他的手, 心一横也不管自己此时脸红成什么样,说:“期末考不是考好了吗, 也、也算!”   卢骄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哦!”   阮越已经快把自己的脸都闷进枕头里, 声音都像是闷住了一样, “所以……今晚可以兑现。”   他豁出去地把这话说出来, 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真的把被子拉起来捂住自己的脸。尽管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微弱的灯光,他看不清卢骄是什么表情也不敢去看,更无法思考此时卢骄眼里的自己会是什么样。   晦涩不明的光线下, 卢骄确实什么都看不清, 却能感觉到阮越捏着自己的手都紧张得绷住,握得他都有几分痛。   他脑子好像宕机了几秒钟,在这死寂之中缓慢地搞明白了阮越鼓起勇气的隐约暗示。   阮越感觉自己都要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等待的时间却漫长得脸颊的热意都有几分消退, 他思绪混乱, 此刻也无法理智冷静地进行思考。卢骄不说话, 被他握紧的手既不甩开, 却也没有主动的反馈,阮越的心好像被拉扯着起伏, 在期待与不安间来回拉扯。   他终于忍不住, 攥紧卢骄的手松了力度, 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绷得僵硬。“如果你不想的话……”   “——谁说我不想!”   卢骄快速开口截断阮越的话,阮越还没反应过来, 卢骄猛地从侧边掀开被子,整个人灵活地钻进去,然后又把边角压住。   被窝里彻底隔绝了光线,漆黑一片中卢骄猛地靠近,鼻尖撞上了阮越的脸颊,两人急促的呼吸几乎不分彼此地纠缠于一起。   “……”   阮越吓得屏住呼吸,彻底的黑暗好像让触觉更清晰,但是却又让他莫名安心几分。   他感觉到卢骄反过来握住自己的手,脸颊被卢骄的鼻尖蹭了下,下一秒对方已经轻车熟路地在昏暗之中碰到他的唇,柔软的触感传递过来灼热的温度。   他不禁闭上眼,顺从着亲吻逐渐加深,卢骄另一只手摸索着搂住他的腰,隔着睡衣传递着掌心的温度,贴着尾椎的位置,像是沿着脊椎向上传递着电流。阮越忍不住绷紧了后背,在亲吻中含糊地开口:“别摸那里……”   他刚说完,卢骄的手就贴着脊椎向上移动,好像对阮越敏感的反应毫无自知之明:“那里是哪里?”随着手指的移动,好像真的有电流细细密密地窜到脊椎,令人不住战栗。   阮越倒吸一口气,终于被闷得受不了,一把掀开被子把头探出来。   卢骄的手已经贴在他后颈,阻止了阮越下意识想要后退的动作,他贴得太近,一边亲吻着一边低声说:“好香。”   “什么好香……?”阮越下意识地问,但是立刻明白过来,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躯。   卢骄的指腹贴着阮越后颈轻轻摩挲,他已经能熟练地找到后颈腺体那块地方。那里本来任谁触碰都不舒服,阮越却觉得好像已经被卢骄摸习惯了,也不由地接受了他这样的行为。   于是,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瞬间,信息素已经缓缓地释放出来,在他掀开被子的时候,混着微弱杏仁香味的烈酒气息,几乎铺天盖地地在这房间里弥漫。   酒精的感觉让人更加上头,脸颊的热意终究是无法退散。阮越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卢骄又靠近过来吻住他,他闭上眼睛,感受到对方的吻是轻缓而安抚的,也随之逐渐地放平了自己的呼吸,也没那么紧绷了。   这样的吻显得太过温情,没有一点的侵略性,足以让阮越怀揣着不安思绪而紧绷一晚上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兴许是留存的灯光微弱而昏黄,阮越被卢骄搂着,就好像是他们哪一次睡在一起的时候,是再寻常不过的接触,他思绪慢慢地发散,昏昏沉沉中还真的闭上了眼睛,呼吸也随之慢慢地平缓下来。   卢骄以为自己闻到阮越的信息素时,总是会无法克制自己的反应,但又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变化在无形中发生。   看着阮越慢慢地入睡,睡颜安稳而恬静,好像和把他亲得情迷意乱相比,有另外一种不分上下的喜悦与满足在心头滋生。   空气中的烈酒味还在吸引着他靠近,但他只是在不惊醒阮越的动静下轻轻抱住他,贴近去亲了下阮越的额头,落下的才是最后一个晚安的吻。   ……   生物钟的缘故,天一亮没多久,两人就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不知道谁的动静牵连着也惊醒对方,抱在一起睡一整晚自然浑身都不舒服。   阮越揉了揉眼睛,看到了窗帘透气微弱的光线,适应了片刻,猛地瞪大眼睛——他昨晚怎么睡过去了?!   他扭动着有些酸麻的脖子,一侧头正好看到卢骄也睁开眼,抬起手伸了个懒腰,和他一对视笑意就从眼底涌现。   阮越正想开口询问,一对上卢骄的眼睛又有几分哑然,躲闪着挪开视线,看着窗帘外天光大亮,深沉的夜晚才鼓起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卢骄笑嘻嘻地开口:“早!”   这傻乐的喜悦情绪实在太容易感染人,只是阮越说不出自己在生谁的闷气,只干巴巴地应了声:“早。”   他坐起身来,卢骄也紧随其后,还不忘拍了拍床垫评价:“这床可真柔软,昨晚睡得真香。”   他偏偏提及“昨晚”这样的关键词,让阮越还是忍不住开口:“昨天晚上我们——”   “嗯?”卢骄没接上话。   那闷气好像又涌了上来,阮越觉得自己和卢骄相处久了,好像也没那么擅长把心事闷住一言不发,比起憋死自己,更好的选择是让卢骄来化解自己的情绪。他瞪了卢骄一眼,埋怨地问:“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卢骄笑出声,“大半夜的睡着不是正常?专门把你叫醒我才有毛病吧。”   阮越着急地看着他,翻涌的情绪都有几分晦涩不明。“可是昨晚……我原本想、想我们能……更进一步……”最后几个字几乎快要吞咽回自己的嗓子里去,都变得无比微弱。   想必他刚睡醒,再加上面对卢骄好像总是会不由地头脑短路片刻,于是根本没有发现卢骄一言不发故意等他说完,根本不是因为阮越词不达意,未能理解。   听到最后卢骄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语气里也压不住那笑意:“嗯嗯,我知道。”   阮越瞪他,只感觉血液都要冲上脑子,说不清自己是羞恼还是气愤,一时间都说不出什么话。   他昏沉沉的脑子里迟钝地接受到一个信息:卢骄不愿意,所以看出他主动的暗示,却还反复地装傻来应对。   这认知直击阮越没有料想的可能性,他还没察觉到,自己盯着卢骄,眼眶已经泛起微红。   卢骄愣了下,连忙牵住阮越的手,语气也磕磕绊绊了起来:“你——你别哭呀!”   “你知道却装傻,什么意思?”阮越甩开他的手,明明声音带着鼻腔,却还是语气绷得僵硬。   卢骄顿了顿,开口说话之前,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的重新把阮越的手拉住。阮越没有又一次甩开,卢骄才整理了思路,开口说:“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那什么才叫合适的时机?”   阮越的声音都带上一丝哽咽,一开口说话就压不住,眼眶也快速地蓄满泪水。   他没有那么情绪化,好像只是因为卢骄,才让他难以自抑。   卢骄抬起手,指腹贴着阮越的眼睑轻轻擦拭,泪水还没落下就被他拭去。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低垂着眼看着阮越,“我怕你会后悔。”   “……什么?”   卢骄声音都好像没底气了几分,嘟哝一样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高考考砸了,我们各奔东西……说不定你就有别的喜欢的人,就后悔了。”   这个回答过于始料不及,阮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脑子里都在想什——”   但开口的时候和卢骄对视上,他又呆愣了停滞住想骂卢骄的话。   卢骄并没有平日里表现的那么粗枝大叶,在说话的时候,也隐约流露出几分不安。   他哑然,别扭地哼了一声才说:“你不是平时很自信吗?这么这时候就已经又担心考砸,又担心异地恋,还担心我……喜新厌旧?”   他边说着话,边伸手捏住卢骄的脸颊拉扯。   卢骄任由着没有反抗,只盯着阮越,说:“我还担心伤害到你。”   阮越动作一顿,明白过来卢骄的意思,脸刷地红了起来,无所适从地避开卢骄的视线。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也不想潦草地进行。”卢骄说着靠近他,一把搂住阮越的腰,“下次做好准备。”   阮越已经有些宕机而短路——如果不是卢骄说,他好像都没怎么细思过实操的难度。至少他不是omega,想必也不是躺平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而再深思下去,阮越只觉得尴尬而窘迫,由着卢骄抱住他,都没有觉察。   他下意识地顺着卢骄的话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卢骄哑然失笑。   阮越回过神,简直想把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好逃避这尴尬的局面。但卢骄牢牢地圈住他,阮越根本没得挣脱。   卢骄倒是认真回答:“高考结束后,告诉家里人我们在一起,就是合适的时机。”   阮越顿了顿,抿唇点头,对视了片刻,两人几乎同时破功笑出声。他干脆把脸颊贴到卢骄的颈间,近在咫尺的距离,足以让两人加快的心跳频率无限重叠,而后又慢慢平复。   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阮越就有几分懒洋洋不想动,干脆就这样靠在卢骄身上,明明刚睡醒,似乎又有几分昏昏欲睡的冲动。   卢骄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阮越刚眯上眼睛,困倦的感觉又被赶走。卢骄的询问显得有几分突兀,阮越没能找到同频的思路,脱口而出:“为什么会不舒服?你昨天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卢骄笑出声:“不是。你没感觉你易感期到了吗?”   阮越对他的笑很有意见,却也一时间被卢骄的话转移了注意了。他坐直起来,摇头:“没有吧?我情绪还挺稳定的。”   起码不像之前那次,在无意间到来的易感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   卢骄抬手抹过阮越的眼角,指腹擦拭过的地方还留着浅浅的泪痕,他附和一声:“对,情绪还算稳定。”   阮越这下真看他的调侃不顺眼了,直接把卢骄的手甩开。不过他还是顺着卢骄的话思索:“好像确实时间差不多……所以我昨天才会那么困?这会也是……”说着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呵欠。   卢骄点头,说:“昨天闻到信息素我就猜到了,比平时要再浓烈很多。”   阮越下意识地嗅了下,空气中确实还弥漫着独属自己的信息素气味,他抬手摸了下后颈,腺体的位置不知何时有几分发热,而自己都没察觉到信息素的释放。   他哑然,alpha的易感期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即便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控地释放信息素,因为无法控制,只能通过阻隔贴来掩盖。   只不过自己习惯了这样的气味,他都没第一时间觉察。   “好像没有第一次那么……”他顿了顿,试图描述,“过激反应。”   卢骄点头,贴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阮越的颈侧,认可地说:“可能是随着分化的时间过去,信息素指标也趋于稳定了。”   他蹭得阮越有些痒,但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就又被卢骄揽住。阮越索性不想动了,犹豫着说:“本来准备今天回去的……”   卢骄立刻接话:“那我们就多待几天再回去呗!不会后面几天房间都订满了吧?”   阮越倒吸一口,推了卢骄一把:“那倒没有——你别对着我的耳朵吹气,太痒了。你要和家里人说一声吗?”   “要吧。”卢骄应着,脑海里已经开始思索,自己要怎么发消息和他妈说。要是平日,他估计能坦荡荡的说阮越易感期不舒服,他要陪着阮越之类,但一瞬间回想到昨天母亲有些异常的反应,那股心虚的感觉好像又冒了出来。   阮越说:“那你说下,我打个电话告诉前台,这间房再给我们多留几天。”   卢骄甩了甩头,把奇怪的心虚抛到脑后。   奇怪,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些,直接说他们想多玩几天再回去不就好了?反正现在是假期,父母也不怎么会管他这样的小事。   他心安理得地把困扰都用略过不计来解决,并且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准备起身去拿自己手机的阮越。“这些小事等等再说。”   “嗯?”阮越不解。   卢骄挨近过去,又蹭到阮越的脖颈,暗示意味尤为明显:“你不觉得现在空气中信息素含量有点过高吗?”   其实根本没有,比起情迷意乱时的难以自抑,此时屋里的信息素浓度对两人来说还没逼近危险的准线。   但阮越还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卢骄问:“所以?”   卢骄的手已经按在他后颈,声音好像都喑哑几分,也分不清是恳请还是要求:“让我咬一口。” 第115章   卢骄怀疑自己的做贼心虚是不是只是一种错觉, 短暂的假期结束后,也再没感觉到母亲有什么不寻常的态度。只有卢昭会贱兮兮地说他几句沉迷约会乐不思蜀之类的话,被卢骄直接忽视。   寒假实在短暂得毫无存在感, 好像前一天晚上还在泡温泉,第二天眼睛一睁开, 就面对一连串的开学考, 整得人生无可恋。   班里氛围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地步, 甚至连课间的时候, 吵闹的教室都安静几分。   卢骄还是和往常一样, 和阮越依旧是大家都习惯了的同桌关系,每天也都是一起上下学。其实他们俩的家只是正好和学校三点一线,相隔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然而因为两个人总是同进同出, 班上多数同学甚至已经开始以为他们俩的家离得非常近。卢骄也懒得解释, 正让其他人随便误会去就好了。   只有卢昭暗搓搓的:“和你妹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居然几乎从来没有和自己妹妹一起上下学同出行。”   卢骄:“你想来当电灯泡?也行。”   卢昭咬牙切齿:“我才不要!而且就你这样的大嘴巴,迟早会把自己的恋情曝光说出去的!”   连着上了一周课,一直到宁小羽放学前喊住卢骄, 卢骄才隐约察觉到, 为什么开学以来, 他觉得教室里都比往常安静了不少。   “卢骄, 你最后一次见到苏荷是什么时候?”   宁小羽紧张地问。   卢骄恍惚了下——怪不得他觉得安静!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课间路过苏荷的座位时听到评论区里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了!   “你……你开学之后有见到他吗?”   宁小羽以为他在回想,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阮越去办公室交作业了, 卢骄是为了等他, 才在教室里多逗留一会儿。   这会教室里除了还在学习的人, 也就只剩下大扫除的学生,没有人关注到他们倒数第二排细微的动静。   卢骄摇头, 如果他见到了苏荷,一定会率先听到那些嘈杂的评论区声音。   “没有。”说到这,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苏荷没来上课?”   宁小羽有些无语,“他开学之后就没来上课了!”   卢骄还真没有注意到,开学之后就是连着几天的开学考,然后发成绩讲评又过去两天,他又不用监督别人交作业,哪里会注意到班上一个几乎形同陌路的同学的动向。   被宁小羽这么一说,卢骄才意识到确实好像开学之后,苏荷的座位就一直空荡荡的,奇怪得很。   “怎么了?他转学了了?”   宁小羽摇头,说:“应该没有。班主任说他请了一段时间的事假,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出现,阮越面无表情看起来都好像有几分不悦,宁小羽没注意到他接近,吓得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班、班长!”   阮越正好趁着宁小羽腾出的空间,走近到卢骄身边,一边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包一边问:“你们在聊什么?”   卢骄闷笑一声,拎着自己的书包,帮阮越把他的水壶塞到书包侧边,回答:“宁小羽来问我开学后有没有见到苏荷,你有见到吗?”   宁小羽一愣一愣地看着他俩配合默契的动作,总觉得有种说不清的怪异,但他心里装着事,又把那怪异的思绪抛到脑后,追问:“对啊班长,你开学后有见过苏荷吗?”   阮越回答:“苏荷请假了,没来学校。”   卢骄不清楚,但阮越是班长,也有注意到苏荷开学后没有来,他和宁小羽解释:“应该是他家长请假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你想找苏荷可以问问班主任,或者直接联系他?”   宁小羽有些急切:“就是因为我联系苏荷,他一直没回我消息,电话也打不通……我感觉太不对劲了。”   平时在学校里,班里偷玩手机的同学不少,苏荷也在其中,宁小羽想不出什么情况下会有人手机失联好几天。   卢骄倒是很快想到了:“我知道了!他把你拉黑了吧?”   宁小羽瞪他:“我们又没吵架,苏荷没事拉黑我做什么?而且开学前他还和我说,开学后要请我吃饭呢!”   卢骄嘴欠,又说:“哦!原来你是为了他那顿饭——”   宁小羽还没说话,阮越忍不住掐了一把卢骄的腰,“别耍嘴皮子。”   卢骄看阮越的眼神,见好就收地闭嘴了。阮越倒是听完宁小羽的话,表情认真了几分。“也有可能是苏荷家临时有事才请假的,我记得他请的是事假,不过我不清楚具体原因,如果去问班主任的话,可能会清楚一点。”   宁小羽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没敢去问老张,我觉得苏荷可能出事了。”   “什么?”   卢骄都有些愣住,不过即便他拼命回忆曾经在脑海里听到评论区的话,也想不到有什么“剧透”说到苏荷可能会出事。   阮越追问:“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显然宁小羽犹豫的原因就在于此,听到阮越的话,他明显有几分慌乱,下意识地环顾了教室。   轮班值日的同学都已经收拾回家,还在做作业的也没有分神抬头看热闹。   宁小羽这才压低声音,小声交代:“开学之前,苏荷是和我说,他和学校里的老师在一起了,说要请我吃饭。我不敢和班主任说这件事,但我大概知道他和哪个老师在一起……”   卢骄立刻接话:“医务室的宋老师!”   “对对对!”宁小羽加快语速,“我见过他俩在学校后门那里见面,我就猜到了。然后这几天苏荷没来上课,我今天终于忍不住去医务室看,结果医务室的老师告诉我,宋老师已经离职,这学期不来上课了!”他一口气说完,才喘了一口气看向另外两人,不安地说:“你们觉不觉得很奇怪?”   ……   “这有什么奇怪的?找不到人直接上门去看不就好了,反正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苏荷家地址?”   卢骄本来没把宁小羽的担忧当一回事,但是提到了宋老师之后,他也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便把和苏荷相关的人喊出来集合。   跟着戚临遥过来凑热闹的聂离表现得有几分不当回事,看他西装革履的模样,显然是卖保险……啊不,上班的中途临时偷跑出来的。   他对苏荷的认知仅仅止步于戚临遥的青梅竹马好哥哥,然而卢骄估摸,自从苏荷成年礼那日和戚临遥闹翻,连这样的关系似乎都没能延续。   戚临遥倒是放心不下,又忍不住说:“宋之珩就不是什么好人,哥哥还和他来往……出事也一定和宋之珩脱不了关系!”   宁小羽八卦之心跃然:“宋老师怎么了?”   戚临遥犹豫着要开口,眼见话题要跑远了,卢骄忍不住提醒:“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搞清楚苏荷在哪里吗?戚临遥,你来联系苏荷的父母看看情况吧。”   因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这任务才会交到戚临遥的手上。   被卢骄提醒,戚临遥也回神,点头应声。他一边拨打电话,一边低声说:“最好只是虚惊一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苏荷母亲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是小遥吗?”   戚临遥收拾了下情绪,声音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乖巧地开口:“伯母,是我。”   因为通话开着免提,其他人把脑袋凑近过去,屏息没有吱声。   简单寒暄后,戚临遥问:“伯母,苏荷哥哥在家吗,我想过去找他玩。”   “咳咳!”隔着电话听不出对方的情绪,只是好像说话也迟疑了几分,“苏荷现在不住家里了,你直接电话联系他吧。”   然而正是因为电话联系不上苏荷,才让宁小羽觉察不对劲,几人面面相觑,戚临遥才开口问:“那他现在住哪里?”   “……寒假前后就搬出去,和小宋住一起了。”这会隔着电话也能听出苏荷母亲语气中的不认可和微妙的尴尬,她压低声音,“我是不太同意的,但小荷执意……小遥,你别和其他人说这事。”   戚临遥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好……好的伯母。“他迟疑地看向卢骄,不知道下一步该问什么,卢骄低头在自己手机备忘录飞快打字,示意给戚临遥看。戚临遥连忙接着开口:“伯母,那苏荷哥哥这几天请假的事您知道吗?我就是看他没来上学有点担心……”   “什么?”苏荷母亲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他怎么请假了?完全没和我们说起,小宋打电话也压根没说过,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本来大家听着免提通话都默不出声,此时卢骄忍不住开口:“伯母等下,先别打电话!”   听到陌生的声音,苏荷母亲在电话那头似乎顿住。“你是?”   “我是苏荷的同学,”卢骄加快语速,“苏荷搬出去住之后,有一直联系你们吗?”   兴许是他认真严肃的时候声音都沉稳些,苏荷的母亲还是回答了:“一直有的。不过因为我们不太同意他搬出去,那时候起了冲突,所以经常都是小宋给我们打电话的。苏荷是不是在学校出什么事了?怎么一声不吭就请假?”   看样子苏荷的母亲甚至都不知道他从寒假之后压根就没去学校的事情,估计也没有觉察到宋之珩有什么问题。   卢骄想了想,决定先安抚对方的情绪:“伯母,我们正准备给苏荷带这周的作业,您知道他们住哪里吗?我们过去顺便探访下苏荷,回头给您转达。您先不用联系宋老师了,可能只是生了小病,怕您担心才没说。”   苏荷母亲还有些担忧,但还是回答:“小宋住在星海云府。”她报了个门牌号,又说,“那你们见了苏荷后,问问他怎么一回事。他因为闹着要搬出去的事情,每次打电话都要吵起来,最近也不愿意接我们的电话。”   卢骄面不改色的回答:“好的伯母,待会再联系您。”   电话挂断后,几个人面面相觑,本来不当一回事的聂离,也察觉事态有些不对劲。   “怎么办?我们去星海云府?”宁小羽有些没底气地问。   戚临遥立刻说:“伯母报的门牌号就是宋家的主宅,但我感觉苏荷应该没和宋之珩住那里,因为宋之珩好像都不在家里常住。”都是一个小区的,戚临遥也大概有所了解。   “那说明,宋老师给苏荷父母报的其实算是假地址?”宁小羽很快反应过来,“苏荷不会真的出事吧!?”   卢骄低头戳着自己的手机,头也没抬的接话:“宋之珩现在确实不在家里。”   “你怎么知道?”戚临遥问。   卢骄把手机屏幕展现出来晃了两下,其实根本没人能看清他屏幕显示的聊天记录内容。“阮越刚去宋家做客一趟,他说宋家父母看起来好像有所隐瞒,避讳着不谈宋之珩相关的事情,宋之珩人也不在。”   宁小羽恍然:“原来你们俩刚说兵分两路是为了这个。”   聂离抬头看了眼已经快彻底黑下来的天空,说:“那现在我们能做什么?要不报警吧,那个宋之珩明显对苏荷的父母说谎了,估计苏荷失踪就和他有关了。”   “不行。”戚临遥连忙开口,“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更不能直接打草惊蛇了。”   卢骄也认可地点头,刚才阻止了苏荷的母亲直接联系宋之珩,他也是出于同样的考量。   聂离摊手:“难道我们现在要去大海捞针地找那个宋之珩在哪里?我们怎么知道他会住在哪里?”   阮越在微信里头和卢骄说他去查一下,但因为和宋家并没有那么频繁的往来,和宋之珩也几乎没有私底下的联系,一时间也是无从下手。   几个人哪怕想去找,都不知道有什么方向。   就这么沉默了片刻,戚临遥也在焦虑地翻手机,说:“我也没认识什么宋之珩的朋友,要不还能打听一下……”   卢骄突然想起来:“等等!我认识!” 第116章   几个脑袋齐刷刷凑过来, 卢骄在他庞大的好友列表里翻找了很久,换了各种关键词终于找到那个备注名是“玩飞盘的大哥”的好友。   鉴于这个备注名实在过于敷衍,宁小羽忍不住问:“你确定没有找错人?”   卢骄肯定地点头, 但是又补充:“就是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在众人质疑的眼神中,卢骄梗着脖子说:“反正起码比直接找宋之珩打草惊蛇好嘛, 就问一下!”   那是之前假期出去玩, 和卢昭一起碰上苏荷和宋老师玩飞盘的事了。   虽然那次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不过因为和当时的主持人还算聊得来, 就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只不过之后也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他快速的做出行动,已经开始在输入框打字,话音落下的时候,一句“哥在吗找你问点事”已经发送成功。   “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说不定对方也不记得你是谁了。”宁小羽又忍不住多嘴, 虽然另外两人眼神里传递的信息也同样如此。   不过卢骄也没有这样的苦恼,因为宁小羽刚说话,几个人凑一块就看到卢骄的手机上跳出了回复信息。   “哟,小兄弟, 什么事啊?这周末要不要出来玩?”   卢骄开门见山:“不了不了要考试了。哥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宋老师吗, 有事找他。”   “宋之珩?他还在你们学校当老师啊!我们最近没怎么联系了, 不过他有栋别墅, 平时都住在那边,给你发个地址?”   卢骄飞快打字:“太好了哥, 谢谢你!有空请你吃饭!”   眼见着对方还真的把一个定位发送过来,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这也行?”   卢骄念出那个定位, 说:“你们快导航一下怎么过去。”   宁小羽搜索后惊呼:“哇!这个小区也好贵,真想不到原来宋老师家这么有钱。”   卢骄还在低头戳手机屏幕, 随口说:“苏荷那次生日宴就是在宋老师他们家的酒店举办的。”   宁小羽恍然:“难怪当时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咦?莫非当时苏荷就和宋老师在一起了?也不对啊,我记得当时苏荷就是发情热去了医院,当时一片混乱,好像也没见到宋老师,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宁小羽说完一抬头,就看到另外三个人的表情似有几分微妙。   戚临遥板着脸说:“别管这些了,既然知道了宋之珩在哪,我们快点过去吧。”   聂离赶紧接话:“我有驾照了,直接开车过去吧。”   他说着自然地把手搭在戚临遥肩膀上,揽着他就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宁小羽走在后面,总觉得前面两个人看起来气氛微妙,然而毕竟只是作为苏荷的朋友有过几面之缘,他也没深究。他扭头看落在后面的卢骄,催促他:“卢骄,你走快点!”   卢骄在低头看手机,大跨步跟上,接话说:“等下,我把定位也发给阮越,他从那边过去和我们汇合。”   宁小羽总觉得更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因为心里担忧着苏荷,也没有细思了。   *   汇合的时候天都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也正好隐藏了一行人的身影。几人很快就找到了定位给的门牌号,鬼鬼祟祟地躲在不远处张望。   别墅里已经亮起了灯,屋内多半有人——如果他们没有找错的话。   但接着该做什么,几人又面面相觑。   聂离的思维很直接:“按门铃然后闯进去?”   宁小羽有些怂:“找错了怎么办?”   戚临遥则是担忧:“我们就是怕打草惊蛇才先查到这里来的,万一苏荷不在这里,反而让宋之珩警惕了怎么办?”   “那怎么办嘛?”聂离没辙了,摊手,“要不趴在窗口先偷看一下?”   三人嘀嘀咕咕没有个结论,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才发现有两个人被漏掉了。   一扭头就看到阮越站着,另一个身影已经一溜烟爬上了身后的树。   “你、你上树干什么?”几个人目瞪口呆抬头看卢骄。   卢骄调整着姿势,树枝上的树叶都被牵动得唰唰作响。阮越紧绷着表情,声音也拧紧:“小心点。”   “知道,我找一下位置。”卢骄回答着,已经挪到了合适的地方,然后手肘往树干上一撑,掏出了个望远镜架了起来。   虽然他们行动谨慎小心,说话尽量压低了声音,见到这场景几人还是压不住拔高声音:“你哪来的望远镜啊?!”   接话的是阮越:“我带来的。”   卢骄没有吱声,他在全神贯注地调整着望远镜的聚焦,挨个开了灯的房间放大了观察。   因为还要用另一只手撑着树干,他只能尽可能小幅度地移动。   阮越开口:“你别乱动,要是看不到就下来,别踩空摔了。”   他声音绷得紧紧,宁小羽非常熟悉班长这个怒气即将爆发的状态,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卢骄还真没挪动了,他正好停住,架着望远镜一动不动看了片刻。   戚临遥似有所感,声音也紧张几分:“你看到苏荷了吗?”   “嘘。”   其实他们隔着这段距离,别墅里的人不留意窗外根本看不到他们,而他们纵使声音放得再轻,也是听不到屋里的任何声响的。   但感知到了卢骄的专注,几人也不由屏息。   隔了好一会儿,在戚临遥的耐心耗尽前,卢骄才开口:“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报警了。”   戚临遥在树下垫脚尖,但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二楼窗户里的场景,急得直瞪卢骄:“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说话间卢骄已经翻身从树上跳下来,对上几个人齐刷刷的视线,他直接说:“我看到苏荷在屋里了,宋之珩也在。但我看了半天,没看懂宋之珩在干什么。”   “什么意思?”   卢骄试图描述:“苏荷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情况。宋之珩穿着白大褂还戴着口罩,我看他拿了针筒给苏荷扎了,苏荷好像昏迷着没反应,宋之珩一直在看手表来回踱步,看起来很急躁。”   宁小羽倒吸一口:“他在做人体实验吗?”   聂离有些迟疑:“别是我们误会了,会不会是苏荷发烧了他在打退烧针之类?”   阮越的脸色很差:“宋之珩根本没有拿到行医资格证,我查过了,他连大学都没毕业,进我们学校都是靠家里的关系。你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在给苏荷治病吗?”说到最后,他抬头看向卢骄。   卢骄摇头,老实说他看到那一幕,脑子里已经转过各种在犯罪边缘试探的猜测,他只能说:“不管怎样,失踪的苏荷在这里,他失联几天,我们有理由报警。”   戚临遥已经低头在戳手机屏幕:“我来报警,还有叫救护车!”   他正准备拨号,手机传来响亮的铃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引人注目,戚临遥手忙脚乱地把铃声调到最低,紧张兮兮地问:“是苏荷妈妈打来的,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自然也不敢接,求助的视线来回扫。   铃声就这么响了十几秒,卢骄当机立断:“告诉苏荷父母位置,然后我们报警。”   他们很快就把几通电话搞定。   报警的时候他们往严重了说,提及高中生omega失踪的情况,显然受到了很大的重视,警方那边直接说也会通知医护人员前往,不出意外一刻钟内就会到来。   电话打完,宁小羽还有些恍惚,忍不住小声说:“其实我本来真的以为苏荷只是拉黑我,才不回消息,真没想到……”   聂离在戚临遥的吩咐下,拿了望远镜也爬上树去看了下情况。显然宋之珩并没有注意到屋外有什么动静,估计苏荷失踪好几天,他也放松了警惕。他一直在看时间,几人怀疑是在等给苏荷注射的药物起效,而苏荷一直没有苏醒,什么也看不出。   “那我们现在,在这里等警察吗?”聂离看了半天也觉得没劲,跳下树把望远镜抛回给阮越。   没有人提出直接闯进去的冒失建议,也只能站在这干等了。   戚临遥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问:“卢骄,你们会在这等警察过来吗?我想先离开。”   卢骄还想先走呢,论关系密切,苏荷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啊?”   戚临遥踌躇着开口:“其实我和苏荷之前吵了一架,之后关系也没那么好了。我想他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见到我和聂离,所以……”   “啊……”卢骄想起来了,苏荷生日的时候,撞见戚临遥和苏荷吵架的事情,不过当事人显然不知道他当时偷听到。   代入想了下,确实多少有些尴尬,再一瞥看到聂离一直把手搭在戚临遥的肩膀上,不需要言语都可见旁人无法插入的关系。   不知道再见到苏荷,会有什么微妙的状况。   卢骄干脆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聂离应声:“如果还出什么意外,再联系我们。”   卢骄点头,看他俩准备收拾先行离开。   阮越突然开口:“你们开车过来的,顺便送宁小羽回家吧。”   宁小羽站在旁边没吱声,唐突被喊道:“诶?我?”   阮越说:“如果宋之珩真的有违法行为,怕是会涉及到宋家,你也回去吧,不要被牵扯进来。”   聂离点头:“好。”   宁小羽本来没多想,听阮越这么一说吓一跳,估计脑海里已经脑补出各种豪门恩怨的内容,脸色都白了几分,临走前还叮嘱了句:“那……班长,你和卢骄注意安全。”   这下原本和苏荷关系更密切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卢骄和阮越站在别墅外的蹲点。   卢骄把手肘搭在阮越的肩膀上,就势靠近贴着他耳朵笑嘻嘻说:“你把宁小羽恐吓到了。”   阮越有点痒,推了下卢骄的脸颊,认真说:“我没开玩笑。其实我本来觉得你最好也先离开的。”   卢骄嗯哼一声:“本来?”   被推开后,他又锲而不舍地重新贴回来,阮越干脆放任了卢骄的行为,侧过头和他对视。   “omega保护法执行严厉,宋之珩要真对苏荷做了什么,他肯定要留案底,报案的人多半要被他记恨上。”   卢骄撇嘴:“他要真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那也是他应得的。”   他倒是对此不在乎,不过阮越还是拉着他说:“等苏荷的父母过来,让他们和警察沟通吧,我们本来也不适合出面。”   不过,显然因为报案的时候往严重的方向说去,警察和医院的救护车比苏荷的父母要先到来。   他们给警方指了具体的别墅后,就看到出警人员也熟练地上树侦查,确认无误就绪,敲门准备闯入别墅搜查救援。   “你们和失踪者是什么关系?”还有一个警务人员负责向报案的两人进行简单的笔录。   卢骄回答:“同班同学,其他同学发现他失联好几天,我们几人察觉到不对劲,就一路调查到这里。”   对方将信将疑,眉头一皱:“怎么调查到具体位置的,发现失踪怎么不立刻报警呢?”   卢骄摸了摸鼻子没吭声,倒是阮越接话:“我们起初以为他只是家里有事没来上课,就没想过报警。”卢骄补充了下是怎么碰巧得知这个定位后找过来,说:“我们就想先看看苏荷失踪和宋老师有没有关系,发现可能有问题后,就立刻报警了。”   警务人员眉头皱得更深:“老师?报案的时候可没说到还有这层关系……”   他们在树下说着话,别墅那边突然传来拔高的声调:“你们擅闯民宅还敢抓我?你们领导是谁?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卢骄和阮越齐刷刷抬头看过去,宋之珩那身白大褂在挣扎下已经快从他身上被拽下来,他在别墅门口被几个警方人员按住,还在不住抗拒挣扎着,一点不见心虚的成分。   隔了一段距离又被别墅门口的草木遮挡,卢骄伸长了脖子,甚至想拿望远镜来看个热闹。   没想到阮越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我们过去一下。”   “诶!你不是说不出面吗?”   虽然满腹疑惑,但是想看热闹的心还是很老实,卢骄立刻跟上。 第117章   靠近了才看到, 在玄关处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宋之珩常戴的金丝眼镜都在鼻梁上歪了,看起来比往常要狼狈许多。   而他也丧失了平日里在学校学生面前的温文尔雅, 一直在高声说着自己父亲的名字当挡箭牌,眼里闪过暴躁又带了几分狠毒的视线。   扣住他的警方人员被他理直气壮的质问震慑住片刻, 却还是坚持制住宋之珩的行为, 说:“你涉嫌非法囚禁omega、非法使用禁用药品, 警方有权将你逮捕, 拒捕罪加一等, 最好配合一下。”   然而宋之珩振振有词:“什么非法囚禁?我们是恋人关系!”   因为他实在太有底气,以至于警方都有人露出迟疑的表情,不由自主看向领队。   “别和他多话,先带回警局。”   “你们谁敢抓我!”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卢骄还没想明白阮越为什么要拉着他过来, 就听到阮越开口:“警察先生, 我要实名举报宋之珩,他身为老师,和在校omega学生谈恋爱,明知故犯违反保护法。”   宋之珩表情僵硬了下, 看清了阮越的脸时, 即将发泄而出的愤怒又硬生生压住, “你……你是?”他一时回想不起来, 但有些熟悉的面孔却让他心生不妙的预感。   阮越还在接着说:“除此以外,宋老师是违规进入学校的, 他身为学校的心理医生, 并没有取得相应的从业资格证, 这是相关的文件。”   他居然从书包里拿出不知道准备好多久的文件,直接递给警察。   警察表情严肃地接下:“虽然这不是我们队负责的案件, 但是涉及相同的嫌疑人,我们会认真处理的。”   他们在别墅门口僵持许久,从敞开大门的屋里正好走出一个医生,说:“里面的omega信息素极度紊乱,我们在进行急救,等他信息素趋向稳定,才能送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宋之珩听清了,拔高声音:“你们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不得不说,他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强,卢骄实在忍不住开口:“宋老师,我刚都看到了,是你给苏荷不知道注射了什么东西,屋里说不定还留有证据。”   “你又是谁?小小年纪不学好跑来污蔑大人!”   卢骄白眼都要翻上天,看向阮越:“我看起来很小吗?”估计宋之珩也不认识他,只能通过身上的一中校服确认身份。   阮越捏了卢骄的手,让他别乱岔开话题。   不过这对话已经足以引起警方重视,领队立刻示意队员:“你们进去仔细检查房间,所有药物残留的痕迹都收集起来不要放过,立刻把嫌疑人带走。”   宋之珩一开始底气十足,才让人担忧逮捕出错,眼下几乎确凿无疑,押送他的警察都没再控制力道,直接制住宋之珩往警车走去。   他这才完全露出慌乱的神色,“我刚说我爸是谁,你们都没听到吗?”   阮越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宋先生,您父亲最近事务繁忙,可能没那么多空闲来处理您这种违法行为。”   宋之珩色厉内荏,“谁说我违法了,你们这些都是一面之词,当事人和我你情我愿的,不是你们说违法就违法的。”   “宋之珩!我把我儿子交给你,你都做了什么!”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荷的父母正好赶到。苏荷的母亲怒瞪宋之珩,却不等他说话,就越过他往屋里冲,几人循声望过去,才看到担架从二楼抬下来,苏荷躺在上面还闭着眼,脸色煞白一片。   领队手忙脚乱地拦住苏荷父母:“警方还在现场侦查,不要闯入!”同时提醒压制宋之珩的队员:“快点把他带走!”   现场几乎乱做一团,阮越拉着卢骄往旁边躲开以防挡路。宋之珩在大呼小叫自救失败后,还是被押上警车,而苏荷送去医院救护,他的父母也急急忙忙跟上救护车。   警方人员还是记录了报案人的信息,随后才离开。   阮越看那混乱的状态判断:“苏荷的情况估计很严重,宋之珩脱不了关系了。”   说完话却没有听到身边传来习以为常的应声,他扭过头去看卢骄,伸手在他眼前挥舞了下,卢骄才回过神。   “你在发呆什么?”   卢骄晃了晃脑袋,“没什么,我在想我们晚餐吃什么,我已经饿得有些麻木了。”   他说着话,自然而然的把下巴搭在阮越肩膀上,声音也可怜巴巴。   阮越被转移了话题,顺手捏住卢骄的脸颊,说:“就近找一家店吃吧。”也没有多想卢骄刚才发呆的事情了。   卢骄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阮越身上,跟着他一起离开前,回头看了眼被警方封锁住,依然灯火通明的别墅。   从苏荷被担架抬出来时,无数的声音就疯狂出现在他脑海里,震得他脑壳疼,也让卢骄知道了一切前因后果。   原来一切还要追踪回苏荷成年礼那天的意外,当时宋之珩被家里人叫回去提前离开,错过之后发生的一切。从那之后他一直多疑,怀疑苏荷当时一定被某个alpha标记,并且一直用反复提及这件事来引起苏荷对他的愧疚。   苏荷只说当时被不认识的人救了,宋之珩压抑的情绪几乎全都发泄在他身上,借此对苏荷提出各种要求,包括过年之后让苏荷搬出家和他同居,都是如此。   评论区为此吵成一片。   有的人觉得这是和睦美满的happy ending,也有人觉察宋之珩言行的不对劲,逐渐看穿他的真面目。   随后是因为苏荷成年时那场意外没有完全治疗好,他的腺体发育也因此受到影响,这段时间正好赶上他信息素波动。   而宋之珩还在怀疑是因为苏荷接受过其他alpha临时标记的缘故,不肯让苏荷去医院做检查,反而企图自己上手,在苏荷身上注射各种看起来就不对劲的激素进行治疗——也正好就是卢骄看到的那一幕。   可想而知,那么大的信息量在评论区里疯狂爆炸,也炸得卢骄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   过了一段时间,其他人才得到这件事后续的消息。   苏荷的身体情况比预想的更严重,苏荷的父母坚决不肯让步,宋家也没能让宋之珩挣脱法律的制裁;更别提宋之珩本身作为学校老师,和高中生谈恋爱就是不道德的行为。   基于对omega的保护,这事没有被公之于众,哪怕宁小羽平日里爱八卦,也没有把相关的事情和其他人透露半分。   直到隔了一个多月,苏荷回来上课,班里其他同学也以为他只是生了场大病。   他回校那天上午,早读的时间有数学小测,卢骄黏着阮越一起去办公室拿卷子,走回教室的路上还在提前翻看压轴题的题干。   阮越无奈地指出:“你这是作弊。”   卢骄笑嘻嘻:“我就知道数学老师会出这个类型题,我押得准吧!”   阮越凑过去看,“倒数第二题我也没押错。”   卢骄趁机贴着他耳朵说:“你也提前看题目,也是作弊了哦!”   ——收到了阮越的一记白眼。   两人肩并肩走进教室,班里同学对他俩的形影不离已经见怪不怪,也没有人会惊诧,为什么班长板着脸,卢骄还能在他旁边笑成这傻样。   但一踏进教室,卢骄的表情立刻从“嘻嘻”变成了“不嘻嘻”。   一听到脑海里传出的声音就知道苏荷回来了,积攒一个多月自然又有很多的评论接踵而至。   卢骄已经能熟练地过滤掉没什么信息是他感兴趣的声音,但还是在众多关心苏荷身体的评论中听到了一条:“是阮越救了苏荷诶,他是不是回心转意了?你们还记得八百章之前冰山学霸爱在心中口难开的剧情吗,原来他一直默默守护着苏荷,磕死我了!”   卢骄:?   怒了!不准乱磕!   阮越推了他一把:“别发呆,快发卷子。”   卢骄晃了晃脑袋扔掉那些声音,快速把卷子粗略分成四份,然后在四个组直接发放让同学自己往下传。   扭头看阮越正好放下粉笔,把早读课要做的小测题目写在黑板上。   卢骄蹭到他身边,小声说:“我能和你一起在讲台上做卷子吗?”早读小测的时间,阮越一般需要在讲台上同时维持纪律,以及记一下作弊的学生。   阮越:“……你还有提出申请而不是直接执行的一天?”   卢骄听懂了,二话不说搬起旁边闲置的椅子就坐到阮越旁边,班上同学确实见怪不怪,若是有人不经意抬头看到讲台上两个人,也不见会多有诧异。   苏荷因为刚回校,课间的时候座位边还围着不少关心的人,几个课间都在教室里很瞩目。   卢骄自然没有去凑热闹,一想到评论听到的声音就忍不住撇嘴。   然而午休的时候,和阮越吃过午餐,走去图书馆自习的时候,还是被苏荷喊住了。   “阮越!”   这条路上同行的学生不多,绿道显得有几分的宁静。苏荷喊了一声从后面追上来,还环顾了下四周,前前后后都没有其他人。   他们停了下来,苏荷小喘着气,走近了才平息了几分,看了他们俩一眼,小声说:“那个……之前的事,谢谢你们。”   苏荷是该庆幸他们当时及时找到他并报警,不过卢骄一想到评论区的那些声音就头皮发麻,此时在苏荷眼里看到几分感激的神色落在阮越身上,心里就警铃大作。   他连忙开口:“其实你真的应该感谢的是宁小羽,如果不是他察觉到问题,并且积极找人帮忙,当时我们也不一定会发觉端倪。”   至于戚临遥和聂离,他们似乎本来就不想让苏荷知道自己也涉及到这件事,卢骄自然也不多说了。   苏荷当时是昏迷的,都是事后听父母说起的,但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他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谢谢,不管怎么,幸亏你们救了我……”   卢骄摆了摆手,接话道:“记得请宁小羽吃饭,他就是惦记着你没请的那顿饭,才发现你失联的。”   苏荷松口气,语气也轻快几分:“当然,我没忘。”   他其实有几分尴尬,作为受害者提及这件事也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好在,卢骄和阮越的态度平常得让苏荷也放松了些。   阮越捅了卢骄腰侧一下,叫他少满嘴跑火车。   “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以后多小心。”   苏荷点头,阮越便拉着卢骄继续走去图书馆。苏荷大概只是从食堂追出来说道谢的话,并不同路,卢骄余光往后面瞄了眼,看苏荷站定在原地还没有离开。   阮越注意到他的视线,开口:“怎么了?”   他话刚落地,就感受到脸颊被带着灼热气息的嘴唇贴上,阮越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卢骄,没想到下一秒钟,卢骄凑得更近,直接落下了一个吻。   阮越僵住没动,卢骄过于明目张胆的行为完全超出他的预料,直到感觉到卢骄的手掌贴紧后颈,阮越这才猛地回神,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扭头看向四周。   苏荷呆愣在五米开外的地方,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和阮越对视上,然后他立刻从石化的状态回过神来,惊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直接掉头跑了。   阮越僵硬地回头看卢骄,“你疯了?”   卢骄笑嘻嘻地回答:“宣誓主权。”   阮越感觉脸颊都有些发热,兴许是正午的阳光太炽热,顶着烈阳站着不动像个傻子,放眼望去绿道上都没有其他学生在走动了。   他拽了卢骄的衣袖一把,没好气地说:“快点,自习室要没座位了。”   卢骄顺势牵住他的手,还没等阮越挣开,就带着他快步跑起来。   “喂——!”   阮越的惊呼声很快消散在风里,只剩下卢骄的笑声。   ……   第二天早上,早早到教室做完一套模拟卷的卢骄如愿以偿地在苏荷进教室的时候,听到了几乎要把他的脑子轰炸开、天崩地裂一样的声音。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作者真的被魂穿了吧!”   “老天爷,谁还记得八十章前我买的股就是阮越,那段时间最喜闻乐见就是阮越和卢骄的修罗场——怎么他俩组成自行车跑了!!”   “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为什么作者每次写到他俩都形影不离的……作者到底谋划了多久!?”   “有一说一情敌变情人确实好磕,质疑理解接受.jpg”   “[消音]作者我和你拼了!”   卢骄抬头的时候,正好和苏荷的视线对上。苏荷看了他俩一眼,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地挪开视线,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阮越手里拿着自评模拟卷的红笔,戳了下卢骄的胳膊。“你在傻笑什么?快把卷子改了,等会要早读了。”   卢骄扭过头来,还维持着阮越所说的的傻笑没有变,冷不丁对他说了句:“我爱你。”   尽管周围都是吵闹喧哗,也没人注意到角落的动静,阮越还是惊吓一跳。   他又戳了卢骄一下,压低声音督促:“快写!”   只是耳根都有几分发红,透过发间隐约可见。   卢骄上扬的嘴角压不下,一边给选择题对照答案,一边还时不时扭头看阮越。   阮越注意到他的视线,故意不搭理他,却还是微微翘起嘴角。   于是卢骄笑得更乐滋滋。   只要看着阮越,他就觉得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力量。   -正文完-